第1章 【楔子】可以直接跳过 六扇门,并不是一扇门,也不是一个部门。 六扇门是汪洋大海中,一个无名小岛上的一个秘密基地。 地图上不会有这个小岛的标注,因为这个小岛的地理位置并不固定。相传,它并不是一个实体的小岛,而是一艘无比庞大的时空飞船,神龙见首不见尾,偶有幻影,基本缥缈。 它可能来自于比地球人先进几千年的外星球,也可能根本就来自于人类的未来世界。 或许有人曾经闯入过这个基地,但都如泥牛入海,再无踪迹。 渐渐地,关于这个小岛的传说也变成了公认的海市蜃楼,集体的光影幻觉,慢慢淡出了人类的世界。 事实上,这个秘密基地确实存在,只是大多数时间内它都隐形,一百年才现形一次。而在这个秘密基地的内部,并无任何生命气息存在,它只是一个时空实验室,摆放了一台庞大的智能电脑,而且这台电脑在进入这个时空前,就设定好了一个程序。 在这个蔚蓝的地球上,凡是在这台电脑设定好的时间点上遇水淹死的人,都会被吸入到这个秘密基地,进行时空模拟实验。 每一百年招募一届,每一届只有六个名额,招满即关闭吸收程序,整个基地随之再次隐形。 吸入基地的六个人,签订好基因协议,验证有效后智能电脑正式进入下一个程序: 抽签决定他们去往六扇门中的哪一扇。 六扇门,代表六个不同的选题,会通往六个不同的时空。 每个实验员在百年间有三次模拟机会,如果三次均未提交有效数据,基因粉碎,实验失败。 但如果顺利完成论题,提交了有效数据,便有机会乘坐时空飞船到另一个星球进行最终答辩,答辩合格,就可以成为正式居民。 程熙抽中的是,“论帝王独宠的可能性和实践性操作”。 没有一丝丝防备,也没有一丝丝准备,就如当时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活了。 但程熙知道,要想最终完成论题,提交有效数据,成为长生不老的外星球常住居民。她必须集外貌和智慧于一身,揽帝王的万千宠爱于一身,让帝王的独宠产生可能性,并现身演绎其实践性操作。 三次机会,程熙给自己的目标是,一次成功! 第2章 第一眼很刺激 四周黑暗混沌一片,程熙重重的不断往下坠,那是一个无底深渊,风在耳旁呼啸,有猿猱奔走尖叫。程熙想要大声呼喊,却是张大了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穿越竟原来是这么痛苦而漫长的一个过程。 突然,黑暗被打开了缺口,最开始只是朦胧的一片光亮,渐渐地,光亮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强大。 程熙抓住时机猛然睁大眼睛,仿佛拨开了浓雾,从模糊慢慢到清晰,程熙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张很大很大的床,暗紫的主色里夹着明晃晃的金黄,堂皇而富丽,奢靡而绮丽。紧接着进入自己视线中的,赫然是一个赤……果的男人!!! 大床配果-男? 这么直接就开始揽宠了??? 程熙如遭雷击,周身的模糊和茫然不翼而飞,独留下震惊。 该果-男顶多二十刚出头,乌墨一般的长发散在圆-润的肩头,模样秀美绝伦,眉黑如远山之黛,只是唇白却如柳絮染雪。果着的上身肌-肉线条明显,沿着纹路周身都是汗,密密麻麻的挤在他麦芽色的皮肤上,慢慢汇成一滴,往下流,再往下流,一路流到了下面,再下面…… 太好了,这货简直100分,程熙要被他独宠,霸宠,狠狠宠!!! 而且,这个裸男不但是个品相好的花美男,还拥有着无可匹敌的绝世身材,那八块腹-肌加人鱼线的经典配对,简直妖-孽火-辣到令人血-脉-贲-张! 然后…… “噗——”腥热的液体从程熙的嘴里喷出。她真的喷血了! 不会吧?这么香-艳的场景程熙有生之年确实未曾经历过,但也不至于对美色的抵抗力这么差吧? 却见眼前的果男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第一时间揽住程熙,怀抱轻柔而温暖,低沉的声音中带着嘶哑,夹着喜悦,“公主你醒了?” 公主?程熙下意识的眨巴眨巴眼睛,先天条件这么好?还是一位公主?这夺宠之路轻松加愉快啊! 不过,不会是亡国公主吧? 先别说话,再观察观察…… “遇树,如若不是你修炼不精,公主本应该昨日便醒的。”右边突然冷冷地来了这么一声。 程熙如被雷击般,再次震惊的转脸看去,果然发现,还有……另一个果-男。 该果-男也是海的儿子,容貌倾国倾城,人鱼线性-感-销-魂,衣服随便一脱,能让一干妹子瞬间变成狼女。厚实而弧线优美的肩膀和胸型,窄小的腰胯和修长的腿,身形比起被叫做遇树的果-男更为精瘦些,却不显得单薄,反而令他整体气质更为俊逸。只是该果男的神情孤傲,眉宇间冷峻高旷,睥睨的目光里有着一种洗练般的豁达,而且看向程熙时,眼神里透着的是淡漠和从容。 情况好像不太对啊!程熙在暗自琢磨,啥情况?穿错门了??? 果-男目光淡然,却好似能一眼看穿程熙的茫然和震惊。 敛睫垂眸,给程熙搭脉,沉思一番,接着嘴角竟然浮起邪-媚一笑,漫声道:“公主的内伤暂时没有大碍了,只是往后半个月仍需要我们四人轮流运气助疗,方能在最短的时日内痊愈。” “那明日就从遇树开始轮流吧,公主可好?”遇树垂眸,一副温柔体贴的模样,手上更是细心的取过一件寝衣轻柔地将同样几近全-果的程熙围住。 这份细心与体贴让程熙稍感安心,下意识的点头。可下一秒程熙突然想起了,四人轮流? 四……四人? 轮……轮流? 程熙往左边和背后一望,震惊过度的脑子差点就此炸开,居然……居然真的还有另外两个果-男。 一个外形俊朗,内敛深沉,年龄相对偏大,却是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性感。因着这份年龄,或者是其他,他的神情里流露出一种浑然天成的气度和自信,仿若优雅的蓝,温文儒雅的外表下飘着聪明而适宜的霸气味道。 另一个是如玉树芝兰般的俊美少年,不是很大的眼睛,略带点月牙弯,两道眉峰聚拢的剑眉配上高挺英武的鼻子,骨架紧凑,肌肉紧实,身材峭拔挺秀。没有哪里过分的炫目,而是哪里看着都那么舒服,美的均衡,极具韵味。 而这个少年还没等程熙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地上,俯首一拜,“尔乔求公主大发慈悲,放过所有人吧。” “放过?”程熙的这一声疑问,听上去颇有些不肯善罢甘休的味道。 邪-媚傲娇男冷笑一声,接茬道:“尔乔,公主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随便开口求情,只会更令公主反感。眼下不过是有罪者伏诛,如若再惹怒公主,祸及父母兄弟乃至整个家族就更不好了。” 成熟内敛男脸色一沉,语调平稳道:“盗骊,那些人到底该如何处置,公主自有分寸。求情没用,挑拨亦是无用。” 邪-媚傲娇男鼻翼一抽,“金墨凌,你少在那装无所谓,你的亲弟弟金墨笙可就在外边跪着等死呢。我不信你不想替他开口求情。念在往日你那么牺牲给公主府带来的好处上,或许公主会对墨笙特殊优待呢。” “你……”金墨凌的脸有些白,虽然他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可程熙还是察觉到他突然的紧绷,和敛藏极深的恨意。 只不知金墨凌的恨是对盗骊还是对她。 这儿怎么这么乱? 第3章 涂改过的殿堂,隐约有阴谋香 “全都住口……”程熙捂着自己疼痛的胸口,按住自己乱拍的心跳。脑子更是被他们吵成了一团浆糊。 什么公主?什么处置?她不是应该从万千妃嫔中夺宠霸爱的么?怎么变成四个男人围着她了? 程熙表示自己真的很凌乱,但是从这几个人之间的谈话和语气上猜测,她应该是拥有话语权的。于是清了清嗓子,板起脸道,“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来说。” 被程熙点中的金墨凌,低下了头垂下了眸,神情恭敬却语调平稳道:“回公主,七日前公主于林中招幸侍郎金墨笙时不慎遇袭,公主背部受刺客一掌,当场昏迷,是金墨笙失职,未能在第一时间出手救得公主,反令公主重伤,请公主责罚金墨笙失职之罪。” 程熙的重点并未放在刺客、重伤这些字眼上,反而是:侍郎……林中……招幸??? 那不就是……???口味真重的说。 而且更耐人寻味的是眼前这个成熟男人回话时挑选的立场,此事涉及他的亲弟弟,他不仅陈述事实客观公正,而且连语气都是四平八稳不带任何偏私。只是简单一句回话,他便成功的将自己摆在了一个无害却有利的位置上。 可金墨凌刚一说完,盗骊就在一旁笑出了声,那笑声像是特意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带着浓浓的嘲讽,“侍郎金墨笙只是失职这么简单么?我怎么听说是金墨笙勾引了公主去林子的?那地方地偏人稀,守卫自然薄弱。公主经常突发情致,喜欢找刺激,这个谁都知道,可作为侍郎不仅不加以劝阻,还急着自荐枕席,这又是何种居心呢?” 末了,盗骊还轻描淡写的补了一句重磅炸弹,“说不定金墨笙跟那刺客根本就是一伙的,也不无可能啊。” 金墨凌闻言,面色一变,抬腿便下了床,根本不顾自己是否光着身子,便跪在了床边。 “墨笙护主不力,理应责罚。只是金家世代效忠女皇,绝无二心。还请公主明察。” 盗骊从鼻腔中发出声音冷哼道:“世代效忠?十年前的谋反大案上,金家可是涂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难道金大少爷你忘了?” 金墨凌仍是直挺挺的跪着,面色不改,语调平稳道:“如果公主不信任墨凌了,墨凌自会以死明志。” 程熙压根没有听清楚这两个大男人之间在说些什么,她的目光从第一眼看到成熟美男周身毫无寸布遮掩的全-裸肉体时,就已经面色怪异的别过了脸去默念“非礼勿视”一百遍了。可程熙这一下意识的举动在有心人眼中,却是大有深意。 金墨凌微微抬眼看到的就是程熙这副嫌弃加漠然,根本不愿多看他一眼的模样,心下了然,语调虽仍然平稳,声线却难掩冷漠道:“墨凌明白了。” 程熙怔住,明白了?明白什么了?她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却见金墨凌悲壮的起身,带着恨意的双眸敛藏极深的扫了其他三人一眼,然后直接向大门走去。 第4章 四个美男排排站 “等一下……”程熙从金墨凌悲壮冰冷的眼神中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前身的性格是怎么样的,但是现在得由程熙做主了,努力镇定了后,她冷声吩咐道,“哪都不准去!你先穿上衣服再说。你们三个也是。” 金墨凌和另三位皆是一愣。虽不明白公主此举为何,但也只是稍有迟疑,便极为听话的抓起衣服转进屏风后的侧室,一阵悉悉索索后,很快四人皆穿戴整齐的出来了。 四个美男排排站,环肥燕瘦,各有千秋。程熙用欣赏的眼光看去: 芝兰少年尔乔俊朗明媚,如春风拂柳,和熙怡人; 傲娇邪男盗骊冷峻傲然,如鹰击长空,魅惑决绝; 成熟俊男墨凌魅力性感,如泰山劲松,巍峨内敛; 温柔美男遇树长身玉立,如魏晋名士,丰神俊逸。 程熙不知道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错,可如今她确实穿到了一个女尊世界,还有着尊崇的公主身份,无法接受也得试着接受。 论题还是那个论题,只是程熙的使命从争宠、固宠、独宠,变成了海选、N进8、8进4、4强争霸…… 天呐,忘记告诉那台机器了,她天生就有选择恐惧症…… ……………………………… “公主还有什么吩咐?”金墨凌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可他的语气里是冷漠大于恭敬。 既来之则安之。 程熙无奈叹气,道:“你们三个先退后五步。你上前来回答我几个问题。” 金墨凌虽然搞不懂公主又想要玩什么花样,但却是不敢不听她的命令,走前几步,金墨凌便垂眸不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那个刺客现在在哪?” 金墨凌微一愣,马上平稳道:“回公主,滕驸马正带人全城搜捕。女皇陛下也下达了全国追捕令。相信不日内便能将刺客捉拿归案。” 两个信息:她还有个驸马姓滕,刺客到目前仍在逍遥法外。 “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程熙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自若,虽然什么都不知道,但也要装出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样子。 “……?”金墨凌抬眸看向程熙,今日的公主颇为不一样。如若在平时,早已经凤颜大怒地将可疑的人全部杖毙或者绞杀了,宁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才是熙公主的特色。难道说……公主另有计谋? 无论如何,公主的话是不能不回答的,金墨凌顿了顿,沉声道:“刺客能够知晓公主行踪,伺机而动,行刺后又能路线明确的逃走,来去无踪,那么他在府里有内应是一定的了。而目前……墨笙的嫌疑最大。” 程熙沉默了一会,似乎在回想那日被刺的情景,然后才道:“你觉得我应该相信墨笙吗?” 金墨凌又是一愣,仍是淡然的语气,平稳道:“公主是相信证据,而不相信任何人的。” “嗯~”程熙从鼻腔里沉吟了一声,方道,“墨笙既是你的亲弟弟,我想听听你对他的评价。” 金墨凌再一愣,却不敢有片刻的思索,语气平淡道:“墨笙自小内向寡淡,性子虽说不上与世无争,却也并不争强好胜。身处熙公主府内数年,倒也随遇而安,与人无尤。” 程熙点头,好像在赞同墨凌的说法,不管怎样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是出言帮了弟弟一把,而且帮的毫无痕迹。突然,程熙转移话题问道:“墨笙怯懦无争,那么墨凌你呢?” 第5章 盗骊,这事你怎么看? 金墨凌愕然抬头,看了一眼程熙马上又低下头去,口气平淡道:“如果公主怀疑墨凌,墨凌即刻便会以死明志。这一点公主毋庸置疑。” 金墨凌说得要死要活的,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语调平稳而淡漠,并没有半点争辩或者认罪的样子。更加准确点说,以死明志这个事情对他来讲,就像是一件好事似的,至少像是一种解脱。 程熙一愣一愣的,脱口而出问出了自己的疑问,“怎么,你很想死么?” 金墨凌面色一沉,低下了头:“公主让墨凌活着,墨凌便不敢死。” 不敢死,而不是不想死。 眼前这位,还真是一个顽固倔强的别扭大叔。 程熙无奈的挥了挥手,道:“好吧,那我就让你好好活着,你可千万别随随便便死掉啊。” 金墨凌单膝跪地,背脊笔挺,声线平稳而僵硬:“是,墨凌万死不敢去死。” ……? 你赢了!对他的回答程熙只能用“无语”二字形容了。 沉默了片刻,程熙便扬扬手,“起来吧。先下去休息,回头我再寻你来问话。” 金墨凌颇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却没想到公主突然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帮我转告一声那个墨笙,叫他也别随随便便死掉,回头我也要寻他来问话的。” 帮?据他所知,熙公主何曾说过这个字?金墨凌脸色古怪的应了声是,然后颇为失神的走了出去。 金墨凌尽管错愕,却是安心不少,熙公主不管再怎么暴虐,至少还是言而有信的,有了她这一句话公主府里各方势力便不敢轻举妄动,墨笙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熙公主的寝宫虽然宽大,可是在场的四人都是武功极高,内力极深的,离得再远也能听到风吹草动,所以刚刚公主与金墨凌的对话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全部入了耳,个个都是惊疑非常,盗骊面色微变却是笑容古怪,尔乔面有波澜却是装作淡然,遇树惊疑之色一闪而过却是微笑依然。 金墨凌走了之后,程熙点了点盗骊,让他过来回话。 待盗骊离得近了,程熙悠悠问道:“盗骊,你怎么看?” 盗骊还没说话,先是妖娆的轻笑,颇有磁性的声音缓缓道:“公主偶尔换换口味玩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自然是觉得新鲜。不过此事事关重大,非同小可,公主还是不要儿戏的好。” 程熙敛下双睫,低声道:“那么依你之见,如何处理比较好?” 盗骊妖孽笑着的眼变了神色,凶光毕露道,“涉案人等一律处斩,宁杀错不枉纵。绝不能让威胁公主性命的人存活在公主府内,更不能让宵小们的阴谋发展壮大,乃至一发不可收拾。” 程熙心一抖,看不出这个冷漠妖媚的男子有着如此硬狠的心肠,努力让自己的面色平静无波,缓缓才道:“那万一真正的内应并不在其中,我们这快刀一斩,断了线索怎么办?” 盗骊眉梢一挑,妩媚笑着,“公主如果日后少胡闹,多让盗骊陪伴左右,便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 程熙沉默。眼光瞟着看向他,微微笑道:“是么?说不定你才是那个真正危险的人呢?” 盗骊闻言不但没有惊慌,反而是妖媚笑了,“公主怀疑盗骊?呵呵……公主怎么会怀疑盗骊呢?” 程熙反唇相讥,“为什么不能?” 盗骊仍是邪邪笑着,慢慢凑了过来,在程熙的耳边呢喃道:“公主难道忘了,盗骊可是公主的第一个男人啊。” 程熙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点痒,往旁边移了一移道,“那又怎样?” 看程熙闪躲,盗骊妖娆笑着又靠了过去,“公主可是在盗骊的身上一点一点从青涩学到如鱼得水的,更何况,公主还许诺要跟盗骊生第一个孩子呢。公主出事,对盗骊可是百害而无一利。公主看盗骊像是会做傻事的人么?” “这个……”说实在的程熙有些怕这个有着妖异笑容的盗骊,总觉得他冷峻漠然又硬狠决绝的背后有着更深的东西,而且很明显他不像其他人那般敬畏程熙,这可不好办啊。只好转移话题道,“那你认为此事除了金墨笙之外,谁最可疑?” 盗骊邪-魅一笑,吐气如兰:“除了盗骊之外,府中所有侧夫、侍郎、男宠全都可疑,包括滕驸马。” 第6章 盗骊不好惹 盗骊邪-魅一笑,吐气如兰:“除了盗骊之外,府中所有侧夫、侍郎、男宠全都可疑,包括滕驸马。” 程熙嘴角一撇,“说的好像我只应该留你一人似的。” 盗骊轻轻笑了,目光灼热,薄唇在程熙的耳垂边辗转厮摩,低沉道:“其实盗骊有着足够的精力可以伺候公主到满意,公主这么久没找盗骊了,没发现盗骊身材比以往更棒了么?” 盗骊一边用挑逗的话蛊惑着程熙,一边顺势抓住她的手按在了他的腹部肌肉上,来回抚摸,越摸越往下,下,再下。 程熙脸一红,急着挣脱收回了手,那副恼怒嫌弃的样子像是摸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似的。 这一举动让盗骊神色一黯,他的失望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就又浮上一层妩媚的笑容,轻笑道:“公主可真舍得伤盗骊的心。” 程熙真是头疼,但看着盗骊那副卖笑的样子,实在舒服不起来,真心诚意道:“盗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笑着?这跟你的气质完全不符。”他本应该是清高不羁、恃才傲物的,可偏偏这么皮笑肉不笑的媚笑着,让人很分裂。 盗骊始终都眯起挑着的眉眼忽然一顿,漆黑深邃的眸子里沉寂一片。气质?他该是怎样的气质?心比天高,惊采绝艳是他的气质?傲岸不羁,铁骨铮铮是他的气质? 呵…… 熙公主看上的人怎可残留不识趣的气质?为了磨掉禁-脔们多余的棱角熙公主可是不遗余力的,现在却跟他说气质?!熙公主的喜好和品味果然是多变。 可不管怎么变,好色的本性是不会改变的。 毕竟是重伤初愈,程熙虽然是强打着精神与他交谈,但是眼皮子却还是不争气的开始打架。 盗骊是细心的,只看了一眼程熙疲倦的神情,便温声道:“公主凤体仍是虚弱,不宜太过劳累。让盗骊伺候公主休息吧。”说着,双臂张开就打算来抱程熙。 程熙一惊,本能的不想他靠近,便着急拦住他,“不用了,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休息便可。” “这怎么行,公主身边怎么可以没有人伺候着?”盗骊习惯性的脸上自带着媚笑,仿佛随时随地都准备好了脱衣解带,然后……妖娆的爬上你的床,比你还要诱人。 看着盗骊真的打算这么做,程熙赶紧板起自己的脸孔,冷声道:“我说了不用你伺候,你听不懂我的话么?” 盗骊媚笑着的脸一惊,接着直挺挺的跪到了床边,面色淡漠道:“盗骊知罪,公主息怒!” 看着膝下有黄金的男子,尤其是这么气质高华的男子说跪就跪,程熙心里难过了一下,如若不是自己的前身淫-威过甚,盗骊也不会因为她语气稍重的一句话而如此反应。他对着她笑,并不是喜欢她,而是畏惧她,他一边在讨好她,一边也许同时在内心恶心她。 这让人心寒,也令人怜悯。 盗骊给程熙的感觉很奇怪,他明明一身傲骨,却傲得表里不一,那身骨气像是祭天时的供品,被他无奈而庄严的舍弃了,可他偏偏又舍弃的不彻底,明明已经屈辱到激愤了,却还要以色事人,强颜欢笑。 看来,要么他受过长期的非人折磨,被迫如此。要么他有什么比尊严更重要的东西握在公主的手中,被逼如此。 更或者……他肯如此这般,是大大的别有所图?! 不管是哪样,程熙敢肯定,如果让盗骊引以为傲的东西可以发光发彩,他一定比现在更加神采飞扬,魅力四射。程熙希望看到这样的他,在有朝一日的某一天。 第7章 荣辱不为惊 盗骊仍然神情淡漠的直挺挺跪着,等着受罚的神情像是任人宰割一般,程熙只得无奈一笑,道:“我没有生气,你起来吧。以后不要说跪就跪了。” 盗骊神色依旧淡漠,直挺挺的站起身,声线往下沉,道:“请公主示下,今晚由谁来伺候,盗骊好吩咐人准备。” 一定要有人来伺候么?就不能让她清静清静?程熙是头晕又头痛,脑子昏昏沉沉的,身子也是极不舒服,点了点后面的遇树,有气无力道:“就他吧。其他人都下去休息。” 盗骊闷闷的应了一声是,神情古怪的飘了遇树一眼,施施然怡怡然地退出了公主的寝宫。 程熙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总之倦意一袭来就是漫无边际的昏沉,挡不住也不想挡,真的好累好想休息。 遇树脱了衣服,一丝布料不沾身的钻进程熙的被窝,从背后轻轻将她拥入怀中,还未说一个字,程熙却已经呼吸均匀的睡着了。不由得,遇树轻轻长长的叹了一声,程熙疲累,一夜都睡得昏沉,而遇树则是辗转一夜未能安然入睡。 这样的一个夜晚,能安然入睡才是真的难。 ……………………………… 柳遇树留在了公主的熙坤宫里侍寝,沈尔乔则是连夜摸到了盗骊的八骏院。 由盗骊贴身的随侍赤骥在前面带路,沈尔乔找到盗骊的时候,盗骊正在灯下手握着一卷竹册,低头专心阅读着,能让盗骊如此专心研读的怕是古籍医书无疑了。 走近盗骊身边,安静宁和夹杂着幽幽药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在公主面前的盗骊是娇艳邪-魅、奸佞耍滑的,可私底下的盗骊却是从容雅润、高深莫测的。此刻,被公主拒之门外的他,窝在窗外月色倾斜而投射的树叶剪影中,周身泛着莹莹的光泽,一副行看流水坐看云的做派,看起来是那么的休闲自在,仿佛公主对他的冷淡,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大人。”尔乔轻轻唤了一声,划破这满屋的静谧,盗骊抬起头来,执竹简的手微微一顿,瞧着尔乔浅浅微笑道:“有事么?” 尔乔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迟疑了片刻后,才犹犹豫豫道:“公主今日,是否有些奇怪?” 盗骊一手合拢竹简,一手轻拂宽袖,淡然微笑道:“公主如何行事部署自有她的打算,你又何必诸多猜测呢?” 尔乔不明,忍不住脱口而出道:“柳遇树明明已经不招公主待见了,这一年内也未侍寝一次。如今有了雅檀这批新人进府,更是连你我也……”话语忽然中止。 在口无遮拦的将心底怨怼说出口时,尔乔便后悔了。 尔乔虽然不喜欢盗骊,可是他们之间毕竟是有着协议的,而且盗骊还紧紧握着他致命的把柄,撇开这一些,就盗骊在府中的地位而言,也是一句话几乎便能左右他命运的……他实在不该在盗骊的面前泄露不甘的情绪。 盗骊闻言,并不做多余应对,只是将竹简缓缓收进了宽袖,然后闭上了眼睛,懒洋洋的,如同一只华贵的猫,雍容入睡,就这么华丽而明目张胆的将尔乔干干晾在了一边。 尔乔愤然。却又发作不得。这府中人人皆有来路,人人都有各自捏造的、伪造的或者杜撰的身份,唯有盗骊是个谜。 一个尔乔花了整整五年时间,耗了所有人力物力也解不开的谜。 第8章 盗骊的高深莫测 那年初春,尔乔第一次见到盗骊。他是那样的风采翩翩、倾世绝伦,高雅艳丽不失清越脱俗,睿智从容不失活力妩媚。 那时,尔乔只知道他是公主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人,善医术,能解世间百毒。 有人称,盗骊就是被三国追杀的天机阁毒师衣轻殇;也有人称,他便是一代军师谋算子唯一的传人云帷幄;更有人称他可是名动九州、万人逐慕的顶级男优万仁蝶。 而尔乔只知道,那时的盗骊在公主府内,荣宠无边,风头无二。 ……尔乔在他面前,连提鞋都不配! 那年入夏,御旨赐婚。背景雄厚、久负盛名的滕驸马入府后,盗骊依然淡定优雅、遗世独立,以四两拨千斤之势与滕驸马分庭抗礼。 可数月后,盗骊却渐渐静默寡言,深居简出,仿若有什么致命点握在了滕驸马的手中,迫使他变得退却而隐忍,对滕驸马更是从善如流,惟命是从,地位自是大不如前。 ……尔乔发现,在他面前渐渐找到了站立的位置。 那年薄冬,柳遇树、金墨凌等相继入府。盗骊朦胧而惬意的姿态竟然斗转突变,一下子变成了邀宠卖媚,以色事人的男宠模样。 这急转直下的突变让人实在摸不准也猜不透,却忍不住陷入了进去。 ……尔乔渐渐试着与盗骊平起平坐,甚至敢巧妙地挑战他的不可一世了。 来年春夏之交,尔乔便被盗骊抓住了把柄。 再回头,尔乔细细想来,盗骊对于府中所有人物似乎均能精密的布棋,他不仅成功牵制住了自己所有的行动,还步步诱引,令自己作茧自缚,更让自己在夜夜费思量的难眠过后伤透了脑筋也不知从何去解。 与盗骊的协议,是尔乔主动寻他签订的,这是尔乔深思熟虑后的唯一选择。仿佛唯有与盗骊化敌为友后,才能将逼至嘴边的如鸩毒酒化为甘醇佳酿。 所有来龙去脉一经串连,尔乔便深刻明白盗骊一直都在编织着环环相扣的罗网,而自己,无疑就是自投罗网逐渐陷落的那只蝴蝶。且越到后面才越发现,忍不住深陷这张弥天罗网中的人,绝不仅仅只有尔乔一人。这么多年来,尔乔亲眼见证了多个别有用心的“蝴蝶”被这张罗网无情吞噬。当这张罗网罩向你的时候,要么甘心臣服,要么拼死一搏。 几次不甘心的试探让尔乔明白,想要逃出盗骊的天网掌控难于上青天,越是挣扎,网子便只会勒得越紧,直至窒息。尔乔如今早已失了逃离的念头,只想着通力合作,费力讨好,证明自己的利用价值,才能试图挽留点、换取点什么。 ……………………………… 收回思绪,尔乔有些涣散的目光,又重新聚集在沉静淡然的盗骊身上。也只是迟疑了片刻,尔乔便不再顾忌地问道:“依大人所见,柳遇树会借此机会供出我来么?” 盗骊低头凝视着自己被各种药草熏黄的修长手指,轻轻叹了口气,散淡道:“尔乔啊,你是公主的童养侍郎,通府之内,数你在公主身边的时间最长、资历最久,怎还会怕遇树卖弄口舌?” 盗骊此言并未能安慰尔乔,他叹气道:“大人自是不怕柳遇树的,可尔乔资质愚钝,从未得过公主欢心,又是个孤儿无根无基的。柳遇树一言不慎,便极有可能……尔乔不得不早作打算。” 第9章 盗骊宿命的敌手 盗骊侧过脸来看着尔乔,那容颜依旧是欺骗世人的妖魅邪美,可是眼神却是那么冷静清澈、深邃莫测,他只静静说着,仿佛只要是他说,便能安定人心,“遇树没有那么笨。他不敢出卖你的。要知道,这府中的男人们,谁没点见不得光的?” 尔乔疑惑,半响不明所以。倏然,尔乔似乎有些明白了,惊喜道:“大人手中有着柳遇树的把柄?” 盗骊并不回答,只是微微笑了笑,宛如窗外的月光般宁静悠闲,连他的语调也是十分的悠闲安然,甚至带着一些随意:“至少比你的致命。” 尔乔眸光闪烁。终于心下安然。再看盗骊,他斜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一张妩媚清雅的脸,此时一片柔和无害。 顿了顿,尔乔大着胆子试探着问:“外间在传闻,那个重伤公主并成功逃走的刺客是辽远大将军木谦的儿子木桑,辽远木家向来忠心女皇陛下,怎的木桑会……?而且府内都在传言,说这次协助刺客逃走的人,可能就是……” 盗骊突然缓缓睁开了眼睛,惊得沈尔乔马上住了嘴。盗骊的深眸极黑,犹如凝结的浓墨,比窗外不见五指的夜更深更幽,那对深眸只是淡淡地扫了尔乔一眼。仅仅一眼,便让尔乔觉得自己像是被彻底看透了,于是心惊的吞了吞口水,心中慌成了一片。而盗骊只是慵懒道,“尔乔啊,夜深了。” 尔乔赶紧小心的告辞,不敢再做丝毫逗留,迅速退出了八骏院,全程未曾敢回头看过一眼。 作为地位低下的随侍,赤骥亲自躬身将沈尔乔送出房门,可战战兢兢、诚惶诚恐的人却是位列四大侧夫之一的沈尔乔。虽然只是一个奴才,可赤骥却是常年跟随在盗骊身边的八骏院首席随侍,论气度论修养论武功论能力,甚至是论长相,也样样都强于沈尔乔。只不过,不知为何这样出众的人物竟然甘心为奴,长年累月跟着盗骊,鞍前马后地做着下人的事情。沈尔乔知道甘心跟在盗骊身边为奴的出众人物还有很多,赤骥不过是明面上的一个代表而已。 站在这样人物背后的盗骊,实在是深不可测! ……………………………… 赤骥送走沈尔乔后,便默声不语地将盗骊抽出来翻看过的竹简尽数归放回原位,赤骥明白除非有疑难的杂症或者诡异的奇毒出现,否则以盗骊九州第一的医术根本不用费思量的去翻看古籍医书。 只是……似乎并未听说公主府内有谁染了恶疾或者不慎中毒…… 而眼下唯一需要盗骊医治的人,只有公主! 赤骥疑惑的目光看向盗骊,可赤骥不会像沈尔乔那般有着多余的好奇心,他只是暗暗的观察到此时的盗骊慵懒眯着的双眸彻底睁开,那里面神采微动,难得有什么新奇可以刺激他的兴趣。 盗骊玉指轻敲,尔乔的疑惑加深了他的疑惑:今日的公主确实有些不同寻常!还是那张舒雅绝美的脸庞,还是那样迷离低柔的嗓音,可是却仿若来自极为遥远的地方,从睁开第一眼便呈现出了冷静、淡定、内敛并且释然的姿态。 那一瞬间,盗骊仿佛今日所见之公主是另外一个人,可他近身仔细瞧过了,公主脸上并未戴着人皮面具。而且从公主受伤到公主苏醒,这七日内他日夜陪伴,几乎从未离身,不可能有谁在这段时间对公主动手脚。 难道,公主身上的毒……会压抑人的本性,促使中毒者转变心性? 此毒不仅歹毒而且诡异,配置解药并非朝夕可得,由此为线索查出那个深藏在府内暗自下毒之人也不是易事,而比这难的则是顺藤摸瓜揪出那个消失了五年之久的配毒之人,此人才是盗骊宿命的敌手,也是让盗骊苦等五年之久的对手。 江随云。 第10章 一双黑瞳,尽显温柔 次日清晨。 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后,程熙一醒来就感觉到了一个具有男-性气息的怀抱,带着淡淡的香味,温暖而轻柔,让人安心,贪恋,乃至沉迷。程熙闭上眼睛想在这个梦境中再留恋一会,突然想起这也许并不是梦。 猛然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宽阔胸-膛,滑-腻的手感,性-感的线条,让人脸红心跳。程熙所有的睡意刹那间烟消云散。又是果-男? “你干什么?放开我!”程熙受惊的用力推开他。 “公主您醒了?”低沉温柔的声音有着熟悉的感觉。 程熙抬眼望去,正是自己第一眼看见的那个男人,叫遇树。俊逸温柔的眉眼,双眸蕴着一汪清泉,舒服清爽。宽阔性-感的胸怀,散发着适宜的温暖,让人想要依靠,想要信赖。 可昨日盗骊的一句话不合时宜的跳了出来,“府中所有侧夫、侍郎、男宠全都可疑,包括滕驸马。” 此话不能全信,却也不能不信。自己的前身就是在自己的府里被人给一掌打死的,凶手和同谋皆未落网,危险依然潜伏在某个角落,随时伺机而动,程熙不得不防。 程熙努力镇定了,平稳了呼吸和心跳,才吩咐道:“你起来,下去穿衣服。” “穿衣服?”遇树有些扭捏,也有些迟疑。 “怎么?难道还要我帮你穿?” 遇树错愕的看了一眼程熙,或许是看她的表情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为了确保无万一,遇树还是沉声道:“公主不是说过,留遇树侍-寝,便是让遇树和公主……晨练。公主的喜好,遇树和每位侍郎、男宠都记得。” “晨……晨练?”程熙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古人都是这么时髦的么?敢不敢再惊世骇俗一点? “公主说遇树一身麦色玉肌,在早上的晨曦中最有光芒,可令……令公主爱不释手。” 噗……程熙真的很想再喷一口血。 不过……爱不释手?会不会言过其实呢? 程熙有些恶趣味的用手肘撑着脑袋,带着微微笑意看着遇树,他说的倒是没错,此时初晨的明媚阳光照耀在迤逦暧昧的紫红色大床-上,紫红的锦被衬得遇树俊秀的面孔和麦芽色的肌肤异常的柔-魅却和谐。 有这样一个男子赤身果-体在美丽晨光中,果然是一个绮丽刺激的温柔乡啊。 遇树见公主欣赏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游走,便将身子半侧卧,一只手曲在枕头上,慵懒的撑着额头,秀美的眸中露出妩媚之色,以极为诱-惑的姿势展现自己浑圆性-感的肩膀和细腻麦芽色的胸-脯。 他的眼中带着电,浑身上下每一寸皮肤都在勾-引她。 程熙一个伶仃,赶紧收回刚刚那恶趣味的目光。却已经来不及。 遇树知道今日这次机会,他已苦等一年之久,下一次公主再让他侍寝可能又有一年之后,所以他绝不能错失良机。 一个闪身,将她压-倒在身-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卷进怀里,一双黑瞳,尽显温柔。 第11章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 程熙万万没料到他会有如此举动,陡然一惊。又急又气,“你做什么?你给我起来,出去!” 遇树下定了决心,今日必须侍寝成功。于是温柔一笑,散尽魅力,在她耳边轻吹了口气,暧-昧道:“公主知道遇树是最听话的。一会儿遇树就按照公主喜欢的那种频率,起来、出去、进去、深入……起来、出去、进入、深入……” 程熙浑身爬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发现他的俊脸不断靠近,一只手还游走在她的曲-线上,慢慢往她的高-峰上攀走。被他火-热的手指触碰到的皮肤像是被蝎子扎到一般,程熙用手按住他那愈发不安分的大掌,满脸戒备的看着他,绷紧了脸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再说一遍,给我起来,滚下去。” 遇树一愣,面如死灰,公主愠怒的神情让他整个心如同坠入冰窖,嘶嘶的冒着寒气。 没想到自己会弄巧成拙,于是凄然一笑,他知道惹怒公主,下场会是什么。神情慢慢转至悲壮,身体却再不敢有丝毫迟疑,迅速滚着爬下了床转入侧室去穿衣服,边穿边对着镜子苦涩的笑,至少,至少穿戴整齐的他在死的时候还保全了最后一丝尊严。 身边热源突然离身,带出丝丝凉意,程熙有着片刻的空落落,毕竟他的眉眼和怀抱都是如此的温柔。 能够拒绝如此暖男的“临床”诱惑,程熙简直想给自己点32个赞。 突然,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有一道女声试探问道:“公主起了么?” 此时遇树正穿戴整齐回来,不发一言的直挺挺跪在她面前。程熙心一抖,下意识的握住他的胳膊,有些紧张地问道:“外面是谁?” “应该是公主的贴身女官东篱姑姑。” “东篱?”贴身女官? 既然是贴身女官迟早都是要见的,程熙点了点他的脑袋,“你去开门。” 遇树只是稍稍迟疑,便马上起身。 遇树开了门便见一个二十四五岁模样的女子稳步进来,看到程熙仍然半倚在床榻,低头恭敬道:“公主身子可好些了?女皇陛下来探望公主了。” 女皇陛下?程熙闻言神色紧张,而遇树脸色一变似乎比她更为紧张。 还不待程熙有何表示,就有脚步声连同说话声一并到了跟前,“熙儿,熙儿你可是醒了?” 屋子里、屋子外所有的人随之统统跪倒在地。 紧接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就把自己拥进了怀里,心疼道,“朕的熙儿可算是醒了,真把母皇给急坏了。” 程熙感觉到这个怀抱真实的紧张和心疼,也是有些感动,不管周围的人是巴结她仇恨她还是畏惧她,至少这个中年妇人所给予的这份亲情是温暖的。能赖在母亲怀抱里装弱撒娇的女儿总是幸福的,程熙的小脑袋蹭了蹭女皇的肩膀,喃喃道:“熙儿现在没事了,母皇不用担心。” 女皇陛下闻言喜极而泣,有些不敢相信地捧着程熙的脸蛋左瞧右瞧,心疼不已,“熙儿这一重伤可瘦了不少。不过熙儿放心,母皇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女皇亲手给程熙叠好枕头,将她小心放回到枕榻上,然后宽袖一拂,本已跪在地上的一应人等包括遇树随即拜倒在地,神情皆是惶恐。 确实,女皇的气势自是不怒自威的,再加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绣着金丝线的五爪金龙,光看看就胆寒了。尤其她刚刚霸气的一拂袖,别说是遇树了,连程熙也是一下子心紧,双手有些颤抖。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平民百姓的性命在上位者的眼里不过虫蚁之微,根本不屑一提。 第12章 保证个个天姿国色 “东篱。”女皇的声音低沉威严。 “是。”东篱俯在地上的脑袋抬起几分,等待着女皇陛下的指令。 “外面那些人不用查了,午时一到就地问斩。还有这公主府的侍卫也一个不用留,全都是些废物,留着也没用。” “陛下……”跪拜着的遇树爬着到女皇的身边,重重磕头道,“陛下息怒啊。” “息怒?”女皇看着程熙煞白的一张小脸毫无血色,心里更痛,脸上寒若冰霜,再转头看看跪在脚旁的遇树,脸色冷厉,“朕就熙儿这么一个宝贝公主,平日里半点委屈都不让她受着,可就在自己守卫森严的公主府里竟然险些被害。柳廷尉,你这三千侍卫果真是统领有方啊!” 遇树低着头,颤声道:“臣侍惶恐。” 原来,遇树姓柳,不仅是个侧夫,而且还是个手握兵权的,三千侍卫啊!责无旁贷啊……难怪女皇陛下来兴师问罪,他会如此紧张了。 只听女皇冷哼一声,语调缓缓,可压迫力十足,“你确实应该惶恐,要不是滕驸马出面作保,你的脑袋朕早就摘掉了。” 柳遇树闻言,跪着爬到女皇的脚边,重重磕头,诚惶诚恐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只是十五日期限未到,滕驸马正在全力缉拿凶手,还请陛下看在滕驸马的面子上开恩呐。” 可女皇并未有任何动摇,沉声道:“朕答应滕驸马的是不屠杀无辜,不血洗公主府,可外面那些并非无辜!”紧接着,女皇扬着声调冷声道,“东篱?” 东篱脖子一缩,赶紧起身快步去传达女皇陛下的命令。 “等一下!”程熙出言阻止了东篱,然后对着女皇撒娇道,“母皇,熙儿有话要说呢。” 女皇回头看了一眼程熙的欲言又止,了然于胸道:“熙儿放心,等你痊愈了母皇马上为你选新人入府,保证个个天姿国色,你这公主府永远会是热热闹闹的。” 程熙双眼翻白,有些无奈的抓了抓头发,笑道:“怎么办,熙儿不想要新人,而且熙儿也不想处罚那些可疑之人和府中侍卫。遇树甚得我心,熙儿更不舍得折罚他呢!” 有些诧异的,女皇看向程熙,颇为不解。同时震惊的还有跪拜在地上的遇树,了解熙公主的人都知道,熙公主不仅暴虐好色、喜怒无常,而且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向来是谁让她一刻不好过,她就让人全家一辈子不好过。如果她不弄死你,那便是要让你生不如死! 站在熙公主的对立面,有时候死是一种极好的处罚。 若不是遇树还算得上内功深厚可以为公主助疗,以他这等失职之罪,即便滕驸马出言作保,怕也早就在公主出事那一刻便被盛怒的陛下斩首了。公主安然醒来后,遇树更是欣喜的极力讨好,希求以旧情感之,而公主也果然一反常态的点了他侍寝。 公主的玉葱手指轻轻这么一点,对遇树而言简直如同死里逃生、恩同再造。 遇树本想着一夜****,公主念着他的好会留他一条命,谁曾想公主对他冷淡依然。女皇陛下此番前来,遇树已是抱着必死的心了,却万万不敢想象,公主居然会出言护他! 这太不像熙公主的为人处事了!遇树不仅没有觉得大松一口气,反而更加胆战心惊,生怕哪天比死还惨! 第13章 气氛不是一般的压抑 作为母亲,女皇自然是更了解自己的女儿,于是走前一步坐到了床沿上,柔声问道:“熙儿可是有了自己的打算?” 呃……?为什么女皇看着她的神情有着玩味和探究,而遇树偷偷瞄她的眼神有着恐惧和惊慌?那感觉就像程熙马上就要做一件极为变态却极其刺激的大事似的。 程熙有些不安,但还是默认道:“母皇,此事就交给熙儿处理吧。熙儿晓得该怎么做的。” 女皇看了程熙半响,欣慰一笑,“好,熙儿长大了,有自己的筹划了,母皇深感欣慰。那需要母皇为你做什么么?” 程熙想了一想,咬牙道:“熙儿想完全靠自己的力量。” “好,好好。”女皇拍着程熙的小手一连迭的道好,好像一个母亲看着女儿终于成长懂事一般,喜悦发自内心。 程熙于是顺势装乖巧宝宝,引得女皇陛下眉梢眼角起褶笑成了一朵花。 女皇拉着程熙的手又说了一阵闲话,不外乎叮嘱她要多注意休息,少招幸男宠,闲杂人等更是近期别来打搅等等。程熙唯恐自己多说多错,只是一个劲的装乖宝宝,当应声虫。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偷偷打个哈欠,女皇见状便依依不舍的领着一群人回宫了。 确定女皇走远了,程熙便让一直跪拜在地的遇树起身,问道:“母皇所说的那些午时问斩的人现在何处?” 遇树垂眸,脸上的苍白之色未退,片刻后才从惶恐中回过神来,低声道:“回公主,涉案嫌疑人以及那日当值的侍卫都在外面跪着。公主昏迷了七天七夜,他们便跪了七天七夜。滴水未进,公主醒来前便已有不少人没撑过去,此刻怕是有超过一半的人昏迷在地了吧。” 程熙再次震惊,“什么?” ……………………………… 遇树没有骗她,当程熙披着披风在遇树的搀扶下走出寝宫大门的时候,身旁两侧簇拥着几十个人,全都凝气不语,目不斜视。而目光所及的殿前广场上更是乌压压的跪着上百个人,有男有女,有穿着制服的、还有只穿着睡衣的,全都跪拜在地,有超过半数的人则是侧躺在地,所有的人都鸦雀无声,保持异常的沉默。 气氛不是一般的压抑。 程熙就算是不忍心,现在也不能马上就赦免这所有的人,以免行径跟平常差别太大而令人怀疑。也便装作冷静的漫步下了台阶,就像是眼前看到的只是一群白萝卜似的,任由他们跪着或者晕着。 程熙所到之处,跪拜之人皆是山呼:“公主殿下千岁千千岁。”虽早已有气无力,却也整齐划一,可见平日里熙公主的御下之严。 程熙扶着遇树的胳膊,只是一味的低着头绕着人群漫步踱着,看了又看,瞧了又瞧,就是不说话不吭声。在所有人眼中是一派深沉的样子,只有程熙自己知道,她不过是目不斜视的盯着地上,仔细品味着这块块三尺见方的大青石砖,拼接无缝,中间光洁如镜,四周琢磨出如意云纹图案。同时她也观察到跪在地上的所有人,全都是诚惶诚恐俯首贴地的,其间唯有三人微微抬起过脑袋,像是想要观察程熙的神情。 又转来转去了一会儿,程熙终于停在了一人的身旁,居高临下道:“你起来。” 第14章 古雅檀华丽登场 俯首贴地的古雅檀闻言,微微抬起脑袋确定公主的绣鞋就是停在了自己眼前时,慌慌张张赶紧起来,恭声道:“谢公主恩典。”声音是十分柔和婉转的,只是最为普通的一句回话,在他说来却好听似天籁。 程熙稳住心神,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道:“抬起头来。” 随着古雅檀的抬头,程熙看到了一张俊雅如画的脸,晃得她一阵失神。 他肤如凝脂,七天七夜未进米粒,反而让他的面色苍白中带出来一种通透的味道,绝不是那种粗犷的男子,他的眉眼精致甚于女人,脸部线条柔和流畅,通身华丽丽的学院气质,洋气又俊美的感觉倒像极了高富帅的艺术高材生。再看他手指纤纤,指尖泛着莹莹光泽,好似镀上了一层轻盈的良玉,一看便是琴棋书画样样了得的人物。 不得不说,自己前身的眼光实在是毒,瞧她纳入府中的这些个男子,一个个都是妖孽般的存在,要有怎样强大的心脏才能兼容并蓄这些美男于一府之中?程熙有种苦笑的想法,总觉得自己前身的无故丧命也许就是自找的。 可叹,现在却要程熙来收拾烂摊子了。 程熙故意别过脸去看向远处,不咸不淡道:“你觉得你是冤枉的吗?” 古雅檀睁着犹如凝墨般幽黑的双眸,躬身一礼,无辜道:“殿下,雅檀确实是冤枉的。雅檀才进府一个月,正当盛宠,难免惹人嫉妒。殿下遇袭之时,雅檀确确实实是在佛堂为殿下抄经祈福,只是不巧当时没有人证,才无端惹了嫌疑。其实风月雅居的下人和侍卫们都可以为雅檀作证的。可……可盗骊大人一定不信,不分青红皂白的便将雅檀及风月雅居上下二十九人统统都押到了这里,说是……说是要将我们全都斩了。要不是有驸马在,雅檀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殿下了。雅檀实在害怕也实在冤枉,殿下可一定要为雅檀做主啊。” 程熙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再无其他多余表示。 古雅檀一愣,脸色微变。公主殿下经此一番重伤昏迷,好似有些不太一样。以往他这番撒娇讨巧,殿下总会很受用,当着其他侧夫侍郎的面,也会逗弄调笑他,两人打情骂俏的模样曾惹得府内多少人牙根痒痒却又无计可施? 可现如今,公主殿下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 难道?公主殿下……也怀疑他? 古雅檀不禁浑身冰凉,纤纤十指微颤,连呼吸也渐渐不稳。 程熙倒是没有发现身边这个玉人的神情变化,她只是重点放在了别处,看向遇树程熙确认道,“这些人都是盗骊下令跪着的?” 遇树垂首,轻声细语道:“是。公主让盗骊掌治府之权,滕驸马不在时,府中大小事务向来皆由盗骊打点。案子是盗骊负责审查的,命令自然是由盗骊下的。” 程熙点了点头。这个雅檀称呼盗骊为盗骊大人,而遇树则是直呼其名。雅檀称呼程熙为殿下,而遇树则称呼自己为公主。这中间可见尊卑有别、等级森严。 盗骊曾经说过,府中除了驸马外,还有侧夫、侍郎以及男宠。按照这个推算,昨日为她疗伤的四人与盗骊皆是直呼其名,应该是平起平坐的,而盗骊既然可以全权打理府中大小事务可见地位只在驸马一人之下,那么遇树、盗骊、墨凌以及尔乔应该都是侧夫。 而眼前这个雅檀,进府才一个月,就算盛宠优渥,也最多是个侍郎。 正好,地位低风头盛。好适合的一枚诱饵。 不如就将他作为突破口,吹皱这一池春水,探探这乍起之风的源头在哪。 第15章 好适合的一枚诱饵 抓不住这袭击的凶手和帮手,程熙想要在此安身立命也是朝不保夕,毕竟敌在暗我在明。 想定之后,程熙故意上上下下打量了雅檀一番,接着满意一笑,放大了音量道:“雅檀乖巧,颇得我心。闲暇时光还能为本宫抄经祈福,值得嘉勉。而盗骊处事有失偏颇,不堪重用。故剥夺其治府之权,从今日起改由雅檀代理。”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公主?”遇树大惊,不敢置信地看向程熙,却也只是轻声质疑,并没有鲁莽的出言阻止。 程熙并不看他,随即也便错过了遇树眉梢眼角那一抹一闪即逝的复杂神色。 程熙自顾自地摸了摸胸前的一缕长发,接着施施然伸出嫩白纤手,目光只静静的瞧着雅檀。雅檀反应极快,马上挽起程熙的手,两人于众目睽睽中并肩而行。 走的有些远了,程熙回头指着人群中的两人,微微笑着问雅檀,“那边的那两个人你认识么?”她右手所指的正是另两个偷偷抬头试图观察程熙之人。 古雅檀顺着程熙的手指望去,神情微一愣,顾盼间可谓是神采夺目,然后他低头回道,“回公主,那是金墨笙和王堃。” 金墨凌的弟弟,金墨笙? 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眼下总算是见到了。 如此遥远的距离也稀释不了他娇若芝兰的淡雅风姿,一身仿佛在湖水中浸染而成的宽松锦袍,白中泛着些许淡蓝,长发如漆并没有束起,轻轻柔柔散在肩背上,如软泥上的青荇,轻柔的在湖水中招摇,随着微风,缓缓飘起了一片涟漪。他只静静的掩映在角落里,可程熙却仿佛已经看到了明月松间,点星夜空,春水逐波,落花飞舞。 原以为会勾引公主去林中的男宠,该是一个媚态横生或者妖魅出众的。 真没想到,真实的金墨笙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安静的面容静若明川,恍若天人,如波光里的艳影,又如记忆里的水墨,轻易便能在你我的心头荡漾。 古雅檀见程熙的目光发直,整个人走神傻成化石,嫉妒之色浓浓闪过。于是,低头轻轻补了一句,“那金墨笙和王堃同住墨竹院,关系非同寻常的亲密!” 程熙一愣,终于回过神儿来,长长的睫毛敛下眸中神色,双眼一眯一睁,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又不发表任何其他。 一派高深莫测的姿态,让古雅檀不敢再乱揣摩乱出声。 其实,程熙只是心下在专心琢磨:这个古雅檀,问他个话,他不但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还顺便又特意的挑拨了别人,对金墨笙的嫉恨之心更是毫不遮掩。可见其争强好胜,又自视甚高,而心机却不够深沉。 如此这般,才符合她的鱼饵条件。 微微一笑后,程熙突然转移了话题问道:“对了雅檀,依你之见这些人该当如何处置?” 古雅檀沉吟片刻,他的长相是华丽雅致的,就算神色数变,也只是觉得俊美如画,片刻后他道,“殿下厚爱,如此赏识雅檀,雅檀本应肝脑涂地。可惜雅檀没有治府经验,怕乱给意见反而坏事。雅檀听殿下的,殿下让雅檀做什么,雅檀便做什么。” 古雅檀自认这一番话说的谦卑到位,顺便还马屁拍得润物细无声。 可程熙听了,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纤纤玉手无情的从古雅檀的掌中抽出来,淡漠道,“这么说你是完全帮不上我的忙了?那我留你还有何用?你以为治府之权给你是让你尸餐素位的?” 雅檀一惊,即刻跪倒在地,大呼惶恐。 第16章 柳遇树的千载难逢 程熙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冷声道:“给你七天的时间,我要你找出刺客在府中的同谋,如若不然,便将你以同谋之罪论处,可听明白了?” 雅檀颤声答是。脑门上早已是密密的一层汗,看来熙公主喜怒无常的性子不但未改还变本加厉了,才片刻间的功夫,雅檀已经从人间升到天堂,又从云端跌至了谷底,真可谓伴君如伴虎。 这治府之权的好处还未捞着,性命倒是被牵连进去了。 古雅檀是一头一脑的冷汗,止不住,擦不完。 而且……只有七天…… 竹林刺杀案对于熙公主府中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毫无眉目、暂无线索的悬案,可公主殿下却偏偏如此反常的让他来查!是试探还是信任?是凑巧还是有心?福兮祸兮?难不成……是殿下已经知道什么了? 雅檀眉梢眼角偷偷扫了一眼公主,可程熙却已扬长而去,雅檀大胆揣测,公主绝对不可能知道分毫,因此他暂时是安全的。 一个月的相处,足以让古雅檀摸清公主的性子,熙公主为人处事简单而粗暴,不城府不按捺,稍不顺心或者稍有怀疑便是大开杀戒。 以熙公主这种一不做二不休的性格,如若是怀疑他了,二话不说直接将他置于死地,绝不可能给他再活的机会,更别提让他暂理治府之权了。 心下安然之后,古雅檀居高而望着金墨笙的眼神也就渐渐变了。 ……………………………… 程熙不知道在她背后有什么正在发生,走至寝宫门前时,只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回头喊了声:“遇树。” 遇树马上跟了上去。 程熙贴着他的耳轻声吩咐:“让所有人都回各自原来的地方去吃些东西休息休息,在驸马回来之前严禁他们在府内随意走动。若是有人,特别是盗骊对此有疑问的话,你便说是我故意想考验考验雅檀的能力,以期他日后能担大任。” 遇树虽不解,但对于公主的命令向来是不折不扣去完成的。 程熙却突然在遇树的背后柔声补了一句,“事情办好后,马上回来。我想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你。” 遇树面上有一丝难以理解的表情,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是他听错了吗?是他听错了吗? “喂,喂喂!你愣着干嘛?” 遇树怔楞良久,才回过神来,低头应了声是,迅速转身走了。 目前来看,无论公主抱着何种想法,玩着什么计谋,对于他柳遇树而言似乎都是有益无害的。 可能,这便是他柳遇树的千载难逢。 ……………………………… 程熙本想在公主府里随便走走,一来熟悉熟悉环境,二来疏通疏通筋骨,可是这具身体目前还虚弱的很,只是这般走了几步路便累得要命,更何况潜在的危险还未除去,程熙随时都有可能被人暗算,想来想去还是龟缩着“潜水”比较好。 程熙往寝殿里面走,东篱姑姑带着一应的宫女也便跟着往里走,随时伺候。 程熙才刚一坐下,茶盏、瓜果、点心就已齐齐摆好。程熙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食欲。 东篱瞧着一脸的心疼,柔声劝道:“公主可有想吃的东西?东篱马上命人去做,忙了一早上了早膳也没正经吃。” 程熙抬眼看了看她,觉得她的关心不像是假的。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开口道,“东篱留下,其他人都退下。” 宫女们不敢有异议,欠身拜了一拜便都慢慢的退出门外,走的最后的两个轻轻带上了门,大而空阔的寝殿里只留了程熙和东篱。 程熙原本的性格是说话处事皆小心,唯恐得罪了他人,这种性格是她受过教训才深刻得来的,可惜最终她依然被谋害,死于非命。 而如今她是一国公主,地位虽尊崇无比,可却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因此只能更加谨慎。 眼前这个东篱看来跟了公主已经有些年份了,如果有谁能发现她的不对劲,东篱必是其中之一。与其日后被她发现而怀疑,不如主动被发现而释疑。 第17章 十年前的谋反案 与其日后被她发现而怀疑,不如主动被发现而释疑。 稳定住情绪,程熙微微一笑,道:“东篱,你今年多大了?” 东篱神情恭敬,道:“回公主,二十六。” 程熙点了点头,又问:“你跟着我有多久了?” 东篱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仍是恭敬道:“公主一出生,东篱就伺候在侧了,如今已有十九个年头了。” 程熙发自内心的感概,“这么久了啊。” 这句感概听在东篱的耳里,却是另一种解读,她也感慨道:“是啊,如今公主都已经亭亭玉立了。” 就是这一句感概,引发了程熙的情绪万千,她望着东篱,心想女皇陛下的拥抱如果让她感觉到亲情的温暖的话,那东篱十九年不离不弃的照顾便更是一种陪伴的恩情了。 程熙带着感情的看向东篱,喃喃道:“东篱,你是看着我长大的,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东篱不解,熙公主对待旁人是绝对的冷酷加铁腕,这些年在她手下惨死的、冤死的也并不在少数,虽说公主对她并不严苛,还有些许的宽厚。 但熙公主毕竟就是熙公主。暴虐残酷,喜怒无常,是世人对她的集体公认。 所以,东篱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又不敢不回答。 一时间,急色满面。 程熙缓着语气,尽量温柔道:“东篱你是最了解我的人,也是陪伴我时间最久的人,你就跟我实话实说吧。这一次的死里逃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突然觉得是不是应该换一种活法?” 巧妙的引导,也为自己以后反常的举动做好铺垫。 东篱想了想,仍是搭不准脉,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程熙并不着急,循循善诱道,“这样吧,如果让你找一个词来形容我,你会找哪一个?” 东篱两只眼珠子往右上方走,显然是陷入了回忆,片刻后才咬咬牙,像是在孤注一掷,“其实……其实公主也是一个可怜之人。” 呃……可怜? 万千词汇,茫茫字海,居然挑了一个,可怜? 程熙来了兴致,“哦?你既是这么说了,便必有你的理由。说来听听,我定不追究。” 东篱是真心爱护熙公主,也希望公主能够早日从阴影中走出来,那样她才有可能真正的快乐和幸福。 或许是今日熙公主的神情太过温柔,太过诚恳,也或许是她相信了熙公主死里逃生后真的有了一番觉悟。 所以东篱鼓起勇气,冒着被砍头的危险,第一次在她面前说出了积压多年的真心话。 “陛下当年专情,独宠孤城大人一个,直至三十多岁才诞下公主一女,对待公主虽是如珍如宝,却也极其严厉。公主还是贪玩孩童时,就要承担起西凉女国的未来,时时刻刻有一群的人提醒着公主要谨言慎行,规行矩步,要有未来女皇的威仪。所有孩童还在玩闹闯祸的时候,公主却是埋首在书籍和史册中,鲜少有笑容。即便如此,也未必能够让陛下满意。” 程熙听了喃喃道:“既然享有着公主的尊荣,便同样的要担负起公主的责任。这并没有什么,不过是每个人生来的使命不同而已。” 东篱倒是很意外熙公主会如此说,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忍不住笑道:“还记得,公主不足七岁那时曾叉着腰指着陛下的鼻子说,‘等你老了我也让你天天看史册;等你老了我也让你天天给我背书;等你老了我当了女皇,我也把你关在宫殿里哪哪都不准去’,气得陛下脸都白了,大呼公主是朽木。” “呵呵呵呵……”程熙也笑了,“我怎么都忘了自己这么说过了?” 东篱也是眼角泛光,可嘴角却噙笑,沉浸在回忆里有着开心的过往。只是没过多久,东篱嘴角的笑容渐渐僵硬,长叹一口气,道:“如果十年前,那场谋反案没有发生的话,公主也许就不会变成后来那样了。” 谋反案?盗骊好像说过十年前的谋反案,金家涂过浓墨重彩的一笔,怎么这件事情严重影响了熙公主么? 第18章 熙公主真的变了 东篱顿了顿,继续道:“到目前为止也无法证明公主的父王孤城大人到底是被人冤枉的还是罪有应得。” “公主才九岁,就要面临自己母皇亲手杀了自己父王的残酷局面。公主护着自己的父王跪求女皇陛下,头都磕破了以死相逼也无法改变陛下的心意。临刑之前,也不知道孤城大人跟公主说了些什么,总之之后勤勉有礼的公主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极端暴虐,而且品行恶劣,甚至处处跟女皇陛下作对。可惜公主毕竟稚嫩,跟陛下斗了五年便吃了五年的苦头,险些被贬为庶民。如若没有国师大人的开解和滕驸马尽职尽守的从中缓和,公主怕是这辈子都不会低头认输,那吃亏的就必然是公主无疑了。这么些年也多亏了有滕驸马的从旁襄助,公主与陛下渐渐消除了芥蒂,公主在陛下面前也努力收起了叛逆的性子,只是……只是……公主总归是要找种方式来纾解心中郁结的。” “所以,学聪明的我便不直接跟母皇作对了,而是离经叛道、颓废沉沦,甚至是荒-淫无道?” “这个……”东篱不敢接话,只是委婉道,“五年间,公主有了一位驸马,四位侧夫,侍郎二十七人,男宠四十六人,便是女皇陛下的后宫比起这公主府的后院也是……失色不少。” 等等,程熙的算术不太好,加一下这一共是多少男人……78个?!难不成她都享用过了?天呐,她才十九岁啊!敢不敢再惊世骇俗点? 也就是因为人多,才会良莠不齐,善恶难辨吧?瞧瞧,瞧瞧她这前身,都把些什么人招进府里来了啊。这不是作死的节奏么?! 突然,程熙认真问道:“东篱,依你的判断在这公主府中谁绝对不可能伤害我?” 东篱认真琢磨,喃喃道:“滕驸马是绝对不可能会伤害公主的……盗骊大人想必也不会……尔乔大人似乎没有理由……遇树大人想来也不至于会……只是说不好,东篱也不能完全肯定。” 程熙心下难过,坐拥78个美男,可在她贴身女官的眼中除了对于滕驸马有所把握外,竟再无一人可以绝对信赖,这等艳福,是福还是祸?好在,至少还有一个结发丈夫,在旁人眼中是基本可以值得信赖的,还好还好。 突然,程熙倒是对这个跟77个男人共享一个女人的滕驸马有了极高的兴致。 能成为这样一位熙公主驸马的男子,又该是何方神圣? ……………………………… 转而,程熙便低声问道:“那么东篱你认为我快乐吗?” “……?” 东篱被程熙突如其来的这个问题彻底问住了。是啊,锦衣玉食,荣华富贵,随心所欲,齐人之福,万人艳羡……生杀掠夺,睥睨众生…… 普天之下,只要她想要,除了女皇那张龙椅暂时不可得,什么她都唾手可得。可是,坐拥这一切的熙公主真的,快乐吗? 东篱的沉默已经给了程熙答案,于是她沉声道:“所以,我想改变。而东篱,我需要你的帮助。” 东篱彻底惊呆。 至此一刻,东篱完全确认。熙公主变了,真的像是彻底换了一个人。 第19章 万年老狐狸装得真像 以前的熙公主不管是勤勉有礼时还是任性暴虐时都不曾低下过骄傲的头颅,她生来就应该骄傲,因为她有着睥睨世间一切的资本,可是眼前的熙公主却如此谦逊,谦逊得令东篱诚惶诚恐,甚至头皮发麻,于是双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俯首道:“东篱愿为公主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程熙翻着白眼,实属无奈。没办法,短期之内改变相处模式是不科学的。天长日久,慢慢来吧。 程熙正亲手扶起东篱,寝殿外就传来了喧闹声。 东篱呼啦一声就自己站了起来,气呼呼的奔向大门,厉声道:“什么人在公主的殿外喧哗!不要命了么?” 门外的采菊回道:“东篱姑姑,是盗骊大人,说……说是有急事要觐见公主。” 东篱闻言转头看向熙公主。 程熙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迟早要来的,不过来的倒挺快! 门大开,盗骊快步而入,紧跟盗骊而入内的还有遇树。 程熙见着遇树也来了,安心不少,对着东篱吩咐道:“东篱,你去外面守着,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来。” &&& 程熙抬眸,略略瞟了大步流星的盗骊一眼,微微笑着,道:“怎么?盗骊大人,这气势汹汹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盗骊本来气场颇为强大,走路都带出了一阵风,见着程熙这副态度,略微施礼便浅浅的扬起嘴角,眉眼一挑媚态自生:“盗骊岂敢问罪于公主?” 程熙轻轻呼出了口气,“不是不想,而是不敢。盗骊啊,你到底怕我什么呢?” 盗骊一听,眯起他那双幽深墨黑的丹凤眼,媚笑道:“盗骊自然是怕失宠,失了公主的欢心呐。” 切~~~程熙明显不信。 这个男人绝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肤浅简单,他的眼神里藏着他的胸有丘壑,他的目光里敛着他的惊采绝艳,他岂是甘愿沉沦在后院争风吃醋的池中之物? 他跟古雅檀不一样,古雅檀给人的感觉是有惊世之才却无撼世之谋,而盗骊绝对是才谋兼备,动不动就运筹帷幄,杀人于无形的那种。 盗骊装得再像都没用,他的气质早就出卖了他,那种深邃高端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从容气质,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你以为你装成轻浮花蝴蝶就能掩盖住你万年老狐狸的真容了? 要怪就怪你实在太出众! 看我不把你的假面目一层一层的撕下来。 可是,盗骊给她的感觉却也不像是敌人,说不出缘由,只能归功于第六感。 程熙不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还是确实四面楚歌,但是不管哪一样她都需要同盟,需要善意。因此在滕驸马回来前,她迫切需要盗骊和遇树的支持。 盗骊有谋略,够腹黑;遇树有兵力,够听话。 程熙相信,这件竹林行刺案如果交给盗骊负责,他略施手段必定能将同谋揪出来,可是程熙也试探过,他有智有谋,却手段铁腕,让他全权负责此案,绝对有可能造成一人有罪百人伏法、血流成河的结果。 这并不是程熙想要的。 而且,以盗骊这种腹黑的老狐狸路数,把他捣鼓到地下,或许会更方便他工作。 因此,程熙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撤了盗骊的权力,让一个根基不稳、城府不深的古雅檀顶着权力、放在明处、却施展不出手段。 这是程熙的缓兵之计,在滕驸马回府前,将眼前局面维持现状至少是不会错的做法。 而更为主要的是,程熙相信财露白才能招毛贼惦记,美女孤身走夜路才能引来色狼偷袭。 古雅檀便是如此,他作为无不在场证据的重大嫌疑犯却异军突起,扶摇直上,多的人有人不服和不甘。平时暗藏着的汹涌因着这风口浪尖上的人物的出现,必然会荡漾出些许波澜。 盗骊太聪明,势力庞大又根基深稳,一应的小人有心作乱也不敢轻举妄动。可古雅檀却浮夸,属于无背景无后台无手腕的三无新人,实在是太好不过的一枚鲜香鱼饵。 有了上好的鱼饵,自然需要绝佳的垂钓高手。 第20章 玩猫捉老鼠的高手 程熙不看盗骊那张画着媚笑的脸,转而看向遇树,认真问道:“遇树,如果让你在这公主府里挑三个最值得我信任的人,你挑哪三个?” 遇树明显无法跟上程熙跳跃性的思维频率,愣了片刻,才谨慎回答:“滕驸马,盗骊和……东篱。” 程熙不理解的看着他,“那么你呢?” 遇树低下了头,道:“公主适才问最值得信任的……遇树自然也是可信任的,只是……只是……”后知后觉的遇树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他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可程熙却丝毫不见怪,莞尔一笑,“你倒是谦虚。我喜欢你的谦虚。” 遇树又是一愣。这时候他应该表现出高兴,可他心底里却又是不敢高兴。以前的公主性情暴虐,喜怒无常,但至少不会令人捉摸不透。可现在,遇树面对公主,真的有种时时刻刻走在悬崖边的错感,心情起伏太剧烈,他真的有些承受不来。 公主殿下,您可真别玩了。这时候他还真希望,公主还如以前一样,来个痛快一刀,至少不用这么提心吊胆啊。 程熙莞尔一笑倾城绝色,她特意歪着头看向盗骊,只见他正别扭的转过脸去不看她与遇树之间的打情骂俏。眉眼岿然不动,神情毫无波澜,看他这副样子根本毫不在意她的心归所属。 他并不爱她,甚至不喜欢。 程熙细细盯着盗骊侧面的脸部线条,明明是孤绝料峭、铮铮硬骨的绝世人物,却偏偏委曲求全,色相示人。他并没有为情所困,却忍受着屈辱留在她身边的理由,到底为何?难不成真的要相信他所说的是为了跟她生孩子这种鬼话? 脑中那一个不明白的念头慢慢成型,戒备之心更甚。可脸上却是诚恳万分,左右手分别牵起盗骊和遇树的手,看着他们,她柔声道:“我……可以相信你们么?” 两人均是一愣。尤其是盗骊,面部表情几乎是已经扭曲了,盗骊相信人是会改变的,但是如果一个人一夜之间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就有点恐怖了。 “公主殿下,您想玩什么还是直接说吧。盗骊胆小,您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 程熙眼前一黑,胸口一闷,你们眼瞎了吗?没看到我这至诚的脸和诚挚的眼吗?我不是来搞笑的,我是认真的。盗骊……你气死我算了。 遇树却是诚惶诚恐,又受宠若惊道:“公主有何差遣尽管吩咐。遇树莫敢不从。” 好吧,程熙承认她的首度真心告白……失败了。 只得叹气道:“这段时间我要你们袖手旁观,但要给我眼睛耳朵都放亮了,随时准备收网出水。” 遇树听了不明所以的看向程熙,而盗骊则是颇有深意的轻笑一声,道:“公主果然是玩猫捉老鼠的高手。” 程熙白了他一眼,就没有好一点的形容词吗? 盗骊收到程熙的白眼,反而是哈哈笑开了,像是得了什么礼物似的。 遇树见着两人之间的眉来眼去,虽并不真正明白,却也“趋炎附势”的温和笑了。 于是三人聚首,程熙道出了自己的计划和部署。程熙每说一句,遇树都是轻轻一点头以表示绝对的支持,而盗骊却是从头到尾皆在媚笑,似笑非笑、不轻不重的,妖魅的眸底有着沉淀极深的涟漪。 计已成,只待有人自投罗网。 第21章 腹黑狐狸防不胜防 程熙低眉暗想,有了盗骊的谋定,再加上遇树手中的三千侍卫,程熙觉得自己还是可以有所动作的。正与遇树商议着具体的细节,微微抬头却见盗骊那双如深潭的墨瞳正轻飘飘的盯着自己,顿时觉得整颗志得意满的心就像是胀满的气球被他一眼扎破,气泄了个精光不说,心尖还凉飕飕的冒着寒气,如同一下子被人剥光了似的。 这种感觉让程熙很是不爽,却没有办法表示出不爽,看来不止是她想剥开他的万年狐狸皮,揭下他的假面具,他也一样对她存有深深的疑惑,随时可以撕下她的伪装,让她破绽百出。 忽听得门外东篱敲了敲门:“公主。” 被盗骊的目光瞧得浑身难受,程熙正着急想打发碍眼的老狐狸走呢,于是大声道,“何事?” “公主,是潇公主又来闹了。”东篱压低了声音道,“已经带人打进墨凌大人的樊笼院了。” “什么?”程熙震怒。 盗骊在一边又是挂上他那一副轻佻浅薄的媚样,鼻腔出声道,“潇公主每隔几个月就来府上闹一次,扫地的下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公主还装什么惊讶?” 隔几个月就闹一次?程熙讶然的望着盗骊,气道:“她是天皇老子么?总来我这找茬,她不烦我可烦了。哼!当我这公主府是篱笆院啊,她敢打进来我就敢把她打出去。” 遇树苦笑着拦下程熙,道:“公主请息怒!潇公主怎么说也是公主的姨娘,而且关于墨凌这事确实是公主有愧于潇公主。您就还跟以前一样当做不知道,避着她由着她闹好了,反正墨凌是绝对不会跟潇公主走的。” 什么?敢情潇公主跟来例假一样的,每个月上门来闹是来带墨凌走的? 天空飘过五个字,这算什么事? 自己的姨娘打上门来抢自己的男人?还是明抢……敢不敢再惊世骇俗一点? 被遇树这么一劝,程熙明显迟疑了,冲动是魔鬼啊,身边这只老狐狸可是火眼金睛,不怕你露馅,就怕你根本不是原来的配方原来的馅儿。所以,程熙目前的当务之急是隐忍不发,该不出手时就不出手,以免露出更多破绽,无法挽回啊。 见程熙眼神开始闪避,盗骊轻笑一声,阴阳怪气道:“遇树你拦着公主做什么?熙公主和潇公主大打出手的好戏多久没有上演过了。这么一味的回避,潇公主还当是咱们熙儿怕了她了呢!” 熙儿?这是程熙第一次从盗骊的口中听到这个词。这个深藏不露的男人亲昵喊她时还是挺带感情的呢。或许?他对自己也并非毫无情感? 可是下一秒,盗骊一双丹凤眼便灼热的盯着程熙,媚笑道:“熙儿,你不会真怕了那潇公主吧?” 哼!有感情的屁。这丫根本就是在激将! 程熙见着盗骊挑衅的眼神,本想大呼“谁怕谁啊”,可是程熙知道眼下的她不能冒失,这么短兵相接的场合最容易露出马脚,她实在不宜现身。还是蛰伏不动比较好,她不是怕,是隐忍。大丈夫能屈能伸。嗯,没错。 遇树也是眉头紧皱,他不明白一直淡定高深的盗骊今天怎么会激公主犯险?想着公主丝毫的危险,都是他的责任,遇树便出言阻拦,“盗骊,公主的名声已经够差了,再添一条毒打长辈的罪名,陛下又该大发雷霆了。” “哦?”盗骊轻笑,眸光深深浅浅的看着程熙,挑逗道,“公主是爱惜名声呢,还是爱惜美男?金墨凌可是熙公主府镇府一宝,公主难道也舍得?” 程熙躲避着盗骊深邃的目光,总觉得他的话里有话,眼神里有眼神。突然,程熙像是明白了什么……盗骊说这么多的目的并不是要激她去会潇公主,他不过是借此事试探她的反应。 甚至于他称呼她为熙儿,亦是如此。 真正的熙公主碰到这样的情况,面对这样的盗骊,绝不会像她这样反应吧?糟糕了,中计了。 可是,晚了! 程熙再次镇定心神对上盗骊的双眼时,看到的正是他富有深意的邪笑。 太可恶了,程熙告诫过自己一定不能轻视这个狐媚的男人,却终究还是轻视了,或者说,防不胜防。 这个腹黑狐狸。第一回合,程熙惨败。 好吧,既然装不出原来熙公主的模样,程熙也就不打算装了。腹黑狐狸防不胜防是吧?那她就怪上加怪!索性由着自己的性子,豪气道:“走,去会会我的好姨娘。” 第22章 我是破罐我扛摔 遇树还欲再阻止,但看到程熙目光坚定,他知道熙公主做了决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更改,也便不再多言徒惹公主不快,只是吩咐了人召集足够多的侍卫赶往樊笼院护驾,希望不会再有一次失职之罪。 遇树再一次无力祈祷,公主您可真别玩了。他的脑袋还被挂在女皇的裤腰带上呢,如今看这形势只会愈发悬乎! 遇树一路上都在无奈叹气,这两个脾气火爆的姑奶奶对上仗,真是有够头疼的。可一旁的盗骊却是一路邪邪笑着还一个劲的摸着他的鼻子,时不时瞟一眼公主,笑意更深,像是看到了什么新奇的宝贝似的。 而一旁的程熙自然能够感觉到他那邪肆明媚的坏笑,但眼下她的心态很是轻松,我是破罐我扛摔,看你拿我怎么办! 走至樊笼院外,程熙抬头一看,大院正门的牌匾上大书着“游龙院”三个紫金大字,苍劲有力,虬曲多姿。可却有三道刺眼的划痕深深刻在这三个大字上,就像是试卷上写了错别字那般潦草刺目,并且在“游龙院”三字的下方还歪歪扭扭的刻着“樊笼院”三个蹩脚的字眼。 熙公主这是在羞辱金墨凌吧?否则堂堂公主府换个牌匾能花几个钱?这样在原牌匾上改字,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金墨凌这座樊笼院不是让他安享荣华的,这只是囚禁他的樊笼而已。 樊笼,樊笼。久在樊笼里,何时返自然??? 程熙唏嘘不已。看来金墨凌在熙公主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啊。 院内的角落里有下人们正在议论纷纷: “唉,潇公主对咱们墨凌大人真是永不放弃啊。都十年了,还痴心不改。” “问题是墨凌大人不喜欢潇公主啊。咱们公主说了,熙公主的大门永远开着,只要墨凌大人想走,随时可以走。可这都十年了,墨凌大人还是没走啊。” “可我怎么听说墨凌大人原本与潇公主是青梅竹马的一对,二人感情深厚,马上就谈婚论嫁了。是咱们公主横刀夺爱。而且墨凌大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把柄落在了咱们公主手上,墨凌大人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走不了。” …… 程熙听着这些下人的谈话正觉得新奇呢,遇树却皱着眉头佯装喉疼,忍不住的咳了一声,下人们一惊,赶紧四下里张望,看到竟然是熙公主大驾光临,脸色顿时煞白,抖得都跟风中的落叶似的,一个个噗通噗通跪在地上,只知道大叫:“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遇树小心的看着程熙的脸色,大着胆子怒喝他们,“胆敢在背后说你们主子的闲话,都不要命了么?给我每人掌嘴五十!” 下人们一听,赶紧磕头,“谢遇树大人,谢遇树大人。”说着就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打得脆生响亮。 程熙叹了口气,看遇树刚刚那皱眉的神情,和下人们得了掌嘴还感恩戴德的模样就知道要是放在以往,也许这几个人就都都都没命了。 程熙知道背后盗骊灼热的视线正探究的盯着她,她也很想伪装隐藏来着,可是如果要她像以往的那个熙公主一般行事待人,程熙是万万做不到的。 于是揉了揉眉头,尽量让自己细声细语,“你们都住手。” 下人哭着停下了掌嘴,可下一秒又开始嚎叫着求饶命。 程熙揉了揉耳朵,微微笑着,力求温柔道:“别紧张,你们刚刚说什么我都没听到。不用掌嘴了,都起来干活去吧。” 可没想到程熙如此和善的一个笑容、如此温柔的一句话,却让几个下人吓得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似的,那恐惧的表情仿佛看到了阎罗王正在向他们勾魂索命。 突然,程熙鼻尖闻到了一丝腥膻,再一看,有人的裤裆此时正湿乎乎一片,仿佛还……蒸腾着热气。那人看着程熙的目光正看着他的裤裆,脸色顿时雪白,吓得当下呈痴傻状态,绝望的表情像是看到屠刀已经砍向了他的脑袋。 程熙无力闭眼,三十五度角仰天长叹,无奈道:“遇树,你的个人形象比较好。你来跟他们说吧。不用掌嘴了,也不用其他任何处罚。我们只是路过冒个泡而已。” 遇树愣住。 盗骊则是“噗哧”一笑。 程熙白了盗骊一眼,苦笑不已。形象塑造不容易,形象转变更是任重而道远啊。 第23章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 程熙一行人进了樊笼院,绕过一个院子,过了一个走廊便见到了两排拿着兵器的卫兵笔挺挺站着,看他们的着装应该不是熙公主府里的侍卫。 卫兵们听到脚步声,便齐齐的看了过来,当看清程熙的脸时,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绷得更紧,看他们的神情是绝没有向她行礼的意思,倒像是有动手的冲动。 程熙不知道,潇公主在准备出发前,给一群卫兵做过军前动员:“听好了,眼神放凶狠点,表情绷紧点,口气凶悍点,手永远按在刀柄上——入了熙公主府,哪怕有只蚂蚁爬过身边,也要给我带着杀气的碾死!” 卫兵们轰然答应,纷纷撸起袖子横眉立目的,来回走动时同伴的刀擦到了他的腿,也是一副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样子。 卫兵们都知道,潇公主是又要去熙公主府上大闹了。只是这两年来,每次潇公主到了熙公主府上,熙公主总是刚巧很忙,有时候是洗澡溺水正在抢救,有时候是摘花刺伤手指昏迷未醒,最有意思的一次熙公主给的理由是,她养的爱犬难产所以走不开,结果下人抱过来的是刚刚出生的一只猫。 也正因为熙公主的避而不见,所以每次的大闹熙公主府基本总是遵循以下不变的程序进行: 一、潇公主带着凶神恶煞的卫兵团队气势汹汹的直闯熙公主府的樊笼院 二、搜遍樊笼院,墨凌大人不在(可是古董字画奇珍异宝等都在,不过很快就又都不在了) 三、潇公主下令砸了樊笼院 四、卫兵动手,熙公主府侍卫阻拦,双方进入互相挑衅环节(“丫的你敢动一下试试!”“老子动了你敢怎么样?”“马壁的你敢动一下试试!”“老子要是动了你敢怎么样?”“马勒戈壁的,你敢动一下试试!”“老子现在就动了你敢怎么样?”“我槽你奶奶的,你敢动一下试试!”“老子现在就动给你看看,你敢怎么样?”……如此鸡生蛋,蛋生鸡,鸡生蛋,蛋生鸡循环不止……) 五、潇公主摔杯为信,两路人马进入火拼阶段(双方会师之前,两位公主都做过战前动员:打伤一个赏银十两,打死一个一百两) 六、双方打得难舍难分,不分上下,墨凌大人出现,挡住了所有人的“财路” 七、墨凌大人费尽唇舌终于劝走了潇公主,卫兵们则如海水退潮般席卷走了能见着的所有值钱东西,且不必上交 八、上报己方伤亡和敌方伤亡人数,然后收工交接,回家吃饭 &&& 可是,今天熙公主却出现了,这个行程表上没有的啊。潇公主带来的卫兵们虽然气势依旧骇然,但心里却有些茫然。 情人之间有着磁场有时候能够相互感应,而仇人之间似乎也有一种特别的磁场。程熙才刚踏进花厅,大马金刀而立的潇公主便有所感应的回转头来,看着程熙的眼神像是不用调味料就能生吃了她似的。 第24章 小小花厅杀气盈天 潇公主一身红衣,珠冠锦裳,三十几岁的年纪,长得是端庄秀丽,雍容华贵,身姿也依旧轻盈窈窕,可脸上却是一副欲求未满的怨妇表情,让人看着倒像是内分泌有些紊乱。 不过她的紊乱极有可能是被熙公主给刺激的。 想到这里,程熙只有无奈苦笑,主动打招呼,“哟,是姨娘啊。” 御景潇看到了她却是没有好脸色,冷冷道:“御宸熙你倒是命大,没想到你还真没死!” 程熙抓抓头发,苦笑连连道:“姨娘应该听过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像我这样的宇宙无敌顶级祸害是没那么容易死的。” 御景潇怒气一哼,厉声道:“御宸熙我不跟你废话,今日你若想这熙公主府平安无事,最好把我的墨凌交出来。”御景潇这一发飙,跟在她身后的一排卫兵同时抽刀出鞘,刀身寒光闪闪,小小花厅忽然间杀气盈天。 熙公主府的侍卫们此时也正整军赶到,嗅得杀气盈天,顿时也是抽刀出鞘,凝气逼近,只要熙公主一声令下,他们便能取敌首级。可程熙却只是举起右手向后扬了扬,侍卫们得令,瞬间收刀入鞘,皆数退出了花厅,可鹰隼般的眼睛却火辣辣的盯着敌军,随时准备近身肉搏。 场面硝烟味很浓,可程熙却很淡然,甜甜的陪着笑,善意提醒道,“姨娘,我不得不纠正一下,据我所知,墨凌是我的。生是熙公主府的人,死是熙公主府的死人。” 御景潇咬牙切齿,“御宸熙!你这卑鄙无耻的小人,当年若不是你栽赃陷害金家谋反,墨凌怎么会把自己卖给你?你恨我,你就冲着我来好了,你为什么要折磨我的墨凌?” 程熙不解,故意问道:“你是我的姨娘,我为什么要恨你呢?” 程熙轻飘飘的疑问听在御景潇的耳里,就像是言轻意重的质问,御景潇闭眼微叹,像是不想再费一句话道:“御宸熙,我跟你说过一百遍了,当年你的父王孤城大人不是我告发的。我不是你的间接杀父仇人,你听得清楚吗?” 原来如此…… 那么,下一个她需要知道的问题是…… “姨娘可是听信了什么谣言?我对墨凌一直很好啊,哪有折磨他这么严重?” 程熙的辩白在潇公主那儿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只见潇公主气得脸都白了,指尖遥点着程熙的眉心,颤抖的都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半响才恨恨道:“你个无耻的混蛋,皇室的败类。你横刀夺爱也就算了,你还把我的墨凌送给那些肥胖丑陋的夫人们……们……糟,糟塌。我可怜的墨凌啊……御宸熙,你丧心病狂,你根本就不是人!” 程熙被潇公主的指控震住了。三观毁了一半。 把那个成熟性感的金墨凌送给肥胖丑陋的夫人们,嗯……糟塌?这是个人能干出来的事情么?突然程熙想起盗骊曾经说过,墨凌为公主府做的那些牺牲……难道就是这个?是了,当时墨凌听到“牺牲”二字时,内敛深沉的他也是难免脸色一白。 难怪遇树说,她确实有愧于潇公主…… 这个……程熙该怎么办?自己理亏啊,虽然那些变态的事情不是程熙做的,可是她现在确确实实是熙公主啊…… 第25章 内心正在动摇 御景潇见今日的熙公主有些弱,一把扯起她的领子,厉声喝道:“御宸熙,如果你还有点人性,还承认我是你的姨娘,你就赶紧给我写休书把墨凌还给我。” 见程熙被擒,遇树和盗骊都是第一时间出手护驾,可程熙却是轻轻抬手阻止,然后发自内心真的很想多管闲事的问一句,“金墨凌虽然性感迷人,魅力四射,可他的经历如此沧桑,遭遇如此不堪,姨娘你身份尊贵,难道还会再要他么?” 潇公主咬牙切齿,果敢铿锵:“要,当然要。不管墨凌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是我害了他的,是我害了他的……”说到伤心处,强悍如潇公主也是眼泪婆娑,让人不觉心生怜悯,突然潇公主瞪大了眼睛,拎着程熙领子的手转而握住她的肩膀,劈头盖脸道,“怎么,难道你打算放手了?你真打算放手了?” 程熙不语,她确实有意成全一对有情人。眼前的这个潇公主不仅深爱着金墨凌,对他更有着深深的歉意,势必会用余生恩宠善待他,如果金墨凌跟了潇公主走,他往后的日子一定会很不错。 可程熙却没有满口答应,她顾虑的是,金墨凌为什么不走呢?留在熙公主府,不仅得不到爱、得不到尊重和权力,甚至连人格和自尊都得失去…… 没有人是天生自虐的。程熙一直都相信,一个人如果肯放弃他不愿意放弃的,只能说明他有更想要得到的。 程熙的沉默让潇公主认定了她的猜测,不觉喜难自制道,“小熙儿,如果你肯放了墨凌,姨娘答应你送你十个作为补偿,保管个个鲜嫩可口性感又火爆绝对让你满意,怎么样?” 噗……程熙真想再喷一口鲜血,敢不敢再惊世骇俗一点? 看来在这个世界上,在这些皇室女子的眼中,男人是可以按价交换的。 尊重和平等,对于她们来说,完全就是扯淡! 程熙不想要那十个鲜嫩可口,却很想放墨凌自由,于是内心正在动摇。 &&& “我不同意。”低沉的男声,高大的身形,成熟稳重的模样,自信周全的风采,不是金墨凌是谁? 金墨凌一出现,潇公主眼睛都亮了,直接甩开程熙,像情窦初开的少女扑向自己情人,更像含情蓓蕾粲然绽放在春风里,那展开的两袖像是湿润的花瓣,也像是翩飞的蝴蝶,那么艳红,那么火热,那么多情…… 可金墨凌只是轻轻的脚下一移,潇公主便扑了个空,脸上顿时委屈万分,看着金墨凌的表情泫然欲泣。真真是娇滴滴、情深深的可人儿啊。 果然,女人不管年龄几何,在自己心爱之人面前,永远可以变成十几岁的少女! 而金墨凌却只是异常淡漠的站着,身板微曲,颌首垂目,语调依旧四平八稳,“墨凌见过熙公主,见过潇公主。” 程熙不答,只是冷眼旁观着。 潇公主却冷不住,赶紧道,“免礼,免礼。”说着又想要靠近,而每次金墨凌总能不动声色的避过,这份功力真不可小觑。 程熙微微侧过头,看向金墨凌,淡淡一笑:“墨凌啊,姨娘向我要了你呢。” 第26章 君子之约淡如水 金墨凌依旧面色不改,像个机器人般平稳道:“墨凌曾立下誓言,生是熙公主的人,死是熙公主的鬼。此誓言至死不改!公主明知道,墨凌离开熙公主之日便是墨凌身死之时。” 这话是说给程熙和御景潇两位公主听的。 哟呵,他还拿他的性命威胁她? 程熙倒想试探试探他,如此屈辱的死活赖在熙公主府到底目的为何。 于是,摸着下巴,很是纠结的喃喃道:“可姨娘说,用你一个可以换十个鲜嫩可口的。你也知道你这把年纪了,可利用率呈逐年下降趋势嘛。我怎么也得在你还有所价值的时候,早作打算呐!” 果然,在程熙的这番言辞下,金墨凌再淡漠清冷也是黑雾满脸,青一阵白一阵,两条浓浓的粗眉止不住的蹙紧,却硬是维持住了那一张扑克脸。 好定力!程熙在心中给他点了个赞。 嘴上却再次补刀,“姨娘,你说再过几年等墨凌人老珠黄了,会不会我白送给你,你都不要?” “你!御宸熙,你太过分了。” 御景潇听说墨凌受辱是一回事,亲眼看着墨凌受辱又是另一回事,她也真心不明白墨凌到底有什么把柄握在了她的手上,让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此生受这般屈辱也不肯走! 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权势?能带给金家曾经那般辉煌的那种权势? 御景潇再一次确定了一个执念,想要得到金墨凌,必须先拥有能够满足他所有欲望的无上权力! 程熙面对着潇公主的指控,倒是仍旧神色自若,嚣张道,“我过分么?我还有更过分的。但是不管我再怎么过分,姨娘可都要记着,墨凌受此屈辱皆是因为你。所以,以后墨凌要有所求,你可得赴汤蹈火为他办妥!” 御景潇并没有听清楚程熙话中的深意,只是顺口接道,“我当然会为他赴汤蹈火。我……” “好。有姨娘这句话,那便够了。” 金墨凌,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如若有一天你离开了熙公主府,如若有一天你一无所有,至少你还有潇公主的一句承诺。 说完,程熙便正对着墨凌,认真确认道,“这样的机会,只这一回了。你确定你不走?” 金墨凌并不回话,只是微微曲着的身体更曲,将那张淡漠无表情的脸藏得更深。 “我放你走,你也不走?” 金墨凌抬眸,幽深如古井的墨瞳看向程熙,一字一顿道:“墨凌此生追随公主,除非死,绝不离弃。” “好个绝不离弃,哪怕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无休止的屈辱和痛苦?” “是。”金墨凌的回答果断坚定。 “好!”程熙微笑点头,不管他深藏着的到底是何目的,敢对自己下如此狠手之人,也算是一条汉子。 程熙站直了身子,字字铿锵,掷地有声道,“难得你有这份忠心,我便最喜欢重承诺之人。只要你的这份忠心是真心实意的,我答应从今以后善待与你!权当是荏苒十年之后我给你的一份承诺,如何?”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无不震惊。这可不像是熙公主会说的话,更不像熙公主一贯的行事作风。 金墨凌面色沉静,依旧如往日一般,只是神情间难掩波澜,半响后只是那么静静的答了一个字,“好。” 程熙点头,君子之约淡如水。 第27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程熙和金墨凌都淡定非常,遇树和盗骊也能维持淡定的样子,唯独御景潇绝对淡定不了。 如果御宸熙和墨凌之间达成了协议,那么她跟墨凌这辈子便再不会有任何可能。十年的相知相许,又十年的相思等候,难道全部化作一场空?那她这番处心积虑有何意义?她所有的隐忍和痛苦、谋划与筹备难道任其付诸东流? 御景潇绝对不答应。 御景潇收到情报,金墨凌有了自己的退路和出处。今日若仍劝服不了墨凌跟她走,他们这辈子的缘分怕是要就此终结了,御景潇是扛负着所有的压力,任性顶风来这儿闹腾的。不闹腾出点结果,御景潇的下场怕是就不可预知了。 只见她收起之前深闺怨妇的模样,面色一敛,一秒钟变脸,戾气突现道:“御宸熙,今日你若是干干脆脆的放了墨凌便了,否则……” “否则怎样?杀了我?还是夷平这熙公主府?”程熙性子一上来也是虎的很!如果墨凌想走,她自然不强留,但墨凌已经明明白白确认此生不出熙公主府,不管他目的为何,他在府中一天,她便对他有一份责任。 御景潇本来打算稳扎稳打,循序渐进的,可此刻御宸熙才只说了一句便让她怒不可遏地气得青筋暴起。御景潇身为当今女皇的幼妹,生来娇惯,在年少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可当今女皇御景涵登基后,对于几个妹妹皆是打压处理,尤其是十年前三姐御景鸿与孤城大人勾搭成奸,试图谋反后,女皇对于妹妹们更是铁腕政策、雷霆手段。 御景潇羽翼未丰,自然而然学会了隐忍和城府。夹缝中生存了十年,凡事不动声色,万事隐忍不发,才算基本解除了女皇对她的戒备之心。 御景潇也深知处在她这种身份上,“深沉”“城府”才是生存之道,可是面对着至爱之人被如此糟蹋轻贱,有朝一日将永久失去他的恐慌令御景潇再难做到淡定自若。 而且,御宸熙特别善于挑逗人生气。只要她用那种很特别的谁也模仿不来的拖长了的、带尾音的纨绔腔调,带着副“姑奶奶我就是为所欲为,你能拿我怎么样?”的神态,漫不经心的说上一句,再用眼角末梢轻蔑地扫你一眼,御景潇能够当场抓狂,次次如此。 眼下便是如此。 可御景潇已经不准备再继续隐忍了,她拿捏着腔调,神色莫测道:“御宸熙啊御宸熙,别怪我这个做姨娘的没有提醒你,为人处事太过霸道只会自找苦吃。有一句话叫做多行不义必自毙!难道死里逃生了一次,你还没学乖么?” 多行不义?这四个字御宸熙怕是完全担当得起,只是必自毙…… 程熙微怔,御景潇突然来这么一句是在威胁她么?怎么听都觉得她这句话是话里有话,仿佛暗指了什么。 眼下御景潇这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跟之前娇羞跋扈的模样还真是天壤之别,看来浸染在这个顶尖权力圈里,不管天性如何皆会养出两张面孔,轻易琢磨不清。 很好嘛!程熙这乱棍一打,倒是逼出了很多人的本性。 越来越有意思了! 第28章 光明正大的将军 全程,盗骊一直都站在程熙的三米之远,冷眼旁观,仿佛对此事没有丝毫兴趣,可御景潇的这一句却使得他神色一喜,轻笑一声,不轻不重道:“潇公主此话仿佛大有深意。只不知潇公主言指的是金墨凌呢还是潇公主殿下自己?” 盗骊轻飘飘的一句唬的御景潇脸色立马大变,在场之人都是玲珑心窍,凡事不必明说自有领悟。御景潇知道自己失言,威胁不成反而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眼下,全城戒严,女皇陛下对于公主被刺一案,是抱着追查到底、严惩不贷的态度的,这时候别说惹上这事,但凡擦到点边边也是大大的不妙。 行刺一国储君,等同谋逆。 御景潇脸色一顿,已经有了退却的心思。 再看金墨凌,他像是什么都没听到般,面色沉静,只是那么静静的站着。 而程熙恰是时候的走上前去,一抹淡笑绽在眉眼之间,轻声道:“姨娘留在我这用膳么?” “不了,我还有事。”御景潇脸色有些难看,语调也已下沉,不再多说一句领着浩浩荡荡的人群便快速的退出了熙公主府。 临走时,擦过墨凌身侧,御景潇仍是不死心的对墨凌快速低语了一句。 与此同时,盗骊也贴近程熙身侧,低语道:“潇公主在跟墨凌说密会的时间地点。” “?”程熙吃惊的看向盗骊,盗骊苦笑道,“只是潇公主跟墨凌约定的是‘到时候,老地方,不见不散’。” 程熙对着盗骊也是苦笑一下。待得潇公主出了樊笼院,程熙神态自若,温婉大方,语音却异常响亮道:“墨凌啊,到时候,老地方是何时何地啊?” ……?盗骊想撞墙,遇树扯了扯耳朵表示怀疑,金墨凌则是瞬间僵硬了。 “不方便说啊,不方便说就算了啊。”程熙耸耸肩,无所谓道。 深沉内敛,神情永远波澜不惊的金墨凌,现在已经绷不住了,他明显感觉到自己此时的面部表情是哭笑不得。 盗骊稍微一惊之后,黑眸中亮出了惊喜,老神在在地摸着自己的鼻子。眼前这个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熙公主,越来越让人惊喜了。她这光明正大的将军,却打得金墨凌完全措手不及。 金墨凌整张脸能苦出汁来,漠漠道:“回公主,没有什么到时候,也没有什么老地方,不该去的地方墨凌绝不会去,不该见的人墨凌也概不会见。请公主相信墨凌。” 金墨凌弃阵保旗了。 程熙心不在焉道:“哦,这样啊,嗯,当然相信你啊。你是重承诺讲信誉之人嘛,呵呵。今天天气还是挺不错的哦。可是怎么一天都没见到尔乔了呢?他在哪啊?这么好的阳光普照,怎么在你们仨身上就看不到半点明媚呢?真是的,一个赛一个的招人烦!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招了你们仨进府!哎——外面那个谁,给本公主带个路,我要去看看尔乔。” 盗骊、墨凌、遇树三人皆是脑后三条黑线。看着公主摇头叹气、一副悔不当初的样子,有种魂不守舍的无助感上下翻涌。 公主刚刚,是在公开嫌弃他们? 然后三人互相面面相觑,内心OS皆是:谁不阳光了?谁不明媚了?我明明亮堂得很! 末了,金墨凌冷颜看了两人一眼,连送客的礼节也不顾,便兀自回了自己的房间,摆明了不想跟他们有交流。他那冰冷厌烦的态度仿佛在重复公主的那句话,你们俩怎么就这么招人烦呢?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招了你们俩进府! 盗骊神色淡然的侧脸看着金墨凌的背影,金墨凌的脚步虽依旧不疾不徐,可盗骊依然发现了他足底按捺不住的匆匆。如果他没有弄错,潇公主在与金墨凌擦身而过的那一刹那除了说那句话外,应该还向他传递了什么东西,那缕味道不是久浸药香的鼻子是捕捉不到的。 只可惜,味道实在太淡,飘散的太快,盗骊根本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东西。 第29章 遇树乘势而上的资本 有着盗骊敛而不露的庞大气场存在,不需特别吩咐,所有的宫女、下人、侍卫、随侍便皆是自动退开十丈以外。 庭院中独剩下了盗骊和遇树两人,遇树抬抬眉,很是谦和地看着盗骊,微微笑着的脸更添丰神俊朗,他温和柔顺,谦而不卑,虽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仍显气度不凡,道:“掌院大人,公主吩咐之事该如何安排,还待大人示下。” 盗骊收起在公主面前永远媚笑着的神色,双手收进宽袖内,神情安适的转向遇树,微微一笑,慢条斯理道:“如今我啊两袖轻轻,早已不是什么掌院了,更何况,三千侍卫是在你的手上,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盗骊这一句说的并不谦虚,也不幽怨,更不卑微,只是沉静,是一种接近奢华的高雅沉静,宛如静谧深夜里的月晕,大美而无言,安稳却深刻。 遇树怔怔然,他几次三番试探过盗骊,也试图亲近他拉拢他,却每每都像是重拳打进棉花,不仅毫无所获,还屡屡总有背后生出凉意之感。 盗骊从未亮出过自己的底牌,可那一双深眸却总像是能看透所有人的内核似的,一个妖艳笑容,便好似洪荒妖者从天而降,笑看世间汝等的伪装和愚昧。 看着办?怎样才算看着办?或者是说……盗骊的态度是不打算干涉此事,全权交予他来办? 看着盗骊舒展着云袖缓缓而又施施然离去的背影,遇树不自觉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遇树都力求避其锋芒,杜绝与盗骊或者滕驸马甚至是尔乔的正面交战,因为他由最初到如今都羽翼不丰。 公主并不真的喜欢他,当初忤逆陛下之意强纳他入府,不过是因为他姓柳,是当年柳孤城大人称誉过的人。至于他能有幸掌管府内三千侍卫,也是因为当年的孤城大人就是涵公主府内的廷尉出身。 公主似乎总想从他身上窥探到孤城大人的风姿,可是遇树的表现好像总不令公主满意。为此,遇树沮丧过,挫败过,甚至一度放弃过,可如今公主突如其来的垂青和信赖,让遇树有了乘势而上的资本。 遇树坚毅的咬着下唇想,柳家本不该继续如此不温不火、仰人鼻息的,他是孤城大人的表侄子,已经是这世上与孤城大人血缘最亲的柳家人了。所以,他有责任要替柳家找回原有的荣耀无边,他要让柳家再度飞黄腾达! 遇树觉得,他手上有着三千侍卫,且滕驸马不在府中,盗骊又被撤了掌院之职,金墨凌更是被潇公主和金墨笙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而沈尔乔则是完全不成气候,这机会简直千载难逢,正是他铲除异己,培植自己势力,一举上位的好时候。 此次,公主的密令于他而言,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第30章 滕驸马气势回府 话说潇公主领着众人气势汹汹的进来,如今一个回合惨败后便只得气呼呼的败走,不仅公然违背了“那人”对她的精心部署,还主动暴露了自己,而结果却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心下难免不甘。 可好巧不巧的御景潇正踏出大门,刚好迎面撞上风尘仆仆赶回熙公主府的驸马滕紫屹。 滕紫屹一身劲装,颀长笔挺,一只大手随意的撑在腰间,目光如同月色下的湖面,平静无波,透露出一股清冽的气质。 他微皱着眉头将缰绳扔给随行的侍卫,修长的双腿跨着大步而上,整个人在炫目的阳光中,仍旧有种划破苍穹般的清冷与雍容,无人可以比拟的优雅! 见到御景潇众星拱月簇拥在熙公主府前,滕紫屹并不吃惊,反而微微一笑,低眉,“见过潇公主。”唇角的弧度刚刚好,优雅沉静,淡雅端方。 御景潇愣住半响,才道:“滕驸马可是捉回了那个刺客?” 滕紫屹稍一点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微微一笑,那种雍容沉淀,似乎天赋如斯。 不否认,也不承认,甚至不吭一声,仅用一个微笑代表礼数。 御景潇知道滕紫屹不过是碍于她的身份才与她礼貌敷衍,自觉无趣,也就哼了一声,率众离去。 滕紫屹也并不相送,只是那么淡然自若,仪态雍容的站在了门前,低头低眉,等待着御景潇的离去,即便他表现得礼貌谦和,却也掩饰不住他天生的清雅绝伦。 走得远了,御景潇仍是忍不住的回头望了一眼,此时的滕紫屹正忙着指挥人进进出出,于人海之上,他那份卓然,带着一抹笃定,多了一份犀利,沉稳如磐石又温润如玉石,让他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高高在上,熠熠生辉。 曾经……御景潇不由得心生感慨,这样出色的滕紫屹曾经也差点与她有了婚约……只可惜……实在可惜!!! 滕紫屹,现年三十一岁,比墨凌小三岁,却比墨凌成名更早。 十三岁时因在名流巨擘云集的清远轩倡和中以一首破阵子艳惊四座而迅速成名,此后偶有诗作问世,隔日便成洛阳纸贵之势,其雅号才名驰扬九州,翩翩浊世佳公子之卓然风姿更如春风潜入夜,沐浴万千女子心田。 优越的名门出身、卓越的相貌学识、清越的人品气度,都让他的名字传播成为了一种势不可挡。 一时之间,名门贵胄滕紫屹名满天下。 且他不仅才华绝世且才干不凡,至他十九岁时已经到达了九州之上无人不识滕紫屹的巅峰高度。 最为难得的是他虽才华横溢、胸藏天下,却绝不咄咄逼人,其为人处事历来令人春风沐雨,却也绝对不容任何人小觑。曾经为敌者,只有到了夜深人静之时,才会因为突然领悟到他暗藏玄机的只字片语而冷汗直流。 年少时的墨凌曾对滕紫屹有过精准的评价:强极则辱,情深不寿,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墨凌说,滕紫屹是他所见过最睿智,最懂得取舍之人,该心软时处处留情,该决断时毫不犹豫。再观其处理问题的方式,且看他放过墨凌,对盗骊容情,给遇树选择,许尔乔自由,情之所罗,无所不至。可最后的结果却又都在其掌握之中,墨凌不能走,盗骊不会走,遇树不舍走,尔乔无处可走。 他在成全了他人之际,也成全了自己。 第31章 潇公主的倾国赌约 这些年若不是有滕紫屹,依照御宸熙的所作所为,怕是早已千夫所指,万人痛恨,遭到西凉女国上下百姓的离心离弃了。 各方势力在御宸熙的身边安插了形形色色那么多的人,可女皇陛下只安排了一个滕紫屹便让所有人的万千功夫付诸东流…… 西凉女国未来女皇的身份是御宸熙的肝胆,可滕紫屹却是御宸熙的双翼。御宸熙有了滕紫屹,才是真正的如虎添翼。 御景潇坐在轿中轻轻喟叹,为什么全西凉女国的优秀男人都围绕在御宸熙的身边?更为可笑的是,这其中的绝大部分还都是有心之人自己割爱,再想尽办法安插进去的,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也如御景潇般心生过后悔之心,涌起过忌妒之意? 全天下到底有多少人想御宸熙死?马上死??? 可她偏偏还活着,活得更加肆无忌惮!!! ———————————————————————— 将满腹的酸涩压下,御景潇微微掀开轿帘一角,马上便有一个清秀小厮垂首贴近,他的举动行为与御景潇带来的其他随从有着显著的区别,不仅动作迅捷,丝毫不拖泥带水,而且极会观察四周动向,不需要潇公主吩咐,自然能够洞察毫末,更为重要的是他脚下生风,不管动作是快是缓,脚下尘土始终凝而不化。 这样的一个人物穿着小厮的皂衣,本是极为突兀的,可是他却极能伪装,穿上皂衣便是最低贱的小厮,穿上劲装便是最勇猛的武士,如若让他穿上华服,便是那最潇洒风流的纨绔公子哥儿。 如今,他穿着皂衣,于是他便是萧小泽,而在其他时候他还有另外一个名字——端木绿耳。 萧小泽靠近后,轻声道:“潇公主请讲。” 御景潇先是迟疑,接着才道:“回去告诉你主子,前日他与本公主谈及的交易本公主答应了。但本公主要附加一个条件,事成之后,本公主不仅要金墨凌、金墨笙两兄弟,还要滕紫屹。” 萧小泽垂首,静静道:“小的一定将潇公主的话带到。” 御景潇闻言,轻轻放开了轿帘,却仍是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这场赌,会赢吗?值得吗? —————————————— 滕紫屹才刚在府前一下马,便有守门的侍卫飞奔而去禀告公主滕驸马回府的消息。而滕紫屹安排好了紧要事务后则是迅速回他的紫霄院换衣服,舟车劳顿,滕紫屹一身风尘,衣上还残留着血污,如此形象去见公主着实不妥。 立在镜前一看,滕紫屹发现他的紫色长衫上已有醒目的血痕,招摇刺眼,滕紫屹皱了皱眉,也顾不得上药,而是吩咐贴身随从千山去寻件黑色的锦袍来,如果伤口再流血,黑色总好遮掩一些。 千山心疼滕紫屹,却也了解他,在滕紫屹的心中公主的事情永远优先于他自己的事情。 滕紫屹忍着痛,几乎是将紫袍从伤口上撕扯下来,露出里面乳白的内衣早已血痕模糊,千山心痛不已,却也只得赶紧帮他穿衣系带。 刚打开门,万里就来禀报,将府中事务分轻重缓急精简扼要的回报。 滕紫屹一边迅速的往外走,一边就万里禀报的情况给出明确的指示,只是当万里说起古雅檀那边的一堆事情时…… “什么?”滕紫屹眉头一挑,黑眸变得幽深,不假犹豫道,“去风月雅居。” 转过长廊几道弯,滕紫屹顿了顿脚步,又道,“柳遇树那边姑且先盯着,看看他有什么动作再说,别打草惊了蛇。还有,你亲自去请公主到风月雅居。” 第32章 抱着烟花升空 风月雅居。 古雅檀因其色艺俱佳,近一个月最得公主青睐,如若不是公主遇袭昏迷,想必按照他那份盛宠,早已晋升为侍郎。 那种独领风骚的姿态,引得同时段入府的众男宠各种羡慕嫉妒恨,平日里各种诋毁中伤、暗地里使绊的事情屡屡发生,可却全都无法撼动古雅檀的恩宠分毫。 本想着这次他因公主遇袭当时无不在场证据惹得一身嫌疑,这份隆宠怕是要就此断了,却没想到雅檀能因祸得福,位份虽未晋,可却拢着了治府之权,连八骏院都特别遣了人来问古大掌院什么时候方便,可以交接一下库房、账房、金库、宝库、人事调配、刑罚判处等等事宜。 熙公主府中谁人不知,有着治府之权便相当于半个驸马,其地位可谓一日千里,早已不可与以往同日而语了。 有人因权力而担起更多的责任,有人却因权力而膨胀了自己的内心。古雅檀很显然是后者。 为了方便古雅檀伺候,御宸熙特地指了离她寝宫最近的别院给他,还特别更名为风月雅居,意指要与他日日风月,夜夜笙歌。因为离得近,所以滕紫屹到时,公主已经早先一步到了。 ———————————— 这熙公主府偌大,程熙去过的地方不多。只是金墨凌的樊笼院却是去过的,那里给人留下的印象一如金墨凌本人,深沉、简练、有棱有角却极为低调质朴。 可走在这风月雅居,却大不相同。 这里能奢华的地方绝不朴实,能耀眼的地方绝不平凡,以前的御宸熙怕是将这公主府中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古雅檀。一重重金色的瑞兽,梁柱皆是彩绘,不是青鸾翔天,便是彩鸢舞云,俱是栩栩如生,富丽辉煌,气势姿容仅在凤凰之下。 一路上风月雅居的侍卫、宫女配备比起樊笼院来也何止是高出了一倍。由此可见,古雅檀要么就是天生追求享受之人,要么就是穷奢极欲之辈,或许也正是这种开到荼蘼般的极致豪奢迎合了之前的御宸熙的颓废和叛逆,她宠着古雅檀就像是抱着烟花升空,瞬间的璀璨耀眼让人惊艳,也足以惹人沉沦。 在尔乔的搀扶下,程熙提着裙摆拾阶而上。正殿外的侍卫、宫女正要下跪行礼,程熙坏主意地将食指贴在朱唇上嘘了一声,一应的人跪拜在地,却是惊得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程熙只领了尔乔一人进入正殿,正殿一旁的紫金百合大鼎里焚着气味芬芳的香料,香气甜滑绵软,惹人欲醉,深吸一口只觉得连骨头都软酥酥的,说不出的舒服。 古雅檀端坐在上座,一个翠玉玳瑁拢起如墨的青丝,衬出他华丽缥缈的气质,一双眼睛碧清勾魂,那远山秀眉为他更添几分俊俏,上好的洁白丝绸穿在了他的身上,更显出他的明艳不可方物,远远望去仿佛一幅唯美的油画,精致而炫目。 再往下一看,程熙原本愉悦的心情顿时凝滞,神情也变得僵硬,目光所及看到的皆是裸着上身的男子,而男子的背部俱是触目惊心的伤痕。青红交加,甚是刺目。 而站立在这些裸身男人身旁的风月雅居的下人们仍是手持藤条,随时准备再施刑罚。 尔乔神色外露,乍一见这番场景,顿时倒抽一口冷气,便急着想要上前阻止,程熙对他噤声,眨眨眼道,“看看再说。” 于是两人蹑手蹑脚退到了镀金大瑞兽之后,藏身偷听。 第33章 古雅檀的一鞭威仪 正殿里人数并不少,却是肃然无声,古雅檀新官上任,倒是颇有仪态,只见他拿捏着一根藤条,慢条斯理道:“离公主遇袭那日已近十日,可那个同谋仍未落网。我知道那个贼人就在你们其中,今日若还是没有人肯主动认罪,我便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众人俯着身子,垂着脑袋,只有诺诺的听着,古雅檀抚摸着手上那根藤条,淡淡转了话锋道:“通过这几日的审问,我也知道你们众人皆是不服我的,没错,你们之中有人入府比我早,有人位份比我高,更有人……后台比我硬!”说着斜斜瞟了台下某男一眼,声音陡地拔高,变得乖戾而尖刻,“金墨笙,你可知罪?!” 程熙跟着古雅檀的目光看向了那个男子,正是金墨凌的亲弟弟金墨笙,那么跪在他身侧随时准备护他的男子便是王堃无疑了。可是令程熙不解的是,为何其他人皆是跪着,唯有金墨笙几乎是趴着?他用双手勉强撑起上身,像是已经受够了极刑,临近崩溃昏迷的极限。 可即便是这样,金墨笙也仍是谦逊垂首道:“墨笙不知错在何处?烦请……”像是还不适应该如何称呼古雅檀般,金墨笙顿了顿,放轻了音量道,“烦请……古掌院告知。” 程熙惊叹,金墨笙的声线如清泉,如别离的笙箫,如一道一道的柔波在星辉斑斓里放歌,只是悄悄的,只是静静的,只是轻轻的,却仿佛能让耳朵怀孕。 程熙第一次知道,除了一见钟情外,也有人是可以用声音一听倾情的。 台阶上的高处,古雅檀儒雅秀气的眉眼间阴戾之色顿现,目光也变得锐利,喝道:“勾结刺客的那个同谋就是你,你还想抵赖不成?!” 金墨笙错愕。 离金墨笙最近的那个男子,保持着谦逊的姿势,微微抬头扬声道,“古掌院此言实在有失考虑。公主殿下当时的命令是让古掌院查出真凶,而并非让古掌院随意捏造一个同谋。七日期限,古掌院找不出同谋是死罪一条,如若为了交差而故意栽赃那便是罪加一等。王堃虽不才,仍恳求古掌院三思而后行。” “大胆!”古雅檀高冠下精心修饰过的俊颜紧绷,眉毛俊秀挺拔,衬得一双含春目也是盛势凌人,他的呼吸微微一促,手中的藤条“劈”一声重重抽打在座椅的扶手上,惊得众人面面相觑,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 金墨笙见状,只是低声道:“墨笙贱命不足挂齿,如果以墨笙一命可以换取这殿中众人的清白,墨笙愿伏法伏诛。” “墨笙——”王堃心痛低呼,声线失了刚刚的冷静,变得尤为焦急。 他看了看墨笙已经放弃战斗的绝望眼神,再看看古雅檀暗藏幽蓝恨意的目光,一时间方寸大乱,想阻止却是不能够,急得跟什么似的。 而古雅檀隐如刀锋的双眸却是快速闪过一抹喜色,转而逼视着金墨笙,终于一字一顿道:“墨笙亲口认罪,尔等都听得清清楚楚,并非我栽赃,也并无严刑逼供。案子到此总算水落石出,尔等助我破案皆立一功,我会向公主殿下禀明,到时绝不会少尔等的一份赏赐。” 王堃大惊,磕头道:“古掌院,审罪定案怎可如此草率?” 古雅檀勃然大怒:“王堃,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还是说你跟金墨笙亦有勾结?” 王堃被堵了回来,不能再开口,只恨自己口拙帮不上墨笙任何忙,偏偏当事人金墨笙像是生无可恋,任人宰割,只是垂着脑袋不争辩也不反驳。 古雅檀盯着金墨笙,冷冷道:“金墨笙你是一人犯罪,还是与王堃同伙犯罪?” 金墨笙垂着的脑袋始终未曾抬起来,只低低道,“一切皆是墨笙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忧。” 第34章 金墨笙认罪画押 “好。”古雅檀一锤定音,昂然道,“来人,将认罪书拿给金侍郎。” 金墨笙并不做任何反抗,看也不看那认罪书上到底写了什么,拿起笔便是龙飞凤舞。 古雅檀睁眼瞧着他趴在地上认罪画押,凄惨的模样如同穷途末路之丧家犬,那华丽明艳的脸上尽是戏谑之笑,“金墨笙啊金墨笙,没想到你那一手惊世的书法,留给世人的最后一笔竟是认罪书上的画押,不可谓不讽刺,不可谓不可笑啊。” 王堃见一切已成定局,他不发一言的握起金墨笙颤抖的双手,极快极轻声地在他耳边道:“别急,等出了风月雅居我便去求墨凌大人,他一定会来救你的。” 金墨笙闻言,反握住王堃的手,对他飞快摇摇头,目中坚定的神色告诫王堃千万不要去樊笼院,否则至死也不原谅他。 王堃痛心,金墨笙更为用力捏住他的手,王堃只得略略点头,金墨笙这才露出了凄楚欣慰的笑容,那一抹笑如叶尖露珠的滚落,虽摔开了万丈金光,却终究注定要支离破碎。 古雅檀见此事已了,招来贴身的随侍乐筝,吩咐道:“将金墨笙即刻押入大牢,趁滕驸马未回府前赶紧将这认罪书呈报公主,迅速了结此案。” 乐筝见着古雅檀凝重的神情,默默地点头,招呼了四个人便步步紧逼到金墨笙跟前,王堃纵使想护在金墨笙身前,却早有站立一旁的侍卫蛮横地拉开了他。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程熙也大致了解了情况,正准备现身。 突然大殿门口“啪啪啪”响起了清脆响亮的掌声,随之一个剪影踏着光亮步入殿内。程熙抬手覆在眉上挡住那道夺目的阳光,放眼望去,却见一双修长的双腿首先出现在剪影之中,比例出众,线条优美。待程熙适应了那道阳光,才看清来人。 这是一个优雅沉静的男子,三十岁上下,一身黑色锦袍衬出他颀长笔挺的身材,皮肤略微白皙,鼻梁笔直高挺,眉毛轩昂,脸型近乎完美。他的气度不凡,一看便是久居人上者,可眉宇之间却并不见半分乖戾,气质仿若静水,含而不露,有如一方君子,摇曳生辉,骨节修养,不铺陈却自然折服众生。 台阶高处的古雅檀往门口一看,立时一惊,迅速奔下了台阶,赶紧屈膝行礼,“雅檀见过驸马。” 大殿上一干人等都被突然而至的滕紫屹吓得怔住,半响后才反应过来,纷纷行礼道:“见过驸马。” 滕紫屹并不做声,而是语音清越,声调平和道:“我不过是出门了三五天,没想到这公主府便变天了。古掌院?是这么称呼的吧?” 古雅檀见滕紫屹突然前来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浑身瘫软,一个劲的磕头如捣蒜,连话都说不完整,只得拼命说:“雅檀不敢,雅檀不敢。” “不敢?”滕紫屹嘴角一抹微笑,那笑,似笑非笑,带着一种高远,却更多了一份犀利,这样的男子看着柔和,却十分不易攻破,只见他平铺直叙道,“只要公主喜欢,那便是不敢也敢了。对吧,公主?” 第35章 杀鸡儆猴,谁是鸡? 滕紫屹的眉宇间散诞着高贵和笃定,慢慢走到了程熙的面前,不在乎引起周围的骚动和惊讶,就那么自然而温柔地伸出大手,来牵程熙,就像是中世纪最优雅的骑士,古堡内最高贵的王子,向她抛来宿命的红绳,程熙没有多想便伸出了自己的玉手。 “公主的身子可是好多了?”滕紫屹的眸光很柔和,轻喃出口的话语,有些心疼的气息,带着关心的旋律就这样冲入程熙的耳膜,他的笑微微扬起,没有距离,没有疏远,就在咫尺,鼻息相近之间。 程熙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那便好。”滕紫屹似笑非笑道,眸子间潋滟着高深莫测的光芒,还未待程熙读准那抹笑和那缕目光中的深意,程熙的纤手就被人突然间给捏紧了。 “嗯……”程熙下意识的挣扎,想逃脱那只大掌对自己小手的虐待,却撞见了滕紫屹目光中突然多出来的那抹严厉,只见他眉心微微蹙着,神情认真而严肃,也不知双手怎么一个动作,程熙的身板就被他打了个折,像个麻布袋一样挂在了他的膝盖上。 紧接着—— “啪——”一声清脆,滕紫屹有力的大掌拍打在程熙的屁股上,接着用他那独有的淡然清越的声音说道,“第一下,打你不顾社稷安慰,以千金之躯轻易涉险。” “啪——”“第二下,打你不遵医嘱,重伤初愈便到处乱跑。” “啪——!”“第三下,打你任意胡闹,致使后院大乱。” 程熙身躯被打折在滕紫屹的膝盖上,屁股上挨着他痛并暧昧着的三下击打,真是又羞又怒,像个顽皮捣蛋的熊孩子被父母逮到便是一顿好打般,本能的四肢乱舞,却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自从程熙穿越成为御宸熙以来,身边众人不是敬畏她的便是巴结她的,即便是傲然诡滑如盗骊也是要对她察言观色,屈意相承。什么时候见过冷眼冷色?更别提被打了。 顿时委屈万分,瞪着滕紫屹的俊颜,鼓着脸撅着嘴不说话。双手很想去摸自己那生痛的屁股,却因为大庭广众之下实在不雅而只得忍着。 可滕紫屹打完了人却并不安抚她,而是冷眼看向了古雅檀,“公主有三错,我方才已经罚了。不知道古掌院可知自己有几错呢?” 见公主被打,古雅檀早已吓得涕泪交加,他知道滕驸马这三下是特地打给他看的,意在断了他向公主求助的心,也断了他意图蒙混过关的心,于是哭诉道:“雅檀……雅檀不该滥用私刑。” 滕紫屹点头,“嗯,一错。” 古雅檀知道在滕驸马面前隐瞒事实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于是赶紧供认不讳道,“雅檀还……还不该,还不该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定罪结案。” 滕紫屹慢悠悠举起两根手指头,“二错。”然后,垂着脑袋居高临下瞧着古雅檀,耐心地等待着他挣扎……和挣扎无效。 古雅檀见着滕紫屹这副做派,悚然一惊,却不知到底还应该供认什么,便只顾着连连磕头,磕头的声音之大,令程熙都起了恻隐之心。 古雅檀长得明艳照人,为人也是但求轰轰烈烈,骨子里更是天生一股狠劲儿。他知道公主与驸马之间本就心怀芥蒂,他就是要用自己的鲜血让这个芥蒂生根发芽,开到荼蘼,蘼入膏肓…… 第36章 宅斗技术哪家强? 很快,古雅檀那样细腻白皙的额头上,就变得红肿青紫了。可是只要滕驸马不开口,他就磕头如捣蒜,绝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下比一下重,一下比一下用力,单调的磕头声回响在大殿之内,震动在每个人的耳膜间,听久了连心都会被揪起来。 地上血迹斑斑,额头也早已经破皮出血。俊雅如画的脸上,细细的两道鲜血从额头顺着面颊流下来,滴到纯白华丽的衣襟上,晕开成一朵朵艳丽的红花。 刺目,可怜…… 程熙看着古雅檀那低到尘埃里的姿态,再看看滕紫屹一副看他飙演技的做派,稍微一想,也就懂得了其中一二。 原来,她还是小瞧了这府中的男人们。即便是古雅檀这种心思并不深沉的,小聪明和起码的宅斗技术也都是有的。 古雅檀盛宠优渥,风头正胜,自然有人对他嫉恨万分。可是以古雅檀的性子,他是不愿意收敛的,他就是喜欢张扬,喜欢喧哗,他都恨不得可以在熙公主府内横着走。 所以,他对别人狠,对给他造成致命威胁的金墨笙便是狠上加狠。 可是,滕驸马不会纵容他,甚至会拿捏住此事大做文章,那多半是古雅檀无法承受的,所以他便对自己狠。 即使是冒着破相的风险,他也要把这头故意的磕给程熙看。一来显得是滕驸马不大度,往死里整他;二来让程熙对他心生怜悯便揭过了他挟私报复这一页…… 程熙还真想轻怕两手,给他鼓个掌,真是以退为进的好计策啊! 只可惜古雅檀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点。以前的古雅檀可能是熙公主的心头好,稍微一点苦肉计便能赢得熙公主的爱怜和纵容。可是在现如今的程熙眼里他更大的角色担当仍是棋子一枚。 程熙是不会为了他几个演技傍身的磕头就改了之前的全盘计划的。 程熙一派置身事外的姿态自然完全入了滕紫屹的法眼。 只见滕紫屹很温柔的笑起来,悠然自得的扫视大殿内众人,缓缓说:“看你磕了半天头,这是打算抵死也不肯认罪了?” 古雅檀倏地停了下来,俯身在地上不敢抬头,没想到他一番苦肉计,被驸马轻轻的一句话,就变成了抗拒认错,死不悔改?!!! 这…… 滕紫屹温柔的看着程熙笑,而后蹲下身子,直视着古雅檀那张鲜血淋漓的脸,说出来的话铿锵而清冷:“你因嫉恨墨笙夺了你的专宠而借机报复。公主许你治府之权,你却用她来清除异己,公报私仇。此为不义,是为一过。公主遇袭当日,你因心生不平而偷偷跟踪,且在公主遇袭之时只顾保住自己性命而逃跑,扔下公主和行动不便的墨笙独自面对险境,此为不忠,是为二过。初得治府之权便张牙舞爪,作威作福,不仅滥用私刑且颠倒黑白,歪曲事实,辜负了公主对你的信任和厚望,此为不臣,是为三过。” 滕紫屹清越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古雅檀早已被吓得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一脸的冷汗惊惧难言。 半响后,滕紫屹站起身,看向了程熙,问:“古掌院有此三过,不知该当何罪呢,公主?” 第37章 真正胸有丘壑的表现 滕紫屹的声音悠远清越,极为悦耳,没有丝毫激动的情绪,却带着天生的气势,高大的他在向程熙走近的同时,极为平静的伸手拉起了她的手。 程熙吃一堑长一智,想起刚刚屁股上那用力的三下,赶紧甩开他,像个负气的孩子,咕哝道:“你连我都打了,还需要征求我的意见么?” 滕紫屹低眉一笑,轻声道:“公主的意见,在整个熙公主府内就是圣旨。紫屹岂敢不从?” 程熙瘪着嘴,才不吃他这一套。 原本她还对这滕驸马有着万千想象,诸多好感,结果人家一上来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打她,是。严惩古雅檀,亦是! 程熙有些不服,也有些不开心。谁被啪啪打脸了,还能甘之如饴? 滕紫屹却像极了一个严格又宠溺的家长,对自己的“孩子”打一棒给颗糖,轻轻揽过她的肩,低声温柔道,“打痛了么?惹得公主不悦,紫屹愿领廷杖三十!只要公主不生气,紫屹做什么都可以。” 温润的声音,认真的语调,只这么一句,似乎蕴含着无穷的能量,可以弥补他对你做过的所有的错,只记得他当下对你的温柔和疼惜。 这个男人实在太可怕了,他的一言一行,一个眼神一个尾音,都像是春蚕吐出来的丝,柔软细致,晶莹洁白,带着不可抗拒的魅力,那么丝丝缠绕住你所有的视线和心思。 程熙努力稳定住心神,否则她便只能丢失所有的阵地,任由他攻城略地了。 定了定后,程熙打算跟他来个回合,于是冷冷道:“雅檀确实有做的不当的地方,可是他也不过是一心想帮我揪出凶手而已。这手段和手法是有待商榷,可是……滕驸马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雅檀跟踪我的事情你会知道,难不成你也安插了什么人一直跟踪我?” 滕紫屹好看的眉毛一挑,对于程熙的质问倒是难掩惊奇,却是神色不变道:“公主言重,紫屹怎敢窥视公主。紫屹身为驸马,心系公主,不过是职责所在,对此事稍加了调查而已。” 程熙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便最好了。要不然我还以为这熙公主府姓滕了呢!” 滕紫屹摸着鼻子哭笑不得,公主任性不减,更添犀利了呢。 程熙不给他思考的时间,单刀直入道:“你什么职责什么心意我不管,但是墨笙和雅檀两个人,我都要了。驸马可有异议?” 滕紫屹低眉,赧然道:“公主府内本就是公主的天下,自然公主说了算。” 程熙状似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道,“听说你已将那个刺客抓回来了?” 滕紫屹点头。 程熙细心的发现他的双眉间有着难掩的疲态,看这神色应该是几天几夜都未曾合眼了。为了帮她抓住凶手,看来他并不只是尽职责这么简单。这让她觉得感动。于是由衷道:“辛苦你了,做的不错。” 滕紫屹只是低眉点了点头,接受了程熙的夸奖,既没有炫耀,也没有谦虚。程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止若静水的人,也许这才是真正胸有丘壑的表现。 第38章 妖孽的太刺激心脏 谈话在双方的试探和防备中陷入了瓶颈,尔乔适时的插了一句,“公主,那些人身上似乎都伤得不轻,是不是……” 程熙看了一眼滕紫屹,挥手道:“我只要雅檀和墨笙,其他人该当如何交给驸马处理。” 滕紫屹低眉,“公主放心,紫屹一定安置妥当。” 程熙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对着尔乔吩咐道,“派人将雅檀和墨笙带到熙坤宫去。”说完便不再多看滕紫屹一眼,甩袖便走。 可滕紫屹却追上一步,请示道:“公主,紫屹已将那个刺客囚在牢中,等待公主发落。” 程熙挑眉,问:“还活着的吧?” “活着。” “可审问过了?” 滕紫屹莫名的笑了下,摸鼻子道:“紫屹不敢审。” “哦?”程熙故意挑高了尾音,连同右边的眉毛也是一挑。不敢审?为什么? “因为那人是……”滕紫屹顿了顿,仔细品读着程熙脸上的神情,然后走近程熙,覆在她耳侧压低声音道,“……那人是江随云。” 程熙不假思索地瞪大了眼睛,倍感诧异地看向滕紫屹,尽管她并不知道江随云是何方神圣,但能够让滕紫屹都不敢审问的必然是个人物,总之吃惊是不会错的。 在弄清楚这个江随云到底来自哪个山头前,程熙并不想见他,于是皱了皱眉道:“把他关在牢里,不会出事吧?” 滕紫屹尴尬的一笑,低眉轻声道:“为了保证公主的安全,紫屹已经擅自做主给他服了去功散,只要……只要公主不逼他服合欢散,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程熙皱眉,这是什么意思?逼他服合欢散?难不成她还会强-暴一个要杀她的人? 这个关系真心有点复杂。 既然滕紫屹对待这个江随云如此慎重,程熙自然不能表现的太过随意,于是认真问道:“此事多少人知晓?” 滕紫屹了然的一笑,回道:“只紫屹和公主二人,再无第三者,包括女皇陛下也并不知道。” 程熙点头,夸赞:“做得好。” 然后抛下一句,“我乏了,先走了,这里你来善后。”接着夹紧臀腚,腰肢一扭便施施然逃离了风月雅居。 出了风月雅居程熙才深深的呼吸了几口,这种感觉就像是虎口脱险,程熙刚刚表现的有多沉稳镇定,现在就有多紧张颤抖。 熙公主府的男人们真的都太强大了,一个个妖孽的太刺激心脏了。 可今日见到了滕驸马,程熙才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她可以当面跟滕紫屹说一声,你就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你就是我的菜吗? 天呐。 她从来不知道男人的温柔可以如此锋利,男人的笑容可以如此夺命,仿佛可以瞬间刺穿她所有的抗拒,柔化她的内心,让她像个涉世未深的傻女孩一样被他轻轻掠获。 刚刚那是心跳的感觉啊!一见钟情了么?坠入爱河了么? 程熙理智不要不要的,可情感却是心花怒放…… 抬头看看阳光,看看花草树木转移注意力,程熙脑海中不断回翻的仍然是滕紫屹低眉看着她时露出来的那一抹淡淡的笑容,那样轻和柔软,带着诱哄一般,对她吐气如兰。 不行了不行了,她要膨胀了,她要爆炸了…… 再揉一揉她的屁股,此时仍有些许微微的痛,足见他当时下手之狠。这第一次见面,就如此令人印象深刻,这是要开始罗曼史的节奏了么? 程熙摇头,再摇头,一定将滕紫屹的影子从脑海中驱逐出去,否则她会失去理智的判断的。 最后深吸一口气,程熙便义无反顾的向前走。 走向她和遇树秘密约定的地点。 第39章 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走至约定的地方,程熙打发了所有的人到百米开外,自顾自地躺靠在一块巨石上悠闲的晒着太阳。 正是人间四月天! 草长莺飞,蝶飞燕舞,山水含笑,生机勃勃。 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天空是清澈蔚蓝的,云朵是纯白清透的,风景犹如清新的水彩画一般令人神醉。风在耳旁回旋游荡,时不时能听到它与翠绿新叶嬉戏的轻快笑声。那一点点,一簇簇,一丛丛的新绿,翠得能点亮这凡尘世间,也好似能点亮你的心。 初吐芳蕊的娇花溢着飘着丝丝缕缕的清香,与层层叠叠的新绿起舞,密密匝匝的抢占着深深浅浅的阳光,一切仿佛都能动起来,舞起来。 好似她此刻激荡的春心! 程熙由衷感叹,这公主府里的景色多么美好啊,如果里面的人际关系也能如此美好,那该多好? 不一会儿,遇树便来了。程熙微微坐直,两条腿挂在巨石上晃荡,不待遇树说话便直截了当问道:“怎么样?” 遇树四下里观望了一番,才躬身轻语道:“禀公主,果然有收获。” 程熙眉头微皱,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哦?” 遇树轻声回禀道:“公主带走了金墨笙和古雅檀之后,古雅檀的贴身随侍乐筝便鬼鬼祟祟的溜出了风月雅居,去了……” 程熙抬头看着遇树的眼睛,示意他说下去。 遇树微一迟疑,接着道:“去了侍郎南宫伦的逸风轩。” 程熙挑起一根眉毛,“南宫伦?” 遇树点点头,却不再往下说了。也是,柳遇树本就是柔顺谨慎的性子,轻易不会给出自己的意见。 程熙想了想,试探着问:“这有何不妥么?” 遇树微微抬眼观了程熙的神情,才道:“本来也没什么不妥,只是南宫伦是北汉仁王的幼子,三年前西凉铁骑大败仁王大军,为和谈仁王便将南宫伦送入公主府当质子,南宫伦入府之时带来了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秀美男优数十人计。只因其身份特殊,所以入府三年公主对其并不如何恩宠,对他从北汉带来的献媚之物也是不屑一顾,近年来西凉与北汉的边境常出乱子,府中众人对于南宫伦皆是避而远之的态度。而古雅檀却是西凉人,他们二人之间本应毫无牵扯,古雅檀也本应避嫌的。只不知他的贴身随侍为何会……” 又是北汉又是西凉,不但夹杂着两国间的矛盾,还牵扯着十分诱人的利益。而那个南宫伦,从王子之尊一朝沦为质子之辱,其间难免夹杂着从云端坠落的痛苦,对造成他此种痛苦的西凉和熙公主也便难免不产生恨意了。 又是一个似敌非友的人物啊,这公主府内的男人就没有一个令人省心的。 原来的那个熙公主还真的是一个重口味的刺激型玩家,纳这么多攀枝错节的妖孽在府中,她想给自己的通关游戏增加难度系数到九点几? 看吧,没玩几盘呢,就把自己给玩game-over了。 这是不是叫活该??? 前车之鉴呐,血的教训啊,程熙一定得想办法把这熙公主府给清洗一遍,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40章 人若贪心,自促其死 程熙敛下神情,问:“遇树啊,依你看,这个南宫伦可安分?” 遇树沉吟一番,咀嚼着公主的想法,小心翼翼道:“南宫伦入府三年,公主一直对他视而不见,他所在的逸风轩又有着重兵把守,所以并闹不出多大的动静。可是,他手上有着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公主当年对之看不上眼,任由他自主处理。可……这钱财如若用得好,可是能通神的……更何况在那些北汉男优的心目中只有南宫伦一个主子……” 程熙用拳头抵住下巴,苦苦思索。按照这样看来,古雅檀和南宫伦之间确实有所勾结了?他们勾结什么呢? 自由?如果是这个,程熙倒是可以想方设法满足他们。 可若是阴谋破坏,里应外合扮演着潜伏的戏码,那就不好了。 程熙本还想让遇树去暗自查查风月雅居里那特殊的熏香是怎样回事的,想着现在他要帮她调查古雅檀和南宫伦之间的勾勾搭搭已经够忙的了,也就沉吟吩咐道:“继续给我盯着风月雅居里所有的人,看看还有没有私相授受、暗地里交往从密的,尤其是那个乐筝。” 遇树郑重点头,然后微微抬头,轻声道:“那……南宫伦?” 程熙想了想,道:“先禁足,看看再说。” “是。”心下里虽有些失望,可遇树的面上却依旧一副尽职尽责又谦逊温和的神情,天然一派清逸的亲和力,让人很容易亲近和信任。 程熙叹了口气,跳下巨石,拍了拍手掌上的灰,然后向着熙坤宫的方向走去。那些百米开外的侍卫、宫女、随侍也就逶迤蜿蜒的自动跟在了她的身后,一路上浩浩荡荡的,阵仗好不庞大。 而在这副阵仗的后面,遇树眼光一路远远跟着,在遇树的身后是他的心腹侍卫柳阵。 柳阵像是在为难,有些话当说不当说,最后他还是说道:“大人,南宫伦可是盗骊大人的棋友,据说盗骊大人对他的棋艺很是欣赏。咱们这样栽赃,会不会……” “哼……”遇树冷哼道,“放心吧,盗骊不会保他的。南宫伦虽是北汉皇族,可他的父亲仁王在那次战败大伤元气之后在北汉就没有了原有地位,南宫伦虽是仁王独子,但是怪就怪他各方面都太过出色,而北汉国主的几个皇子又都是酒囊饭袋,早就对他忌惮十分了。说不定,那些目光短浅的北汉皇子们早就想让南宫伦死在这熙公主府了呢!你看他自从入了公主府,谁管过他的死活?可他为了上位,以棋会盗骊,以艺交古雅檀,对滕驸马也是倾其所有的巴结讨好,唯独对我……哼!要不是他有着那些黄金、锦缎傍生可以买来点怜悯,他在公主府的日子早就生不如死了。我便是要用他的嘴告诉众人,如今在这公主府要想活得好,得找我柳遇树。吩咐下去,通晓各轩各阁,公主亲口下令,将南宫伦禁足逸风轩,平日里跟逸风轩有所走动的,他们从逸风轩吃了多少,我便是要让他们成倍的给我吐出来。” 柳阵低头称是。雷厉风行的带队将逸风轩狠狠地搜刮了一番,南宫伦则抱着棋盘坐在大樟树下一脸漠然的看着如狼似虎的侍卫们边砸边搬,那么多的黄金晃人眼,那么多的顶级绸缎迷人眼,有些人因分赃不均便已不顾一切地起了内讧,甚至在逸风轩就大打出手。南宫伦远远望着,不禁摇头轻叹: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真的很想送给柳遇树一句话:人若贪心,自促其死。 第41章 一个狡猾一个城府 柳遇树身为廷尉,在公主府中有着自己办公的地方,他不过是在那里处理了一下午的公务,他的临风院就被那些闻风而来的侍郎、男宠们踏破了门槛,院内如今奇珍异宝、黄金白银堆积如山,清点记录好不忙碌。 一时间,遇树奉旨秘密追查跟风月雅居、逸风轩有关一切的事情是人尽皆知。盗骊大人离奇下台,古雅檀瞬间落马,府内随之风起云涌,所有人都在望风而动。 在这个节骨眼上,柳遇树适时的气势排场,让府内众人似乎摸到了风向。于是,之前巴结讨好古雅檀的或者打压受贿南宫伦的,为了避嫌撇清,赶紧上了临风院来表明态度;之前对柳遇树不够尊敬平时来往不够亲近的,为了端正立场,也赶紧上了临风院来表述忠心…… 这临风院迎来送往的,实在是好不热闹!!! 打听到这一消息的沈尔乔,听了之后只是摇头一笑,柳遇树此番行径多么像当年的自己? 眼前得利,兴高采烈; 好高骛远,爬高摔重。 真是自寻死路,自掘坟墓啊! 如果柳遇树只是借此事从侍郎男宠们那儿打捞点油水也便算了,可他偏偏贪心不足,竟敢动那些黄金的脑筋,可不就是嫌命长了么? 逸风轩里有着黄金千两,锦缎百匹,熙公主府中尽人皆知,可谁都不敢动之分毫。因为谁也不清楚公主对这些东西的态度,哪怕是连滕驸马也不敢贸然染指。柳遇树倒是胆大,不过他大概也是真被逼急了,到底是不受宠这么久了,多少年没见着好东西过了?只是……柳遇树急着搜刮这么多钱,他想做什么? 沈尔乔双臂环胸,心想:此时的柳遇树跟当年的自己一样走在了人生的岔路口,一脚阳光道,一脚地狱门。洞察一切的盗骊是会借此将柳遇树收为己用呢,还是眼看着他自掘坟墓? 比起其他,沈尔乔倒是更好奇盗骊对此的态度。 因为在熙公主府,滕驸马可以决定任何一个人的去留,左右任何一个人的荣衰,可盗骊却可以拿捏任何一个人的生死! —————————————— 程熙一路心事重重地回了自己的熙坤宫,东篱早已驻足等候在宫门口良久,看到程熙终于回来,迎上来几步回禀道:“公主,盗骊大人和墨凌大人已经等候公主多时了。” 程熙哦了一声,抬步便往里走,一路上的宫女、侍卫纷纷跪地行礼,程熙因想着自己的心事,也就没有多加理睬只顾直直的往里赶,待到殿前一名主管宫女模样的人尖着嗓音喊:“公主到。”程熙方清醒些,捏了捏面无表情的脸蛋,绽出一丝微笑,便踏进了殿内。 跟着程熙进殿的宫女少说也有十五六人,可是能听到的只有密密的脚步声,没有环佩叮当,更无香粉细细,一片的肃然无声,低头不语。可见之前的御宸熙对于宫女的管理是很严格的,可程熙始终还没适应到哪都簇拥着一群人,于是挥了挥手,东篱便停下脚步向众宫女使了个眼色,十五六个宫女毫无声息的皆退到了门口。 进入晴芳殿,见盗骊和金墨凌泾渭分明的各自坐着,屋里再无其他人,气氛却有些凝重。 也是,从程熙醒来后的第一眼开始,这两人似乎就是互相不对眼的。只是一个狡猾,一个城府,所以根本掐不起来。 程熙前脚一入,两人便同时起身,向着程熙行礼。程熙一路走到上座,稳稳坐下了,不待他们开口,率先说道:“你们来的正好,我押了墨笙和雅檀来熙坤宫,你们帮我一起审审。” 第42章 仿若天使坠落金墨笙 盗骊瞥了一眼金墨凌,娇媚一笑,丽色顿生,道:“不需要知会滕驸马么?” 程熙淡淡道:“驸马忙得很,就不给他添乱了。” 盗骊神色莫测的点头,旋即便染上一脸的娇媚笑容,程熙真想扯下他那一脸邪邪的笑,而金墨凌则始终面无表情,深沉到底。程熙转头对东篱道:“带墨笙。” 程熙柔声让一直笔挺杵着的盗骊和金墨凌安坐,还没扯上三句闲话,东篱就回来了,跟在东篱身后的是两个大汉,抬着……一张轮椅,而坐在轮椅之上的赫然正是金墨笙。 轮椅? 原来……金墨笙竟是一个残疾人? 程熙盯着他,再转头看向金墨凌,两人的五官确实有六七分相像,可是气质却大相径庭。 金墨凌是深沉巍峨,大气性感。 而金墨笙却是忧郁的眼,凌乱的发,苍白的脸颊,迷茫而颓废的表情…… 以程熙如此贫乏的描绘能力只能想起以前海报上看到的一句宣传语:他仿若天使的坠落,成为了人间的忧郁王子,他是徘徊在男孩与男人之间的独特存在,他的出现只为了——让你过目难忘! 程熙可以想象,在女强者的淫-威下,他被强行展示着澄澈的青春,用无辜忧郁的眼神刻录着被要求的原始欲望,从而勾起女性逐渐荒芜的想象和萌动。 如果说古雅檀长得迷人、二次元的话,那金墨笙就是极致的诱人,绝对的梦幻。他那种气质,又想捧在手上极致的宠爱,又想狠狠撕碎变态的虐待,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男子?太引诱人犯罪了! 可事实上,如果只是远距离欣赏的话。在金墨笙的脸上,呈现的是一种安静平和的气质。他具有一种静态的威慑力,可以轻易戳中你心灵深处最柔软的部分,他拥有着纯洁慵懒、斯文优雅、阴柔纤细等多重个性,让世间凡俗的审美观变得更多元化。 想说金墨笙是安宁而无害的,可他却是最简单最朴实诱惑的…… 一身墨蓝增强了金墨笙面部的苍白感,一张薄薄的毛毯盖住了本该青春跳跃的双腿。束紧的腰带凸显了他身形的瘦削,柔软的头发遮住了半边眼睛,忧郁的唇角,干净完美的脸型,他像个需要宠爱的孩子般,可以轻易唤醒女人的母性。 程熙并不容易心软,可是看着金墨笙仍觉得心尖一酸,想起古雅檀曾对他做过的一切,不禁柔声问道:“身上的伤不要紧么?” 金墨笙没有抬头,只是低声道:“谢公主关心,墨笙命贱这点伤不碍事的。” “是么?”程熙喃喃道,金墨笙好像很自卑,他的行为举止仿佛努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做透明化、不存在化处理,可他天生的样貌气质却让他更像是青山绿水般的存在,没有逼人的气势,没有夺目的光芒,却掩饰不住那林间清泉一般的淡雅幽静。 征服这样的男子,一定会让人从心底产生某种变泰的筷感,曾经的御宸熙一定沉迷于这种筷感无法自拔过,一定。 因为此刻的程熙也是心痒痒的想挠墙,连带着半边身体都好似酥嘛了,手臂上爬上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虽然她没有什么童年阴影,也没有什么特殊怪癖,可是面对这样一个男子,依然油然产生出一种变态般的破坏欲。 双手紧握成拳,用意念压制内心的异样冲动,可是……怎么就是痒呢? 第43章 寒风过处积恨阑珊 程熙默念了十遍“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算是摒除了邪恶,稳定了心神。而金墨笙对她虽谈不上明显的敌意,可是畏之如虎狼却是有的。 程熙忆起他之前的反应,颇为不解,于是蹲下身子看向他的眼,柔声问道:“刚刚雅檀那么冤枉你,为什么你不争辩呢?” 金墨笙的瞳孔里赫然倒映进了程熙的脸,他顿时微微闭眼,仿佛看到她会让他回想起什么难堪似的,只是摇头道:“公主认定墨笙为同谋,墨笙便是同谋,不需要争辩。” “……?”真被他给气死了。 金墨笙完全是在非暴力不合作,想撬开他的嘴,让他说点真心话估计眼下是比登天还难了。 程熙实在无奈,见他这么不想看到自己,也是识趣的站起了身,问道:“我遇袭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从头到尾复述一遍,不要有丝毫遗漏。” 金墨笙愕然抬头,苍白的脸,咬紧的下唇,一双纯净剔透的黑眸仿佛从幽暗的深处盯住你,让你不忍对他提任何要求。 “公主!”与此同时,金墨凌呼啦一声站了起来,沉稳淡定如他,居然一脸谴责,半是哀求半是责备的看着程熙,仿佛她在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的。 程熙茫然,怎么了? “呵……”盗骊随之站起身,仍是一脸邪邪的媚笑,拖长音调的笑语中机锋不掩,“墨凌,你可还记得与公主的约定?” 金墨凌敛藏极深的冷眸瞧了一眼盗骊,垂首,语调恢复到四平八稳,像个无情的机器背诵道:“除非死,墨凌此生绝不私下与墨笙相见,墨笙若犯错,墨凌绝不干涉求情,否则自废武功,自断双腿。” 程熙震惊,看向金墨凌那面无表情的脸,心中五味杂陈。两个亲兄弟,同处一个屋檐下,竟然让他们互不相见?这么灭绝人性的事情是谁做的??? 好吧,貌似是自己。 盗骊却是干笑一声,并不打算放过金氏兄弟,故意扬高了声音道:“墨凌每次出府伺候了哪位夫人,回来不都是要跟公主汇报情况的么?夫人们可还满意,合欢散用了多少分量等等事无巨细不都一一汇报的么?你能做到,相信墨笙自然也能做到。” “你——”金墨凌隐忍着怒火,额头已经青筋暴露了,而金墨笙苍白的一张脸也已经气青了。 “盗骊!”程熙大怒,出声喝止他,“别说了。” 然后转脸看向金墨笙,尽量语调放柔和道:“算了,不想说就不用说,不打紧的。” 金墨笙并不领情,纤细修长的双手抓紧轮椅的扶手,饶是努力镇定却仍气得全身颤抖,仿佛再给他一点刺激,他就会一头栽到地上撞死拉倒。 程熙看着他那副模样,心疼不已,也是自责不已,尽管那些变态的事情并非程熙所为,但是金氏兄弟确实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和虐待,这种精神上的摧残比起身体上的伤痛更难平复。凌辱一个人的尊严,是对一个人最残忍的惩罚。 之前的御宸熙到底跟这对金氏兄弟有着多大的仇恨,才能做出这一些灭绝人性的事情来? 程熙突然很想弥补他们。 并不是为了赎罪,只是因为不忍。或者说,连程熙自己也分不清的,只是一见金墨笙,心中就仿佛被灼出了一个洞,渐渐的被侵蚀,痛并柔软着。 这样的男子,真是个要人命的存在啊! 第44章 自责填满忧伤的海 突然,程熙看向了金墨笙的双腿,想起盗骊似乎会搭脉问诊,于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问道:“盗骊,依你看墨笙的双腿还能治么?” 盗骊不解,淡淡道:“墨笙的双腿是公主下令废掉的,怎么?如今又要治他了么?” 难道金墨笙的双腿不是天生残疾,而是御宸熙弄断的?程熙心中不免瑟瑟,咬唇硬撑道:“我这人向来喜怒无常,任性妄为。你只且告诉我,他的腿你有没有办法治就好。” 盗骊收起他那一脸的媚笑,严肃道:“要想恢复到之前独步武林的绝世轻功怕是无望了,不过像一般人那样直立行走,盗骊倒是可以一试。” 程熙不禁惊喜道:“真的?” 程熙如此的惊喜,晃乱了盗骊的思维,于是他不得不提醒道:“可若是治好了墨笙的腿,他可是极有可能再躲在树顶上当鸟人半个月不下来的。到时公主若是再下令打断他的腿,那就终身不可再恢复了。” “不会了不会了。”程熙赶紧表态,然后蹲下身子看向金墨笙,柔声道:“嘿嘿,你的腿可以恢复了,高兴么?” 金墨笙茫然而疑惑的看着程熙,不明白那个嗜血如命,变态残忍的女魔头为何会有如此温柔的面孔?只是愣愣的眨了下眼,当做回应。 见金墨笙冰冷绝望的瞳孔里有了一丝光彩,程熙高兴的跟什么似的。金墨凌也走到了金墨笙面前,蹲下身看着他,暖声劝慰道:“墨笙,既然公主恩典,你就好好治腿。哥帮不上你任何,你一切都得靠自己。” 金墨笙低头不语,长长的睫毛敛下所有神色,看不到丝毫波动,膝盖上毛毯下的双手紧握,整个瘦弱的身影笼罩在金墨凌高大挺拔的阴影下。 随着金墨凌起身退后,盗骊鼻翼一动,又捕捉到了那缕味道,很淡,飘散很快,盗骊能够确定这跟那日潇公主带进府里的是同一种东西。如今又传递给金墨笙了? 而此时的程熙却转过身向着大门大声道:“来人呐,来人。” 殿门大开,东篱首先进来。程熙高声道:“来几个人帮我带墨笙回墨竹院,路上都小心点哈。” 然后程熙抓起盗骊的胳膊,吩咐或者应该说是嘱咐道:“你一定要好好医治墨笙的腿,如果医好了重重有赏哦!”程熙向他抛了个讨好的媚眼。 盗骊挑眉,不死心地问道:“公主真的只是让盗骊医好他的腿,不为其他也不计后果?” “当然了,”程熙确定道。现在的金墨笙就像是一个折翼的天使,虽然坐着轮椅的他更适合YY,但是女人的同情心一旦开始泛滥,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想想还是不放心,程熙拉着盗骊的袖子道,“要不,你就住到墨笙的墨竹院去,方便治疗。或者你不乐意,让墨笙住到你的院子里去也行。” “呵……”盗骊轻叹,看向程熙的目光像是看着一个胡搅蛮缠的熊孩子。 她到底还记不记得她当初有多恨金氏兄弟?无所不用其极的折磨他们,羞辱他们!如今,明明是来审断问案的,可是金墨笙才刚露出招牌式的博可怜,她就完完全全丢了魂似的,既忘记了仇恨,也忘记了安危。 她甚至忘记了那个人姓金! 盗骊不得不担忧,这还是原来的熙公主么? 可程熙却早已丧失了所有的心防,她此刻的内心被自责填满了,如果知道金墨凌的遭遇让她觉得不忍和不堪的话,那么金墨笙的经历直接让她整颗心痛得无法思考。 她真的没有办法做到,漠视那样纯善的少年如此卑微且凄惨的活着,以前的她不管,以后的得由她说了算! 一切改变要从现在开始,从金墨笙开始。 哪怕行迹败露,众人皆疑! 第45章 未卜先知江随云 盗骊仔细的观察着她的神色,这种思维和性格的转变绝无可能是药物所致。盗骊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之中,可嘴上却仍能淡然无痕道,“还是盗骊搬去墨竹院吧。” 程熙闻言嫣然一笑,仿佛在用那笑容赞许道:盗骊,真乖! 盗骊回之以微笑,而幽深如潭的墨瞳缓缓地转黑转浓转深邃,回头再望一眼金墨凌的深沉如海。如果他猜想和怀疑的没错,那么公主的危险随时随地降临。 ———————————————— 金墨笙难以置信的走了,金墨凌满腹狐疑的走了,盗骊百思不得其解的走了,所有的消息汇总到滕紫屹那儿时,滕紫屹站在窗前看向天边的云海翻涌,纵是神情无波无澜,心底却已是思潮起伏。 正如万里所回报的那样,公主确实变了,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东篱曾向他透露,公主说过想换一种活法;盗骊也已向他回报,说公主内伤未愈压迫五脏六腑,也许会性情大变……只是滕紫屹没想到公主会变换的如此彻底。 只是……这是好是坏? 滕紫屹清雅绝伦的脸上难得的现出了一丝迷惑,可是很快就被沉稳和坚毅代替,他转而看向千山,问道:“江随云在牢中如何?” 千山苦笑道:“江随云在牢中,一派泰然自若,简直像是在自己家一般。我们给他安排了最明亮舒适的牢房,他只是淡淡一笑。进去之后便闭目养神,送进去的饭菜他明明知道里面有去功散,他也没有异议,照吃不误。看他那个样子,至少是不会以死相抗的。” 滕紫屹听后,也是苦笑一声,道:“他是什么性情的人我最清楚。随遇而安,圆润若水。俯仰天地之间,一派欺骗世人的清淡悠远。在青山碧水间如此,在牢房刑场上亦是如此。” 千山不解,只得请教道:“真正的凶手明明是木桑和金墨凌。木桑已经拒捕身亡,金墨凌也在自投罗网中。我们本可以交差回府的,大人你为什么还要如此大费周章的将那江随云捉回来呢?” 滕紫屹苦涩一笑,幽幽道:“没办法,谁让普天之下公主只听江随云一人的话呢?当年公主与陛下势成水火,是国师江随云的一番深谈劝服了公主,从此后这对最固执的母女才化干戈为玉帛,西凉女国的江山社稷才不至于沦落他人之手。而公主之所以能够放下对陛下的恨,除了江随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句句点中化解了公主的心结外,更重要的是公主对他一见倾心,在之后几个月的相处中更是芳心暗许。在公主最黑暗迷茫的时候,是他指给了公主以明路,教会了公主妥协和坚持的精髓。在公主痛失慈父最伤心绝望的时候,是他对公主体贴入微,提供了坚实宽厚的肩膀。公主在情感上需要他,智慧上依赖他,生活上习惯了他,宏图大业上画满了他。他是公主的信赖、仰慕和迷恋。在整个西凉女国,无人可取代江随云在公主心目中的地位。” 第46章 江随云的举足轻重 千山更为不理解,“既然如此,当初地位如此尊崇的国师为何又会不辞而别呢?” 滕紫屹苦恼地道:“谁能知道江随云的父亲竟然会篡位夺权?那之后的江随云便是东雍国的皇太子,如何还肯屈居在公主府?听闻当时公主愿意抛弃一切,追随江随云而去,哪怕只是当他后宫众妃中的一个。但是江随云以公主命中有千夫为由,拒绝了公主。临走之前,他还预言公主命中有劫,难渡十九极凶之年。公主今年恰是十九芳龄,果然遇袭重伤,命悬一线。更为巧合的是,不辞而别后五年未曾在西凉女国有过踪影的江随云却突然孤身现身弱水八部,凡此种种绝非偶然,所以我不管用什么样的理由、什么样的手段也必须将他带回来。” 千山忧虑道:“可万一公主见了江随云,依旧对他一往情深,倾国相许怎么办?” 滕紫屹秀挺的眉毛微蹙,喃喃道:“公主确有可能会如此。你没有见过江随云,如果你见了,就会发现这熙公主内78美男,个个出色。可是他们大多数都长得像两个人,要么像当年的孤城大人,要么就是像如今的江随云。” 千山更为忧虑道:“那您为什么还带他回来?” 为什么? 滕紫屹也在问自己。或许他只是想让公主有个决断,或许他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了断,更或者,他觉得盗骊会给他和公主一个交代。于是拍了拍千山的肩膀道:“放心吧,盗骊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这也是我之所以敢瞒着陛下带回江随云的原因所在。五年前的盗骊自是不可与江随云同日而语,可五年后的盗骊却足以让江随云刮目相看。尽管在最开始盗骊只是江随云的替代品,但是替代品也是有尊严的。盗骊因着江随云的存在,此生不为爱恨,只为胜负。在这个敏感时期,江随云的再现江湖绝不单纯,只是他却不知道如今的盗骊也早已不简单了。” 千山神色凝重道:“这么说,江随云此来怕是要掀起四国间的腥风血雨了。” 滕紫屹轻皱眉头,幽幽徐徐近乎自言自语道:“可这却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公主听到了江随云的名字本不该是那样清淡的反应的。按理说,公主应该……”想了想,滕紫屹仍是不敢置信的微微摇了摇头,“无论如何公主应该是不可能对江随云忘情的!” 而千山却暗暗期待道:“以前公主身边只有江随云一个,自然倾心相许,可如今公主府内有了这么多的男人,再加上时隔五年,也许公主真的已经忘了那江随云了也未为可知啊。” 滕紫屹却是沉吟摇头并不认同,接着转念一想,问道:“公主今晚招了谁侍寝?” 千山回道:“据采菊回报,公主今晚未招任何人,下午回了熙坤宫后就没有再出来。整府上下,未得公主招幸敢夜闯熙坤宫的除了大人您就唯有盗骊大人了。可盗骊大人此时正在八骏院,看他那样应该是没有侍寝的意思。” “哦?”滕紫屹简直不敢相信,熙公主的习惯是一夜无男便不会就寝的,难道她说要换个活法,连这个保持了五年的习惯也要更换了? 突然滕紫屹仿佛记起了什么,“那公主今日可招人以内力助疗了?” 千山摇头,“据属下所知,应该还没有。” “这可怎么行?”滕紫屹着急的抓起外袍就往风里赶。 千山赶紧追上,心疼不已道:“大人,您身上还有伤,实在不适宜服侍公主,会加重内伤的。要不,属下去传遇树大人,或者尔乔大人的内力也是不错的……” 滕紫屹只是轻轻扫视了千山一眼,那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除了清远,只有坚持。 第47章 记忆中的狷狂 程熙屏退了所有人,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双膝靠在偌大的大床上。这一整天下来已经将她累到不行,程熙实在不想睡觉了还绷紧着神经应付着任何人。 她需要安静,这里太繁华,太热闹,因此她更需要安静,安静的思考这里的人,安静的思考这里的自己。 正边思考边酝酿着睡眠,可五脏六腑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力道硬捏了一下,搅动在一起扯得四肢百骸俱是又寒又疼,程熙皱紧了双眉,无意识的发出低低的喘息声,整个身子趴在床上弓成一团,背部更是传来火辣辣的剧烈疼痛。 怎么会这样?白天的她还是好好的,不过是比正常人更容易疲倦一些,怎么突然会这么难受? 程熙疼出了一身的冷汗,挣扎着从床上爬到地上,连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救……救命啊……东……东篱……救……救我……” 寒意从体内扩散开来,程熙四肢僵硬又冷又痛,疼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了,程熙咬紧牙关,努力想找些什么发出声音,突然殿门大开,冷风吹在她一身冷汗的身上,程熙禁不住的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程熙只知道听到了东篱失声的大叫:“天呐,公主你没事吧?来人呐……来人呐……” 程熙也在内心呐喊:“来人呐——快来人呐——”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 然后便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宇宙洪荒,仿佛再次生死轮回,程熙只觉得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人在她的耳边呼喊她的名字,“熙儿?熙儿?” 紧接着背后一热,有股热流穿过背部传至五脏六腑,像是温泉流至四肢百骸,顺着全身经脉往体内渗透,那感觉像是有只温暖柔情的手掌轻轻安抚住所有痛苦的神经,驱散疼痛,捂暖心肺。程熙刚开始还难过非常,慢慢的便放松了身体,正渐渐开始享受时,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脱自己的衣服。 程熙大惊,苏醒的神经强制命令自己清醒,挣扎着一睁眼,果然见有一只手在自己的腰间活动,快速且娴熟的扯开她的衣带,轻松一收一扯,整件外衫便被扯了去,露出里面淡粉色的亵依。 程熙心里有点慌,身上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努力伸手推开身后之人,咬牙道:“你做什么……你走开……” 程熙的抗拒并没有任何作用,身后之人只是轻轻一带,程熙整个身形就被拉了过去,程熙心下着急,却拗不过他的力气,紧张与愤怒席卷而来,还未张口怒喝,却听耳边一道温柔的声音道:“别怕。有我在,别怕。” 程熙略一迟疑,已经被有力的手臂一拥,整个人便落在了一个男性气息的怀中,两人之间没有了空隙。“有我在,很快就不痛了,熙儿乖。” 男人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关怀,说出的内容更像是对症的良药般让程熙心头一热,酥酥嘛嘛的感触,特别容易让她依赖而放松。程熙无意识的示弱撒娇道:“痛,浑身都痛,好难受……” “好,我们去床上。很快就不难受了。”男人柔声安抚她,程熙只觉得身上一轻,接着身下便触及到一片柔软舒适,她想睁开眼睛,试图看清楚一些,但是却发现自己像是被梦靥附身一般,徒劳无功的挣扎,沉重的眼皮耷拉着抬不起半分。 第48章 要做的只是缓解她的疼痛 “公主,请见谅。”滕紫屹的声音轻柔温润,说出这句话后便不再有任何犹豫。 程熙只觉得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摸索到自己的背后,轻轻解开那根唯一束缚的细带,轻轻一拂,那块本就很小的布离身,程熙因为突然的凉意本能的轻抖一下。 滕紫屹于是将她抱得更紧,揽入怀中,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有色and情,只有疼惜。 疼痛焚烧着程熙残留的体力,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昏迷,冷汗一阵又一阵,眉头因为难受而紧紧皱在一起,嘴里更是无意识的发出轻轻的喘-息声,浑身上下的肌-肉和骨头里都像是被塞满了冰块一样寒冷无比。 滕紫屹紧紧抱住她,将身上所有的热量都传输给她。两个人从未贴的如此之紧,滕紫屹心跳不断加速的同时,深邃的眼眸紧张的观察着她的神色,怕加重她一丝一毫的难受。他与她鼻息相接,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到她每一根绒细的汗毛,两人近的连成了一体,所以滕紫屹只是轻轻一用力,托起她的后脑勺,她的唇便与他的贴在了一起,含住她的梦呓,吞下她的喘息,滕紫屹要做的只是缓解她的疼痛。 可是她的甜美和柔软超乎他的想象,皇家娇生惯养的女子,保养的自然是世间最好的,纤细的腰-肢,细腻的皮肤,如花般的容颜,如月般的容华。诚如传闻,西凉女国的熙公主,是一个无法用任何言语概括的女人,年少时的明眸皓齿,成长后的游刃有余,她可以华美艳丽的颠倒众生,也可以高贵雅致的睥睨凡尘,时而清纯娇羞的玩弄世人,时而张扬火辣的征服男臣,她在数不尽的男人的浸-淫中如沐春风,假如世上真有妖精,好吧,就是御宸熙。 可是,传闻中的御宸熙不管以何种面目示人,都与滕紫屹离得好远,远的更似陌生人。 何曾……何曾如此乖巧、如此温顺的躺在他的下面,婉转甜美,闭眼享受? 只是轻轻抚摸着她绝美的脸蛋便足以让滕紫屹情难自禁,想热烈却怕弄疼了她,想急促却怕她不舒服。只能轻缓的,耐心的,一点一点带动着她,引导着她…… 程熙感受到了他的柔情,他胸-口的跳动和热情,传达在她的心脏,让她不自觉的回应,迎接着滕紫屹的洗礼,渐渐,渐渐地便贪恋起了他的呼吸,在享受着他的攫取的同时,浅浅深深的回应,呼唤着更多的掠夺。 “嗯~” 一声轻浅的呻-饮溢出喉咙,滕紫屹感觉身下的人,有些不知所措的扭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好似还未尽兴,伸出舌-头-舔-了几-舔。 这个欲-据-还-迎的动作终于成功击溃了滕紫屹所有的理智,他只觉得脑中哄的一声,全身的血液尽往脑子里冲,一下子兵败如山倒,难以忍耐的俯下-身去,猛地亲了起来。 程熙只感觉薄荷一般清凉的味道,带着森林的气息填充在自己的口-腔,柔软而舒适的触感让人不由间有些期待,一个不留神,自己的小-舌就被什么东西叼了去,让她本能的想躲避。 第49章 滕紫屹和程熙的“我们” 可是后脑勺被大手禁-锢的托住,唇-舌-相-接,温柔甜蜜。 混沌中,程熙感觉自己的身体很燥-热也很舒服,全身松弛下来,那种突然间有些热-血-沸-腾的触觉,似乎贯彻到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让她的神智完全不由自主,身体里潜藏着的热-情,正在汹涌而来,让她紧张而慌乱。 “唔~” 程熙忍不住想躲,不自觉的睁开了眸,赫然发现一张俊美清雅的脸,那幽深如古潭的眸子里有着她不曾见过的火热和凝视,程熙的理智被那抹目光吸了进去,手上微弱的推拒,让她的娇羞显得尤为可爱,却更为惹火。 滕紫屹温柔的笑着,轻轻触碰她,程熙害怕这种陌生的感觉,像是一只触觉敏锐的小猫,口干舌燥的阻止:“不~不要!” “别怕!”滕紫屹略带嘶哑的柔情诱哄,那声音悦耳动听,磁性诱人,像是上了蜜似的蛊惑人心,在他的低喃和轻拂间,程熙所有的理智仿佛都被洪水冲走了,抗拒的力气也是那么的疲软无力。 不,她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理智从洪水般的漩涡里挣扎出来,程熙终于睁大眼睛看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是滕紫屹,是他,竟然是他? 他在趁人之危? 程熙突然加大了力气推开他,“不要~”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恼怒,尴尬又羞怯。 滕紫屹则只是轻轻捏住了她捣乱的小手,声音低哑而压抑,“熙儿,我是你的丈夫,让我疼惜你,好么?” 丈夫?程熙愣了愣,仔细看去,是那张不断在脑海里回放的清雅绝伦的脸,有着温柔-缠-绵的眼,有着高远俊秀的眉,以及柔-情-温暖的唇……夜色朦胧中的滕紫屹比白日里阳光剪影中的那个滕驸马更为迷人,也更加性-感,不确定内心的感觉,程熙不知道自己该坚持理智的推-拒还是该听从身体正常的反应。 而滕紫屹的唇,温热间多了一份霸道有力的掠夺,不让她有机会再后悔的急速覆压下来…… 程熙感觉自己面上滾烫,想来已是红若流霞,只是晕陶陶,软棉棉…… 程熙终于弄清楚她在做什么了,她害怕,害怕这种情不自-禁-沉沦的感觉,更怕下一秒便会被他吃-干-抹-净。 可是她清醒的太迟了。 暧-昧气息萦绕…… 滕紫屹极其温柔,轻轻的、慢慢的让两个人的身体完全地契-合,心跳贴着心跳,气息互融…… 他的温柔和魅力磨灭了她所有的强装和距离。 那么自然而娴熟,他与她便成为了难分彼此的我们。 第50章 悄然转身缤纷了落英 滕紫屹对自己的魅力和能力从未有过怀疑,可是熙公主却是御-人无数,可谓身经百战。尽管现在的她神志不清,却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简直像个不通人事的小姑娘。 她仿佛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掌握自己的神志,他如何带动她,她便如何回应他,像只股掌之内的听话小猫咪一般,可以任意糅-捏和疼爱。 滕紫屹不觉慢下动作来细致瞧着御宸熙的脸,依然是她没错,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这样顺从的在自己身下被任意摆布过,以往种种,即便她当夜戴上了清纯柔弱的假面具示人,也从未如此婉-转-球-欢。依然是她,却是从未有过的柔顺迷人。 简直让人浴-罢-不-能。 滕紫屹是个理智的人,自控能力一直不错。今晚他不过是想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最快最直接的将内力传到她的体内。他的本意不过是想要救她的命而已,可是身体的不受控制早已逃离了他理智的范围。 他失控了…… 御宸熙果然是个要人命的妖精。 ————————省略省略,此处省略一长段—————————— 滕紫屹亦是粗重的喘息了几声,抬起身子退了出去,背上腿上的伤口都已经再次崩开,内力大量的流失,让他紧-绷结-实的肌-肉上密布了层层的汗,浸-湿了她雪-白柔-嫩如水的肌肤。 程熙则已安然的陷入了熟睡,眉宇间的舒展表示着她此刻身体的舒服,滕紫屹面色苍白的微微一笑,俯身轻轻在她唇-上脸上亲-吻一下。翻身下床后,滕紫屹脸上的情-迷-之色退得干干净净,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衣服披上,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她熟睡的面孔,滕紫屹便不再多留一秒地往外走。 打开门,东篱一直守在门外,看到滕紫屹出来,着急询问:“公主没事了么?” 滕紫屹冷着脸,神色间透着严厉,自是不怒自威,“怎么会让公主旧伤复发的?” 东篱立时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面容惶恐,即便是面对着公主,东篱也不曾有过此种惊恐和紧张。 “我不希望还会有下一次!”滕紫屹的声音冷飕飕的,仿佛穿肠而过,滕紫屹对东篱的失望,似乎是可以将东篱立地凌迟的最终审判。 东篱的脸上早已如同纸白,只是竭力保持着平静,才没有让她在滕紫屹面前更为失态而已。 滕紫屹迎着夜风,走在了月光里,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的洒在他的身上和他的周围,薄薄的夜雾浮起,像淡烟像轻纱,笼着轻轻巧巧的梦,依稀朦胧。滕紫屹裸着的身子只是披着一件外袍,夜风一起,那宽大的袍子迎风飘扬,就像一只洁白的蝴蝶在如梦如幻的迷蒙夜空中随意起舞,滕紫屹修长、笔直的双腿自然的交叠,形成一道绝美的风景。 东篱只觉得看得呆了。一直待滕紫屹完全消失在了夜雾中,她还仍然跪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上。 第51章 滕驸马确实伤得不轻 出了熙坤宫,千山、万里守着一顶软轿早已等候在那里,见到滕紫屹出来,飞快的左右上前,不露痕迹的搀扶住他,千山还故意扬着声音道:“大人,夜深露重,公主体恤,特地让东篱姑姑为大人准备了软轿。” 滕紫屹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脸色已经完全苍白,只是夜幕深重并看不真切。 一路上千山、万里都是紧张万分,轿中的滕紫屹亦是咬紧了牙,冷汗不知何时,已经布满了他的额,顺着脸颊滑下来。熙坤宫离紫霄院虽不远,可是眼下滕紫屹浑身上下所有的伤口都在流着血,再加上他本就受了内伤,如今又是大量内力一朝流失,如若不赶紧运功疗伤,后果不堪设想。 一乘软轿在月色下行的飞快,当他们路过一个拐角后,墙角跟那一道身影从暗处渐渐显出身形,只是短暂的瞬间那道身影又再次融入了夜色,如鬼魂般轻而易举避过了府内纵横交错的巡逻侍卫,直至走入了一座飘着药香的庭院才进去,熟络的到了后院,上到阁楼的二楼,轻轻叩门。 赤骥闻声,小心的开门,见是骅骝,便侧身让他入内。 骅骝入得其内,向慵懒歪坐在摇椅中的盗骊行了一礼,汇报到:“大人,滕驸马刚刚办完事现下回紫霄院了,从他脚步虚浮和呼吸不均匀来看,滕驸马确实伤得不轻。” “嗯……”盗骊捏着一粒黑子,闭着眼睛沉思,半响后才悠悠落子,可眼睛却从未睁开过,与盗骊对弈的逾轮则捏着一颗白子开口道,“大人,三国九州之内,能够重伤滕驸马的人可不多。” 盗骊低垂着眼眸,思考着什么,脸上似笑未笑的表情加深了些许,更有种读不出的味道来。 “呵……”盗骊突然睁开了眼睛,浓墨般的黑眸里幽深无底,“看来江随云果然入了公主府。” 赤骥、骅骝、逾轮一惊后俱是忍不住背脊一寒,因为他们知道,自家主子的宿敌江随云来了,这两人之间命定有一场恶战,只是最终到底谁会胜谁会败,谁都不知道。 盗骊凝视着棋盘的笑容很淡然,越是临到关口,他越能显得轻松淡定。 可赤骥他们却忍不住,最后还是骅骝问道,“那江随云他……” 停止了脸上的微笑,盗骊再一次闭上眼睛,悠闲的靠在摇椅上慢慢摇晃,笃定而平淡道:“如果我的推测不错,他应该在地牢里。” “地牢?”赤骥他们简直不敢相信,却也绝不会怀疑盗骊的猜测。 只是…… 当年知道江随云便是东雍国新皇帝的独子时,女皇陛下就将江随云锁在重兵把守的天牢里,想要以他为筹码,与东雍国好好谈判一番。 可是一夜未明,江随云就不见了踪影,一去五年杳无讯,公主府的小小地牢又怎能困住他? “骅骝,你去一趟尔乔的铜雀院,要一份地牢的设计图。谜底自然揭晓。”盗骊再次开口,表情平静无波,闭着眼睛,懒洋洋的像是就快睡着了。 为了满足好奇心,骅骝去得飞快回得迅速,但凡是八骏院的人来访,沈尔乔永远是有求必应,而且效率还出奇的高。 第52章 蹈海之利,安能不取? 沈尔乔是个孤儿,幼年时便被拐卖、变卖过多次,属于无背景无根基无派系的三无之人。 公主八周岁时,女皇陛下按西凉女国传统为公主广选童养侍郎,尔乔的三无和长相乖巧正和女皇陛下之意,几经筛选,模样周正的沈尔乔正式获选成为熙公主的童养侍郎,陪着公主一起长大,等到两人都成年了,尔乔因其资历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公主的四大侧夫之一。 从小,公主涉猎的是史册、兵书和御臣之术,而沈尔乔感兴趣的却是奇门机关和暗器,甚至因此机缘巧合地加入了由神秘匠人偃师开创的巨子门。 巨子门私造兵器,黑市交易,不仅秘密研制强弓、连射弩等攻守城军用武器,而且偷偷制造奇门暗器等杀伤力极强的限制级战争装备。 巨子门在西凉女国是秘密的地下组织,人数多为劳苦工匠或者逃兵败将,鲜少腹有诗书的上层人士。 沈尔乔的加入迅速得到了巨子门老门主公输般的重用,不仅将其所学的机关术、器械术、暗器术、奇匠术以及墓葬防盗术等倾囊相授,而且这对忘年之交还共同研制出了连弩车、转射机、藉车等大型战争装备。在那个组织里沈尔乔找到了人生的价值和命运的方向。 公输般与沈尔乔亦师亦友,巨子门与沈尔乔休戚相关,唯有在那里沈尔乔才能感觉到组织的力量,人情的温暖,才觉得天高地阔,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可惜,巨子门所做的一切都是非法的,他们非法开采矿石,非法制造兵器,非法黑市交易,甚至非法私通敌国。这其中任何一项若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沈尔乔连同巨子门上下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条。可盗骊不是抓住了他们的一项,而是将整条生产线都掌控了。 沈尔乔做梦也不会想到,供应给他们原矿石的是盗骊的人,跟他们交易买卖的是盗骊的人,甚至负责押送兵器和提供熔铸黑金的也是盗骊的人。盗骊的影子似乎无处不在,无孔不入,他的人手中不仅捏着巨子门所有的交易清单,门人名单,甚至还给他们搭线介绍买家,只要做成一笔生意便足够他们全体门人吃穿一年不愁。 沈尔乔胆寒。 如今公输般已年老,沈尔乔是不争的巨子门下任门主,可这个还未上台的门主,却是被盗骊死死捏在手心里的一只蚂蚱,如果想蹦跶,只会害死一条绳上所有的蚂蚱。 可如果听话,盗骊的人开出的条件却让人无法拒绝,蹈海之利,安能不取? 沈尔乔是自动自发,主动积极,心甘情愿被盗骊利用和掌控的。 在骅骝去了铜雀院找沈尔乔的同时,盗骊对着赤骥轻声说了一句:“戊丁一十八。” 不需要吩咐,赤骥自然明白,他该去一趟紫霄院了。 而盗骊自己,则起身掸了掸袖角的粉尘,对着暗角里的渠黄道,“柳遇树那暂且让他得意些日子,但那些个黄金我全要了。” 再仔细看去,暗角里也压根没有人影,仿佛盗骊是在与一团夜色里的空气说话,可那团空气却幽幽回道:“公子放心,那些黄金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 盗骊淡淡点头,“九州第一神偷做这些事情自然是拿手的,只是也不要掉以轻心,那些黄金公主可是做过手脚的,而且,滕驸马的人也绝不容易对付。” 对于高难度的挑战,渠黄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在暗处射出幽幽的两道狼光来,盗骊知道他跃跃欲试了。 望了望临风院的灯火通明,盗骊摇了摇头。柳遇树啊柳遇树,眼下整个熙公主府都在存亡关头,你倒是还有闲心逸致搞你的小私心小花样!一夕之间搬空了你的金库,便是对你釜底抽了薪,谅你也蹦跶不出多少花样。 收回目光,盗骊听从公主的吩咐,背着手悠悠的走向墨竹院,今晚他可是会“好好地”“用心地”医治金墨笙的!而在盗骊的身后则是一个歪戴草帽、背着药箱的英俊少年,名唤山子。 山子会的本事不多,却有着一种天赋异禀。那便是九州第一的鼻子,是追捕跟踪和寻物找人的必备瑰宝。 此刻,正派用场! 第53章 随时待命的猎犬 赤骥到时,滕紫屹一行人也刚好入了紫霄院。千山、万里将滕紫屹扶进房间,却见赤骥早已为驸马布置好了药浴,见千山、万里都在,赤骥微微行礼告辞,并双手送上了独门的疗伤药粉。这个药粉,代号戊丁一十八,是盗骊精心配制的,价格昂贵到令人咋舌,可是效果却是绝无仅有的好。 千山、万里此时也顾不上盗骊大人是如何知晓他们驸马受了重伤的,只是当务之急地搀扶着滕紫屹轻轻发颤的身子,将他全身浸入浴桶,只露出了一张惨白无血色的俊脸。 药水一渗入,滕紫屹闷哼一声,咬紧唇,似乎忍受着极大的痛苦,嘴唇顿时被咬破,一缕血丝从唇上渗出来,千山、万里看着只是紧紧皱紧了眉。不过片刻后,滕紫屹背部那些嫩肉外翻的伤口便止了血,伤口缩小,虽不至于立时愈合,却是明显好转了。滕紫屹轻喘一口气,在浴桶中打坐,开始调理内息。 千山、万里护着滕紫屹,见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有了微弱的血色,这才轻轻呼了一口气。 驸马这样为了公主险些丧命,到底已经是第几次了?千山、万里心疼不已,却也自责不已,恨自己武功修为太低,帮不上驸马任何忙,唯有不断地往浴桶里倾倒热水,保证药浴的疗效。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滕紫屹才缓缓睁开眼,呼啦一声水花溅开,滕紫屹站起了身,千山从万里的胳膊上取过软巾,细细的擦拭着他身上的水珠,滕紫屹穿上寝衣后,并不着急休息,而是淡淡问道:“赤骥来过了?那么盗骊是已经去墨竹院了?他是如何打算的?” 千山低头,恭声道:“赤骥半句未提及此事。不过,陛下在收到大人您的飞鸽传书后,就已对盗骊大人下达了命令,相信盗骊大人已经有了具体的动作。” 滕紫屹低眉,轻轻点了点头,不免喟叹道:“也是难为盗骊了,作为医者,这是他给自己存留的最后一片净土。如今却……” 万里低低道:“盗骊大人聪明睿智,自能取舍权衡。” 滕紫屹摸着鼻子略微一叹道:“是啊,这熙公主府后院的男人,有哪个不是懂得取舍权衡的?” 千山、万里皆是垂首不答,驸马很少有感叹的时候。在他们的心目中,滕紫屹是一个十足的实干派。长身玉立,袖袂翻飞,表面上不露声色,心底是潜流暗涌,他可以在转眼间让风云突变,亦可以在空隙处扭转局势。可怜丰神俊逸、遗世独立的他,本应该青云直上,翱翔九霄,被命运捆绑在公主身边后,变成了一只随时待命的猎犬,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为公主鞍前马后,每天都是忙到夜半三更了还在挑灯夜战,反复地抽丝剥茧审查着对手一丝一毫的细节。 驸马为公主鞠躬尽瘁,可公主对驸马却是百般不满,专业挑刺…… 唉…… 片刻后,滕紫屹稍显无力的声音轻轻道:“那么,金墨凌那边呢?” 千山俯身,肯定的道:“大人放心,没有大人或者公主殿下的手令,墨凌大人今夜绝对出不了樊笼院。属下早已布置妥当,除非……墨凌大人想暴露自己。” 第54章 梦里桃花,千红漫天纷飞 滕紫屹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多言。半响后,他才自言自语地幽幽道:“夜深了……” 千山、万里皆是神色凝重的低着头不语,深夜的微风习习并不刺骨,却也带出了如秋般的凉意。 末了,滕紫屹轻轻揉弄着太阳穴,幽深不见底的黑眸里亮出一两丝火光,他像是想定了什么事般波澜不惊道:“让我们的人好好盯紧樊笼院和八骏院,至于墨竹院那边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不管我有没有入睡。” 千里和万里皆是凝神一顿,郑重道:“是。” 滕紫屹转而淡淡的看向远方,敛起一眸子的思涌成灾,明日,便会是另一个局的开始。 脑中零碎的情报翻涌,“潜公主在南越边关作战顺利,很快就会凯旋”、“潇公主于月前押送赈灾物资入山原,曾消失踪影七日之久,经查实潇公主进了汴梁城,原因不明”,“皇家粮仓钦州再次被山贼洗劫,万石新粮不知所踪”,这一些情报虽然琐碎,但是滕紫屹却能够看到很多东西,看着庭院里的树欲静而风不止,滕紫屹知道,风暴很快就会来了,如果他不早加部署,很有可能会在这场大风暴中覆顶。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滕紫屹想要借此探探公主的反应。今日回府,白日一遇,晚上一逢,公主给他的感觉都陌生的超乎他的想象。必须要摸清楚公主如今乃至以后的思维和性格,他才能随机应变,否则便会一子落错满盘皆输。 公主不能输,而他则输不起。 夜深垂垂,一只雪白的鸽子划破夜色飞入了滕紫屹的房间,千山伸手接住,熟练的从它的腿上拆下一条书信来,垂首递交给滕紫屹。 浅眠中的滕紫屹耳朵动了动,瞬间清醒过来,接过纸条,展开,仅有一段话而已。 “事成。另外,我要见姓江的,你别阻拦。” 滕紫屹仅仅是淡淡一笑,他从未想过带江随云入府能够瞒得了盗骊,只是没想到他能如此快就知道了。滕紫屹仰首,随手一捏将纸条内化成粉末,所有痕迹瞬间化为了无痕。 看来,盗骊与江随云的宿命怨结,要从这一刻起开始了结了。只不知,此二人谁能笑到最后呢? 滕紫屹随手将粉末扬进深沉的夜色里,高远清越的淡淡笑了。 让盗骊入住墨竹院,公主的无心之举,实在是帮了大忙了。 ———————————————— 旭日东升,云淡风微。 程熙从混沌中睁开眼睛,身体有着可疑的疲惫,可是精神明显比昨日好了很多。脑袋是短暂的空白,接着昨晚的一切如潮水般涌上。她舒服的躺在自己的床上,被子下面的身体很明显是果着的,身下还有黏黏腻腻的感觉。程熙微微掀开被子,低下头审查着自己的身体,胸腹上,锁骨处皆是红印,那难以言喻的地方更是敏感的唤回了所有的记忆。 梦里桃花,千红漫天纷飞。 程熙抓着被子掩在身前,陷入了沉思。她记得昨晚昏昏沉沉将睡未睡时突然痛得晕厥了过去,接着她应该是看到了滕紫屹的脸,然后她是半清醒半昏迷的状态,程熙不敢说自己完全没有感觉,眼下只有她自己,她不需要自欺欺人,昨晚的她在疼痛袭来之前,便已觉得孤单冷清,上辈子一味的谨慎小心,最终仍落得惨淡悲凉的下场。 现如今,坐拥如此之多的美男,虽无一人可以交心,但程熙并不想重蹈上辈子的覆辙,所以她根本不想束缚自己的心。 滕紫屹的适时出现,如同寒寂孤清的冷潭深井里飘来了一根救生浮木,程熙如同那菟丝花,心底最深处极力想攀附着大树,借一点力量,汲一点温暖。昨晚那一场,若说是滕紫屹占了她的便宜,还不如说是她趁机占了他的。更何况,两人肌肤相亲时的涓涓细节她可谓是印象深刻,那种被拥在怀里呵护疼惜的感觉,程熙忘不了。这是程熙第一次觉得有个男人是如此的依恋自己,也是程熙第一次觉得有一个男人,是那么真真实实的属于她。 那个带给她难忘一夜的人,叫做滕紫屹。 第55章 幸运无边,压力无边 想起他的清越和雍容,优雅和卓然,一切都是那么的惹人迷醉,熠熠生辉。想及此,程熙脸红了。有种像是中了彩票一样窃喜激动又不敢置信的感觉。 程熙拥着锦被坐起来,下巴搁在膝盖上,叹气。 其实她的心情一点都不忧伤一点都不愁苦,可是就是有一种胀胀的满满的情绪,却似乎唯有叹气才足以表达。 长长呼出一口气,那搅动着心脏的东西,好像少了一些了。 可有一个低眉的俊脸却又突然出现在眼前,向他缓缓展开一个清雅绝伦的温存笑脸。 滕紫屹啊~ 脑中怎么都赶不走那个人的样子,或静或动,或语或笑,于是长长呼出去的东西又原数返回来,再度充盈,比之前还更胀满。 抱着被子坐了好久,也不知道到底有多久,门外才有了些微的响动,程熙一惊,像是做贼的人怕被抓一般,她火速的拥被而眠,闭眼装睡。而耳朵却是异常的灵敏,似乎是东篱的脚步声,轻轻的,像是怕吵醒她。 程熙翻了个身,嗯嘤一声,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 果然听到了东篱压低声音的探问,“公主醒了?可是要起身么?” 程熙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就听见东篱“啪啪啪”拍了三下掌,随之鱼贯而入七八个统一打扮的宫女,前几个皆是捧着各色花瓣,后面几个端着一应的洗漱用具,最后几个则是拎着冒热气的水桶,不过片刻的功夫,东篱就过来恭声道:“公主,可以沐浴了。” 程熙拥被坐在床上不置一言,神色淡淡。东篱善于察言观色,见她这幅模样,大胆揣测的回身吩咐道:“这里有我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接着,东篱从软榻上取过一件锦绣薄衫披在程熙的肩头,程熙这才掀起被子钻了出来,绕过雕花圆拱门里间的织锦屏风后,就呼啦一下蹦进了大大的浴桶,温度适宜的水温柔地按摩着身体,带来舒润的感觉,花瓣氤氲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神清气爽。程熙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鹅卵石一样缓缓沉入软泥里,静静的落在河床上最柔软的沙地上,没有纷扰,没有不安,没有愧疚,亦没有阴谋算计。整个世界暂时都是清净平和,安宁无边的。 程熙闭眼享受,东篱则是跪在浴桶边,拿着一块湿巾细细的擦拭着程熙的手臂和香肩。随着东篱的动作,程熙也是自恋的打量起了自己唯美的身体,肤如凝脂,瘦不露骨。纤长的手臂,十指如葱;圆润的香肩,锁骨性感;傲然的椒乳,丰满挺立;柔软的腰肢,不盈一握;纤长的玉腿,曲线优美……臀圆挺翘,脚趾如玉……一切堪称完美。 不得不说,这个御宸熙确实是个尤物,天生的妖精,却又大权在握。程熙窝在她的身体里,顶在她的身份下,幸运无比,却也压力无边。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程熙都知道潜意识里的自己其实是希冀着浪漫的邂逅,磅礴的声名的,也曾在午夜梦回时憧憬自己便是那金镶玉裹生活里的女主角。 生活中的木讷严谨降服不了内心真实潜在的贪欲,总有一天她会忍不住扑出去。而如今,这一切似乎基本梦想成真了,她金镶玉裹了,她声名磅礴了,她也浪漫邂逅了,她只希望她梦想中的那一切不会倏然变成了金枷玉锁,将她一生困锁其中。 为此,她需要步步为营,慎下每一子棋。 沉思良久,程熙才缓缓睁开眼看到蒸腾的雾气熏得东篱满头的汗,程熙本想将东篱也一并赶出去,但一想这应该与熙公主多年的习惯不符,也就闭着眼睛听之任之了。 第56章 乌云泛光,云隐不祥 半响后,程熙才随意问道:“今早有什么事情么?” 东篱力道适中的擦拭着程熙的玉背,恭声道:“采菊来报,安置在茹暖轩的古雅檀一大早便吵着要来向公主认罪,公主要见他么?” “古雅檀?” 东篱于是道:“回公主,滕驸马昨日已褫夺了古掌院治府之权,所以古雅檀此刻只是普通的一名男宠了。” 程熙点了点头,昨日若不是她亲口保下了他,滕紫屹处理他便不是剥夺权力这么简单了。可是古雅檀这颗能够搅动春水的棋子对于程熙来说,还大有用处,所以现在还不能被废掉。 更何况,按照古雅檀的所作所为,只要程熙放手不管,无权失宠的他三五天内就能被人抽筋剥皮。 怎么说,也像是程熙推他入深渊的,她于心不忍,还是让他暂时避避风头吧。 想了想后,程熙平静吩咐道:“让古雅檀好好待着,我不会见他,也不准任何人见他。一日三餐水果加糕点给他高标准配备,一应服侍的人也不能少于他在风月雅居时。另外,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他与任何人接触交流。明白我的意思么?” 东篱虽不解公主此举是何深意,却也不会多问一句,只是立时跪直了身子,低声道:“是。” 程熙微微摆手,不再说话,身体因温暖热水温柔的按摩而彻底放松,花瓣氤氲的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程熙不知不觉垂下了沉重的眼帘…… 静默良久,东篱伸手在浴桶里探了探水温,觉得有些凉了,便起身去吩咐外边的宫女提热水。 可是,东篱才刚起身,一阵阴寒的劲风吹过,她便应声倒了地。 ———————————————— 昏昏沉沉间似乎有一双眼睛在窥探,程熙隐约能感觉到那双眼睛,凝视的目光充满了复杂的寒意,冰冷的刺骨,像一张压力强大的网向她覆盖过来。 程熙猛地睁开眼睛,朦胧的迷雾快速如奔涌潮水般纷纷褪尽,芙蓉暖帐、织锦屏风、雕花妆台、紫檀浴桶飞旋着冲击着程熙的视觉,所有的理智一一归位,程熙仍然浸泡在浴桶里,水已透出凉意,程熙已完全清醒。 余光所及之处,便是东篱躺着不动的身体,不知生死。 程熙瞟着如鬼魂一般的不速之客,他那冰冷的目光让人觉得全身似乎被一桶冰水浇个透心凉。震惊胆寒之余程熙唯有强制冷静,水底下的双手已经紧紧握成拳头,面上却是静静地望着站在浴桶前默默审视着自己的男人,勇敢迎上他那双窥探的冷眸,他的眼里波澜起伏,程熙就这么安静的望着他,不动声色。 如此阴柔的男人是谁?他怎么能潜入她的宫殿进入她房间的?侍卫都被制服了么?东篱也被他杀了么?他来做什么? 阴柔男子紧紧的审视着程熙,将她眼底的平静尽收眼底,眼神阴冷中愈发莫测难懂。程熙更为冷静的迎战他的眼睛,毫不退缩。尽管身体越来越冷,尽管阴柔男子的眼神越来越冷,但是程熙也要尽己所能的虚张声势。至少不能显露出怯意,至少气势上不能输,她可是西凉国唯一的嫡公主,长期养尊处优,位居巅銮,颐指气使才是她该有的风格,怎么可能被他几个冰冷的眼神就给吓唬住了? 第57章 我不是公主,难道你是 果然,程熙大胆而冷静的目光让阴柔男子周身的杀气立时收敛不见,冰冷的视线也不再与她对视,而是目光缓缓放低,直到盯着他自己的脚尖,然后才道:“邪影参见公主。” 程熙听了他的声音,更是全身一阵寒意,继而凛然,立刻就双手掐住了大腿的肉,如果不是光着身子,程熙相信自己会拔腿就跑的。因为这个男人不仅相貌阴冷,声音更是阴柔尖细。这种感觉就像是电视剧里那种武功修为高到变态的太监才能有的阴森恐怖,难道……他并不是一个健全的男人? 程熙尽量不让自己的眼神里有内容,而是睥睨的看着他,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可那人目中寒光一闪,脚下并未做任何动作,身影却一闪,已经迫近站到了程熙面前,阴森试探着问道:“你,是公主么?” 程熙大惊。 如果程熙醒来时的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个自称邪影的人,相信程熙会毫无招架之力,不是哑然吓住一句话说不出来,就是全身发抖缩成一团。可是此一时,彼一时。程熙的胆子虽不大,但这两天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所以程熙并不答腔,只是冷淡地看着他。从他开口称她为公主开始,程熙就料定他绝非是刺客。既然如此,那么作为熙公主的程熙就是占据绝对优势的。 何必怕他?! 随着时间的缓缓流逝,程熙始终淡定的冷漠逐渐让他有些如坐针毡,程熙见机从水中缓慢而优雅的伸出一只手,水淋淋的搭在桶沿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缓慢敲着,微微扬起了下巴,脸上同时浮出敛藏怒意的轻嘲,不发一言。 程熙并没有发怒,可是其中蕴含的气魄毫不收敛的释放出来,好似夏日的骄阳,寒冷的冰块在烈阳面前,顿时滩化成水,没有了丝毫硬气。 “如果我不是公主,难道你是?”程熙闭上眼睛,后背靠在浴桶上,冷笑了起来,“今儿个我倒是长见识了,你竟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邪影心口一颤,再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周身冰寒的杀气消失殆尽,后退数步,那双至寒至冷的深眸也不再敢直视程熙。 御宸熙本就是一名极为霸气的女子,万千生死捏于鼓掌之间,让她不自觉便能有着睥睨一切的气势和生杀掠夺的霸势,程熙的性子虽比不上真正的御宸熙,但是装腔作势总还是会的。此时她如墨如画的秀丽容颜上衍着冷冷的笑,好似胜券在握的猫儿盯着在劫难逃的鼠儿,神情自然轻松坦然而戏谑。 邪影深埋下巴,阴冷尖细的声音慢慢说道,“邪影不该冒犯公主,公主恕罪。” 程熙仍猜不透他到底是何身份,到此有何目的,只是冷了语气道:“有话快说,我可不是有耐心的人。” 邪影微一怔,低着头回道:“禀公主,沈尔乔最近没有动静;逸风轩里那些被做过手脚的千两黄金在昨日被柳遇树的人转移了;樊笼院那边,金墨凌与御景潇之间的接触日渐变少,可行踪却也越来越诡异;盗骊的八骏奇才最近齐聚一堂且频繁出动;滕紫屹瞒着公主已与盗骊达成了协议……” 程熙怔怔的听着,这…… 这怎么像是在汇报?而且从他汇报的内容来看,他很显然是个暗探,还是个专门负责盯梢他身边所有男人的暗探。更为令她惊奇的是,这个邪影称呼她的驸马侧夫们竟然都是直呼其名,甚至连潇公主都敢直呼其名讳。 这个邪影……到底是个怎样的身份?他与御宸熙之间又是一种怎样的制衡关系? 第58章 天水寒,有情暖 程熙知道纵然有着再多的疑问,也不能表现出来分毫,越是深陷漩涡,越是要比以往平静,唯有细心观察,才能找到攻破点,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只见程熙依旧稳如青松,美眸一转看了邪影一眼,对于他所汇报之事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反而有一丝不屑,清淡道:“知道了。” 邪影这才缓缓抬起了深埋的下巴,程熙顺势向他做了个手势,邪影很识时务的立时背过身去,程熙从冷冰冰的浴桶里站起身,抓过架子上的衣服,手脚利落的随意穿戴,一头乌黑的长发半湿半干的披散在双肩,有种淡雅的韵味,美人出浴,肤白如桃花初绽,纯美如春晓之花,秀眉星目,雅人深致。 程熙最后胡乱绑上腰带,旋转半圈,霸气落座,然后才缓缓问道:“本公主出事那时,你在哪里?” 邪影回身,阴冷苍白的脸上嘴角一抽,虽然早就知道御宸熙不会对此事善罢甘休,但仍是存了侥幸,如今事到临头,邪影咬牙闭着眼睛直挺挺地在程熙面前跪了下来,再睁眼时,他近乎是哀求的看着程熙,犹豫再犹豫后才苦涩跪求道:“邪影自知死罪,可是公主您现在不能杀邪影。邪影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给公主做牛做马。只望公主不要再牵连悠然,她现在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所以一心向死,邪影如果不时时刻刻看着她,只怕她真的会就此结束了自己。因此才会……”邪影顿住,闭上了眼睛才又道,“无论公主想要什么,邪影都会给公主办到,只……只求公主可怜悠然!”说到后面,邪影的哀求变成了咬牙切齿,仿佛让他说出那个“求”字是多么艰难,多么难堪的事情一样。 只是……悠然是谁?还怀孕了?看这个邪影的样子似乎很紧张那个叫悠然的女子,可他的声音却让程熙联想到了太监,那么悠然的身孕…… 难不成悠然是他的妹妹? 也不太像啊。 而且,既然怀着身孕,又为什么一心向死呢? 程熙稍微总结道:“也就是说,你是为了救悠然,所以才没能第一时间救我,对么?” 邪影前一刻还跪地哀求,下一秒再抬头时却是一脸阴森,尖细的嗓音冷冷道:“公主别忘了,公主所能倚仗掌控邪影的筹码只有悠然。如果悠然有什么三长两短,邪影绝对第一时间为她报仇。邪影的手段和能耐,公主可是最知道的。说句明白话,公主可以折磨悠然,也可以折磨邪影,但是你杀不了邪影,也不能杀悠然。” 程熙眉头紧蹙,很不喜欢他这样的说话口气,“怎么,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邪影面色一凛,一双眼睛寒如冰雪,阴柔的声音里透着邪弑,“就是威胁!”下一秒,程熙就感觉到粉嫩的脖颈上有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咽喉,疼痛唤醒程熙心底所有的怒气。 她受惊怒喝道:“放肆!” “放肆也是公主逼得。”邪影的语气更冷,冰冷的右手更用力捏紧程熙的咽喉。 第59章 熙公主的暗势力 程熙感觉自己的眼珠在越瞪越大,舌头也不知觉的一点一点吐出来,她知道邪影并非真的想杀她,否则她假寐在浴桶里的时候就已经没命了,于是也就强自气定神闲道:“你现在还能因痛苦和担心而在我面前发狂,信不信我马上让你连痛苦和担心的资格都没有?!” 邪影狭长的眼睛里神色一黯,程熙赶紧补上一句道:“你再敢给我一分的难受,我就让悠然有一千万倍的难受。我说得出就做得到!” 邪影脸部表情扭曲在一起,仿佛回忆起了悠然痛苦难受的样子,冰冷的右手也收住了力道,程熙不动声色的退后一步,拯救了自己的咽喉,虽然很想捂着胸口大声的咳嗽来缓解咽喉处的火辣疼痛,但是程熙得硬挺着,气势凌人的甩袖,怒喝道:“我看你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 邪影阴柔的脸上此时是苦涩的冷笑,“尝试过公主的手段,再怎么沉不住气也得忍着。只要悠然还在公主手上一日,邪影便不能杀公主。只不过,这些年来如若没有邪影这个影子存在,公主怕也死了不知多少次了!至于悠然,当年确实是她背叛了公主,但是这些年来公主对她的所作所为,便是怎样的罪孽都该赎完了。可如今公主还是步步紧逼,邪影没有其他出路,唯有鱼死网破!” 程熙心中一寒,这个邪影气焰凌人,不仅长相邪、声音邪,心性也邪,而且看着还像是一个恐怖无情之人,仿佛全天下除了悠然一人之外,什么他都不在乎,什么他都敢做出来的样子,从里到外冒着如饿狼野豹般的危险味道。 邪影这个外号也不知道是谁给他取的,真是十分形象。 程熙察觉这是个不能硬碰硬的人,于是不软不硬地迂回道,“鱼死网破?哼……你舍得下悠然,我还舍不得呢!” 提及悠然,邪影的面色果然有所缓和,程熙想着不能再刺激他临近崩溃的神经了,于是试探性的说了一句来投石问路:“如果不是你擅离职守,我便不会命悬一线。你倒是说说看,该当何罪?” 却没想到,邪影神色一决,像是抢答一般急切道:“邪影愿自断左臂以赎罪。”说着,右手运功,便在空气中划出了一把刀似的寒光。 “不行!”程熙匆忙打断,缓缓又道,“少了左臂,为我办事就少了一分保障,不行。” 邪影右手握拳,那道寒光消失,可危险的气息又从他的周身冒了出来,怀疑的声音冷冷逼问道:“那公主想怎样?” “嗯……”程熙好似在犹豫,实则在深思熟虑,这个邪影是属炸药的,稍有不慎就会爆炸,所以千万不能点燃他的火线,想了又想后程熙才道,“想收买收买你。” “什么?”邪影是真的没听懂。 “具体的收买计划,就是从今天起,你不用再蹲在暗处盯梢别人了。既然悠然有孕,情绪又不稳定,你就多花点时间去看住她,照顾她。” 却见邪影不笑反怒,程熙只觉得从他身上又传来了丝丝的寒气,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说错话了,心惊之余,程熙只得硬着头皮补上一句道,“因为我知道,你是不敢让我出事的。我更知道,只有悠然没事,我才不会有事。” 邪影这才收敛了周身的杀气,冷冷地施了一礼,道:“这次算邪影欠公主的。但邪影不会欠公主。” 程熙白白眼睛,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邪影却冷冷道,“送公主一言:公主再这么作恶多端,即便有一百个邪影,也确保不了公主的万全!”说完,他便身影一闪,程熙的眼球里只反应出快速闪灭的几个重影,然后邪影就凭空消失了。正如他来时的无踪,去时更无影,他果然有脾气古怪的资本,更有着随时威胁程熙的能耐。 第60章 一旦贪恋上,便势不可挡 程熙腿一软,瘫坐在地上。之前所有的强装,所有的故作镇定都被抽空,只剩下一波一波的心悸。至于邪影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以程熙现在的状态而言,真的无能为力,只能静观其变了。 可以说,邪影的出现对于程熙的冲击是不小的,一直以来,程熙都怀疑御宸熙有着自己的情报系统和暗势力,否则那样一群妖孽神人般的男人们她如何能够掌控,如何能够镇压?可是当这个暗势力真的出现的时候,程熙却发现自己不想接受。 暗势力是建立在不信任的基础上的,之前的御宸熙不相信任何人,所以需要在暗处设一双眼睛,随时掌控身边人的一切动向,只要他们稍有不轨,御宸熙就能提前做出反应,不至于被蒙在鼓里。这就像是在现代社会里,因怀疑或因所谓的预防而在自己的男(女)朋友身边放监听(视)器是一样的心理。因为信任体系被破坏了,所以才会借助无处不在的眼睛来证实自己的怀疑。这是一个怪圈,也是一个魔圈,一旦踏入进去,就不能善终出来。 程熙不想这样,虽然在用兵之道或者政治权谋中确实少不得兵不厌诈,但是在感情生活里,程熙宁愿最终受伤,也不愿愚蠢的开启那个魔圈来亲手毁灭自己的感情。 所以,她不想让邪影再继续盯着滕紫屹了,她不想通过别人的嘴来知晓滕紫屹的一举一动,更不想是以这种监视的方式,如果她想知道,她宁愿自己去看,或者让滕紫屹自己来说。 坐在冰冷的地上,想及滕紫屹,程熙心中有了些许暖意,这才想起一旁的东篱仍然昏迷在地。程熙赶紧上前探看,还好只是昏迷了,程熙轻轻摇晃她。 东篱猛地清醒,看到程熙顿时折身跪下,道:“公主恕罪,奴婢脚下一滑,惊扰了公主。” 程熙眨巴眨巴眼睛,脚下一滑?好吧,就让她这么理解吧。收起心中空落落的恐慌,程熙无力道,“没事,我已经沐浴好了。” 恰在这个时候,殿外传来掌事宫女的一声高呼:“启禀公主,驸马求见!” 滕紫屹? 滕紫屹! 受惊过度的程熙很想扑进滕紫屹温暖的怀抱寻求安全感,可是想起昨晚种种,又有些羞涩腼腆。 门开了,蹲着的程熙缓缓站起,就看到了一副耀眼的画面。来人面如冠玉,眸如星芒,笑容和煦如拂晓之阳,暖暖的,令人如沐春风,心怀敞亮。印象中,滕紫屹似乎总是从剪影里向她施施走来,带进屋外一整个天地的阳光,照亮她的眼睛,照亮她的世界。面对他,程熙便想示弱,便想撒娇,便想不再理会那所有的纷繁复杂,只是扑进他的怀里,在那里就是温暖的港湾,在那里就是安宁的家园。 程熙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滕紫屹穿着一身竹青长袍,随风猎猎而舞,一个玉冠将所有的乌丝扣起,一丝不落。见到她近乎是扑着过来的,衣衫也是不整,神色更不安稳,十分惊讶,问:“公主,出什么事了吗?” 程熙没有答话,而是不顾一切的冲上去,紧紧地拥抱他,她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她刚刚被吓坏了,她被复杂的府中众人弄得很不安,她的精神永远高度紧张已经快全线奔溃了等等等等,她什么都想要倾诉,却也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于是唯有靠紧紧的拥抱来驱走心底的不安和惶恐,可程熙却不知道一旦贪恋上,会是怎样的势不可挡。 第61章 潜规则黑幕了一个内定 滕紫屹也抱着她,但显然有些惶然和猝不及防。“公主的身子怎么在抖?” 在抖吗?是因为害怕吗?程熙不知道,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滕紫屹见她整个脑袋都埋进了他的胸膛,全身颤抖,像是做了噩梦一般。滕紫屹知道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可以带给公主安全感,便模仿着江随云的腔调温柔安抚道,“熙儿不怕,我在这儿,没有人可以伤害你的。” 程熙流下了眼泪,有感动,更有自己的快乐和悲伤,所有前世不曾有过的种种情绪在此刻同时达到了顶峰,这几乎让她无法承受。 半响半响,好半响以后,赖得足够久了,程熙不露痕迹的抹去泪水的痕迹,抬头看他,他的脸上,有着迷人的微笑,这真让她沉醉。 滕紫屹轻轻放开她,可是程熙却抱得更紧了。 滕紫屹疑惑的低眉看着她,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变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公主,这是怎么了?” 程熙轻轻一笑,然后说:“突然看中你的美色了。” “呵呵呵……”滕紫屹笑出了声,摸着鼻子,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程熙揽着他的劲腰,把脸埋在他的胸膛,闷闷的说,“我喜欢你身上有阳光的味道。” 滕紫屹没有说话,只是合拢双臂拥抱她。不管她是在耍弄他,还是将他错当成了江随云,只要是她需要他,他都会将自己赋予,毫不犹豫的赋予。 一边拥着她,滕紫屹一边示意东篱为她传早膳。低眉道:“该用早膳了。” 程熙乖巧的点头。 滕紫屹又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这样的公主,他也曾见过,当她与江随云在一起时,便是这样乖巧听话又幸福迷人的。 看来,公主的内伤未愈压迫五脏六腑,不仅使得她性情大变,甚至使得她有了幻觉出现。这可不是好事,得让盗骊赶紧想想办法。 —————————————— 和滕紫屹面对面坐在阳光下,四周景色迷人,湖面旖旎,微风徐徐,他们中间的桌子上则是丰盛到腐败的缤纷早点。 托腮望着优秀夺目的滕紫屹,程熙心绪难平。在自己一鼓作气的勇敢下,她听从了内心的欲望。 不就是爱么?既然看上了,就好好的爱,狠狠的爱,哪怕有可能会遍体鳞伤! 再说了,能被这么优秀的男人伤,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贵经历,值得! 溃堤的感情,已是覆水难收,程熙知道一旦让自己大胆去爱了,便不会随随便便停下来。现在的她就是不顾一切蒙头闭眼扎进爱河的女人,因为无法掌控自己情感的命运,竟有了惶惶不可终日的忧伤。 但是,忧伤也是美的。 所以,程熙让自己快乐,尽最大能力的快乐。 这辈子是捡来的,这么多优秀的男人都是买彩票中了个压缩包,一个解压缩,苍天呐大地呐,78个文件夹。 海选还未开始,程熙就潜规则黑幕了一个内定选手——滕紫屹。 不知最后的最后,他会不会就是她的那个独宠? 第62章 一半海水,一半火焰 收了收混乱的思绪,程熙换了个位子,移到滕紫屹的侧边,伸出右手悄悄握着他放在膝上的左手。红着脸道,“滕紫屹,你喂我吧。” 滕紫屹刚刚才握起筷子的手一颤,险些握不稳,他僵硬的转头看向她,喃喃地问:“什么?” 程熙不解,老老实实重复道,“我说,你喂我吧。” 滕紫屹当然听得懂这句话,可是面对她的如此反常,滕紫屹只当她是将他当成了江随云,可是她刚刚明明喊的是他的名字,他不可能听错的。 滕紫屹是彻底傻了。他完全糊涂了,也不知道是她搞糊涂了他,还是他今日的打扮糊涂了她。 不管是哪样,公主今日的反常,不但没有给滕紫屹任何希望,反而是残忍的不堪。 滕紫屹突然很嫌弃的瞄了一眼今日这身特意的打扮,恨不得直接扯下来撕得粉碎。他在做什么?他想成为江随云的替代品么? 那么骄傲的滕紫屹,潜意识早就对熙公主记忆中的那个江随云服输了么? 莫名难堪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大脑,心情顿时杂乱不堪,向来清醒沉稳的他,满满的恼怒情绪止不住的往上涌。他用力的捏紧双拳,才能使得表情一如既往的波澜无惊。 程熙看着他如此为难,也想着周围有那么多伺候的宫女在,滕紫屹毕竟不是现代人,受不得公开场合秀恩爱,也就不再勉强他,而是闷声道,“算了,没什么。” 程熙收回右手,去拿筷子,却没想到滕紫屹会突然翻脸,他冷冷站起身子,疏离淡漠的语气,“紫屹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公主慢用。”说着,转身就走。 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了,滕紫屹不想面对这样的公主,更不想面对这样的自己。 程熙愕然,负气地将筷子重重摔在桌子上,气道:“站住。” 可滕紫屹却丝毫不给她面子,仍然兀自大步流星。程熙真心不懂,他这个人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吗?怎么忽冷忽热的?昨晚上对她如此温柔,怎么穿上裤子了就像个负心汉了? 程熙恼羞成怒,直接将桌上的筷子扫落在地。却没想到滕紫屹的背影冷漠开口道:“东篱,看着公主用膳,公主少用一口唯你是问!” 东篱马上低头恭敬答:“是。”然后就抬头殷切的看向程熙,双眼是满满的恳求。 程熙郁闷了,负气道:“滕紫屹,你再走一步,我就绝对不吃一口。绝对哦!” 滕紫屹华丽丽的让程熙看他的背影,可是脚步却没有再迈出去一步。 他还是顾忌着她的。 一旁的东篱满眼的恳求已经变成了哀求,一双求情的双眼灵活的会说话:公主您可别任性了,千万别让彼此下不了台啊。 程熙收到了东篱的眼神,瘪瘪嘴只得忍了。但一想起滕紫屹那种疏远淡漠的神情,心底的失落挖出了一个沙坑,漏沙声鼓噪在耳膜。 搞什么呀?要不是你刚好长成了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我会对你另眼相看?要不是刚好看上你之后,昨晚还有了羞死人的“亲密接触”,我会对你特别对待? 她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豁出去好好谈一场恋爱的好不好?她也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的才勇敢表白自己心迹的好不好?他那是什么态度啊,啊啊啊啊。 滕紫屹你再这么拽五拽六的,我会让你直接出局,出局!三年内剥夺再次参赛资格!!! 程熙愤恨了,于是化失落为食欲,大口大口的吃,心底的那个大坑却始终未能填上。口腔里被塞得越来越满,满的没办法嚼动,而程熙盯着那个该死的背影的神色却从愤恨变成了坚毅,她在心里恨恨的想:滕紫屹,我就不信扑不倒你! 等我扑进了你的心里,我让你天天舔我的脚,哼哼哼哼哼…… 耳边却听到采菊在恭声禀道:“公主,盗骊大人,遇树大人,尔乔大人在外求见。” 现实劈面而来,程熙刚刚鼓起的勇气泄了一半。 第63章 肤浅三人?城府三人? 接下来该怎么办? 将情感全部压在了喜怒不定的滕紫屹身上,其他的这些男人又该怎么处理?西凉女国的公主可以休夫弃侍的么?被公主送出府去的那些男人们,下场会是怎样的? 未来,她和滕紫屹又会走向何方? 太多太多的问题,太多太多的烦恼,程熙双颊缓缓的嚼动着,脑子却不由自主地想到入神。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她的命令,而她却华丽丽的兀自开始了发呆。 所有人都用讶异的目光看着她,看着她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坚定,一会儿烦恼,又一会儿苦思冥想,阳光打在她的身上,熠熠生辉,她的背影纤细,她的姿态沉静,她的白衣洁净,如洗尽铅华的仙子,尽得天地之精华。她发丝如绸,柔顺乌黑,清早起来还未曾梳妆挽发,只在发尾处用白色的丝带将一头如瀑青丝轻轻固定,那丝带在徐徐清风中飘动,那么单薄,那么飘逸,不知何时就会滑落随风而去,散下她如数青丝似花般绽开在盛世繁华间。 程熙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众人沉浸在她如此的美好中,一时间除了静默,唯有静默。程熙最先回神,想了半天也没有答案的她唯有将问题放置一边,静观其变是她最常用的解决之道,于是看向滕紫屹,道:“知道他们因何事而来么?” “为墨竹院之事。”滕紫屹却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身来,淡漠的神情中散诞着一种高贵。 程熙好奇,“墨竹院怎么了?” 一旦说起公事,滕紫屹便能一切如常,他低眉道:“公主令盗骊为金墨笙治腿,可金墨笙拒绝配合,盗骊怕公主怪罪办事不利,于是强行对金墨笙施针。金墨笙疼得整整一夜都在惨叫。遇树为金墨笙打抱不平,上了墨竹院质问盗骊,两人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尔乔本是去看热闹的,却被两人拉着评理,三人于是吵作了一团。此番三人共同前来,想来是争执不下,让公主给评评理的。” 耳朵听着滕紫屹的回报,可程熙脑子里却回放着邪影的汇报:“禀公主,沈尔乔最近没有动静;逸风轩里那些被做过手脚的黄金千两在昨日被柳遇树的人转移了;樊笼院那边,金墨凌与御景潇之间的接触日渐变少,可行踪却也越来越诡异;盗骊的八骏奇才最近齐聚一堂且频繁出动;滕紫屹瞒着公主已与盗骊达成了协议……” 从滕紫屹口中说出来的是为了一点小事就能吵闹不止的肤浅三人,可从邪影嘴里道出的却是暗中动作不断的城府三人,包括滕紫屹自己。程熙到底是该相信眼睛看到的,还是相信耳朵听到的? 还是又一次奉行静观其变的宗旨? 墨竹院……金墨笙啊…… 那个清远宁和如青松般淡泊的折翼少年到底招谁惹谁了,既没有锋芒毕露,也没有风头正劲,更没有炙手可热。怎么老是活在漩涡中心,始终不得安生呢?见第一面,金墨笙就触动了程熙心头最柔软的部分,他似乎生下来就是让人同情心疼的。也或许就是这份弱和韧,给他招来了这般伤害和磨难吧? 抓头发,再抓头发。已然没有了丝毫食欲,程熙搁下筷子,一把起身,烦躁道:“叫他们别进来了,大家一起去一趟墨竹院。” 第64章 一身白衣一生裁! 程熙一行人阵容无比强大,浩浩荡荡开往墨竹院。 人还未到,却见墨竹院外一片鸡飞狗跳,到处都是慌慌张张乱跑乱蹿的人,程熙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滕紫屹。 滕紫屹一个眼神,千山马上领会,上前就拎过一个宫女的领子,拽到了程熙的面前,那名宫女见到程熙等人,当场吓得面无血色。 程熙劈脸就问,“这场面……是怎么了?” 那名宫女惊慌失措,“禀……禀公主,金……金侍郎……金侍郎不见了。奴婢该死,奴婢罪该万死。” 于是乎,遍地都是磕头喊罪该万死的声音。真够闹心了。 却听到盗骊在身后恼了一句,“胡闹,他不想要自己的腿了。” 嗯?什么意思? 却见盗骊调转方向,快步的往另一方向走去,程熙停在那儿,茫然的看看盗骊,再看看滕紫屹。 滕紫屹低眉看着程熙,道:“盗骊自有办法能够找到金墨笙。” 程熙愣愣点头。 —————————————————— 走了好长好长的一段路。盗骊果然有办法找到金墨笙。 如果不是盗骊带路,恐怕随行众人都不知道穿过偌大苍翠茂密的竹林之后,熙公主府中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处所在。 简单点描述就是:偏僻、荒凉、人鬼不至、只有杂草枯藤茂盛得自在坦荡,除此之外还有着几处坍圮的破房,观其整体布局应该是一座废弃的庭院,而如今连颓垣断壁都已不见,只有一些不明真相的檐头墙根残留,向世人诉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历史痕迹。 如果硬要说这个荒败地方有什么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三面掩映围绕着茂密的竹林,而另一面则临近熙公主府高耸的朱红府墙,越过这炫耀着朱红的区区一墙之隔可就是外边的世界了。 更为神奇的是,这里竟有一棵苍幽的古柏树已然越过了高高的府墙,镇静的开到了墙外的天地里,树根仍在墙内,可整棵树的身姿却是嚣张任性的一味冲向了墙外,仿佛只有在外面才能汲取到想要的阳光,仿佛唯有伸向外面的天空才能滋养到想要的雨露。 程熙轻叹微笑,这棵树活得真是写意啊!简直就是个行为艺术家了! 院墙在金晃晃的空气中斜切下一溜荫凉,有风轻送,枝叶微动,树下的男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携着一把古朴瑶琴,衣袂飘飘,透着遗世独立的出尘味道,就这么静立在那棵大树之下,抬头望着树的顶端,或者比树顶更高更远的地方,专注,而沉默。 一身白衣一生裁。 这一幕,静美如水墨,仿佛只要有金墨笙所在的地方,就能自然而然的带出一种与世隔绝的清雅悠远。 金墨笙沉静的安然的姿态,定格成塑仿佛永恒亘古,好似他天生具有一种能够让世间一切慢下来、静下来的能力。 “如果你的腿不想要了,你就继续这么站着!”是盗骊清冷的声音打破了一世的静寂。 金墨笙如雕塑般的身影微侧,优雅静美的侧面轮廓扯出一个冷笑的弧度,语气更是绝望无力,仿佛麻木中侵浸了生命中难以承受的痛苦,他自嘲道:“我可以不要么?即便是我自己的腿,即便是我自己的生命,我有要或者不要的资格么?我有么?” 第65章 唯独没有防备她 金墨笙自嘲道:“我可以不要么?即便是我自己的腿,即便是我自己的生命,我有要或者不要的资格么?我有么?” 他不想伤害任何人,也不想利用任何人的感情,自从踏入这熙公主府,他就已经认命,他愿意孤独、痛苦的活着,他也愿意麻木不仁、行尸走肉的活着,他只是不想跟任何人有恩仇或者纠葛而已。 公主喜欢折磨他,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手段的折磨他,他受着。本就是赎罪之身,原就是抵押之品,该当世间任何折磨,他并不怨也不恨。 昨晚他才知道,他一直都在被人利用,成为了一把杀人的利器。 昨晚他才知道,原来生活中不仅有痛苦和折磨,还有欺骗。 他和他哥一样没有选择生的权力,也没有选择死的权力,他甚至还必须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成为自己最讨厌最厌恶的那个自己。这让他失魂落魄,这让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专心致志地想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去死。 死对于他而言,是一个节日。可若是等到双手沾满了鲜血,那时即便是死了,灵魂还有权利安然么? “有!”是程熙坚定的声音入侵了金墨笙所沉浸的哀伤世界。 金墨笙转过身来,看到这么多人,显然一愣,是他太沉浸,是他太出神,竟然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 看着程熙,金墨笙精致苍白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麻木的,呆板的,毫无生气的。琉璃一样澄澈的眼珠里,空洞黯淡的连一丝光彩也没有,当他看向你的时候,就像一个精致的玩偶忽然转过头来看你一样,那种感觉,说不上来的奇怪。 程熙纳闷。金墨笙这是怎么了?是什么抽走了他眼中最后一丝神采?是谁抽走了他最后赖以生存的期冀? 昨日的金墨笙虽然颓废茫然,但还不至于真正的绝望和空洞,怎么过了一夜之后,双腿残疾而今能够站立的他,却竟然是这副样子? 在她所不知道的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 程熙怀疑的看向盗骊,他到底对金墨笙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而盗骊则是紧紧地盯着金墨笙的腿,从他的眼神中看得出,他是真的在乎金墨笙的腿,那种目光浓缩了一位医者对患者所有的不懈不弃。 也许盗骊并不真正在乎金墨笙的死活,但作为医者,一旦他开始施与了治疗,便不会弃之不顾,这种执拗是珍贵的,而金墨笙很显然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 盗骊面对不听话的病人,只有一种方法对付,以暴制暴。因为他已经在吩咐人准备包抄金墨笙,将其强行制服。 金墨笙显然也察觉了,略一缩,怀中的古琴一紧,接着头一昂,露出负隅顽抗的决然神情。他不可以主动寻死,可若是意外……? 那便是救赎! 金墨笙眼中绝然的火苗灼伤人眼。程熙皱眉,虽然她并不真正了解金墨笙,可她却不愿意让金墨笙像条待宰的狗一样被围捕,他会抵死反抗的,他甚至为了保住自尊可能会舍弃生命…… 于是,赶在盗骊之前,程熙急速上前两步,拉住了金墨笙的手,厉声道:“金墨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死是么?我告诉你,我不允许。不管是自杀还是意外,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准给我死!” 金墨笙防备了所有的人,唯独没有防备她。所以,他的节日不会降临了。 第66章 只怕由不得你! 金墨笙只是绝望的看着她,不再挣扎,只是眼神空洞。他像是患了自闭症的小孩一样,谁他都不理。那种爱理不理的神情,不是桀骜,也并非任性,而是真正的任人宰割,他是在告诉她:他麻木了,他绝望了,他生无可恋了。 金墨笙就是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不让他死,他就形死!行尸走肉,麻木不仁! 我这个暴脾气! 程熙索性凑上前去,一把抢过金墨笙怀里的古琴,金墨笙本能的抱紧,程熙就更用力的拽。 呵呵,终于有些反应了啊,原来你还是有所谓的啊?!那便再好不过了。 程熙咬牙,用力争抢,“给我。” 金墨笙瞪大眼睛,也用力的回抢,仿佛生命中的挚爱正在被人抢夺了一般,拼死也要守护。 程熙见这招有效更是使出吃奶的劲拿出拔河的架势,硬生生从他手中抢过了古琴。势均力敌的力量一经断开,两人都是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不同的是,程熙是抱着古琴哈哈哈的大笑,而金墨笙却像是一只被惹恼的小兽,苍白到几近透明的脸也被气红了。 程熙拍拍屁股站起来,将古琴直立,右手搭在琴沿上凹着造型,继续逗弄他,“来啊,来啊,想要就来抢回去啊。” 金墨笙瞪着她,十七八岁的男子有着小孩子般的负气和恼怒。他不知道他在气什么,更不清楚他因何情绪激动,说好要麻木到底的,可他却真实地生气了。 程熙果断无视他的愤怒,骄傲的抱着古琴,递给滕紫屹,道:“帮我把它放到围墙上。” 滕紫屹始终一副冷眼旁观的神情,低眉看了看她,没有拂了她的意,一个漂亮的纵身,滕紫屹便将古琴稳稳的放置在了高高的围墙之上。 然后,程熙才大步走到了金墨笙跟前,居高临下道:“你的琴就在那围墙之上,想要么?” 想要么?金墨笙像是在思考,苍白的脸上睫毛像扇子一样盖在眼睛上,漂亮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珠,缓缓转动了一下。他的生命中还有什么是他想要的么? 然后,金墨笙摇了摇头,像是在畏惧什么,断然道:“不要。什么我都不要。” “只怕由不得你!”程熙凛然道,“盗骊,给我把他放到围墙上。” 在程熙欺负抢夺金墨笙唯一的精神依靠古琴时,所有的宫女侍卫包括遇树、尔乔他们都是一脸的不忍直视却又见怪不怪的神情,唯独盗骊眼露波澜,似乎能懂得程熙,而滕紫屹则是永远的泰然和了然,他似乎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知道所有事情来龙去脉和未来走向的样子。高深莫测中带着沉重的深沉,就这么冷静的看着她,不论她正在做着怎样的事情。 盗骊二话不说就拎着金墨笙像只飞鸟般轻盈的上了围墙,然后程熙看向滕紫屹,“你带我上去,好么?” 滕紫屹依言照办。 如果这堵朱红围墙沿街的话,这时候就会看到一女三男坐在围墙上,晃着八条腿,俊男靓女,个个仪表非凡。 第67章 田畴深处,绿海如烟 程熙和金墨笙坐在中间,有盗骊和滕紫屹在,就不怕金墨笙随时跳墙自杀,也不怕金墨笙会对她不利。 程熙盘腿而坐,笑吟吟的盯着金墨笙看,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怎么看都觉得他这种纯洁略带忧郁的男孩气质,很像是在恶魔的庇护下走出的蓝血贵族柔善吸血鬼。 如果吸血鬼长得像天使,还是个弱弱的俊美的天使…… 真是一瞥销魂,再瞥误今生啊! 注意到程熙鉴赏名画般的眼神,金墨笙的反应竟然是闭上了眼睛,然后入定,反正他习惯了逆来顺受。 被困在这座公主府里,金墨笙的内心应该是极其痛苦的吧?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向往的盯着那棵写意的古柏树看到入神了。如果可以,程熙真的很想送给他自由,只是目前似乎并不能够。想及此,程熙轻叹口气,自顾说道:“跟你们讲个故事吧。曾经啊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她从小就是孤儿,跟很多孤儿共同生活在一个大院里。这些孤儿经常缺衣少食,生活十分艰苦。偶尔也会有大善人给他们发一些糖果或者糕点。每当这个时候,其他的孤儿都会将这些好东西存着,慢慢的一点点的吃,而那个小女孩却总是会一口气吃掉分到的所有美味,才不会顾虑吃完后会长时间纠结在别人延绵不绝的美味诱惑之中。因为她知道,要想长时间拥有一样东西,那就要学会忍、等待、坚持。她更知道,一个人热衷于什么,就代表着她缺少什么。爱好一定跟缺失有关,记忆的深刻大多与痛有关。所以女孩宁愿一次结束那漫长的幸福,也不想那糖果留在唇齿间的甘甜不时地撕扯着她的欲望。其他孤儿都笑小女孩傻,可我却欣赏小女孩的勇气。至少她能够正视自己的欲望,你们……能么?” 这是个伪问题,三人俱是有些不明所以,而程熙却是紧盯着金墨笙,而金墨笙则是闭着眼睛半响后才微微的摇了摇头。 程熙淡笑,缓缓道:“我也不能。很多人都不能。因为很少有人能够真正做到天地之间,苟非吾之所有,虽一毫而莫取。但我们却可以向小女孩学习,假如手中有着糖果,绝不虚伪,用力去享受,就像没有明天一样。人生过多浅斟低酌,也该偶尔烈酒当喉。开到荼蘼花事才了,焚成灰烬还待涅槃。吾生须臾,倾尽一世烟火,君可愿买一朝惊心动魄?” 看着金墨笙,程熙粲然笑着,无法送你一世自由,却可以成全你一刻自由。 金墨笙闭着的眼睛上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眼皮缓缓睁开,里面那漂亮的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珠,直直地注视着前方,那里天高地阔,风云自由。远处坡地上,梨花在开,满地雪白。近处田野上,不知种了何种庄稼,一片碧色海洋,纵横延宕,美得惊人。微风过处,绿波荡漾,与天与地浑然一体,宏大而宁静。有一些黑魆魆的小人零散点缀在青碧底色上,如音符,如墨点,透明的阳光在庄稼上自在穿行,静时如同华美织锦,动时仿佛山水齐舞。程熙他们登高远眺,飘着植物清香的微风拂动发丝,拉长了心间关于生命和自然的震撼。一时间,仿佛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消失了,烦恼倒退缩回时光隧道,天地之间,只留我等斯人独立,望不尽田畴深处,绿海如烟。 第68章 我就不信扑不倒你! 青山绿水涤洗着程熙的双眼,她不自觉站在了围墙之上,伸出双臂,便想要徜徉在这蓝天碧海间,突然兴之所至,程熙乐淘淘问道,“盗骊,墨笙的腿可以骑马么?” “……?”盗骊怔了一下,淡笑道,“可以。”然后又道,“公主想骑马了?” 程熙不假思索的点头道:“嗯。而且就咱们四人,怎么样?” 滕紫屹果断不同意,“随行的侍卫一定不能少。” 程熙不依,虎着张脸佯似不高兴了,可滕紫屹的脸明显比她还不高兴,于是果断转变战术,撒娇道:“滕古板,你就放手让我们疯狂一回么。有你和盗骊在,不可能还会有什么危险的啦。” 滕紫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神色数变,最终皱紧了眉头,沉重的点了头。 “滕古板,真爱死你了。”程熙高兴的大呼,突然绽放出一个极之璀璨的笑容,让那漫山野的梨花也为之黯然失色。 盗骊侧着头看她,饶有兴趣的样子,随之回了她一个纵容鼓励的笑容。 滕紫屹则是眉头微蹙,凝视着视线尽头的远方,脸上带着一个温暖惆怅的笑容。 熙公主府的下人手脚利落的很,对于公主突然间的兴致没有任何质疑,程熙只说了一句外出骑马,早有管事的吩咐了下去准备。所以程熙几人才刚到侧门,小厮们便迎上前来,这边滕紫屹像是变魔法一般拿出一件毛茸茸雪白的披风给程熙披上,那边小厮们则早已安置好了一辆低调内敛的马车,马车并不奢华,可却宽敞,在里面躺着或站着都不是问题。 滕紫屹低眉,修长的手指灵巧的给程熙系上脖子上的披风衣带,再轻轻抚平肩上的褶皱,神情那么专注认真,表情那么温柔体贴,仿佛他正在做着的是多么重大、多么神圣的事情似的。 这时候的滕紫屹一半是火焰。 程熙偷眼看他,几乎看呆了,可一旦回神却仍是不悦的斜睨滕紫屹,半撒娇道:“姓滕的,我要的是策马奔腾,不是坐着马车折腾。” 滕紫屹细心周到的抚平最后一道褶皱,随意而无辜的一笑,话语间波澜不惊,“公主殿下,您要是从这儿策马奔腾出去,那才真的会是一路折腾,绝无安宁。” “是么?” 滕紫屹笃定:“是的。” 程熙抬头看着他,清越绝伦的脸上一脸淡定,犹如佛光洒落在他英俊的脸上一般,那种儒雅沉淀的气质,有着万分万的可信度,仿佛无论他说什么,你都会相信他。 程熙不由承认,御宸熙真的好命,且不说这身份多么高贵,样貌多么娇媚,单凭她能拥有这样一个雍容悠然的男子,就足够羡煞世人了。 还是那句话:滕紫屹,我就不信扑不倒你! 既然滕紫屹都会安排好的,程熙自然无条件的依赖于他。 程熙乐颠颠的头里领着就奔出了门,把这古代的交通工具前前后后参观了一遍,要说这熙公主府的东西就是杠杠的,虽然为了不张扬特地弄得简朴实在,可低调的奢华还是随处可见,谁家能用蜀绣的锦缎做车帘?谁家能用整块的金丝老楠木做车厢?就拿这匹骏马来说,虽然没有名牌标志,可看它这身材、这气度,绝对是马中极品。 欣赏完了外观,程熙已经急不可耐想要上马车了,可跪在地上给她作脚踏子的小厮不过十二三岁,还是一脸的稚气。盯着他的背,程熙的脚怎么也踏不上去。 第69章 户盈罗绮,竞豪奢 转过身,程熙笑笑道:“你们两个先扶墨笙上马车好么?” 从临时起意的下决定到正式的出发,整个过程中的金墨笙都很拘谨,一方面内心因为程熙的感染而汹涌冲动着,另一方面理智因为程熙的身份和过往而在刻意压抑着,所以哪哪都显得别扭,一听要特别照顾他,马上断然拒绝道:“公主,墨笙自己可以的……” 不让他废话,程熙一个眼神,盗骊果断把手伸向了金墨笙,金墨笙似乎挣扎了一下,但是盗骊总是有他的办法。 滕紫屹则还在跟遇树、尔乔交代着什么,那副忧心忡忡又皱眉思考的样子,让程熙有些心疼,他似乎永远不会忽略掉一个细节,他也似乎永远不会让自己有放松简单的时候。 这副做派,连程熙也不由得怀疑了,难道熙公主出了公主府真是一件凶险万分的事情么?即便如此,程熙也不愿意放弃,她是真的很想出去透口气,很想很想。 上去之后,金墨笙便缩进了角落,而盗骊则坐到了最外面,慵懒妖孽的对着程熙妩媚一笑,把手伸过来,程熙看着他那副高深莫测又诡异妖艳的笑容就浑身不舒服,将手伸给了滕紫屹。 滕紫屹并不反对,一手提着程熙的披风,一手搀扶着她登上马车。 看程熙坐定后,滕紫屹向外下了指令,马车便开动了。 那些高耸的朱红府墙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了滕紫屹的视线中,可他却能穿透厚厚的府墙,盯住一个人的眼睛,像是要看透他所有的计谋。 那个人……是金墨凌。他会借这次机会,酝酿些什么行动呢?消息如何传递呢?除了金墨笙外,公主府内谁还会是他的同伙呢?而这个看着纯善无害的金墨笙在这些可能的行动之中,又会承担着怎样的任务呢? ———————————————————— 马车终于来到了热闹的市集,程熙趴在窗口,一直往外看,内心比金墨笙还要兴奋,这可是她第一次闻到自由的空气,这还是她第一次出门上街呢。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店铺鳞次林立,可谓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一切的一切,对于程熙来说都是那么的新鲜有趣。 程熙一心扑在新奇的古代街市上,仍能隐约感觉到有十来个骑马的侍卫紧跟在他们的马车前后左右,只是跟的都不十分近,且各有排列,快速行进在繁闹的宽阔马路上,倒是也并不显得张扬。 忽然,这十来个骑马的侍卫突然调转马头追随着另外一辆华丽的马车而去,程熙吃惊的“咦”了一声,可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于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最后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滕紫屹脸上虽永远风淡云轻,可对于程熙的一举一动是极为留心的,此番看她如此,便好奇问道:“公主看到什么了?” 程熙发现此刻的滕紫屹眉头舒展,面容放松,心情也随之大好,于是狡黠着道,“当然是看到了你的鬼主意咯。” “哦?”滕紫屹更好奇了,“公主此话怎讲?” 第70章 当局者迷的把戏 程熙逗他,坏笑着唱道,“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 “公主不愿说,自然可以不说。”滕紫屹回答的一本正经,可是那成竹在胸的模样根本就是料定了程熙会自己告诉他。 程熙郁闷,最讨厌这种不知趣的人了,让她一拳打进了棉花里,自讨没趣。 可是有话不说会憋出便秘的,程熙郁结。 上车后,盗骊就一直闭目养神,这会眼见滕紫屹让公主吃瘪,倒是感兴趣的睁开眼睛,看了滕紫屹一眼,又笑着看着程熙,好奇问道:“滕驸马的鬼主意?是什么?” 尽管盗骊的好奇有些勉强,但至少让程熙有了一个台阶,于是也便郁气一扫,神气活现地道:“我之前明明吩咐了不准侍卫跟着,可滕驸马还是命了人尾随。我当是驸马将我的话当耳旁风呢,就看到了那些侍卫竟齐齐跟着另一辆马车而去,当时不明所以就咦了一声。” 盗骊很配合的追问:“那后来怎么又笑了呢?” 程熙得意洋洋的接着道:“后来想到,那些侍卫尾随出府应该根本不是为了暗中保护我,而是为了调虎离山,引开那些可能存在的威胁。如此,滕驸马不但算不上抗旨,还得被夸上一句思虑周全呢。至于说摇头,是想着不知是哪个倒霉鬼这般可怜,被人阴了,还在招摇过市。所以说,有权有势就是好啊,栽赃陷害都不带打招呼,对方还得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赶脚。” 滕紫屹听完,眉峰一挑,明明想笑,却硬给憋住了。 嘿嘿嘿,憋到便秘的滋味不好受吧? 程熙看着滕紫屹憋笑,便什么气都顺了,开开心心的笑着,仿佛考试得了高分那般成就感爆棚。 看着滕紫屹眯眯眼笑着的程熙,连两道秀丽的眉毛也泛起柔柔的涟漪,眼眸明亮笑得弯弯的,弧度欢快。白皙的皮肤衬托出明媚桃红色的嘴唇,噙不住的小得意,藏不住的小满足,使得她整个人都活泼亲和起来。 西凉女国的熙公主若静立,便是浓墨重彩也画不出美人的一丝芳华;西凉女国的熙公主若莲步轻移,便是轻薄宣纸也束不住美人的灵动鲜活;可西凉女国的熙公主若发自内心的浅笑薄嗔,便是远观也能醉了世人的心魄。她的一颦能带起一片盛世繁华,她的一笑能颠倒一城众生。 盗骊侧眸,带着探究的目光就这么审视着、观察着喜盈盈的她,突然四目相对,盗骊静然相对,却没想到她更能坦然以对,而且还用她眼底里的笑意来感染他。 这样的公主,盗骊从未见过,谁都未见过。盗骊心底的疑惑更深了。转眼看向金墨笙,他虽极力用茫然和麻木来掩盖脸部表情,可眼底深处的惊讶和疑惑,却是越来越浓。 只有滕紫屹,还做着当局者迷的把戏。 —————————————————— 路,越走越是荒凉,渐渐地到了城郊。不远处,有四人牵着四匹马,静静候着。 滕紫屹果然思虑周全,设想周到,程熙对他目露孺慕崇拜,欣赏之情更为溢满。 马车缓行,渐渐停了下来。滕紫屹翻身下来,有力的臂膀优雅地向程熙伸来,程熙瞬间幸福的笑开了花,乐晕晕的就跳下了车。 第71章 逍遥马上踏歌行(上) 下车后方才发现,这里竟就是在公主府围墙上看到的那一处山头,整片坡地上,梨花在开,满地雪白。左是一望无垠的花海,右也是一望无垠的花海。程熙兴奋的走近看去,这都是些有了年龄的梨树,遒劲的树枝以各种各样奇特的姿态拥抱着天空,拥抱出生命的力度和精彩。程熙情难自禁,蹦跳数次,也未能采得一朵梨花,方才知道这些树枝上的梨花都是有高度的,绝不是人亵玩间就可摘下。真可谓“粉淡香清自一家,未容桃李占年华”。 滕紫屹高大的身躯临近,伸出手便轻而易举能够接触到梨花,他正欲为她采摘那最高傲最秀美的一株,程熙阻止了他,淡笑道:“它在你我手中,只能是一朵沦落的梨花,沉默地等待着枯萎。我们不过皆是过客,便只做过客好了。” 滕紫屹低眉,黑玉般的眸子深邃而朦胧,静默片刻,而后静静的道:“好。” 程熙莞尔,高兴的跟什么似的。歪着脑袋,调皮的望着他的眼睛,她喜欢现下的滕紫屹,这个出了公主府的滕紫屹,会让她吃瘪,会憋笑的一脸便秘,没有喜怒无常,也没有故作冷漠…… “知道么……”程熙用手肘托着腮帮子看他,“我快被你迷住了。” “是么?”滕紫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她愿将他当做江随云,他便陪她演一天的戏,也无妨,于是模仿着江随云的神色,温和笑道,“熙儿更迷人。” 程熙咬着嘴唇痴痴地笑了。 在他俩谈情说爱这一会儿,盗骊和金墨笙已经上了马。 盗骊邪魅的双眼眯着看金墨笙,妩媚艳笑着道,“听闻金侍郎轻功独步武林,九州之内无人能出你左右,只不知金侍郎马上功夫如何?” 金墨笙近乎是趴在马背上,轻轻的抚摸着马儿的鬃毛,像是抚摸着爱人般温柔深情,那种对于马儿的热情,不是因为能在马背上驰骋,而是对马儿天然的亲近和喜欢。世人传,金墨笙懂马语、鸟语,吹笛能招蝴蝶起舞,弹琴能引百鸟朝凤,真不知是真是假。 金墨笙今日会出奇的随公主出府,本就是存着生命中最后疯狂一次的想法,所以对于盗骊的挑战,金墨笙也毫不畏惧,倔强的仰起头道:“盗骊大人,多说无益,不如咱们比一场?” 对于金墨笙的回答,盗骊倒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向来淡泊寡求的金墨笙竟能正面迎战,当下燃起斗志。盗骊本就是好胜活泼的人,因为江随云的缘故才被迫变成了今日这副模样,假面具戴久了也便成了真的,有时连盗骊自己都分不清怎样的才是真正的自己。可是,盗骊今日也存了跟金墨笙一样的想法,此生就只疯狂这一次。于是,收起了他一贯伪装的媚笑和轻佻,也收起他一向假装的云淡风轻和从容淡雅,而是双眼闪着光,毫不掩饰兴奋地道:“好。” “这样的精彩倒是不多见,不如我也加入?”不知滕紫屹什么时候到了两人身后,回头看去,公主也是一脸的期待和惊喜。 盗骊坐在马上,把玩着马鞭,神情瞬间转换,拿捏着语调故意矫揉造作道:“有了滕驸马加入,这场比赛倒是刺激多了。” 程熙不掩兴奋之情,嫣然笑着道:“既然是比赛,那就要越刺激越好嘛。” 盗骊轻笑着向程熙抛了一个媚眼,妖娆道:“公主说得对!既然是比赛就得有胜负。如果盗骊赢了,公主可愿让盗骊侍寝以作奖励?” 程熙瞪了他一眼,“不如谁输了,就把他赶出公主府以作惩罚,怎样?” 盗骊一双狐狸眼睛无辜的眨来眨去,娇媚的叹着气道,“我们这三个,公主你哪个能舍得?” 看着盗骊那副狡猾的模样程熙就来气,眼珠一转,便仰着头骄傲道:“哼!听完了我的赏罚,你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轻松加愉快了。” 第72章 逍遥马上踏歌行(中) “哦?”这样一来,三人倒都有些好奇了,盗骊故作不淡定道,“怎么个赏罚,公主倒是说来听听。” “呵呵呵呵……”话还没说,程熙自己先乐呵了一阵。 三人皆是皱着眉头,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有种不祥的预感在冒泡。 程熙捂着笑酸的肚子,深吸一口气才道:“听好了啊,你们仨要是谁赢了,我就承诺让他在我的宝库里随意挑选一样东西,多贵多稀罕都行,只要你敢选我就敢给。可谁要是得了最后一名,就得在我们面前表演扭屁股。要妖娆妩媚、性感销魂的那种。怎么样,敢不敢?” “这个……”三人果然犹豫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看来这三个臭屁狂妄又自高自大的人都是有着偶像包袱的啊。 既然要high就要high到底,为了鼓舞他们的斗志,程熙又下重注,“这样吧,我赌滕紫屹赢,如果我赌输了,我就陪着那最后一名一起扭屁股,如何?” 盗骊惊奇的看了程熙一眼,乐道:“难得公主如此好兴致。好!就这么愉快的一言为定了。” 滕紫屹走近程熙身边,沉重道:“公主,骑马真的不是我的擅长。” 不会吧?在程熙心目中,滕紫屹该是十项全能冠军的。但为了鼓舞士气,还是硬撑着道,“没事,放心去比吧。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只要赛出水平,赛出风格就好。反正到时候有你陪着扭,我就显得不那么丢人了。” “……?”滕紫屹无语。 看着滕紫屹一脸为难的尴尬神情,盗骊乐得仰天大笑,“太期待了。滕驸马扭屁股?!金墨笙这回咱们可得玩命了,绝不能放过滕紫屹。” 金墨笙看了看容色雅逸,尊贵卓然的滕紫屹,想象着他娇羞的扭着屁股的模样,想着临死之前还能见到这样的一幕也是难掩期待,于是郑重的点了点头,再看着滕紫屹时,已有了同情之色。 滕紫屹看看他们俩,再看看程熙,摸了摸鼻子,哭笑不得。事关脸面,看来他也得拼命了。 事情就这么被程熙搞大了。解下毛茸茸的白色披风给驾马车的车夫,让他尽量跑远,将披风挂在一株梨树上。捡起一根枯树枝在地上画出一条线,程熙开始讲述比赛规则,赛程很简单,谁能将程熙的披风取回,并且最先一个跑回到起跑线的便是胜者。 滕紫屹翻身上马,三人列在了同一起跑线上。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哨,看来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程熙顺手解下发尾的白色发带,丝带一挥,比赛开始。三人都是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三匹通体黝黑的骏马,风驰电掣地纵横在天地间,三人的衣袂翻飞,迎风猎猎作响。程熙心中有鼓声在响,有加油声在呼啸,看着风姿俊逸的三人在风中纵情驰骋,如离弦之箭扬起一路的黄土,不禁满口叫好,卯足了劲的为他们鼓掌呐喊。也不知,最终会是谁扬着她的披风而回? 第73章 逍遥马上踏歌行(下) 忽听远远的有马蹄奔腾踏地之声在临近,程熙大呼加油,同时放眼远眺,漫天黄尘中,有一身影策马如飞驰到,一条黄泥之路,两旁都是梨花满枝,纯然一片雪白,望若两条白龙,蜿蜒于黄泥甬道之上,道旁更杂蔽着各种野花嫩卉,红紫交杂在凝翠雪白之间,煞是五色缤纷。马儿又是一色黝黑,配上紫鞍白辔,远望过去,宛如一道闪电冲破白云,拥着几团紫光,电驰飞来,显得马上人物更是风景壮阔清丽,美观至极。尤其在他的手上还高高舞着一件雪白色的披风,披风沾了梨花,在风驰电掣中漫天飞舞,如雪花般挥洒在天地间。场景带着一股侠风,唯美浪漫极了。 程熙不由心跳加速,瞪大了眼睛极力望去,漫天的灰尘模糊了那人的身影。直到临的近了,程熙凝神看去才算瞄清。 是金墨笙。 此时的金墨笙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苍白麻木的脸上有着异样的神采,竟似一缕笑容装点了俊脸,雪白的袂裾在风中翻飞,他时不时的扬起马鞭,那醉人的英姿如起舞的精灵、如奔跑的麋鹿,真比一幅画还好看,是完完全全的吸睛,是完完全全的醉人心魂。 美轮美奂的简直可以让人呼吸停滞,心跳停止。 突然,一骥黑马闯入程熙的视野,马上的男子单手抱着马脖子贴紧马侧骑着,马鞭一挥,一番加速后,掠过金墨笙的同时,夺走了他手上的披风,随后又在马上打了个翻身,让金墨笙的回抢落了空。 是盗骊。他连抢个披风都透着一股子邪邪的坏意,这般狡猾,这般让人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两人在马上激烈的厮杀,为了一个披风争来抢去,可场面丝毫不见杀气,只有唯美,只有迷人,令人目眩神迷,更让人目不转睛。如果说金墨笙在马上的感觉就是一个与马共舞的仙子的话,那么盗骊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放荡不羁的马贼,他周身挥洒着的邪肆的味道简直让人又爱又恨,却忍不住沉沦。 盗骊似乎比金墨笙还要喜欢这种快马加鞭,尘土飞扬的笑傲感觉,在马上放浪形骸的他笑得如此灿烂,既阳光又活力,英姿掩盖了妩媚,俊朗抹走了诡魅,他活脱脱就是一个纵情江湖的坏坏大侠,可以人见人爱,到处留情,也可以行侠仗义,逍遥浪荡。 两人的争斗异常激烈,程熙的喝彩声也已是一浪高过一浪,就在她以为滕紫屹被甩开了一条街的时候,又一骥黑马狂奔而来,马未到,人已至。原来,滕紫屹一直直立在马上快速奔驰,见时机差不多了,就脚踏马鞍,一个翻腾飞掠而来,抢过了披风,他的那骥坐骑正好奔至,他稳稳的降落,随之单手支撑马鞍侧腿踢向了盗骊的黑黝马,马儿受惊,偏离了跑道,也惊扰了金墨笙的马,要不是两人御马之术高超灵活,怕是就要追尾了。两人这一顿自然落了后,而滕紫屹则马速丝毫不减,飞速逼近终点线。那马儿又高又大,黝黑如漆,马毛又全剪短,只剩薄薄一层贴在身上,映着日光,闪动着片片亮光,长鬃如瀑,喷气成云,顾盼腾跃,神骏非常,分外精神。 马儿英武,马上的人物更英雄。 第74章 尘埃千红,不敢言败(上) 滕紫屹是真的英气逼人,不仅有种贵族的大气,且翩若仙鸿,在马背上也依然淡定自若,仿佛征战沙场那般的镇定自若,稳中求胜。只见他那翻飞的袂裾迎风而舞,就好像翅膀的舒展,令人恍惚。他那扬逸的腰带猎猎飘动,好似有了灵魂一般招展,让人心动。优雅清越的滕紫屹在马背上更有种温润如玉,翩翩贵公子的感觉,俊脸上散诞着炫目的笑容,沉静的眼眸里泛着淡淡的晶亮,那飞扬的笑容一直笑进了眼底,连眉梢似乎都在飞舞,本就是清雅绝伦、风姿卓然的人物,此时按辔迎风,手扬披风,端是得意,看来更觉得熠熠耀目,如神如祗。 程熙忍不住拍手叫好,兴高采烈的嗓音直入云霄。蹄声得得,奏如擂鼓,人马竞相,映日生辉。 忽闻轰雷一般的巨响,一骥黑影猛然冲撞上了滕紫屹胯下黑黝马的屁股,马儿剧烈受惊,前蹄猛地跪倒,滕紫屹突遭冲击,大惊之下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仓急中唯有舍马跃起,凶险万分地躲过了坠马之险。 金墨笙似乎知道滕紫屹会舍马护披风,疾驰中侧身弯腰,脸颊几乎贴住了马肚子,在掠过滕紫屹的同时,拽住了披风的一角,滕紫屹紧抱住披风不撒手,奔驰中的骏马的力量巨大,滕紫屹紧拽着披风如夸父追日般紧跟骏马的速度,骏马飞速奔腾,滕紫屹脚下如运作着凌波微步般快速跑动,修长的双腿因跑动速度的极快而只见影不见形。 见准时机,一个跺脚腾空,滕紫屹借力跃上了金墨笙的马,两人共乘一骑,于马上拳掌相向,赛事越发激烈异常。 盗骊眼见他俩斗得如火如荼,撇嘴坏声一笑,正想如法炮制做那渔翁之利,却没想到金墨笙突然勒紧缰绳,伸手从头上拔下玉簪,然后狠命扎向了马脖子,只听马儿一声惨嘶,猛烈的撒蹄乱蹬,骤然前蹄迅猛一仰,倏然后蹄猛冲颠簸,如失心疯般誓要将马上二人颠落。紧握缰绳的金墨笙再怎么拼尽全力夹紧马肚尚不能安然稳坐马鞍,滕紫屹更被这突然的变故颠的仓皇坠马。就地一个折身,虽然狼狈一点,却总算没有受伤,一个鱼跃起身,形象还是一如既往的良好。 而金墨笙则近乎是被抛出去的,要不是盗骊抽鞭纵马撞上了疯马,那匹流血不止,附痛狂踏的野马,估计已经乱蹄将金墨笙踩死在泥土中,与葬花共眠了。 滕紫屹撕住了披风的一角,惊骇的看着金墨笙自杀式的在空中甩出一个半圆,有一些一直想不通的疑点,突然间似乎都明白了:金墨笙寻死!也就是金墨凌已经部署完全了?! 公主有危险! ———————————————————— 盗骊见机极快,在电光石火间残杀了两匹骏马才挽救了金墨笙的性命,而像一袋垃圾一样被丢出去的金墨笙则是速度奇快的滚向了终点线,双目圆睁,嘴角流着鲜血。 在那里,程熙一脸吓呆的表情,简直已经忘记了尖叫。 金墨笙直愣愣的盯着程熙,流逝着生命气息的脸上如回光返照般晕染着不正常的潮红,鲜血刺伤程熙的神经,耳朵里嗡嗡的全是杂音,根本听不见金墨笙在昏迷前用尽生命的余力在向她说着:“墨笙……赢了,墨笙不要其他,只求公主的……一个……一个原谅。墨笙被逼无奈,愿再不入轮回,愿……愿死后不得超生……” 第75章 尘埃千红,不敢言败(下) 弃下两匹奄奄一息的马,盗骊飞奔扑向前来,撑开金墨笙的眼皮看了看,捏起金墨笙的手腕搭了搭脉,眉眼凝重的抽出自己的腰带,那腰带内部竟藏着数百枚银针,盗骊手脚极快,才半分钟的光景,金墨笙的腰部以下就被扎上了数十针。可金墨笙却仍然昏迷不醒,饶是如此,他手中紧紧拽着的披风一角也依然不肯放松。 印象中的金墨笙根本不是那么争强好胜的一个人,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以命相搏?莫不是他宁死也不愿意扭屁股?还是说御宸熙的宝库里有着金墨笙不惜用命来换的至宝?还是……他以命相搏的,不过就是一死而已? 程熙呆呆的,愣神蹲下身子,伸出手想触碰惨白着脸的金墨笙,却又因那嘴角残忍的一抹腥红而怯懦的缩回了手。半响后,程熙才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小心翼翼问道,“他……会死吗?”看上去伤得很严重的样子。 盗骊一脸的恼怒,愤恨道,“死不了。我不让他死,他再想死也绝对死不了!只是这双腿……” “这双腿……如何?”程熙听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哽咽了。 盗骊无奈一叹,凝重道,“除非有奇迹,否则算是彻底废了。他这辈子应该再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 “怎么办?”程熙不争气的眼泪夺眶而出,颤抖的双唇摇晃着懊悔的节奏,“怎么办?我不知道会这样的,我不知道他这么好胜的,是我害了他,我怎么办,他怎么办?!”要不是她一心想着散心游玩,金墨笙现在应该正被盗骊强迫着治腿。金墨笙虽然并不情愿,并不快乐,但至少他的腿会慢慢复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不是故意的,金墨笙,你别死好不好……”程熙捂着脸,不想让眼泪直流,也不想看到金墨笙倒在污泥和血泊里的惨样。 滕紫屹轻轻拥住程熙,在她耳旁柔声道:“金墨笙比你我想象的都要执拗,这是他的选择,你成全或者不成全,他都会如此;你允许或者不允许,他还是会如此;即便是你阻拦或者不阻拦,他仍会选择如此。既然如此,那便成全了他,至少今日这一事是他此生少有的一件自己选择、自己想做的事。” 程熙仰起泪水朦胧的眼,“是这样的吗?” 滕紫屹笃定的点头,“是这样的。与你无关,这是他的选择。” 滕紫屹的眼底里柔光如海,像是哄小孩一般轻轻拥抱着她,温柔地拍着她,程熙在他的怀里很安然,很温暖,心被融化掉了一半,连那片伤感也被融化了。只是静静听着他的安慰,就这么相信了。 滕紫屹低眉看着怀里的她,白衣素裹的她青丝拂面,泪眼朦胧的她脸色苍白,人小小的怯弱弱的,我见犹怜的样子可以融化世上一切坚硬和冰冷。滕紫屹感觉自己的心就这样被侵蚀掉了一块,只想紧紧搂住她,不让她再有任何的伤害。 突然,滕紫屹的耳朵敏感的动了动,他怀疑的看向了盗骊,在盗骊的眼中也看到了同样的怀疑。 第76章 此间谁曾踏花追,杀(上) 不假思索的,滕紫屹吩咐道:“兵分两路,盗骊你带着金墨笙坐马车引开那些人,我保护公主。注意路线,明白我的意思么?” 程熙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见盗骊郑重的点头,神情里的诡魅和高深除他俩外无人能懂。与此同时,盗骊将右手拇指和食指放进嘴里吹出了一个响哨,不一会儿数十个黑衣人如鬼影子般从天而降。 盗骊一改往日以色事人的娇媚模样,神情清越,语调高傲,“你们四个协助驸马护送公主,其他人跟着我诱敌围歼。” “是。”震天动地的齐呼,声势气壮山河,一看便知这些黑衣人绝非泛泛之辈。 来不及等程熙反应,滕紫屹便将她抱上了唯一一匹幸存未受伤的黑黝马,最后跟盗骊互换了一个暗含密码的眼神后,滕紫屹翻身上马,一手小心护住程熙,一手挥鞭催马。马鞭在空中一声脆响,程熙只发出了一声尖叫,骏马仰蹄,如离弦之箭一般飞窜狂奔而去。 跑出了梨花深处,有一队满副盔甲的骑兵默然尾随,军容肃然,马速惊人,不用任何人指挥,在飞速奔驰中自动形成队形,将程熙他们护在了一个保护圈当中,足见这队骑兵是何等的训练有素,临危不惧。 程熙终于反应过来,她碰到危险了,有一个强大的敌人在追杀她。否则以滕紫屹和盗骊,以及那批黑衣人和这队骑兵的实力,足够将几百军队都不容分说的轻易斩杀了。 可是滕紫屹却选择了逃跑,足以说明那未知的对手的厉害。 滕紫屹的担忧果然是有道理的,原来真的有人等着候着她出府,然后要了她的命啊。 真是悲催! ———————————————————— 程熙为避免疾风吹刮自己的脸生疼,所以一直都垂着脑袋,偶然一个抬头只觉得疾风中有一道凉飕飕的劲风从侧面而来,腿上一软,滕紫屹及时按下了她的脑袋,一根羽箭已经擦着头顶而过,盗骊派来的黑衣人挥剑在空中砍断羽箭,可羽箭的箭头仍然带着破空之声钉在了一名骑兵的盔甲上。那名骑兵马速不减,空出一只手来将臂上的羽箭拔出,带出了一抹鲜红。那根羽箭被拦腰砍断后竟然还能够穿透厚厚的盔甲,直没骨肉,要是这根羽箭直接射进了程熙的身体…… 天……天,天,天呐!!! 与死亡的擦肩而过,让程熙一下子惊怕到了极限。 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住了,身上也不知道是被马颠的,还是被那根羽箭吓的,总之后背生疼,五脏六腑都被搅动到了一起,浑身上下哪哪哪都不舒服。 饶是如此,程熙依然发现了羽箭射来的左翼方向,几十个人缠斗在一起,如雨点般追着程熙而来的不明飞行物有些在半路上被刀剑挡下了,有些被血肉之躯用生命的代价拦下了。浓浓的血腥味充斥着灼烈而清纯的草木气息,午后的暖阳里带出了一抹残酷的血红。 公主府的侍卫个个都是精挑细选,能够被滕紫屹挑中的更是精英中的精英,虽然人数并不多,一时之间,却也压制住了敌人迅猛的伏击。滕紫屹的马儿跑得飞快,转瞬便消失在了山路中。 第77章 此间谁曾踏花追,杀(下) 程熙前世也算是会骑马的,可却从未如此超速奔驰过,心中难免惴惴。坐在马背上,脑袋顶着刀割一般的风,背后是滕紫屹坚实的胸膛,腰上,一只修长有力的手臂拦的紧紧,程熙抓着他绷紧结实肌肉的手臂,惊慌渐渐转为淡定。没事的,有滕紫屹在,就一定不会有事的。 滕紫屹紧握缰绳,在马背上猛抽一鞭,骏马一声嘶鸣,马速更快,程熙的呼吸也更快。 也不知道跑出去多远,反正程熙已经被颠的浑身生疼了,马匹的速度才算慢慢的降了下来,程熙放开滕紫屹的手臂,一直紧绷的身子突地无力的软了下来,像是没有骨头支撑般靠进背后的胸膛里,砰砰直跳的心随时都像是要蹦出胸膛,半响半响依然凌乱。 “公主没事吧?”滕紫屹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熙木木的转头,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大声喊道:“没事!” 滕紫屹被她巨大的声音震得轻皱眉头。低眉,用眼神问她:这样叫没事? 程熙双手交叠用力按住自己的心脏,深吸三口气,明知道后面的刺客应该已被甩的很远很远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渐渐苍茫的暮色,心有余悸的问道:“刚才的,是什么人?” “目前还不能确定。”滕紫屹道,“刺客没有统一的着装,武功也很杂,一时看不出是哪方的人。不过我会查明的,现在还是以公主的安全为主。” 程熙点头,忧心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 滕紫屹抬眼看看了暮色四合的荒野,坚定道:“回公主府。” 程熙不解,“敌人的刺杀是有组织、有计划的,现在回府不是正容易中了他们的伏击么?” 伏击?没错,正是伏击,只是此时此刻该是他们伏击那群刺客才对。金墨凌一直苦等着可对公主不利的机会,滕紫屹也同样的久候着他的自投罗网。滕紫屹之所以会选择梨花山为骑马之处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座梨花山可进可退,岔路繁多,虽然茂盛的梨花树容易供敌埋伏,却也同样的能够轻易掩映逃跑的踪影。而且金墨凌一定不知道,这座梨花山的阴面是一个梨花阵,乱花迷人眼,乾斗转地坤,足以吞噬几千人马而不足与外人道。以盗骊的能耐,和他们之前做好的那些部署,只要将那群刺客诱引至梨花阵中,即便不能全歼也能痛杀半数。 滕紫屹成竹在胸,却不愿意张扬,而且他还有着他的忧虑:“刺客虽然极力掩藏真实的身份,但是他们目标明确,行动统一,堵在我们进退必经之路上前后夹击。今日出府是公主临时兴起,骑马的地方也是紫屹随意所选,不可能碰巧,也无法预谋。唯一的可能就是,府中有内鬼与刺客暗通消息。” 程熙一惊,看向他。 滕紫屹低眉,高深的墨瞳里有着深谋远虑的涟漪,“或者……是有人一路留下了标记。” 程熙愣了下,抬眼观察着滕紫屹的神色,猜不出他在怀疑谁。咬唇深思,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这座山头离公主府并不非常遥远,而她可是西凉女国嫡嫡的皇族,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它丫丫的……刺杀一国皇储,这案子大了去了,对方如果没有周密的计划、充足的人手、精准的情报信息绝不可能贸然行事。 可这批刺客偏偏就这么干了!集结速度之惊人,猎杀手段之残酷,令人闻风丧胆。 她的小命可真悬乎啊! 第78章 又等到,月上光影淡(上) 滕紫屹则是一脸的坚毅,“如果是有人一路留下了标记,盗骊必能找到真凭实据。至于是否府中有内鬼与刺客暗通消息,不回府就不可能抓住把柄。公主放心,我们的人手足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 程熙虽仍有顾虑,却还是无条件的相信滕紫屹,从善如流道,“好,那就回府吧。” 滕紫屹的身体瞬间绷得笔直,坚毅的眼神里射出淡淡的荧光。 程熙看着这样的他不由暗自叹气,滕紫屹似乎“事业心”很重,如果抓捕所有意图伤害御宸熙的人算是一种事业的话,那么滕紫屹简直称得上是工作狂。 相对滕紫屹眼中不容沙子的积极反攻,程熙想要选择的却是睁一眼闭一眼的消极逃避。因为按照滕紫屹的猜测和正常侦探剧的推理,这种抓内鬼的游戏,最终找出来的凶手极有可能就是最不能让人接受的那一个!程熙真不知道他们回府后又将要面对怎样的人心叵测了。 ———————————————————————— 于马上指点江山的滕紫屹有着清雅俊逸外的从容霸气,他简单的几个指令后,黑衣人和盔甲士兵便各司其职,分工明确的各自忙开了。程熙弓着身子,捂着自己的肚子,虽极力隐忍可整个人仍不受控制的缩了起来。 部署得当,滕紫屹率先扬鞭。 突然,他清逸的眉头微皱,修长的手指抚上了程熙的额头,那里已经密密溢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公主,你不舒服?” “没……没事,我没事。”程熙按着隐隐作痛的五脏六腑,强颜笑了一下,“快走吧,再晚就抓不住那个内鬼了。” 滕紫屹低眉紧蹙,内心似乎在纠结不下,嘴上却说着:“公主内伤复发,不能再纵马疾奔,会加重病情的。” 程熙咬唇忍痛,气息已经比较虚弱,只能加重语气来掩饰,“走,回府。” 滕紫屹却只是又揪心又纠结的看着她。 程熙急了,咬牙喝道:“滕紫屹,别让我在这荒郊野外待着,我说回府就回府!” 滕紫屹仍在犹豫,脸色却微变,无论他们之间的制衡关系是怎样的,当御宸熙用身份来颐指气使时,对滕紫屹还是带有凛冽的杀伤力的。 滕紫屹很显然的面露尴尬,嘴上却不再作任何犹豫,断然推翻了刚刚所有的部署和计划,只清冷吩咐了一句,“天色已晚,不宜奔波,我带公主寻个藏身处休整一晚,你们负责安防,不容有失!” 所有人肃然应命。 滕紫屹不再顾忌程熙的反对,只是催马前行,走了不多一会儿,在程熙快将自己缩成一团之时,马儿缓缓停了下来。看程熙很不舒服的样子,滕紫屹将她抱下马来,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打了一掌,让它远远地奔走,然后沉声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在他冷静自若的指挥下,所有人各司其职,神色肃然而从容。 这是一个在千军万马之中,有如定海神针般给人强大安全感和信任感的人。 第79章 又等到,月上光影淡(下) 滕紫屹只留下了黑衣人四个,几人都是运起轻功,纵横掠起,三五个起落之后,便到了一处偏僻破旧的庙宇前,一路上没有一人留下一个脚印。 滕紫屹的怀抱,并没有突兀的男性的热度,而是一种温馨清凉的气息,将她揽入怀中的时候,臂膀的有力总能令人恋恋不舍,缩成一团的程熙像个孩子似的将脑袋深深埋入他的胸膛,汲取着令人安神的气息,即便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可心却能稳健安宁。 两个黑衣人抢先入庙,几步走进去,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肮脏和凌乱。另两个黑衣人则飞掠几个上下,自动带回了不少的柴禾枯枝。滕紫屹见这四人如此能干,不仅弓马娴熟,轻功了得,而且心思缜密,细致入微,不由心喜,想着盗骊果然厉害,能将普通的随从训练到这样的地步,那他的八骏奇才更是可想而知。 王驭八龙之骏的盗骊,真是只可为友、不可为敌的厉害角色啊! 走进破庙,滕紫屹轻轻将程熙放下地来,反手解开自己的外袍,平整的铺在地上,低眉道:“委屈公主了。” 程熙四下看了看,这么短暂的功夫黑衣人便给程熙收拾出了一块整洁的地方,还在房间的四周撒了一层****,想来是驱虫避鼠的,再看看滕紫屹的细心呵护,多少心下又安然了几分。 走到滕紫屹铺着衣服的地方,下面是厚厚的一层干稻草,程熙用手按了按,有些忐忑的坐了下来,然后抬头看了看身边的滕紫屹,向他招招手,“你也坐吧。” 滕紫屹依言就坐,长腿蜷着,视线平静如水,整张脸温润中不知何时又带上了那一层不可逾越的淡漠。 程熙顿时觉得冷。刚刚窝在滕紫屹怀里,外边风虽然大,却并没有寒意。可此刻他们所处的破庙荒芜已久,不仅门窗千疮百孔,而且因为常年没有人气,显得尤为阴森冰寒。夜里的冷风飒飒,屋子如冰窖,程熙的披风没了,衣衫又单薄,饶是两手抱着膝盖,将自己缩成一团,却仍觉得从四肢百骸里冒着阵阵寒气。 程熙迫切需要热源,需要那个温暖的胸膛,恰在这时火堆被点燃了,程熙脱口想说的话又生生地给吞了回去。 四个黑衣人服务周到后就自动自发去了门外守卫,屋里只有程熙和滕紫屹,程熙一直紧紧盯着滕紫屹,而滕紫屹则转过身去,始终背对着她默默地添柴,一身落寞的样子…… 落寞?程熙怀疑的转了转眼珠,滕紫屹挺拔宽阔的背影在这一刻看来确实有着那么股寂寞,涩涩的声音在夜风中更是分外清晰,“是紫屹思虑不周,才让公主委屈于此,紫屹该死!” 眼前这个清越俊雅的男人又变回那个淡漠疏远的滕紫屹了。 程熙真心有些摸不着头脑,喜怒无常也该有个因果缘由的,难道男人心也如海底针? 看着她时的滕紫屹眼底分明有着真实的柔情似水,他对她的保护和在乎早已越过了责任和公职的范畴,可一转眼的滕紫屹却又会突然与她拉开距离。 那种刻意疏远和尊卑高下泾渭分明的态度可以让程熙热烈的情感瞬间低落。 男人也会如此善变的么? 他对她又到底是揣着怎样的情感? 第80章 你已拒绝,沦陷在人间 将头埋在膝盖中,程熙委屈的撅着嘴,可滕紫屹却始终不多看她一眼,忍了忍,终究是忍不住的程熙半真实半撒娇道,“滕紫屹,我难受。” 滕紫屹放下柴禾,转头看了一眼程熙的脸色苍白,瞬间到了她面前,低眉问道:“公主哪里难受?” 程熙抬头看向他,滕紫屹的目光在火苗跳跃间,晶亮而带着温和的感触,眉梢微微的皱起,那种心疼和在乎,不可能装得如此情深意切。 程熙捂着肚子,认真的盯着滕紫屹的眼眸深处,喃喃道:“滕紫屹,等有一天,我们相爱吧!” 程熙的声音里有一股莫名的叹息,还有一种无可奈何的柔软,她希望她能用真心掠夺他的真心。不是责任,不是演绎,只是自然而然就将两个人的生命和一切紧紧萦绕在一起,用爱情这种无坚不摧的力量护卫终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是上辈子她至死也未完成的终极愿望。早已厌倦了被寂寞追着跑,能够找到一个人托付终老,她便不会轻易放弃舍掉。 只是滕紫屹,你会是我的至关重要么? ———————————————————— 目光微转,迎上程熙诚恳至极又清亮无比的眼眸,滕紫屹的目光不由得潋滟出一种严肃的波澜,只听得他缓缓开口,语气极为认真:“我们之间可谈永远,唯独不可谈及爱。” 程熙脱口而出,“为什么?” 滕紫屹别过脸去,不作回答。 程熙却不想就此善罢甘休,抓紧他的胳膊,用力的摇晃,“为什么呀?让我死心,也得有个理由的吧?” 滕紫屹迷茫的看着这个三番四次向他求爱的公主,以往十九年的记忆和这两天的记忆相互碾压冲撞,凌乱了他的认知。他只能理解为,公主中毒愈深,迷失本性才会如此性情大变。 滕紫屹如此逃避,让程熙百思不得其解。“你是我的驸马啊,我们不是应该相亲相爱一辈子的么?为何不可谈及爱?为何?” 滕紫屹从未与她敞开过内心,以往没有机会,现在对着一个判若两人的公主,他倒是可以倾吐心声。 他的声音缓缓的,沉沉的,“公主,爱,只一字,对你我却太轻也太重。诚如公主所知,紫屹来到熙公主府的目的并不纯粹。你我之间相携相伴一生的纽带也绝不会是因为‘爱’这一字。比起轰轰烈烈,不顾一切的所谓爱情,紫屹更愿意享有资格能够跟公主长相厮守。公主关于小女孩和糖果的故事,紫屹确实触动颇深。但是思虑再三,紫屹依然愿意选择做那些其他小孩。公主曾问:‘吾生须臾,倾尽一世烟火,君可愿买一朝惊心动魄?’紫屹的回答是:‘不愿意。’因为紫屹的使命和责任是看护公主,并非引公主迷雾深陷。所以……” 程熙看着此刻这张即使微笑仍能够让人感觉到渐渐冷静肃穆的俊颜,一直浅浅笑着的嘴角也不由得渐渐僵硬,但面颊上她尽量不显得过分惊讶,而是略微不解的扬眉,洗耳恭听! 第81章 禁欲系男神的自我操守 滕紫屹微微抿嘴,目光如水,平静至极,“所以……紫屹不会爱上公主,也不会让公主爱上紫屹。公主这一天对紫屹说过的话,出于真心也好,故意作弄也罢,都请公主不要再在紫屹身上浪费时间。”俊雅认真的他说出这句总结陈词时既不显半分张狂,也不显半分玩笑,更非有心冒犯,只是再三考虑之后的慎重抉择! 程熙的心底空落落的,那份初始的莽撞的爱意碰到了南墙,是否就该就此认命回头?滕紫屹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眼眸深处清醒无比,此刻程熙才发现,有着温润如玉外表的滕紫屹,内心却如同上辈子的自己,是一只受伤的刺猬,一辈子都谨慎而小心,时刻保持着清醒,时刻维持着冷静。 他将七情六欲深深的埋藏在清雅高远的外表下,不容任何人触碰,包括她,包括他自己。 程熙不禁怀疑,是否对于御宸熙和滕紫屹这样身份的人就真的不应该再奢谈爱情? 对于御宸熙或许是的,但是对于程熙来说,却是不,绝不!!! 上辈子的程熙不够勇敢,错失了爱情,丢失了生命,与死亡不期而遇的那一刻,她多么的后悔。 那一刻,她想到的不是我追过,我主动过,我爱过,而是错过,擦肩而过,失去过。 在那一刻她才真正懂得了在爱情里遗憾比失败更加让人难以释怀。 重来一次,这辈子她要勇于追逐,不留遗憾。 想及此,程熙粲然一笑,眸光如水,心中通明,迎上滕紫屹那一眼的讶然,她秀眉一挑,摆出如滕紫屹那般的城府和淡然,笃定道:“不,滕紫屹,等有一天,我会让我们相爱的,如世上所有被歌颂被祝福被艳羡的爱情一样,你我抵死相爱,如胶似漆,生死不离。” 程熙的眸子清亮无比,并无动摇和灰心的表现,反而多了坚持和憧憬! 这一生,是她赚来的,是中彩票般被老天爷用馅饼砸中的,怎可让它在无爱无恨中平庸而逝? 她不想再看小说般,在别人可歌可泣的爱情里哭得死去活来,也不想再看电视剧般旁观着别人感天动地的故事纠结得七荤八素。 她想要有一场独属于自己的轰轰烈烈,她想要全情投入出演自己人生的最佳女主角! 一心想要扎进爱河里的女人,想不疯狂都很难。 还是那句话:滕紫屹,我就不信扑不倒你!!! —————————————————————— 因此,程熙神采明艳夺目,笑容如月初霁,似乎胜券在握,就是这份感觉,让滕紫屹不觉讶然和惊慌,也让他下决心必须打消她这种不实际的想法。 “公主的这种固执,曾经伤害了多少人?紫屹不知道公主因何会突然对紫屹说出这番荒诞之语,但紫屹却要问:如果公主的所爱会因为公主的爱而就此覆顶灭亡,公主依然还会如此固执己见吗?” 滕紫屹温润的声音,没有玩笑的成分,而是略微严肃,却一语正中要害。 熙公主的爱,会是她的所爱致命的毒? 这一点让程熙心头波澜起伏,认真看进他的眸底,滕紫屹的负累和沉重在火苗跳跃间那么明显。 第82章 何物足以配你倾城而沽 熙公主的爱,会是她的所爱致命的毒? 这一点让程熙心头波澜起伏,认真看进他的眸底,滕紫屹的负累和沉重在火苗跳跃间那么明显。 滕紫屹却只是淡漠继续道:“公主身边的男人那么多,死一两个无关紧要,可如果死的是公主此生挚爱,那公主如何承受得起那种彻骨疼痛?女皇陛下用切肤之痛书下禁令一则:皇家不可有爱,皇家更不可有专宠独爱,这就是女皇陛下派紫屹到公主身边最大的使命。如果有朝一日公主还是不顾一切的爱上了谁,紫屹便是失职,下场自然是再也不能留在公主的身边。而那个公主的所爱,也绝对不会活得长久。”滕紫屹说这话时,脸色约莫有些苍凉,目光直视前方,似笑似怒,给程熙的感觉是捉摸不透,这个男人即便为你舍命挡箭,也依然带着一种不达心底的淡漠。 原来,他的高高在上并非只源于气度和身份,更来自他高处不胜寒般的孤绝和自我禁锢。 这样的男人真的很不好相处。 程熙定神,对于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总算心中有了一份了然,干脆直接的刨根问底道:“听起来,这样的安排好似是怕我受伤,或者是我亲爱的母皇陛下预防着怕我受伤。所以……你我这场没有爱情的婚姻,从最开始便注定了只是一场交易。我有幸买得了你的一生,包括身和心,那么此生禁锢在驸马这个身份中的你,又相应的赚取了多大的所得?该是怎样诱人的条件,才可以让如此的你,决心论斤出卖?” 程熙看到了滕紫屹倏然而变的目光,那一层遮羞布被无情揭开,一缕冷意蔓延于眸中,他仍然温和淡雅,却再不让人觉得温暖。 “陛下给紫屹提出了西凉女国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拒绝的条件!”滕紫屹的答案很直接,很犀利。 滕紫屹可真算得上是一位真的猛士了,敢于直面惨淡的现实,敢于正视淋漓的自己。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骄傲者? 程熙脸上微微一僵,淡淡落寞,不得不承认,这个答案很现实,很简单。 就是现实简单的答案让程熙冷静,并且认真的思考她之前所下的决定,是否她的义无反顾变成了刚愎自用?是否她的一往情深变成了一意孤行?又或者,她的一举一动正在破坏别人费尽一生营造的平衡? 滕紫屹的开诚布公简直痛快到了残忍,程熙看着他低眉安静的样子,极为的淡然,仿佛这样的决定他已经下过无数次,早已经被说服,早已经自我认同,早已经内化成了他的命运。 程熙心中浮想万千,却因肉体越来越难以承受的疼痛而紧紧皱起了眉,程熙咬住下唇,此时此刻,此种心境,她不想让痛苦的呻-吟声逃离嘴角,她不想示弱,在冰冷疏远的滕紫屹面前,她不想让狼狈和软弱显得那么的不合时宜。 痛快淋漓的将彼此的关系重新回归到相互利用,滕紫屹便觉得自己不会再有心理负担。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月上柳梢头,再看了看程熙痛苦闭眼的忍耐样子,滕紫屹心下了然也决然。本来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从进入熙公主府的那一日起,他便已经将自己的身体出卖了,所以做什么都并不觉得羞耻。 第83章 未免太煽风点火了些吧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一波疼痛忍耐过来,程熙睁开眼,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滕紫屹他……他他他居然在解上衣?嗷嗷嗷…… 结实有力的胸膛正在渐渐果露,令人吃惊的是那上面竟然贯穿着一条近十厘米长的伤疤,像条褐色的大蜈蚣,丑陋而狰狞地爬在贴近他心脏的胸膛上,再一细看,那玉石般的肤色还愈合了三五条大小伤口。 花痴之色淡退,程熙极为不解。滕紫屹不是熙公主府的驸马么?不是有着雄厚的家世和颇深的城府么?看这一身的伤疤,怎么像是从刀光剑影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底层武林人士? 这许多的伤口揭露着他曾有着怎样惊涛骇浪的过去?而这其中又有多少伤口是与她有关的? 难道说……是因为这些伤口,是因为太多次的与死亡相遇,所以他才不敢去爱么? 程熙怔怔的看着他,脑子又开始混乱起来,右手不受理智控制的轻轻抚上那道最长的伤疤,纤柔而冰凉的手指拂过他火热的皮肤,有疼惜,也有爱怜。 滕紫屹见状,轻轻笑了一声,如叹气,如轻嘲,更似邪恶的挑逗。他瞬间捉住了程熙乱摸的小手,带着她的手直接揽上了他劲瘦的窄腰。 既然是卖,便要卖的尽职尽责! 这是干嘛? 与他这么亲昵不是没有过,只是……程熙现在还清醒着,可恶的非常清醒着。 所以,程熙下意识的用力缩回手,可滕紫屹的力气更大,他用力的捏着她的手沿着腰际缓缓抚摸,然后到达了腰带,轻轻将那个本就不稳固的结解开,滕紫屹大半果露的胸膛随即整个敞开。 “你……你做什么?”程熙疑惑,吞了吞口水,脸却不自然的红晕朵朵,这场面做什么她当然心知肚明,可却仍是羞涩的多此一问。 “呵……”滕紫屹的声音有些嘶哑,低沉暗哑的特别性感,可他说出来的话却是令人大跌眼镜,“公主向来惯于采阳补阴,内力缺失时尤甚,只是没想到,紫屹也能有此荣幸可以为公主效劳,还是接连两次。” 程熙本就已经迷糊的脑子,一下子完全蒙了,“采阳补阴???你……你是说,上次你跟我也不过……不过是……?” “是。”滕紫屹面不改色,毫不推脱,伸手将程熙轻轻抱了起来,面对着他,将她两腿分开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你?”程熙又羞又怒,心里更多的是慌乱,伸手推在滕紫屹果露的胸膛上,肌肤的直接接触,火和热的传递又让程熙觉得不妥,于是赶紧收回了手。 这一来一回,一推一拒的,还真有点欲-擒-故-纵,暧-昧-挑-逗的味道,尤其……尤其程熙还摆着典型的骑-乘-式-姿-势。这未免也太煽风点火了些吧! 没有多少实战经验,不代表不懂得男女大伦,生活在那么开放的年代里,网络上随意点个网页,都能跳出不少小窗口来给宅男宅女普及性知识,程熙想在内心呐喊:我本纯洁! 但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相信。 滕紫屹缓缓闭上了眼,权当自己就是在卖。 第84章 遭遇到了真相和现实 滕紫屹缓缓闭上了眼,权当自己就是在卖。 果断的抬了抬身子,手在自己腰上拉扯几下,将程熙的纤-腰往他的方向轻轻一推,程熙顿时感觉到小-腹-上有一种僵-硬顶住了自己,顿时惊骇的连呼吸也忘了。 等程熙找回自己的呼吸,那呼吸已经不受控制的粗-重了起来,滕紫屹将手伸到了她的腰-间窸窣摸索着,衣带渐宽,随之松开,滚烫的手掌顺势插进了腰带中,轻柔地向下糅捏。 滕紫屹的手指修长迷人,掌间带着薄薄一层茧子,滚烫的热度贴着程熙冰凉的肌肤,说不出的舒服。滕紫屹的动作娴熟,技巧高超,可以瞬间点燃任何女性生-理的激-情。 可程熙的全身心却都是冰凉的,刚刚还在说不会爱上她的他,刚刚还笃定不会让她爱上他的他,此刻却在做着……做着这种事! 这算什么?施舍?买卖?无奈?还是半推半就? 伸手按着滕紫屹想要继续往下伸的手,程熙带着没有感情的语调平淡道,“等一下。” 滕紫屹俊眉微挑,睁眼看着程熙,声音依然沙哑性-感,语调却比程熙更不带感情,“公主是想要哪种特殊的姿势?紫屹会的不多,还请公主将就一下,现在还是缓解公主的疼痛要紧。” 姿势你妹!程熙心里忍不住飚了一句脏话。 忍耐着背部传至五脏六腑的剧烈疼痛,挣扎着从他身上挪开,程熙板着脸道,“滕紫屹你给我听清楚了。从现在开始,除非你是因为爱或喜欢或吸引,否则……我不会碰你,也不会让你碰我,痛死也不会!狗屁的缓解疼痛,狗屁的采阳补阴,你和那些狗屁玩意都见鬼去吧。滕紫屹我告诉你,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更不需要你的虚情假意,尤其不需要你——滕紫屹的内力。” 如果说看到滕紫屹的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他的话,那么那一晚的缠-绵,让她彻底接受了他。她希望将复杂的事情简单化,她希望他成为她的至关重要,她希望他就是她此生的唯一! 为此,她已经想过了,她会遣散府内剩余所有男宠。他们可以一起努力,让那剩下的77个男人找到更好的各自出路。然后,只留下他和她,只羡鸳鸯不羡仙! 结果呢?他把她当什么?他又把他自己当什么? 如果他是出来卖的,那她是什么?出来嫖的么? 还狗屁采阳补阴,去你大爷的。简直毁童年,毁三观,毁了她赖以回味的那一晚…… 说到后面,程熙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似乎只有怒吼,只有发泄,只有筋疲力尽的维护着被碾压的自尊,才会不至于再多一份狼狈和心伤。程熙滚在地上,弓着身子,咬紧牙关,不让一丝一毫的痛苦呻-吟溢出嘴角。可你若仔细看去,程熙此刻的目光沉静,乌黑明亮的眸子里,犹如随时可以燃爆烟火、拉扯银河的星际,璀璨无比。滕紫屹故意的疏离、冷漠的言辞、犀利的讽刺,刺穿的是她那份自作多情的难堪。 她第一次鼓起勇气,她第一次孤注一掷,就遭遇到了真相和现实。 扯淡,魂淡,滚他妈淡…… 第85章 只愿滕紫屹真的能懂 可身体为什么会那样的疼?剧疼! 情感的受挫加剧了肉体所遭受的疼痛,叠加在一起乘以2,霍霍的在她的身上心上焚烧着,却让她决绝的不想放弃所有的尊严狼狈着。 不要哭啊,千万忍住不要哭啊,这个臭男人就等着她哭,等着她投降,然后一如既往的瞧不起她…… 她不想成为肉体的奴隶……不想成为他看不起的那种人…… 疼痛在程熙的躯体里翻江倒海,酸涩在程熙的心脏里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忍不住的折磨。 “公主……”滕紫屹的声音淡淡的,分不清是淡漠还是淡然,“公主这又是何必?何必如此勉强自己?” 程熙抬起苍白的脸,目光锐利,口气不善,“那你又何必?你又何必如此勉强自己?你我皆是痴傻之人,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滕紫屹从容俊雅的脸上惊讶的瞬间石化,像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包括表情和眼珠。 天色虽然阴暗,处境尽管恶劣,可程熙看着让她怦然心动的滕紫屹,突然有了一个鬼主意,于是惨白的笑了。 滕紫屹看起来比意外还要意外,但更令他意外的是,程熙此时此刻居然还能扯着惨白的笑容,戏谑道:“滕紫屹,等有一天,你真的爱上了我,我一定要跟你做一个游戏。带着满满恶意的游戏。” 滕紫屹有些恍惚,喃喃问:“什么游戏?” “就是……就是……把你的手脚都绑起来,然后……然后色-诱你,抚-摸你,挑-逗你……勾-引你,却……却不让你……不让你碰我。我现在是怎么忍耐过去的,我就要你十倍的难耐偿还,我要你难耐到开口求……求我……求我给你,呵呵……呵呵……你怕……怕不怕,嗯?” 程熙背部和内脏里都被塞满了寒冷的冰块,可胸前却像是涌着一团火,焦灼和刺骨并存,似乎比上一次更难耐,更难熬。意识在渐渐淡泊,除了火辣辣的灼痛和穿肠而过的尖锐刺痛外,程熙没有任何的知觉,眼珠在渐渐泛白,神思在慢慢抽离,程熙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和意志。 看着程熙的表情,抱着她不停抽搐的身子,滕紫屹重重呼了口气,近乎乞求,“公主……” 程熙万分辛苦的强撑着意志,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求你,求你别碰我……好……好不好?” 没等到滕紫屹的答案,迎来的是漫天的黑暗。犹如在黑色中无尽的漫步,直到耳边那些喧嚣的声音越来越安静,才觉得灵魂飘到了悬崖的边缘,前面是寂静的深谷,身体被幽幽悬空,一个踉跄便昏昏沉沉的坠入了深渊,不,那里不是深渊,深渊还可以使你粉身碎骨,使你头破血流,使你感触到痛苦和磨难,那不是深渊,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穷凶极恶的梦魇尾随,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和光影。 内伤发作竟是如此的凶猛如洪,绷紧的神经也唤不醒沉睡的身体,程熙已无能力自救,只愿……只愿滕紫屹真的能懂,她的心,她的心意,还有她的骄傲。 第86章 咫尺天涯,尺寸千里 翌日初晨。 “你居然没留下一个活口?”是滕紫屹的声音,清越平缓,略带暗哑,即便是在昏睡中也依然能够直击中程熙的耳膜。 “既是死士,便没有任务失败而活着回来的道理。留不留,都不会有一个活口的。”盗骊的语调总是那么的漫不经心,又透着骨子里的偏执与骄傲。 滕紫屹沉吟,不再纠结。而是低眉看着呼吸轻柔,脸色仍然苍白的程熙,语调像是在叹息,担忧道:“公主此番再次旧伤复发,会怎样?” “……”盗骊同样沉默的低头看着七彩锦被里惨白脸色的她,迟疑道,“你也知道金氏家族传世的寒冰烈焰掌有多么歹毒,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即便你后来输了那么多的内力给她,效果也并不理想。眼下虽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病情加重不少。接下来的七天是关键,如果再出什么岔子,怕是会落下病根,更严重点就是性命之虞。”盗骊一边叹息,一边不解,“只是你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公主病情复发的?昨晚……是你不肯,还是她不肯……?” 滕紫屹低声道:“她不肯。昨晚上,她很坚决。” 盗骊面色低沉,长长叹了口气,“公主还是这么的固执。即便是再不喜欢你,也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的。” 滕紫屹低眉,不语、无言。昨晚的情况,似乎并不像盗骊所说的这样。公主的变化太大,着实令人捉摸不透。滕紫屹皱了皱眉,转而吩咐道:“柳遇树已经拍马加鞭去宫里复命了,陛下肯定即刻就会传召我们,我们得小心应对,陛下可不容易糊弄。至于金墨凌那边,让你的人盯紧了,这边的行动失败了,那边的行动怕就在这三五天。这关键的三五天。” 盗骊微微一点头,应了。 程熙听到门开门关的声音,缓缓睁开眼去寻找,很快便锁定住了滕紫屹的俊颜,他的目光温和如初,当程熙的视线落在他的眼眸上时,那眼眸深处确有着一闪而过的喜悦,随即平静,他低眉,静静看着她,带着从容的关切。 这里是熙公主府,熙坤宫,程熙独属的温暖大床上。她安全了,手脚活动自由,身体虽仍觉得疲累,却没有异样的感觉。 程熙感激的看向他,不管怎样,他又一次救了她,且没用她不悦的那种方式。 可滕紫屹却好似一夜未睡,明显的倦容,让他看起来优雅中凸显了凛冽,整个人多出了一份冷峻和苍凉的味道。 程熙默默地看着他,突然有种顾城笔下《远和近》的感觉:“他,一会看我,一会不看,我觉得,他看我时很远,他不看我时很近。”这种很远很近的感觉,是蝴蝶飞不过的沧海,是彼岸花渡不过的此岸。 程熙无奈的笑了,缓缓闭眼,竟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仿佛无论她开口说什么,都逃不过是在徒劳制造尴尬罢了。所以,还不如就这么静静的,近近的,让同一个天地间唯留下无言的你我,咫尺天涯,尺寸千里。 第87章 风作我战书,下给了孤独 熙公主冷着脸不说一句话的状态就是最可怕的状态。 滕紫屹了解她,向来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她在短短几日内,先被人暗算后遭人埋伏,屡次被弄得狼狈不堪,威风扫地,以她的性格必然会大发脾气大开杀戒,现在什么都没来,只能说明暴风雨还在更猛烈处。 不管客观原因是什么,熙公主永远只重结果。 滕紫屹知道自己这次确实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于是低眉道:“昨天的那拨刺客已被悉数全歼。至于幕后黑手……尔乔正在排查现场带回来的那些羽箭和兵刃,相信不久后就会有消息。公主可以安心静养,紫屹会一一彻查,一定给公主一个交代。” 程熙缓缓睁眼看向了滕紫屹,昨晚掏心挖肺的跟他说了这么多,可她这才刚醒,他向她说的第一句话既不是问她好点没,也不是问她饿不饿,而是汇报工作! 该死的汇报工作!!! 有这样一位尽职尽责的好驸马,程熙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笑不得,程熙不搭理他这样的工作狂,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淡淡开口轻轻问:“金墨笙呢?他没事吧?” 果然,此时的公主最放在心上的还是最宠爱的侍郎金墨笙,这可给他和盗骊出难题了。 滕紫屹缓了缓,低眉,一如既往地语调平静道:“金墨笙已经醒了,除了双腿外,其他并无大碍。为了方便盗骊来回治疗,紫屹做主将金侍郎安置在了熙坤宫的西偏殿。” 程熙掀开锦被,下了床,微微道:“我去看看他。” 滕紫屹眉心微蹙,仿佛不同意她才刚醒就到处乱跑。可是稍一考虑,仍是为她细心裹好披风,淡然说了一个字:“好。” 然后两人相对皆是无言。 程熙没让滕紫屹跟着,滕紫屹也丝毫没有要跟着去的意思,他只是在吩咐东篱,说她现在体质虚弱,不能情绪激动,也不能吹风受寒……同时吩咐采菊去通知金墨笙接驾,还吩咐了其他的宫人去准备她最爱吃的早点,说她从昨天中午一直到现在都没吃过什么东西,所以一定得准备些清淡可口的…… 低沉暗哑的嗓音丝丝缕缕入耳,程熙听着,心里头涩涩的,也涨涨的,拦下了东篱和采菊,严词吩咐不许任何人跟着,她便昂着头倔强的踏出了殿门。 既然不会给我爱,谁要你这些关怀??? 程熙此刻的心情百味陈杂,唯有靠脚步匆匆才能勉强甩掉那缕酸涩。出了温暖的寝殿,和煦的春风迎面拂来,也让程熙觉得有些刺骨。 低头踱步,不觉行至荷塘,从水榭那边似乎悠悠传来一阵低缓轻柔的琴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空灵缠绵,不绝如缕。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中悠然飘至,大弦音切切,如春风浩荡,小弦音窃窃,似山涧溪水,没有停顿的琴音不断重复,不经意间有微弱的鸟声与琴音唱和,最初鸟啼还是无助的,缓慢而笨拙的发出了一些类似咕咕的叫声,随着琴声的清越,变得越来越轻柔而欢快,鸟声的悦耳动听再加上琴声的余音袅袅,让旋律悠扬悱恻又充满了回肠荡气的感觉。 第88章 宿命般无根的孤寂 仿佛是一个人站在麦田之上,一阵风吹过脸庞,开始还是轻轻的,而后越来越大,席卷了所有的回忆排山倒海而来,久久震荡、久久激扬、久久回环、久久沉淀……最后,风平,浪静,一个人学着忘记。这宁静的、舒缓的、沉稳的琴音回旋在耳边,如同远山的清泉泻入浮躁混沌的心田,莫名的,心情一下子安详起来。 程熙觅着琴音而走,在水榭的木亭中,看到了一个清远瘦削的背影,一袭月牙儿白的宽松锦袍,和一张代表着孤独和磨难的轮椅…… —————————————————————— 被锦袍和轮椅包裹着的那个背影纤细瘦弱,似乎不堪一击,正是金墨笙无疑。 温柔的春风扬起他月白色的衣角,婉转轻盈的琴音潺潺的从他瘦长羸弱的指尖流动出来,每一个动作,都能嗅出寂寞的气息,每一个琴音,都能捕捉到苦涩的味道。而当旋律慢慢扩张,到高潮部分完全释放开来时,确有一种震慑人心的悲情力量,仿佛可以清晰的看见藤蔓般的忧伤曲线从手心蜿蜒而出,姿态纵横而优雅,就像刻骨的孤独,就像椎心的悔悟,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却已渐行渐远,愈淡愈朦胧。 原来抓不住的,留不住的,不是痛楚,不是忧伤,而是一种宿命般的无根的孤寂。 短短两天之内,金墨笙由残疾到渐渐康复的希望,再到终身残疾的绝望,这大起大落非等闲凡人可以淡然处之。 程熙听说过一句话:人生不怕不曾拥有,怕只怕不再拥有。相对于一无所有,更让人难堪和难忍的反而是曾经拥有。 不由感概惋叹,金墨笙那双有着独步武林绝妙轻功的修长双腿,当初是因为御宸熙而残疾,如今则是因为程熙而终身残疾,她于他的苦痛和寂寞从此再也脱不了干系。 程熙久久伫立,静静聆听,发自内心的疼惜着折翼的他。 金墨笙的脸此番愈加瘦削,脸上仍带着不正常的苍白,可他抚琴的样子,确有种画中谪仙般的诗意朦胧。 程熙不敢靠近,仍在靠近,离得足够近了,便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琴音里的灵魂诉说,一时之间,只觉得心思被过滤,变得极其纯净,有一滴微凉的泉水,滴在心尖,打湿她所站的台阶。心胸被打开,那里面人海的壮阔,欲望的喧嚣,灵魂的沉默,名利的可畏,都被包容在同一滴微凉的泉水中。它那么干净彻底地把所有的纷杂都摒弃掉了,在旋律的背后,拓展出了无限广垠的空间,甚至有光的照耀,甚至有风的推动,是只有一个俞伯牙,从千年前便一直等在那里,等着一个钟子期去聆听他的声音。 在你还沉浸在舒缓的旋律中不能自拔时,琴音已一气呵成,留下的,是那绕梁余音和停留一地闲庭散步的鸟儿。程熙缓缓睁开眼睛,亭中的男子则是“曲终独立敛香尘”,而后,他轻轻一挥手,一地的鸟儿振翅群飞,场面何其壮观又唯美。 第89章 天很宽,在勾起故事的傍晚 程熙看得呆了,情不自禁赞叹出声,而金墨笙则抬起双瞳,侧过脸来,黑玉般的眸子清澈而朦胧,低头低声道:“公主殿下到来,墨笙未能迎接,伏请恕罪。” 程熙凝望着他清瘦的俊颜,眼中有着悲悯,有着欣赏,就这么怔怔的凝望进他那清澈而又朦胧的黑眸里,却似乎并不在看他。 场面凝固。金墨笙奇怪的抬眼瞟向她,即刻愣住。她眼眸里的不舍、不忍、和真诚的痛楚,灼热地侵进他的眼底,将他的眼睛染成朦胧的橙色。 金墨笙疑惑、不解,或者说不敢相信,乃至于拒绝相信——她能够听懂他的琴音?!他不相信这种只有知己间才能有的心意相通会发生在他和她的身上! 而程熙却已经浑然忘我,沉浸感概,胸有感触,不得不发:“九霄仙音凡尘落,东风染尽半壁胭脂色,缓带青衫惊鸿若,浅斟酌,影婆娑,从何阅尽纤毫错。我听到了无声春花的翩翩而落,我听到了无奈蒲公英的随风而去,我听到了无根浮萍的随波逐流,曲终舞罢步阡陌,扬眉淡看任蹉跎。此时此刻,天很宽,海很远,你我皆漂泊。”程熙望着莫名的远方,轻声低叹,暗自吟语。 滕紫屹给了她忧伤,金墨笙给了她疗伤。 于是,她诗意盎然。 金墨笙闻得此语,眸内朦胧的橙色褪去,眼神渐渐深沉,幽深如海,半响后,才轻声一咳。 程熙总算回神,伸出手,轻轻拭去眼角停留的一滴泪,扬了扬眉,微笑着走进亭中,相对而坐,温和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金墨笙,感谢有你这样的美好。” 金墨笙将眼中暗自汹涌的波澜敛住,淡淡回道:“公主殿下过奖。” 程熙微微一笑,托着腮帮子看他,问:“金墨笙,经过了死里逃生,如今……你可安好?” 金墨笙淡淡抬眸,反问:“听闻公主殿下昨晚亦经历了死里逃生,如今……可安好?” 两人相视不语,忽而都道:“并不好。” 接着,两人竟是相顾一笑。此一笑虽不能泯恩仇,却能拉近彼此的距离。 从最初到现在,程熙所看到的金墨笙是多变的。最初怯懦不争,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而后麻木痛苦,甚至疯狂的、极端的想以一死了结残生;此刻却又像是浴火重生,无恩无怨一身轻的隐逸闲人模样。 程熙并不纠结他这些显著变化的内在原因,反而是心无旁骛地欣赏抚摸着金墨笙的瑶琴,拨了拨琴弦,听着那古朴的声音颇为心动,笑道:“可以教我么?我从小就想学一样乐器的,一直都没机会而已。” 金墨笙讶然,“公主想学琴?” 程熙重重点头,“嗯嗯。” 金墨笙迟疑,想起了过往的种种,淡淡回绝道:“公主恕罪,墨笙不收徒的。” 程熙扁扁嘴,拿出当年面试时的百折不挠精神,自我推荐道:“我有点基础的,五音俱全,悟性也在中等偏上,而且保证勤学苦练,更重要的是我这人从来不会半途而废,真的真的。” 金墨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却看不懂她,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第90章 连时间都只成为了点缀 师傅不表态,准徒弟唯有再接再厉,“要不然我弹一曲给你听听好吧?” 金墨笙不说话,程熙怕他马上拒绝,果断端过瑶琴,拨了拨琴弦后,用了两根食指开始“演奏”。 穿越人士必备神曲之——笑傲江湖。 ———————————————————————— 金墨笙最初只是皱眉忍着由她胡闹,可当破碎的琴音渐渐汇成曲调之后,金墨笙再隐忍,敏感的耳朵也不得不暗叹,妙哉!程熙的拨弦可谓毫无指法可言,琴声也颇有些艰涩,两根食指的演奏更是绝无美感可言,可就是这两根食指拨弄下的旋律却仿佛能融入天地,飘入云海,风流逍遥地吟唱着红尘的可笑。 程熙虽不是有意为之,可这首《笑傲江湖》却正切合了金墨笙此时祈求爱恨一笔勾销,谋取半世逍遥的愿望。金墨笙不由得动容道:“没有早一些听闻此曲,真是可惜。” 程熙停下,微笑道:“此番相遇不是更显得难得可贵?” 金墨笙唇边缓缓绽开一个轻柔的笑容,有种心门在被轻轻叩开的神奇感受。 程熙望着他难能可贵的微笑,也有种轮回千年遭逢故友的默契感,不觉给琴音注解道:“此曲名为《笑傲江湖》,寓指:笑傲名利追求,抛开争斗挽起衣袖,不牵不挂是最自由,潇潇洒洒的走,不问以后。即时风雨扑得汹涌,尽管天意任性作弄,只愿那风是我,只愿那月是我,诗酒江湖,快意恩仇,做个洒脱的我。” “好个潇潇洒洒的走,不问以后;好个快意恩仇;好个笑傲江湖!”面对着程熙,金墨笙竟有种喟叹不如,他一心只想着解脱,却从未想过洒脱。没曾想到,至今为止唯一一个走进他心田的人,竟会是她! 金墨笙眸光深深浅浅地望着她的眼睛,真奇怪,过往的种种,他都记忆得清晰醒目,却一点儿没妨碍他与她之间相处的从容。没有不自在和窘迫,没有屈辱和强迫,那些金墨笙丝毫不陌生的滚滚欲望在她的眼中竟然可以荡然无存,她现在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一见如故的朋友,平和、安静,且心灵相通…… 金墨笙久久看着她,轻轻笑了笑:“公主愿学什么曲子?” “《相思引》可好?” 金墨笙也不纠结她学这样一首曲子的原因,只是微笑道,“好。” ———————————————————————— 亭外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的春雨,时而淅淅沥沥,时而点点滴滴,温润的微风吹进轻柔的雨丝,亭内外的景色随即浮起一层氤氲的雾气,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 短凉亭,空长廊,雨帘霏霏,琴音非非,两人紧紧挨着坐在其中。 一人淡雅秀丽,淡粉色的拖地襦裙,高腰齐胸领口,桃花盛开的百褶绣金丝披风,蜿蜒拖在地上,高贵典雅。她正鼓着一张脸,认真专注的协调着几根不听话的手指头,细细的研究。 一人清雅俊美,一袭月白色宽袖长袍,如云翻转,他严肃的调整着她不堪入目的指法,一点一点的循循善诱,一步一步的耐心指导。 如此二人极其贴近的坐在景色优美的院中,颇有一番意境,尤其这俊男靓女美如画卷,更添华彩,再加上点云气氤氲雨意迷离的情调,便就绘成了一幅清雅的水墨。 如此这般,连时间都只成为了点缀,零落、缓慢、隐退…… 第91章 春在枝头已十分 刚刚入门的程熙对于自己的第一堂课还是非常满意的。正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程熙可不愿意做个差生,勤奋好学向来是她的良好品德,于是问替她撑着伞的东篱道:“府里哪里有好琴?” “公主的宝库里该有不少。” “那咱们去宝库吧。” 东篱笑着点头。 入得熙公主的宝库,程熙的嘴就在慢慢张大,到处,到处都是金光闪闪的宝贝,多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金砖银砖、美玉翡翠、珍珠宝石、瓷器古董等等等等认识不认识的全都好闪好闪。杜牧说,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倚叠如山,弃之迤逦。这儿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啧啧啧,民脂民膏啊,百姓血汗啊。 程熙随意地浏览着,突然被架子上一个锦缎包裹吸引住,能在这座金银岛中单独霸占架子一格的绝对是宝贝。程熙取下来,打开包裹一看,竟是一本泛黄的古册,封面上只有三个字:“洗尘集”。光听名字就觉得不俗,翻开来看,一串一串的上、勾、尺、工、凡、乙……如同天书般,让程熙一阵一阵犯晕,幸好书中还写着一行一行的宫商角徵羽,让程熙明白了这应该是乐谱。 乐谱?金墨笙一定会喜欢的。不知为何,程熙脑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将这乐谱送给金墨笙……嗯,权当是拜师的礼物了。 选好了琴,包好了《洗尘集》,程熙兴冲冲地跑到金墨笙面前去献宝。 已是黄昏时分,日影斜斜,因是微雨初霁,所以四处清新,连晚阳也显得色彩斑斓。此时的金墨笙独自坐在书桌前,挥舞着纤毫在写些什么。余晖从窗外投射进来,洒在他的身上,给他的全身镀上一层迷人的金晕。门外的随侍想出声禀报,程熙赶紧制止他,将琴递给东篱抱,程熙只捧着《洗尘集》踱进门去。 听到声音,金墨笙搁下笔,抬眼看到是她,一愣,微笑道:“公主怎么去而复返?” 程熙是故意不回去,故意去而复返的,但原因却不能与外人道也。于是低头欣赏起了他的书法,由衷赞叹:“写得真好!” “哦?”金墨笙抬头看她,淡淡一笑,“好在何处?” 程熙转眼看他,道:“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何解?” 程熙半是瞎编半是卖弄道:“每张纸上你只写了一个字,暮。意指现在是傍晚时分,日头将没,暮色四合。你写了多种字体的‘暮’,可却在一步一步演化,一点一点的类似了‘春’字。” “是么?”金墨笙有些不敢相信。 “横着看不行,你得竖着看,是否横看成‘暮’,侧看成‘春’?” 金墨笙仔细翻看,最后讷讷道:“竟确实如此。” 程熙呵呵一笑,“终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岭头云。归来偶把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春在你的心头,才下眉头,又上笔头啊。” 金墨笙抬头,将目光怔怔的从纸上移开,望着她的眼睛,喃喃道:“公主竟真能读懂墨笙的心。” 程熙会心一笑,将手中的锦缎包裹递给他,笑道:“看看这个,看我是否真的能懂你心?” 第92章 肯掷千金重一诺(上) 金墨笙郑重的将包裹放在桌上,小心打开,眼神一闪,一亮,小呼道:“《洗尘集》?” 程熙莞尔笑问:“是你想要的么?” 金墨笙难掩惊讶,兴奋地道:“这本琴谱,记载了多首绝传古曲。乃墨笙先祖金传是所亲书,先祖雅爱音韵,最爱抚琴,毕生所修,唯一《洗尘集》而已。几世几年,辗转其间,不为世人所见。没想到竟被公主偶得,高阁深藏,墨笙至死也不敢相信能够亲眼见到《洗尘集》。” 看到金墨笙这么激动,这么高兴,程熙也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对的事情,于是大手一挥,“那就送你了。” 金墨笙只觉得双手颤抖,怔怔良久,突然从轮椅上滑落在地,下拜道:“公主恩典,墨笙刻骨铭心。此生此世,定报殿下之赠谱之恩。”说着已经双目微红,泪水滴落。 程熙知道古曲绝谱,对于爱琴之人,确是难得的珍贵之物,只是没想到金墨笙会如此激动,赶紧将他搀起,使了吃奶的劲才把他搀进轮椅,道:“你不必如此。先不说这本琴谱本就是你金家所有,即便不是,我相信谱曲之人也会愿意将这琴谱传于知音人的。你是琴艺高手,由你来传承这《洗尘集》,才不会辱没你先祖的一番心血嘛。” 金墨笙坐在轮椅之上,仍是长揖到底道:“千言万语不足以表述衷情,此张‘暮’字最像‘春’字,赠与公主,请公主务必妥善保管。” 程熙微怔,金墨笙刚刚瞟向她的好像是抹愧疚之色,还弄不明白他为何如此郑重其事的送她一个字时,金墨笙更为郑重地道,“如若有一日公主陷入困境,捎此字给墨笙,墨笙即便是拼尽所有也会让公主在暮境如入春境。” 程熙愣愣,什么意思? 可金墨笙已经不愿意再多说了。 ———————————————————————— 又学了一会儿琴,还特意跟金墨笙一起吃了晚饭。看着窗外渐渐浮起的夜雾,似乎再没有赖下去的理由了,为了避免勾起金墨笙某些不太纯洁的联想,程熙只得讪讪的起身走了。 慢慢悠悠,又走走停停,还是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熙坤宫,只是,“驸马呢?” 她都故意在外“游荡”一整天,还差点夜不归宿了,该死的滕紫屹竟然还对她不闻不问? 采菊垂首道:“回禀公主,滕驸马和盗骊大人今早入了宫,现下还未回府。” “入宫?去做什么?” 采菊有些踟蹰,偷瞄了眼东篱,不敢多嘴。程熙于是直接看向东篱。 东篱不说话。程熙给自己的眼神里加了点东西,名叫威胁。 东篱没办法,只得低首道:“回公主,滕驸马和盗骊大人是入宫请罪受罚去了。” 什么意思?“请什么罪,受什么罚?” “公主出府被伏击,还旧伤复发昏迷一夜,这些都不可能瞒得了陛下,驸马他们……难辞其咎。所以……” 程熙这才有些急,“他们俩入宫多久了?已经一整天了?他们不会有事吧?” 东篱赶紧安慰她,“公主不用担心,任何情况驸马都能够应付的。上一次公主在府中被刺,命悬一线,陛下震怒要血洗公主府,也是驸马在陛下面前立下了生死状便拦下了陛下的屠刀。” 程熙一听更急了,“生死状?什么生死状?” 第93章 肯掷千金重一诺(下) 东篱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滕驸马不让公主知道此事的。 见东篱吞吞吐吐,程熙简直急得想挠墙,喝道:“什么生死状?” 东篱见她发怒,不敢再隐瞒,“就是……就是滕驸马在陛下面前立下战书,以半月为限必定查出真凶,否则……” “否则?否则怎样?” “既是生死状,便是以生死为赌!” 程熙大惊。“他,他怎么可以下这样的赌注?活腻了么?” 东篱着急帮腔道,“公主当时生死一线,陛下已经怒火攻心,驸马要是不以重诺相搏,当日跪在殿外的所有人,包括府中无数无辜,以及奴婢等人可能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驸马是为了救众人才不得不……” 程熙突然想起那日首次见滕紫屹时,他便说已经抓回了那个刺客,好像叫什么江什么云的,便问道:“刺客不是已经抓到了么?” 东篱却眉头紧皱,“驸马撒下天罗地网,总算抓回了刺客。可是,府中的那个内应一直还未现形,所以生死状依然还未解除。” 程熙怔住。这才明白了,为什么滕紫屹会那么着急要找到那个内鬼,可是却因为她这个专业拖后腿的而…… 可她却还在那里跟他怄气…… 该死的! —————————————————— 在程熙的心急如焚下,东篱迅速为她更衣,橘红的裙衫,金色的围边,衬着花瓣一样的绣纹,富贵大气又妩媚霸气。 “走,进宫。” 熙公主府距离皇宫较近,不一会儿便抵达了目的地。公主府的侍卫和随从将程熙送到宫门处,便停了下来,随后宫廷侍卫严整有序地围了上来,连程熙所乘马车的车夫也换成了一个宫装女官。 东篱、采菊随着程熙入宫,到了御殿之前也都被拦下了,程熙独自一人随着内侍女官踏入御殿,在御书房外看到女皇陛下御景涵坐在龙书案之后,闭着双眼,微蹙眉头,神色很淡,淡到没有表情。 女皇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俊美的男子,二十四五岁样子,五官很干净,眉眼异常清晰,长而密的睫毛氤氲出一层浓浓的茶色,眼眸半敛半张,每一处都能给人深刻的印象,白色的长袍绣满了金线,他的脑袋刚好挡住了屋内最大的光源,所以使得他一头长发被明黄的光芒照耀得就像是一根根金色的丝线那般闪亮,他的脸上浮着一层微笑,可那微笑却不能给人带来温暖,反而是苍茫的白。 他修长的手指正规律的按摩着女皇的太阳穴,随着他一下又一下的按摩,女皇微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可却仍然掩不住那一丝愁容和愤怒。 等不及内侍女官通传,程熙已经大步款款踏入御书房。先发现程熙的是正担当着按摩师傅的夜秋池。 夜秋池已未见过熙公主多日了,今天乍见不由惊艳,盛装的程熙妩媚脱俗、鲜艳出众,却一洗过往那种胭脂的娇慵,而其中最袭人眼球的是那双剪水秋瞳,内里的目光清澈而高远,若山间清泉流淌,若林间微风轻柔。她的神情坚定却不逼人,举止优雅高贵依然,却带出了一丝以往从未有过的潇洒独立味道。 于是,夜秋池看向程熙的目光渐渐深了。 第94章 不辨冷箭方向 程熙却没过多关注夜秋池,虽然他长得也算是倾世妖孽一枚,可是程熙的眼光早已被养刁了,再加上她现在的心中只有一个滕紫屹,其他人充其量只能算是宋兵甲、宋兵乙一般的存在。 女皇陛下听到动静缓缓睁眼,看到程熙后,便自然而然晕开了一抹微笑:“熙儿来了?来得正好,母皇正打算宣你入宫。” 程熙不解,老实问道:“母皇找熙儿有事么?” “自然是有事。”女皇道,可是却不继续往下说,而是对着门外吩咐,“来人,给公主殿下准备寝殿。” “寝殿?”程熙急着道,“熙儿没打算留宿宫中。” 可女皇陛下却道:“熙儿放心,母皇知道你想见谁,他正在寝殿等着你呢。” 等着我?谁? 滕紫屹? 程熙有些狐疑,可两个内侍女官已经对她躬身做着“请”的动作。再抬头,女皇陛下又闭上了眼睛,十分满足地享受着按摩师傅带给她的舒服。 程熙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是来找滕紫屹和盗骊,可是这两个人呢? 不是说来请罪受罚的么?按照他俩的身份和手腕,应该不会受多大委屈吧? 女皇也是的,母女相见也不唠嗑唠嗑,直接就安排寝殿……大家这葫芦里卖的都是什么药啊? 程熙脑洞再大,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清楚这许多疑问,却并没有违逆女皇的旨意,乖乖的跟着两个内侍女官走了,希望能在寝殿里见到她想见的滕紫屹。 待得程熙走出了御书房,女皇陛下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那里面一片凶光,缓缓隐入夜色。 ———————————————— 在程熙坐着疾驶的马车颠簸入宫的同时,有另一辆马车与她相向而驶,并擦肩而过。那辆马车里坐着的并不是别人,正是滕紫屹和盗骊。 此番入宫,请罪是幌子,请示才是真。 女皇陛下给了他们一句话:“不管是公主的挚爱还是偏爱,杀!” 经历了这两次暗杀风波,女皇陛下已经不再有耐心。他们只有三天的时间,这三天内务必将府中潜伏着的所有内鬼,一一铲除。否则,女皇陛下会亲自出马。 陛下出手的方式很简单,大军直入,血洗公主府。 而不管是滕紫屹出手还是女皇陛下出手,第一步都是:支开公主,否则将一事无成。 因为他们最先要动手对付的便是金氏兄弟和江随云。 ———————————————————— 两个内侍女官提着两个灯笼在前面引路,程熙的身后则尾随着两溜的宫女,这排场程熙也见得多了,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是这路却是越走越偏,曲曲折折的,像是在走迷宫。要不是确定这里是皇宫,让她来这儿的又是她的亲娘,程熙可能会半路子撒腿跑路。 终于到达了一座宫殿之前,并不大,只是一座精巧雅致的阁楼,全楼灯火通明,殿门大开。 两个内侍女官又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程熙步入其内,心想她亲娘到底在卖什么关子?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她都惶恐不安了。 第95章 这是要闹哪样? 一走进花厅,程熙更是惊呆了,这是一间十分华丽的私室,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四周都是华丽的陈设,房间一角摆着一张宽大的床榻,四周罩着粉红色的纱帐,更让人惊讶的是这里四周的墙壁上竟然都悬挂着精美的春-宫图。这这这……这是皇宫大内,还是丽春院呐? 程熙受惊的折身就往外走,可是门却掩上了,外面还“咔嚓”一声,明显上了锁。 这是要闹哪样? 程熙托着下巴,在房间里左右走了一圈,前思后想,上下推理,方才拼凑出大致的剧情。 她在被支开! 滕紫屹、盗骊和女皇联手,支开了她,还软禁了她! 那么,他们是要对谁下手了? 难道滕紫屹已经揪出那个内鬼了? 是谁? 程熙内心隐隐的不安。总觉得有什么正在脱离她的掌控,如果错过今晚,她或许会失去很多…… 一想及此,程熙突然觉得连心口都疼了,于是用力拍门。 门“吱啦”打开了一条缝,那两个内侍女官弯腰俯身,恭敬问道:“公主殿下,有什么吩咐?” “开门。”程熙沉声道。 两个内侍女官便齐齐跪在地上,俯身一拜,回道:“陛下有令,请公主殿下今晚留宿宫中。” “我说开门。”程熙的声线已经降至冰点。 “公主殿下恕罪,陛下有令,请公主殿下今晚留宿宫中。” “我要上茅房,上茅房这点权力总还是有的吧?!” “公主殿下恕罪。陛下有令,今晚不能让公主殿下踏出这扇门。” “我……我急,我非常急……” “公主殿下恕罪。陛下有令,今晚不能让公主殿下踏出这扇门。” 然后,“呯——”一声,连那一条缝也被狠狠关上了。 什么态度啊态度!!! 程熙在房间里像只热锅上的蚂蚁,走来走去,越来越焦躁不安,心口的隐隐作痛在扩大在加深,背部那种熟悉的被撕裂感像条蚯蚓一样蜿蜒而上…… 又要毒发了吗?她怎么老忘记自己重伤中毒这回事…… 程熙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然后房门突然被打开了,倾世妖孽夜秋池率众而入。 突然的光线让程熙的双眼有些适应不了,程熙眯着眼睛看去…… 啧啧啧……这场面…… 跟在夜秋池后面的是两排美男,鱼贯而入,一字排开。清一色穿着纯白透明的长衫,薄薄的,透透的,隐隐约约可见薄布下令人血-脉-喷-张的肌肉线条,紧致、结实、令人遐-想…… 搞什么名堂?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男模的决赛现场呢! 程熙微微抬眸,冷冷的瞥了一眼她这位年轻俊美的后爹。 出场方式很隆重嘛,众星拱月? 夜秋池仍是站在大门口,背着光,剪出了一个轮廓,修长的模样闪亮的发着光。 跟门口的两位内侍女官简单吩咐了几句后,他往里走了一步,完全遮住了走廊上的光,整张妖孽的脸才能看得清晰。眉眼分明,五官夺人眼球,不动不笑时有着一股清幽的书卷气,只一眼就能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得不说,这个后爹长了一副好皮囊。 第96章 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只可惜……如此魅力十足的男人落在此时的程熙眼中,却是高矮胖瘦刚好符合一个黑锅的尺寸。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 那就怪不得我了…… 夜秋池则用他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看着她,眸光深深浅浅的,对着她轻轻的微笑,“仓促之间,秋池只能找到这等货色,还请公主殿下今晚将就一下。” “将就?”程熙平静的看着他,嫌弃地扫视着那两排肌肉男模,冷冷一笑,“呵……你让我将就?” 夜秋池薄薄的唇微抿,依旧是轻轻的微笑,“实在抱歉,秋池能力有限,还请公主殿下能够体恤!” “好啊~~~” 程熙摇曳着软软的腰肢,缓步走向他,橘红的裙衫拖曳在地上散开成一朵娇艳的鲜花,随着她的莲步轻移而微微涟漪。 夜秋池呼吸紧了紧。 程熙走到他近前,慵懒地抬起眼皮,然后目光迷离的打量他。 电波在眼眸和眼眸之间冲撞来回。 夜秋池挑起一根眉,微笑地看着她,轻柔的话语清幽飘出:“公主殿下,莫不是有其他需求?” 需求你个鬼! 当然程熙没说出口。而是一根手指戳着他的胸-肌,绕着他开始转圈,从他的右胸-口出发缓缓一圈滑回到右胸-口。 夜秋池屏息,不敢动。 见她戳着他的胸-口,像是在写字,不明所以,屏气问道:“公主,怎么了?” 程熙不吭声,一会儿捻起他胸-前的一缕头发绕手指,一会儿拾起他腰-间的玉佩甩一甩,一会儿拍拍他的背,一会儿摸摸他的手。 夜秋池很配合,像个玩具一样,随她如何摆弄。 最后,程熙踱步到了他的身后,回头扯了扯他的耳垂,凑近他轻轻道:“有你这般人物在,你让我将就那些货色?” 夜秋池暧昧一笑,神色依旧淡然,“公主可真爱开玩笑。秋池是公主进献给陛下的。公主但凡有一丝半点喜欢秋池,当初也不会舍得了。” 我擦!果然这妖孽后爹和御宸熙是有过纠葛的。难怪那小眼神这么有内涵…… 程熙扬起笑容,举起一根手指头在他薄-唇边摇一摇,踮起脚,慵懒的气息轻柔拂在他的脸侧:“本公主死里逃生后性情大变你不知道么?以前喜欢的现在未必喜欢,以前不喜欢的现在却发现很喜欢。” “呵……”夜秋池仍然轻轻微笑,但此刻的笑容倒是带着几分真,“公主确实比以往更特别了。特别的都不像是公主了。” 试探我?哼哼…… 程熙明媚的笑,“你知道我重伤未愈,盗骊说最近这七个晚上,我绝对少不得男人,否则后果严重。而我的性子,是绝对不会随便将就的。两条路,要么……你,从了我;要么……你,看着我毒发。” 夜秋池眯起了眼睛,唇角依然轻轻上扬着,可是不知为何,程熙能感觉到他因她的话而生气了。 他生哪门子气? “怎么……”程熙轻笑,“很难选么?” 擦过他的身体,程熙踱步到了雕塑一般立在那儿的两排男模。 在平均身高都在185的男模堆里找了一个长相清秀的,依样画葫芦,开始拿一根手指戳他的胸-肌,画圈圈。 第97章 于心不忍便是妇人之仁! 夜秋池俊秀的双眉紧蹙,一双眸光潋滟的眼睛透出幽冷的光,声音更冷,“公主真的就这么容不下秋池?非得让秋池去死不可吗?当年公主也是给了秋池两条路,要么死,要么进宫伺候陛下。秋池自问对公主痴心一片,当年不过就是诋毁了金墨笙两句,就落得了如此下场!秋池生来便自命不凡,却因为对公主的痴心妄想而沦落至如此不堪。如今,公主也看到了,秋池很受宠,简直宠冠六宫,秋池要什么陛下都会满足我。本以为秋池得此恩宠,会让公主生出一丝半点的后悔。结果,公主赐予秋池的,依然只有死路一条!一切的一切,由始至终都是因为一个金墨笙!” 说到后面,他近乎是咬牙切齿的,脸上的妒意浓厚,凶光明显。 程熙哀叹,御宸熙啊御宸熙,你可真够不省事的。 咋是个美男都跟你有一腿腻?你看看程熙这屁股擦得…… 可是,刚刚夜秋池的这番话不仅藏了秘密,还流露出了不甘之心,这要是传到女皇的耳朵里,可大可小。而他却堂而皇之的说了出来,只能证明他要么恃宠而骄到了一个地步,要么这些“男模”根本就是他的人。 在皇宫大内养了这么一些身材超好的猛男,用膝盖想想也知道,他所图为何了。 想想她娘的年纪,都快更年期了,再看看眼前这个夜秋池的妖孽相以及那两排肌-肉型猛-男…… 啧啧啧…… 不过程熙现在真没功夫跟他叙旧,他是后爹,名分已定,那些恩怨纠葛就随风而逝吧。“前尘往事就不要提了。你只问你现在。” 夜秋池哀怨的看着她,牵动嘴角,想要苦笑,“公主给的两条路,与公主私-通乱-伦,死罪;看公主毒发危及生命,亦是死罪。秋池此生注定败在公主手中,却从未想过是以这样的方式。” “哼……”程熙冷哼,她的名声已经够差了,也是时候破罐子破摔了,“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向来只考虑自己,何曾顾念他人?今晚你敢踏进这个门,就应该考虑过后果!”程熙的语气又冷了三分,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不容人反驳,“如果你对我没有一丝丝怜惜,你大可以全身而退,也算是完成了你的职责。至于我,既然昨晚能扛过去,今晚亦能!” 夜秋池直视着她,这张清雅绝秀的面容上淡漠、坚决,带着执着的光芒,摄魂夺魄。 半响,夜秋池下了决定,他慢慢转过身,深吸口气,将闲杂人等全都赶了出去。然后眸光沉沉的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淡定的抽去腰带,解开衣-扣,外衣连着里面的中衣一同褪到了肩膀以下,露出精炼结实的躯体在烛光下泛起莹莹的光芒。 程熙将视线避开他缓缓果-露的胸脯。突然有些心软。 他明明留下那两排男模就可以退身离去的,他明明不需要顾念她是否任性而毒发的,他明明嘴上说着怨恨可行动却依然…… 第98章 母女俩都把他往死路上逼 “或者”,不忍在心头放大,程熙低头,盯着地上他修长的影子,轻声道,“如果你不想死。我给你第三条路,你放我出宫。” 夜秋池将已经褪下的外衫卷成一团抛掷在地上,冷冽的声音断然拒绝,“不可能。” 放她出宫去救金墨笙?绝对不可能! 程熙睥睨的斜视他,为自己突然生出的心软感到后悔不已。他肯定知道了,她的千方百计,她的虚以委蛇,只不过是为了迷惑他,然后见缝能够逃出宫。 计划还未成型,就已经暴露。 这就是妇人之仁呐! 夜秋池将松垮撩在腰间的中衣也整个褪下,居高临下的紧盯着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吐钉子般向她宣告:“秋池今晚绝不会放公主出宫,公主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那你就好好看着我毒发!”程熙用力甩开他,冷冷的声音凌厉急迫,已然失去了最开始运筹帷幄的沉稳。 “不会。”夜秋池看着她,深沉的眸中闪过三分胜券在握,“秋池知道公主毒发时是怎样的痛不欲生。秋池怎会舍得眼睁睁看着公主受这份苦?!” 程熙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倒退一步,戒备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你敢!” “诚如公主所言,秋池今晚敢踏进这扇门,便已经考虑好了一切后果。秋池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夜秋池步步逼近,眸中神色变化莫测,暗哑的声音,魅-惑万分,“更何况,公主待会儿就会……很需要秋池。” “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看着他越发轻佻的言行,程熙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比你我更明知秋池的身份,依然让秋池前来,你们母女俩存着什么心思,秋池很清楚!”他双瞳赫然变窄,发着冷寒的光芒。 “你别给我胡说八道。你明明说你宠冠六宫的,你明明说你要什么母皇都会给你的,母皇那么喜欢你,怎么又会舍得……” 夜秋池只是抽抽嘴角冷哼了一声。 “喜欢?什么是喜欢?兴致好了就招过来玩一玩,兴致不好了便扔在角落任其自生自灭,不就是等同于养条狗么?怎么?公主把这种豢养理解为喜欢?” 程熙没办法打断他的话,她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或许他说的都是实情,那种不甘和不愿那么明显,可见他在宫中的日子并不快乐。 而这一切……跟御宸熙有关! 夜秋池看着她心虚的别过脸去,倒是颇为意外,熙公主也会内疚么?熙公主也有心么? 真是天大的笑话!!! 皇室子弟怎么可能会有心?!熙公主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逼他进宫伺候一个中年妇人,女皇陛下也可以为了自己唯一继承人的凤体安康而逼他乱-/-伦。 他们母女俩都在将他往死路上逼,何曾将他看作是一个人? 简直连狗都不如! 现在倒好,来跟他说什么? 喜欢??? 是在讽刺他、挖苦他、羞辱他么? 第99章 陛下给了秋池一个解脱 夜秋池冷冷的看着她,不疾不慢地道,“公主不是也声称喜欢金墨凌么?他被秦国夫人灌下过量的合欢散,差点爆-裂而亡,公主二话不说命人把他扔在乱葬岗,是金墨凌命大,像条狗一样的自己爬回公主府的。这是喜欢么?公主当然也宣扬过喜欢金墨笙,所以他不肯服软时,公主便打断了他的双腿,毁去他一身引以为傲的独步轻功。这算是喜欢了吧?可是涉及到跟东雍国的两国利益时,公主不照样默认让那东雍鬼面将军冯纶客爬上了金墨笙的床?公主可以将自己喜欢的夫侍送给别人享用,陛下又为何不能?” “不,不是这样的。”程熙步步后退,拼命摇头,这么残忍的指控,句句淬毒,射入她的心口,太痛,太辛苦。 这些年,金氏兄弟到底承受的是些什么? 不! 不能再这样了! 夜秋池却是嘴角轻抽,冷冷一笑,“在帝王家的眼中,没有喜欢,也不会有喜欢。更枉谈有爱了。” 程熙微微一愣,看到他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怒意和怨恨,情绪也在失控当中,便放软了声音,“所以,这么不堪的我,根本不值得你为我而死。趁现在还没有到无可挽回,你走吧。” “秋池根本不介意生死。”夜秋池淡淡的道,“你知不知道,自从被公主送入宫中,每次承宠,秋池都得幻想着是在跟公主行那亲密之事方能勉强完成。你不会知道,每次伺候陛下,秋池是多么的生不如死,别人眼中的恩宠,在我这儿只是耻辱。陛下越对秋池满意,秋池就越厌恶自己。如今秋池宠冠六宫,可却已将自己厌恶至了极点。天天生活在羞耻中,却还要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强颜欢笑,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公主懂吗?想要爱的人没办法得到,却跟自己所爱之人的母亲夜-夜-笙-歌,这种难堪的感觉,公主懂吗?懂吗???” 程熙同情的看着他,却也感觉到了他似乎已经豁出去所有,因此十分危险。 果然,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冷冷的逼视着它,“本来秋池还要活在这种煎熬中很长一段时间,不过现在好了,陛下给了秋池一个解脱。所以临死之前,秋池要得到此生最想得到的!” 程熙扭动手腕,挣脱他的束缚,退开一步,“我不管你现在是一心想死,还是神经失常,趁本公主对你还有一丝怜悯,你最好给我滚蛋。否则,必然让你生不如死!” 说完,转身就往门边快走。 夜秋池冷森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公主,今晚你是跑不出去的。没有人会来救你。即便陛下亲临,也会赞赏秋池识大体肯牺牲。说不定陛下现在正在考虑,如何给秋池捏造一个死的理由才能让你们母女二人皆是体面,或许陛下还在想如何将秋池厚葬,才对得起秋池这般‘为国效力’呢!” 程熙回过头,看着夜秋池那张妖孽的脸上愤恨和欲-望-糅-合,茶色的眼眸里闪着狼性的幽光,俊容有些扭曲,又带着令人胆寒的冷酷,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第100章 秋池不能白担了罪名 程熙回过头,看着夜秋池那张妖孽的脸上愤恨和欲-望-糅-合,茶色的眼眸里闪着狼性的幽光,俊容有些扭曲,又带着令人胆寒的冷酷,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 程熙惊得倒退一步,警惕的盯着他,“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夜秋池茶色的双眸慢慢变窄,剥去上衣的他,果-露着结实的胸-肌,紧了紧妖娆的腹/-/肌,向她欺近,“让公主知道,秋池幻想了公主三年,在幻想变成现实时,会是怎样的疯狂!” 程熙自从知道自己是女尊国的嫡长公主时,就各种有恃无恐。 可是此刻,恐惧笼罩住了她全身。心慌乱的狂跳,继续后退,“你……冷静点。我们……我们谈谈……” 夜秋池冷笑一声,“谈?谈情么?不,我们直接做!” “想想你的亲人,想想你的朋友。想想所有你在乎以及在乎你的人,冷静点!”程熙随着他慢慢逼近,一步步后退,脸上却尽量淡定,尽量威严。 他冷眼看着她故作淡漠的冷眸下那一丝掩不去的慌乱,声音更冷,“以前秋池也曾经有在乎的人,但是现在没有了。这一切,全都拜公主所赐!” 程熙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后背疼痛袭来的很不是时候,体内隐隐的有什么在发作,她惶恐到了极点,退出最后一步,脚后跟碰到了身后的门,她马上转过身去开门,只拉开了一条缝,门闩上铁锁与铁链金属撞击的声音让她心寒。 一只大手从耳边穿过,极快的按在门上,堪堪打开的一条门缝“哐”的一声被关合。 程熙愤怒的转过身,后背紧紧贴着门,冷冷的看着他,“你让开!我命令你给我让开!” “秋池不会让开。秋池与公主共处一室这么久,已经必死无疑,秋池不能白担了这通/-/奸/-/乱/-/伦的罪名。”他双手穿过她的腋下,将她凌空抱起,茶色的双眸里跳跃着欲-望的火苗,在熊熊燃烧。 程熙的心高高的提起,又重重的落下,脑子里快速飞转着脱身之法,潋滟横波的秋眸中藏着惊恐,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尖利,“你真敢对我用强?” 秋池没有回话,只是腾出一只手来拉扯她的腰带,行动永远是最有效的回答。 程熙一手用力的按住自己的腰带,另一只手一个巴掌甩过去,“你疯了吗?” 他却是轻抽嘴角,冷冷一笑,“很快,公主就会比秋池更疯狂。” 程熙能紧张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可他的双眸却是炙热的在焚烧,那两朵火苗紧紧的盯着她,像是在盘视到手的猎物。 手臂一紧,将她抱起,夜秋池径直走向靠在窗边的桌案。 伸手扫去桌案上的笔砚纸簿,将她的身体搁在桌面上,像是搁置一块砧板上的鱼肉。 “你给我滚开!”程熙飞快的曲腿,顶向他的要害。 夜秋池很灵巧的闪过,茶色的双眸陡然升腾起怒气,修长的双-腿紧紧卡住她的双-腿,让她的下半-身不能再动弹。 第101章 秋池比公主更难受 程熙被狠狠的压制在桌面上,衣服正在被他无情的撕-扯,一件两件……她穿了很多件。 程熙受惊恼怒,两只手重重的掴向他妖孽的面颊。 夜秋池不闪不避,玉冠扣住的青丝被她扯的凌乱,几缕秀发垂落,为他的妖孽更添几分妖娆。 程熙抓住时机,抡圆了一个巴掌狠狠甩向他右脸。 夜秋池微微一怔,嘴角随之溢出一丝血红,他举起大拇指慢慢拭去那抹血痕,伏低头将大拇指上那抹血红涂到她的唇上。 程熙浑身爬起了鸡皮疙瘩。后背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冷寒坚硬的石头又填入了她的五脏六腑,那种火里煎熬冰里折磨的疼痛一波胜一波,焚烧着她的精神和肉体。 程熙拼命的咬住下唇,忍耐着那波疼痛慢慢过去。可是手上挣扎的力气明显小了很多,疼痛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很艰难,尽管仍是用尽全身力气去反抗,可是这种绵软无力的举动无异于是笼中困兽的白费力气。 她的反常,自然瞒不过他。 夜秋池冷笑一声,更添妖媚,他慢慢压下来,薄-唇贴着她的耳蜗,低沉的嗓音,急切又难耐,“公主难受么?秋池比公主更难受……” 程熙倒抽一口冷气,她知道她正在面临什么,有一只手,始终掌控着她的肉-体和感官世界,理智仍然清醒,可也清醒不了多久了,体内有无数的火在燃烧,每一寸骨头每一根筋脉都在被拉扯被割裂,疼痛让她生不如死。她发现,她的毒发一次比一次厉害了。 会不会,七天之后,她就毒入骨髓,一命呜呼了? 对他又推又打,咬紧牙关使出最后的力气,可是眼下的她,每一分挣扎都显得那么徒劳无功。 她无力的挣扎和不屈的神情,反而更激起了他强烈的占-有-欲,抓住她的领口,用力的往两边撕-扯。 程熙听到清晰的撕裂声音,雪-白-圆-润的肩膀从撕裂的衣领中露出,带来丝丝凉意。神经更清醒了一些,面上罩着寒意,“别逼我恨你!” “恨?”他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公主有何资格谈恨?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才叫做恨之入骨!” 夜秋池埋藏在心底的仇恨火苗被彻底点燃。就是这个美丽的小恶魔毁了他所有的一切!三年里他没有一刻不在屈辱中苟延残喘,他在宫中过着非人的生活,可她却在府中逍遥快活。 凭什么?!!! 想及此,他的手下便渐渐粗-暴,陡然握住她滑落在肩-膀两旁的衣襟,猛地一撕,清脆的撕裂声破空而出,在寂静的夜里,寂静的房间,刺耳却清晰。 “啊——”被侵犯的羞辱唤起了她体内所有的反抗因子,程熙奋力的推开他。 可是论力量对抗,女人又怎么可能及得上男人?她在拼命反抗,可是双手却被他轻而易举的拉过头顶,只用一只大掌便紧紧钳制,娇小的身躯在他炙热的目光中轻颤。 程熙的心在慢慢下沉。 第102章 再迟估计就要来不及了 他俯低身,捏住她的下巴,眸光沉沉的凝视着她。这一辈子他唯一狂热过的就是想要得到她,结果就是因为这一狂热失去了自由、失去了尊严、失去了亲人。 今晚之后,他连生命都要失去了。可是,到了今时今刻,他依然狂热的想要得到她。 不是报复,不是泄恨,就只是想要她。这个欲/-/望高/-/涨的连他自己都吃惊! 在她惊恐和怒意的仇视中,慢慢压下去,轻轻的吻着她精巧的锁-骨、圆润的香-肩。在她躲避时,手脚的禁锢更紧一分,将她牢牢固定在自己的身下,不再有一丝一毫的退路。 “混蛋……我不会放过你的,你放开我,放开我!!!” 程熙的面颊因愤怒而泛着绯红,呼吸也因气急也起伏剧烈。 夜秋池近距离的看着她,乌黑如绸缎般的墨发散开在桌面上,铺满了整个桌案,雪白的肌肤在烛光中莹莹泛光,被他吻-过的地方白皙中带着粉嫩。带着怒意的如水秋波,因疼痛的焚烧而愈发迷离闪亮,欲-拒-还-迎的姿态极其撩-人。那玲珑有致的曲线让他的双眸更加火热,他的渴望已经不能再忍,沙哑着嗓子,暗沉道:“公主曾说过,命运到了无法反抗时,不如就学会接受,学会享受!现在,公主不如好好享受。” 享受个鬼! “记住我。”夜秋池暗哑着声音低语,缓缓解开自己所剩不多的衣裳,露出修长健美的双腿,茶色的双眸一瞬不瞬的逼视着她,“恨之入骨也罢,将秋池五马分尸也罢,我只想让公主记住我。” 程熙咬紧唇畔,别过脸去,恼怒的眸中慢慢浸上了绝望。 可当他俯下身,冰冷的唇印上她娇-嫩的唇-瓣时,她还是忍不住的轻颤,隐忍的泪水夺眶而出,在唇瓣获得自由的间隙,低声哭泣。 原来让自己不愿意不喜欢的人触碰是这么难受的感觉,像是有条冰冷的蛇钻进了皮肤,让她颤抖,让她惊悚,让她狂怒的哭着大喊:“救命啊,救我。救命啊!啊!!!” 门外,树影斑驳下,一道声音低低沉沉,“大人,真的不管么?公主似乎很不情愿!” 盗骊站在树下,蹙了蹙眉,紧紧地盯着那扇关闭的房门,窗户上投影放大着那两道贴合在一起的影子,眼中有着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愤怒火苗。 可是他绷紧了身体,依然只是静立着,不发一言,任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发角。 尔乔心急如焚,见盗骊两道墨眉早已扭曲,眼中也是难耐的烦躁神色,可却就是迟迟没有动静,急得他抓耳挠腮的。 “啊!!!救命啊!来人啊,救我!啊——!!!”程熙的呼救声如千万把尖刀,刀刀刺入尔乔的心窝。他与公主从小一起长大,虽不得宠,却也是见不得有人欺负公主的。 尔乔再也沉不住气,“大人,再迟估计就要来不及了!” 盗骊清远沉静的脸上闪过纠结的神色,冷冷地拦住他,“等一下,总觉得有些不对。” 第103章 掩人耳目的烟雾弹! “还等?再等就真的来不及了。”脚一点,跃上台阶,尔乔伸腿便踢开了木门。 见到尔乔忤逆了他的意思,踢开了房门,公主的呼救声也戛然而止,盗骊绷紧的内心反而有了一丝轻松。 紧皱的眉头略微舒展,他将手背到身后,微低下了头,苦苦冥想,长长的睫毛掩盖了他眼中难以抑制的苦闷和不解。 整个案情的拼凑总觉得少了一块。少了一块至关重要,而这块缺失或许便是真正的致命之处。 金氏兄弟的谋划和行动,盗骊了如指掌。 潇公主的打算和运作,盗骊也大致了解。 可是,江随云呢? 他新研制的这味毒,盗骊从未见过,古怪非常。 其构成之复杂,仿佛就是在考验他的能力;比例之诡异,似乎在专门给他出难题。 连他设计的给公主下毒的方式也是颇费周折。通过潇公主转手给金墨凌,再由金墨凌转手给金墨笙,而后又混杂在最受宠的古雅檀屋内的熏香中。 这么复杂的制毒,这么复杂的运毒,这么复杂的下毒,可是这味毒却并不致命。 他所图为何? 想不通这一点,盗骊寝食难安。 盗骊努力将自己放在江随云的位置上去推想。 重伤公主……未死! 刺杀公主……未遂! 以江随云的能力,既然是没有达成的,便不是真正的目的。所以,重伤和刺杀公主极有可能是江随云为了掩人耳目而特意投放的烟雾弹! 所以…… 不好! 想通了部分,盗骊陡然一惊,也飞身进了被尔乔踢开的门。 入得门后,盗骊更是一愣。 “人呢?”屋内根本没有公主的身影。 尔乔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样子。而且,你看他的伤口……” 夜秋池裸着上身,昏迷的瘫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细微不可见的伤口,盗骊探了他的脉搏,只是一时地晕厥,并无大碍。可是那道伤口,精准至极,本可以不见血而封喉,可是那人却是个绝顶高手,在最关键的时刻停住了剑刃。夜秋池的命并不是他不能要,而是他不想要。 普天之下,能够在尔乔和盗骊的眼皮之下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带走的,就已经屈指可数了,同时又有着如此出神入化剑法的更是绝无仅有。 盗骊仔细比对了一下那抹几乎会被忽略的伤口,想起一把绝世名剑——重敛?! 难道是他?——九州第一杀手,楚敛之?! 他竟然还有胆子敢再现江湖? ———————————————————— 九州第一杀手楚敛之,一身武功神乎其神,深不可测,早已入了化境。 他曾在东雍国的皇宫大内诛杀了东雍国的国主——司空弈,帮助司空弈最委以重任的权臣江氏篡位夺权成功。东雍国从此陷入了数十年的分裂中,江氏掌握住了京都所在北方的大部分领土,皇太子司空颀在南方组建了******,双方划江而治,数十年内打过无数场仗,江氏入不了江南,司空颀也踏不进京都。 东雍国天府之国富饶之邦,就因为江氏的狼子野心,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如若不是盗骊牺牲自我与西凉女皇签订盟约,入熙公主府当侧夫,怕是西凉女国早就趁火打劫将东雍国推向更惨淡的深渊了。 第104章 道破天机的天机阁 因为盗骊是庶出,东雍国又向来传嫡传长,可已然9岁的皇长子司空颀自小便平庸无奇,素无贤才。司空弈为了避免两兄弟卷入皇位之争,也为了能让盗骊平安长大,便将他从皇室中除名,自小将他扔在山中,由隐居至南山的一代军师谋算子代为抚养。 盗骊七岁时,谋算子的生死之交,隐绝谷毒师衣轻殇也到了至南山隐居,还带来了他唯一的入室弟子——江随云。 东雍军机重臣江左瑜号称膝下无子,所以更得国主司空弈的信任,几乎独揽东雍军政大权。 世人皆知东雍君主司空弈只有独子——司空颀。 所以盗骊不知道江随云便是重臣江左瑜之子,江随云也不知道盗骊是当朝皇太子的亲弟弟。两人在山中一起长大,以兄弟相称。因为相互的师傅是生死之交,两位隐居老人见盗骊和江随云都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盗骊和江随云一起长大,情意匪浅。两人一个制毒无敌,一个解毒无双,一个谋局克敌,一个破局致胜。十几年下来,相互促进,共同进步,多次比拼,也难分高下! 两位师傅规定,当他们年满二十岁时,便可以下山入世,但他们一旦入了世,便不可再提及师门、提及至南山。江随云比盗骊年长三岁,所以先下山。 三年后,当盗骊下山之时,化名为江哲的江随云已经是震动九州的天机阁阁主了。 传言天机阁阁主通晓阴阳,善卜星卦,很快就赢得了各国统治者的信赖,纷纷邀请他担任本国的国师。而天机阁的阁旨是普渡众生,慈善于世,以救百姓于水火之中为阁众信念。 慢慢的,天机阁打通了四国的国界,深入人心。据说天机阁阁主法力高强、呼风唤雨,可以让久旱的地区降甘霖,也可以让瘟疫横行的村落再无一个病患,他甚至可以预先告知哪片地区会发生地震,让百姓提早撤离。 种种预言,无一漏算错估。 久而久之,九州之内谁人当皇帝,百姓可以不管也不在乎,但是天机阁阁主却是他们信赖的救世主,百姓把他当神灵来供奉! 盗骊一下山,就听闻了在百姓口中传奇如神的天机阁,他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么神秘莫测的天机阁阁主竟然就是自己最爱戴最崇拜的师兄,江随云。 盗骊与有荣焉。 江随云将自己的小师弟也收纳进了天机阁。 可渐渐地,盗骊却发现了天机阁的一些秘密。 江随云总能提前知道,哪个地区会发生旱灾、蝗灾,于是便将丰收之地的粮食囤积,等到恰当时机运到灾荒之地,以高价出售。 这个时候,当地的官府也是无粮可赈,因为粮食都在天机阁的手中,江随云也不贪心,售价并不非常高,却也高过了原本的市面价不少。天机阁在赚得大笔钱财的同时,还收获了当地百姓的感恩戴德。 甚至于,盗骊还发现,江随云所谓的亲入瘟疫之地救死扶伤,也不过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好戏。难怪江随云总是配制一些不致命却发作起来很恐怖的毒,而让盗骊配制解药。 第105章 得罪人方面的天赋异禀 刚开始盗骊以为还和在山上一样,两人只是在比试,无聊玩玩而已。可是当他发现那些村民染的瘟疫的迹象和江随云所配之毒的中毒迹象完全一样之后,就开始了怀疑。 久而久之,盗骊总算是明白了,他被天机阁利用了,他所配置的解药被炒成了高价。富贵上位者总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获得解药免除痛苦,而穷苦底层者却要受很长一段时间的病痛折磨,虽还未发现因此丧命的,却也足以让盗骊对江随云刮目相看了。 江随云费尽心机的运营天机阁,绝不仅仅是为了非法敛财这么简单!盗骊潜伏其中,既为了配制解药以免百姓无故丧命,也为了在恰当的时机劝阻师兄悬崖勒马。 可惜……一切都是盗骊太傻太天真了! 东雍国主司空弈在垂死之时才向司空颀道出了盗骊的真实身份,他在皇家族谱中的名字叫做司空贽,上面写着刚出生时便已夭折,其实他还一直活着。司空弈拖着最后一口气临终嘱咐,让他们两兄弟要齐心协力,收复山河。要将叛臣贼子江氏株连九族,斩草除根,否则他死也不会瞑目,司空氏列祖列宗也不会原谅他们两个不孝子! 盗骊永远都记得皇兄找到他时,痛心疾首的跟他说,“父皇最信赖的八拜之交江左瑜,你最信赖的师兄江随云,他们这父子俩就是东雍的叛臣贼子,他们杀了父皇,夺了东雍的江山。江氏是司空氏永远的仇人!” 除了江氏父子外,司空氏的仇人还有一个,那便是一剑封喉的九州第一杀手,楚敛之。 如果不是他,江氏的造反未必能够成功;如果不是他,东雍现如今也不会民不聊生。 楚敛之是整个东雍的仇人!人人都想拆他的骨,饮他的血! 除此外,楚敛之也是整个北汉的仇人。 他曾在三军帅营中刺杀了“北汉军魂”——步龙庭,致使北汉军心大乱。所以三年前北汉与西凉女国的大战中,北汉才会惨败,一举被西凉女国坑杀十万精锐。北汉从此元气大伤,至今都无法恢复。 北汉人当然痛恨西凉女国,但他们更恨那个只认钱不认人的绝情杀手——楚敛之! 如果没有楚敛之,北汉的军部不会四分五裂。步龙庭一死,他手下的三员大将以及步龙庭之子步星云谁都不服谁,于是北汉军队变成了四方割据,相互内耗。 自步龙庭死后,北汉与西凉女国的交战中,从无一次胜出,于是年年上供,国力江河日下。 在当年和谈过程中,西凉女国除了向北汉索要大笔赔款和年年上供外,熙公主还附加要求北汉派一位地位尊贵的王子作为质子。她点名要了仁王之子南宫伦,除了传言南宫伦俊美不凡外,还因为南宫伦本是与步龙庭之女指腹为婚的。 俊男美女的天作之合。青梅竹马的门当户对。在北汉他们是人人艳羡的一段佳话,据说两家人已经选定了黄道吉日,择日完婚。 这时候熙公主来了一个棒打鸳鸯,她并没有看上南宫伦,她只是见不得别人幸福圆满! 以前的熙公主在得罪人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 第106章 我找你做笔交易 而造就这一切的楚敛之,既没有江湖道义,也没有家国概念,谁都不知道他为什么杀司空弈和步龙庭,他与他们并无私仇,只能说明他不过是拿钱杀人的一柄锋利刀刃。 九州之内,四国君主都对他忌惮非常,却又都想将他收入麾下为己所用。可是,楚敛之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多少人想要剥他的皮,吃他的肉,或许他早已经被人们诅咒死了。 可是,刚刚,楚敛之又现身了! 盗骊、滕紫屹和江随云都是当世难寻对手的绝世高手,他们三人两两比拼或许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 可是在武功方面,他们之上永远还有一个楚敛之。 而如今,楚敛之再现江湖之时,是为了救走熙公主?! 能让楚敛之现身不容易,盗骊必须弄明白这其中曲折! 打发了尔乔追回熙公主府去照顾公主安好,盗骊脚下轻轻一点,一个掠身便飞出了皇宫大内那高耸入云的红墙。 夜色中,盗骊飞檐走壁,速度惊人。很快,他便到了目的地——丽人坊。 拾起街面上一粒石子,盗骊中指一弹,敲开了三楼那扇雕花木窗,然后飞身入内。 红帏罗帐,云气氤氲,有一男子正在沐浴。盗骊隔着半透明的屏风,从容淡雅的落座,静静等候。 很快,屏风里的男子半露酥肩,娉婷而出。一袭泛着琉璃丝光的白袍曳地,如玉的双脚赤地,及腰的长发并不束起,只用了一根白色的丝带随意的绑着,俊美英气。 毫无弧度的一字剑眉,眉梢棱角分明,锐利无比,若是柳眉直竖简直可以持眉行凶,狭长的双眼炯炯有神,将眼尾往外拉伸,凸显得眼神具有男子的慵懒深邃感,斜飞的凤目散淡不羁,挺直的鼻梁,微白的嘴唇,又彰显了如女子般的秀美不俗。 这是一个雌雄难辨的美人。本可以英武俊朗,却经常乔扮女装,他着一袭女装时,娇柔勾魂,倾国倾城。 不管男女,他都美得炫目。 他叫云袖风,丽人坊的坊主。 看到了盗骊,云袖风微笑着媚眼一转,“我当是谁呢!没想到竟是熙公主府鼎鼎大名的盗骊大人。早知道是你,袖风当大开丽人坊大门列队恭迎呀。”说着,一只柔若无骨的手还软软的掸着盗骊肩膀上的灰尘。 盗骊不动,也不推拒,续而微侧脸看着他媚到骨子里的眼睛,脸上并没有惯有的邪魅,他只是淡淡道,“我找知未然。” 云袖风微微一愣,接着娇俏的笑开了,“原来盗骊大人也知道在下的这个雅号,可真让人见笑了。” “我找你做笔交易。” 云袖风抿了抿微白的嘴唇,敛下长睫,微埋低头,从盗骊的身侧缓缓移开,再看向他时,已经没了媚态,那双剑目一旦认真便是精锐锋利,他傲然道:“你既能找上我,便应该知道我知未然的规矩。” 盗骊淡然的目光直视着他,眸中有着风卷云舒的清远,“自然。” 第107章 通晓天下情报的知未然 云袖风款款坐到了盗骊的对面,与他平等而视,换上了知未然的身份,他的言行举止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从容淡定,精明锐气。他仔细的研究着盗骊此刻的神情,脸上的笑意慢慢减褪,“盗骊大人的手下八骏奇才个个人中龙凤,生意更是遍及四国九州,钱财自然是不会缺的。但我知未然做生意,索取的报酬可不仅仅只有金钱。” 盗骊的薄唇勾起一道笃定的弧线,“条件你可以尽管提。” “好。”云袖风一拍桌子,豪气道,“爽快!但愿你听了我的报酬后依然可以如此爽快。” 盗骊如云的宽袖轻轻一抬,任凭对方开价,他自胸有成竹,那股清幽的高雅,决断者的笃定,惹人迷醉。 云袖风感叹,熙公主果然是好福气,单看盗骊一人,便知那熙公主府内的男子是如何出类拔萃了。 看到他盯视的目光中夹杂上了复杂的神色,盗骊淡然高远的眼神暗了暗,不愿再与他拐弯抹角,便直接道:“我猜想你索要的报酬应该是一味解药,对否?” 云袖风听出了弦外之音,眼中那抹复杂也全数清除,眸底暗藏汹涌的神色掠过,再抬头时只剩下了利益的交易,“没错。听闻普天之下,此毒唯有你可解。怎么?你竟愿意以此为交易?” 盗骊淡然道:“此解药,在你这或许难以登天。可在我这儿,却不过是费了几味草药。” 云袖风咬了咬银牙,隐下怒气,直白道:“在你九州第一神医盗骊的眼中,或许配置解药确实并不困难。但是此事涉及熙公主。你敢背叛熙公主私下跟我交易,看来你要找我谈的生意,只怕是也并不简单。” 盗骊看着他,轻轻吐出:“我要楚敛之的下落。” 云袖风诧异的看着盗骊,略低下头看向地面,沉默了。这笔生意并不好做,但是报酬却是她求之不得的,接还是不接? 云袖风不说话,盗骊也不催,只是静静的等着。半响后,他才蹙着眉头发出沉着的声音,“我要先得到解药。” 盗骊从容的微笑看他,“可以。” 一阵药香飘过,云袖风一个旋身,伸手一接,碧蓝色的药瓶泛着莹莹的光泽,“这就是解药?” 盗骊淡然道,“没错。隐绝谷毒师衣轻殇的毒,普天之下唯有我盗骊一人能解,你只能相信我。” 云袖风惊骇道,“你是衣轻殇的传人?那你跟天机阁阁主……” 盗骊清淡的双眉微蹙,缓缓起身,敛下如云翻卷的宽袖,淡漠道,“有些事,你不必知道。哪怕你是通晓天下情报的知未然。” 云袖风依然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手指都难以控制的轻颤,难道说他是……? 盗骊知道万千情报全都藏于心中的云袖风通过丝毫末节便能串联出一条线索。但眼下还不是时候,便冷冷道,“有一事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你要解救的那个人如今有孕在身,如果服用了解药,毒可解,胎儿不可保。你们自己抉择吧。” 说完,盗骊轻身一跃,飞出了菱窗。 第108章 悠然见敛之 云袖风站在窗前,看着如雾夜色,紧捏着手中药瓶,神色不但没有舒缓,反而更加凝重。 悠然。好妹妹。你的命运为何如此多舛?当年哥哥就不应该为了打探皇室秘辛而让你卧底进入熙公主府,事败被捕,深受奇毒,从此受控于熙公主,生不如死。 哥哥多次想要救你,又怕搭进去“丽人坊”所有人的性命。 你为了保护哥哥,一心求死,逃出来后便跳崖自尽,原以为你的痛苦就此结束了。却没想到机缘巧合你在谷底被练功练到走火入魔的楚敛之所救。 那时的你们在谷底有如在地狱。 你毒发作时会发疯,他经脉错乱时会发狂。 你发疯时会啃他的肉,他发狂时会拼命的强-暴你。 你们两个将死之人在谷底相互折磨,也相互慰藉。 惺惺相惜也罢,彼此同情也好,总之谷底的几个月已经让你们难分彼此,或许这是爱,或许这只是命运的一种无理安排。 可谁能想到,追捕刺客的熙公主就这样在谷底追上了你们。一个中毒已深,一个经脉错乱,熙公主用大军围住了你们,有如瓮中捉鳖。更何况,她手上有缓解你痛苦的解药,她还有医治楚敛之走火入魔的办法,一心为对方的你们,心甘情愿的为彼此走出了谷底,踏入了熙公主府的密室。 如果想要你不再受苦,楚敛之就必须为熙公主所用。而熙公主不会用一个时不时经脉错乱的废人,她给楚敛之找到的医治走火入魔的办法,就是挥刀自宫。 楚敛之拒绝了,带着你再次远走高飞,熙公主也并不阻拦,她知道你们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果然,吃过缓解痛苦解药的你,下一次的毒发症状便更加厉害,那种惨状陌生人看了也会心如刀割,更何况已将你视为妻子的他? 楚敛之最终还是乖乖的回来,接受了熙公主的操控。他把自己隐瞒的很好,你还以为熙公主不过就是让他暗中保护保护,最多帮忙杀个人,这么简单。 等到楚敛之的声音变了,各种形体相貌都开始变化时,你才察觉出了异样。 到如今,哪怕是****念着要诛杀楚敛之的仇人站在他面前,也已经认不出那个不人不鬼的阴冷太监就是当年的九州第一杀手楚敛之了。 知道真相的你,不再服用解药,从密室里逃了出来,一心求死,只为让彼此都有个解脱。可是,熙公主怎么可能轻易让你寻死? 见你如此冥顽不灵,她……她……她随便找了三个男人,对你做了……做了……做了那般丧心病狂的惩罚。 而后,你怀了孕,却都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听说你还是每日都在寻死,可是这么多痛苦都承受下来的你们,这么多牺牲都已经付出的你们,怎么能够轻易言弃?楚敛之绝对不会答应,他怎么会舍得让你死? 你们都放不下彼此,都不愿意看到对方为自己牺牲,就因为这样才会被熙公主拿捏的死死的。 如今,我总算是拿到了解药。可是,代价却是楚敛之的安危。 悠然,你告诉哥哥,我到底该如何取舍? 如何取舍??? 第109章 那个该死的夜秋池呢?! 熙公主府,熙坤宫。 程熙整个身子忽冷忽热,意识昏昏沉沉,她只记得那难以承受的重量向她柔弱的身躯俯压下来,陌生的男性的体热与气息将她整个包裹。滚烫而沉重的身体给她带来的压覆力无以逃遁,惊惧和痛楚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她的心。 她羞愤,她恐惧,她痛苦,她不想面对…… 她不想睁开眼睛面对一个餍足的可恶男人,她也不想睁开眼睛看到一个被****后难堪的自己,她更不想睁开眼睛面对滕紫屹…… 心好痛,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公主……” 熟悉低沉的男声在耳边传来,程熙长长的睫毛抖了抖,始终不愿醒来。 “熙儿……” 她的手好像被人握着,放在微凉的唇边,贴覆着。 “已经输了这么多内力进去了,怎么还是昏迷不醒?……” 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滕紫屹??? 程熙长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更是不肯睁开眼睛,这副场景,此种境地,还是让她晕死到底算了。 “滕驸马,你这样一味的叫唤是没用的,对付公主,还是让我来。”盗骊斜靠在床柱上,一张邪笑着的脸上娇媚妖娆。 盗骊? 程熙茫然了,感觉到有人在慢慢靠近,气息轻轻吹向她的脸颊,似乎有什么温热正在靠近她的唇畔。 程熙倏地睁开了眼睛,近距离看到那张妖孽邪笑着的脸,冷声道:“放肆!” 盗骊只是娇媚一笑,然后扭着腰肢又慵懒的靠在了床柱上,媚眼飘向了滕紫屹,“你看吧,这不醒了?” 程熙睁开眼就看到了滕紫屹、盗骊,还有站在不远处的尔乔。 这……是怎么回事? “我怎么回来了?”程熙纳闷。 “公主当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盗骊娇媚的眼眸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黑,那里面没有波澜,只有试探。 废话!她要是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还用得着装晕么? 不动声色间检查了一下自己,虽然上衣被撕破了些许比较不整,但是衣服还是原来那套衣服,中衣也还好好的穿着。从身体的感觉来判断,也并无异样。 她应该并没有被完全侵犯。 吁……安心了许多。 突然,她想起来了,虎着张脸道:“那个该死的夜秋池呢?!” “公主放心,他死了。”滕紫屹的语气不轻不重,神色间也是毫无波澜,仿佛村口死了只流浪狗一般平淡无奇。 程熙却是心脏被重重一击,“死了?”有点怀疑地看着滕紫屹,喉咙口突然被什么捏住了般,发出来的声音也略带干涩,“怎么……怎么死的?” 滕紫屹的语气清淡,“陛下赏了他毒酒,并对外宣称他得了急病,不治而亡。” 程熙舔了舔干涩的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他冒犯她的时候,她确实想他死,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是当他真的死了,她发现她很不愿意接受。 甚至是接受不了! 夜秋池跟她说的那些话还历历在目,他的痛苦、他的怨恨、他屈辱的一生和最终的死因,都与她有关。 程熙定定地看着空洞之处,无力的闭上眼,生命真的犹如草芥么?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第110章 我要见夜秋池!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么?”程熙看向床边慵懒倚着的盗骊,再看向床前峻挺坐着的滕紫屹,一个诡深莫测,一个从容在握,他们俩不可能不知道昨晚有可能发生的一切,他们把什么都算计进去了,包括她。 “你们满意了么?”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还不知道,根本就是他们俩将她引入宫中,目的就是让她被软禁,脱不了身。 除了女皇陛下,就只有他们几个知道程熙中毒且需要男人解毒的事情,皇宫大内除了女皇的男人外,哪里还会有男人?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别人的牺牲,他们也根本不在乎她的想法。 他们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逼她去****,然后逼死了夜秋池! 程熙的嘴角浮起了一丝冷笑,脑海里全都是夜秋池或愤怒或不甘的脸,想着他对御宸熙的一念成痴,想着他即便知道是送死也依然前来的执念……他虽然对她有不轨之心,冒犯之举,却也只是一个可怜之人。 那些质问的话语和怨恨的眼神浮过脑海一次,程熙的心就痛一次。 夜秋池那双茶色的双眸是因为她而变得血红的,他那身儒雅清幽的气质也是因为她而变得锋利偏激,归根到底,是她害死了他。 而她在他出现的那一刻,便已想好了让他背黑锅的打算。 所以,逼死夜秋池,她也有份,她有什么资格把责任全部推给其他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在事发之后装圣母? “我要见夜秋池。”程熙沉下脸,眼神中有着不容人质疑的笃定。 “公主……”滕紫屹闷声低喊,俊秀的浓眉轻蹙,“以您的身份,眼下不适合见他。” “眼下?”程熙失笑,“以我的身份昨晚适合见他么?不是照样见了?昨晚你既然没有阻拦我,现在你也没有资格阻拦我!”程熙翻身下床,动作干净利落的给自己披上披风,迈开大步便走。 气势汹汹,盛势凌人。 “公主,不要任性!”滕紫屹脸色微变,本能地拦在她身前,内心却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奈感,公主向来刁蛮,可是最近却总是突然让他觉得无力。 程熙寒着脸,瞪着他,“让开。” 滕紫屹峻挺的脸白了白,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他侧过了身子,让出了一条道。 程熙毫不迟疑的擦过滕紫屹宽阔伟岸的胸膛,举步便往外走。 尽管一切都已经迟了,尽管她已经间接杀了人,但是她仍然想去见见夜秋池最后一面,不管是去告别、去哀悼、去赎罪,又或者是……她或许还可以为夜秋池做点什么。 “公主,我陪你。”滕紫屹见她心意已决,不会再听人劝告,唯有陪她同往,哪怕她闯出祸端,也有他在旁收拾。 “呃?”程熙停住脚步侧脸快速的扫了他一眼,难道他这么快改主意了? “有紫屹作陪,公主想要做的事情才能事半功倍。” 滕紫屹的解释简单直接,并无炫耀。这样的一个男人即便他的行为有所冒犯,但是因为他本身雍雅自如的魅力,不但不会让你感到倨傲,反而是彬彬有礼,理所当然。 第111章 夜大人,殁了??? 程熙收回贪恋他的孺慕之色,冷声道:“如果你是想要看住我,不让我见夜秋池,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不管是死是活,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夜秋池,不惜一切代价!” “紫屹自然是站在公主这边的。”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眸光浅浅,轻轻掠过程熙,便是温柔的陷阱。 程熙愣看着他,胸口微微一紧,他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又似清淡如水,又似藏有柔情。程熙避开让她慢慢沦陷的眼眸,沉着以对,霸气地一甩披风,走得兴师动众。 —————————————————————— 有滕紫屹在的地方,一切都会变得从容和妥当,在他身边服侍的人也是相当得力能干的,没有任何耽搁,程熙和滕紫屹便同坐一辆马车,马不停蹄地奔往了皇宫。 在路上,滕紫屹大掌握着她不停颤抖的小手,轻声安慰,“按照规矩,宫中行死刑都得等到午时三刻,那时阳气最盛,阴气即时消散,意示罪大恶极,让罪犯连鬼也不得做,以作严惩。现在离午时三刻还有两个时辰,一定来得及的。” 程熙无意识的拼命点头,来得及,一定来得及的。 夜秋池,你千万不要犯傻,别轻易就死,千万别轻易就死啊!!! —————————————————————— 有滕紫屹引路,程熙在皇宫大内走得顺畅无比,一路上所有的宫女、侍卫乃至女官看到他们都是跪地行礼。 “参见公主,参见驸马。” “参见公主,参见驸马。” “参见公主,参见驸马。” …… 程熙和滕紫屹两人走自己的路,让两旁的人跪自己的地,一路行色匆匆,旁若无人。 绕到假山后,程熙突然不走了,埋伏在那,伺机而动,看见一个穿着女官服饰的人单独走来,便眼明手快地将她拖入假山,恶狠狠道:“我问你什么,就给我老实回答,否则后果自负。” “公,公主殿,殿下?!”女官吓得不清,熙公主的恶名她可是听闻不少的,偶尔恶趣味耍弄人那是家常便饭,运气好的受受虐待吃点皮肉苦也就过了,运气不好的很有可能小命就交代在这儿了,呜呜呜~~~她今天出门一定是忘看黄历了,居然撞上了熙公主,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程熙见她双眼失神,就推了她一把,“要想保住小命,就给我老实点,听见没?!” “是是是。”女官哆哆嗦嗦的膝盖一软就想跪地求饶。 程熙无奈,拎着她的胳膊累得慌,皇宫内的人就是麻烦,规矩忒多了些。 “我问你,夜秋池现在被关在哪里?” 女官瞬间脸吓得苍白,“夜,夜大人?夜大人得,得了暴病,已经殁,殁了呀。” “莫?”什么莫? 程熙疑惑地回头望向滕紫屹,正午时分阳光刺眼,她下意识的眯起了双眼,在那刺目的阳光中站着的修长身影闪着针芒的霞光,犹如天神下凡。 那颀长挺拔的身影慢慢跃出金光,温柔而疑惑地看着她,而后双眸微敛,向女官挥了挥手,倨傲道:“你退下吧。” 女官有点不信地对着滕紫屹眨眼睛,“滕驸马,奴,奴婢真的可以走了?” 第112章 冷宫名为止锦 “不能走!”程熙拽住女官的袖子不放,微微退后一步扯着滕紫屹的袖子压低嗓音道,“还没问出夜秋池被关在哪儿呢!” 滕紫屹觉得自己的太阳穴跳了一跳,“这,并不需要问旁人。” “为什么呀?” “因为我知道。” “你知道?”程熙惊吼。 滕紫屹俊秀的浓眉上染上一丝无奈和尴尬,向着她无力的点了点头。 “那你不早说。”程熙鼓着脸,哀怨道。 滕紫屹的秀挺眉头又无辜的跳了跳,他以为她拉住一个低等女官是想做什么呢,原来只是打听夜秋池被关在何处。 以他们俩的身份,打听夜秋池也根本不需要偷偷摸摸呀! 公主这性子转得真的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清了。 ———————————————————— 程熙放开仍然扯住女官袖子的手,语气瞬间就和蔼了,“哦,你可以走了。” 女官依然愁眉苦脸,虽然得到了命令,可她的双腿仍像是被灌了铅似的,迈不动步子。狐疑的偷瞄了瞄熙公主,再瞄了瞄滕驸马,女官缓慢地跪安,缓慢地转过身子,缓慢地抬起腿。 “等一下。”果然,滕驸马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了。 女官立时就回转身,双眼一闭,噗通跪地。她就知道! “你刚刚没有见过我与公主,也没听到任何话。否则——”立刻,女官的头皮整片缩紧,感觉到滕驸马眸光中射出的寒光,情不自禁的开始全身颤抖。 说话间,滕紫屹随手从假山上捏断一块石头,轻轻松松地将石头在手掌里磨成了粉末,“有如此石。” 看着石头化成了灰洋洋洒洒倾泻在眼前,女官吞了一口口水,下拜道:“奴婢记下了,奴婢不敢有任何妄言。” “你可以滚了!” 此言一出,女官不断收紧的整片头皮才得以放松,站起身后便跑得飞快。 滕紫屹凝望了一眼明灿灿的阳光,向程熙引了引路,“公主,请这边走。” 程熙于是脚步飞快,匆匆行走在石道上,微风拂起披风坠坠的衣角,鼓鼓的胀满成一面帆。路很长,午后天气渐渐闷热,走得久了,程熙白皙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她大大咧咧的抬起袖子就擦,脚下依旧健步如飞。 走到一条甬道的尽头,再往前走便是人迹荒凉之处了,一路上他们总能碰见跪在道路一旁叩头行礼的宫女、侍卫,可是到了这儿却像是到了久无人烟之处。 原来,夜秋池被关在最为偏僻的冷宫,冷宫名止锦,远离其他殿阁宫苑,独成一邑,进入此宫便代表着止步锦衣玉食,终生软禁受罪之意。 止锦宫地处西北角,原是一处宫殿,极大,常年失修,所以满目疮痍,宫瓦残破,红墙斑驳,雕栏画栋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凌乱的蛛网,已经看不清原来描绘的紫金图案了。抬头正是艳阳高照,可是走近止锦宫却有一股阴幽之气扑面而来,风吹过,都比别处的阴冷,只让人背脊生寒。高高的红墙斜下一处阴影,有乌鸦扑棱棱惊飞起来,纵身飞向远处高树。 第113章 不让进也得进! 程熙定了定神,抬步上阶,还未走近,便有一干宫女、侍卫齐齐跪下行礼,“参见公主,参见驸马。” 程熙目不斜视,背着手沉声道:“开门。” 为首的侍卫颇为为难,“这……” 程熙冷眼睥睨了他一眼,用眼神瞪他“好狗不挡道”,兀自就往里走。 那侍卫立刻就败下阵来,求救的视线看向同样垂首跪地的止锦宫首领女官,那女官大着胆子跪行到程熙面向,叩头一拜,道:“公主殿下,这儿是冷宫。您是千金之躯,不宜入内。” 哟呵,还真遇上刺头了,程熙懒得搭理他们,提起裙摆就是拾阶而上。 侍卫首领和首席女官面面相觑,都是一脸为难,正在用眼神交流由谁去撞枪口。 正在这时宫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数不清的细小灰尘挥扬开来,在浅金的日光下四处飞舞,阳光在这一刻仿佛停滞了一般,带出宫内一缕挥之不去的霉味。 “闫姑姑?!”滕紫屹见到走出来的是陛下身边的首席女官闫尚宫,一丝不好的预感划过心间。 闫尚宫是代陛下亲来,送上最后一餐,顺便问一问夜秋池还有何遗愿,岂料前脚刚进,身后就传来了喧哗之声,于是退出宫来看个究竟,却没想到见到了熙公主和驸马一同前来,顿时疑惑不解。 “闫姑姑,我要见一见夜秋池。”程熙上前一步,直接道明了来意。 闫尚宫双眸内透出淡淡的不明情绪,转而语重心长地慈笑道:“公主,您又顽皮了。冷宫怎是您可以随意进出的?不吉利!” 程熙心中一跳,不让进? 不让进也得进!于是抬眼看向了滕紫屹,他既肯陪同进宫,必然会相助与她。 滕紫屹浓眉轻扬,长腿迈开走到了闫尚宫跟前,俯低身轻声道:“紫屹陪闫姑姑一同去给陛下回复。” 闫尚宫威严的细眉瞬间陡峭,“可是……” “一切责任,由紫屹一力承担。”滕紫屹从容的目光中潋滟出了一种严肃的波澜,仿佛只要是他说出的话,便是一言九鼎,字字坠地皆能砸出一个坑。 闫尚宫看了看熙公主坚毅决断的眼神,再看了看滕紫屹从容在胸的脸色,稍事犹豫,便道:“好吧,陛下也正有事要找滕驸马相商。” “那就有劳闫姑姑了。”滕紫屹目光如水,神色间不显半分张狂,他与闫尚宫相谈时语气诚恳至极,可见闫尚宫是一个值得他尊敬之人,与身份地位无关。 闫尚宫走出几步,略微回头,威严的秀眉依然陡蹙,她扬声道:“没有陛下的指令,不得再让任何人进出,违者杀无赦!” 一干宫女、侍卫、女官应声跪地,齐呼:“遵旨!” 滕紫屹轻轻握了握程熙的手,柔声道:“有我在,想做什么就做吧。” 程熙愣看着他,心里却是一荡,胸口突然一紧,心跳随即加快。几片花瓣从远处飞来,也好色的黏向了他的鬓角,不再离去。程熙慌忙收回自己的小手,象征性的清了清嗓子,说笑道:“那是自然,你是我的驸马,我捅的篓子当然要你善后了。” 滕紫屹笑了笑,温柔道:“去吧。” 第114章 给陛下最极致的难堪! 程熙低头走得飞快,猛一把推开止锦宫的宫门,细密的灰尘扑面,洋洋洒洒地轻舞飞扬,程熙扬着宽袖拂着灰尘,一路往里。 整个止锦宫中空无一人,寂静万分,难怪闫姑姑和滕紫屹放心她一人前往。 空旷的院子里都是些霉烂潮湿的稻草,堆得杂乱无章的,乌黑烂污的模样散发着种种异味,花圃里早已没有了任何花卉,到处杂草丛生,尽是些不知名的野草茁壮挺拔,树木却是一片衰败。一些粗壮的萝藤缠上仅有的几棵高大苍幽的大树,那大树也被渐渐缠绕枯竭,已有颓败之象。 枯叶满地,踩在上面“咔嚓咔擦”筋脉俱断,原还是枯叶形状,如今一番受重便是粉身碎骨,真真是碾落成泥,却无缘护花。 程熙强忍下因酸腐之气而刺激的胃中翻腾踊跃的恶心感觉,加快步伐,走至最中间的大殿前,里面应该就关着夜秋池,只是临在眼前,她却犹豫不决了。 她怕推开门,见到的是一具已经冰冷的尸首。 忽听里面传来低低的呜咽唱腔,程熙面露一喜,用力的推开门,带进殿外一片明媚阳光,这一回,是她站在剪影中,这一回,是她带入了室外一整个天地的明亮。 ———————————— 夜秋池独自蜷缩在冷宫的一角,衣衫整齐,容颜也不见邋遢,只是一双茶色双眸中的光芒像是熄灭了的烛火,渐渐,渐渐地黯淡下去。 他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琳琅满桌的精致佳肴,手握一只精致的剔透玉瓶,兰花指翘,云袖飘摇,咿咿呀呀曲调婉转地为自己送行,唱到情深处,哀伤从心头一涌而上,再努力克制依然无法抑制,便晶莹化作了两滴清泪,空降滴停。 “啪嗒,啪嗒”,坠在桌面摔成两滩水,却摔不乱他浓稠的悔意和哀怨。 没想到,陛下最终仍是给他留了全尸;没想到,陛下最终还是对他网开了一面,他还有何怨有何恨? 早登极乐于他而言是一场及时的解脱,这不正是他一心想要的么? ———————————————————————— 昨晚,他故意冲撞了陛下,道出了这许多年他深埋在心底的许多许多的心思。 他独受恩宠,霸领六宫,却由始至终怀藏着如此不臣不堪之心,实在罪该万死。 陛下自从孤城大人谋反后,不再对任何一名男子敞开心扉,可却对他另眼相看。不管他是桀骜还是不屈,陛下依然护他周全;不管他是阳奉还是阴违,陛下依然待他不薄。 但凡他还有点良心,都应该对陛下这些年的真心付出感恩戴德,可他却掐准时机故意激怒陛下,令陛下龙颜大怒! 每一番话都是他事先演练过的,为的就是最精准的刺伤陛下的心;每一字每一句都是他事先筹谋过的,为的就是让陛下最极致的难堪! 他指着陛下的龙颜,声色俱厉地说陛下是因为满足私欲才要霸占他,说陛下是因为贪恋美色才要拆散他和公主,说如果没有陛下的以权压人,公主不会成为今日的公主,秋池不会成为今日的秋池…… 第115章 陛下果然气疯了! 他指着陛下的老态,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他以年轻美色为资本,嘲笑一个向他汲求一点温暖的孤寡妇人,残忍地将堂堂一国之君的尊严和脸面踩落尘埃。他仗着的也不过就是陛下对他向来的容忍和宽厚。 可他被自己的执念蒙蔽了心智,他每日里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撕下她们母女俩的脸皮,同时也彻底撕下自己的伪装。 忍辱负重的活了这么多年,还不能轰轰烈烈的死一回么? 向来只有皇室女子玩弄世间男子的,何曾有男子可以玩弄她们于股掌之内? 可他夜秋池做到了! 他将玩弄两个字化作两柄淬毒的匕首快准狠的刺入陛下的心房,他以为他胜利了,他用自己的方式为自己报了仇,解了恨! 因为陛下果然气疯了! 她默然许久,才说:“朕可以还你自由。但是,入了朕的后宫,便不能活着踏出。你要自由,可以。朕赐你一死!” 他记得他当时是何等妖艳的凄笑着,仪态万方,徐徐跪地,扬声道:“秋池甘愿受死。只是临死之前,秋池还有一心愿未了。” “说。” “秋池需要向公主求证一件事。请陛下看在秋池侍奉陛下多年的份上,给秋池一个恩典。” 女皇不敢置信的睨着他,威严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打算五马分尸?你打算满门抄斩?” 夜秋池畅快爽然地笑:“陛下仁慈,必不会牵连无辜。但即便陛下不仁慈,秋池背上满门也要求陛下恩典。” 女皇颓然,保养良好的脸上彻底显出了老态,她沉吟道:“皇宫里有的是男人。” “但会让公主接受的,或许只秋池一人。” 女皇仰头冷笑,“难怪,难怪你向朕献策,诱引熙儿入宫,诛杀金氏兄弟。原来,原来你早就筹谋已久了。朕算计一生,却屡屡被枕边之人算计,天意,天意啊。” ———————————————————— 如今覆水难收,再次回想过往,夜秋池已然没了恨意,反而对陛下无端生出了怜悯之心。 女皇陛下虽然坐拥天下,可是一心待之的柳孤城勾结鸿公主犯上叛乱,彻底伤透了她的心。多年之后,女皇陛下封闭已久的内心总算打开了一条缝,真心待他,可他却伤得陛下更深。谁能容忍枕边之人在和你鱼水之欢时,心底却是满腹厌恶,倍感屈辱? 更何况,她还是九五之尊的女皇陛下! 陛下一心待他,他却将这份真心视作为奇耻大辱,这无疑是在一刀一刀地凌迟着陛下好不容易重新跳动的心。 事到如今,一切皆是他罪有应得,他死得其所。 至于对熙公主的执念,在临死这一刻他也通透了不少。他一直想要问问御宸熙,他有哪一点不好?为何她府内可纳78美男,却唯独不肯多收一个他? 他夜秋池生来自负,骄傲清高了十余年,却在熙公主这儿栽了如此大一个跟头,他觉得他沦为了笑柄,他觉得他所有的自命不凡被活生生剥离了。 归根究底,他只是想要知道,他到底哪一点不配踏入熙公主府的门? 第116章 上路饭都是豪华套餐 归根究底,他只是想要知道,他到底哪一点不配踏入熙公主府的门? 这个困惑和羞辱伴随了他这么多年,折磨了他这么多年,如今他也算是明白了。 并不是他不够优秀,不够美色,才无法入得熙公主挑剔的眼,而是他内心不堪、品行不高,连他自己都鄙视厌恶自己。 他根本不配获得熙公主的青睐,他更不配获得女皇陛下的另眼相看,他甚至不配再活在这世上! ———————————————————————— 止锦宫内,经久霉潮的粉墙上处处斑驳,渗水的地方蜿蜒铺陈着一块块的霉印黑斑,环境极其糟糕。 可夜秋池依然身着华服,面前的旧桌子上虽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却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佳肴,桌角还有一尊小小的博山炉,炉鼎里焚着香,细烟袅袅,馨香萦绕,笔直的一条线状往上升起,到了一定的高度才散开如雾。 程熙伸手轻轻一撩,那烟就散的没有了形状,没有了踪影。 在夜秋池惊愕万分,形同被人点了穴的讶异中,程熙婉转一笑,莲步轻移,款款走到他的面前,他依然还是那副仿若被雷劈了的惊魂表情,连手捏玉瓶的动作也被定格住了,没有一丝改变。 “公,公主?”夜秋池感觉自己的牙齿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 程熙则是二话不说,趁他还在发愣就取走了他仍定格握在手中的通透玉瓶,嘴角轻轻往上扬了扬,道:“到底是宠冠六宫的人,连顿上路饭都是豪华套餐系列。啧啧啧……”说着,程熙就拉开了一旁另一张椅子,“咚”一声就一屁股坐了上去。 “唉哟——”程熙大呼,那张椅子明明四腿健全的,可是程熙往上一坐,四条腿却齐齐的歪向一边,程熙是眼睁睁、明明白白的静等着自己摔倒在地的。 “公主?”看着她的脑袋在眼球里奇异的位移,夜秋池方才恍若初醒,眼明手快的捞住她,在她屁股即将重重落地的刹那,挽救住了她。 吁……好险。“所以说,冷宫真的是个烂地方,看把我吓的……差点摔痛我圆润挺翘的屁股。下次你可别再来了,啊!”程熙别着嘴,念念叨叨。 “下次?”夜秋池站直了身,妖娆清雅的身躯僵硬,茶色的双眸晕上一片深沉的疑惑。 程熙没搭理他,顾自己寻找下一张椅子,这次她学乖了,手按在上面用力摇晃了一下,确认不会再把她摔了,才轻轻巧巧的往上坐。 “公主,您为何会来这儿?”夜秋池紧紧盯着程熙的一举一动,仿佛一头狮子看着闯入自己领地的另一头狮子。 “哦,”程熙将那精致剔透的玉瓶往旁边一放,捏起桌上的筷子,就夹了一筷子的肉末豆腐往嘴里塞,“好久没尝过宫里的山珍海味的,特地过来尝尝……” 这……这算哪门子狗屁理由? “公主?!”夜秋池有些恼怒了,为什么她总能在他好不容易心如止水的时候故意的闯荡进来,搅乱一池春水,然后就拍拍屁股不负责任的离去?为什么她总不放过他,以折磨他为乐?如今,他都人之将死了,她依然不肯善罢甘休? 第117章 是不是感觉生无可恋了? 夜秋池看着她吃着这一盘,夹起下一盘,风卷残云地像是几天没吃东西似的,努力深呼吸平静了好久好久,才垂眸道:“公主,您吃的可是上路饭。” 程熙含着一嘴的牛筋死命的嚼啊嚼,含糊不清道:“我知道呀,这不从来没吃过才特地过来蹭一顿的嘛。” 程熙说得理所当然的,夜秋池那却是脸都绿了,“御宸熙,如果你是来看秋池临死前的狼狈模样,你已经看到了。如果你是打算让秋池死了也不能做个饱鬼,这些饭菜全部打翻了即可,没有必要浪费你诸多力气。”说着,就端起正中央的那一盘鸡汤用力往地上砸。 程熙被一嘴的牛筋塞进吞不下吐不出,想着喝口汤送一送,正举着桌上的大勺在半空中呢,结果…… “哐当——”一声,嫩白的全鸡死了还要被脑震荡,汤汁随之四溅,溅到了夜秋池素白锦绣的靴子上,夜秋池下意识的跳开了一步,却仍然被溅到了不少,于是秀挺的双眉微微轻皱。 程熙忽然就笑开了。 她想起野史中描写的大玉儿策反洪承畴的那一段,洪承畴之所以会被策反成功,就是因为一个小小的细节。野史中描写,洪承畴被俘后,房屋梁上的灰尘落在他肩上,他会很仔细小心的拂去,怕身上的衣服给弄脏了,一个对一件衣服都如此爱惜之人,对于自己的生命自然会更加爱惜。既然他爱惜生命,就必然会投降! 眼下的夜秋池……不正是如此? 既然汤被打翻了,嚼不动的牛筋,就皆数吐出来。 然后,程熙咧着嘴笑得明目张胆,鄙视了他一眼,取笑道:“哎哟喂,都是快死的人了,脾气咋还这么大啊?吓唬谁呢你!” 夜秋池气得颤抖,“你——” 程熙伸出两根手指头像筷子一样夹着夜秋池戳在她眉心的那根手指,轻轻给他一个打折,轻蔑万分道:“你什么你?我是公主你不是,我有本事进来,你没本事让我出去,这就是现实。” 夜秋池总算是知道了,熙公主是来报复的,报复他那晚对她不敬。好吧,最不敢做的事情,他全都做了,他还能畏惧什么? 她想怎么羞辱就怎么羞辱吧,他受着就是! 看着他露出视死如归的悲壮神采,程熙走得离他足够近,右手搭着他的肩,下巴顶着自己的右手,左手则摩挲着他光洁的下巴,调侃他,“你现在是不是很想静静地死一会儿?临死前还要应付我,是不是感觉生无可恋了?” 夜秋池像块雕塑一样僵硬着站立不动,随她怎么弄,语气更是颇为不耐,“公主到底想要怎样?” 程熙一个旋身,两只手往后撑在桌面上,整个人极其放松的往后微倒,一只脚踢着自己的另一只脚,吊儿郎当的开口道:“我是这么算计的。首先呢,你不是个好人,嘴巴特别坏,心思还不纯。所以吧,我估摸着你到了阎王爷那一准说我的坏话。我在这儿的名声就已经够差的了。我这人还没死呢,在阴间的名声又得被你给败坏了,我多亏多冤啊!所以,我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 第118章 我压根没有玩够! “我这人还没死呢,在阴间的名声又得被你给败坏了,我多亏多冤啊!所以,我不能让你的阴谋得逞!” “公主……”夜秋池幽幽的声音从喉咙底部溢出,若有若无。他并不是个笨人,自然能听懂她的话语和言下之意。 可是……不可能啊! 为什么? 程熙却不给他疑惑的时间,叽里咕噜的继续道:“其次呢,大变活人这种高难度的事儿我还没做过,今天突发兴致想要做一做,一时半会儿又没有合适的人选,勉为其难,就你了。” “公主……” “再次呢,你那么欺负我,怎么可以让你简简单单、轻轻松松就死了呢?这不符合我睚眦必报的一贯作风嘛……” “公主……” “最后呢,我把你的上路饭给吃了。你都没饭吃了,总不能饿着肚子上路嘛,吃人嘴软,我得对你负责的呀!” “公主……” “啊!对了,你脑子比我好使,对皇宫内的地形和守卫你也应该比我了解。怎么才能把你给变没了?我总不能让你变成蝴蝶飞走了呀。来来来,我们头脑风暴一下,我刚刚来得急,没做好万全的计划,你也应该为自己的小命贡献一点点力量的吧。” “公主……”夜秋池真的给她跪了,“陛下已经下令,秋池必须得死,公主的心意秋池心领了,还请公主……” “心领个屁啊!”程熙唾沫都说干了,结果这浑小子依然油盐不进,我这暴脾气,手起瓶落的,程熙以极快的速度捞起桌上的玉瓶就往地上砸,瓶里的毒液混进流了一地的鸡汤里,“呲呲呲”的冒着白烟,看得人毛骨悚然的,“哎——呀——!!!我怎么这么不小心?连你上路的毒药都给打翻了,真是太不小心了。” 不小心?那样……也能叫做不小心? “你……还是熙公主吗?”夜秋池茶色的双眸晶晶亮亮的,却是满目纠结。 程熙毫无所谓的抬了抬双眼皮,抱胸,笑,“当然是。” “真的吗?”夜秋池缓缓站起身,走近她,确实是那张他至死也不会忘却的倾城之颜,确实是这副傲然刁蛮看了就让人牙疼的清雅面庞,可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我高兴!”程熙抱着胸,昂了昂下巴。 夜秋池一双茶色的星眸冷寒下来,他死不足惜,却不能拉上公主受罚,“公主应该闹够了,也玩够了,可以走了。” 程熙非但没有走,反而笑了,笑得如春花荡漾一般,“我压根没有玩够。对了,那天晚上你跟我说,你一心想进熙公主府想当我的男宠,爬上我的床。可我却正眼都不瞧你,你很受伤,甚至因此内心都扭曲的变态了,是吧?” 夜秋池清俊儒秀的容颜瞬间变得苍白,身板更是为之一片僵硬。 程熙的内心被揪扯的有些痛,按理她不应该再刺激他,但是如果他一心求死,她即便能想出完全的办法,他依然会去死,所以哪怕是他会心痛,也比心死好。 夜秋池虽然面色苍白,却无法否认她的话,只是冷然的将视线错开了,不再看她。 第119章 三二一,我赢啦! 程熙婉转一笑,狡黠的大眼睛滴溜溜、亮晶晶,轻快的语气像是在说笑:“下月初一,我就告诉你答案。如何?” 夜秋池茶色的眸子里装满了诧异,“为什么是下月初一?” “我高兴!”程熙略略走近他,仰起头平视着他,眼里不再有一丝玩笑,“死并不可怕,死的不明不白才可怕,对么?” 夜秋池眸光深深浅浅的那一片茶色里,慢慢升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最后搅成了一片波澜,他正视着她,认真问:“公主为何要如此任性?秋池根本不值得,也不配!” 程熙却是扬眉一笑,清澈透亮的眼眸里明亮一片,灼伤他的眼,将那一片茶色慢慢转浓转淡转复杂。 静默。 静默。 眸光却越来越深邃…… 程熙绽开一个笑脸,打破沉默:“闲着也是闲着,你要不要陪我吃饭?刚刚我都没吃饱!” 夜秋池并未反对,略微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复杂的光芒。 等她坐好,他才在她对面坐下,将筷子递给她后才发现桌上只有一双筷子…… 程熙倒是坦然,横握起手中的筷子卷进右边的宽袖里一抽一送,擦拭得尽量干净,而后分了一根筷子给他,嘴角微扬,眉眼俱笑,“我吃过的,你不会嫌弃吧?” 看着她如此豪放粗鲁的举止,夜秋池的眉头稍稍一挑,久久地凝视着她,惶惶然的觉得一切皆是梦境,那么虚幻,那么不真实。却也并不拒绝,扬颜一笑,接过了一根筷子,只是…… 一根筷子,如何用餐?! 程熙笑眼看出了他的心思,这家伙的举止极有教养,也侧面反映了他平日里的生活是有多么压抑。 程熙特意的大大咧咧,随意而自在的笑,用一根筷子敲着其中一个青花瓷盘道:“看到这盘羊肉冻了没?” “嗯。” “我数三二一,谁先用一根筷子插准一块羊肉冻并塞进嘴里喊‘我赢啦’,谁就有羊肉冻吃,输得那一个则是罚酒一杯,公平吧?” “嗯。” “三二一,我赢啦!”程熙趁其不备,眼明手快的将一块羊肉冻塞入嘴里,捂着嘴边嚼边笑得山花灿烂。 那笑容,可以温暖一切或冰冷、或僵硬、或麻木不仁的心。 夜秋池瞪大了一双茶眸,一副大开眼界、大吃一惊的模样,哀怨道:“公主,你作弊。” “嘻嘻嘻嘻……”程熙拍着他的肩,好为人师道,“小池池啊,宫斗都玩了这么多年了,你咋还这么单纯捏?会吃亏的,知不知道?” 夜秋池眼见她得意忘形的小孩模样,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仿佛她不是公主,他也不是她的后爹,他们更没有身处冷宫,只是两个知己老友难得相见便相互打趣,他甚至奢望时光停滞在这一刻,哪怕只是让他多看一眼她粲然的笑脸。 “三二一……” “我赢啦……” “喝酒喝酒喝酒……” “三二一……” “我赢啦……” “快点喝快点喝,大男人跟个娘们似的……” “三二一……” “我赢啦……” “喂喂喂,把酒喝干,留个底你养鱼呢……” …… …… 第120章 怎么干,才算漂亮? 在一番激烈的角逐中,夜秋池拘谨的样子渐渐放开了,到底是有着武功底子的,一旦全力以赴,程熙自然不是对手。 她还没有得意多久呢,就只有靠投机取巧才能取胜了,玩老千的套路一旦被他识破,更是呜呼哀哉。 好多次程熙都靠作弊占得了先机,可只要他一落筷,她明明已经插中了羊肉冻,依然会被震开,结果可想而知。 敌我力量悬殊,她根本是自取其辱。 扔了筷子,不玩了不玩了。 “你也不知道让让我,真是没风度!”程熙撅着嘴,紧皱着眉头抿酒,美酒虽好喝,却不能贪杯啊,更何况输了才喝的酒,丢面儿,怎么都美味不起来。 “公主也需要别人相让?”夜秋池挑着俊眉凝视她。 “当然啊,我是公主之前,先是一个女人。男人天然应该谦让女人的。这叫男士风度!” 夜秋池诧异,喃喃道:“竟还有此种理论?” 程熙内心大呼糟了,嘴太快,他们身处的可是女尊国体,脸上却是面不改色,“嗯,这是我御宸熙独有的霸道条款,怎么着?” 夜秋池却只是微笑,“秋池记下了。” “说的动听是没用的,得干的漂亮才行。” “怎么干,才算漂亮?”夜秋池想都没想,接话接的飞快,可脑海中却突然想起那晚他压在她身上,撕裂她的衣服,袒露她的香肩美肤,狼性大发道:不,我们直接干! 不经意间桌下的大手偷偷握紧,仿佛那指腹还残留着她滑腻肌肤的唯妙触感,忍不住的他想将指尖拂动在鼻翼间,仿佛那样就还能闻到她身上那抹幽幽的清香似的。 双拳握紧,指尖嵌入肌肤的疼痛感让他瞬间清醒。喉结动了动,尴尬的吞了吞口水,试图掩饰他不合时宜的联想。 可问题是,程熙因为他突然的眸色变化,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少儿不宜的联想,俏脸红了红,为了掩饰,故意提高音量道:“嗯,帮我罚下这杯酒,我就当你干得漂亮。” 四眸相对,夜秋池的心扑通一下,她已经喝了数杯酒了,两颊绯红,清澈的双眸愈发透亮,眸光像只小鹿一般迷离、懵懂又璀璨耀眼。扑闪扑闪的睫毛一根根都投影进了他的心里,占据着,搔动着…… 不知为何,心头竟无端端的有些痒,状态像极了他有时候服用了合欢散后的症状,连带着半边身子都好似酥麻了…… 眸光肆意流转,有什么陌生的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夜秋池穿着一袭锦衣,束着腰带,比那晚他特意妖娆妩媚的打扮更添一份英气,一份卓越,越加显得面如冠玉,体态修长,那双茶色的双眸渗透了些许酒精,真真是眼落星辰,气质如华。 程熙倒是纳闷了,这样的一个美男子,有几个女人不为他心动? 御宸熙当年是脑抽了么?这等货色她都拒之千里?嗷嗷嗷…… 他可是后爹啊后爹,禁忌之恋,嗷嗷嗷,要死了要死了…… 第121章 夜秋池连呼吸都重了 夜秋池接过她的酒杯,她却直愣愣的赏视着他,完全在走神,因而没有及时松手,他的粗糙摩挲过她的细腻,有电流随之穿行而过…… 明明只是两根手指短暂的触碰到了一下而已,可是就在这一刹那,他心里不禁一颤。与她更大程度的肌肤相亲都有过,可感觉却是全然不同,到底怎么不同,他却又说不上来。 程熙略微不自在的抽回手,眼帘低垂,小脸不可逆转的微微泛红,幸好她喝了不少酒,权当是酒精上脸了。 为了掩饰,也为了冷静,夜秋池则是一仰头,一干二净。 这种尴尬却又不能道破的气氛萦绕,纠缠着博山炉里焚着的细烟袅袅,氤氤氲氲的,夜秋池觉得自己连呼吸都重了。 正在这时,外间响起了试探性的敲门声。 因为两人都是静默不言,所以轻微的敲门声依然惊动了他俩。 什么暧昧,什么尴尬,瞬间烟消云散,两人双眸里都替代上了警戒之色,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大门,像足了两名地下党特工。 两人倏地站起,脚尖点地的向门口移动,就差给他俩每人配备一把枪,就可以出演谍战片了。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了一条缝,进来三个穿着熙公主府侍卫服装的人,不对,应该是四个。走在后面的那两个还搀扶着一个好像受了伤的侍卫。 吁……程熙略略松了一口气,自己人自己人。 可突然……她全身汗毛更是倒竖了起来,因为…… 两个侍卫慢慢的将那个貌似受了伤的侍卫搀扶到桌旁,那名侍卫貌似受了极重的伤,因为他根本没办法坐直身板,程熙好奇的凑近了过去,定睛一看,魂都吓飞了几缕。 因为这个受重伤的侍卫,赫然是……夜秋池?! 两个夜秋池? 程熙颤抖着一根手指,一会儿指指那侍卫,一会儿指指夜秋池,“你……你,你还有孪生兄弟?” 夜秋池显然比她还要震惊,乍然看到一个身高体形连相貌都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是谁都会吃惊不已,“这……” “这只是人皮面具。是盗骊大人从死囚中寻了一个外形比较接近夜大人的,鱼目混珠而已。”答话的人程熙认识,那晚梨花山遇袭后躲往破庙,就是这几个小厮模样的黑衣人一路相助着她和滕紫屹逃亡,若没有他们,那日程熙就已经凶多吉少了。 那日他们是黑衣人,轻功了得,处事机警;今日却是侍卫,出入宫廷深处无障碍,程熙觉得只要他们想,估计没有他们去不了的地方。 事实上,他们皆隶属于密营,受逾轮统领。三人的代号分别叫做绝地、翻羽和腾雾。 程熙张大了嘴巴,惊讶不已,“你的意思是……盗骊?” 绝地一边重新布置着命案现场,一边回答她道:“滕驸马最善等价交换,这次倒是出手大方,为了救一个毫不相干之人,竟然如此爽快。” 程熙又惊:“你的意思是……滕紫屹?” 第122章 这两人,简直了! 翻羽和腾雾将那具渐渐僵硬的尸体摆弄好姿势趴匍在桌上,用脚画好了几个点,精准不差的将几个瓷盘打碎在那几个点上。 如果不是亲眼见证,程熙都以为是那个“夜秋池”喝了玉瓶中的毒药,毒发后打碎了玉瓶,同时扫落了几个瓷盘,连那桌上厚厚的灰尘都成为了他们布置命案现场强有力的道具。 一切完工后,绝地才道:“盗骊大人说了,这笔情公主应该记在滕驸马账上,他不想错领了公主的谢意。” 滕紫屹? 滕紫屹! 他总是如此为她着想! 他总是知道她需要什么! 在他面前她几乎是透明的,她甚至不用去伪装或隐忍什么,领悟到这一点,程熙脸上顿时明媚了许多。 只是…… 他对她的好却从不让她知道,这种心灵相通又总是失之交臂的感觉,像雾像雨又像风,简直是在折磨她。 于是乎,脸上明媚的笑容也掺杂上了一丝忧伤…… 命案现场布置妥当后,绝地打开随身携带的包裹,递给夜秋池,“夜大人,还请委屈一下。”里面赫然是一套熙公主府的侍卫服,和一张面色蜡黄的人皮面具。 竟是一出偷梁换柱之计! 滕紫屹和盗骊,这两人,简直了! ———————————————————— 程熙独自一人从止锦宫中堂而皇之、大摇大摆的走出来。守在止锦宫外的宫女、侍卫、女官看到她全都默然跪在地上,对她行礼。 “起吧。”程熙威风一抬袖,众人起身,就在这一跪一起的间歇内,“嗖嗖嗖……”四道黑影像四道黑烟从红墙那头飞出,不一会儿一副豪华舒适的肩舆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宫中不能骑马,不能行使马车,却在止锦宫外备下了肩舆,可见滕紫屹的细心周到和无微不至。 程熙之前是怀着紧张万分的心情,再长的路都走得飞快,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遗憾终生,可现在紧绷的弦松懈下来,身子依然虚弱的她,确实走不得那么长的路了。 程熙轻蹙眉头,慵懒的抬了抬眼皮,扶着“侍卫”的手,娇贵的倚靠在肩舆上,一副不耐烦又心情不悦的样子。 守在止锦宫外的那些侍卫、宫女、女官全都对她退避三舍、敬而远之,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喜怒无常的熙公主拿去开刀。 程熙坐在肩舆上,装腔作势的微微闭上了眼,神情不耐,四个“侍卫”抬着肩舆走得步伐齐整,如出一人,行得健步如飞。甬道两侧一拨一拨的侍卫、宫女走过,见到程熙的肩舆过来,一路无声的跪下行礼。 走得久了,渐渐逼近宫门口,程熙默默睁开眼,回头望去,心情复杂。 她就这样带走了母皇最宠爱的男人,还用了一种瞒天过海欺骗的手法,心里不免激灵灵一沉,手指微微颤了一颤,无论她以什么高大上的理由作为幌子,这毕竟不孝不臣。尽管有滕紫屹和盗骊两人帮她成竹在胸,她依然觉得心有愧疚。 夜秋池,当初是她送进宫来的,如今,又是她偷送出宫去的。 她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郁闷。 第123章 “SOS”的求救图样 眼看已经出了萧墙,程熙收回于事无补又矫情多余的歉疚,眼下保得夜秋池的小命才是关键。 出了宫门,程熙就换乘了马车,“侍卫们”自然是骑着高头大马四面护卫。摇摇摆摆出了官道,进入一片小树林,绝地一挥手,所有的人都停了下来。 程熙知道,道别的时刻到了。 虽然,她与夜秋池仅有两面之缘,但是每一次都是印象深刻,她欠了他一生的幸福,他又欠了她一条命,这些恩怨纠葛足够令彼此难忘了。 只是今日一别,或许此生不再相见。 “咚”一声跳下了马车,夜秋池也正甩缰下马,四目相对,竟无语凝噎。 程熙率先扬眉一笑,蹦了两步,跳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小池池,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只是逍遥快活时千万记得把你的尾巴藏好,可一定不能连累我的呀。知道么?” 夜秋池不语。 程熙却是在啰啰嗦嗦,“你的人生呢有一半是被我毁了,但是你的性命呢又是我救的,这笔糊涂账估计是算不清楚了,但我还是认为你欠我多一点,所以你得答应我三个要求。” 夜秋池茶色的双眸低敛,半响才黯哑道:“公主请说。” 程熙举起三根手指头,一根一根往下掰,煞有其事道:“第一,你的性命是我给你的,没有我的许可,不能随随便便去死;第二,虽然你长得确实妖孽勾魂,但是不能以此为业,不过为生计所迫,卖艺不卖身那种除外;第三,你在皇宫里锦衣玉食惯了,如果世道实在难混,撑不下去了你就偷偷摸摸到我府前画上这个符号,我会想方设法给你送银子的。”程熙边说,边用脚在地上画出“SOS”的图样。 “记下了么?” 夜秋池茶色的双眸深深浅浅的看着她,又回避着不看她。想说点什么,可喉咙口却突然像是被人掐住了,道不出一个音符,唯有微微露出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握紧拳头将一切情绪压至心底,忍着,不露出半分的脆弱和不舍。 原来,这就是离别的心境。 “秋池记下了。”强自冷静后,他让自己的神情看起来尽量无波无澜。哪怕他再不舍,哪怕他再留恋,他依然想以平静而决然的样子离开。 因为……他不想给她一丝一毫的牵绊,他甚至不想在她的心里抹上他一丝一毫的痕迹。 因为……即便他最初是一只最为精美的玉镯,如今也是沾满了污垢,已经不再能够匹配她的绝世高华。 如果可以,他甚至不愿她会记得他。 可他却会永永远远的记着她,想着她,哪怕此生再也不得见她! 绝地在分配人手和马匹,两人护送公主回府,一人护送夜秋池出城。 分配就绪,便是离别之际。 多情自古伤离别。一阵林风吹过,拂开他耳边长发,他脖中一凉,才发现她亦穿着单薄,想伸手为她系好披风的带子,颤了颤指尖,始终不配有此资格。 马匹在身后不耐的刨地,“嘚嘚嘚……”节奏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响。再不走是不行了。 第124章 小池池啊,再见! 再不走是不行了。 毅然转过身,单薄颀长的身影在飘摇的风中显得异常的冷潇。 “再见啦,夜秋池,我会记得你。”程熙挥了挥手,绽开明媚的笑脸,扬声与他道别。 看着夜秋池头也不回的拉住一匹马,捏住缰绳,一只脚准确轻巧的踏进马镫,程熙抿了抿嘴角,略微一叹气也便回转身,走向了她的马车。 她明白的,他与她,这样才最好。心里淌过凉凉的无奈,却也淌过温度恰好的理智。 就这样吧,相忘于江湖…… 可突然,他从她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将她用力的勒进他的怀里,闭上眼,将脸埋进了她的秀发里。 程熙愣住了,整个身体瞬间紧绷,大气也不敢出。她感觉的出来,这时的夜秋池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似的,他的怀抱并不色-情,也不是想要占她便宜,而仅仅是,是…… 他箍在她腰间的手渐渐收紧,紧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仿佛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道似的,害得她都不敢动一下下,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试着将自己的手覆盖在他的手臂上。 “小池池啊,下月初一就再见了呀,别这么情绪饱满嘛。” 夜秋池身体顿了一顿,但很快又更紧的抱住她,“我知道你是骗我的,根本没有什么下月初一。” “啊呀,被你发现了啊。”程熙回转身,冲他顽皮的眨了眨眼,在他亮如宝石,又透如琥珀的茶色瞳仁里看见自己的投影,扯扯嘴角,嬉皮笑脸道,“那你就可以更无牵绊的展翅翱翔了嘛。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安啦安啦。” 夜秋池依然搂紧她不放手。 程熙嘻嘻笑着挑了挑他的下巴,“我又不是你妈,别搞得好像是我要抛弃你一样好不好。” 夜秋池呼吸突然慢了半拍,像是触电了一样,瞬间放开了箍紧她腰间的手,脸上全是懊恼和惭愧,仿佛他又做了什么亵渎她的事情似的。 程熙却并不介意,只是嘴角轻扬,笑道:“临别赠言。第一,莫愁前路无知己,未知的远方才是我们永恒追求的方向,去闯一闯才会知道你到底能成为一个怎样的自己;第二,有缘自会相见,那时我想见一个更好的你,无缘便坐看云卷随风去,那也未尝不是一场精妙的安排。” 夜秋池垂眸看着她,眼里闪过复杂的神情,虽然仍然有纠结,但更多的却是豁达的神情。 “公主,保重!” 道出这一句后,神智已经完全清醒了,蓦然后退两步,帅气的蹬上马镫,一手甩缰绳,一手抽鞭,夜秋池不再给自己任何回头的机会,策马仰蹄,飞奔而去。 “小池池,保重啊!”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夜秋池,远方天高地阔,愿你脱胎换骨,重新开始。 绝地看着御宸熙久久地凝视着夜秋池远去的方向,一动不动,也不敢上前打扰。 好半响后,程熙才重新回过神来,突然想起,“滕驸马呢?”他跟她一起进宫的,理应跟她一起回府。 可是怎么一直未见他? 第125章 不如公主陪紫屹?! “滕驸马已经出宫回公主府了。” “他已经回去了?”程熙心里突然有些失落,他竟然不跟她说一声就自己先回去了。 林中的凉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干枯的落叶被风卷在尘灰里不由自主的打着卷儿,裹挟在一起吹得她的锦兜披风鼓鼓胀胀,又空空荡荡的。 “嗯。公主现在是起驾回府么?” 望着荫凉深幽的树林尽头,长叹口气,程熙耷拉着脑袋,孤独的躬身上了马车。 原来,穿越后习惯了那么喧闹的她,已经无法再习惯寂寞了,这就是精神上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车轮咕噜噜的转动,程熙情绪突然很是低落,掀开着车帘,眯着眼迎着风,嘟着嘴望向不知名的远方。 “公主,怎么不开心?” 程熙身体瞬间僵直,停顿了片刻,才慢半拍的僵硬地将脑袋转向后方。 视线内突然闯入一匹白马,一双通天大长腿,马上的人儿风尘仆仆一副兼程赶路的忙碌模样,可神情仍是那么的淡然自若,就这么仪态雍容的向她缓缓靠近,薄唇微勾带着温柔的笑颜,沉静的眼眸可以将一切尽在把握。 程熙低落的心情瞬间清扫阴霾,被欢悦塞满,她笑嘻嘻的看着他,将自己的喜出望外全无保留的表现出来,俏脸却依然难为情的微微泛红。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底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虚荣感,这样一个尊贵优雅而又无所不能的男子,是她的男人。 他气度非凡,人若静水,程熙也便觉得自己沉静从容了; 他一方君子,骨节修养,程熙也便觉得自己摇曳生辉了。 他温柔,她便温暖; 他疏离,她便无助; 他含而不露,她便若即若离…… “不是说你已经回去了么?” “是已经回去了,又出来了而已。”滕紫屹面色融合,眼含淡笑。 程熙随着动荡的马车身子摇摇摆摆,双臂交叠搭在车窗上,小小的脑袋搁在手臂上,也如拨浪鼓般一刻不得停顿。这样的活泼娇媚,灵气逼人,比平时盛装典雅时的她更美得让人窒息。 明明才不见她两个时辰,滕紫屹却觉得过了好久好久。 驱马跟她保持同一速度,晚风吹过,拂乱她的鬓发,也吹散了她披风的结带,他眸子一黯,便双手脱缰,在快速的行驶过程中,为她细心的系好了结带,紧了紧披风,批评她道:“都十九了,还总是这么毛躁。” “呃?”她的视线从他的手伸过来时就凝注在了他这双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上了,这一方失神,脸越加的红。 再看他帮他整理披风的样子,那眼神,似乎看待一个冒冒失失的妻子,程熙更加赧然,泛红的脸上洋溢起娇羞的幸福。 “起风了,公主穿得单薄,还是躲进车厢吧。”他静静的说。 “那你陪我么?”程熙小声的问,那声音估计跟蚊子叫也差不多了。 滕紫屹不语,好像他没有听见似的。 程熙贝齿咬紧下唇,为自己的热情羞赧懊恼,却见他伸出一只大手,“不如公主陪紫屹?!” “呃?” 第126章 再慢也始终是要回去 滕紫屹只是微笑,眼眸中已散发着诚恳,大手握紧她的手腕,只是用了一番巧劲,程熙觉得手臂一紧便从车厢内划出一条弧线的飞了出去,身子腾空的一瞬间,程熙微微低呼,闭上了眼,再睁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打横稳稳落坐在他的身前。 滕紫屹将她圈在怀中,空出一只手甩出自己的白色披风如鹏翅展飞,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后,轻柔而熨帖地裹上了她的微凉的娇躯。 带着他体温的披风,让她最直接的感受到了温暖。程熙害羞的微微一笑,却依然大着胆子将小脑袋轻轻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鼻翼间感受着他身上才有的那种阳光树林般的清香。 被他揽在怀里,四野茫茫,草那么绿,风那么轻柔,天那么蓝,云那么洁白,她的心也变得彻底软弱,只想着,就这样红尘作伴,就这样肆意相爱该有多好? 面上甜甜的笑,缓缓闭上了眼睛,温顺地靠进他怀里。心下安定,犹如虚空无依的心暂时有所依托,也便能如他一样从容优雅,自在安然。 “想快点回去么?”滕紫屹环住她的腰,防她从马上滑落。 “不想。”她回抱住他的腰,将脸蛋更深的埋进他的胸膛,脸颊在他束身锦衣暗绣的花纹上蹭了蹭,不管这回府的路途是远是近,她只想享受这一刻,多一会儿,只再多一会儿就行。 “好,那就慢慢回。”滕紫屹调整了一下缰绳,任马儿慢慢的前行。 绝地他们护卫着一驾空的马车,自觉的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有了盗骊的参与,程熙根本不用再担心夜秋池的去向和安全,这点能力程熙可以完全相信盗骊的,至于滕紫屹…… “你下次可不可以不要再扔下我一个人?”程熙撅起了小嘴,闷闷的抱怨,“或者,至少跟我打一声招呼再走。” “好。”滕紫屹低头看了眼怀中一脸别扭的小脸,温柔的笑容情不自禁地荡漾开来,等他意识到这一点,不动声色间便将笑意微微一敛,忙将视线移开别处。 可程熙依然没有漏掉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地那一抹深沉的担忧。 程熙顿时心里轻轻一凛,他在担心她?担心她什么? 担心她放走了夜秋池,母皇会惩罚与她?惩罚就惩罚吧,她是母皇唯一的女儿,打一顿罚一回,无论母皇发怎样的雷霆大怒她都认了。 可……这也值得滕紫屹不安么? 心底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每次她有一点点安定时,转之而来的就是震荡?为什么每次她汲取到一点点温暖时,换而来之的就是凉薄? 她要的其实一直都很简单,可为什么? 是她拥有的东西太多了么?是她紧握在手中的珍贵太多了么? “再慢也始终是要回去的,是吗?”程熙试探着问。 滕紫屹不置可否,剑眉微微一蹙,眸底的那抹担忧愈发浓郁,他只闷闷的“嗯”了一声,却像是千斤重担砸在了程熙的心上。 晚风渐起,天色越发暗了,湛蓝的天空像是被滴入了几处墨汁,渐渐地晕染扩散开去,一点一点吞没天边绚烂的云霞。 第127章 不好的预感如此强烈 滕紫屹让马儿走得再慢,也依然渐行渐近了熙公主府。 望着那熟悉的红墙高瓦,望着那威武阔达的府邸大门,程熙却只想要逃离,远远的,远远的…… 一路上,她故意不再问任何话,她是故意不去提及的,她鸵鸟一样的钻在滕紫屹的怀里,那里面那么温暖,那么安稳,就这么赖着吧,就这么躲着吧,不要出来了,不出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可是,马儿停下来了,他们到了。 滕紫屹翻身下马,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 程熙不看滕紫屹,也不看任何人,双脚一沾地就冲了进去,跑进大门,跑过天井,跑过长廊,跑过亭台楼阁,留下身后一片一片的惊叫声。 程熙就只是低着头飞快的跑着,拼命的跑,使劲所有力气的跑,一路跑向她的熙坤宫,仿佛后面有什么噩耗在追着她,仿佛她不跑快一点就会被吞没一般。 身后,宫女、侍卫、丫鬟、小厮都在追着她跑,滕紫屹起先也在追她,还冷声吩咐侍卫拦住她,可程熙绕过侍卫依然跑得飞快,哪怕迎头撞上,依然一往无前。 没有人敢真正阻拦她,所有人都怕伤着她,滕紫屹最终对着所有追她的人沉脸摇了摇头,所有人便立刻全都恭立两旁,一路通达的程熙跑得更加飞快。 跑回了熙坤宫,她就想关上门关上窗,她就想将自己埋进被子里,谁都不要来打扰她,谁都不要来告诉她。 谁都不要来……谁都不要走…… 她以为,只要她不揭开那层纸,就可以当做什么都不会发生。 她以为…… 也仅仅只是她以为。 因为已然发生的,就是已经发生的…… 程熙正吩咐东篱关上殿门,关上房门,而一直守在熙坤宫内的采菊总算是等到程熙匆匆回来了,一刻不敢再耽搁地走到程熙身后的东篱近旁,附耳嘀咕了一句,东篱脸色大变,神情顿时凝滞。 程熙见到这副情景,心底早已潜伏多时的不好预感涌上心头。果然,东篱定了定神后,便上前一步,弯腰低声道:“公主,墨竹院被封锁了消息。但是仍有一个洒扫的宫女跑了出来说……说侍郎墨笙……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程熙失惊,右手不自觉摸上了手边一盆幽兰的花茎,因为受惊突然一用力,那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没有声息的折断,夭折入泥,再也不会有绚丽绽放的未来。 足足十秒之后,程熙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东篱没有再说话,只是凝重的点了点头。 程熙瘫软在椅子上,长途奔跑带给她的疲倦全面袭来,她觉得眼前发黑,她觉得恶心想吐。 头顶所有的一切都在天旋地转,程熙觉得自己的脑袋像被人重重击了一锤,两只耳朵里一片盲音,“嗡嗡嗡……”的吵成一团。 程熙捂住胸口,一阵干呕,却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公主,公主……”东篱、采菊一人站立一旁,边给她顺气,边担忧的喊。 程熙命令自己即刻冷静,冷静到刻骨。 然后不再犹豫一秒,拎起花纹繁复的裙摆就往熙坤宫外面跑。 第128章 观其屋,察其人。 程熙的脸上的表情比跑进来的时候更为骇人,沿途一路的侍卫宫女自动闪开一条道,当跑到一个岔路口时,向来路痴的她到底往左还是往右十分纠结,一时间只知道原地烦躁的转着圈。 一路都高喊着“公主您慢点跑”的东篱总算是追上了程熙,见程熙像只热锅上的蚂蚁低着头乱转,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喘了口气问道:“公主,是去墨竹院么?” 焦躁的在原地转圈的程熙一把拎起东篱的领子,喊道:“是,是。墨竹院,墨竹院,马上带我去,马上。” 一直跑到气喘吁吁方才发现这个墨竹院竟然离开她的熙坤宫如此之远。 早前那一次是闲逛着来的,没发现远近。此刻心急忙慌的跑来才发现,墨竹院地处偏僻,地段十分不佳,其周围皆是一些废弃的院落,可墨竹院内却并不显衰败,反而处处嫩花开放,新绿抽芽,色彩交错,楚楚可人。 之前还未进墨竹院就折了个方向跑出去骑马了。如今,站在院门口便见有一条石子甬道蜿蜒曲折,造型别致。甬道的尽头,是一扇拱门,欲满未满的满月造型的拱门内,一个翠莹莹的葡萄架子若隐若现。 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程熙入得其内也不知不觉便放慢了脚步,踽踽而行,院子里鸦雀无声,葡萄盘根交错,褐色的藤茎缠绕而上,绿叶初长,映衬着葡萄架下的石桌藤椅犹如静态水墨画一般安详而富有诗意。 金墨笙,墨竹院。 人院合一!!! ———————————————————— 远处,一方井亭,亭内是口方井,井边有一个蓄水小缸,缸内的水漆黑如墨,近乎是一缸墨水,漆黑不见底。想起古雅檀说过金墨笙有着惊艳世人的一手好书法,他住在她熙坤宫的偏殿时也是闲暇时分便练习书法,想来这里就是他洗毫末之处了。再远处,有两个半人高的瓷缸,底座刻着流云飞翔,浅浅的缸内,是几朵可人的粉莲。 院内三间竹屋,一大二小,三排整齐的篱笆围出三方小小的天地,宛如进入了熙公主府的世外桃源,看上去温馨宁和,与世无争。小的那一间上,门口甚至还挂着几串玉米,透过玉米程熙仿佛可以看到炊烟升起的田园风范。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金墨笙,那个青竹般秀逸宁静的男子,仿若是这繁华奢靡的熙公主府内的闲居隐士,独自守在这片青竹天影里,淡然清远。 观其屋,察其人。 这熙公主府中种种纷扰人事似乎都与他无关,只他一人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雅悠远,遗世而独立。金墨笙用他自己的喜好和无争,在熙公主府的后院里,搭建出了属于他的一片幽静天空。 墙外青山云隐,院内浅池困水。深林竹舍,半合柴扉,此间谁曾踏花往归?数面之缘,百转千回,而今人命如微,方知心有所畏。生已折翼,灭化尘灰,过往何追?所幸曾得情为累,从此星河辽阔,另一个世界里,愿你能逐清风静转纷飞。 程熙真实的觉得,金墨笙的存在,是繁华花海里的一点翠绿,是沸腾开水中的一滴清凉,是众人迷醉中的一影独醒。 第129章 终究还是发生了! 程熙是从正面第一眼看见金墨笙时,就从心底心疼上了他。 金墨笙必定是因为某种不得已的苦衷而被束缚在这熙公主府里的,他也必定被之前的御宸熙强迫做了太多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甚至于是侮辱了尊严,践踏了人格。 可他依然低调淡然,希求着能过一种自己想要的简单的生活。 而这……如今却不能简单实现。 程熙多么希望他能够从轮椅中摆脱出来,走在竹林间,像一朵白云一样的流走,让人赏心悦目。 可这……如今却也不能简单实现了。 其实,在昨晚,她就已经察觉出来,滕紫屹和盗骊要下手的人怕就是金墨笙无疑了。 所以,她想尽一切办法想要脱身,她迫切地想要挽回些什么,她急切地想要阻止些什么! 可是……最后她却去救夜秋池了…… 这一刻,她似乎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滕紫屹会那么热心的帮助她全力营救夜秋池; 这一刻,她也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盗骊也会那么多管闲事的帮她送走夜秋池; 她甚至在一刻明白了,为什么她救夜秋池会那么的顺利无碍…… 可是回来的路上,滕紫屹那一抹藏不住的担忧还是提前透露了一丝讯息,一路上她都不敢深想,更不敢开口问,她怕她的担忧会成真,她更怕金墨笙的死亡背后还有着她更不愿意接受的深沉。 她逃避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不愿面对的,终究还是扑面而来! 心底哀伤,耳旁似乎听见了隐忍的哭声,丝丝微风夹杂着人声从程熙的耳膜间滚动流走,树叶沙沙舞动,打乱了一地的明媚阳光。 忽的,耳中带出了一个脚踩落叶的声音,程熙缓缓睁眼,回头望去,一个青黑的人影正快速向她走来。 是金墨凌…… 他也收到消息了? —————————————————————— 金墨凌。 沉稳如他,也是难免一脸的沧桑和颓唐,十年的苦难和羞辱都没有在他脸上刻下任何不谐的痕迹,他愈折磨愈见魅力,在时间的漩涡里用实际行动让人相信心有繁华,便抵得过无数荒芜。他的隐忍不发,他的无情克制,皆因内心有着更为重大的顾忌,所以他坚韧,他城府,也因此更令人动容。 可如今,胡子拉碴的他像是一夜未睡,深深凹进去的眼窝里蕴满了平时敛藏极深的忧伤和恨意,他高大的身躯有些佝偻,神色间的绝望令人同情,如果不是痛失至爱,魅力四射、自尊自负的他怎会露出如此令人怜悯的一面? 程熙想上前安慰他,可金墨凌触及她的眼光冰冷、疏远,还有……不加掩饰的恨。 程熙害怕,踟蹰着不敢接近他,也不敢接近那个早已成事实的结局。 金墨凌擦过了她的肩,并不对她行礼,而是大步往里走去,程熙只得跟着他,一步一步的往里走。 金墨凌走的极快,程熙因为心虚,因为胆怯,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种种,跟在后面的脚步是越来越慢。 第130章 吟别一场暮色华年 从长廊的尽头拐过去便是金墨笙的房间。可待到程熙转过去,最先看到的人不是金墨笙,却是盗骊,他从容自然地站在房间门口,明明听到了脚步声,却没有丝毫反应,看到金墨凌向他逼近,脸上甚至还特意带出了笑,没有丝毫情感的笑。 金墨凌走近他,抬起一脚便是将他踹翻在地,盗骊不反抗不闪避,生生地受了这一脚。紧接着金墨凌俯身对他说了什么,盗骊那双狐狸般的丹凤眼微一眯,就那么轻轻巧巧明艳万分地笑着,眼中的讥讽之意明显而深刻。 程熙怕他们打起来,加快脚步追上去。却见盗骊敛着寒冷的双眸笑吟吟地看着金墨凌的脸色越来越冷,他妩媚妖孽地拭了拭嘴角流出来的鲜血,慢悠悠地斜眼瞥着金墨凌的脸色铁青,极会控制情绪的金墨凌也被他这副神态逼到了忍耐的极限,程熙几乎以为金墨凌就要跟盗骊发生肢体冲突了,却见他突然转身,踏过盗骊的身躯,拂袖而大步往里走去。 盗骊仍然笑吟吟的从地上慢慢抬起头,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抹令人不解的高远和讳莫如深。 突然盗骊抬眉看到了程熙,欲言又止,然后却是低头掸了掸身上的尘土,可他那一低头时匆匆从眼眸深处一闪而过的神情,仿佛是同情和心疼? 干什么要心疼她?干什么要同情她?死的人明明是金墨笙。 是心疼她痛失所爱么?是同情她被心爱之人背叛么? 是了。既然盗骊敢让金墨笙死,便是有了确凿的证据才敢出手! 所以,金墨笙应该便是谋刺案的凶手之一。 这就是他和滕紫屹千方百计甚至不惜逼她****也要把她软禁在宫中的真正原因啊! 夜秋池的出现只是一个意外,而金墨笙的死却是早已注定。 可是,让金墨笙死有千万种办法可以做到无声无息,为什么盗骊却要留在这里承受金墨凌的仇恨? 明知道她会承受不住,为什么盗骊还要选择亲手杀了金墨笙?他是一名医者,他还医治过金墨笙的腿,怎么却要亲自下手杀死金墨笙呢? 杀了也就杀了,他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帮她转移仇恨?难道他想为金墨笙的死承担下一切的责任? 程熙有万千疑问在心中,他很想第一时间就去细细询问盗骊,但是很明显眼下她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 留下四名侍卫看押住盗骊,留下了东篱等所有跟随而来的宫女,程熙也步入了金墨笙的房间。 一张雕花大床上,躺着的正是金墨笙,他穿着一件渐变蓝色的长衫,上面有着青松翔云,泉水怪石的暗纹,在洁白一色的床单上铺陈开来渺渺茫茫的,仿佛并不真实。 几幅丹青书法随意散落在地上,那上面的笔走龙蛇,婉若游龙,翩若惊鸿,飘逸无束缚,像在自由世界里尽情飞翔的一个个音符,一朵朵浪花。 再看金墨笙,一个沐浴在阳光中的男子,或者该称他为男孩。 沉静消瘦的脸庞一如既往的清俊秀气,白皙的皮肤此刻更显苍白,纯净的气息,干净的眉,似乎再没有人可以比他更懂得展现忧郁和自然了,只是那清澈的眼睛却再也不会睁开。 第131章 熙公主在猫哭耗子么? 他清秀的袍尾,微微在风中摇曳,像是在书写最后一幅绝世丹青,整个场面勾勒出一幅绝美的、宁静的、让人心碎的画…… 这是天鹅最后的挽歌,这是生命最后的绝唱,让人不忍心看下去,不忍心…… 金墨凌静静的坐在床沿,伸手想抚摸他,却又怕吵醒他,床边一侧早已跪着王堃和随侍模样的四五人,皆是泪洒满襟。 场面安静而凝滞。 程熙突然间明晓,有一种寂静是突然出现在人群中的,仿佛兰花开放在宁静夜空时的无声无息,仿佛雪花悄然飘落进黑暗屋子时的静静悄悄。杯子和杯中的水都是静默的,树枝和树枝上的叶都是静默的,阳光也是静默的,还有不甘心凋零的落花的静谧。 金墨凌压抑着,沉默着,静静的将金墨笙拥入怀中,没有声音的哭泣,伤感逆流的不是河,是这无情的结局。 头顶的窗幔沉默的看着他们紧紧相拥,而程熙在这兄弟二人的世界里,只有无声的转过身,静静离去。 今天本也该是寂静的,金墨笙的死讯将所有潜藏着的暗涌都搅动成了漩涡,那是积压了多日的寂静。 程熙穿越来之前的寂静,其实才是最为难捱的寂静。 程熙当下决定,她要搅乱这一池死寂的春水,让阴谋成为阴谋者的墓志铭。 —————————————————————— 孤身一人踩着金墨笙院内的枯叶,满脸的哀伤、心痛全部化去,只剩一脸木然,可心底却有一股庞大的力量重重地压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早就知道这座熙公主府中是有着阴谋和算计的,这里有人得意,有人不甘,有人仇恨,更有人凄苦。 或许他们锦衣玉食的生活、家族门楣的荣耀都埋葬剥夺了他们最珍贵的东西:自由!尊严!或者其他…… 程熙从未想过这种剥夺是可以致人命的,金墨笙的死亡,震荡了程熙原有的生命观。 她迟了一步,她早就应该像送走夜秋池那样,将这府里的很多男子统统送走,送出她的生命,送出她的势力,送出她的荼毒圈…… 金墨笙! 那是一个如此美好的生命的凋零,没有漫天的血色,却有着最彻骨的寒冷,勾得程熙一直隐藏着的恐惧全部涌了出来,全身簌簌发抖。 她想惊叫,想逃离,真的想要逃离这片繁华,这片荼蘼,这片深不见底…… —————— 就这么沉默忧伤的望着落叶随风飘舞,带着对风无限的眷念,不甘或者不愿,也只是赢得了最后一个打旋,最终总归是要轻摆着落下。 在这里,死亡或许只是为了上位者的一个利益平衡,人命也不过可以是权谋者的一粒棋子。 太凉薄了,凉薄到她彻骨的寒冷! 伸手接住一片落叶的舞蹈,程熙轻轻的说:“金墨笙,只愿你能一路走好。在另一个世界里,有你想要的自由和选择。”将手心的落叶用力的扔起,半仰着头,看着它在风中摇曳的舞姿,仿若给了它自由般,程熙自欺欺人的扯了扯嘴角。 正苦笑着,听见头顶砸下一个声音道:“怎么?熙公主是在这里猫哭耗子么?” 第132章 尝尝妖孽魔窟的味道 程熙抬头往参天大树上一看,那上面有一个削健的身影,并不特别高大,但是两道浓浓的剑眉英气勃发,娇嫩的肤色、微白的嘴唇又添了几分柔弱,此人雌雄莫辩,张扬夺目,而且似乎与生俱来就是一股任侠的不羁脾气。 他穿着一身银白色的紧身衣,乌黑的头发高高的一把扎起,英气逼人的脸上带着种又轻佻又傲慢的表情。浓浓的一字剑眉,张扬跋扈,配上他的巴掌脸,又个性十足。 在树影参差,光线交错间,他整个人看上去率性而桀骜,熙公主府里的美男众多,可环境浸-淫,总带着一股子阴柔美。而树上这人不同,他傲慢的身形就像是金色阳光下一株高挺的云杉,足够让他自负自傲。 程熙挑起一根眉毛微皱,仿佛在问:阁下哪位?可想及自己的身份,程熙只是将双手背于身后,清冷道:“下来!” 树上那人却扬起下巴,傲慢道:“熙公主即便能命令天下人,也未必能命令我云袖风!” 程熙讨厌别人故弄玄虚,尤其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于是不再看他,转身便走。 却见一道身影一跃而下,轻盈灵动,美轮美奂,可落下时竟未听到足音,他就这么稳稳停在了程熙半米之远,背对着她,肩膀微微一抖,仿佛很是得意。 程熙并不生气,也不惊讶,只是淡淡道:“你的轻功倒是不错。” 只见云袖风笑了笑,旋然一个转身,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雌雄莫辩的一片明媚灿烂,他俯看着程熙,叉腰傲然道:“云袖风轻功妙绝天下,已是不争之事……” 程熙却并未对他多出半分兴致,冷淡道:“比起往日的金墨笙,也不遑多让?” 云袖风仰头大笑,骄傲道:“你若不信,倒是可以去问问那金墨笙,论当世轻功之高,谁人能及我云袖风。” 程熙苦涩一笑,满嘴泛着苦味,“如今谁还能去问金墨笙?” 云袖风毫无所谓的眨了眨眼,“金墨笙算什么,死了就死了呗。都已经被熙公主玩了这么多年了,又是个残废的,你还可惜什么?” 程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想跟他废话。“既知本公主见异思迁,你还送上门来?” 云袖风撇嘴一笑,笑得傲然而又神秘:“谁让我跟公主是同一种人呢?” 程熙这回倒是正眼瞧了他,道:“何出此言?” 云袖风叉着腰,下巴永远抬着,目空一切道:“‘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已经让本大爷深感乏味,据说熙公主是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毒蛇,又是个销魂蚀骨的妖孽魔窟,本大爷特地来尝尝美女蛇和妖精窟的味道。” 程熙冷笑道:“你就不怕成为下一个金墨笙?” 云袖风的俊脸突然靠近程熙只剩一厘米,他皮笑肉不笑道:“我若输给了你,把命给你又如何?” 程熙却冷冷道:“我要你的命有何用?”说着,便转了个方向,低头撇下一句,“留着自己好好用吧。”然后,抬步就走。 第133章 既是挑战,怎可用强? 可云袖风却在她身后讥笑道,“公主可曾听过‘丽人坊’?” 程熙顿足,不语。 她不知道原来的御宸熙与“丽人坊”可有瓜葛,但听他那骄傲的口气,想来“丽人坊”应该是个不简单的地方。 见程熙停下了脚步,云袖风很得意,凌步轻移到了她身侧,叉着腰晃着脑袋对她笑道:“西凉女子身份尊贵,向来不把男人放在眼中。可我云袖风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因为我只要见到一个特殊的女人,就想要征服她,占有她,让她将灵魂也奉献给我,然后囚其一生,让她为奴为婢,活得比这西凉国中的任何一个男人还要卑贱。听说熙公主府里有着美男七十八人,我那‘丽人坊’中的奴隶也早已过百。公主有没有信心来冒险挑战一下彼此呢?” 程熙冷声却断然道:“我没兴趣陪你玩这种游戏。” 云袖风霍然生气道:“我……难道不值得公主冒险?” 程熙冷笑,道:“对,你不值得我冒这个险。”话正说完,程熙突然脚下一崴,跌向了云袖风的怀里,嘴上更是大喊,“啊——” 一秒钟,两秒钟,十秒钟,十三秒…… 竟然没有一个暗卫出现?! 程熙从云袖风的怀里挣扎出来,可云袖风却是硬抱着不肯放,嘴上还得意道,“公主你真是太坏了。嘴上说着不冒险,身子却像条鱼似的向我扑来,还真滑不溜丢……” 一只大手摸上了她的腰,程熙奋力挣扎,可云袖风却搂得更紧,那只大手更是登徒子般肆无忌惮,程熙怒了。却见云袖风有恃无恐道:“公主若是想要喊,本大爷一定用一种很特别的方式封住你的小嘴,还保证能让公主满意。” 程熙瞪着他,不受他的威胁,这里是她的公主府,到处都是守卫森严,武功高强的暗卫更是如影随形,即便他轻功再高,怎敌天罗地网? 云袖风像是洞穿了她的想法,俯身向她压下来,轻佻的语声在他的耳旁轻轻道:“公主是个很有经验的女人,是么?试试我的吻技,给个评价如何?”说着,热气便扑到了程熙的脸上,灼热而危险。 程熙赶紧道:“既是挑战,怎可用强?”然后虎着一张脸,满脸不高兴,甚至是鄙夷的瞧着他。 这招果然有效,云袖风紧锁的怀抱微微放松了些,仍是轻佻而得意的笑道,“公主果然识情识趣,让人都不舍留待下次。” “可我却未必瞧得上让你成为我的第七十九个禁-脔。” 云袖风放开了程熙,叉着腰仰头哈哈大笑,笑了半响才低头逗着她的下巴道,“果然要跟旗鼓相当的美人儿一起才真正有趣。今日遭逢公主,我才觉得往日那些女子果真只配给本大爷当奴隶。” 程熙冷哼了一声,不再搭话。此人轻功极高,能够来去无阻的出现在这里也并非易事,而且他与她相处时间并不短,却没有一人半影出现打搅,暗卫没有,墨竹院里的宫女侍卫更没有,仿佛谁都避让开来,让他尽情的来随意的走似的。 这小子到底是何来头? 难不成他跟这府里的谁有勾结? 真是头疼! 第134章 跑?往哪跑? 却见云袖风旋身转了三圈,离开程熙十米开外,笑道:“被我云袖风看上的女子,没有一个能逃出我手掌心的。你是公主也不例外。” 程熙冷冷的看着他,气势不减,她知道即便任何一个暗卫全都不见了,她还有最后一层保护伞——邪影。 昨晚,在夜秋池差点得逞的时候,应该就是邪影出手救了她,只有他才可以如此神出鬼没,既自由出入皇宫大内,又能在公主府来去自由,而且还能成功瞒过滕紫屹和盗骊。 但是,邪影是不会轻易现身的,只有当程熙真的出现危险的时候,他才会来一个惊鸿游龙。 想定之后,程熙也就有恃无恐了。 冷颜不瞧他,转了个方向,程熙继续走。她可没心情在这跟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废话。 “你敢如此轻视我???”云袖风那张傲慢不羁的脸,在看到程熙接二连三的冷眼之后,终于恼羞成怒,只见他一个纵身,如一朵雪花飘在空中,又如一只利箭射向目标,只是一个晃神,便迫近到了程熙面前。 “嚯”一声响,一把匕首架在了程熙的脖颈间,云袖风此时的语调不再轻佻,反而冰冷,“乖乖跟我走。” 程熙的声音却比他更冷,“怎么?不打情骂俏了?终于露出真面目了?这世上想杀我的人不在少数,你属于哪一拨?” 云袖风却是贴近程熙的耳畔,吹着气道:“本大爷纯粹只想要采个花,公主不必多想。能够采到公主,也算是值得吹嘘的美事一桩。本大爷在江湖上可是有着响当当的名号的,不能因为怜惜公主,就砸了自己的金字招牌。所以,只要公主乖乖配合,本大爷是舍不得让你这副好皮囊有些许损伤的。” 程熙恼怒的握紧了拳头。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一上来就自吹自擂,还如此厚颜无耻!因为金墨笙的死,程熙的心情已经跌落谷底了,这个神经病是活腻味了,也想死么? 他在干什么? 抽她腰带干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想就在这儿直接办事? 程熙用手按住他不停动作的手,觉得自己真是悲催到家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对她用强? 云袖风看她反抗,紧了紧手上的匕首,程熙顿时感觉到脖子上传来一丝锐痛,真的愠怒了,“你想死么?这里是公主府?你拿把匕首架我脖子逼我就范。你没听说过本公主睚眦必报的名声吗?” 云袖风将手中的匕首横了横,剑眉倒竖,锐目放着狼光,“如此,不是才更刺激么?本大爷什么没玩过?越惊险才越够味!公主,很快你就会体会到此中深意的,说不定还会对本大爷食髓知味!” 说着,程熙还感觉到他湿湿热热的舌头伸长了舔了她的脖子一下,顿时全身的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一阵恶寒。 顾不得匕首就在脖颈处不到一公分的距离,程熙眼睛一闭,用力推开了他的禁锢,拔腿就跑。 “嗖——”一声,还没跑出第三步,那把匕首便再次横在了程熙的眼前。 “跑?往哪跑?”云袖风只是一个掠身就挡在了她的面前。 第135章 程熙相信第六感 “我警告你别惹我!惹急了我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程熙霸气甩袖,气势十足的怒喝他。 本就是惯于颐指气使之人,将与生俱来的威慑之气散发,便是皇室的威仪和震慑。 可这一些根本就吓不住云袖风。 只见他原本轻佻邪气的眼眸黯了黯,眼底那抹暗沉席卷着凶狠,从阴森中盯着她时有着嗜血的噬虐,语气更是寒冷至了冰点,“是么?那就让我来领教领教公主的手段!” “救命啊!”程熙认怂了,不管他到底目的何在。但是此时此刻,他眼中对她的恨意是真实的。 程熙相信第六感。 这个奇奇怪怪出现的人,说什么采花,玩什么挑战,都不是真的。只有此时此刻,他横刀在手,挡在她面前,那眼神里透出的杀气是完全真实的。 有那么一刻,云袖风是真的想要不顾一切,豁出全部,就这么一刀捅进她的心脏! 什么计划,什么任务,什么家国,什么恩怨,全都不管。 只需要稍稍将匕首刺进她的心窝几公分,便可以为悠然报仇了!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焚烧了他的理智。多少次午夜梦回,他都能听到悠然的凄惨叫声,多少次噩梦乍醒,他都能看到悠然痛苦求死的绝望眼神。 就是眼前这个魔鬼,将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折磨成那般人鬼不如的模样。 她是魔鬼,就应该毁灭她,就应该把她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比墨汁还黑! 程熙一步一步往后退,看着他眼中的凶光带着不顾一切的绝然,那是仇恨的火苗,是恨不得挖出她的心再捅上一百刀也不能完全解恨的凶狠。 御宸熙啊御宸熙,你到底得罪过多少人?你到底要死上多少次,才能赎得清所有的罪孽? 脚后跟顶住了大树,退无可退,程熙唯有闭上了眼。 “啊——”感觉到了破风的声音朝着自己的面门而来,程熙再怎么隐忍,仍是控制不住,本能的喊了出来。 静默。 静默。 还是静默。 程熙双手捂脸,摸了摸双颊,没有黏黏的感觉,再摸了摸自己的胸前心窝处,也没有发现那儿有窟窿。 甚至她都没有感觉出痛楚…… 大着胆子睁开了双眼,天杀的! 人呢? 人呢??? 欺负我不会飞天遁地?欺负我不会飞檐走壁? 太欺负人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程熙大叫,太欺负人了,太屈辱了,她这公主当得真是够够的了。 然后,稀里哗啦的,从四面八方跑来了一群一群的侍卫,一个个拔刀出鞘的,凶神恶煞的。 哼哼,总算是见着人了,刚刚全都死哪去了? 带头的首领人物,程熙似乎见过,好像是一直跟在柳遇树身后的。 柳阵见到公主孤身一人站在树下在怒喊,马上拔刀护在她身前,警惕的往四面八方看了看,可是半个影子也没有。 一阵风吹过,几片残叶飘落在他和她的头上和脸上,程熙的耳朵边都能听到乌鸦从头顶“呀呀”飞过的声音。 第136章 悲壮变成了搞笑 柳阵很迟钝,虽是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谢罪总是不会错的。于是回转身,单膝跪倒在地,“属下护驾来迟!请公主折罚。” 折罚折罚,在这些人的眼中,熙公主什么本事都没有,成日里就只会罚这个杀那个的…… 而且,柳遇树的能力真的是不尽如人意,你瞧瞧他找来的这些护院都是些什么酒囊饭袋?真是当摆设都嫌占地方…… 罢了罢了,程熙懒得搭理他们。 柳阵却还不知死活地问道:“公主,刚刚是有刺客么?” 哟呵,有刺客么? 真是个好问题。 要真是有刺客,本公主早就一命呜呼了,还等得到你们来问这种屁问题?人家都是高来高去,神出鬼没的,告诉你们这群就知道舞刀弄枪,下跪求罚的,能有用么? 甩了甩袖子,看在柳遇树的面子上,程熙也不打算为难这群小箩箩,恨铁不成钢道,“没——有!” 柳阵不解了,“那公主缘何大叫?” “我在自己的府里叫一叫不行么?是不是还得让你批准?”程熙生气道。 柳阵一看公主秀眉倒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呼不敢。一群一群的人,救驾确实慢,但是下跪倒是非常快。 程熙懒得搭理他们,气呼呼的就走了。 ———————————— 在邪影出手之前,云袖风感觉到那道阴冷杀气的迫近,便及时住了手。邪影的鬼魅身形瞬间便至,当看到来人竟然是他时,只是惊诧的一瞥。云袖风一个纵身,施展轻功,如一只利箭射向天空,片刻间便消失了踪影。 邪影看了看紧闭双眼的程熙,未发一声,鬼影一飘,像是一阵风一般来去无踪。 徒留下程熙一个人紧绷头皮,一副悲壮的模样变成了搞笑。 ————————————— 可是云袖风飘出了墨竹院,却并没有就此离开。反而是去而复返,折回到了竹林深处的一个角落。 竹林掩映,曲径隐幽。在角落的阴暗处,有着一抹如云翻卷的清淡身影,负手而立,素雅的飞袍,随风飞扬。 云袖风慢步走向他,静看着这抹修长的背影,开口道:“看到了?” 盗骊背向着云袖风,声音清淡沉静,有如水滴石板,“那个鬼影就是楚敛之?你确定?” 云袖风一扫脸上的轻松张扬,傲然严肃道:“从来不会有人质疑我知未然的消息。问题只在于……盗骊大人是否愿意相信,楚敛之是熙公主的人。” 盗骊转过身,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瞳里,好似有叠云在复杂翻涌。 云袖风走前一步,无畏的直视着他,“我给你消息,你不肯相信。如今,你引开了公主府所有的明卫暗卫,让我来证明给你看。刚刚你亲眼看到了,那样的身手,那样的身形,除了楚敛之再无第二人。你还想否认么?” 盗骊不语。 云袖风冷笑一声,无情的揭穿他,“盗骊大人,到底是不相信楚敛之是公主的人呢?还是只是不希望?” 盗骊拈起一片竹叶,多年习惯伪装的他,神情依然淡漠清远如山间松风,可是目中却已有几分飒然之意。 第137章 迎面撞上了滕紫屹 云袖风看他情绪收敛很好的眸中,总算是有了微微的哀恸仇恨之色,便加了把力道:“楚敛之是熙公主的人,也就是西凉女国的人!” 盗骊看着云袖风的神情,听着他说话的语气,想必是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和目的,两人心照不宣。他静看着竹叶翻动,泛着珠光的薄唇轻启,“我知道了。” 云袖风一字剑眉慢慢敛紧,逼视着他,“既是知道了,盗骊大人不该有所动作么?” 盗骊终于将视线从竹叶转过来,看向他,“你可以走了。” “盗骊大人!”云袖风急迫,提高了声音。 盗骊深邃的黑瞳里卷起一个漩涡,转瞬又再是风平浪静,他淡淡的看着云袖风,“知未然,做好各自的事。谨记,不可为小私而忘大道。” 云袖风看向盗骊那从容淡定脸上的高深莫测,似乎懂得了,压下正在助长的激动情绪,长松口气道,“盗骊大人如果下次还有需要,可以照顾在下的生意。” 盗骊轻点了点头。等云袖风飘然离去,脸上那抹清远淡然慢慢消失,苦涩在唇边化开,“御宸熙啊御宸熙,这世上到底谁才是那个最莫测、最伪装之人?” —————————————— 程熙气呼呼的才踏出墨竹院,便迎面撞上了滕紫屹。他还是那番忙碌的身影,时时刻刻在安排指挥着什么,看到她便是一番尽职尽责的汇报:墨竹院大小随侍的口供盘问他已经办妥,金墨笙的后事正在张罗,金墨凌已被严密监控等等等等。 仿佛他的存在就是代表公正和稳定人心。 只是总这么一副刚正不阿、正经八百又完美无缺、无可挑剔的样子,不累么?不会厌倦的么? 他明明那么忙,那么多的事情全都在等着他来处理,却偏偏大老远的跑去接她回府,是怕她跟着夜秋池跑了么?是怕她半路就知道他们弄死了金墨笙而出什么乱子么? 不管是哪样,反正不可能是因为他想她了,而去接她的。 丫丫的,又一次害她自作多情了。 简直可恶! 程熙不发一言,只是顾自己走着,而滕紫屹也并不打算再开口,只是不紧不慢的陪着她走着。那种如影随形又不能紧密贴近的感觉简直就是对她的折磨。 程熙突然顿住了脚步,滕紫屹随之稳稳定住,仿佛早已洞悉了她的一举一动,高大的身形离她如此之近,薄衫下面的肌肉呼之欲出,整个身躯呈展开状态,仿若是柔软的沙发,随时随地让程熙觉得累了便可以赖在里面不出来。 如果没有金墨笙如此突然的死讯,如果没有滕紫屹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远态度,程熙相信此时情绪如此低谷的她,会极想要赖进他这温暖的怀抱求一点安全感的,哪怕只是一场如梦的艳遇,哪怕只是昙花一现的露水情缘,程熙也想勇敢地试着去爱。 可是,此时此刻,心情如此复杂的她还能义无反顾的赖进他的怀抱么?或者说,滕紫屹那个渊深如海、纳川有容的怀抱是她可以无条件信任的么? 第138章 当年谋反旧案 程熙抬头看向他的脸,此时的滕紫屹竟然是一脸的诚恳表情,诚恳到令人生气。 程熙深呼吸三下,让自己的声音尽量客观不带情感,问道:“金墨笙之事,你知道多少?” 滕紫屹毫不掩饰,“回公主,紫屹知道全部。” 程熙惊讶,“你知道墨笙会死?” 滕紫屹低眉,点头。 果然。 程熙低着头,心痛问:“所以,金墨笙是因为在竹林中杀我未遂才死的,是么?” 滕紫屹不语,只是担忧的望着她。就是怕她接受不了,才在昨晚将她支开的。 可是…… 如今,该她面对的,依然只有让她独自面对,他分担不了,也没有资格分担。 两人一前一后,拐到了后花园,走过一架精致木桥,便到了一座雅致的水榭凉亭之上,该凉亭是建在湖水之上,瀑布之下,从空中坠落的小型瀑布流至凉亭的顶部,从翘起的檐边流下,形成水帘,仿佛时时刻刻皆在下雨,进入其内不仅微风习习,清凉无比,而且意境还非常别致。更为巧妙的是,这座凉亭的顶部还是一边高一边低的设计,因此瀑布流下来的水只往低处流向一边。连着木桥的这一边没有水,而溅起的水雾水汽折射着太阳光却能形成彩虹的壮观,而挂成水帘的另一边则是水天连着一片波光粼粼的人工湖泊,艺术化的营造出了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的别样诗意空间。 程熙入得其内,清凉之气入体,努力心平气和道:“跟我说说金墨笙吧,从头至尾跟我说说你所知道的金墨笙。”这是程熙的心里话,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丑陋还是不堪,她想知道,而且她想听他说。 ———————————————————————— 滕紫屹像是早有准备,虚扶着程熙在凉亭中稳稳坐下了,才站立一旁开始平静诉说:“金墨笙和金墨凌本是京城最优秀的男儿。当年他们还未成年,便已经名扬天下。金墨凌决然巍峨,文武兼备,是公主郡主们竞相追慕的对象;金墨笙轻功绝世,琴棋书法当世第一,一派潇洒名士风范,飘然仙姿万人艳羡。可是当年孤城大人谋反时,确实曾与金家当家金不换有着密切的书信往来,其中一封书信中还罪证确凿的显示:孤城大人之所以会孤注一掷谋反叛乱就是金不换怂恿教唆的。陛下当年独宠孤城大人一人,他的背叛令陛下震怒伤心到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夜之间但凡有所牵连的皆数灭门株连。那一夜,整个京城火光漫天,血流成河,死的人不计其数。陛下的旨意是株连金家十族,从来皆是株连九族,但是陛下恨透了金不换,陛下要用无数人的鲜血弥补金不换一人的罪行。金家十族上下八千人,在那一天同时活埋,包括金墨凌和金墨笙。” 程熙心中不断有水滴的声音浸入古潭,叮咚叮咚,很是响亮,震得耳朵都嗡嗡作响。她手指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服,不知道该是深深吸气还是长长呼气,呼吸一时间变得急促而混乱。她只听到自己被搅成一团的声音,轻轻问:“然后呢?” 第139章 一生一世折磨金氏 “然后,公主在那一天突然出手救下了金家。公主跟陛下说,金不换罪孽深重,让金氏一族简简单单死掉,岂不是便宜了他。公主说,要一生一世的折磨、羞辱金氏一族,方能解恨,才够震慑!” 程熙捏紧了双手,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滕紫屹接着道:“已经杀红了眼的陛下收到了太多御史、重臣们的冒死上谏,如果再大肆屠杀,京城恐再无一个臣子。听了公主的建议后陛下答应了。金氏兄弟以罪臣余孽的身份进入公主府抵罪,金氏族人被押送至海中一个岛屿接受永生永世的苦役。金氏兄弟如果有所反抗,或者不堪折辱而主动寻死,公主便杀了八千族人泄恨。八千族人如果擅自逃离、不服管制,公主便杀了金氏兄弟以作惩戒。就这样,金氏兄弟和金氏族人全都忍了下来。尤其是金墨笙,他一心认为自己的父亲叛国谋逆,差点使得西凉女国的江山社稷毁于一旦,所以他是带着赎罪的心思打算用一生来隐忍的。他很清楚自己一个人的性命和举止牵连着八千无辜,所以他觉得受什么罪都是值得的。直到……” 程熙的心一紧,“直到什么?” “直到辽远木家,木谦大将军回京时,偷偷带回了一份当年金不换与他的来往书信给金墨凌,权当留个想念。可是金墨凌发现,这封书信上面的字迹与那些涉及谋反书信上的字迹完全不一样。金墨笙一手妙绝天下的书法便是传承自其父金不换。金不换的书法自成一体,且另辟蹊径开创出‘金体’、‘换体’等多种传世风格。金不换在书写奏折时为了显示正规总是用比较端正的金体书写,而私底下的信件往来则是喜欢用风格多变更能显示技巧的‘换体’来炫耀自己的书法功底,久而久之,金不换所有的私密信件皆是‘换体’,可是外人却并不知晓。那个仿造金不换字体伪造证据的人更不知道。” 程熙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金家当年的谋反根本就是被冤枉的?” 滕紫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望着遥远的山峦线,幽幽道:“金墨凌曾经跪请三天三夜要求陛下为金不换重审冤案,他不求自由,也不求补偿,他只求可以为金氏一族翻案,还世代忠烈的金家一个清白。他甚至说,他和金墨笙愿意将灵魂出卖给公主,只求一个重审的机会。只要陛下肯让三法司重审当年的谋逆案,金墨凌和金墨笙愿意做任何事情!” 程熙紧张的心都收缩了,心房处像是被利爪扯出了三道血痕般,揪得她难以呼吸,“可是……母皇并没有同意,对么?” 滕紫屹也不瞒她,“金墨凌跪求陛下翻案,此事金墨凌做得还是相当机密的。除了金墨凌和陛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即便是紫屹,也是因为公主被刺重伤昏迷,陛下为了让紫屹方便查案,才道出了其中一二。” 第140章 迫不及待地不想再活了 程熙脱口而出,“可是站在金墨凌的角度,他的要求也并不过分,不是吗?” 滕紫屹轻轻摇了摇头,“此案已经盖棺定论多年,贸然翻案,皇家威严何在?难道就凭一封泛黄书信的孤证就断然推翻之前的定论么?陛下当年血洗了多少家族,险些引起众臣皆反,当中也有不少是被冤枉、被栽赃的世家大族。眼见跪求陛下无果,金墨凌借用了潇公主的嘴铤而走险地将消息放了出去,想用舆论压力逼陛下就范。可是金墨凌始终还是太天真了,他懂权谋,可他却不懂政治。朝政家族、皇室臣属相互羁绊,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陛下为金氏翻案,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引发朝堂震荡。这是个太大的空子,大到会影响江山社稷,陛下不可能会自露其短,招揽攻击。朝中的那些老狐狸们,从当年一直活到现在的,大多就是谋反案中的既得利益者,不可能会有人因为正义、因为道义也为金家说一句话的。所以,金不换必须谋反,金氏一族必须严惩,比这更大的代价金氏都得一力承担。否则……后果将会是不堪设想。” 程熙的心陡然一痛,垂下眼睑,掩饰着眼里的泪光。然后,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无力且虚弱,“所以,金墨凌和金墨笙才是整件谋反案的最大受害者,对么?” 滕紫屹蹙眉,不语。 程熙了然,缓缓站起身走向湖边,眼光默默的专注看着雨帘,心也随着它不停地坠落、溅起、坠落、溅起。 程熙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不让眼角轻轻抽搐,“所以,那一天,在竹林,确实是金墨笙出手重伤了我?是么?是么?” 滕紫屹微顿,没有立刻否认,也没有马上承认。滕紫屹知道两人会有一番深度密谈,于是早让一干人等全都退得远远的,可此刻两人这一安静下来,水入水的声音居然会显得如此嘈杂。 滕紫屹的沉默,印证了程熙的猜想,她回头望进了他幽深清雅的眸子深处,双手捏紧了栏杆,指甲深深嵌入木里三分,却根本察觉不出疼痛。然后,程熙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向上扬起,苦涩地笑道:“凶手并非金墨笙。他是在替金墨凌去死!他们的复仇计划败露了,我命悬一线,此案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负责。否则,女皇陛下不会善罢甘休,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金墨笙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求死,他只不过是不想让他的亲哥哥死,他只不过是不想让任何无辜死,他只不过尽可能完成了他应该做的,然后迫不及待地不想再活了,对么?” 滕紫屹心神一动,淡漠的眼神慢慢收敛,近乎直直地看着她,眼神里有种说不出的惊讶和诧异。 脱胎换骨后的熙公主,有着异乎从前的睿智敏感,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可他仍是沉默,两人安静在一个单独的半封闭空间里,除了落水声程熙简直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 第141章 他是命运的弃儿 他轻皱着眉头,专心致志的审视着她,才道:“没错。本来该死的人是金墨凌。我和盗骊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金墨凌绝无可能逃脱。我们也想过金墨笙一定会来破坏计划,所以提早将公主送入宫中,就是怕金墨笙拿公主为饵,行破坏之事。却没想到,金墨笙会将一切罪责全部承担了下来,他抢着去死,他知道只有他死了,他哥哥才有活命的可能。经金墨凌一闹,如今正是特殊敏感时期,金氏兄弟如果双双无故丧命,朝臣和民众会认为是陛下做贼心虚,要杀金氏兄弟灭口,反而验证了当年金不换的无辜。从这一点来看,金墨笙比金墨凌更敏锐,也更决绝。” 程熙低下了头,眼神看着波光潋滟的湖面,心痛到无法呼吸。她的嘴角和眼角都在抽搐,身体控制不住的轻颤,她在为金墨笙心疼,她在为金墨笙心痛。 这世上怎么会有金墨笙这样的人物存在?那么美好,那么优秀,却又那么悲惨,那么可怜。 金墨笙的存在,让程熙想起了一句话:你是造物的恩宠,却是命运的弃儿! 他的身上透着浓浓的悲剧情愫,在如霜世事中他有着最惊艳世人的七彩羽毛,却偏偏在风中折翼。 天纵不佑,总被命运捉弄。 十年来,金墨笙根本无罪,却一心赎罪。在公主府承受了那么多非人的折磨,他依然隐忍,他依然毫无怨恨,只因为他以为他是有罪的…… 十年来,他绝世的轻功被毁了,他傲视的书法被埋没了,他是羽化仙人却被折断双翼,他越是光芒万丈越是被踩进尘埃…… 本来或许他也习惯了如此。可是,真相总是来得太迟,变故却来得如此迅捷。 知晓一切真相的他,不可能不反。 尤其……他还有一个比他更深受着折磨、忍受着屈辱的亲哥哥,他还有永生永世遭受着苦役的八千族人…… 他对他们有责任! 他再不争,再麻木,也会为了他所关心的人而变成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 在那之前,金墨笙至少是没有害过人的,他再不堪,再痛苦,至少他的手上是不沾染鲜血的。 可是,一旦开始了复仇。如何还能独善其身? 所以,金墨笙那天眸中被抽走的最后一丝神采,就是他沉沦在尘泥里依然坚守住的自己。 所以,金墨笙在坠马的时候,跟她说:“墨笙不要其他,只求公主的一个原谅。墨笙被逼无奈,愿再不入轮回,愿死后不得超生……” 他被逼无奈害过她,所以他向她道歉,他被逼无奈害了她,所以以死谢罪,而且愿再不入轮回,愿死后不得超生。 那么她呢?如果金墨笙都算是罪孽深重的话?那么她呢?那么她呢? 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栏杆的木头里,程熙全身还是控制不住的轻颤。 看着她隐忍着痛苦的纤弱背影,滕紫屹很想轻轻拥住她,哪怕只是揽住她的肩,给她一点点温暖。 第142章 程熙烦了,厌了! 滕紫屹绷紧着身体,双手握成拳,指尖深深的陷进了掌心。她轻颤着的肩膀,她哽咽着的嗓音,她隐忍着的泪水都如同千万枚细针,千疮百孔的射入他的心窝。纠结起两道墨眉,他伸出手,就只是一步的距离,跨出那一步便是触手可及,却仍是半路摔落,咫尺天涯。 滕紫屹仍是那么一步之遥的静立着,任湖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发角,心如空谷,兵荒马乱。 半响后,程熙极力遏制住声音里的颤抖,轻声问,“金墨笙死的时候,痛苦么?” 滕紫屹那张清雅绝伦的脸也难得的阴郁沉重,他幽幽道:“是盗骊亲自动的手。没有丝毫痛苦,金墨笙死的很安详。” “那便好。”程熙叹气,一刹那间觉得内心苍老了许多,浓浓的郁结积压在心间,已经让她无法承受了,伤感道:“这么多的阴谋,这么多的杀戮,不过就是为了一个皇位,对么?” “对。” 程熙原本认为权谋之争就像看侦探小说一样很刺激,可是身临其境才会发现这当中的残酷和残忍。 声名磅礴、权势滔天伴随着的便是常人不可承受之重。 身边人的死亡,周围人的种种窥探的眼神,这当中没有真情,没有温暖,全部全部都是利益的纠葛和相互的欺瞒。程熙烦了,厌了…… 承受不住了…… 真实的御宸熙也不过只有十九岁,还是个小姑娘而已,再怎么位高权重,再怎么见惯生死,也承受不住身边人的离去。 程熙多想能够在她第一眼看中的滕紫屹的臂弯里赖着,看看云卷云舒,赏赏月圆月缺。她多想简单的爱着一个人和纯粹的被一个人爱着。 她一直盼望着滕紫屹能够和她坦然相对,她盼着在合适的时候释放了府中所有的男儿们,让他带着她离开这个让人不知所措的地方也好,让他携着她走在宫廷冷漠沉重的繁华中也好。 她多想……无条件的依赖一个人,一个她爱的人。 可他,终不是她的良人,他们之间始终那么疏远。 背上了金墨笙的无辜性命之后,程熙才发现,她肩上所承担着的是如此这般的沉重和复杂。和他简简单单过两个人的幸福生活,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和永不可及。 她抓住他的手,眼神中添上从未有过的慎重,沉声问,“我必须坐上那个皇位么?” 滕紫屹看着她,反手握住她的手,略微沉吟,表情中也多了几分凝重,“公主必须坐上那个皇位。” “哪怕我自己放弃也不可以?” “公主当然可以放弃。只是公主放弃皇位的办法只有一个……” “是什么?”程熙眸子一亮。 滕紫屹紧紧握住她的双肩,性感的薄唇轻碰,轻轻说出一个压抑地让人无法透气地字,“死!” 程熙倒抽了口冷气。“别无他法?” “女皇陛下知道,其他皇室中人自然也都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谁想要得到皇位,谁就想公主死。” 第143章 她真真正正的失去了他 程熙长吐了一口气,她知道滕紫屹的这句话有多真实,这背后又有多血腥。“你的意思是,死亡也还会继续?金墨笙的死并不能带来长久的平静?” 滕紫屹将她眸底的失落和痛苦尽收眼底,双臂又控制不住地想将她揽入怀中,让她什么都不要看,什么都不要知道。她只需要享受公主之尊,其他那些杀戮和阴谋,都由他挡着,由他去应对。他会为她踏平登上皇位之路,而她只要接受万人的景仰和叩拜就好。 可是,如今形势逼人。她几次三番陷入危险,使他深刻认知到,他的臂弯也有触及不到的地方,他应该让她认清现状,他应该试着放手让她去独立飞翔,“想要置公主于死地的权谋者之所以选择与熙公主府内的男子们里应外合,就是想要制造混乱,模糊我们的视线,即便阴谋败露,计划失败,这罪名也自然有人背。这一次是金墨笙,下一次又会有另一个。熙公主府内有的是别有用心的男子……” 程熙的心在阵阵的痛。她能感觉到有一张网正在向她快速的逼近,一旦找不到突破口,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到那时候才会是真正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想清楚了,程熙也便能够收拾心情,她尽可能平静的看着滕紫屹,冷静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滕紫屹也平静地看着她,轻轻道:“如果公主真的顾惜身边人的性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毫无争议地坐上皇位。公主这些年的倒行逆施,让所有的臣子和百姓们失望透顶,民愤四起。熙公主府内也是暗潮涌动、人心涣散,所以才给了一些人希望的可能。这种希望代表的就是杀伐屠戮、尸殍遍野,这种希望代表的就是翻天覆地、偷天换日,如果公主真的不想再看到死亡和鲜血,那就稳稳当当的坐上皇位。让这种希望不复存在!” 程熙静静地带着审视的看着他,滕紫屹也无畏地回视着她,全不退缩。那雍雅深邃的眸底深处彰显出的坚持和笃定,焕发出滕紫屹身上所有的光芒,可程熙却透过这耀眼的光芒背后,看到那些被压缩的可怜火苗,那是被强大的滕紫屹彻底打压的几粒微弱火苗,我们称它们为:爱、自由和自我。 “就是因为你我的身上担负着这些,所以你跟我说,我们之间不能有爱,对么?” 滕紫屹不给自己有任何迟疑的时间,果断道,“对。有情则乱,有爱更会让一切更加复杂。这对于你我,不适合有,不该有。” 程熙心里涌上一股失望。她理解滕紫屹了,她也读懂滕紫屹的坚持了,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会失望,不会难过。 如她所愿,滕紫屹真的跟她坦诚了,可是这种坦诚,跟她想要的完全背道而驰。 失望过后,就是疼,疼得不能呼吸。 她就这样失去他了,真正地理解了他之后,她真真正正的失去了他。 那么优秀的滕紫屹,一生只为她遮风挡雨,一生只为助她打下江山,守住社稷。 第144章 滕紫屹,爱过,再见! 他不能对她有情,否则看着她与这么多的男人纠葛,如何还能心甘情愿的为她义无反顾? 她也不能对他有爱。否则这么多利益捆绑的男儿们,她该如何不受情感左右的完全信任一个他? 今日之后,他们就是最亲密的战友了吗? 今日之后,他们就是最疏远的夫妻了吗? 她接受了,可是心为什么会这么痛? 一个霹雳,划破了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之间,天昏地暗,阴云密布,如同此刻程熙的内心,阴沉沉,透不过气,却又发作不得。 程熙默然地走出后花园,走得足够远了,才靠在一棵大树后,侧着脸望着那抹卓越清雅的绝世人影,垂下眼睑看着脚边厚厚的落叶。两滴清泪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打湿一片叶角,随风飘进尘埃里。 如她已逝的初恋。 大风刮起,沙尘迷眼,风吹过带给她身上的冷,远不如她内心所感觉到的寒冷。前世的她站在繁华的闹市,寂寞被霓虹托起,那种川流不息人群中的孤单无助,也是这样的透心凉,又无处言说。 唇边勾起一个微微的弧度,甜甜的笑意缓缓在嘴角绽开,苦涩却在嘴里泛滥成灾,憋了这许久的泪水总算是冲破了关卡,尽情滑落,当是祭奠自己感情的夭折,当是祭奠金墨笙的陨落……只是哭过之后,她就得靠自己了…… 滕紫屹…… 爱过。 而后…… 唯有,再见。 —————————————————————— 滕紫屹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苍凉,水边的空气里总是多了几分凉意的,滕紫屹抬手轻轻一拂便抹去了脸上所有多余的表情,可心底的凉意呢?那么肆无忌惮的不停流淌着,仿佛势不可挡。 滕紫屹自问对于熙公主他从未渴望过什么,世家勋贵的身份,让他一出生便无法自主自己的命运。十九岁名震九州之后,他便承载着整个家族的使命成为了熙公主的首席太傅,他需要上承天命、下报百姓,他统领着西凉女国最有学识的几位儒学大家,承担着西凉女国未来女皇的未来。 年少成名又身担重任的他,必然不够成熟稳重,在教导熙公主方面犯了急功近利的毛病。可是,陛下却对他大加嘉奖,在陛下的推波助澜下,滕紫屹以严厉铁面、博学多识而闻名西凉女国。 自公主年少他便是以训斥教导她的身份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而后又被陛下钦点为驸马,硬生生成为了公主放诞不羁生命里的如影枷锁。 以滕紫屹的能力和势力,他大可以不羁地随心所欲,如果抛开了御宸熙,他的生命便会更加快乐、更加自由。他试过了,他尝试着丢开一切游历四国九州,去过那种他理想中的生活,可他最终还是走了回来。历代女皇对滕家的恩厚荣宠,滕系一族的身家性命和荣耀再续,以及地位岌岌可危的熙公主的前途生死,他哪一样都抛不开也丢不下。 世上无一人能逼迫滕紫屹,可他自己却能! 第145章 他与公主没有未来! 两人由师徒转为了夫妻,公主自小便畏惧他、讨厌他、疏远他,而后却也不得不与他逢场作戏。事实上,公主在与他大婚前便早已有了盗骊、尔乔等人。公主是宁愿招幸男优过夜,也不愿与他共处一室。 与其说他是熙公主的驸马,不如说他是这熙公主府的大管家。 他与公主各执拔河绳索的一端,公主以他为试金石试探陛下的极限,而他又代表着陛下规束公主出格的言行。 陛下对他殷切拜托过,希望他不惜一切手段帮助公主彻底忘记江随云,西凉女国未来的女皇需要有所爱之人,却不需要痴迷不悟为之疯狂的所爱。 这是女皇陛下亲身经历过切骨之痛得出的经验教训,她绝不能看到自己的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尤其那个人还是江随云。东雍国未来的国主。狼子野心,讳深难测。 仅从这一点,滕紫屹便于一开始就成为了公主与陛下之间矛盾的牺牲品。 这五年来,公主与他分列敌我阵营斗智斗勇,却又携手并肩维护着共同的利益。 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谁也解不开的死结,滕紫屹奉召入主熙公主府,他给这一切定位为使命也好,任务也罢,总之是为了上报皇恩,下保家族,更肩挑着西凉女国的江山社稷,反正反正,绝非是为了他自己。对于这一点,滕紫屹一直清醒的理智着,小心的让自己不留任何念想,他清楚地知道谁多往前迈一步,谁便更容易输得彻底。 他与公主之间没有情,更没有未来。 成婚五年了,加上那一晚,他与公主的亲热也不过只有三次。 可每一次,都这么让他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新婚之夜,公主烂醉如泥,那身子妩媚妖娆、灼热缠人。在洞房花烛的那一刻他才深刻领悟到,原来他叛逆顽劣的学生真的长大了,出落成一个迷人的女子了。可要了还要的她紧紧抱着他时,嘴里却一直喊着随云、随云…… 三年前的那一晚,他生日。当晚公主异于反常的热情,还在酒中下了催情的猛药,刚刚完事,预感强烈的滕紫屹便果然看到了几十名男宠冲进了房间,公主在一群男人的中央粲然嗤笑,而后玉指轻挑冷笑着令男宠们将他轰出了她的房间,原来一切不过是为了一场蓄谋已久的作弄…… 还有,就只剩那一夜了。 那一夜,她生命垂危,神志不清,他也不过是在完成救人任务而已…… 只是那一夜…… 滕紫屹将一粒石子扔进湖中,看着它慢慢沉入湖底,向来从容的他,此时的心里也像是有千百只猫儿不断的刨抓着…… 忘了那一夜吧,至少尽可能的不要去回想。 他和公主之间有着太多的利益和纠纷需要理智处理,如果没有坦诚的澄澈心态,如果没有明朗的合作关系,状况只会变得更糟糕。 更何况,方才不久前,埋首研究古雅檀屋内那些熏香的盗骊传来了最终的研究结论:公主所中之毒,并非致命,却能改变人的心智,且……足以令中毒者渐渐不孕。 第146章 八骏集合令? 滕紫屹捏紧了拳头,此下毒者用心之歹毒,比起金墨凌、金墨笙来,狠辣何止千万倍?!!! 西凉女国有祖训,不能生育的公主自动丧失继位的资格。当年的嫡长公主御景渝便是因为不能生育而被先女皇所弃,才有了之后三位公主夺嫡的惨烈,当今女皇能够杀出重围登上九五之尊的宝座,除了部署严密,天命所归外,熙公主的适时降临、天资聪颖也为女皇的夺嫡成功添了不少筹码。 现如今,女皇只有熙公主一位公主,按照祖训如果熙公主不能生育,那么女皇的成功夺嫡也便失去了意义。隐忍待发的潇公主、手握重兵的潜公主乃至于常青庵里带发修行、礼佛多年的溶公主全都有了继位的可能性。 换而言之,那个下毒之人到底是潇公主、潜公主、溶公主还是敌国派来的,皆有可能。 所以说,金墨凌这一掌虽然使得公主重伤昏迷,但从这个层面上来说也算是因祸得福。如若不是这次公主重伤昏迷,盗骊也不会对公主的身体如此彻查,那么公主中毒一事也许会发现的更迟,那么后果也将更不堪设想。 滕紫屹呼出一口气,心情迅速归于平静,再没有失落,也没有了不安。他还有太多事情需要细密部署,儿女情长不适合他。 至于盗骊…… 普天之下,唯有盗骊才能解公主之毒。盗骊如此聪明,自然懂得如何将自己的能力发挥在刀刃上,所以他才会将这个情报掐准时机,汇报得如此恰到时候…… 滕紫屹拿捏了他这么久,他果然还是可以轻而易举便脱离了掌控。 只希望,盗骊不会有与他为敌的那一天。 ————————————————————————— 八骏院。 夜色几许,窗外月光澄净,倾泻如银,而后又被薄雾轻轻托起。 尔乔低着头举步踏入八骏院,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确实如此,尔乔总觉得今晚的八骏院特别的肃穆凝重,透着一股诡异的安静气息。 候在那间弥漫着清幽药香的房间外,尔乔的预感便更加强烈。 八骏集合令? 发生什么大事了? 盗骊、赤骥、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齐聚一堂,这太不正常了。 正中间,楠木桌椅,四方棋盘,暖玉黑白子。 盗骊与逾轮相对而坐,正在对弈。 逾轮落下最后一粒棋子,淡淡道:“你又输了……” 盗骊不语。 逾轮看着他的面无表情,叹气道:“既然仍是举棋不定,何必这么快就下决定?” 举棋不定?说他么?盗骊攥住手中那粒已然无处可下的黑子,看了看窗外静默无言的明月,并不否认。因为确有一丝牵绊在心间抽动,拉扯着他向来冷静的从容果断。 盗骊的棋艺在整个熙公主府,除了南宫伦可以相左右,其他根本无人能及,可今晚逾轮与他下了三局,他三局皆输,而且输得毫无章法。他走的每一步都透出了犹豫和迟疑,这并不是他的作风。 所以引起了逾轮深深的担忧。 第147章 巨子门与沈尔乔 “尔乔来了吗?”微怔后,盗骊抚摸着手中那粒黑子,开口问。 逾轮静静地将暖玉黑白子拾进棋盒,目光并不看他,“尔乔就在外面,只是你,是否真的想好了?”不看盗骊投来的诧异目光,逾轮仍是多此一问。 “嗖”一声将最后一粒黑玉棋子弹进棋盒,盗骊不再思索,肃然道:“让尔乔进来。” 再抬头时,眼眸一如既往平静无波。 多年的伪装,练就了盗骊一双黑眸如同无底深渊一般深不可测又黑不见底,他可以轻易将所有人一眼看穿,可他自己却是层层深藏,任何时候他都可以做到淡漠清远、沉静悠然。 只是逾轮毕竟跟了他五年了,怎会不了解他? 逾轮只是很意外他竟然会为了公主而犹豫了决定。 叹了口气,逾轮温声道,“好吧。只要是你想做的,我们都会拼了命为你完成。” 尔乔走进房间,看到的就是立在窗边抬头望月的盗骊,和姿态百样或坐、或站、或歪或蹲的另外七骏。 窗边,夜风带着丝丝寒意,吹散了盗骊的宽袖长袂,飘飞的博带显出俊逸悠远的气质。他看着明月松间照,影从水中流。一阵阵风吹过,水中月随风荡漾破碎,正如他现在的心境。 只是,此事他必须痛下决断! 默默地回过身来,他看向尔乔,沉静的声音有如滴水入古潭,“绘制一份熙公主府的详细地图,包括建筑构造图,和所有可能的密道、密室分布图。需要多久?” 尔乔身子一震,讶异的看着盗骊,“大人!这……”这是打算对公主不利么?等同谋逆啊! 盗骊仿佛看穿了他的顾虑,清澈的眼眸深沉凝练,淡淡笑道:“你不必诸多猜想,并不是怀疑的那样。此事需要怎样的协助你可以尽管提。而且事后,我会为你搭上天机阁这条线。” 尔乔身子再一震,“天机阁?” 盗骊好整以暇,笑道:“东雍鱼米之乡、天府之国,今年粮食、茶叶、丝绸皆是大丰收,天机阁收购囤积了巨量的货,正在找门路可以高价卖与西凉女国。可反观西凉女国,今年弱水八部大面积干旱,粮食歉收,如今连京城市面上的米面价格都是往年的三倍,丝绸更是有价无市。可是西凉女国与司空氏数十年结盟,一直友好往来,所以坚决不承认谋权篡逆的江氏在东雍的国主地位,两国间的局势很不明朗,贸易也因此几乎中断。天机阁手握大量米面却无法脱手,自然相当着急。而且,我的人在东雍执掌户部,东雍数十万军队和粮饷军械全在户部管辖,如今东雍大肆扩充军备,急需大量军械,可东雍国内少有铁矿。而你们巨子门数十年前私自开采了龙幽谷铁矿,那些库存的军械一直藏在龙幽密道里,不觉得烫手么?” 沈尔乔听得心都跳出来,他一直都知道盗骊把他的家底打听的清清楚楚,却没想到是清楚到了这样的份上。 第148章 事成之后给你四成 巨子门善于机关密道,他相信只要巨子门内没有叛徒,绝不可能有人能够探查到他们在龙幽谷狡兔三窟的****,即便找到了,那里面的层层机关也会让人有进无出,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可是,他们巨子门私采国矿,私造军械,甚至是走私军械,只要消息透露出去一丝半点,那就是满门灭九族的大罪。 更令沈尔乔投鼠忌器的是,整张巨子门门人的名单,已被死死捏在了盗骊的手中,包括一些早已经退出组织,已经平凡生活在升斗小民间娶妻生子的退隐门人…… 巨子门的先辈们存活在乱世中,当时到处打仗,烽烟四起,在乱世夹缝中求生存的先辈们不仅生意兴隆,而且风险不大。当时的上位者正在南征北战,九州之内几乎无一片安宁之土,巨子门游走在各国之间,趁乱世,大发战争财。各国国主只顾着攻城略地,根本无暇管辖他们这一些蝇营狗苟的投机暴利者。 可如今是太平盛世,女皇治下,眼里不容沙子。 那批库存的军械数量巨大,整个巨子门也就老门主公输般和沈尔乔知晓内幕,盗骊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盗骊刚刚说他的人在东雍执掌户部?谁都知道,六部之中户部是最核心最有油水的,一般都是国主最信赖最倚重的人才能执掌户部。如同滕驸马就执掌着西凉女国的户部。 可在东雍执掌户部的却是盗骊的人? 这再一次令沈尔乔对盗骊刮目相看,也再一次让沈尔乔庆幸没有与他为敌。 想及此,沈尔乔眼中的惊疑之色淡了,他欲言又止,总不能说这笔买卖太大,他们巨子门没胆量做吧? 盗骊看出了他的疑虑,冷炼道:“你不用出面,走私军械这种事,没有滕驸马为我们撑腰,迟早会失手的。这笔买卖,我会让滕驸马去做。” 沈尔乔听得更是心神胆颤,滕驸马? 滕驸马出了名的严谨忠诚,一心只为社稷,怎么可能在眼皮底下纵容通敌走私? 盗骊仿佛看穿了他的心事,淡笑道:“眼下你只需要专心绘制地形图。公主再过半个时辰便会毒发,滕驸马必定寸步不离的相守。金墨凌被严密监守亦是寸步难行,柳遇树正为那些凭空消失的黄金伤透了脑筋,无暇顾及其他。所以今晚你可以出入公主府任何地方,我要求的是毫无遗漏。至于接下来的买卖……只一趟五十万两不成问题,事成后我会给你四成利润。” 沈尔乔已经镇定下来,他看了盗骊一眼,擦了一把冷汗,道:“好。明晚这个时辰,尔乔一定将地图奉上。” 赤骥给盗骊添了茶水,看到沈尔乔走远了,才道:“公子不怕他出卖您么?” 盗骊优雅的举杯,默默抿了一口,“你别看沈尔乔表面温吞文弱,但是内心极有坚守。这也是我会与他合作的原因之一。只要不触及巨子门和公主的生死,他即便是自己死了,也不会出卖我。” 第149章 穆王八骏! 顿了顿,盗骊继续道:“尔乔心里很清楚,没有我,巨子门早已全军覆没多次了,更别说如今生意越做越大。况且巨子门中大多数人只想发财,不管什么国家大事,门主想谋逆也好,想叛国也罢,只要不伤害他们的利益,什么都好说。这是一群在刀口上嗜血的亡命之徒,可是沈尔乔却能毫无争议的继承门主之位,可见他是有能耐有手段的。我们想要摧毁天机阁,必须动之以利,巨子门用得好,便是最佳的利器。” 听了他的话,七人俱是微微点头。抱着棋盒的逾轮则是不解,“既然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将天机阁釜底抽薪,为什么你还要发出八骏集合令将我们都火速召回?骅骝和绿耳正在潜伏的紧要关头,这……” 盗骊见七人都疑惑的看着他,停了停,才开口道:“诸位跟随我盗骊也已经五年有余,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等待的就是复国的那一天。你们中有人是受天机阁迫害的,有人是受江氏父子谋害的,我们凝聚在一起勠力同心,就只是为了那同一个目的。而今晚,司空贽恳求诸位在助我完成复仇大业之前,容许贽任性去解决一件个人恩怨。”说着就是敛袖长揖一拜。 听盗骊自称司空贽,七人便知此事的严肃性。 赤骥赶紧扶起长揖到地的盗骊,义薄云天道:“公子何出此言?吾等的老少妻儿如若没有公子的医治相助,早已死绝了。吾等跟着公子的第一天就已经打算好了拼命,公子的恩怨便是吾等的恩怨,还请公子尽管吩咐,吾等万死不辞。” 其他人都只是静静的听着。按照盗骊的规矩,他们是不会随便说话的。 赤骥是他的副手,负责他的生活起居和与其他六人的联络; 白义潜入西凉女国的军部为将,升任骠骑将军的他如今统领着一支劲旅,是关键时刻的一把利刃; 逾轮统领密营,平日里则是京城第一首富的儒商模样,是所有人员活动的经费提供者; 山子是盗骊的衣钵传人,那九州第一的鼻子让盗骊都自叹不如,是追踪和制药的能手; 渠黄作为九州第一神偷,兼职干得就是窥探高官秘辛的恶趣味活动,他统领着一支暗探小组,是机密情报的秘密来源; 至于骅骝和绿耳,身份最为危险,一个打入天机阁内部在江随云身旁鞍前马后,一个化名为萧小泽在潇公主跟前当牛做马。 加上盗骊,他们统称穆王八骏! 盗骊看看他们七人,慢慢地道:“不瞒诸位,贽近日得知楚敛之就在公主府内。明晚此时,贽就要手刃他为父报仇。他的武功修为诸位应该早有耳闻,凭武功贽不是他的对手,可是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如若贽明晚有何不测,还请诸位能够继续勠力同心……” “公子……”逾轮将抱着的棋盒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倏地站起身打断他的话,“你是说那个九州第一杀手,楚敛之?” 盗骊微微点头。 第150章 公主,您又该疼了! 七人的脸色也渐渐凝重。他们总算是明了盗骊发出八骏集合令的真正目的了,他要交代后事,他要部署他们七人的后路,这代表着……他想以命相搏?! 楚敛之啊……明晚必将是一番恶战。七人皆在内心暗想,便是拼出自己的命去,也不能让公子有丝毫危险。 盗骊自然清楚他们的想法,所以,一旦尔乔探得了公主暗藏楚敛之和云悠然的密室所在,唯有智取,不可硬夺。 ———————————————————————— 与此同时的熙坤宫内,烛光摇晃。 程熙盘腿坐在凤榻上,咬着苹果。东篱、采菊则恭立在侧,满脸愁云惨雾。 程熙吃着苹果,对着东篱挥了挥手,“给我把那盘蜜饯拿过来,我要吃蜜饯。” 东篱忍不住道:“公主,您别任性了。” 程熙鼓着腮帮子,别别嘴,“不就吃个蜜饯么,至于这么抠?” 东篱近乎是哀求的看着她。 程熙拎着半个苹果,给了她个白眼,“算了,求人不如求己,我自己拿。”说着,程熙便赤脚奔下凤榻,扑向桌面,含入一枚蜜饯,毫无形象的瘫在椅背上,闭眼放松全身,“嗯,好甜哦。东篱你也尝尝……” 东篱忧心忡忡的看着她,然后慢慢走向她,噗通一声就给跪了,“公主,您就让驸马进来吧。眼看时辰就快到了,您又该疼了。” 程熙撅撅嘴,“疼就疼啊,又不是没疼过。不就是内伤发作么,我有经验,不怕不怕的。” “公主!”东篱急了。 “哦对了,房间里有绳子没有?我怕待会儿疼惨了丧失理智会伤着你们,要不你们把我绑起来吧。”程熙扔下苹果和蜜饯,就开始翻箱倒柜,赤着脚在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四处寻找。 东篱站起身,拉住她,噗通一声又在她身边跪下了,“公主。哪怕您再不喜欢驸马,也不能拿凤体开玩笑啊。这种事很快的,忍一忍不就过了么?” 程熙蹲下身子,直视着直挺挺跪着的东篱,呵呵笑道:“哟,东篱姐姐你怎么知道滕驸马很快的?你试过?” “公主!!!”东篱这回是彻底急了。 “好啦好啦,”程熙摇着她的胳膊撒娇卖萌,“你就不用跪了,反正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这种事不管是很快还是很漫长,反正不能是忍的。这种事情在我的认知里是相爱的人的情感升华,不是什么狗屁的采阳补阴。为了我好也不行,除非滕紫屹他敢对我用强!” 已经知道了滕紫屹的心意,程熙怎么还可能让他为了尽责而爬上她的床?这对于滕紫屹来说也未免太折磨了。尽管他是男人,相对下半身思考一点,但是再理智的人也很难将情和性彻底分开。 她已经强行占有了滕紫屹整个人了,不能再欺负他的心了。 “公主~~~”东篱用力握住她的手,求她。 程熙反握住她的手腕,“不如还是你赶快找根结实点的绳子来捆住我比较实际,也免得伤到我自己呀,对么?” 东篱已经无可奈何了,公主如果再次毒发,可想而知滕驸马会有多心疼。想起那日驸马那张因看到她痛苦而扭曲铁青的脸,东篱也是心痛到无法呼吸。 第151章 绳子……有绳子么? “公主,奴婢求您了,您别那么任性好不好?奴婢去找盗骊大人,或者遇树大人,或者尔乔大人?总之,您今晚必须要有男人,还得是内力深厚的男人!” 程熙收敛起嬉皮笑脸,沉声道:“东篱,谁谁谁,谁我都不要,听见了吗?谁敢对我用强,就是藐视皇权,亵渎公主!你打算让谁死,你就把谁给我放进来!” 见她神情如此坚决,原本直挺挺跪着的东篱一屁股坐到了自己的脚后跟上,她是知道公主的任性和执拗的。 简直油盐不进! 跟着这样的主子,她一天想死很多回。 程熙却仍然嬉皮笑脸,拔萝卜一样将打算跪死在地上的东篱拉起来,“起来啦,起来啦,我这内伤发作也就看着恐怖了点,其实也不是很痛的,而且痛完之后也没什么副作用,你看我这能吃能跑的样子。要不我给你表演一个旋转、跳跃,我闭着眼?” “公主~~~”东篱看着她,完全已经是苦大仇深脸了。 程熙捏着她的脸颊,嘿嘿笑,“你老这么怨念深深的,我真担心你嫁不出去。我可不想你念我一辈子,那样我不痛死也得被你烦死……” 东篱瞪大了眼睛,一把捂住了程熙的嘴,满脸严肃道:“公主是越来越没个正经了,这犯忌讳的字也是张口就来。要是被陛下听到,奴婢和采菊都够打五十大板的了。” 程熙嘿嘿嘿的拍了拍自己的嘴,“一时嘴快,说话没经过大脑,见谅哈。再说了母皇……”程熙的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母皇哪那么多……闲工夫,来……你们,你们别担心,一切……一切有我……呢……” 程熙的声音异样起来,断断续续地,仿佛十分费力。东篱呼啦一声变跪为坐,双臂一伸刚好抱住瘫软下来的她,急道:“公主?” 程熙的脸慢慢变白,白得透明,恐怖的白,她咬紧了牙,不发出呼痛的声音,冷汗却是控制不住的布满了她的额,顺着脸颊滑下来。 “没事……”程熙惨白着脸,想对东篱轻松微笑,可是真正的剧痛袭来,程熙闷哼一声,身子轻轻颤抖起来,嘴唇顿时被她咬破,一缕血丝从惨白的唇边浸出来,刺眼的鲜红。 “公主……”东篱又惊又慌,抱住她不停颤抖的身子,急得六魂无主,强自冷静才对着更加吓得呆若木鸡的采菊道,“快去通知滕驸马,说公主内伤发作了,快!” 程熙抓紧自己的衣袖,虽然手指也已经惨白得跟脸一样了,但是她依然用尽力气攥起裙摆捏成一团,塞进自己的嘴巴里,她怕自己咬烂自己的嘴唇,她怕自己咬断自己的舌头,含糊不清中,程熙依然抓住东篱的手,轻喘道:“绳子……有绳子么?绑住我,绑住我。” “公主……”东篱用力抱住她,尖声道,“奴婢求您别再坚持了!” 程熙的眼前已经开始出现了重影,她用力晃了晃脑袋撞开那些越来越密集的黑点,坚决道,“不得违抗我的命令,听……听见了吗?” “公主~~~” 第152章 你的条件我全部答应 东篱颤抖着手擦掉她唇边刺目的鲜血,看着她剧烈的抽搐,双眼猛地睁大,接着全身都僵硬了,闷哼一声面目逐渐扭曲,继而狰狞。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一刹那,紧接着又是下一波更剧烈的痛苦,公主双眼渐渐翻白,身子更是控制不住痉挛般的抽搐,可东篱却毫无办法,唯有紧紧地抱着她,等待着滕驸马的到来。 东篱从来没觉得滕驸马来得这么慢过。 事实上,滕紫屹一直守在熙坤宫外,公主的规矩是不得命令不准踏入她寝殿半步的。当她看到采菊慌慌张张从高高的台阶下跑下来时,滕紫屹心下一沉便已经足尖一点飞掠而来。 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花费了他半生的功夫,那种等待中的煎熬与折磨,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和恐惧几乎要把他给逼疯了。 从东篱怀里接过剧烈颤抖着的程熙,滕紫屹觉得自己心胆俱裂,只觉得所有的思想神智皆被对她的心疼撕扯成了碎片。 程熙无力的睁开眼,用尽全力的紧咬住嘴里的布料,仍是对着他微笑,含糊道:“你……你,你来了?” 滕紫屹抱住她,轻轻摸着她惨白到近乎透明的脸,她浑身僵硬着的身体又开始轻轻的颤抖,向着他微笑的眼突然失焦,像条濒危的鱼一样翻白着眼,小小的俏脸带着无法抑制的浓浓痛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她,滕紫屹的整个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挤压、碾蹂。 他只恨不得能替她承受这份痛苦,他只恨不得将对她下毒之人撕成碎片!!! 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他只恨自己如此无用! 程熙此时已经说不清自己到底是如何难受了,只觉得忽而血管里的血液在渐渐冻结,冷的她全身轻颤;忽而整个身子又像是在火上炙烤,热得她想撕下自己的整张皮透透风。背部像是被人一刀又一刀的隔开皮肉,五脏六腑突然坚硬如铁,而且还在相互碰撞、相互碾压,直痛得她即将魂魄俱散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熙突然双腿绷直,随着她控制不住的呼痛大喊,颤抖着的身体尽可能的向后仰直,绷紧,整个惨白的面部泛青,痉挛变成了无规律的剧烈抖动,两眼完全失去了聚焦,开始癫痫。 滕紫屹的心“咚”的一声被巨石砸成一滩泥,看着她神情越来越委顿,只觉得心如刀绞,他不再有任何迟疑,站起身,抱着神智渐渐昏沉的她,踢开殿门,飞向八骏院而去。 ————————————————————————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风随影动,月逐花摇,看着滕紫屹那道矫健修长的身影飘入庭院,盗骊采下了枝头一朵在风中轻颤的合欢花,用手一扬,花瓣随风飘零。 他的头发和衣襟上布满了夜雾浓浓,也不知他在这儿站了多久,更不知他有多久未曾动弹。 随风猎猎而动的翻卷云袖里,盗骊紧紧握着一根枯枝,枝上的树杈早已经刺入了他的手掌,可他浑然不觉。 滕紫屹打横抱着全身不停抽搐的程熙,冷声道:“救她。你的条件我全部答应,救她!” 第153章 至魅阴毒,绝代风华 盗骊抬起头来看向他,仿佛现在才看到滕紫屹近在眼前,他凄然一笑,“不可以。” 滕紫屹沉着脸,怒极,“你真忍心看着她这样?” 盗骊略微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枝桠深深刺入掌心,涌出一粒血珠,可他丝毫感觉不出疼痛,他只是清淡从容的看着极度痛苦的程熙,淡然道:“公主所中之毒名为‘绝代风华’,是一种********,无色无味融合了公主的体香和公主最爱的花香,掺入到古雅檀爱用的檀香和金墨笙常年佩戴的香囊中,那味道浑然天成,轻易根本无法察觉。本来等到公主毒入骨髓,病入膏肓应在三个月之后,可金墨凌那独门的寒冰烈焰掌催化了公主体内的毒素,因而提前发作。” 滕紫屹两道墨眉紧蹙,“‘绝代风华’?是什么?” “是天才毒师衣轻殇离世前未完成的一味至魅阴毒,只对女子有效,功用就是通过呼吸将毒素侵入女子肌理,阴寒入体,损伤内脏和最脆弱、最受不得阴寒的子宫,逐渐致使女子终身不孕,即便该中毒女子强行怀孕也会胎死腹中,一尸两命。” 滕紫屹身子一震,他再沉得住气,平日里再稳如泰山也藏不住此刻的神情俱裂,他从未如此没有主意过,只是紧紧盯着盗骊,迫切问道:“那如何是好?” 盗骊将手背到身后,深沉的夜色藏住了他比往日苍白的脸色,他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盖住他眼里满溢而出的痛苦和恨意,只是淡漠从容道:“所以我们要感谢金墨凌。他这一掌虽然使得公主受了严重的内伤,加剧了毒发的痛苦,但是至少此时公主还未毒入骨髓,侵伤五脏六腑。毒素我可以施针慢慢引出来,但是这毒发的痛苦却是不得不受。施毒者是十分了解公主的,知道公主无男子不欢,如果在这关键的七日里,公主用了采阳补阴之法缓解毒发的疼痛,过强的阳气入体与体内郁结不散的阴寒之毒冲撞,会使毒素成百倍的扩散,不需要三个月也照样毒入膏肓。” 滕紫屹震惊。 这施毒者不仅研制的毒药阴险歹毒,连下毒的手法考虑也是诡谲阴狠。 如果他们未能及时发现公主中毒,那么等到发现之日便是无力回天之时。 如果她们提前发现了公主中毒,那么依照公主原来的个性是必然会接受采阳补阴缓解疼痛的。 不管如何,公主都是必死无疑。 滕紫屹捏紧了拳头,眼里愤怒的火焰仿佛能将天际明月也灼出一个窟窿来。 “那现在怎么做?”滕紫屹脸上极力恢复平静,冷冷地问。 “如果你舍不得,我现在就强行施针逼出毒素。公主以后不会再痛了,只是也别想以后可以怀孕。” “这如何使得?”滕紫屹紧了紧怀里的人儿,她是西凉女国未来的女皇,怎可没有后嗣? “如果你舍得,那就将她交给我。她会一次比一次痛苦,但是只需要四晚,再加上我的药汤调养,公主未来受孕的可能有近五成。” 第154章 你要把公主锁起来? 滕紫屹心疼不已。紧紧抱着昏迷中依然不停轻颤的她,她那么娇弱,那么无助。 却又那么坚决,想起那一晚她拒绝他救她时璀璨的决断眼神,那如水剪瞳的双眸中不同寻常的刹那波动,令她生出一种别样的惊魂动魄的绝艳。 那是彻底乱了他心神的致命一瞥,滕紫屹永远记住那样笃定坚决的她。 所以,他应该相信她,如果现在是她自己做决定,她也会选择后者。 她痛,他便陪着她痛好了。 抱着她,走向盗骊从未让人踏入的三楼密室,在门口盗骊拦下了他,“把她交给我吧。” 滕紫屹冷冷的看着他,“我看着你施针。” 盗骊摇头,“你会忍不住,影响我诊治。” 滕紫屹沉着脸,“你怕我受不住?” 盗骊点头,“即便你能受得住,也会严重波动你的情绪。给公主下毒只是连环计的开始,你不可以因此丧失理智。公主的未来,还有我所要求的交换,都必须有你的最佳状态。你……还是回避吧。” 滕紫屹心口阵阵的痛。他从未感受过什么是真正的心痛,在看到她痛苦抽搐的时候,排山倒海的痛向他扑面而来,他的心猛烈抽动又沉入海底,紧紧地缩成一团,几乎让他不能正常的思考。 他知道盗骊说得对,他也确实不能丧失理智。可是,一想到要放开她,让她独自承受连他看了都会承受不住的痛苦,滕紫屹的心便悚然收紧。冷静了半响,他才做出了让步,“至少,让我抱她进去。” 盗骊看着他,没有再反对。 踢开房门,屋内竟是无比空荡,角落里摆着一个火盆,火盆上放着一只造型奇怪的铁鼎,火盆里燃着红红的炭火,使得铁鼎“呲呲“地往外冒着白色的蒸气。房间阴暗处放着一个盛满黑稠中药汁的巨大浴桶,袅袅的黑烟氤氲,看着便令人不寒而栗,更别说那股刺鼻难闻的味道,简直令人作呕。此外整个屋内便只有一张大床,说是大床不如说只是一块床板,床板上没有被褥床幔,只在床板的四周各立着一根铜柱,铜柱上锁着一个圆润光滑的铜环,铜环连着粗重的铜链子。床板的左右两侧立着两个高高的大灯,照在床板上如白昼一般刺目的反光。 滕紫屹抱着程熙踟蹰了,疑惑不解的看着盗骊,难道要将公主放在这个光秃秃冷冰冰的床板上么? 盗骊见滕紫屹顿住身子,便直接开口,“把公主平放在床上,你就可以出去了。” 滕紫屹见盗骊正在解铜环上的铜链子便是再难平静,转头冷眼瞪视着盗骊,“你要把公主锁起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盗骊从腰间解下成套的银针,开始在炉火上烤银针,“趁现在公主昏迷,我还能准确的给她放血引毒,等会下一波疼痛袭来,公主挣扎不已,我就只能在她身上多扎几个洞了。” “你——” 盗骊根本不看他,幽幽道:“你现在多婆婆妈妈一分,她待会就多一分痛苦。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155章 她……会没事的吧? 滕紫屹沉着脸,看了看怀里已然惨白无人色的她,脸上带着一丝忧色,“她……会没事的吧?” 盗骊头也不回,“你越早放下她越早没事。” 滕紫屹将软得没有骨头的程熙搂在怀里,极其不舍却也无可奈何的将她放置在冰冷僵硬的床板上,看着盗骊将圆润光滑的铜环套上她纤弱无骨的手脚,眼里早已没有了平时的淡定,盗骊套完了铜环,又将铜链子绕过她柔韧的腰部,紧紧地禁锢在床板上,他峻挺的浓眉慢慢拧紧,心中像是压上了千斤重的巨石,已然无法呼吸。 “熙儿……”滕紫屹喃喃低唤,焦虐的视线紧紧锁在程熙惨白如纸的面颊上,心痛如绞,“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后悔,自责,恐惧……一时间所有的情绪涌上心头,坚毅如他也是难以承受。 盗骊看着堂堂滕紫屹居然这幅痴痴的样子,也是万分震撼,他万万没想到将万千计谋藏于胸壑间的滕紫屹,将一切尽在股掌帷幄间的滕紫屹,永远冷静自持不为情感所左右的滕紫屹,居然对她有了如此之深的情感? 他这副紧紧握住她的手患得患失的样子,早已不再是责任和使命那么简单了。 那么,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情根深种的? 盗骊狐疑的看了他半响,而向来敏锐高远的滕紫屹居然毫无所觉,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程熙苍白无色的脸,唯恐少看一眼,就会失去她一般。 盗骊叹了口气,被药物熏黄的修长手指搭上程熙的手腕,滕紫屹顺着他的手盯上他的脸,可他脸上面无表情,既没有伪装的妩媚妖娆,也没有惯有的淡漠高深,只是一派认真和凝重。 盗骊撤回手指,冷眼扫了滕紫屹一眼,淡淡道:“我要施针了。” 很明显的对他下了逐客之令。 滕紫屹紧蹙着眉头,退过一边,终是不再回头的走出了房门。 房门关上的那一刹那,铜链子微微一动,盗骊看到她眉头微蹙,心道:不好。下一波疼痛即将袭来,全怪滕紫屹那个腻腻歪歪的家伙。 盗骊紧皱眉头,取过手边的一块白布,眼睛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她。突然程熙发出一声闷哼,全身又开始不停地抽搐,身体的抖动带动她全身的铜链子被拉扯撞击在铜柱上,发出“叮叮叮”刺耳的声音。已经走下楼的滕紫屹耳力如此之好,自然听到了楼上密室里的异响,双手紧捏成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他用了最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回头,继续往前走。 盗骊加速在烛火上烤银针,只见昏迷不醒的她突然蓦地睁开双眼,发出尖锐的痛呼声,盗骊见机极快的将一直准备着的白布从她的嘴里勒过去,抬起她的后脑勺,在她脑后打成一个死结。 程熙剧烈的颤抖着、挣扎着,嘴里因塞着布条而发不出声音,只能听到“呜呜呜”的闷哼,那声音如千万根羽箭穿心而过,滕紫屹紧捏着双手颤抖不已,“熙儿……”他的心也在剧痛中翻腾,可是再怎样他也抵不过她的痛楚。 第156章 坚持住,马上就好 程熙被剧痛震醒,迷糊的理智回归,疼痛便加倍清晰。她感觉到自己的四肢都被禁锢了,稍稍挣扎便摇的铜链子“叮叮”作响。她脸色铁青,双目赤红,不断地摇晃着她的脑袋,仿佛承受不住那种穿肠而过的剧痛。 “公主……挺住。不想一辈子被毒素折磨,就配合我施针。”盗骊清冷的声音传来,程熙又惊又恐,嘴里“呜呜呜”的想要说话。 盗骊解开她的衣服,认准了穴位,轻轻的扎下去。程熙身子一僵,双眼一闭,抑制不住的“呜呜”闷哼。 “听我说话,分散注意力。能做到么?”盗骊手起针落,不停地施针,瞬时间,程熙的腰腹部已经扎了数十根银针,每扎一针,程熙便痛哼一声,全身上下不停的冒着冷汗,嘴里虽是塞了白布,破碎的呻-吟仍是断断续续的从她嘴里发出来。在这样的间隙里,程熙仍是死死地盯着盗骊,用力,用尽全力地点头。 她相信盗骊,她相信作为医者身份的盗骊,所以她将她的生命托付于他。 收到她坚毅的眼神,盗骊手上的动作更加迅速,清越的声音分散着她的注意力,“公主并非内伤严重,而是深受剧毒,知道么?” 程熙脸色发白,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脸上蹦出来,纷纷滑落,她用力的用鼻孔“嗯”了一声。 “这毒如果任其发展,会使得公主终身不孕。公主是想要做母亲的对么?” 程熙双眼瞪大,疼痛使得她五官扭曲,面目狰狞,她握紧了拳头,激发着潜能,“嗯”了一声。 “好。那我们就一起与毒素做抗争。采阳补阴虽然可以缓解疼痛,但会加速毒素的扩散,冒然输送大量内力给你也会与你体内的毒素相冲撞。所以,为了活命,这些疼痛你必须自己忍着,自己受着。做得到么?” 程熙没有力气了,眼神正在慢慢涣散,虽然她极力的睁大眼睛,可是一眼便能看出她的神智在慢慢抽离。 盗骊抓住时机在她的脑门上施上一针,程熙的身体再次开始痉挛、抽搐,疼痛拉扯着她的理智,连晕迷也成了奢侈。越到后面,她越是抽搐得厉害,支离破碎的呻-吟刺伤人的耳膜,刺穿心脏的柔弱。 盗骊凝视着她坚毅的眼神,沉稳道:“现在,我已将毒素逼至一处,接下来我要给你放血,会更痛,但你要尽可能的稳住身体,那样我的银针才会又快又准。你能做到,对么?” 程熙这一回没有回答,只是瞠目死死瞪着他,指尖深深嵌进了掌心,可是那点疼痛根本比不上五脏六腑发出的剧疼。程熙召唤着强大的意志力尽可能的稳住身体,可是颤抖却更加明显。 盗骊握住她的手,以极快的速度密密麻麻的扎满了她的手臂,再握住她的腿,银针如林抖动在她的身上,紧接着盗骊稳住她的腰腹部,手起针落,嘴上还轻声道:“很好。就这样,很快。毒素已经被引出来了,坚持,坚持住,马上就好。我向你保证,马上,马上!” 第157章 如果你不是御宸熙 程熙剧烈的颤抖着,她的五官虽然拧曲在一起,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微丝不动,仿佛她动一动眼珠子也会引发身体的大幅波动,影响他下针一般,她就这么死死咬住布条,死死瞪着盗骊,死死捏紧拳头,死死忍着刮骨蚀髓的痛楚在身上凌迟而过。 难以抑制的一声闷哼之后,程熙控制不住的彻底昏迷。 与此同时,“嘀嗒,嘀嗒……”有紫黑色的污血从银针边缘浸出,慢慢汇聚成圆圆的一滴,最终承受不住重量,慢慢坠落。 坠落于地,坠落于冰冷僵硬的铜链子上,坠落于复杂莫测的盗骊眼里。 直到这时,盗骊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严肃凝重的脸从高度紧张中松弛下来,这一松弛满脸的汗水才像是找到了出口般纷纷渗透皮肤喷涌而出,瞬间湿透了他的单衣。 原来,全身心紧张的他,在刚刚,竟是连汗都不敢出。 将她身上的所有银针全部拔出来,盗骊像是脱力了一般,软软的靠坐在床板旁的椅子上。 缓了缓劲,双手找回了点力气,盗骊轻柔地解开绑住她嘴的布条,赫然发现布条上皆是血迹。即便防止她咬伤自己了,可是剧烈的疼痛仍是让她牙床用力过猛,满嘴皆是牙龈出血,鲜红斑驳,触目惊心。 饶是见惯了生死,饶是熟悉毒发惨状的他亦是痛苦闭眼,不忍再看。 取过一块干净的布条,轻轻为她擦拭干净,盗骊的眉头始终紧蹙,心里面的难受不是他这个无情医者对病患该有的疼惜情愫。 那是一种混合了心疼、懊恼、自责、不忍又觉得痛快、解恨的复杂情绪,裹挟成团,汹涌而来,搅合的他整个心沉甸甸的,仿佛又被大力捏紧着,说不出的难受和窒闷。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盗骊才站起身轻轻解开束缚在她身上的铜链子和铜环,将她的衣服穿戴整齐,怔怔的看了她半响。然后打开脚边的药香暗格,取出一个白玉小壶,拔开壶塞,清香扑鼻,捏住她的下颚,将淡绿色的液体缓缓流入她嘴里,清凉沁脾,可昏迷中的她却不会咽,大半数液体顺着她的嘴角流出。 盗骊无奈,掐住她的下颚,捏开她的嘴,再次往里灌药液,可那淡绿色依然掠过那抹苍白的红润,顺着下巴流至领襟…… 盗骊叹了叹气,终是扶起她,令她的身体靠在自己怀里,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臂弯里,这姿势近乎于一个父亲怀抱着一个小孩,于是连眼神也变得温柔而疼爱。 近距离的,盗骊眸光深深的凝视着她,好半响他才鼓足了勇气般呷了一口药到嘴里,慢慢俯下身,嘴对嘴的哺到她口中,直到她发出了吞咽的声音,才放开她的小嘴。 仍有少量的液体从她嘴角渗出,盗骊冰凉的指腹轻轻抚过她全无血色的柔软唇瓣,内心暗道:御宸熙,你真的是御宸熙么?…… 如果……如果你不是御宸熙,那该多好?…… 即便如盗骊者也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此刻倚在他怀里的,绝不是以前的那个御宸熙。 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双目紧闭的小脸,盗骊心中的谜团比以往更甚。 第158章 此刻,她只属于他 这样的她,比他还要神秘莫测,比他还要冷睿通透,比他还要顽强坚韧,却有着比他还要欺骗世人的绝艳外表。 略显粗糙的指腹抚过她幼嫩的面颊肌肤,那里藏着浅浅的梨涡浅笑。抚过她的唇角,那里抿唇如橘瓣,嘴笑如弯月。抚上她的眉宇,那里似树梢的眉毛、细长的小媚眼搭配着卷翘的睫毛,柔戾并存,浑然天成。 完全未施粉黛的她,肌肤胜雪,秀发如丝,眉目如画,一张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庞更显她的纯净清丽。 想起出府骑马那天…… 她谈笑时明朗的倾城笑容; 她说话时明快的轻松语调; 她布局时冷静的睿智宽容; 她忍耐时坚毅的威武笃定…… 一切的一切都迷乱了他向来深邃从容的眼。 在他的印象中,她曾杀人如麻,可如今为何眼神还能那般澄澈无垢? 在他的印象中,她曾游戏人间,可如今为何眸底还有那般痴傻柔情? 在他的印象中,她明明好色如命,在不知道自己身中剧毒的情况下,她为何还能忍住这般疼痛还不染指府中众男子? 她就像是一个最迷人的谜,勾引着他,前去破解。他一直冷眼旁观着,看她频频露出破绽,看她屡屡笨拙佯装,他明明早已看破了她,却完全不知道自己何时已经泥足深陷…… 盗骊将她静静的、轻轻的抱在怀里,视线锁在她紧闭的双目上,始终无法离开。软若无骨的她,刚刚忍受着疼痛时的坚毅眼神摄人心魄,射穿了他所有的固定认知,洞穿了他最后一层坚硬的虚伪假装。 盗骊迟疑着将面颊贴在她惨无血色的额头上,迷惑不解变成另一个人的她,迷惑不解已经无法自我把握的心,就只是本能地、不舍地、想要多抱她片刻。 起码在这短暂的片刻,他是没有戴上伪装的,她也没有戴上伪装。不必去想国仇家恨,不必去想恩怨纠葛,就让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怀里。 就这么一个片刻,她只属于他,属于他一人…… 轻轻俯低头,视线聚焦在她看不穿猜不透的秀美脸庞上,手指穿过她柔软的丝缎秀发,一寸一寸的靠近她娇嫩无匹柔若橘瓣的樱唇,趁着她昏迷,慢慢的吻落下去。幽幽的芳香带着丝丝的咸腥在他唇边化开,能听到他自己的心砰然跳开了,像是再一次吃到久违的家乡美食,像是儿时第一次偷偷采得梦寐的鲜花,像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儿郎第一次偷吻到梦中情人的芬芳,向来从容淡定的他忍不住想要将这个吻加深一些,一贯的自信在此刻怦然瓦解,一贯的自持在此刻荡然无存,沦陷在这一刻吧,用心吮吻着她柔若花瓣的唇,一点一点加深,欲罢不能。 他和她,此生也许只这一刻。 他和她,此生也许只这一次放纵。 程熙紧闭着的双眼微微动了动,似乎感官仍有所知觉一般,羽扇般厚密的睫毛轻轻地抖了抖。 第159章 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 盗骊的心突然被提到了嗓子眼,倏地放开她的唇,紧紧盯着她的眼,看到她长长的睫毛略微颤了颤,慢慢停止下来,而后再无动静。 盗骊仿佛心脏停止了跳动,大气都不敢出,四周一片死寂,直到铁鼎里的药汁沸腾,“噌噌”的顶开鼎盖,冒出来的药汁顺着滚烫的鼎壁往下流,“呲呲”地冒着白色的蒸气,还未滑落到底便已经蒸腾成气体,散在空气中,从此不复存在。 如此这般僵持了许久,她始终未有醒过来的迹象。 盗骊竟然轻松的长吁了一口气,而后澄亮的眸子黯沉一片,心也像是被灌上了千斤的铅粉,坠坠下沉。 他对她的情感,他自己不会承认,也不会让她知晓,所以唯有割舍。 只是一旦想到再也不能这样抱着她,亲吻着她,他就觉得透不过气…… 御宸熙,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 ———————————————————————————————— “咳……咳……”两声轻咳伴着敲门声传来,惊醒了盗骊沉溺游离的心。 这才发现,他将她搂在怀中,紧紧不肯放开。 “进来。”只是一个抬头,盗骊便一扫情迷之色,眸底瞬间回归了他该有的从容冷静,饶是最熟悉他的赤骥,也无法在他的脸上找出一丝异样的神色。 赤骥推门而入,看了看昏迷中的公主,低头道:“滕驸马差人来问,公主是否安然?” “未出现异常。”盗骊的声音柔和沉静,一语一调皆如水滴古潭,宁静悠远。 赤骥微低头,“好。”转过身,便准备下楼。 “回来。”盗骊浓淡适中的秀眉轻轻一挑,柔和沉静的声音里夹杂着轻微的叹息,“叫两个侍女来伺候公主药浴。” “是。”赤骥转身下楼,便去吩咐安排了。 赤骥走得很快,侍女来得也极快,“噔噔蹬”跑上楼的清脆脚步声一点一点收回了盗骊最后的温存。再次凝眸深看了她一眼,仍觉得酸楚难耐,微微叹息,轻轻将她放回到冰冷的床板上,一甩长袍,转过身不再留恋,他相信他必然可以斩断这不该有、不能有的情感。 安排了山子从旁看顾公主药浴的剂量和水温,盗骊踱步下楼。 一刻钟后,夜雾浓重,落花纷纷。 一抹素雅的长袍,宽袖轻摆,随风飞扬地缓缓飘进紫霄院。 ———————————————————————— 紫霄院内,灯火通明的案边,一名眉眼专注的男子,一袭合体紫衫,束出宽肩窄腰,一双通天的大长腿,颀长挺拔。如墨长发随意的用一条金带缚于脑后,峻挺的眉宇下透露出一股清冽雍容的气质。凝眸沉思中优雅高贵,回眸抬首间清冷淡雅,整个人在明亮的灯光下,泛着莹莹的光泽,让人浑然忘我。 听到脚步声,滕紫屹抬起头来,浓眉俊秀,眼落星辰,嘴角抿着一抹严谨的味道,凸显得他整个人俊雅尊贵,不容侵犯。 目光所及,正是云袖翻卷的一袭素袍,温文尔雅,心思内敛,他的脱俗高深,亦是不容小觑。 盗骊已经换过了衣衫,梳洗整齐,除去了熙公主身上那淡淡的香味,也去除了那浓浓的药味和血腥味,丝毫没有一夜劳碌的倦容,背着手漫步走至滕紫屹面前,从容就坐。 而后,淡淡而问:“如何了?” 第160章 局势一触即发 滕紫屹黑眸凝了凝,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彼此的底细也是相互交托过的,他们二人不必拘谨,更没有必要拿腔作调。滕紫屹极快的扫了盗骊一眼,沉声道:“现在的局势已经是一触即发了。” 盗骊淡淡一笑道:“请讲。” 滕紫屹正容道:“陛下宣布,三日后前往西凉山举行祭天大典,在京皇族都要参加,常年礼佛的溶公主昨日便已上书告病,被陛下驳回,要溶公主抱病同行。” 盗骊若有所思道:“看来陛下确实是谁都不相信了。祭天大典乃西凉女国祭祀祈福的大事,同时还要举行秋狩围猎,随行人员数目庞大,防备又没有宫中来得严密,所以不得不防。” 滕紫屹将这几日收集的情报筛选之后,拿给盗骊过目。二人都是文武全才的军略人才,只是粗粗一看,便能发现刚刚从南越凯旋而归的潜公主手握重兵,而且动作频频,观其行径唯一的目的就是准备伏击。 滕紫屹苦熬通宵,为陛下谋划随行部队的部署。 滕紫屹部署的随行部队包括禁军两万人,由禁军统领秦大勇总领,隶属于禁军东营的共有一万人,以御前一品侍卫夏侯克为统领,禁军南营五千人,由熙公主侧夫柳遇树为统领,禁军北营五千人,由寒江郡主御寒江为统领。 熙公主、潇公主、潜公主、溶公主都奉召同行,滕驸马、吴驸马和长孙驸马都会随驾。在京中留守的是丞相滕擎苍,负责京中安全的是禁军西营,由护国郡主御青江统领。另外大臣随驾不计其数。 此外,陛下下诏这次所有公主都只能带百名近卫,祭天期间,一切以军令行事,以镇远大将军秦大勇为统帅,如此可见局势的紧张程度了。 陛下宣布了祭天诏书后。潜公主的军队就停止了行动。但是这些前线的浴血将士都是精锐,只要一道手令便能一夕之间急行百里,滕紫屹虽然对此做出了相应的准备,可以随时狙击潜公主的军队,只是一旦两军交火,必然会酿成大战。 所以,陛下要求潜公主,以及与潜公主同母同父的溶公主随驾,这样一来,没有主帅指挥的军队就如同没有首领的群狼,是无法做到有效进攻的。 盗骊浏览着手中的情报,也不由皱紧了眉,他虽然也早已想到局面紧张,却不知道已经到了这样一触即发的境地。 对于实际上的军务,盗骊是不如滕紫屹的。毕竟滕紫屹挂帅出征了几次,有着足够的实战经验,而盗骊一向擅长于运筹帷幄,谋划人心。 两人反复商议之后,决定由滕紫屹的义弟滕霄彧带着熙公主的秘密部队两万人随时出击,阻击潜公主的军队。柳遇树、盗骊、滕紫屹随行护驾,沈尔乔在京中主持大局。滕紫屹调出了五十名高手担任熙公主的贴身近卫,盗骊抽出了三骏担任暗卫保证熙公主的安全。 一切部署妥当之后,发现如今也只能静观其变。可是滕紫屹和盗骊仍传出了各自的密令,滕紫屹的私有组织、盗骊的密营全部运动起来,一定要做到随时能够应对所有变化,最重要的是保证陛下和熙公主的安全。 第161章 常青庵中溶公主 盗骊走后,千山来报,公主已被平安送往熙坤宫。 滕紫屹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尽管一夜未眠,眉目间皆是疲态,可是他仍然快步走到了熙坤宫,看到她安然的熟睡面庞,舒展的眉宇才能真正安心。 握着她纤柔的小手,滕紫屹靠坐在她凤榻边的地上,就这么静静的坐一会儿。 这时候,什么都不想,脑袋全部放空,只是牵着她,她熟睡,他发呆,也觉得月色皎洁,岁月静好。 ———————————————————————— 夜已深,月上柳梢,落花随风。 常青庵中,一身素净尼姑装扮的御景溶站在月光之下负手而立,傲然仰首,注视着天际的明月。她的脸色蜡黄、身形瘦削,整个面容虽然憔悴,却依然可见往日的明艳不可方物。多年的苦守压抑,将她浑身的嚣张霸气磨得一干二净,从前的得意骄傲渐渐消退,经过岁月的打磨洗礼,失意也凝练成了一种含蓄内敛的雍容。尤其那一双凤目锐利无比,隐藏戾气,与她通身不惹凡尘的素白装扮极为反差。 在御景溶的身后站着将近百名尼姑,她们虽然身着佛衣,却是手拿长剑,面如冰雪。她们都是御景溶亲自调教出来的女剑手,大多都是从小便被御景溶收养,以尼姑为伪装,偷习禁术邪功,她们虽然年纪轻轻,却心硬如铁,心冷如冰,在她们眼中,只有忠诚和杀戮。 良久,御景溶淡淡道:“祭天大典就是我们出击之时,此事不成功便成仁,否则我等皆数万劫不复。” 站在最前排的女弟子寒声道:“师父放心,我等受师父恩泽庇护十数余年,只为这一日能够为师父报仇雪恨。” 御景溶冷冷道:“记住这十数余年你们吃过的苦,记住这十数余年你们受过的罪。我等在此苟延残喘的青灯苦熬,有人却享尽天下,这公平吗?” 众人振臂高呼,“不公平!” 御景溶冷眼扫过众人,将她们目中的恨意、不甘和欲望尽收眼底,扬声道:“此事若成,我保证你们每人从此尽享富贵,青云直上!” 众人眼中涌起强烈的野心,齐声应和:“尽享富贵,青云直上!尽享富贵,青云直上!!尽享富贵,青云直上!!!” 御景溶神色欣然道:“好!你们有此勇武野心,本宫十分欣慰。你们要好好行事,让本宫看看你们的努力。” 众人长剑顶地,敛衽下跪,“定不负师父厚望!” ———————————————————————— 御景溶在鼓舞军心的同时,御景潜正在她的庵房参观,等到脚步声靠近,一身戎装的御景潜淡淡道:“这些年,溶姐姐你未免也太清苦了些。” 举目望去,整间庵房设施简单,虽然还算是干净整洁,可是这布置比起一般的农家子弟还要简陋破损。御景潜摸上那层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床幔,这样破旧的东西便是普通贫民也早已更换了,更何况堂堂公主? 再看庵房内除了一张破木床,便只有一桌两凳,那凳腿还是断裂后再钉补上了一根树棍将就着使用的。 第162章 恨不相逢未嫁时 御景潜记得,年轻时候的溶姐姐最爱奢华,她是她们几个公主里长得最天姿国色的,一张如花似玉的脸,最是花心思保养。平日里所用的东西一定得是最好的,才能匹配她这天香国色的姿容和高高在上的尊贵。 当年渝姐姐是天命所归的嫡出皇太女,她们剩下的五个妹妹对她皆是心服口服,因此只顾着各自的享受,等成年后分封一个亲王也是逍遥一生。 可是自小娇宠惯了的皇家女子对于欲望这种东西是不懂得节制的。 落花时节,一次意外邂逅,溶姐姐爱上了皇太女的驸马,玉无双。 两人恨不相逢未嫁时。 皇太女御景渝自小便被当做皇位继承人来培养,行事严谨古板,为人讲究各方平衡,于情于性都是浅尝辄止,绝不会全情投入。对于治国是极好的,可是在男女相处上,便少了情趣,缺了激情。而且身为储君,御景渝常年周旋在各国关系中,埋首在为民谋利的案头。 玉无双一代风流俊杰,雅爱音韵,追慕诗词,是个酷爱风雅、长袖善舞之人,他出身名门,傲然绝世,成为嫡长公主的驸马也曾荣耀一时,只是尊崇过后,失去的便是自由和追求。终日被困在公主府内面对红墙高瓦,那种枯燥和约束蹂躏在他不羁浪荡的生命里,窒息了他赖以骄傲的空气和水。 日复一日,永不止境的,简直就要把他给逼疯了。 仰慕风雅的御景溶和以雅趣自居的玉无双一拍即合,干柴烈火,以真爱为名,偷情****,干了一切她们不该干的事情。 可惜,瞒天未必能过海,东窗总事发。 御景潜向来神经大条,平日里只酷爱专研武功,喜欢舞刀弄枪,自小便投身军营,常年混迹边境。所以对于京城里发生的这件大丑闻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等到她知道,快马加鞭赶回京城的时候,为时已晚。 御景潜只知道,当时先皇将渝姐姐、溶姐姐和玉无双三人秘密宣入宫中,密谈一晚。谁都不知道在那一晚,先皇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总之那之后不久,溶姐姐小产昏迷,玉无双暴病而亡,再之后就是身怀六甲的渝姐姐因为受刺激过度,突然腹痛剧烈,产下一名已经脐带绕颈窒息而亡的男婴,而后御医诊断,早产难产的皇太女失血过多,子宫受损严重,此生不能再孕。 消息一出,满朝震动,举国哗然。 先皇接受不了事实,病倒了。从小产昏迷中清醒过来的御景溶得知玉无双已死和御景潜痛失爱子,又与皇位失之交臂的消息,一时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她的计划成功了,可是玉无双已死,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她丧心病狂的想在玉无双入殓之前,见他最后一面,可是先皇早已对她下了禁足令。 御景溶当时闹得实在疯狂,先皇让整个太医院集体会诊,诊断结果是,溶公主因小产情绪波动严重,所以患了失心疯,建议移至常青庵静养。 先皇准了。 御景溶确实需要静养反思,更需要避出京城,远离漩涡。 可是先皇还是低估了御景渝的痛苦和反噬。 第163章 传位于二公主御景涵 皇太女御景渝遭受了最爱的男人和最亲的妹妹的联手背叛,一夕之间没有了丈夫,没有了子嗣,还因此没有了皇位。 本来她什么都有,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她恨,她恨所有人。 而她最恨——毁了她所有,将她推入地狱的御景溶!!! 身体虚弱、还在月子中的御景渝披头散发,手握一柄长剑,冲入常青庵。可那时,先皇正在看望御景溶,丧失理智的皇太女满怀恨意,佛挡灭佛,鬼挡灭鬼。 不顾先皇的阻拦誓要取了御景溶的性命,以祭亡夫亡子的在天之灵。 皇太女长剑直刺以身翼蔽御景溶的先皇,在一片混乱中,被先皇的近卫失手击毙,当时命陨。 先皇抱着已经没有了气息的爱女,老泪纵横,这是她最疼爱的长女,是她寄予厚望的继承人。她自从聪慧乖巧,对内做到孝悌,对外做到仁德。因她的贤名,天下来归。自她成年之后,国事大半由她在料理,她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一代女皇的威仪已经渐露端倪。 谁能想到,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 先皇搂紧了身体渐渐冰冷的皇太女,痛哭失声,过度哀恸伤及经脉,从此有了心绞痛的毛病。 那日之后,先皇下诏将溶公主终身软禁于常青庵中,此生不得****。 国葬了御景渝之后,先皇便一病不起,整个西凉女国陷入了一片沉痛和低迷之中。这时候二公主御景涵临盆产下了一名公主,普天同庆,清扫了笼罩在西凉女国头顶的厚重阴霾,老老垂矣的先皇,总算是抱得了长孙,特别赐名御宸熙,期望她的降临可以让西凉女国庶绩咸熙。 向来不被先皇特别重视的二公主御景涵也因为御宸熙的到来,而渐渐靠近先皇,渐渐靠近皇位,最终先皇病危,写下遗诏,传位于二公主御景涵。 —————————————————————————————— 夜风带着丝丝寒意,裹挟着落花吹进窗棂。 御景溶关上窗户,看向无时无刻不是一生戎装的御景潜,叹息道:“你常年在边境风餐露宿,不是一样清苦不堪么?” 御景潜面上露出坚毅之色,微笑道:“从军带兵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并不觉得艰苦。哪天不能再带兵,不能再驰骋疆场了,我才真的觉得是痛苦呢。” 御景溶敛裾,正襟危坐,道:“眼下,我是不得不反。御景涵那个贱人步步紧逼,潇妹妹又暗昧不明,我的性命已经是岌岌可危。潜儿,你是我的亲妹妹,咱们的关系御景涵不可能不忌惮。如果我的计划失败,即便御景涵那个贱人看在你功在社稷的份上不加罪于你,你也别想再带兵出征,到时候不是如我这般被软禁起来,也会被免去职务,到那时候恐怕后悔就晚了。” 御景潜坚毅的凤眸一黯,她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呢?尽管当年确实是陛下告发了溶姐姐和玉无双的奸情,但酿成最后的惨剧并非出于陛下的本心。再之后鸿姐姐勾结柳孤城谋反,陛下伤心欲绝,不仅血洗世家大族,还从此铁腕对待诸位妹妹。 第164章 邪影如一道黑色青烟 但不管如今的陛下对别人如何,对她这个手握重兵的亲王帅将却还是好的,依然让她统领一方,还让她封疆为王,除了禁止她与溶姐姐私下见面外,其他有着最高的信任和尊重。 就拿这次得胜回朝为例,陛下亲率百官郊迎,亲切慈爱的握着她的手在百官面前扬声道:“此乃吾家千里驹,有潜帅一日,可保西凉百年!” 那种赞扬和礼遇,即便是母皇在世,渝姐姐继位也最多如此。 陛下从未负过她。可溶姐姐又是她的亲姐姐…… 想了一想,御景潜决定,只要溶姐姐不迫使自己骑兵谋反,那么她就唯唯听命吧。 看到御景潜坚毅的脸上神色犹豫,御景溶锐利冰寒的明眸透出淡淡的不明情绪,握住她的手道:“潜儿,我也不多说什么,若是我能够登基,必然封你为辅政亲王,统帅全国兵马,到时候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潜儿,你意下如何?” 御景潜心疼的看着自己的亲姐姐,恨意已经将她逼至了死路,这些年的苦楚和艰难又将她的恨意沉淀发酵,她必须将这些恨意转嫁发泄出来,才能心安理得的继续活着,才能抛开前尘的开始享受,想及此,她轻叹了口气道:“溶姐姐你放心,不管陛下作何打算,妹妹我拼死也不会容许有人再次伤害你。” 御景溶柳眉紧皱,显然御景潜的回答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很需要御景潜可以助她谋反,但是这种情况下,如果贸然逼迫她可能适得其反,犹豫片刻,御景溶决定等到局势迫人,她想要独善其身怕也不再能够了。 烛影晃动间,御景潜身披暗黑斗篷,与御景溶拥抱告别,融入浓黑夜色后,便几不可见。 今夕何夕,不知道有多少人中宵难寐啊。 御景溶却是沉着脸打开机关,步入了自己庵房后的密室。密室内,布置豪华,风格奢靡,几颗硕大的夜明珠照耀得小小暗室犹如白昼。 片刻之后,一名容颜惨淡的美男步履缓慢的走到御景溶身边,一声不响的走到她身后为她宽衣,然后默不作声的蹲下身子为她脱鞋,而后伺候她沐浴,为她擦身,然后平躺在那张奢华柔软的大床上,空洞着双眼任人采撷。 在御景溶发泄情绪的狂暴中,容颜惨淡的美男面色更为苍白,即便是有血泪也只能往肚里流。 ———————————————————————— 次夜。 月沉沉,星隐隐。 在盗骊的三楼医室内,程熙经受了再一次的生命中无法承受之痛,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体力和精力,滕紫屹依然在她昏昏沉睡的时刻,握着她的手坐在她床边的地上。 陪伴,如今是滕紫屹最想要做的事。 在熙坤宫的制高点,一身黑色劲衣的邪影坐在高高的檐角,抬头看着迷蒙月色,那身影远远望去犹如皎洁月亮上印入了一个黑点,很突兀,却又和谐隐于黑阔的夜色背景中,浑然天成。 等到滕紫屹踏入,邪影才收回了目光。只是一个转身,便消失了影踪,仿佛他的身形是一道黑色的青烟,风一吹便能烟消云散。 第165章 悠然在盗骊的手上 快步走至只有熙公主才能进去的藏宝阁,邪影转动众多宝物美盒之上,一套毫不起眼的孤本残卷,有机关门应声而开,邪影左右看了看,并无异样,而后闪身而入,动作快如一道闪电。 可是才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邪影却以更快的速度从机关门内闪身而出。 不同的是,进去时邪影一脸平静清冷,出来时却是神情惶恐,右手颤抖。那模样仿佛丢了什么最珍贵的宝贝似的,而他的手上,一张小小的纸条早已被他用内力捏成了齑粉。 齑粉散落在地,飘进风里。而邪影本人则是满身的杀气,通体的寒雾,凝聚不散,挥之不去,仿佛多看他一眼,便会被冻成冰块。 快步飞出了藏宝阁,邪影纵身几个掠影,就再次飞回了熙坤宫。 夜漏三更,残云隐月,冷风添上夜寒,倍觉肃杀。 此时,滕紫屹正轻轻地、细致地为程熙拉好丝被,慢慢放下床幔,再次深深凝视了一眼后,悄无声息地转身出了熙坤宫。 滕紫屹,他静静地来,悄悄地走,仿佛从未来过,至少在公主心中,可他却每日皆来,唯他自己知晓。 邪影居高临下,清清寒寒的眸光看着滕紫屹踏着月色远去,而后才轻飘飘的落在双开朱红雕花大门前,一个闪身入内,走得有些远的滕紫屹耳朵动了动,狐疑的转回身看向那道朱红雕花大门,并无异样,而且以他的功力,百步之内有人靠近不可能会毫无所觉,摇了摇头,或许是连续几个通宵太过疲累所致。 邪影闪身穿过珠帘,可是珠佩未动,轻纱半掩,有一人睡卧在床上,丝毫察觉不出有人正居高临下的冷视着他,冷气袭身,渐渐冻结,他才惶惶然从梦中乍然惊醒。 惊讶万分地抛开轻纱罗帐,他注视着邪影的突然而至。一双犹如凝墨般幽黑的双眸碧清勾魂,虽只穿了一身雪白的中衣,仍掩不住他俊美如画的精致五官,和华丽雅致的俊俏模样,他不发一言,只静静的等待着邪影对他下达命令。 邪影只给了他一句话,简单,并不难办。 而后展开身形,不过几个掠身,邪影便如一缕青烟般飘至了八骏院门口。 以邪影的身手,他自然清楚八骏院的所有制高点此时都已埋伏了不少强弩手,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在他的身上扎上成千上百个窟窿,但是哪怕此刻的八骏院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须得闯一闯。 因为,悠然在盗骊的手上。 —————————————————————— 在熙公主府内监视着这群男人这么多年,这群男人有人在明,有人在暗,有些男人有时在明,有时在暗,可邪影却是永远在暗的那一个,暗到了极处,暗到了深处,近乎于鬼魂,近乎于只是一道时不时刮过的阴冷空气,令人毫无所觉。 这些年,邪影的潜藏和暗探是相当成功的,他帮熙公主窥探府内所有男人暗地里的举动和不为人知的思想,顺便的,他自然也就差不多摸清了这些人的真实来路,而盗骊,是其中隐藏最深的那一个。 第166章 盗骊是唯一的得利者 如果府内除了熙公主之外,还有人知道邪影的存在的话,那个人一定是盗骊。 只是盗骊虽然知晓他的存在,却并没将不人不鬼、阴森诡异的邪影和九州第一杀手楚敛之联系在一起罢了。 正是因为邪影一直都存在于熙公主府内,而盗骊也一直都知道有这么一道鬼影暗探的存在,反而让他忽略了,他花尽人力物力苦心寻找的杀父仇人楚敛之竟时时刻刻飘在他的眼前,隐于他的身边。 云袖风窝藏了他这么多年,明明知晓他的身份,却装聋作哑,不曾上报。他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他们有个共同关心的人——云悠然。 可是,那天在府内邪影竟然看见了云袖风,当下他就已经心知不妙,恐怕盗骊已经嗅到了丝丝气味,而云袖风已经无法再为他们隐瞒了,只是邪影没想到盗骊的动作如此之迅速,根本都来不及他反应和部署。 说到底,盗骊确认他的身份,而后找到他藏身之处仅仅只用了两天。 而他却花费了数年的时间才最终确定了他就是东雍国被江氏父子篡位夺权的司空氏二皇子——司空贽。 虽然司空氏被江氏篡位夺权,整个东雍国一分为二,但是司空氏依然划江而治,拥有着江南的半片领土,大皇子司空颀掣肘着江氏的吞并之心,虽然政权风雨飘摇,却依然仍有星星之火。 而作为不在册、不为天下人知的东雍原二皇子司空贽屈尊纡贵、忍辱负重委身于这熙公主府,就是想要有朝一日借西凉女国的大军助他复国。 最开始,他所求的是熙公主的宠爱。 当时他除了一腔仇恨,满腹空空的复国美梦外身无长物,他以为只要让熙公主真心爱上他,便会为了他而兴兵攻向东雍,助他复国。 然后他发现熙公主根本是个自私之人,而且虽然江随云当年抛弃了她,可她却依然对江随云念念不忘,感情这条路根本走不通。 后来,他所求的是与滕驸马的交易。 如果说熙公主在西凉女国是地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话,那么滕驸马在西凉女国就是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滕紫屹手握大权,其父是一品首相,统领文官,而他自己在担任首席太傅之前则在军队中历练多年,不少现在统领大军的将领皆与他有着深厚的袍泽之情。 只要与滕驸马达成绝对的交易,他复国之路便可以如虎添翼。可后来他发现论精明果敢滕紫屹丝毫不输于他,他与滕紫屹交易,滕紫屹也与他交易,一来二去,滕紫屹培植了自己的势力,他也经营出了自己的江湖。 在这场交易中他们是双赢的,可一旦关系到国祚之业,滕紫屹那儿就是铁板一块,根本攻之不破。 再之后,他所求的是与女皇陛下的协议。 熙公主被刺一案,如果说所有人都是受害者的话,那么唯一的得利者,就只有一个,那便是盗骊…… 他的无双医术,他遍布江湖的暗势力,在这件事上都不可或缺…… 第167章 少主人——司空贽 一步一步,盗骊处心积虑的就是让西凉女国不承认江氏在东雍的合法地位,; 一步一步,盗骊筹谋帷幄的就是将西凉女国完全绑上他与江氏对弈的战车; 只要西凉女国有了明确的态度,江氏就会被诸国孤立,举步难行;只要西凉女国肯出兵相助,司空氏的复国大计就有了更大的胜算。 一直以来,他步步为营,精心筹划,如今西凉女国军方中枢、朝政六部都安插进了他的人,而通过丽人坊,许多朝中大臣的内府也都是他的眼线,比如悠然…… 云悠然、云袖风两兄妹隶属于丽人坊,丽人坊隶属于密营,密营由八骏之一的逾轮统领,逾轮则只听命于盗骊一人。 由上而下,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推翻江氏的统治,恢复司空氏在东雍的宗庙。 悠然一直身处熙公主府内,可她却一直都不知道,四大侧夫之首的盗骊,就是她一直心心念念又愧疚万分的少主人——司空贽。 邪影一直瞒着她,是因为一旦她知道了,或许他就永远失去她了。 现如今,哪怕邪影已经变异的连自己都认不出自己了,可盗骊毕竟是盗骊,他果然还是找上门来了…… —————————————————————————————————— 跪在冰冷的檐下台阶上,云悠然看了屋内的盗骊背影一眼,只看了一眼,心口处就如同被打进了粗粗的楔子,心脏像被钻裂般的疼痛,整张脸苍白如纸,如同一块丧失了生命气息的石块一般呆呆僵立。 收到墨竹令箭的那一刻,她还不敢相信,如今少主人近在眼前,她只觉得羞愧难当,濒临了崩溃的边缘。 云氏是东雍将门之后。云氏被江氏父子灭门后,她与哥哥是背负着血海深仇投入到复国复仇的计划中的,他们盟誓舍弃一切只为大业,可是她…… 可是她…… 悠然不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散乱的鬓发被冷汗黏在颊边,神色憔悴惶恐,怀胎五月的她每日里皆是卧躺在床,身形已经相当臃肿。再加上常年不见日光,眼下一片青白之色,双眼浮肿畏光,如同躲在暗处的过街老鼠。哪里还有一点点当年将门虎女的英姿?哪里还有一点点受人尊重的气质? 一直以来,为了保证她们眼线潜伏的机密性,每一个被派入内府的眼线都是跟上级单线联系的,悠然的上级是云袖风,除此之外她根本不清楚哪些是自己人。 早知道会在这样的情形下,以这样的形象见少主人,悠然真不如早早死去的好! ———————————————————— 几桌低矮,桌前无椅,只设了一个蒲团,盗骊盘腿坐在窗边,正在静静的捣药,微黄的长指拈过草药,放于鼻翼间轻轻一闻,那天然药香的丝丝苦涩能静人,亦能自静。单调的捣药声,轻重有节,掷地有声,就只是这样的重复重复再重复,盗骊原本有些沉郁的面色便再现一片澄澈宁谧,周遭亦随之平静的万籁俱寂。 夜深几许,云游月空,几片落叶在平静中轻轻飘动。 第168章 天下风云第一楼! 半响后,盗骊停住了捣药,眉睫微抬,看向云悠然。他心知,由始至终云悠然不过只是一粒棋子,而今更是一枚弃子。如若不是因为她是云袖风的亲妹妹,丽人坊特意姑息了她,想必此时她的坟头之草都已过人了。 云悠然也自然知道,按照丽人坊的规矩,身份败露的眼线早该自尽以除后患,她也确实千方百计的想死过,可结果……她确实还活着,还活成了现在这副惨淡而又不堪的德行…… 云悠然最开始并不知道在谷底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东雍的大仇人楚敛之,等到知道时,她已情深沦陷。 再后来,眼睁睁看到楚敛之为了她,变成了如今不男不女、不人不鬼的邪影,她又如何还能狠下心肠对他下手? 如何狠心? 既已无法再回组织,她不能再背叛了她的男人了…… 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张让邪影忘了她,不要再找她的纸条,云悠然这一次走的义无反顾。 一切罪过,一切惩罚,都由她来一力承受吧! 她以为邪影压根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她以为邪影根本不可能再次找到她,她以为只要她走得毫无线索,她与邪影之间,便从此天涯相隔了…… ———————————————————— 此时的盗骊,耳朵轻微一动,缓缓起身,走至廊下,今晚他穿了一件月白外袍,内衬天蓝色的夹衣,宽袖云摆,温文清雅。他抬头淡淡一瞥,道:“来了。” 背后一阵阴寒之风袭来,云悠然转过身去,一眼就看到了鬼魅身形疾速而至的邪影,惊愕道:“你……你怎么会来?” 邪影通体冰寒,远远飞掠而来有如一团黑雾,望之便令人胆颤。他冰冷的视线柔情看了悠然一眼,将她从冰冷的地上艰难地扶起来,而后才阴冷的看向盗骊。 冷冷道:“我的命,你若想取,随时都可以,但今晚不行。” 看到邪影闯进来,盗骊神色如常,仍是淡淡道:“可我却已不想再等。往日是不知你的身份,随你窥探。现如今既已得知,便没有再让你活到明天的道理。” 盗骊语音刚落,就有数十名披甲武士涌入,呈半扇形将邪影和云悠然围住,枪尖如雪,一触即发。 邪影寒眸冷冷地瞥了一眼,阴狠道:“我如果不想死,没人可以让我轻易就死。凭这些酒囊饭袋,不过是脏了你的地而已!” 盗骊眉睫一抬,缓缓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处置完了你,我自会料理江氏父子,而南越第一楼,在今晚也算是可以得一个完满了。” 邪影寒若冰霜的冷眸一抖,隐隐猜到了什么,“这么说……第一楼被人灭门血洗那件惊天大案果然是出自你的手笔?” 盗骊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静静道:“世间人命摧魂手,天下风云第一楼!这个暗杀组织享誉江湖百年之久,却因为卷入了南越朝堂纷争而一夕覆灭,实在是给天下江湖帮派提了一个醒,若想长久,远离朝局。” 第169章 他还需要五个月 邪影心头一沉,面色铁青。南越第一楼作为四国九州内最出名、最有实力的杀手组织,在成立之初就有门规,不入朝堂,不涉政局,无国无家,以钱换命。 第一楼内多的是一流的杀手,组织严密、人员神秘,即便楚敛之作为第一楼的第一杀手,也并不完全知晓其机密的内部运作。邪影想不通,盗骊是如何能够在短短几年的时间内,将令江湖人听之便闻风丧胆的第一楼给连锅端掉的?! 无论如何,如此雷霆的手段,如此通天的本领,邪影不得不佩服。只是他的杀父仇人是他,却非第一楼…… 邪影敛下寒眸,冷声道:“第一楼因我而招惹了二皇子,可最后第一楼全军覆没,却唯独只留下了一个我,真是讽刺!” 盗骊负手在后,笑得月白风清,“当年你也不过遵照了第一楼楼主的命令行事,我一心找你报仇,自然也得让整个南越第一楼为你垫背方才不失偏颇。更何况,除了你之外,第一楼清洗起来并不麻烦。” 邪影眉尖一跳,心知他说的并不是大话,第一楼的高手组成何其复杂?盗骊却能一一捕杀,一个存在了近百年、实力雄厚的江湖大派就因为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涉入朝政”而被连根拔起,这其中的筹谋、运作和能力全都不是虚的。 今晚他既已决定对他下手,自然是有了完全的准备,邪影牙根紧咬,阴沉的脸上寒气逼人,他捏紧拳头,杀气汇成一团黑雾,摄人心魄,可他的余光却看向了一旁的悠然。 此时的云悠然神态狂乱,努力踩着虚软的步子却不知该挪向何方,一面是她用生命也要护卫的少主人,一面是她愿意以命换他的命的丈夫……一时间只觉得心痛如裂,肝肠寸断,软倒在地上泣不成声。 邪影见她如此,不由有些着急。他知道的,如今唯一支撑她还愿意活下去的就是他还没死,一旦他死了,她必然绝不会独活。 可再过五个月,一旦她生下了肚中骨肉,不管那个婴孩的父亲是谁,至少她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努力活下去…… 五个月,他还需要再陪她五个月…… 邪影颊边的肌肉不断地在跳动,周身黑雾一般的杀气渐渐收敛,寒若冰霜的眸中透出寒光和决然,竟也掺杂上了一丝哀求,“二皇子,五个月,再给我五个月,我帮你杀五个人。” 盗骊笑道:“往日你便是如此与公主交易的?” 邪影脸色一僵,冷冷道:“你知道我并非与你开玩笑。也许今晚二皇子确实做了万全的准备,让在下命丧于此。但若在下全力反击,二皇子也必然伤亡惨重,得不偿失。只需五个月,我楚敛之自会束手就擒,任由二皇子千刀万剐,车裂腰斩,绝无二话。二皇子是聪明人,应该明白,这才是上上之选。” 盗骊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清风霁月的脸上浮上一层冰霜,他静静道:“也许你已经不记得了……今日是东雍老国主的忌日。你,不该在今晚告慰亡父的在天之灵么?” 第170章 赌你盗骊自己的心 说及此,盗骊脸挂寒霜,手一举,眼看就要下令,云悠然猛地扑到他的面前跪下,抱住了他的腿,眼里挂着泪,哭求道:“少主,用悠然的命祭奠吧,悠然罪该万死,悠然对不起先皇,悠然对不起云家,悠然……” “你确实该死!”盗骊一脚踹开她,因她怀有身孕,盗骊出手控制了力道,“但今晚需要死的人不是你。” 云悠然瘫倒在地,心头绝望,邪影瞬间移形换影到她身边扶住了她。悠然抓着邪影的衣襟,双手剧烈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敛之,要么就此算了!我们一家三口共赴黄泉,至少不会寂寞。” 看着悠然绝望的神情,邪影面色一凛,一双眼睛寒如冰雪,阴柔的声音里透着坚决和执拗,“辛辛苦苦走到如今,怎么可以就此算了?如果想要解脱,我们二人何必忍受这些年的苦痛与折磨?我楚敛之一生偏激,性子里有的只是固执和执拗。我只知道,如果别人一心想我死,我就偏偏活给他看!我既然认定了绝不向任何人屈服,便是生不如死也要坚持到底。悠然,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还活着,你便不会自我了断!还记得么?” 云悠然眼眶灼热,颤声回应,“记得……” 四目相对,两人紧握住对方颤颤的手,相互传递着力量。这么多年,苦难将他们越推越紧,将他们打磨的越加坚忍不拔。活着对于他们而言,本身并没有多大的意义,可是为了彼此而努力活下去这份信念和誓言却是他们不愿意轻易放弃的。 对于邪影和云悠然而言,其实他们并不想活着,活着不过是承受更多的痛苦、折磨、不堪和屈辱罢了。但是他们也绝不想死,因为这些年如何在苦难中守护对方已是他们的习惯,为了彼此牺牲和忍受,是他们认为的珍贵和不可再得。 他们俩都不相信天道,不相信轮回。他们知道,只要此刻放开彼此的手,他们便再不会遇见彼此,也就再遇不见可以如此为自己牺牲和付出的人了。 他们似乎还没有活够,还没有爱够,还没有为对方牺牲够…… 所以,他们不能半途而废…… 扶着悠然安坐在角落里的台阶上,邪影缓缓转身,尖细的嗓音高声道:“司空贽,我知道你算尽天下人心,拨弄九州风云,只要你下决心做的事情,估计是没有不成功的。但我楚敛之依然要跟你赌一赌,赌你自己的心,够不够冷,够不够硬,够不够无情!” 盗骊抿紧了嘴唇,一双无波无澜的沉静双眸中找不出丝毫可以称之为情感的东西,但宽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依然表明了他此刻真正的情绪,一个倩影突然划过脑际。心里漾起了不安,“你……” 邪影仰首大笑,逼视着盗骊的沉静无波,“你不是一直都想不通公主所中之毒从何而来么?金墨笙的香囊之毒自然有金墨笙的来路,而古雅檀的香炉之毒则是来源于我!” 第171章 该死的楚敛之! 盗骊一惊,手下一紧,紧握的拳心被自己的指尖戳破,钻心的疼痛袭来,随之而来的是步步往后,散乱退却的一群持刀军士。 等到这群持刀军士彻底散开,盗骊居高临下一眼看到了古雅檀挟持着熙公主,一步一步向庭中走近。 此时的程熙虚弱到了随便一碰就会出事,与其说是被古雅檀挟持而来,不如说是像个大麻袋一般被古雅檀抱拖着而来。 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一双如水的秋眸也是半睁半闭,仿佛连睁大眼睛也能用尽她浑身所有的力气一般。刚刚经历过例诊,盗骊知道此时的她有多虚弱,多危险。 可是该死的古雅檀,该死的楚敛之,竟然敢强行挟持她。 简直可恶!!! 邪影阴寒如冰的眸色怨毒如蛇,在看到御宸熙的那一刻,便想将她拖过来,一寸一寸地捏碎她全身骨头,但是他知道她的命向来是有多金贵,此时更是可保他和悠然的命,所以即便是再恨,他也仅仅只握紧了发痒的拳头。 看着古雅檀穿着华丽,张扬的用一把利刃顶着软若无骨的程熙,挑衅万分的走近时,邪影冰冷阴诡的嘴角抽动着报复的快感! “司空贽,你也想不到吧,一直以色事人,一心只为争宠的古雅檀竟也包藏祸心。”邪影冷笑着,鬼魅的身影一步一步走近御宸熙,阴冷的手指无情地抬起她虚弱耷拉着的小脸,接下来的每个字都似从齿缝间迸出,“就是这个恶魔,将悠然害到了如此的地步,将我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我怎会不恨?她用悠然作砝码,我确实投鼠忌器不敢伤及她的性命。但这不代表我不会报复!” 盗骊此时的眼睛如同结冰的湖面般又静又冷,“所以,你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她给云悠然下毒,你就给她下毒?!” “没错!”邪影语调森森地道,“我知道这种毒根本不会要了她的命,却可以让她终身不孕,让她永远坐不上女皇的宝座。只要能让她痛苦,我就高兴,我就会不计一切代价地去做!” 盗骊瞳孔猛然一收,忍着情绪上的翻滚,深吸一口气,尽量淡淡地道:“所以,公主在竹林遇袭的时候,古雅檀刚好在现场并非偶然。” 一旁的古雅檀闻言,笑出了声,一个精美的玉冠拢住满头墨发,精心修饰过的俊颜华丽而精致,一双含春目平日里媚态横生,此时却是锐利夺目,他暗藏着幽蓝恨意的目光紧紧盯着此时绵软无力瘫挂在他手臂上任人宰割的御宸熙,清冷道:“我那么费尽心机的争宠,不过是为了让她能多来我的风月雅居,只要她多来一次,便会多吸一些毒香,中毒也就更深一分。她每一次过来,我都是真正的欣喜,发自内心的欣喜,欣喜她离最终的痛苦又近了一步!” 盗骊自嘲一笑,怪自己百密一疏,他确实料不到那么一味争宠,稍稍有点恩宠就会横行无忌的古雅檀,竟然也别有用心。 第172章 盗骊确实像是无情之人 盗骊觉得自己确实疏忽了,疏忽到已经查到了古雅檀风月雅居内的焚香里有毒,也依然认为是金墨凌见古雅檀得宠,而派人暗自调换了古雅檀的香料。 他确实没想过如此浮夸,如此急功近利,如此色厉内荏,又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最大嫌疑人位置上的古雅檀,居然也有着如此深的城府! 这是他疏忽了,所以才使得御宸熙一次又一次地陷入了险境。 向来算无遗策,拨弄风云的盗骊,第一次品尝到了失算的味道。 很不好受…… 古雅檀似乎很满意地欣赏着盗骊罕有的面色变化,隐如刀锋的双眸慢慢凝成一股厉芒,“三年前,西凉女国的铁骑坑杀我北汉十万精锐。你们应当知道,那十万精锐也有子女也有后人也会复仇。可笑柳遇树明明已经查到了我与南宫伦的私下往来,却仅仅因为想私吞南宫伦的千两黄金而拒不告发,给了我瞒天过海的机会,真是愚蠢至极。” 盗骊霁月清风的脸上微微一沉,负手在后,冷哼一声,“那又如何?邪影在府中监视了我这么多年,应当清楚我对这位西凉的熙公主并无真情。你们想以她为要挟,未免押错宝了吧!” 古雅檀闻言,脸色微变,带着不确定的疑问眼神看向一旁的邪影。如今他们都已经暴露了,邪影虽然武功天下第一,可是云悠然在他们手中,他并无全胜的把握,而自己不会武功,周围全是枪尖如雪,大刀横立的军士,所有的制高点上遍布的强弩手只需稍稍动用几根手指,就能让他们命丧当场,死状惨烈。 而盗骊也确实像是无情之人。往日里就已经故意拿捏着熙公主最讨厌的那种妖媚姿态在与御宸熙虚以委蛇了,这一年更是毫不把恩宠放在心上,一副早已别有他求的超然模样和高山仰止的遗世做派。 要不然,以盗骊的魅力和能力。这一年,如果不是他主动退出争宠,根本没有古雅檀上位的丝毫可能。 他既已不把恩宠放在眼里,自然也就不会把御宸熙放在心上。只要他不顾惜熙公主的性命,他们便毫无胜算! 古雅檀正在踟蹰,邪影却是仰天大笑,笑了很久,才平顺了气息,阴冷道:“以你司空贽今时今日的势力,确实可以抛开御宸熙、抛开西凉女国而另谋复国之路。可是司空贽你别忘了,你有今时今日的势力,银子是御宸熙给的,机会是御宸熙给的,没有御宸熙的任性护持,你根本不可能隐藏身份这么多年,更枉谈还能在暗地里经营出这么大的势力了。如果说我欠你一条性命,江氏父子欠你一座江山的话,那么你又欠御宸熙多少?你能为了自己报仇而忘恩负义的让她去死?” 盗骊拳心的指尖已经深深嵌入掌心,入木三分,顺着手腕一条细细的鲜血蜿蜒流淌,接触到了他棉麻的长袍,隐入晕开,化作一滩滩鲜红的花瓣。 心比掌心更疼,更钻心! 第173章 人算不如天算 可掌心钻裂般的疼痛,却能让盗骊愈加的清醒又自控。此时此刻,打的就是心战,谁稳不住,便只有输。 所以,仿佛并没有听到邪影那一番话一般,盗骊凝练的目光依然清冽坚定,眼波流转,皎洁的月色映照进眼睫,一片寒白晶亮,脸上神情未有丝毫波动,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如潭滴水,他微微笑着,淡淡说道:“我以为谋算人心是我的擅长,没想到楚敛之你也误入歧途。我的心思若是连你这么一介武夫都能谋算清楚,我还复什么国,报什么仇?” 邪影背脊一片冰寒,嘴角的肌肉紧绷抽动,盗骊的长袍宽袖在夜风拂动下,那么飘逸,那么从容,镇定的像是青山绿水那般安然清冽。 邪影庆幸,庆幸他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盗骊这个深不可测又无情无义的人身上。他咬紧了压根,严肃的看着盗骊,冷笑道:“司空贽,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绝情寡义。但是,如若滕紫屹也在这呢?如果让他知道是因为你,而使得御宸熙丢了性命,使得西凉女国没了继承人。以滕紫屹的手段,别说让你复国,追杀千里让你永不见天日也是简单轻松的。”最后,邪影尖细阴柔的嗓音提高了音量,准确的看往那一个方向,问道,“不是吗,滕驸马?” 盗骊心头一凛,眉尖不由跳了跳,顺着邪影的目光看去,果然在月光下的屋顶看到了一抹紫色长袍的劲装身影。 其实,邪影在进入这个院子的第一时刻就已经知道了屋顶某一个制高点上藏着一个绝世高手,他的呼吸和他紧随着邪影的脚步而不断变化藏身之处的轻功都暴露了他的武功修为。在整个熙公主府内,有着这般武功修为的除了盗骊之外,只有滕紫屹! 而且,刚刚古雅檀挟持着御宸熙进入庭中的时候,那个屋顶上的高手明显呼吸乱了,这种因为紧张、担心和愤怒而控制不住紊乱气息之人,除了滕紫屹还有谁? 更何况,盗骊今晚为了能够狙击邪影成功,各项工作都做到了万无一失,既是万无一失必然动静就藏不住的有些大。那么多的强弩手的安排,那么多高手的潜入,如何能够瞒过滕紫屹的耳目? 只是滕紫屹与盗骊之间早有协议,一般情况下滕紫屹对盗骊都有着最大限度的容忍,他杀一个人也好,他杀一群人也好,滕紫屹都是随他去! 可是,只要是涉及到西凉女国江山社稷的,滕紫屹的容忍限度就为零。正是因为盗骊成功将滕紫屹吸引到了八骏院来看个究竟,古雅檀才能那么轻松、那么毫无障碍的沿途挟持了御宸熙到此! 这不得不说是人算不如天算。 滕紫屹原还在高处快速思考着如何寻找机会、创造机会,确保无虞的先救出公主。 眼下,既已被发现了,唯有现身。 展开身形,滕紫屹紫袍展飞,翩然飞离屋顶,带着他独有的气势缓缓降落在庭院正中央。 第174章 滕紫屹的雷霆之怒 落地后,滕紫屹微皱着眉头环顾一周,修长的双腿慢慢踱至古雅檀身前,那抹沉稳犀利的睥睨眼神,摄人心魂;那种渊停岳峙的威严气势,傲然众生。便是他不发一言,依然可以带给人骇人的魄力,随着他的迫近,古雅檀情不自禁的就碎步往后退,眼神根本不敢与之对视。 这种积久而成的威势带着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即便没有盛怒于色,但是只被他那么盯着,古雅檀便觉得心头发紧。 滕紫屹步步紧逼,双唇紧抿,一个向下微弯的弧度,说明了他的严肃。 “把公主给我!” 虽然滕紫屹的声音极为轻和,但是却让人感觉到了无形的压力,尤其是他面无表情的像是在月下散步的从容模样,让古雅檀越是感觉不到怒气的时候,心里越是打紧。 只差一个恍惚,古雅檀就迫于滕紫屹的积威和用足内力的蛊惑而交出了手中的御宸熙。千钧一发之际,邪影快如闪电的移形换影攸忽而至,幽幽森森地拦在了古雅檀之前。 正在那个刹那,滕紫屹快速出手抢夺御宸熙,却还是慢了一步,只见邪影身形微摆,如同鬼魅一般身影摇荡,轻飘地就像是一缕烟一般,闪避无痕,可前一秒还在古雅檀利刃挟持下的御宸熙,此刻却落在了邪影的手中。 想从邪影手中毫发无损的救出御宸熙,难于登天。 滕紫屹暗暗咬住压根,语声如冰:“好。很好。你们都反了,非常好。”转过身,冷冽的目光瞟过盗骊,瞟过古雅檀,瞟过满院子持刀搭弓的武士,最后瞟向邪影,扬高的声音一片清朗,“我西凉的嫡长公主岂是尔等可以挟持把控的?你们铤而走险做出这等灭九族的错事,不过是有所求而已。我滕紫屹把话撂在这,如果今晚公主有一丝一毫的损伤,我必然让所有人等死无葬身之地!” 说话间,滕紫屹快步逼向古雅檀,修长的手指合成铁爪,冷冷掐住了古雅檀的咽喉,只是稍稍一个用力便将他举在了空中,在古雅檀还来不及惊恐、来不及扑腾之前,闪电般地手指收紧,一气呵成,干脆利落。 手中没有了御宸熙的古雅檀,早已丧失了任何价值和威胁,被盛怒之下的滕紫屹杀鸡儆猴,自然不可能再有存活的可能。 这一次,滕紫屹出手狠辣,毫无余地,耳力好的人还能察觉出他瞬间出手时捏断古雅檀喉骨时那轻微清脆的“咔嚓”一声,那简单的一声脆响,可以寒冻住人的血液和呼吸。 不少人胆颤不已。 亲手处决了古雅檀,将他像条死狗一般甩向了地面的一片尘土中,古雅檀那双精致媚态的含春目依然不可置信的睁大着,死不瞑目。 滕紫屹眸中一片冷冽,怒气燃烧着内力,使得他周围十丈之内尘土飞扬,风尘迷眼。不断打旋的落叶根本不受控制地随着滕紫屹的怒气加强而乱飞狂舞。滕紫屹根本不再看古雅檀一眼,只侧过脸看向邪影,眼神尤为凌厉,“你待如何?!” 第175章 滕紫屹到了忍耐的极限 预测到滕紫屹出手的那一刻,邪影便拖着御宸熙退到了安全距离之外,这么多年滕紫屹都是温润如水、沉稳如石的卓然模样,四方四正,没有多余的情感,也没有明显的喜怒。 可刚刚那一出手,才知他不是没有情绪,而是没有多少事、多少人能波动他的情绪,而已。 邪影并不怕滕紫屹动怒,也不怕他威胁。他越动怒,越是满身杀气,越证明了他在乎御宸熙,那么他和悠然便越多一分胜算。 邪影想及此,便用力捏紧了御宸熙的脉门,阴寒彻骨的内力急震而进,犹如数千万根冰刺同时扎进心脏中绞动,本就虚弱地毫无力气的程熙吃痛得全身都缩了起来,整个本就蜷缩着的身体抖如筛糠。一张惨白无色的小脸上,冷汗很明显的霎时密布,漂亮的双眸内,黑眼珠不断地往上翻,样子极为痛苦。 见她这般受苦,滕紫屹瞳孔瞬间紧缩,隐忍的怒气充溢进他的双眸,呈现出了异样的血色,他捏紧了发痒的拳头,上下牙齿紧咬,近乎到了忍耐的极限。 与此同时,邪影死死的盯着像头暴怒的狮子一般的滕紫屹,阴柔尖细的声音冷冷道:“让盗骊给悠然解药,放我和悠然走。以你滕氏的忠义之名发誓,不会追杀我们,也不准让盗骊追杀我们。否则!!!我不知道只剩半条命的御宸熙还能承受得住我下几次手!” 滕紫屹抿紧了唇,不发一言,视线侧脸看向了屹立于廊下身形未有任何变化的盗骊。 收到了所有的注意力,盗骊背着手一步一步慢慢走出檐下,走下台阶,一直都隐于黑暗中的淡然面庞显露在了月光下,那张高深莫测的脸上虽然仍是朗月清风,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如潭般幽深的眸中那抹阴郁。 他展颜一笑,直视着邪影的冷眸,语调坚定道:“本来放了你和云悠然并不是多大的事。我既能围捕你于此,就能追捕你于天涯海角,放你一次,放你百次都无碍于我最终杀了你!可你却道出了是你毒害公主的事实,你觉得滕紫屹还会放过你么?我想滕驸马此时恨不得拆散你的骨头,一片一片撕碎了你。而且,本来我只想要用你的命祭奠我父皇的在天之灵,但是你毒害公主在前,挟持公主在后,这都是诛九族的不赦之罪。不仅让云悠然再无存活下去的可能,同时株连云袖风也一样,全部死路一条!!!” 盗骊的目光漠然,语调如潭滴水,可说出来的话却让邪影的整个心都绞动起来,他心头一凛,嘴角的肌肉不由抽了抽,无法控制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云悠然。 邪影知道,在这世上云悠然最在乎的还有一个人,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的哥哥云袖风。 而且如果没有云袖风这些年的包庇和照拂,邪影和悠然早就死了。他们两人拼死也不轻易就死,其实赌的是一口气,但如果因为他们想活而牵连着云袖风去死,那就…… 第176章 如此,结局已定! 盗骊这一番言论并没有打算真的让邪影放手,他的目的就只是乱了邪影的心志而已。 云悠然闻言,跪行着爬到盗骊的脚边,拽着盗骊的下摆,哀求道:“少主,此事与我哥哥无关。哥哥一直忠心耿耿,尽心尽力,哥哥为此连嫂嫂和小侄儿都牺牲了,忠心可鉴。少主,请少主明鉴呐!” 盗骊霁月清风的脸上现出阴郁,被药物熏黄的手指狠戾的捏紧云悠然的下巴,再一脚将云悠然踹翻于地,云悠然捂住肚子痛呼一声,仰面瘫倒在地。 邪影下意识的惊呼:“悠然……” 就在这一个瞬间,一个默契的眼神在滕紫屹和盗骊之间传递。电光石火,快不可测,一缕夜风卷起屋内的红烛焰舞,烧焦的烛芯噼啪裂响的同时,滕紫屹闪电出手。 高手与高手过招,契机稍纵即逝。邪影是顶尖高手,只需一瞬便能收敛心神,滕紫屹必须出手快很准,方能不误良机。 滕紫屹身还未动,气息已紧,邪影立马心知不妙,第一时间回神阻挡,却在同一时刻敏锐的耳朵听闻到千万根细针如密雨般袭来。已入化境的邪影身体的机敏性早已甚于思想,下意识的便是退开身形,躲避凶险,同时长剑翻动如虹,漫天剑光散开,光影细如牛毛,形成了一堵光墙。那些无孔不入的千万根细针,被凌冽的重敛剑完全阻挡,竟对邪影造不成丝毫的伤害。 邪影挥剑如虹,侧身转腰,避过针雨来势,气息丝毫不乱。他成功的挡回了所有的细针偷袭,其中无数枚误伤了四周数名军士,纷纷应声倒地。 邪影反击的很稳,作为顶尖的杀手,杀人是他的本能,挥剑亦是他的本能,他甚至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用眼睛。只要有声音,有气流拂过,有气味飘过,便难逃他这把杀人的快剑。所以,只要感觉到有危险,邪影不需要脑子的指挥,便能出手。 这个邪影一直以来的制胜点。如今被盗骊有效利用,反而成了致命点。 身形鬼魅般的邪影,双眼却如同一潭寒水般冷彻人的肺腑。心底长叹一声,在他叹息的尾音中,无暇再顾的御宸熙脱手落地,逃离掌控。 如此,结局已定! 离开了邪影的桎梏,就在程熙认为自己就要像一包被剁碎的肉块一般滚落在地时,一双有力的臂膀稳稳地接住了自己,紧接着温暖的胸膛萦绕着森林的气息席卷进程熙所有的感官内。 程熙努力的睁开眼,有静静无声的呼吸淡淡的拂在她的额上,半清醒半迷糊中,只看到一双乌黑的瞳仁,温润如墨玉,沉稳如磐石,给人完完全全的安全感,给人恰到好处的暖意。 程熙坠入冰窖的心如破春风,努力扯动嘴角想要对滕紫屹微笑,心道:滕紫屹,有你真好,真的很好! 可她的虚弱超乎她自己的想象。此刻的她哪怕是想要动一动手指头,都是难上加难。 真是要命! 第177章 五个问题五个月 当御宸熙被滕紫屹拥入怀中的那一刻,当盗骊一波又一波的银针如雨射向邪影,阻拦他再次出手抢夺御宸熙的那一刻,云悠然颓然瘫坐在地上,浑身失去了最后一丝力量。 邪影看着本来胜券在握的局面因为自己瞬间的心神一乱而功败垂成,只觉得一口气被人硬掐回去,憋屈的他只想发作。 可是,他毕竟还是江湖人,虽然滕紫屹和盗骊联手用阴招狡胜了他,但既然胜负已分,他自当认输。只听得他森森然的喉间模糊地冷笑了两声,语调中带出些自嘲之意,仰天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 云悠然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忍地将头侧向了一边。她也知道等待着他们会是什么,但是即便现下邪影还有反抗余力,但是为了她,为了她的哥哥,他都不会再负隅顽抗了。 心已认输,便无意恋战。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早就超出了云悠然的承受范围。早知今日,她在最初的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去死,也好过面对眼下这种局面。 但是事已至此,敢作敢当云悠然还是可以的。 只见云悠然目中含泪,臃肿的身子缓缓挪动着虚浮的脚步,朝着盗骊双膝跪下,叩了三下方立起身形,再次转过头来,凝望着邪影,眸中柔情之意更浓。 无论如何,不管他将她拖入了地狱,还是带给了她更多的痛苦折磨,但她不后悔认识他,也不后悔爱上他。 此生有他相伴,有他不惜一切的守护,无憾了…… 黄泉路上,携手共赴,归宿了…… 悠然柔情万丈的看向邪影,然后坚毅决绝的看向他手中的重敛剑,虚浮的脚步也像是突然有了力量…… 邪影一直都紧紧地看着她,他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知道她要做什么,杀人从来不眨眼的邪影,握剑的右手竟然不受控制的开始轻颤。 这把重敛剑,饮过一国之君的血,饮过三军主帅的血,饮过天下无数高手的血,今时今日却要饮他最爱的女人的血了…… 悲壮染上了他二人的脸,却在这时,程熙用尽全身力气的攥紧滕紫屹的衣襟,扯了扯…… 滕紫屹疑问的看着她,她苍白着一张脸,对他摇头,翦水秋瞳中满是内容。 滕紫屹刚开始不懂,而后就在云悠然助跑冲向邪影手中的重敛剑准备自尽时,滕紫屹一步拦在了她的面前,给了身旁离得最近的那位军士一个眼神,那名军士心领神会,马上控制住了云悠然。 而后,滕紫屹吩咐盗骊,“用你的办法,把他给我控制住,我要提审。” 盗骊眉毛微微往上一挑,点了点头。 “是这样么?”滕紫屹紧了紧怀里的程熙,柔声问她。 程熙冲他微微闭了闭眼,虚弱的微微一笑。 吩咐人从盗骊的屋内搬出一张软榻,将程熙轻轻柔柔的放上去,细心地盖上丝被。 然后滕紫屹走到邪影的面前,直视着他的冷眸,语调清越道:“回答我五个问题,我让你活五个月。” 第178章 这里,我说了算! 邪影不可置信的斜睨着滕紫屹,转而雪亮的寒光看向盗骊。滕紫屹知道他在迟疑什么,凛然道:“这里,我说了算!”同时,他也睥睨地看向了盗骊。 盗骊挑着俊眉回看滕紫屹,最后别着嘴,摊摊手,表示很无奈的点了点头。 既然盗骊同意了,邪影便没有后顾之忧了,于是也点了点头。 滕紫屹的脸色依然阴沉,语音却是清冽坚定,“五个月后,不论世事如何,你必须死,她也必须死。可我保证不会为难她产下的新生儿,如此,你可满意?” 邪影此时对滕紫屹,说不上感激涕零,至少是并无抵触。滕紫屹所给的结果,或许已经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了,目光深深地看了一眼满目泪光的悠然,便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滕紫屹道:“那么就请楚大侠以实言相告。”滕紫屹对他行了一个江湖礼。 邪影本能的回之以江湖礼。 滕紫屹敛袖,挺直背脊,凌然问道:“给公主下的毒,来自于谁?” 邪影并不迟疑,答道:“那人行事非常神秘,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虽是接触过多次,可我却并未见过他的容貌。” 滕紫屹快速的看了邪影一眼,看得出他并未说谎,便继续问道:“以你如此周密的行事风格,以及在熙公主内这么多年的耳濡目染,虽没见过那人的真实容貌,想必也想方设法的去求证过了。告诉我你的求证结果,即便最后你求证错了,我也并不怪你!” 邪影看着滕紫屹卓然的身姿,略微沉吟,迟疑了半响,才道:“如果我的推断没错,那个人……应该就是,江——随——云!” 滕紫屹闻言,猛地瞪向邪影,不落下他一丝一毫的神情变化,可是邪影虽然说得迟疑、不确定,可眼神却异样的笃定。滕紫屹不由地捏紧了拳头,好个江随云,公主心心念念一直无法对你忘情,你却做出这样的事情,害了她不说,还是这样的害法,难不成江氏父子的狼子野心篡位夺权了东雍江山还不够,还痴心妄想意图谋取西凉? 简直找死! 强自冷静下来,滕紫屹才继续问道:“你可知,江随云除了给公主下毒外,另外还有什么计划?” 邪影苦思了良久,才道:“我曾在窗外偷听到他们的密谈,有一次他们说起三个月后,会有一块天外飞石砸中西凉山,那时御宸熙便再难翻身。” 天外飞石?这…… 滕紫屹完全不能理解,虽然早就听闻江随云通晓天文地理,善观星相,占卜极准,但是三个月后会有天外飞石也能预知么?即便他真能预知准确,可这又跟公主有何关系? 此时的盗骊双手藏于宽袖中,一直都冷眼旁观着滕紫屹和邪影一问一答,听到匪夷所思的天外飞石之后,所有想不通的点在这一刻才算是完全接搭上了,眸色中不由得隐隐涌起风雷之气,薄唇轻抿,冷冷道:“不愧是江随云,果然好计谋!” 第179章 利用天外飞石? 闻言,滕紫屹看向他,邪影也看向他,甚至于歪在软榻上程熙也看向了他。 盗骊跟着微微一笑,凌厉之气瞬间消失,又恢复了平日里月白风清的样子,转头看向滕紫屹,问道:“难道这样你还猜不出来么?” 滕紫屹两道长长的秀眉一皱,眉宇间散诞着高贵和不耐,沉声道:“你猜到了什么就说,别卖关子。” 盗骊抬起双眸,神色微见凛冽,他快速了扫了一眼御宸熙,声音稳稳响起:“江随云费尽周折的下毒,却并非致命,你以为他是为了不让邪影暴露而大发善心么?江随云处心积虑的致使公主终身不孕,却不让天下人知晓,你以为他是闲暇无聊逗咱们公主玩么?想想西凉女国的祖制,想想江随云最擅长最为天下人知的那一面,再想想当下西凉女国的局势,这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么?!” 滕紫屹呼吸一滞,仿佛突然之间贯通了很多根线,脑中渐渐清晰,不由心头一寒道:“你的意思是,江随云先下毒让公主终身不孕,再利用天外飞石的轰动和天象之说的预言向天下人宣告,熙公主为上天遗弃,无德无能更无资格继承大统。到时候只要再买通几个宗室皇亲,强行建议让御医为熙公主诊治确认,那么不费一兵一卒,不需再费周折的,就能将熙公主彻底拉下马,而且再也继位可能?!!!” 看着滕紫屹隐藏不住的怒意和不可置信,盗骊口角噙着一丝如碎冰莹雪般清冷的笑意,字字如刀,解剖出真相:“到时与江随云有所勾结的其他公主,就能不动干戈,轻而易举地登上皇位。再之后,西凉女国不仅会对江氏所控的东雍表示最大限度的友好,慢慢地整个西凉成为江氏东雍的附庸也不是不可能的。” 滕紫屹总算是想明白了江随云打得那手好算盘了,心中泛起一丝苦涩,担忧的看向一直虚弱歪倚在软榻上的程熙。旁人或许还不清楚,但是滕紫屹知道,她对江随云是有着怎样的情感。 为了江随云,熙公主甚至想过放弃公主之尊,放弃整个西凉江山。 为了江随云,熙公主不惜与女皇陛下彻底闹翻,她一度想要离家出走,千里去寻江随云。 这一切都没有成功,不是熙公主不够果断,不舍牺牲,而是这一切都是熙公主的一厢情愿。熙公主深爱江随云,可夺走了熙公主整颗心的江随云却似乎并不爱她。 当年,江随云骗取了熙公主的少女心,然后毫无预兆的不告而别,熙公主虽然怪他怨他,却从来没有一天忘记他。 再之后,熙公主多次向江随云求爱,江随云冷漠地毫不回应。后来,江氏父子篡位夺权,江随云成了东雍的太子,迫于两国间的利益和纠葛,她和江随云便更是没有可能,没有未来。 再之后,熙公主自暴自弃,乖戾叛逆,甚至残暴无德。 不得不说,她是在以一种最幼稚、最徒劳无功的方式,向一直阻止她与江随云来往的女皇陛下反叛,向深深伤害了她却依然令她难以忘却的江随云反叛…… 第180章 此恨,从何而来? 其实说到底,熙公主只是突逢丧父,继而失爱,一次又一次地受了伤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而已! 可是,江随云呢? 那个该死的江随云,丢下伤心欲绝、茫然无助的熙公主后五年杳无音讯,可再次现身江湖居然就是来害她的,还是如此阴毒狠辣的害她。 程熙略略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正是滕紫屹苍凉担忧的脸,他清澈的眼神,他严肃的神色,他着急的样子,无不证明他多么关心她、担心她。 担心她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真相,接受不了这个残忍的现实。 可是,此时此刻的程熙,身体依然虚弱,但是神情却很是平静,除了在听闻真相的那一刻显露出了诧异和心惊外,眸中的从容而镇定,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无坚不摧,带着一种自信的骄傲的姿态。 仿佛,她的心因为早已千疮百孔,所以也已铜墙铁壁。甚至于,她的眉宇眼角都没有伤心之态。 滕紫屹凝目看了她半响,害怕她仍如以往一样,用不羁来强装悲伤,用叛逆来掩饰悲伤,忍不住,仍是低声问道:“公主,您还好么?” 程熙朝他闭了闭眼,拂清心中泛起的苦涩和不解,目露柔光,向滕紫屹扯着嘴角微微一笑,以示自己并无大碍。 “公主不好也得好,”盗骊眸色幽深地凝视着滕紫屹和程熙半响,丝毫不放过彻底撕开真相的机会,他眸色似雪,如刀刃般直逼滕紫屹的眉睫,语调带着丝丝阴冷继续说道,“因为以我的推断,江随云不把公主直接毒死,除了他有连环计划外,想必他还想留着公主的性命很长一段时间……” 盗骊这么一说,滕紫屹的眉宇便染上了一分犀利,他一双墨瞳眸色幽深地直视着盗骊的似笑非笑,严肃问:“什么?” 盗骊抿住的嘴角噙着一抹笃定,那笑,似笑非笑,却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儒雅和欠扁,他的语气并不柔和,甚至每个人都像是从鼻孔中冷哼出来的,却拿捏着玩世不恭的语调慢慢道:“留着公主的性命,慢慢,慢慢地折磨。以他如此的行事来看,他对公主的恨意丝毫不亚于邪影对公主的恨意。这一点,相信感同身受的邪影,应该最为清楚明白了,对么?” 邪影阴冷的目光因盗骊的问话而闪烁了一下,他远远望着歪在一旁的御宸熙,眼颊的肌肉忍不住一跳,眉宇间闪过浓浓的一抹煞气。这种从骨子里带出来的恨意是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都收敛不住的。如果不是形势迫人,邪影无时无刻不想一招致命将御宸熙当场杀死。那个神秘人很明显能感受到邪影对御宸熙深入骨髓的恨意,反之,邪影亦能感受到他的。 只是,邪影并不理解。 说到底,如果那个神秘人真的是江随云的话,他并没有如此仇恨御宸熙的理由。 相对而言,反而是江随云对不起御宸熙更多一点。以邪影这些年所收集的情报来看,御宸熙确实残害、杀戮、玩弄、折磨过很多人,却唯独没有对不起江随云过! 第181章 意外依然发生了 甚至于如果不是因为御宸熙深爱着江随云,当年江氏父子篡位夺权时,东雍司空氏曾派使者夜驰千里向西凉女皇求救。听闻突变,西凉女皇震惊之余,与大臣密商后也倾向于派大军助司空氏剿灭江氏叛臣贼子,可最后却因为熙公主执力劝阻,跪地许诺了许多条件,才最终令西凉女皇选择了袖手旁观。 这许多条件中,就包括一条,迎滕紫屹为驸马,入主熙公主府。 如此,江左瑜入驻东雍国都,江随云成了炙手可热的东雍太子。而御宸熙则隆重大婚,与滕紫屹成就家族国婚。 此后江随云与御宸熙再无接触,再无来往。 这恨从何而来?却又为何一往而深? 这是邪影的疑问,这何尝不是滕紫屹和程熙的疑问。 好在程熙早已经习惯了接受恶意。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这么久了,程熙所面对的不是阴谋就是算计。 恨她的人很多,喜欢她的人却很少。 这跟以前那个御宸熙的倒行逆施有关,这也跟权至巅峰吸引了太多的别有用心者有关。 程熙早已适应,反正既来之则安之,坚持本心,以不变应万变。 滕紫屹目光清冽犀利,容色淡淡,冷峻的脸上多了一分无法隐忍的脾气,眉头拧成一团,但他极力控制着,抬眼看了看远处苍茫的云脚下慢慢吐出的鱼肚白,而后直视着邪影的眼睛,用极慢的语速问道:“以你所知,江随云到底勾结了哪位公主?” 邪影将身子徐徐转了转,手托下巴,苦思一番,尖细阴柔的声音静静响起,“从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御景潇!” “好,很好!”滕紫屹英俊的脸上,微微一僵,却是冷笑着捏紧了发痒的拳头。 想起御景潇看着他时那种贪婪的眼神,再想起他利用金氏兄弟的仇恨而对公主下毒,想起她竟然想学江氏父子篡位夺权,动摇西凉女国的江山社稷……滕紫屹就怒从心头起,恨不得即刻就将她的罪行披露,将她的狼子野心揭露,让她即刻羁押,关入宗人院,终生幽禁。 可是,滕紫屹知道,目前并无证据。他们行事都相当小心,每次偷运进来的毒素都相当有限,当次就用完,并无残留。而即便有残留,御景潇也早已想好了,让金氏兄弟替她背黑锅。邪影这条线更是后顾无忧,即便邪影失手被擒,以邪影对公主的仇恨之深,是不会攀咬出任何共犯的。 但是,意外依然发生了。公主的暴虐行为刺激了金墨凌,他不受控制的重击了公主一掌,不但没有直接将公主打死,反而将江随云的满盘计划打乱。 公主中毒之事提早被查知是意外。再次醒来后的公主又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但不再贪恋男色,反而自控能力、忍耐能力超于常人,亦是意外。 相信江随云也想不到,邪影竟然会为了多活五个月而道出了五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更是意料之外。 如此,他们才算是有了反击的机会和可能。 第182章 果然出幺蛾子了! 江随云自是要对付的,而且不能简简单单地对付。 可眼下,这三个差点让公主再次遇险的该死的,更应该对付。 滕紫屹面色沉郁,目光犀利,周围的空气也随之凝滞,他冷冷地扫视了一圈院中众人,扬声下令:“来人,将云悠然安置于西风楼,日夜监守,不得有误!” 自有八骏院的军士,将云悠然押送出去。云悠然被两个雄武的军士架着,一步三回头,回望邪影,目中有柔情,有安宁,可令邪影安心。 滕紫屹扫了一眼盗骊,再看向邪影,语调低沉道:“为保万全,以防万一,你需服下一粒盗骊的独门毒药,如何?” 邪影阴森的目光看着滕紫屹,身上的寒气阴冷逼人,不过他并没出言反对。于是,滕紫屹给了盗骊一个眼神,盗骊似笑非笑的别着嘴,长长叹了口气,而后伸出右手,那手掌心中滚着一粒朱红色的小药丸,还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之气。 谁都知道,盗骊擅长医术,精于解毒,但是他若潜心研制毒药,那便是世上无解之毒。所以,只要邪影吃下了这一粒毒药,就代表着他已经交出了自己的性命。 同时,代表着他要绝对相信滕紫屹的为人。 并没有多少迟疑,为了悠然的孩子,为了悠然的哥哥,他只能相信滕紫屹。 滕紫屹接着道,“临着西风楼,有一座盈南阁,和西风楼可以隔楼而望,以你的目力,可以****望见云悠然的近况。我希望你不得命令不踏出盈南阁一步。自然地,只要你想出去,我知道没有任何一座楼可以困住你,所以我会用重兵把守看护云悠然,却不会浪费一兵一卒来看住你。但我希望,你能自制。” 邪影从幽暗处冷冷地紧盯着滕紫屹,半响,他依然不发一言。于他而言,没有反对便是同意了,既然已经同意了,便绝对会做到。 而后,滕紫屹才看向了盗骊,语声如冰,“八骏院掌院盗骊,私自调兵,造成混乱,意图不纯,收押待审。来人,将盗骊给我押入地牢。” 滕紫屹的语调沉稳,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可是……在场却并无一人应和。这里是八骏院,是盗骊的地盘,滕驸马有任何的吩咐,他们都会照办,但是想要关押他们的主子? 这…… 就未必照办了! 有些人在面面相觑,有些人则直接置若罔闻,还有一些人并不看滕紫屹,而是看着盗骊。 在这个八骏院内,他们只听一个人的命令,那个人不是公主,不是驸马,而是盗骊。 滕紫屹两条浓浓的剑眉拧着,眼睛微微眯起,刚刚平息下去的怒气怕是又要喷薄而出了。 盗骊一直淡然的脸上笑容未改,温言道:“滕驸马要把在下打入地牢,在下自是不敢不从的。只是,如何破江随云所设之局,滕驸马可有良策了?” 滕紫屹一哂,微微一顿,他就知道盗骊不会乖乖就擒,果然出幺蛾子了。犹疑的神色上上下下扫视着盗骊,将他看得心底发毛。 第183章 冷不冷握握便知 盗骊闷咳一声,连连苦笑,举手投降道:“地牢我是一定要去的,但是也不急在这一时。”盗骊慢悠悠的仰头,将目光投向了被撕开了一条裂缝,却依然晦暗昏黑的天际云层,不疾不徐地道,“晨曦晓风,夜雾重凉,喝杯热茶,且听我慢慢道来。反正,天明我便入狱,不好吗?” 滕紫屹最烦盗骊这一套,人家越是着急,他越是慢慢悠悠,让人更着急,简直可恶。滕紫屹本就心情不好,英俊的脸上是隐怒,是犀利,是凛冽。 程熙恰到时分的咳嗽了一声。 果然,马上转移了滕紫屹的注意力。 滕紫屹原本清冽的目光在转眸看向程熙时,便目露柔光,这前后之间的迥然对待让盗骊云淡风轻的神情愈发加深了几许,同时心底的萧瑟也愈发加深了几许,表现出来就是那种欠扁的似笑非笑。 程熙这一咳嗽,也确实是因为觉得冷了。虽然有薄毯丝被盖在身上,但是凌晨时分最是寒冷,被子下的身子早已蜷缩一团,可是之前都精神紧张着所以并不觉得,此刻稍微一放松,寒气入骨,鼻翼间都是水雾。 —————————————————— 摒退了所有人,三人围着茶炉而坐。 盗骊像足了一个邀请客人前来饮茶的东道主,又是搬来了小桌子,又是搬来了锦墩子,不仅亲自动手生炉子,还亲自接来了一小铜壶的水,慢慢烧。 炉火将水烧开,还需很长一段时间,滕紫屹皱着眉头,努力沉住气。他向来知道这个盗骊,越是关键时刻越是喜欢故弄玄虚,你还不能逼他,逼急了他一负气,就会跟你对着干。 盗骊是狡猾的任性,程熙是霸道的任性,跟这俩人为伍,滕紫屹感觉,真不容易! 程熙倒是没觉得盗骊在故弄玄虚,自发地靠近炉火,汲取一点暖意,惨白的小脸印上火光,倒是添了几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许多。 滕紫屹沉了沉气,才将眼底的那抹不耐稀释,吩咐道:“你给公主诊诊脉,看看有无受惊,有无受寒。我看她不是很好。” 盗骊勾起唇角,依言照办。可是目光深深浅浅地胶着在滕紫屹身上,斜着脸凝视了他半天,看得滕紫屹都有些不自在了,才微微笑道:“还好,没有受寒的迹象。” 滕紫屹一直紧张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盗骊道:“只是现在有一事比这个更着急,更重要。” 滕紫屹好奇,“什么?” 盗骊却依然十分欠扁的卖弄玄虚道,“驸马和公主稍等片刻,盗骊去去就回。”然后,站起身就扔下了滕紫屹和程熙二人,噔噔蹬的快步走了。 留下滕紫屹和程熙面面相觑,尤其是滕紫屹,当着许多人的面,他能自然而然的关心她,爱护她,但只留他们俩时,滕紫屹觉得呼吸发紧,背脊发僵,嘴唇抿了又抿,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公主冷么?”问出口了,滕紫屹就觉得自己傻。 程熙却是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递给滕紫屹,用行动告诉他,冷不冷握握便知。 第184章 破局的关键 滕紫屹双手将她的小手合在掌间,浓眉不由得再次蹙紧,“怎么小手这般冰凉?”于是,将她另一只手也抓了出来,捧在他的双掌之间,用他双手的热度来温暖她的。渐渐地,他的双手也不够火热了,便将她的手贴在他的脸颊。 程熙纤弱的手指能够敏感的感受到他脸颊的皮肤光滑,他下巴残留的胡茬微微扎手,他紧紧抿着的嘴唇柔软性感……如此来回了许久,程熙的两只手才渐渐有了暖意,那皮肤也不再是白皙到透明的苍白了,反而晕上了一层薄薄的羞红。 “嗯哼!”盗骊匆匆赶回来,就看到了滕紫屹和程熙双手紧握,四目相对的这一幕,故意大声的咳嗽一声,打断他们。 滕紫屹抬起双眸,看了他一眼,继而目光紧盯着他匆匆取回的一本小册子,沉声问道:“这是什么?” 盗骊献宝一样,将小册子举得在身前摇一摇,眨巴了两下眼睛,才道:“这就是破局的关键。” “哦?”滕紫屹挑起一根眉毛,“拿来。” “给你也没用,你未必看得懂。” 滕紫屹再挑起另一根眉毛,“拿来!” “好吧好吧,”盗骊别别嘴,故意地将小册子抛出一个抛物线扔给了他,然后顾自己去取了一整套紫砂茶具。 滕紫屹呼啦啦的翻看着小册子,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相对而言的,盗骊则是一派云淡风轻,只见他慢慢悠悠的用木勺舀出少量茶叶,放置于茶盅底部,见火炉上的铜壶顶盖开始氤氲出白气,才提壶将沸水缓缓注入茶盅至八分满。略略放置,吸去茶沫,弃了初道,再泡,再稍置,才将茶盅双手奉与程熙。 程熙的双手依然被滕紫屹合在掌间,他翻动一页小册子,大手就回归盖在她的手背上,看完一页再翻一页,好像她的双手离开了他的掌间便是结冰一般。 程熙不说话,也不打算取回双手,倒是滕紫屹低着头看着书,直接夺过了茶盅,二话不说像是喝酒一般,一饮而尽,而后将茶盅随意一搁,仿佛他刚刚喝的就是一杯白开水。 盗骊看着他一旦有正事忙碌就不知风雅为何物的样子,简直无语。 程熙一直浅笑着,热茶热气蒸晕之下,惨白的脸颊有了一丝朱润。盗骊对着程熙别别嘴,对着滕紫屹翻翻白眼,而后再次慢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上述动作,依然双手奉上茶盅递与程熙,看上去始终如一的气质闲淡,清雅风度。 程熙微微一笑,将已经有点暖意的手从滕紫屹的掌间抽回,也双手接过盗骊所奉之茶,慢嗅茶香,轻轻啜饮了一口,将茶水停留在齿舌尖,咽下后齿喉留香,而后慢慢闭上眼睛细细回味。 再睁开眼睛时,眸中闪过一抹光彩,果然好茶。 盗骊看到程熙的神色,也是目露一喜,果然有懂得品味的人了,于是换了一种茶,换了一种烹茶方式,为程熙再沏一杯,程熙则是细细品味。 第185章 两个字,造人! 这一边是在闲适的品味茶香,而反观滕紫屹那一边,却已经将那边小册子翻至最后一页,然后重重摔置在了地上。从他的神情和动作上来看,这本小册子带给他的只有疑问和不爽。 程熙微微瞄了一眼那本小册子,确实看不出名堂,因为那上面记录的全是一些日期、时辰之类的数字,没有注明这些日子和时辰里发生了什么,就是一团乱,似乎并无章法。 唯一的解释权只在书写这本册子之人身上,很明显,只要盗骊不开口,滕紫屹就算把这本小册子翻烂了,也看不出一个究竟。 终于,滕紫屹不再为难自己了,抬起双眸,指着那本跟盗骊一样该死的小册子,直视着盗骊,皱眉道:“这到底是什么?” 盗骊慢慢地换了盏茶,目光悠悠,漫声道:“这是我入府五年来,公主的月事记录和行房记录啊。你没看出来么?也太不关心我们公主了。” 滕紫屹挑眉,眸中闪过一抹不解,“那怎么还会有时辰记录?” 盗骊的面色浮起一层苦笑,举起手中茶杯又饮了一口,而后缓缓道:“时辰才是关键呐,驸马大人。公主体弱,又余毒未清,受孕本就是比较困难的事,如果还不能外在协助点什么,就真的可遇不可求了。” “你的意思是……是要……?”滕紫屹的视线久久的停留在盗骊淡然的容颜上,良久后方才缓缓收回到下垂的羽睫中。他总算是明白盗骊要如何破江随云之局了。 可是……“这受孕之事,由天不由人,半点不能强求。西凉女国的皇族又向来子嗣艰难,女皇陛下只有公主一个女儿。公主也是五年内从未,从未……”说到后面,滕紫屹快速瞄了一眼程熙,眸色幽深,轻叹无语。 盗骊只略略瞟了一眼程熙的表情,见她并无愠怒和不悦的神色,又接着道:“西凉女国的皇族之所以子嗣艰难,就是因为她们过幼就尝腥,成年后又不知节制,美男成群,纵情过欲,贪图享乐,不爱惜身体。说实在的,以公主之前的胡作非为,即便不中那阴魅之毒想要子孙满堂也是极难之事。” 听到此处,程熙终于动容了,她表示不服,“我这不是已经在改正了么?!” 盗骊冲她坦然一笑,以目光示意她稍安,仍是保持着原先的语速,“公主确实表现不错。但是公主过往实在太任性,再添中毒又深,所以如今才会如此痛苦。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程熙漂亮的秋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正了正身子,道:“反正现在也回不到以前了,所以那些荒唐就此揭过。反正你只要知道现在我会完全配合你就行。别再给我整高深莫测那一套,别再给我耍故弄玄虚那一套,我要知道你完整的计划。” 盗骊狐狸眼放了放光,故意靠近程熙,附在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其实一整套完整的计划,就只有两个字,受孕!” 第186章 搅动风云的好手! “受孕?”程熙惊呼,眨巴着眼睛紧紧看着盗骊,怀疑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怀孕了,就能破那个江随云的局了?” 盗骊一双如明月般清亮的狐狸眼中漾着胜券在握,唇角微微向上一挑,轻飘飘地说道:“没错。如今的天下,四国九州之内所有的百姓都深信天机阁阁主的预言,天机阁阁主说哪里哪时会有地震,必然不误一天,天机阁阁主说哪里哪片会发生洪灾,必然不错一分。多少平民百姓就是因为天机阁阁主的语言而免于丧命,而那些最开始不相信他的人,全都命丧当场,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久而久之,不只是黎民百姓,连四国朝廷也都请了天机阁阁主来做各自的国师。天机阁阁主也并无偏颇,有时帮帮西凉,有时又为东雍出出主意,兼顾北汉和南越,一副超然凡尘的仙家风范。没有人知道天机阁阁主到底是什么身份,百姓们都称他为救世主。而只有我知道,他是江随云!” 程熙倒抽一口冷气,江随云是个神棍?还是天下第一大神棍?只是,他怎么会这么牛的?难道他跟她一样都是穿越人士?不对啊,这个世界明明是架空的,以前所学的历史根本派不上任何用场,要不然程熙也不会混得这么惨淡了。 程熙脑子快速转动了一下,才道:“所以,只要江随云以天机阁阁主的身份预言我多行不义,将终身不孕,西凉百姓就已经信了大半了。再加上在祭天过程中,天外飞石砸中西凉山,引起轰动和恐慌,只要有人将这块石头的莫名到来与我的无德无能不堪大任联系在一起,认为这是上天的警告,便就能够在宗亲和大臣间将我立在必败之地了。这时候如果再有人怂恿女皇陛下让太医为我诊脉,只要有了太医的确诊。我就死的铁铁了,再无翻身的可能了,对么?” 一直关切地凝望着程熙每一丝表情的滕紫屹略略叹了口气,他知道如果让江随云的计划真的实行,即便是滕紫屹和盗骊联手也无法抗衡,毕竟江随云先拢住了百姓的信任,制造了民心所向,再加上完全利用了西凉女国的祖制,这是连当今女皇陛下都无法对抗的,毕竟如果当年不是皇长女突逢变故无法再孕,也不可能有当今女皇的登基称帝。 如此,不费一兵一卒,不流血不动刃,就让御宸熙彻底失败,再无皇位无缘。这真是真真正正的釜底抽薪,真真正正的断人活路了。 江随云,果真是搅动风云的好手。 程熙仰起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炉火的红光和氤氲的茶热拂照在她带着朱润的脸上,却已经映不出一丝的暖意,反而有了一些清肃和苍凉的感觉。 她幽幽的开口,道:“滕紫屹,如果我没记错。你貌似跟我说过,江随云是我的所爱,对么?可是,他……爱我么?或者,我应该问,他……爱过我么?” 第187章 公主又伤盗骊的心了 滕紫屹不语。江随云出现在他之前,出现在公主身边的任何男人之前。谁都无法评判当年的江随云是确实包藏祸心还是纯粹相互吸引。 可眼下,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爱过,或者从未爱过,都不能改变他有害她之心。 真心,或者从未真心,也不能改变他日益膨胀的狼子野心。 原先,江随云只是盗骊一个人的死仇,是东雍司空氏的世仇。可如今,他也是滕紫屹的,是整个西凉女国的。 公主已经被他害得身体成了如此这样,绝不能再让他的阴谋得逞。 看着滕紫屹那讳莫如深的脸,程熙就已经明白了大概了,以前的那个御宸熙就是瞎了眼被猪油蒙了心才会对身边的美好视而不见,却对一个或许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的男人恋恋不忘。纯熟犯贱,纯熟活该。 认清现实的这一刻,程熙拾起骄傲,笑靥如初。她说:“如果当年对他的爱是一种错,那么就让这份错在今天戛然而止。再相见,他只是仇人,更是陌路人。你们有什么计划,有什么筹谋尽管道来,我御宸熙一定尽全力配合。” 盗骊看着她,缓缓将一杯热茶递与她,一抹犹如清风拂过的淡笑,眉眼清明,语调自在安然:“那么,第一步,就先请公主挑选一个男人,一个身强力壮,体力过人的男人,最好还内力雄厚。” 程熙刚抿进一口茶水,差点全数喷在盗骊的脸上。纳尼?是盗骊说的暧昧,还是她自己邪恶了,啥意思? 滕紫屹沉着雍容的眸光也不无怀疑的掠过盗骊那张由来便高深难测的脸,仿佛他再蹦出点过分的话,他就能用目光杀死他一样。 盗骊喝着茶水,温文以待,“如果公主不反对,盗骊很符合以上标准。不如公主考虑一下?” 程熙眼角抽了抽,浑身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了,刚刚觉得温暖的身子,像是挂过了一阵凉风,禁不住的抖了抖。 看着程熙这像是吃到了苍蝇一样的恶寒反应,盗骊狐狸眼中满含怨念,忍不住娇嗔,“公主又伤盗骊的心了。” 滕紫屹不由瞪着他,“这种时候了,你还能开玩笑?我看你还是到地牢里去好好想想,或许思路会更清晰。” “别,别,千万别。”盗骊抬起宽袖投降,淡淡一笑后,轻笑怒骂的目光里也潋滟出了一种严肃的波澜,但听得他缓缓开口,极为认真,“以我对江随云的了解,尽管他的全盘计划中出了一点点小意外,但是并不足以让他就此取消这个完美的计划。也就是,天机阁的预言依然会按照章程出现,这个时候需要女皇和滕驸马出力进行第一轮镇压和疏导,尽量扭改舆论走向,但是效果一定不佳。这是其一。依我猜测,三个月后,也必然会有一块天外飞石砸中西凉山,否则以江随云不办无把握之事的稳妥谨慎性子,他是绝不会大放厥词砸自己的招牌的。到时候江随云一定会拿天外飞石大做文章,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也拿天外飞石大做文章,抵消江随云带给宗亲和大臣的恐慌和偏见。这是其二。” 第188章 盗骊并非浪得虚名 迎上程熙好奇而直接的目光,盗骊即便脸上依然挂着惯性的微笑,可一张俊颜却渐渐冷静肃穆下来,他继续道:“以上两步,我们皆可以见招拆招。唯有最后这一步,只能靠公主自己。” 盗骊目光如水,深深的看了程熙一眼,才眸光清亮道,“以我的医术,只要听从我的安排细心调养,再加天时地利人和以及一切必要的外在辅助条件,有五成的把握可以让公主在年富力强年龄段里顺利怀孕,并安全产子。可是以公主目前的身体,如果让那帮太医院里抱残守缺的老太医们诊断,十个太医相信会有九个绝望摇头。只要太医们的联合会诊一下达,江随云之前做好的那两个铺垫的效果才会大爆发。到时候,我一个公主侧夫身份的天下第一神医,即便拍胸脯作保,相信也依然是不具有任何说服力的。” 程熙一直看着他,眼眸里不由自主随着他的话语而闪烁着不同的情绪,但面颊上不露出半分惊怯的表现,她告诉自己,沉着冷静,听他把话说完。 盗骊并不温柔,他诉说的每一个真相都是一把尖锐的刀子,刺穿程熙对于前途对于未来所有虚妄的美好,只留下现实。“天机阁会选在最巧妙的时刻流出预言,以他们的能力和在百姓间的影响力,旦夕间便能进入所有尽可能的街头巷尾,造成全民热议,这一点我们阻止不了。三个月后的某一天,怪力乱神的天外飞石砸中西凉山,引起全城恐慌、流言随之四起,我们依然阻止不了。此两项阻止不了,那么最后一项让太医们联合会诊,我们依然阻止不了。江随云就是知道,即便我们提早知道了他的阴谋,他的计划,也未必可以阻止他。这就是他的自傲自负和机关算尽,我们不服却也不能不承认。但是即便承认了,我们就唯有坐以待毙么?并不!综上所述,要想一举攻破江随云的连环局,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三个月内,公主受孕成功。只要公主受孕成功了,到时候太医会诊便不是绝望摇头,而是惊喜磕头。这才是于绝境四两拨千斤,这才是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的险中求胜。还请公主,务必配合。” 程熙一直略微不解的扬眉洗耳恭听着,尽管盗骊说到最后有些激动,却并不能鼓舞她的心。在现代,那么多男男女女什么问题都没有,依然求子无果,那些XXX不孕不育医院开的大城市小城镇到处都是。在现代还能吃激素刺激排卵增加受孕的概率,更或者依靠试管婴儿等等科技手段,但是在这儿……仅靠一个盗骊,再添一个现在大声说话都嫌费劲的虚弱的她…… 盗骊收敛起一贯的似笑非笑,收敛起伪装的从容莫测,罕见的冷静肃穆的脸靠近程熙几分,“公主勿需诸多担心,公主只需要坚定的相信盗骊,相信盗骊的医术并非浪得虚名。” 第189章 这么直接的邀请他,这… 盗骊说这话时略为一顿,程熙并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看着他微微抿唇之后,神色更为慎重的再度补充道,“此外,如果公主没有特别要求爱情的选择那个共同完成任务的男人的话,请考虑盗骊!这一次,盗骊并非说笑。因为,只有我才能真正的从公主的身体性能出发,最大概率的让此事完美达成。” 盗骊的目光如水,语气间诚恳至极,此时的他并无伪装,更无半分张狂,将一身一直严格收敛住的霸气张扬开来时,便是名士低调的奢华,便是皇子睥睨的尊贵。 不可否认,他是个最上乘的男人,风采绝世,万中无一。可是他算尽人心,拨弄风云,也运筹帷幄,可他跟江随云一样,唯独没有把情和爱放在眼里,寄于心上。 如果,程熙答应了他,这便是一项共同完成的任务,这便是一场只有输赢的战役,或许这还是一次以江山为聘的交易。 程熙,抵触! 哪怕到了一切都将倾覆的这一刻,她依然想要守住内心的这一底线。 于是,她看向了滕紫屹。 当知道盗骊的破局计划起,滕紫屹虽然也在洗耳恭听,虽然他也钦佩盗骊的计谋,但是他依然别过了脸,不看她,也不看他。 他用尽全力在放空,他用尽全力在压抑,他用尽全力在……其实他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如此用力的捏紧拳头,如此用力的抿紧嘴唇,如此用力的拧紧眉头,如此用力的皱紧头皮…… 或许他怕……他怕他如果不那么用力的控制住自己,他的眼神会流露出什么真实的东西,他怕他如果不那么用力的控制住自己,他一个多余动作就会使盗骊的计划效果折半。他更怕他会控制不住的看着她,抱住她,带走她…… 从理智上来讲,滕紫屹希望她答应盗骊,那样成功的几率便会最大。 从情感上来讲,滕紫屹又希望她不要答应,这样的建议最好连考虑都不要考虑。可是…… 还是答应吧。 虽然别过脸去了,滕紫屹依然能够感觉到脑后有一道目光灼热的向他射来,有殷切,有探寻,有期待…… 滕紫屹僵硬着脑袋转过脸去,他将双拳捏至最紧,紧到每根手指的骨节泛白,紧到手背上的每根经脉皆数凸起,但他仍是命令自己,如果公主问他的意见,他一定要浮起微笑,毫不迟疑的同意,甚至……甚至想方设法地劝说她同意。 他一定可以雍容端方,清风淡笑,他一定能够做到毫无破绽。 一定! 程熙静静的看着滕紫屹那双眼落星辰的墨瞳,“滕紫屹,身强力壮,体力过人,最好还内力雄厚的那个男人,可以是你么?如果配合完成这个计划,我选中的那个人是你,你会答应我吗?” 程熙认真的说着,带着甜甜的笑容,那样子像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带着对爱情对生活的憧憬,和从来都没有放弃过的单纯,就这么直接、不避讳的邀请他。 第190章 唯独滕驸马不行! 滕紫屹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到底是哪些情绪在纠葛交错,他只知道整颗心一会儿收缩成小小的一团透不过气来,一会儿又膨胀成肿大的一团呼不出气来。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他惯常对她说的,此时此刻也只需静静地道出便可,便可…… “谁都可以,唯独滕驸马不行。”盗骊打断了滕紫屹已经卡在喉间,呼之欲出的那一个“好”字。 他也根本不看两人诧异的眼神,语调从容而坚定,却是不改初衷,清越的声音笃定坚决,甚至是不容反驳地重复道,“谁都可以,唯独滕驸马不行!如果想让公主以这样的身体在三个月内受孕成功,公主只能挑选一个男人专一对待,否则不但伤身且会紊乱心神和体质,必要时候还要牺牲部分内力来加速公主身体的复原。这个男人一旦选定,便没有旁人可以代劳。所以,这就必须要求那个男人心无旁骛,一心只在公主身上,而且那个男人还要尽量完全配合公主的体质变化做到随时待命。滕驸马身上有太多责任和使命,他要做的事情也太多,如何能够抽出整整三个月的时间不问繁杂,只与公主如胶似漆?此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不是我看不上滕驸马,而是这几个月公主频出意外,滕驸马累月无眠无休的奔波劳碌早已让他积劳成疾,身体早就不是顶峰时期了,更何况这些日子因为忧心公主的身体,滕驸马经常漏夜造访公主寝宫,坐在公主的床边看着公主的睡颜,一坐就是大半夜,好像他自己是铁打的似的。更有一次,午夜已过,滕驸马正准备回去休息,公主突发噩梦,梦中双手乱抓,无意中碰到了他撑在床沿的手,便死死拽住不肯放开。那一次,滕驸马就看着公主蹙紧的眉头而皱紧自己的眉头,一直枯坐陪伴。眼看天快亮,公主快醒了,才从窗户跃出离开。第二日,公主没发现滕驸马眼中严重的红血丝密布么?可是,第二日府中依然有千千万万的事情需要他定夺,岂有一时一刻可以休息?滕驸马如此殚精竭虑,我敢说他的身体早就大不如前了。从上述各项条件来看,滕驸马都不是上佳人选。公主还是,另择他人吧。” 程熙撑住身体,努力的站起身,挺直脊梁,倔犟的微笑,“既是如此,那我还非要滕紫屹不可了。” 盗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滕紫屹也讶异万分的看着她。程熙反而笑靥如花,粲然惊艳,“我讨厌若即若离,我讨厌爱而不得,我讨厌瞻前顾后,我讨厌表里不一。如此甚好,一次性解决。滕紫屹,全心全意给我三个月,这于公于私并不完全违背你的初心,这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的责任和家国天下,但我要求你的真心实意。我只想说,这是最后一次,我御宸熙此生最后一次向你滕紫屹求证,你是否依然坚持,不会爱我?!!!” 第191章 滕紫屹,你是个中翘楚! 滕紫屹也站起了身,他修长挺拔的身姿整整高出了程熙一个头,程熙需要仰高脑袋才能看见他浑然天成的俊颜。那笔直高挺的鼻梁,那轩昂俊逸的眉毛,那近乎完美的脸型,那性感淡雅的双唇,那像是被森林里的空气洗涤过的阳光味道,和天然而成的尊贵卓雅气度,都是让程熙一见便倾心的优秀。 这样的一个男人,如果曾经倾心过,是很难从心中轻易抹去的,更何况他就近在咫尺,用他那种身世卓越的修养,内涵十足的魅力继续蛊惑她,她如何能够逃脱,如何能够幸免? 此时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正握住程熙的双手,可他却仿佛控制不住力道般,将她的手指根根扣紧,近乎生疼。 程熙知道这样的决定对于滕紫屹来说,并不容易。他如果选择了她,势必要放弃很多,而那些放弃却早已烙进了他的生命里,是组成他如此骄傲和构成他才是滕紫屹的基底,一旦轻言放弃,哪怕只是三个月也是剥皮剔骨一般,难以割舍。 所以,程熙很有耐心,她静静地等着,面容温和。 淡淡的笑,自然的勾起,她等待着滕紫屹忽闪忽闪的睫毛停止抖动,她等待着他梳理过所有的得失后依然毅然决然的选择她,然后结合彼此的一生,这才是她想要的爱情,这才是她想要的滕紫屹。 所以,她可以毫不动容地忍受着手指被捏紧的生疼生疼的痛感,目光怔怔地看着滕紫屹,忘记呼吸,忘记周遭,忘记所有,只静听……他的回应。 良久,良久,仿佛轮回过一生一世一般,滕紫屹那轩昂俊逸的粗眉微蹙,他卓然端方的面容纠结,而后他性感淡雅的薄唇轻启,语重心长的道出一句,“公主,不要任性!” 程熙一愣,心头一冷,脸色大变。 不要任性? 不要任性??? 不要任性!!! 好,很好,非常好。程熙感觉心被人狠狠的拽至高处,悬空飘荡,失重一般,反而察觉不出有没有疼痛。 如果只是以往那种求爱的再一次被拒绝,程熙尚且还有勇气支撑,因为那有可能是自己操之过急。可是,在这样的局面下,在盗骊已经道出了他明明十分关心她的情况下,在她将两人的退路都挥刀斩断的当下眼下,他依然冷静的拒绝!!! 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就像是无形的刀子,刺穿了程熙所有的期待,让程熙的心底里忍不住尖叫。 滕紫屹,你王八蛋! 她明明已经告诉自己,要对你滕紫屹死心,她也慢慢可以做到了。可你为什么偏偏要给我廉价的关怀,让我对你又死灰复燃?谁让你不经我同意半夜守护我到天明的?谁让你不经我同意殚精竭虑到积劳成疾的? 滕紫屹,我现在才终于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懦弱,什么才是真正的伪君子。滕紫屹,你简直是个中翘楚! 程熙总算是看明白滕紫屹眼眸里那丝冷傲和痛心了,她只是万万没想到,他严肃梳理之后,他全面的权衡利弊之后,忍痛割舍掉的仍是她,仍是她! 第192章 她的尊严也是尊严! 程熙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此刻如同纸白,但整张脸还力图保持着平静,眼球在颤抖,眼圈里,无法克制的氤氲了水汽,却依然高高的扬起脑袋,优雅如同女王,苍凉如同战败的将军,哽咽道,“谢谢你,滕紫屹,你终于成功的让我心死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来纠缠你了,你放心。” 言尽于此,程熙倏地抽回自己的双手,可是滕紫屹像是忘记了他还紧捏着她的手般,依然抓得很紧,紧得疼了,连心都跟着愤怒起来。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滕紫屹你到底什么意思??? 程熙的目光对上滕紫屹担忧万分的视线时,心头的愤怒淤积到了无以复加,她不想再让自己难堪,身为堂堂一国长公主,多次自作多情,多次遭到同一个人的拒绝……他确实优秀夺目,确实出色到过分,他也确实为她殚精竭虑,但不能因为他曾给过她十分的温柔,就可以给她十分的残忍。 她的尊严也是尊严。 “滕紫屹,放开我!”程熙睨视着他,低沉的命令,声音里渗透着遮掩不住的颤抖,她努力的让自己无所畏惧。滕紫屹凭什么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践踏了她的痴心和尊严之后,还死死的扣住她的手指不放,让她无处可逃,还摆出一副大仁大义、重情重义的模样?!!! 你们高智商者表面殷勤、心底诋毁的人生如戏那一套,恕她不再奉陪。 滕紫屹却是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命令一般,仍是抓紧她的手,唇线抿紧,面色如冰,眼眸里带着鲜有的厉色,语气却像是在哀求,软声道:“公主,别任性了!” 又是这一句,又是这一句! 程熙的心头不由得燃烧起一团火,愤怒到疼痛,“任性?你说对了,我就是任性,而且任性到底!” 甩过脑袋对着依然坐着,眼看着场面失控有些无语的盗骊,劈头盖脸道,“对不起了盗骊,白费你这么多功夫,白费你如此思虑周全,但我要食言了,之前说的我会全力配合你计划的那些话,现在我要全数收回。看吧,这才是我的任性。” 程熙的眸中有着一种浓烈的伤,刺痛了滕紫屹的双眼,他的手上不由放松了一些,程熙便不顾疼痛,狠狠的甩开,两人两片衣袖各自纷飞的苍凉拂过盗骊清俊严肃的面容。他也坐不住了,缓缓站起身,在斟酌着说辞。 可程熙却不给他任何打圆场的机会,且说且退的扔下最后一句话,“你的那个计划,从一开始我会耐心听完,就是因为我想好了我要选滕紫屹,我只想要选滕紫屹!如今,他拒绝了,世上再无第二人选。你们爱咋咋地,别再扯上我!”心底里,眼底里都是受伤后的绝然。 一帮混蛋! 程熙气恼的攥起桌上的那本小册子便扔在了滕紫屹的脸上,仍然减少不了心头的羞辱和痛恨。 眼底里的泪水,不可以在他面前滑落,兀自转身,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第193章 这不还有我呢嘛! 看着那本小册子向自己的面盘袭来,滕紫屹不躲不避,默默忍受着她发泄给他的任何情绪,眼睁睁看着它狠狠甩向自己的脸,而后从自己脸上慢慢滑落。小册子落地,滕紫屹脸上冷峻漠然的神色,早已柔和了线条,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想追,脚下却被灌了万千水银一般,挪不动步子。他此时的脸上温柔愧疚,写着浓浓的歉意,可惜,她根本看不到。 盗骊叹了口气,默默坐回到了位置上,默默收拾着一整套的茶具,看滕紫屹仍像根柱子一样杵在那儿,不由得踢了他一脚,“你还站得住?” “我……”滕紫屹只是说出了一个字,却已经掩不住的嗓音沙哑,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割过喉咙一般,刺辣辣的疼,“我现在去追她不是又招惹她了么?你说过了,我不合适,谁都可以,唯独我不可以。”说到后来,滕紫屹感觉自己的心口像被塞满了大小石块,沉重到根本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他见不得任何人伤害她,让她难受,可最终居然连他自己也伤害了她,让她如此难受,滕紫屹觉得自己简直该死,最该死! 盗骊目光漠然,心底却是情绪在翻滚,深吸一口气,才默然道:“你确实不是上佳人选,但是咱们向来好色博爱的熙公主,一朝昏迷醒来,居然变得痴情无比,还痴情了你这么个木头,真是瞎了眼。” 滕紫屹闻言,一把按住盗骊假装忙碌的整理茶具的手,急迫问道:“你什么意思?” 盗骊抬眸斜看着滕紫屹,脸上依然是似笑非笑的欠扁表情,可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叹息:“什么意思?之前确实是唯独你不可以,可咱们的公主够任性,够决绝,所以现在是唯独你不可了!什么意思?就是你麻烦大了,得天天伺候咱们公主了的意思,够明确了吧?” “可是……”滕紫屹一怔,继而黯然道,“你之前说的确实是事实,我的身体确实大不如前……还有我……我……” “这不还有我呢嘛!”盗骊漂亮的狐狸眼斜瞪他,侧靠在矮桌上,眸中精芒微闪,“公主那样的病躯我都能调理成正常人,更何况你只是过度积劳?” 滕紫屹面露一喜,“你的意思是,我可以?” 盗骊连连叹气,啧声道:“真没想到跃马横刀,呼啸来去的滕驸马,居然对自己那方面的能力如此不自信,啧啧啧……真为公主的选择担忧啊……”盗骊又恢复到那种玩世不恭又讳深莫测的模样了。 那是滕紫屹熟悉的模样,可以让滕紫屹放心的模样,代表着他从容在握,成竹在胸。 微微屈身,这一次滕紫屹真心实意的对着他拱手行礼,“那么,就有劳你了。” 盗骊只是毫无所谓的笑笑,眉间掠过一抹极为清傲的神情,但刹那间犀利转瞬即逝,他仍是那个似笑非笑的盗骊,用嘲弄的口吻道,“我这么劳苦功高,应该有何好处,滕驸马心中有数的吧?” 第194章 好狗不挡道,奏凯! 滕紫屹坦然迎视着盗骊,肃然道,“你我并肩作战这么多年,你的所求我自然明了。如今,江随云已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仇人了。江氏父子也不再是你一力推翻的乱臣贼子了。这一点请你勿需担心。” 盗骊点头,唇边还自始至终挂着一抹微笑。虽然由始至终,他都有求于滕紫屹,可他从未卑微,从未迷失在仇恨中,也从未沉沦在繁花里。他是琴韵茶香的风雅闲客,也是城府万钧的谋策之士,归根到底,他依然还是风度绝伦的皇家之子,哪怕他丧家灭国这许多许多年,骨子里的东西,永远不会变。 “那么,告辞了。”滕紫屹看了眼窗外的晨雾弥漫,说的急不可耐。 “慢走。”盗骊看了眼人走茶凉的狼藉桌面,说的有气无力。 及至滕紫屹转身离去,盗骊唇边始终挂着的那抹微笑才慢慢转为苦笑,那抹苦,浸透了酸涩,涩不可挡。 饶是盗骊如此善于伪装,如此善于隐藏的人,仍是止不住漫天的苦在嘴里蔓延,情不自禁地将苦涩往下吞咽,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其消解。可那浓稠的化不开的苦涩却蜿蜒吞进了胃里,渗透进了心底,浸润到了血液里、骨髓里,在每一寸心肝、每一寸皮肤里扎根停滞,再也挥发不出来了。 心底有个声音在耳提面命:司空贽啊司空贽,说好的要砍断情丝的,别让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指尖嵌入掌心,钻心的疼痛才能唤回他的理智。 御宸熙,以往不能要。如今,要不起。 用情,便是痴妄!司空贽,你要清醒。 —————————————————————— 凌晨时分,天边被撕开了一个裂缝,阳光才能倾洒进来。可是,夜还是夜,那一丝一缕微薄的晨曦依然照不亮浓重的夜色。 晨露弥漫,白烟萦绕,看不清远方,看不清方向。程熙双手抱着肩,一头扎进浓浓的白露里,低着头闷声走得又急又快。 不再去想她跟滕紫屹之间的谁对谁错,究根到底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失恋么? 没有失恋的青春,不能称之为人生。 对,失恋后才能成长。 程熙心底里带着一种凛然的念头,不顾来路,不顾去往,只闷头走得越来越快,直到满怀撞入一个男人的胸膛,被一股森林般清新的气息包围,还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有一双有力的臂弯轻轻抱住她、稳住她,程熙这才愣愣的抬头,等看清来人是谁时,第一时刻,程熙浑身的细胞都在挣扎。 滕紫屹,你的脑门从此刻着“王八蛋”三个大字,哼! 转个方向,继续闷头走,又撞了个满怀。 我的额头,嗷嗷嗷…… 王八蛋!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 “好狗不挡道,奏凯!” 滕紫屹皱紧了眉,低头宠溺的看着她,软声道,“熙儿,你听我说!”滕紫屹的声音里带着愧疚的歉意,真挚又温柔,就这么固执坚决的抱紧了她,不放开。 熙儿?呵…… 呵呵呵。 第195章 她任性,他便蛮横! 程熙嘲讽的笑了,那笑容撕裂滕紫屹的温柔如水。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给她逃跑的机会,她挣扎,他便抱得更紧,她任性,他便蛮横。 真没想到卓尔端方的他,蛮横起来居然这么没脸没皮。 程熙本就身体虚弱,哪里敌得过他的强而有力?没多久她就脱力了,气急的她别无他法,脑袋一蹭就顺势狠狠咬住了他的臂膀,用尽全身力气的咬他,咬他,咬他。 将他带给她的羞辱和伤害全部还给他,将他带给她的难堪和伤心全部还给他。 去死吧,滕紫屹,带着你的雍容优雅去死吧,带着你的完美卓越去死吧。 我程熙不稀罕,不稀罕,真的不稀罕。 程熙咬的压根发酸,可是滕紫屹连闷哼一声都没有,依然搂着她不放开她。程熙抬头,瞪着他,“滕紫屹,我再说最后一遍,放开我。”她声音里的冷漠如此明显,可是那一丝尾音的颤抖,依然不期然的流露出了她的伤心。 “疼么?”在此时的滕紫屹的眼底,程熙就像是一只生气的小狗一般,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带着水汪汪的委屈和愤怒,惹人爱怜,像是灵魂也会被她那抹可怜兮兮给攫取了般,滕紫屹的声音不自觉地便柔情似水,“对不起,我的肉有点硬。把你咬疼了么?” 程熙愣住了。抬头看向滕紫屹那浑然天成的俊颜,似乎从第一次见他,他就总是这么一副略带疲惫的倦容,本来她只知道大概,经盗骊一说,她才知道他为她付出的竟是那么多。如今他轩昂秀挺的眉微微皱着,歉疚的说着根本不需要的抱歉,并没有一丝的虚伪。 程熙发现,只要他给她一点点的温柔,她的心底便会被他灼出一个洞来,泄露出内心所有的柔软。 可是,她不能再这样了。爱上一个人,她可以卑微,可以主动,可以交出她一整颗心。但是她做不到像张爱玲说的,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她的亲身经历告诉她,如果她一味的卑微到尘埃里,只会被踩进泥土,狼狈一生。 她的心不是吉他,他如何拨弄,她便随他响出什么音符。 她的心也不是自来水,想开的时候奔涌如泉,想关的时候一滴不留。 拾起身体里所有潜藏着的冷酷,用来粉饰所有的脆弱,再次看向滕紫屹时,她的目光坚定有如星辰陨落之前的苍凉,不喜不悲,只是不再畏惧,“滕紫屹,什么都可以勉强,唯一不可的只有感情。我其实并不怪你,你不爱我,这并没有错。你直接拒绝我,好过你假意敷衍我。我知道你当我的驸马,一直都很辛苦,可我却从未真心感激你,这是我的过错。我只想要求一点,请你不要随处释放你那该死的温柔,请你不要虚伪的给我光明和希望。我有时很傻,什么都会当真。我其实从不害怕一个人走,我只是害怕你站在亮处向我温柔的招手,当我鼓足勇气快乐的向你迎光而行时,你却冷酷地甩开我的手,漠然的转身,再让我一个人走。” 第196章 如果他的温柔是罂粟 挤压在胸口的所有痛和怨,被一台榨汁机搅拌打碎,蹂躏过心脏,体无完肤。 再看滕紫屹,唇线抿紧,面色如冰,眸光沉痛,整个人都有一种无比歉意的温柔,他的语音沙哑沉痛,甚至夹杂着一丝恐慌,柔声道:“对不起,熙儿,我从未想过你会因为我而受到如此伤害。如果我知道,我绝不会这样伤害你!” 滕紫屹揪紧的浓眉带着愧疚的歉意,双臂固执决绝的抱紧了她,还将下巴用力的抵在她的头顶,将她的脑袋用力地摁进他的胸膛,仿佛害怕她倔强的再次离开一般,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份箍紧中带有的些许颤抖。 程熙讶然,双手用力撑在他的胸前,将自己推开他尽量远的距离,无视他眸底那清澈深情的温柔,而是冷冷静静地道:“驸马爷,你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吧?还是说,若即若离玩暧昧才是您惯用的那一套?”如果他的温柔是罂粟,那么请原谅此刻已冲荡不了她城防坚固的心。 滕紫屹若有似无的叹息了一声,将她时时刻刻准备从他怀中逃离的身子掰正,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认真道:“对不起,熙儿,如果我现在才说,我同意,我愿意,你会觉得我反复无常么?” 他的语调温润,他的面色愧疚,太多的疲累也消减不掉他的俊美。他修长的大掌扣住她的双肩,看着她的目光里带着无尽的歉意和温柔。 他总是从亮处走来,拯救她于危难之中。他总是宠溺地守护着她,抚平她穿越后所有的彷徨和迷茫。他看着她时的双眼总是那么温柔,让她无形中产生了那么多勇敢的希望。可最终,也是他给了她最大的煎熬和失望。 “会!当然会!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可能你刚刚还说不喜欢的,我一个决绝的转身,你就变口说喜欢了。那样的喜欢,太廉价。还不如不给!滕紫屹,你我泾渭分明,各自相安吧,你的反复无常,我已奉陪不起。”不就是装冷漠,装绝情么,谁不会? 趁他在失神,程熙毅然地推开了他,转头就跑。负气也好,委屈也罢,她又不是一条流浪狗,被主人遗弃后,只要他再向她招招手,她就得屁颠屁颠的凑上去。 反正她已经决定不稀罕他的温柔了,反正她已经坚硬了沧桑了心了。 “熙儿,别闹!” 她跑,他就尾随。 滕紫屹的步伐大,她小步的跑着,他只是快步的跟着,便只剩下了前后一米不远不近的距离。 程熙体力不支也跑不快,却也没面子不跑。于是,两人就像是刚刚拌了嘴的恋人,因为一点小口角,女人撒娇的跑了,男人没有半分犹豫、没有半点脾气的追着,像是在秀恩爱一般的演绎着令人艳羡的小情人闹别扭经典场景。 这…… 程熙气急,倏地停住脚步,尖尖的手指指向滕紫屹的眉心,命令他,“不准再跟着我!” 第197章 你可长点心吧! “不准再跟着我!” “那你不准再跑了。”他的口气略显霸道,与她雍容清雅的气质不太相符,一直以来他给她的感觉都是稳妥的,通融的,高贵巍峨的。可是从刚刚到现在,他表现的怎么比她还蛮横倔犟呢? 程熙顺手折下道旁的一根树枝,在空中挥出一道劲风,而后横指着滕紫屹,凶神恶煞道:“你再敢跟着我,我就打你。” 滕紫屹只是那么莫可奈何的瞅了她一眼,摊出两只手掌心,“那你随便打。反正做错事,挨打是应该的。”他的声音清越温润,仿佛天生用来说话的,磁性的,缠绵的,缴械着她的负隅顽抗。 “你……你混蛋!”程熙气急,恼恨得紧,挥着树枝簌簌生风,用尽全力就往滕紫屹身上脸上招呼而去。 滕紫屹像跟木桩一样挺立在那里丝毫不动,程熙更恼怒了,呼呼呼,连抽十几下。 “啪……”突然,程熙愣愣的看着树枝像一条失控的鞭子一样,狠狠地甩在了滕紫屹俊美的脸上,随即抽出一条细细的红痕,慢慢肿大,一时间愣住了。 他怎么不躲? 他不是会武功的么?暗器也射不中他啊,更何况她这中气不足的一鞭? “别气了。随便你打,只是,别生气了!”滕紫屹完美的俊颜上显出的红痕,那么醒目,可他却毫不在意。只是目光轻柔,带着诱哄的语气,将她宠溺。 太不要脸了,太不要脸了,用温柔当武器,刺穿她所有的外壳,用来俘获她抗拒的心么? 然后呢? 轻易的掠获了她的心之后呢?他会负责么?他会珍惜么?还是会再一次高高举起,重重摔落? 程熙啊程熙,脑子清醒点。好歹穿越人士,别把两辈子的老脸都丢干净了。 要不逃吧,落荒而逃吧!对你而言,滕紫屹就是一个魔鬼,你斗不过他的,被他伤得还不够么?你可长点心吧! 天越来越亮了,远远的,程熙都能够看见早起的宫女在庭院洒扫了。这样的心境下,她不想引起任何的关注,果断换了个方向走向更为僻静处。 可是滕紫屹却仍是如影随形,像块狗皮膏药,怎么甩也甩不掉。 程熙急着摆脱他,脚步越走越急越凌乱,一级台阶踩空险些摔成狗吃屎,滕紫屹变动身形越前一步,带着清新的阳光味道将她怀抱,程熙咬唇,也没有力气再去挣扎,只是低着头,闷闷地道:“滕紫屹,有意思么?你到底放不放手?” 滕紫屹毫不犹豫地就回答她了,而这一个回答,就成了禁锢一生的咒语:“这一次,我绝不再放开你!” 这一刻,程熙所有的抗拒,彻底融化。程熙认命的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已逃不掉了,她的心早已沦陷给了他,只要他愿意收留,她便再也取回不了自己的心了。 可她就是不服气啊,“但是你明明那么信誓旦旦的说过你不会爱上我,也不会让我爱上你的。你也明明斩钉截铁的说过,你我不适合有爱,不能够有情的。你说的那么笃定,那么决绝!” 第198章 你的任性有多磨人! 听她如此不依不饶的翻算旧账,滕紫屹只是淡淡一笑,云淡风轻,但那份云淡风轻里略显疲惫和悠远,带着无奈,略微低沉的嗓音说道:“可惜,我既无法阻止你,自然更阻止不了我自己。你都不知道,你的任性有多磨人!” 对上滕紫屹灼灼的深眸,程熙的双颊飘红,猛地在他胸前推了一把,娇嗔道:“谁爱上你了!” 说完,一个旋身,转身又跑。 滕紫屹愣了两秒,旋即唇角一勾,清朗的脸上浮现开怀的微笑。大手一伸,便将她又捞回到了自己的怀里,固定。都跑了这么久了,还没跑够么?她的两条腿那么纤细娇弱,一定跑酸了。 滕紫屹就势坐到了树荫下的石凳上,没把她放在另一旁的石凳上,而是直接把人固定在自己的怀里,用自己修长的双腿给她当肉凳。 这这这…… 这好羞羞的呀! 程熙心跳加速,拼命想要挣脱他的桎梏,只觉得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些?都还没个心理准备啊有没有! 程熙内心在打鼓,脸色更为酡红,可双眼依然明亮,她知道滕紫屹不是一个会轻易给承诺的人,他的忽远忽近看似推心置腹,实则暗藏玄机,如果看不透他温柔之外的其他打算,程熙始终没有安全感。 “那么,滕紫屹,我真的可以吸引你,值得你放弃所有,不顾一切地与我儿女情长?还是你还有什么真正的目的,目前还不方便相告?”程熙警惕的眸子闪着锐利的光芒,如同一根芒刺扎进滕紫屹的心里,使得他不由得严肃起来。 “世上并无多少东西可以令我动容。值得我做出牺牲的更是绝无仅有。御宸熙,我是真心想要你,这一点你毋庸置疑!” 哟呵,认真了? 认真才好呢! 程熙挑着一根眉毛,一脸不为所动,“是么?你在我这儿的可信度太低,名誉又太差,不相信你是理所应当的……” “御宸熙!”滕紫屹原本轻轻搂着他的双臂收紧,程熙甚至能感觉到他因为动气而胸膛剧烈的起伏,如此,她的心才总算是尘埃落定。 但是,他都惹得她伤心了那么久,让他生气生气,她还觉得完全没回本呢。于是仰着脑袋,不屑地鄙视他,继续数落,“难道不是吗?反复无常,玩弄感情,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对待感情完全儿戏,霸道古板,不通情趣。谁知道你这么首鼠两端,是不是因为外面欠着一大堆情债,谁知道你是不是因为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隐疾,又或者我——啊——唔……” 御宸熙这个霸道任性的女人以前做的事情很多,可是话并不多。可现在呢,一张小嘴儿,振振有词,滔滔不绝,可说出来的那些歪理,一套一套的,真真的让他不高兴。 滕紫屹光是看着她的唇,就有一种冲动,他需要让这张嘴立刻停止这些喋喋不休。 恼火点燃了怒火的同时,也点燃了另一团火,然后就变成了一种情难自控。 大掌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拽入自己的怀里,同一时间,薄唇压下去,贴上她的。 世界从此清净了。 第199章 程熙这回彻底呆住了! 可是程熙…… 程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突然都停止跳动了,屏住了呼吸,就这么瞪着一双又黑又大的眸子,直勾勾傻愣愣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这一张无可挑剔的盛世美颜。 他……他在吻她? 他竟然……他竟然在吻她? 中枢大脑一旦接收了这一信息,瞬间有什么东西在脑回路里轰然炸响,炸毁所有理智,而后徒留一片空白。 下意识的,她用力闭上了眼睛。 她在做梦吧? 她怎么做梦了? 不太对啊! 霸道的气息,缠绵的热度,强硬的拥抱,很真实,真实到她能感觉他在不断加深时,碾磨得她的唇有一丝丝的生痛。 而后,大脑指挥总部就只剩下震惊了。 足足三十秒之后,程熙才又倏地张开了眼睛,却不想滕紫屹还流连忘返着,那深邃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自己,两人的视线相撞,程熙总算知道羞红脸了,找了找自己的两只手,找到了,然后一把推开滕紫屹。 滕紫屹还意犹未尽,他希望她也意犹未尽,可她却急着推开他…… 她越是这样,滕紫屹越想要制服她,她这种不享受反而落荒想逃的模样,会令他很受伤的。 难不成,是他的魅力不够?还是技巧有待加强? “别乱动。”滕紫屹暗哑着嗓音阻止她的又想跑。可程熙不依,她的唇就这么被他给吃了,好歹得表现一下娇羞和抗拒啊,于是加大力气继续挣扎扭动。 滕紫屹眉心微蹙,直接“啪”的一声打在她的屁股上,“不准乱动。” 程熙这回彻底呆住了。 脑子完全蒙圈,“你……你你……你你你……”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是把她当成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啪啪啪的打屁股,那时候她初来乍到,还搞不清楚状况,无奈,忍了。 可现在……而且刚刚他还……他还…… 对于她如此的反应,滕紫屹的脑子也有点懵,与她再亲密的举动都有过,而且她也是过尽千帆,阅人无数的。不曾想,只是简单的唇齿相接,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竟全是慌乱无措,眉宇间都是娇羞,还有掩盖不掉的震惊。 水汪汪的大眼睛,嗔恼还羞,瞪着他,当接触他的视线后,又眸波流转地别开眼,那小模样着实招人。 滕紫屹心神一荡,竟忍不住的想要逗逗她,便故意伸手去撩她的下巴,“我怎么了,嗯?” 能不能好好说话,能不能好好说话?带着魔性的手指能不摩挲她的下巴么?带着灼热的气息能不拂在她的脸颊上么?说话就说话,压着那么磁性迷人的低音炮嗓子蛊惑着她的耳蜗、耳膜是想哪样,想哪样??? “你流氓!”程熙大脑指挥中心总部的角落里还有一丝苟延尚存的理智,指挥着半边神经酥麻到瘫痪的手臂,拍开他捏住她下巴的手,挑着一边的眉毛,笑得很猥琐,“没人告诉你,吻了我是要对我负责的么?” 他调戏她?她也会调戏他啊,嗷嗷嗷~~~ 第200章 怎么个负责法? 滕紫屹轻笑了一声,“负责?怎么个负责法?” 程熙好好地思考了一下,“嗯,一般一个男的这么轻薄一个女的,是一定要娶这个女的,才算是负责。” “我已经娶了啊。”滕紫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一个男的要是娶了一个女的的话,就得跟她入洞房才算是负责。”程熙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说得正经八百。 “那个……也已经,洞过了。”滕紫屹虽觉得她说的话没羞没躁的,但是从她那一本正经、故意一板一眼的模仿着老夫子口吻的嘴里说出来,竟是十分可爱。不由得勾唇一笑,姿态很随意,可是他是那种成熟优雅又有气势的男人,离她这么近,怎么可以随便笑?会迷死人的好不好? 程熙吞了吞口水,继续摇头晃脑,“一个男的要是跟一个女的洞了房,那这个男的就得跟这个女的洞一辈子房才算是负责。” 原来落脚点在这里!滕紫屹不由得更专注的凝视着她这张俏生生的小脸,明眸皓齿,秀润天成,美目流转之间,灵动绝美。世间繁花万千,也耀不出她这般的清雅。 可比她悄然绽放醉人心魂的美颜更令他沉沦的是她的这双眼睛,莹亮的眸光中,带着一抹坚定的光晕,但并不达眼底,既有不顾一切的绽放,也有不能动摇的清醒。冷静、坚定、内敛,并且,有着破茧成蝶的释然和孤注一掷的决然。 程熙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冷静清澈的双眼一眯,宛如月光流水一般,眉眼弯弯冲着他莞尔一笑,问:“如此这般,你负得起责吗?” 滕紫屹也收敛起他刚刚逗弄她时的慵懒笑容,修长的手指牵起她的手,将她的手按在他的胸口,轻轻的拍了拍,语调清越坚定,“既是开始了,自然负责到底!一辈子,从执子之手,到阴阳两隔,一辈子!” 他的承诺有如罂粟的绽放,让她真心实意的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滕紫屹,只要你敢说,我就敢信! 只要你敢迈出这一步,我就敢赌上我的所有! 到现在为止,她终于找到一个可以依赖,也愿意依赖的人了。 到现在为止,终于有一个人可以在心间占据越来越重要的位置了。 她还要给他生猴子,嗷嗷嗷~~~ 程熙想得激动,手指不由得扣紧,她忘了她的手正按在他的胸口,此刻掌间正狠狠地抓着一把肉,手指还在慢慢收紧,收紧。 “公主殿下,您这是想要谋杀亲夫吗?” 滕紫屹微微皱眉,调侃的口吻扬起,程熙不由一怔,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正在作案的手。 呆! 赶紧松开那团弹性十足的可怜的肉,接着拍拍他的胸膛以做安抚,扬起猥琐又灿烂的笑容,也同样调侃他,“这么美色的亲夫,怎么舍得谋杀?本宫还没好好品尝够呢!”嘻嘻嘻……嘿嘿嘿…… 程熙灿烂的笑容扬起,龇着一口小白牙,明晃晃的,却是异样的光彩夺目。 滕紫屹低咳一声,别过脸不再看她,不然或许他又会忍不住…… 第201章 你在玩火知不知道? 程熙的耳畔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大掌从膝弯下穿过,程熙感觉自己的屁股离开了他修长的双腿,紧接着另一只手掌揽着她的后背,竟是他将她打横抱起。 程熙心口一撞,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滕紫屹面不改色,“饿了吧,带你去吃桂花糕。” 说罢,一路公主抱,将她抱回了熙坤宫。 远远的,宫门口的侍卫已经看到了他们。 “参见公主,参见驸马——”侍卫们齐刷刷地行礼。 走近些,宫门口的宫女、女官们也已经看到了他们。 “参见公主,参见驸马——”宫女、女官们齐刷刷地行礼。 想必很快,整个熙公主府的风向又要变一变了…… 走进熙坤宫,东篱、采菊也已经看到了他们。 “参见公主,参见驸马——” “传膳!”滕紫屹沉稳有力的一声拦住了东篱、采菊的行礼,先去办事比行礼重要。 然后—— 清汤银耳,木樨汤,水晶蒸饺,蟹黄酥,桂花糕,七色小点,莲叶羹…… 嗷嗷嗷,咋每个看着都是这么好吃的样子?实在是好香,好丰盛,好诱人! 滕紫屹睨着她的馋猫样儿,便是一抹轻笑,“先喝点热羹暖暖胃。”说着,就动手帮她舀了一碗羹汤,直接喂到她嘴边。 程熙眼疾手快地抓起一块绿豆色的糕点就往嘴里塞,她实在是饿紧了,必须马上塞点实实在在的东西,方能填充那一片胃里的空虚寂寞冷。 可滕紫屹的动作明显比她更快,一只瓷碗挡住了她塞糕点的手,一个勺子堵在嘴前,没得商量。 程熙苦着脸:“你虐待我!你想用这些汤汤水水的就把我给灌饱了。” 滕紫屹气笑了,“乖,太饿了不能吃冷的硬的。这些全都是你的,全都给你吃,啊。” 程熙猛地瞪眼,瘪嘴撒娇,“我又不是猪。” 滕紫屹笑了笑,好脾气道:“熙儿是仙女!” 程熙愣了愣,耳后根闪过一道几不可见的红晕。半响才笑得很猥琐的摸了把滕紫屹的侧脸,嘻嘻道:“本宫的驸马更仙,本宫已被你的美色所迷了。” 滕紫屹无奈,淡淡地嗤了一声,“油嘴滑舌!” 程熙撇了撇嘴,一点都不害羞,“本宫不仅油嘴滑舌,还动手动脚呢。”说着,那只揩油的不安分的手就顺着他的下巴往脖子里面探! 滕紫屹双眸里闪过一抹警惕,眼明手快的抓住她这只犯罪的手,瞪了她一眼,“不准胡闹!” 程熙就看不得他对她横眉。他越是这样,她越是叛逆。那只已经探入领子的小手手腕处还钳箍着他意图阻止的大手,却依然故意地像弹琴一般在他的锁骨出撩拨来撩拨去。 滕紫屹钳箍着她手腕的大手收紧,声音暗哑低斥道:“你在玩火知不知道?” 程熙仍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一边开玩笑的小手继续往里伸,一边毫无所谓道,“我相信你的自制力。你在我心目中可是禁欲系男神的典型代表……” 第202章 居然跟他玩美男计?! 程熙的话还没说完,手腕就被他捏紧到生痛,那张帅气到令人窒息的俊脸突然逼近,压迫着她的呼吸,热气喷在她的额上,她都能感觉到他的嗓子口在收紧,“熙儿,别相信任何一个男人的自制力,尤其在他喜欢的女人面前!” 滕紫屹逼近她的俊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似痛苦,似压抑,又好似不是的样子,却带着另一种极致的魅惑,他逼视着她的眸光幽暗,里面像是装进了一块强力十足的吸铁石,虎视眈眈的,像是恨不得将她给吸进他的眼眸里,吸进他的身体里似的。 程熙不由自主地吞了吞口水,不知道是害怕的,还是被诱惑的,总之在他这种眼神凝视下,头皮发麻,还探在他领口里的手指更是发麻,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在发麻。脑海里还有健在的理智在敲响警铃,通告她,这种信号叫做“男人的危险”! 程熙像触电一般,下意识的赶紧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手,端起那碗羹汤,就埋头苦吃,一副连看都不敢看他的样子。 可是,滕紫屹依然可以看到她的耳根一片红,连咕咚咕咚咽下的声音里都带着娇羞的颤音。不由得失笑。 什么时候,他的熙儿成了这副可爱又可乐的小模样了?简直让他都不知道拿她怎么办才好了! “让你笑,让你笑!”程熙贼兮兮的眼珠子边喝羹汤边偷瞄他,结果刚一余光掠向他,就瞄到了他这副嘲笑她的样子,一下子骨子里的傲娇就开始发作了,“再笑我就不吃了,我饿死我自己!” 滕紫屹无奈,只是他长这么大还不曾哄过谁,这会儿看着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下颚半抬,小嘴微撅,就跟向主人撒娇又炸毛的猫儿似的。 只得顺了顺她的毛,轻声诱哄着:“好,不笑,不笑。熙儿乖,来,尝尝这个水晶蒸饺。” 丫丫的! 居然跟他玩美男计?! 可一点出息都没有的程熙,连尝试性的反抗都没有,马上就被招降了,嗷呜一口就吃掉了他喂给她的水晶蒸饺。 见她这么乖,滕紫屹一秒变身成尽职的快递员,送货上门的将一个个糕点,一个个蒸饺喂到她的嘴里,唯恐她吃不饱似的,不间断、不停歇地喂,程熙有些无奈,只好一一张嘴吃了下去。 期间,滕紫屹眼落星辰的双眸一直微微眯着,散诞着一种很满足的笑容,仿佛看着她如此吃东西是一种极大的享受一般,这种疼溺的感觉会让任何女人感觉自己是被他宠在手心里的宝一样。 这太让人沉沦了,简直想要溺毙在他的宠爱中。 可不知为何,突然间,程熙猝然有一种清醒的自觉,似乎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似乎对于他突如其来的柔情还没有完全适应,不由得面色沉淀严肃了一分。 对了,礼尚不往来,是谓无礼也。程熙灵机一动,也夹了一筷子给他,“来,你也吃。” 滕紫屹明显一愣,没有第一时间张嘴来吃。 第203章 一个移动着的电灯泡 程熙将一张小脸鼓成了包子,“难道你有洁癖?你嫌弃这筷子上有我的口水?” 滕紫屹并没有多言,只是微微笑着张开了嘴巴,吃下了她夹过来的水晶蒸饺。 程熙这才消气,虎着一张脸,哼哼道:“哼,让你嫌弃让你嫌弃,能吃到我的口水,那是你的荣幸!” 滕紫屹无言,大掌摩挲着她柔软顺滑的秀发,只是宠溺的笑,“是是是,荣幸,非常之荣幸!” 滕紫屹这么说,程熙反而不好意思了,而且这对话……滕紫屹可能不觉得,但是程熙是穿越过来的,脑子里腐化的东西看太多,很容易就想歪,这一YY顿时觉得整个屋子都有些燥热起来。 再看他那双宠溺凝视她的眼眸简直就是一对温柔的陷阱,他的大掌更是自带魔力,只要轻轻触碰她,她就觉得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头脑四肢全都不受自己控制。 晨曦布满整个屋子,暖暖的色调,还从窗户外打着追光,一男一女相视对坐,相互喂食,气氛亲昵暧昧,这场景这画面,怎么看都像是热恋中的爱人似的。 程熙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怪异了,她这是恋爱了么?怎么好像连脉搏的频率也不一样了一般? 感知到这一点,程熙不由得低下头嗤嗤的暗笑着,再偷偷抬眸看看滕紫屹那令任何女人都会动心的模样,怎么都觉得自己赚了一大票,嘿嘿嘿…… 就在感觉这么好的当下,就在氛围、感觉都很到位适合洒粉红色玫瑰花瓣的此时此刻,门外传来了一声:“见过盗骊大人!” 然后,就是东篱的声音里,“启禀公主,盗骊大人求见。” 程熙眼珠子往右上角翻了翻,什么叫做煞风景?这就叫做煞风景。什么叫做电灯泡?来的那个就是自带万伏电源的超大电灯泡。 程熙恨恨的应了一声,“进来。”语气相当不悦。 盗骊施施然走进来,一袭淡青长衫,乌发束顶,宽袖博带,远远望着飘逸清雅,气质如玉。但斯人如此绝伦,现在看在程熙的眼里就是一个不速之客,一个移动着的大写的电灯泡,来得很不是时候。 程熙没多少好气的瞪着盗骊,可盗骊却压根没把程熙看在眼里,一走进来就奔着那桌上琳琅满目的早点而去。 上下瞅了一眼,接着看向滕紫屹,比程熙更没好气道,“哪些是她吃的?” 滕紫屹一愣,看着盗骊的脸色,也变了神色,着急问道:“怎么?” 盗骊的眼神里罩着一层冷傲,“现在是我问你,哪些是她吃的?” 滕紫屹老老实实道:“大部分,绝大部分!” 盗骊一沉脸,厉声呵斥,“胡闹!” 滕紫屹脸色再变,“这些她不能吃么?” 瞥向滕紫屹,盗骊灼亮的狐狸眼闪出一道厉光,“你觉得呢?” “那怎么办?”滕紫屹看了看一片的桌面狼藉,也有些惊讶,怎么不知不觉中吃了这么多?不会吃撑了积食吧? “能怎么办?”盗骊没好气的瞪着他俩,最后目光定在程熙身上,“几百年没吃饭了么?没觉得气不顺么?” 第204章 腹黑狡猾的狐狸and精! 程熙愣了片刻,才做错事一般的点了点头,“有点儿……”她原以为她是因为滕紫屹太迷人,离她又太近,所以才气息收紧的,她原以为她是因为坠入了爱河遇上了粉红,所以才心跳加速的,原来并不全是…… 奶奶滴,还能不能好好的谈恋爱了? 在盗骊凌厉的眼神中,滕紫屹退过一边,程熙乖乖的坐着靠好,像个标准的病号一样伸出手,那模样别提有多任人宰割了。 盗骊被药物熏黄的修长手指搭上程熙的手腕,把了好一会子的脉,慢慢的竟还闭上了眼睛。滕紫屹蹙着眉在盗骊的身后从他的左面走到他的右面,不发一言,又从他的右面走向了他的左面。 听到他焦躁不安的脚步声,盗骊撤回手指不动,视线往下向后睨着,滕紫屹马上就静止了。 盗骊这才再次搭上她的手腕,把完了右手的脉,盗骊又要程熙伸左手,闭着眼睛又把了好半响,示意她再伸右手。程熙抬起头看向滕紫屹,两人彼此惊诧地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在说“不就贪吃了一点点?不至于有什么严重的吧?”,而后两人又都心虚的低下了头。 滕紫屹一直紧紧地盯着盗骊这张清淡从容的脸,可那张脸上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看不出丝毫端倪。 可是盗骊把脉的时间实在太久了,滕紫屹忍不住前行了几步,站在盗骊的身侧问:“怎么样?” 盗骊不说话,只是微微摇了摇头,仍然闭着眼睛理都不理他,滕紫屹没办法,只能静声,愤愤地坐到了椅子上,瞪着盗骊那张向来欠扁的俊脸,按捺住不上去撬开他的嘴的冲动。 过了半响,盗骊总算是半睁眼开口问道:“公主近日里夜里睡得可好?” 程熙想都没想便幽怨道:“来这儿后,我就没有睡好过啊。” 盗骊半睁着的眼中精光一闪,“什么叫做来这儿后?” 程熙咬舌,面不改色道:“我的意思是,自从重伤昏迷醒来后,一会儿怀疑这个,一会儿怀疑那个,一直都心事重重的,身体又从没舒服过,所以从那时起就没睡好过。这几天,每天晚上都要被你折腾,筋疲力尽之后会昏睡一阵,但是轻易响动就能惊醒,再入睡就难了。就这睡眠质量,要不是知道自己是余毒未清,我都怀疑我是不是快更年期了。” “更年期?”盗骊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她,不漏掉她脸上的一丝表情,“何为更年期?” 程熙的牙根处爬上一丝凉意,“咝……”欧码噶,她口无遮拦了,只能继续面不改色,继续很镇定,道:“更年期就是……就是女人,女人的那个月信,月信不来了,内分泌紊乱,体内激素失衡,影响作息……那个……大致是这样……” 盗骊听闻,略微点点头,温和一笑。但是他这一笑,却让程熙打心尖上微微一颤。该死,很明显又被他抓住破绽了,她怎么总是忘记他是腹黑狡猾的狐狸and精了呢? 第205章 要不要这么傲娇? 程熙还在这儿内心打鼓呢。 那边的滕紫屹已经沉不住气了,“诊了半天,到底怎么样?” 盗骊撤回手指,轻抿着唇不言,淡淡的睨视向程熙,“说句实话,不太好。” “什么叫做不太好?”滕紫屹眉头拧了又拧,不用说他也知道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这不是废话么,“哪里不太好?” 盗骊正从腰带里拈着一根银针旋转着扎入程熙的手腕,头也不抬道:“哪里都不太好。如果平日的饮食作息再不调养,公主很有可能马上就会步入嗯……更年期。” 纳尼? 程熙顿时变了脸,她才十九岁,这么早就更年期?开什么国际玩笑?“你明明说我有五成把握可以怀孕的,要是更年期了,那概率不就约等于零了么?” 盗骊扫了她一眼,清淡道:“我说的是最理想的状态。所谓的最理想,就是你完全配合我之后,可能呈现的最佳结果。” 程熙愤愤的瞪着他,“你的意思是,也有可能,我完全配合你了,可是呈现出来的结果仍然是更年期?你耍我呢吧!”奶奶滴,她被一个更年期给伤到了,什么是更年期?那就是中老年妇女的代名词,她还花季雨季呢,还没风华正茂呢,还没妩媚妖娆呢,还没风韵犹存呢,还没愈见风致呢,咋能更年期啊?! 太打击人了。 “那依公主的意思,到底是让盗骊治呢,还是不治?”盗骊傲气的淡睨着她,仿佛她只要再出言不逊,他就立刻甩膀子走人一般。 要不要这么傲娇? 她是他的病人,病人是需要呵护和关怀的懂不懂,懂不懂? “嗯?”盗骊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质问。 程熙投降,“治,治治治,从今往后,你让我吃鱼,我绝不吃虾,你让我坐着,我绝不站着,你让我上床睡觉,我绝不起床撒尿,怎么样?” 盗骊垂着眼睑,清清冷冷道:“本就该如此。” “你——”程熙怒了,盗骊垂着的眼睑上的睫毛一闪一顿,程熙马上就咬住了下唇,好汉不吃眼前亏,忍了,为了不那么早就成中老年妇女,她什么都能忍了。 君子报仇还十年不晚呢,更何况她? 到时候分分钟让他哭爹喊娘的! 盗骊丝毫感觉不到程熙的杀气,也不抬头,手指轻轻转动着扎入她手腕的银针,语气已经不是清淡了,而是寡淡:“现在就请公主配合。” “配合什么?” “公主刚刚吃了太多,其中有一些根本不适合公主如今的体质,盗骊给公主扎了一针帮助消化,此刻应该有一股气顺着公主的五脏六腑游走,现在……怕是应该走到门口了,请公主配合,别憋着!” 啥意思? 很快,程熙的面色变了,她知道那股气是啥意思了?脸瞬间涨的绯红,连眼珠子都停止了转动。如果只有盗骊在这,程熙根本不在乎,她最好还能又臭又响,熏死他得了,可现在…… 还有一个滕紫屹正紧张万分的关注着他俩…… 这个……这个…… 第206章 尽管给我放肆大胆的笑! “熙儿,你哪儿不舒服么?脸怎么这么红?”滕紫屹清越入耳的声音,那种力道,那种声波,温柔中带着心疼的关怀,真是很具有杀伤力的。 如此杀伤力的结果就是……程熙一激动,果然没忍住,没憋住—— 噗~~~~~~~~ 臭不臭的程熙还不知道,但是那连环屁的响声绝对够响亮…… 就那动静,能不能掀翻屋顶不知道,但是那气息翻动书页估计绝对不成问题…… 程熙已经能够感觉到她的耳根都在烧了。形象,她的形象,一朝毁灭,消弭殆尽。 覆灭了,生无可恋了~~~ 听到那惊天动地的一声,滕紫屹先是心里一惊,微微错愕后,不禁莞尔。 程熙根本不敢抬眼去看滕紫屹,她只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窘迫和恼羞,刚刚,就在刚刚,一切明明都还是很美好的,整个环境是玫红色的,是带着彩色泡泡的……可是盗骊一来,就什么都变了,灰头土脸了,情何以堪了。 不由得,程熙暗暗瞪了盗骊一眼,却见盗骊清冷的脸微微泛着红,嘴角还微微轻搐。 这样子,她太熟悉,太能感同身受了…… 程熙无语望天,抓起了他的手,轻拍:“盗骊啊,我知道你现在很想笑,想笑你就笑吧,憋笑和憋屁一样憋不得,也憋不住。千万别憋出内伤了,啊!反正你记得,我御宸熙总有一天会报这一屁之仇的,你等着,啊!” 放开他的手,抬眸看了一眼震惊的滕紫屹,朗声大方道:“你也是,想笑你就笑吧。屁乃肚中之气,岂有不放之理?有什么好憋着忍着的?笑,大声笑,尽管给我放肆大胆的笑!” 滕紫屹倒没什么,知道程熙说的句句都是反话,不上杆子刺激她。 可是盗骊呢?眉眼俱弯,虽然没有笑出声来,但却是毫不给程熙面子的,笑得很张扬,很张扬! 从穿越至今,程熙还从未见到盗骊笑得这么欢快,这么畅快…… 程熙脸黑了。你爷爷的盗骊,你有种!千万别落在我的手里,不然,哼哼…… 好半响,大概盗骊觉得自己笑够本了,才道:“现在出去,绕着熙坤宫走三圈,走完回来平躺,尽量睡上一觉。” 程熙牙根紧咬,恨恨不平,可是面上却是极为乖巧,还像个小丫鬟一样屈膝微微一福,“是的,盗骊大人。本宫这就披星戴月的给你去遛弯~~~” 转过身,程熙就眉眼都在扭曲,内心不知道在问候盗骊的第几代祖宗。 见她吃瘪的小委屈样儿,滕紫屹噙着俊美的淡笑半俯着身子,轻声哄她,“我陪你,三圈很快的。”语调温柔而认真。 程熙点点头,还好有你,滕紫屹! “谁说你可以陪她了?”盗骊在身后不阴不阳道,“这本笔记在我们回来前看完,记熟,回来我会抽查的。” 说完,盗骊就从怀里甩出一本自制的装订线薄本,当着程熙的面摔在桌上。 果然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是什么?”程熙好奇,伸手就想去拿来看。 却没想到盗骊的手更快,对着她不苟言笑,而后断然拒绝,“你不能看。” 第207章 他就是故意的…… “为什么?”该死的盗骊,在他面前,她还有没有一个公主的威仪了?简直欺人太甚! “为什么?等滕驸马看完了,让滕驸马告诉你,为什么你不能看!”盗骊丝毫不为所动,径直的,当着程熙的面,就将那本装订线薄本穿过程熙的头顶,递给了滕紫屹。 滕紫屹狐疑的接过来,随便翻看了两页,这一看脸色却是忍不住的微变。 滕紫屹那一脸的讳莫如深,就让程熙更好奇了,简直有一百只猫爪在挠着她的心,心痒的不要不要的。于是眨巴着大眼睛就可劲地向滕紫屹扑闪扑闪,讨巧卖乖,“里面是个啥,是个啥?” 滕紫屹却是不动声色间离开了程熙三步远,轻咳了一声,语气还略带严肃,道:“公主该去散步了!” 程熙哪里肯依?一面龇着白牙甜美的笑着,一面扯着滕紫屹的袖子就开始摇晃,“好奇害死猫呀,有啥你们都能看,就我不能看的?给我看看嘛,就看一下,保证只看一下下,嗯?” 滕紫屹被她弄得无所适从,只得把袖子从她手里给拽了出来,一面点着她的鼻尖道:“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一面猛给盗骊使眼色。 盗骊“嗯哼”了一声,冷声漠然道:“再不走,我又要施针了。” 又想让她当众放屁?程熙脸又黑了,继续给滕紫屹摆讨好的笑脸,可滕紫屹眼神故意飘向不知名的远方,一副好像没看见的样子。程熙不禁吐了吐舌头,酸酸道:“稀罕!” 甩袖,转身就走。 急急走了一段路,程熙恨恨的停下脚步,回转身,就劈头盖脸喝道:“用不着监视我吧?你说三圈就三圈,我绝对不会偷工减料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珍惜。哼!”发泄完,呼啦一下转回身,继续急急地走着。 盗骊掏了掏耳朵,眼皮都没抬,看着她上下扑腾。 程熙还以为他总会争辩两句的,却没想到由近及远的,只听到盗骊清清冷冷的声音缓缓道:“吸气,慢吐,走两步。吸气,慢吐,走三步。慢慢平顺呼吸,尽量延长吐纳,合着呼吸慢慢走。” 你还别说,程熙耳朵里这么听着,脚步上也就这么做了。长长的吸气,慢慢的吐气,然后想急急地走,也走不快了,就这么慢慢的一步步踱着。盗骊也不走近,就这么亦步亦趋的慢慢跟着。 程熙原本是火冒三丈的,渐渐地,心情很平静,心境很平和。 这一刻她知道,盗骊其实一切都是在为她好,但就是有些做法实在欠抽。 她就不信,他非得在滕紫屹的面前让她放屁才能帮她消化,他就是故意的…… 她就不信,他非得在她面前抽出那本线装笔记本惹她好奇,却又偏偏不给她看,他就是故意的…… 可是,偏偏盗骊就像是个欢喜冤家似的,一面总惹得她不高兴,一面却又总是为她鞍前马后…… 程熙忍不住侧头去看他,长身玉立,平淡闲散的表情下是俊逸出尘的精美五官,拐角处的大风扬起他的宽袖博带,越发衬得面目清润,风神超拔。 第208章 正好摊开来谈 程熙想上前跟他说句好话,却又拉不下这个脸。于是拧转头,仍然径直慢慢的随性而走。 风仍在吹,太阳越升越高,所有看见他们俩的人都默默跪下行礼,整个世界突然很安静,仿佛只听得见他们俩的脚步声。程熙默默地看着身侧的盗骊,高大飘逸的身形,就像是水墨画中的人儿一般,只要他所在的地方,自成一方风景,不抢人眼球,却也根本无法忽略他的存在,清淡如水的视线,戴着面具般的毫无表情,这是一个她穷极一生也看不懂猜不透的男人,却在这些日子里让她对他产生了信任。 他是一个幽深无光的无底洞,却奇怪的让程熙觉得安全。 抬头望望远方,天地明亮,阳光照着灰尘,折射出朦朦的模糊。周围的建筑很辉煌恢宏,人物很复杂繁多,可是此时此刻绕着宫墙踽踽而行的,只有他和她,两人都不说话,但是程熙却觉得心里很平静,很安详,仿佛可以就这么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也不累。 突然,只顾着走神的她踩空了一级台阶,脚下一个踉跄摔倒,程熙下意识的赶紧去扶远远的墙壁,跪倒总比摔倒好。一只手却已稳稳地扶住了她。 程熙站定后,看了看他,没有吭声,抬起脚步继续走。 盗骊也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不再放手,程熙下意识的去甩,可却挣不脱。 程熙还欲再挣。 盗骊淡淡道:“以前的公主,对于盗骊这种程度的亲近,还是从不推脱的。” 程熙楞! 摆明了,他已经不相信,她就是的熙公主了。 也是,以盗骊的狐狸and精的智商,怀疑她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 正好摊开来谈。 比起面对滕紫屹时,程熙发自内心的娇嗔发嗲,面对盗骊时,程熙却是异样的平静从容,坦然自若问:“那你希望我是以前的公主还是现在的公主?” “以前的。”盗骊清冷道。 程熙心一怔,他居然宁肯希望她是以前那个作恶多端、倒行逆施的熙公主?这…… 就在程熙赌气又想甩手走人的时候,盗骊漠然补充道,“至少以前的熙公主,我是有可能把握捏控的,而你……看似懦善好欺,实则才是真正的棘手。” “哦?”这倒是引起了程熙莫大的兴趣了,“愿闻其详。” “以前的公主很爱江随云,因为爱,所以她就想要霸占。有了这样的欲念,就可以被人控制。以前的公主很爱权力,因为爱,所以不容许有人对之染指。有了这份贪念,就可以被人利用。身边的人只要能帮她达成她的欲念和贪念,便有立足之地,随之就会有身份地位。而这些正是我所擅长的领域。可如今……如今的你脱离了我所擅长的领域,从我的角度出发,真不如以前的好。” 原来是这个意思。 程熙那股子冒上来的气,又下去了。心情一好,也就会安慰人。拍拍盗骊的肩,笑道:“谁说现在脱离你所擅长的领域了?我现在时时刻刻都离不开你啊,你又得管我吃,又得管我睡,还得管我的病。你很需要啊。” 第209章 温泉那边鸳鸯共浴 盗骊突然侧过脸来看她,一瞬不瞬的,像是要看穿她躯体下的魂魄,俊脸迫近三分,道:“可之后呢?你病好了之后呢,你顺利产子了之后呢?” 程熙全身一震,倏然挺住了脚步,三秒钟后才反应过来,慎重道:“盗骊你放心,熙公主曾经答应过你的,现在仍然作数。甚至在你觉得恰当的时候,在你对我亲口说‘需要’的时候,哪怕那时我还未登基,我依然会为你竭尽全力。”末了,看盗骊的神色依然清冷,又补上一句,“竭尽全力助你复国!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你可以相信我一贯以来的说话算话!” 盗骊眸光一震,瞬间别过脸去,不再看她。程熙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但是她知道这是他想要的。 他待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或以色事人,或用假面具示人,千方百计,用尽一切手段,不过就是为了达成那一个滔天的目的。 程熙愿意成全他,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情说着容易,做起来困难重重,甚至代价巨大,但只要她愿意这样去做,盗骊和滕紫屹就会有一百种办法可以最后去做到。 她所需要给他的就只是一个承诺,一个情感的倾向。 而这,是他应得的,就只是这样。 程熙想得简单,她根本不清楚此时的盗骊对她怀着的是一种什么感情,或许连盗骊自己都未必明了。 盗骊始终牵着她的手走完了全程,程熙根本没留意自己已经走了多久,直到额头出了密密的一层薄汗,才发现他已经带着她回到了朱红大门前。 守在门口的采菊马上迎了出来,程熙这才慌忙的想抽手,可他却依然握着,嘴上还不忘记吩咐,“温泉那边布置好了么?” 采菊躬身,回道:“按照大人的吩咐,早就备好了。” 盗骊漠然道:“半个时辰后,让滕驸马腾出晚膳前的所有时间,陪公主睡觉。” 采菊楞了一下,足足十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是”,而后古怪的快速瞄了一眼程熙和盗骊相握的手,这才转身入内去禀报滕紫屹。 程熙就更是愣住了。 可盗骊却是思路相当清晰,牵着她的手就继续转弯,继续走。 熙公主府内,有一大一小两个温泉。其中小的那个是由熙公主一人专用的,据说目前为止哪怕是当时如日中天的古雅檀和一直荣宠不衰的金墨笙也只有陪侍,却并无一起共用过。 程熙乱逛的时候看见过,却还没有真正入水泡过。只记得那儿亭台楼阁,奇花异草,再加上水汽终年氤氲,水雾弥漫,轻烟遮掩,整个环境,如梦如幻,仿佛瑶台仙境一般。 走进那个温泉所在的小院,程熙都感觉自己浑身也冒着仙气。 终于,盗骊放开了她的手。 可是,下一秒,他却除去衣衫,取下玉冠,如缎的黑发,像瀑布一样滑落,竟是比一般的女子还要丝滑漂亮。尤其那如墨的黑发披散在莹白如玉的光洁肩背形成的强烈反差,看得正常女子心中都得丝丝痒痒。 第210章 公主还在磨蹭什么? 才一会儿的功夫,三下五除二,盗骊的上半身就已经扒溜得干干净净,只留下长长的黑发遮住如玉的肌肤,幸好他还穿着裤子,穿着雪白的长裤,要不然程熙估计自己会失控大喊:“流氓,抓流氓!” 吞了吞口水,镇定镇定。程熙问:“这是?” 盗骊的回答依然清冷简单,“泡温泉。” 程熙翻了翻白眼,来到这个小院,程熙当然知道是来泡温泉了,只是不是应该她泡么?他脱得这么快这么干净做什么?而且,据说这个温泉不是熙公主专享的么?他这是打算做什么? 鸳鸯戏水?嗷嗷嗷~~~她还是很保守的好么? “公主还在磨蹭什么?”盗骊脱完了衣服,转过身来,从容冷静的看着她。 欧码噶,鼻血,鼻血……程熙下意识的就去捂住自己的鼻子,而不是捂住眼睛。盗骊的身材她不是没有见识过,可是眼下轻烟曼雾的,更添性感有没有? 那秾纤合度的身材比例,那八块腹肌外加人鱼线的经典配比,绝世身材,无可匹敌。再加上那一张可以在二次元三次元间毫无阻碍来回穿越的水墨版绝世美颜,简直可以让人擦着嘴角的唾沫星子去销魂很久了。 这么冷若冰霜的傲娇男神,一声不吭就剥了个精光,不是腐女也是胡思乱想很久的。 “难道,公主是在等盗骊来服侍?”盗骊说的暧昧,但眼神很明显冷静的很。 程熙将脑子里那些忍不住的YY思想全数拍到太平洋去,发自内心的问:“现在到底是要做什么?” 盗骊很有耐心的又重复了一遍,“泡温泉。” 程熙忍不住了,“我知道泡温泉,可是你干嘛脱光了?难道要跟我一起泡?” “是。” “为什么?” “因为,公主在泡温泉的同时,舒展开了经脉,盗骊要公主施针,这也是莫可奈何的事情。公主如果真的不愿意,蒙上盗骊的眼睛即可。” “这……这个……这个……”程熙羞愧了,果然是自己想歪了,可是蒙上眼睛?不是还要跟她施针么?不会扎错穴位,让她直接报销吧? 好歹穿越人士,比基尼也是见惯了的,用不着那么矫情,不就是泡温泉么?不就是边泡温泉边施针么?好嘞! 于是,程熙就合衣跳进了温泉,这就做到了两不误了呀,瞧她的小脑袋瓜子多好使? 只是,程熙跳下去的姿势没选好,撞击出的水花实在有点大,不仅溅湿了她的头发,还殃及了岸上了盗骊。 盗骊自岿然不动,面对这样的她,他只有一招,命令式,“脱了。” “真得脱?” 盗骊已经都懒得理她了,顾自己在那里拈着银针对着阳光转悠,那银闪闪的折射着夺目的阳光,看在待宰的程熙眼里,还是怪渗人的。 死就死了,脱就脱。想想现代的医生也都是男的多,那么多女生还不是得全身检查?看开了,就豁出去了。 但临到关头,程熙还是矫情了一把,“你转过去。”她实在没办法在他的注视下,脱衣服! 第211章 杀人不用刀,夺命全靠腰 盗骊嘴角微抿,背过身去,那挺拔秀美的背部曲线让程熙再次为之一窒,这个男人不自然间散发出来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远胜于他的容貌,远胜于他的身材,而让程熙久久注视的是他那线条漂亮的肩部和曲线销魂的腰~~~部。 程熙脑海里突然响起了一句台词可以无缝衔接:“盗骊杀人不用刀,追魂夺命全靠腰。” 嗷嗷嗷~~~ 看着剥光了的盗骊,程熙才惊喜的发现,她居然有做女流氓的潜质。 “公主看够了吗?” “没有。”程熙话说出了口,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忙捂着嘴,视线从他的线条上收回看向漾漾的水波,饶是水波流动,依然可以看出她的脸像是被人火烧火燎般,烫的难受,红的过分。 “呵……”盗骊清淡的轻笑了声,转过身,抬起长腿就姿态优雅地迈入了温泉。 他的进入,漾起了一波波纹,水的自然运动推动着她漂浮的衣衫,随波逐流。程熙紧张的呼吸一窒,忙抱了胸退开老远,后背紧靠着身后的岩壁,突出的乳白石咯蹭得她的后背生疼。 盗骊在她不远处坐下,盘着两条长腿,修长的手臂随意的搭在岸沿上,摊开一长袋子的银针正在挑选,余光很随意地上下瞥了她一眼,“躲什么?公主还会怕盗骊不成?” 程熙干巴巴的哈了一声,“那个……我给你,给你腾个位置。”说出口,程熙就想甩自己耳刮子,什么破烂借口,温泉池那么大,腾个毛线位置!!! “呵……”盗骊将一根已经取出的银针又放回到了针带,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窘迫的样子,突然眯起他那双魅惑漂亮的狐狸眼,笑问:“难道公主是对盗骊产生了什么绮念,所以才会如此局促?” 程熙翻了翻眼皮,长成这副让人看一眼就欲~~~罢不能的模样,脱得光溜溜的摆在人家面前,如今那如玉的肌肤上还滚动流淌着几许晶莹通透的水滴,还问她是不是对他产生了什么绮念? 压根不是她色,不是她女流氓,而是只要是有眼睛的正常女人都会产生绮念的好不好,好不好? 果断的一瞥嘴角,程熙反将他,“那你这是来****我的么?” “****?”盗骊轻笑了一声,挑着一边的俊眉,兴致备至的笑问:“以盗骊的姿色,能成功么?” 程熙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下意识的继续往后缩,捧起一把泉水就往自己满头满脸的拍,冷静冷静冷静,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定了定神后再抬头,可眼睛依然避无可避的从他慵懒俊逸的脸上移开,却还是落在了他结实完美的胸前,喉咙干巴巴的难受,“那个,你要施针不方便,可是你能把我的眼睛给蒙上吗?太上火了,受不了!” 可他却说,“在这一刻,盗骊真心希望你是以前的熙公主。因为以前的熙公主从不会压抑自己的欲望。想要就必须得到,从不需要顾虑旁人的感受。其实,你也不必。”说完,他突然一伸臂,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了过去。 第212章 什么是啪啪打脸的声音? 在程熙的惊呼声中,他环住了她整个身形,她的背部如果不是僵硬的挺直着,此刻已经贴在了他的胸膛,他原本盘坐着的两条大长腿分开伸直成了一个大大的“八”字,而程熙刚好背坐在这个“八”字的里面。 哇呀呀,稍稍乱动一下下,她就会碰到他,他也会碰到她…… 程熙想要伸手去推他,可脑海中自动脑补出紧实的胸膛的触感,心突地一跳,不敢动手,只能干巴巴的问:“我……我应该,应该做点啥?”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做。过程很漫长,但我会尽量让你觉得不那么漫长。” 不知道是环境的关系,而是程熙现在心跳呼吸都不太正常的缘故,盗骊的话语竟让她听出了温柔之意。 不得了了,她犯花痴了。她不会以为,盗骊也会喜欢她吧?人家可是直言不讳的说过守在她身边以色事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让她替他复国啊!他是在利用她,从头到尾都只是利用,哪来的感情? 程熙,你真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真是够够的了。 见她面色变得平和,呼吸也渐渐平顺,盗骊这才取出了银针,轻轻托起了她纤细白嫩的手臂,顺着穴位慢慢的扎进去。 很快两条手臂就变成了两只白刺猬。 程熙看着自己白白嫩嫩的两只手臂上面银针如林,不由得啧啧道:“真可怜……好好的手臂,这下却成了针靶子。” 盗骊白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将那只白刺猬一样的手臂搁在两边的岸沿上。告诫道:“公主,现在就不能乱动了。” 程熙认命了闭了闭眼,“知道知道,就这副德行了,哪还能乱动啊?” 盗骊却说:“那现在盗骊要解公主的衣衫了,公主勿怪。” 盗骊话是这么说的,手也是这么做的。 程熙傻眼了,啥意思? “喂……等,等等……你做什么?”程熙两只手臂上都是针根本动弹不得,两条腿正曲着也不敢乱动,怕触碰到他的两条大长腿,可是解她的腰带是怎么回事?趁人之危? “刚刚让公主自己脱,公主不脱。现在两只手公主不方便,只能由盗骊代劳了。” 他说的每个字她都能懂,可是拼成一句话,她咋就不懂了呢?这一着急,就…… “别乱动,会乱了气息的。”盗骊的眼神突然严厉,正在解她腰带的手,突然按住她想要扑腾的双臂,末了,莫可奈何地解释道:“公主需要施针的关键部位是在腰腹。如果不脱衣衫,恕盗骊真的无计可施。再说了,只是解开,并不完全脱下,而且公主不是还贴身穿着亵衣么?如果公主实在别扭,盗骊是可以做到蒙上双眼施针的,只是那样的话,盗骊就不可避免的需要触碰到公主的肌肤才能认准穴位。” Pia!!! 什么是啪啪打脸的声音?这就是! 程熙干巴巴的扯了一个笑脸,“那个……那个……不用,你帮我脱吧,我不动,我纹丝不动。” 第213章 公子,有急报。 程熙觉得如果自己再矫情一点点,就会严重鄙视自己了。所以当盗骊顺着水波轻轻解开她腰带,慢慢掀开她衣衫的时候,她努力的将自己所有的感知放空,那些敏感的触感都是浮云,那些微痒的触觉全部忽略,满脑子都只是在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盗骊潜入水中,过一段时间上来换一口气,然后很快又再次憋气潜入。其实他的动作一向是很麻利,而且全程他的指腹都没有触碰到她一丝的肌肤。只是程熙自己的脑子不单纯,所以觉得时间过得竟是如此的缓慢,仿佛能听到秒针嘀嗒嘀嗒缓慢游走的声音。 终于,盗骊长发甩出一串水波,如美人鱼出水般圣洁出尘,所有的水珠都顽皮的从他完美的肩部滑落,如丝般的黑发被水珠凝结成一拨一拨的,黏在胸膛,顺在美背,原来男人出水也是可以这般的魅惑至极。 “一刻钟后就可以拔针了,公主耐心些。”盗骊胡乱抹了一把俊脸上的水珠,那种随意的豁达,放在飘逸如墨画的盗骊身上,更添风姿。 吁……总算是完工了。 其实,从身体的感受来说,程熙现在浑身通畅,很舒服。温泉的水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肌肤,那些密密麻麻的针带着源源不断的热量灌入她的肌理,渗透进冰凉的五脏六腑,程熙觉得整个身体都是暖洋洋的,很是舒爽。 然后,眼皮就觉得沉重,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疲累排山倒海般袭来,程熙努力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但是效果不明显,于是什么时候睡着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在意识彻底消退的前一刻,她感觉到靠进了一个温暖有力的胸膛,很安全,带着一股悠悠的药香,让人沉静安宁。 盗骊轻轻的拥着她,将她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小心翼翼的放好她那两只白刺猬一般的双臂。虽然他们身处温泉,她肯定不会觉得冷,但是他依然怕她受凉一般,轻轻柔柔的将她拖近自己一分,用自己身体的热量温暖她,手指不受控制地拂开她脸上的秀发,拭去她脸上的几滴水珠,眼里露出一抹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柔情。 良久后,将她拥紧。叹息声幽幽地回荡在氤氲的如梦水气弥漫中。 盗骊的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脑袋上,就这样拥着片刻,好像就会得到巨大的满足一般。 突然,小院外传来推门的声音,极快的步伐,停在温泉外的树荫小道边,“公子,有急报。” 盗骊隐藏柔情的双目瞬间一凛,随即将程熙稳稳的移至壁沿,将他手臂上的针依序拔了。双臂交叠搁在岸沿上,然后将她整个人趴靠在双臂上。 脚尖一点,矫健的身形脱水而出,从他身上滑落的水形成一片水帘,仙姿曼妙。 落地后,一个旋身,宽大的锦袍携裹住那绝世的身材,而后盗骊匆匆走向一片树林掩映外的小道,走至一半又再停下,回转身看向安然趴睡着的程熙,眼里尽是不舍之意,而后,终狠心离开。 第214章 一百头草泥马在心头奔腾 赤骥上前一步,附在盗骊的耳侧,道出了最新探得的关于江随云的急报,然后低着头等待着他的回应。 盗骊略一沉思,而后给出了明确的指示,赤骥应声答是,没有丝毫迟疑,转身大步离去。 程熙一个人被留在了温泉这儿,此时如果有一台摄影机刚好对着她拍摄的话,你就会看到,一个沉睡中的女人以极慢极慢的速度,一点一点的向后仰倒,两条白嫩的手臂再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紧接着后脑重重地撞击水面,而后整个脑袋,然后是整个身子,全部……沉入水中。 咕嘟咕嘟……带出了一连串的泡泡…… 温泉水从四面八方涌入程熙的鼻孔、耳朵、嘴巴,昏睡中的她瞬间乍醒,惊得“啊”了一声,可是声音没发出来,倒是几口温泉水入肚,只呛得七荤八素,心神俱颤。 妈妈呀,什么情况? 程熙哪里还顾得了这么多?哗地一声钻出水面,可不能泡个温泉被淹死在温泉池里啊,那得笑掉多少人的大牙?呼啦一下,抹去脸上的水珠,睁了睁被水入眼而刺激红的双眸,环顾四周,连只乌鸦都不从头顶飞过,啥情况?咋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盗骊呢?瞬间有一百头草泥马从心头奔腾而过,该死的,居然扔下她一个人? 还有没有一点点人道主义关怀了? 程熙气急了,怒火万丈之下,脚下一滑,又如狗啃泥一般再次掉入池水中,刚刚的惊慌还未平稳,又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再次入水,顿时猛地几口水入肚,当场把她呛晕了过去。 混沌中,也不知过了多久,程熙悠悠醒来。 娇嫩的红唇被一个柔软之物堵住,有一股气流从那柔软之物中缓缓传来。程熙缺氧的肺得到了复苏,贪恋地吸了一口缓缓传来的气流,仿佛那里的氧气根本不够填充干瘪的肺似的,溺水的程熙简直像个抽气泵一般贪恋求氧。突然,舌尖碰到了一个软软滑滑的物体,麻麻的感觉从舌尖传遍全身。朦胧中,她感觉那软滑的物体一颤,缩了回去。 程熙湿润挺翘的睫毛抖了抖,双眼慢慢睁开,仍能感觉到那柔软之物还在压迫她。 盗骊见她醒来,总算放下了悬在半空中的心。他不过是出去说了才两句话,回来时就见满池波光平静,唯独看不到她的身影,当下心尖一颤,脑子被千斤锤重重的撞击,连呼吸都忘记了。 幸好看见了水面上飘起了她的秀发和衣襟,当下飞掠而去,如同一条飞鱼一般一猛子扎入水中,将她捞起。而她竟然昏迷,分明有着溺水之兆,他哪还顾得了其他,只想着,她不能有事,她不能有事。 程熙的意识在慢慢苏醒,盗骊的担心也在慢慢减轻,然后…… 两个人就这样近距离的相互看着,愣住了! 良久,程熙醒悟过来,自己衣衫凌乱地被更加衣衫不整的他搂在怀里,而她的手还正巧横在他“追魂夺命全靠腰”的那杆劲腰上。 第215章 我这个暴脾气!!! 那杆劲腰不仅看着漂亮性感,手感更是极好。程熙顺着水波收回手的时候,还顺带着指尖拨动过了他那妖孽的八块腹肌,线条分明,光滑而又有弹性,那只不争气的手居然有脱离脑神经控制,自主想去继续抚摸的冲动。 程熙的指尖触碰到他劲腰和腹肌的时候,能够敏锐的感觉到他倒抽了一口气,肌肉瞬间紧张僵硬,而且还往里缩了缩。 像是触电了一般,脑袋“嗡”地一下成了空白,程熙悲哀的发现,难道她骨子里真的是一个女流氓?不行不行,赶快清醒,将头用力晃了晃,才发现,他的唇依然离她极近极近,近到呼吸相闻,近到可以看清楚他睫毛的长度,又密又长,根根挺翘,根根飞卷,简直可以接睫毛膏的全球代言…… 不对啊,眼下这情况,不是她耍流氓占他便宜,明明是他占了她的便宜啊,啊啊啊!!! 程熙这下总算是彻底清醒了,刚刚还流连过他劲腰的手呼啦一声带起一串水帘就高高扬起,动手同时匹配动口,张大嘴就大叫“流氓”! 可“流~~~”字才刚出口,盗骊美目一缩,双手制止了她高高扬起准备甩向他脸的手,同时手臂收紧,将她固定在他怀里,本就离得很近的唇压在她的樱唇上,干脆利落地堵住了她的大叫。 程熙瞪圆了双目,那里会容许他如此对她?拼命扭动身体,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唔”的声音,可是不管她怎么挣扎,终究气力不敌,根本不可能从他那有力的怀抱中挣脱出一丝一毫,甚至连唇都没办法离开他的控制。 等程熙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再没力气大叫,更没力气动手之时,他才松开唇,松开手,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有人来了,如果公主想用大叫引起外面的骚动,让所有人都看见你我现在这幅样子,公主可以尽管叫。”说完,他还特意地将两只大手举高摊开,身子也顺着水漾开了些许,可是脸上却是敛着一丝不遮掩的得意之色。 程熙牙根紧咬,恨恨的瞪着他,用嘴型告诉他“算你狠,走着瞧”。 盗骊志得意满的微微闭眼,一副毫无所谓的模样,似乎是在说“随时奉陪”! 我这个暴脾气!!! 程熙心中顿时火起,嗖地一下顺着水滑向他,抱住他劲瘦有力的胳膊,一低头,狠狠咬在了他线条迷人的光洁肩膀上。 盗骊身子一僵,本能的想把侵入的危险甩出去,可意识到是她在咬他时,只是肌肉微微一震,他便不再动弹,只是黑黑的一双幽深眸子就这么侧着脸盯着她,看不清猜不透那双深眸在想些什么。 刚才盗骊的一颗心悬在半空,害怕她出事的念头超过一切杂念。此时她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贴近他,从她身上传来的阵阵体温侵入他的肌肤,水波滑动,她只穿着薄衫,而他更是不着寸缕,他能够清楚地感知她身上的肌肤细滑娇嫩。 第216章 他近乎完全失控……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肩膀上的疼痛几乎没有丝毫感觉,反而是心头拂上了一层麻麻,爬上了一丝痒痒,看她的眼神也抑制不住的变得有些浑浊,温泉水更是刺激了他的身体机能,他能感觉到他连呼出的气都变得火烫起来。 “呃”了一声,盗骊在她贝齿离开他肩膀的一瞬间,近乎逃也似的远离她温软的身体,尽量靠后,贴在离她最远的岩壁上,凸起的乳白石撞击他的后背唤醒他的痛觉,轻咳一声,来掩饰尴尬。 他是最善于隐藏情绪,最善于压抑情感的,向来内敛深沉的他,轻易不会心动。可是刚刚……他近乎完全失控…… 浸泡在水中的她像池塘里的荷花,像路边的新芽,像夏天的风,乌黑长发,清澈秋眸,看起来懵懂灵动,让人想要拥有。可她的眼神狂野坚韧,像头叛逆的小鹿,清纯淡雅又勾人,令人想要征服。那一刻,他无法自制,简直兵败如山倒…… 这一回,换成程熙得意地笑了,不屑地鄙视着他,“切,还大男人呢。这么点痛,居然都叫唤出声音来了。不是说不能引起外面人的骚动么?下次先顾好自己,再要求别人。哼!” 说完,程熙就率性的“哗”一下从水中站起,豪迈的一抬腿就想迈出温泉池,温泉水离身,冷风吹散热气带来的丝丝凉意,让程熙关注了自己浑身起鸡皮疙瘩的身子。 “呀……”这低头一看自己,不得了!要不是程熙努力控制住了,估计她就大声尖叫出声了,相比盗骊的上身光着,程熙是每一寸肌肤都有衣服遮着,可是这身纱衣全都浸了水,湿透之后紧紧地贴在身上,玲珑曲线凹凸毕现,比没穿衣服还要诱惑,还要惹人遐想。 程熙忙又蹲回了池中,脸上微红,有些尴尬。这幅样子,就算有脸走得出这个温泉池,也没脸走出这个小院去供人参观啊。可是,面对着盗骊,她又不能怯场。难不成,泡在这儿等天黑? “喂,死狐狸,能不能有点君子风度?转过身去。”程熙没好气的对着他吼。 “不必了。”冷静下来的盗骊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就算她喊他死狐狸,他也不怒不急,一张清淡漠然的俊脸如潭水般无波无澜。 可就是他这幅清冷的样子却最能刺激她,“什么叫做不必了?”程熙感觉自己脑袋都快冒烟充当蒸汽机了,却见盗骊对着她别了别头,视线穿过她,看向了远处。 程熙顺着他的视线转过身去,果然看到了东篱带着两个宫女端着托盘缓缓走近,那托盘上面一看就是两套折叠整齐的干净衣衫。 亲人呐!总算是看到亲人来拯救她了啊,程熙都快感动哭了。 原来,刚刚他说的有人来了,就是有人来给他们送衣服来了啊! “东篱啊,你可来了啊~~~”程熙拖着长音,眨巴眨巴着一双乌黑无辜的大眼睛,神情委屈地看着东篱的模样像是被抛弃多年的小狗总算是看到了亲亲主人。 第217章 她的男人岂容旁人窥探? 这模样可吓坏东篱了,忙快走几步,蹲在岸上,着急问道:“公主,怎么了?” 怎么了?程熙如剑一般的锋利目光射向盗骊,可她的委屈却又无法言说,看着他那副清清冷冷仿佛在说“不关我事”的欠扁模样,程熙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突然,眼珠一转,程熙内心嘿嘿二声。便对着东篱挥挥手,“把东西放下,你们可以走了。” 东篱却奇怪了,这公主的情绪起伏这么这般快?犹自不放心的问道:“公主,不用奴婢们服侍么?” 程熙连连挥手,“不用不用不用,这不还有他么?” 程熙纤纤玉指指向他时,盗骊半睁不睁的清冷眸子才算倏地睁开,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脸,顿时觉得不妙。不过,他清冷惯了,即便心中咯噔一下,表面依然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东篱顺着程熙的手指,看了一眼光着上身的盗骊大人,呼吸顿时一窒,尽管盗骊大人的大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只露出了光洁如玉的肩膀,可只是那一个性感魅惑的肩部,配上线条迷人的颈部,就已经美得让人无法呼吸了。如果视线再往下移动一点点,落在他平坦雪白又暗藏力度的****肌肉上,那上面还挂着水珠,充满着温润的光泽,心跳根本控制不住地陡然加快。 虽说熙公主重伤昏迷醒来后性子变得几乎跟以前有着天壤之别,但是她以往占有欲那么强,她的男人岂容旁人窥探? 于是,连吞口水都不敢,东篱带着两宫女赶忙后退两步,就逃也似的跑了出去,跑得足够远了,才停下来重重的呼吸,猛吞口水,相互看了看,发现对方的脸也如自己一般像被扔进了炉子里烤过似的,红到发烫! 又只剩下盗骊和程熙二人了,嘿嘿嘿嘿…… 程熙扭动着腰肢,摇曳生姿的漾着水波,款款走向盗骊,边走还边跟性感女神一样,撩动着自己的长发,从头发上甩动出来的水珠落回水面,在她周围漾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玉色的肌肤在波光中泛着磷光,水汽氤氲,唯美绝伦的她如同坠落凡尘的仙子一般。 只是这位有着欺骗世人清纯容颜的仙子,此时故意地用贝齿轻咬着自己娇嫩欲滴的樱桃小嘴,故意用力地双眼放电,故意一步一顿地靠近盗骊,然后故意地右手捧起一捧水,慢慢倾倒着倒落在盗骊的头顶,那股水流一半顺着黑发径直流入池水,另一半顺着他光洁的额头淌过两边鼻翼,绕过薄唇,流进锁骨,兜不住,又全数流回池中。 程熙故意将胳膊肘撑在盗骊的肩膀,故意对着他吐气如兰,“盗骊啊,你是想服侍本宫更衣呢?还是别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盗骊慵懒的眼皮抬了抬,冷眼旁观着她的娇媚,那模样如同画中走出来的少女,有些性感却绝不低俗,他淡淡的语气,暗藏机锋,冷冷道:“你确定你要惹我?” 第218章 我告诫过你,不要惹我 程熙呵呵轻笑,“怎么能用‘惹’这么伤感情的字眼呢?你刚刚明明还亲吻人家来着,你刚刚明明还搂抱人家来着,一转眼咋就成负心汉了呢?真是小没良心的~~~” 盗骊抬了抬眼皮,看着她故意装出来的娇嗔模样,内心叹了一口长长的冷气,问:“公主殿下到底想怎样?” 程熙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尖,在他的脸上画过一条弯弯的弧线,然后轻轻一挑,勾起他的下巴,媚声入骨道:“本宫不想怎样,本宫就是想要惹你!” 边说,程熙边勾着他的下巴靠近自己的脸几分,张扬着妖艳的笑容,得意道:“别忘了,你已经答应了滕紫屹,所以你不能违约。而且你说了,以我现在的身体状态,只能专一的对付一个男人。可巧了,那个男人却不是你,所以你不能碰我。” 越说,程熙的唇就离盗骊的耳朵越近,最后几句,根本是贴着他的耳垂,轻声漫语飘进他的耳膜,“我能惹你,你却不能惹我。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够放过呢?嗯?”程熙侧脸看着盗骊面部肌肉都好似僵化住了,双手也在水下握成了拳,更是得意,于是再添一把柴火的轻轻咬了咬他的耳垂,而后得意地嘤嘤奸笑。 该死的盗骊,让你欺负我,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程熙报仇一刻都嫌晚!!! 诡计得逞,眼见盗骊僵硬成化石,程熙的内心正在大放烟花,却突然感觉腰际一紧,他右臂收紧,像是铁箍一般简直想要箍断她的纤腰,程熙一惊,却马上冷静了下来,“盗骊啊,你是正常的男人,我怎么说也有三分姿色,你现在越是靠近我,贴着我,不就越是折磨你自己么?服个软,保证下次见了我对我毕恭毕敬的,咱们就还是好战友嘛!” “是吗?”程熙半挂在他身上的柔软身躯被他强势一带,在水中滑漾出一整个弧形的水纹,而后只觉得后背一痛,身体一个旋转,很快就被抵在了岩壁上。 程熙还未搞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主动被动权已经瞬间交替,此时的盗骊一手撑在岩壁上,堵住了她逃离的路线,另一只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就跟刚刚她勾着他的动作一毛一样。 不同的是,程熙是假装妩媚虎视眈眈的盯着他,而他则是眯起了锋锐的狐狸眼,眸光灼灼的看着她,有什么情愫像是冲入了他的瞳仁深处,那里面浓烈的眸光,又深,又腻,原本清淡漠然的五官,此时染上了一抹邪笑,嗓音暗哑,语调慵懒,“我告诫过你,不要惹我。” 盗骊的身躯稍稍俯身,越发的靠近她,说话的时候,那微凉的薄唇好似快要贴上来,程熙被禁锢住的身形避无可避,吓得绷紧了背脊,一动不敢动。 可是就这么被他欺住了,程熙总觉得憋屈,一时心中又恼又恨,梗着脖子反驳,“谁惹你了?惹你也是你逼得!而且你别忘了你是谁,我是谁!更别忘了你也有不能对我做的事!” 第219章 no zuo no die! 程熙伶牙俐齿,说得铿锵有力的,可她发现自己一说话,两人的距离就更近了,仿佛只要再靠近那么一点点,四片唇就能贴上。她的语气很强势,可心底却没多少底气。尤其如此近距离的,避无可避便撞入了盗骊那双深邃的眸子,那幽深的瞳仁闪烁莹亮,如同天边最耀眼的星辰,衬得他整个人有着锋锐般的迷魅性感,这才察觉,她距离他这张好看的皮囊到底有多近…… 盗骊却是笑了,那样近的距离里,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慵懒,却又格外的好听,“哦?你是谁,我是谁?那么就让盗骊来告诉公主殿下,你是谁,我是谁!” 程熙只感觉到脑子里“轰”一下,好像头顶被劈过了一道惊雷,整个人都木讷了,他从未见过盗骊如此肆无忌惮的模样,她知道害怕了,可明显为时已晚,此时此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凑近她的耳蜗,嗓音压得更低沉,也更性感撩人,“你是为夫朝思夜想的妻主,我是被公主殿下冷落许久的侧夫。今日,公主有意勾引为夫,为夫求之不得,自然不能扫了公主的兴致。至于哪些事能做,哪些事不能做,我才是那个大夫,当时说不能的是我,如今说能的,也自然只能是我。所以,公主现在想要试试么?” 程熙身体僵硬,脑中警铃大作,想要别开脸,却被他捏住了下巴。她能感觉到,他的气息灼热又性感,对她说着话时,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其实,他捏着她脸的动作并不粗鲁,反倒是有一种别样的暧昧,他的手指微凉,可是指腹传递到她脸颊时,却能染烫那一片的皮肤表层,让她整张脸都随之灼热起来。 气氛由此变得极为微妙,程熙悲哀的发现,她与这只狐狸and精过招,就从未赢过。她不该自掘坟墓的,她不该玩火自焚的,她不该自己刨坑把自己埋了的,她这简直就是在用绳命演绎什么叫做真正的nozuonodie啊! 程熙的脸色一红一白,伸手重重的拍开了他的手,面色微沉,“盗骊,放开我,我不想惹你了,但你也别惹我。” 却见盗骊冷冷一笑,水汽渗进他的黑发,有几缕湿漉漉的垂在额前,一根一根格外的分明,却正好遮住了他的浓眉,也挡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纠结眸光,程熙只看到他慵懒的嘴角弧度更深邃了一些,冷冷笑着的一瞬间,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好似绽放开了漫天的繁星一般,让人移不开眼睛。 程熙心头重重的一跳,连太阳穴也是。 只感觉他散发着周身强烈的气场,嗓音暗哑无比,语气虽不咄咄逼人,却暗藏着摄人心魄的机锋,“御宸熙,我要你记住,我不是滕紫屹,我不会无限度的包容你。而且,如果我想对你做点什么,根本不需要你的同意!” 盗骊撑在岩壁上堵住她逃离路线的手,这个时候滑了下去,进入水面,一把抓住她垂在腿侧的小手,用一根拇指和食指按压着她的手背和手心。 第220章 小样,跟我玩儿~~~ 那上面的两根经脉仿佛相互一打通,就被导入了电流一般,经脉与经脉串联,刺激出火花,程熙刚开始感觉自己的手背有点痒有点麻,连带着整只手臂都有点痒有点麻,随着盗骊不断加重力度的按压,仿佛半边的身体都有点痒有点麻。 程熙蹙眉,气息粗重了一些,她就算是再笨,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在起什么怪异的反应,原本面带粉红的娇羞脸顿时涨红成了猪肝色,眉宇间尽是掩盖不掉的懊恼和愠怒,另一只自由的手本能的就往他的胸膛处用力推,可他没有穿衣服,掌心贴在他的身上,只觉得湿漉漉的皮肤上,仿佛也带着电,原本只是那一半的身体有点痒有点麻,如今再被一电,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程熙相信了,这个男人不需要用强,也不需要借助药物,就他那对所有人体构造了如指掌的造诣和那手出神入化的功夫,就可以分分钟让她迷陷臣服。 关键只在于,他想不想出手,和愿不愿意留给你一个活口。 程熙能意识到自己的心跳,打鼓一样,砰砰砰的,整个身躯渐渐软化,身体里的所有力气也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程熙心头震颤,又惊又恐,本就黑白分明的如水秋眸,瞪得更大,茫然的摇着头,“……不要,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贽哥哥,求求你,饶过我这一次吧……” 程熙这个时候肯说出这样的话,就已经表示彻底求饶了。 “你喊我什么?”盗骊笑了一声,这个女人倒真会见风使舵,能耀武扬威时就张牙舞爪的,一见风向变了,倒是投诚的毫无心理障碍。 “贽哥哥,你看我的皮肤都被温泉水给泡的发胀了,这对我的身体也不太好的,对吧?”反正已经求饶了,程熙将自己的语音放到最糯软,姿态摆到最低,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更何况,她只是小女子。反正他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对她做什么,只是他觉得她惹到他了,有必要给她个教训,那她服软了,他就可以顺着台阶下了。 盗骊没有反应,按照程熙对他的了解,没有反应就是不反对。 于是乖巧的甜甜一笑,“那我就上去换衣服了咯,能不能麻烦贽哥哥转个身避个嫌?” 一天之内,程熙发现自己不仅有当女流氓的潜质,还狗的一手好腿。 盗骊清冷的上下瞄了她一眼,见她皮肤发白,确实泡在温泉池水里太久了,过犹不及,于是也很大方的转过了身去,清清冷冷的抬头望着天。 程熙见他转过身去了,哗啦一声就从水里爬上岸,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湿衣服剥下来,拿起地上的棉巾胡乱擦拭了身上的水珠,就慌里慌张的开始穿衣服,边穿还边提醒盗骊,“很快哦,很快就好了,还没好哦,还不能回头哦……”大致穿戴好了,程熙看了看脚边换下来的湿漉漉脏衣服,和那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淡青色暗纹缎质外袍,灵光一闪,计上心头,哼哼…… 小样,跟我玩儿~~~ 第221章 这是在用绳命暗算啊~~ “好了。”程熙用脚将两个托盘往自己的身后尽量踢了踢,长长的裙摆遮住了托盘的一角,扬起纯真无公害的灿烂笑脸,低头对着仍在池中泡着的盗骊,和颜悦色道:“贽哥哥,你也起来吧,泡多了不好。” 盗骊不语,上下看了她一眼。 程熙睁了睁无辜的大眼睛,做了然状,“哦,对对对。我也得转过身去避个嫌。明白,明白。”程熙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身体却不是这么做的。不仅没有转身,反而两臂抱胸,一副拭目以待又你奈我何的模样。 盗骊又上下看了她一眼,嗤了一声,清冷道,“不必。” 然后程熙就见他长臂一伸,仿佛掌中带着万有引力一般,那托盘明明被程熙踢得远远的了,可上面的那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淡青色暗纹缎质外袍却像是有灵魂一般,凌空自己飞向了盗骊的长臂,程熙还没见他到底是怎么动作的,那长袍就套在了他的身上,身子一旋,凌空而起,还来不及眨眼呢,他就长身玉立,落在了温泉池之外,程熙之前。 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潇洒至极。这身手漂亮的让程熙看得舌头都掉了出来。 但是眼下明显不是目瞪口呆的时候,按照原先的设想,程熙突然双臂向后在空中打圈,口中大呼,“呀呀呀,好滑呀,救救救命啊,啊啊啊……” 程熙这是在用绳命暗算啊,演技当然逼真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呼救的声音里都带着惊恐的颤音,盗骊下意识的伸出长臂就来捞她。 程熙眼见自己整个身子已经向后仰倒,呜呼哀哉自己会不会是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时,后腰一紧,被他往回一带,她就扑进了他的胸膛,嘴里还惊魂未定的急呼,“妈呀妈呀,好险好险,吓死宝宝了……”两只手因为“受惊过度”,慌乱中到处乱抓,眼明手快,一击即中便抓到了他腰间的裤带,一松一抽,裤带滑开,落在了程熙的手中,然后……他贴身的亵裤顿时下落。 与此同时,程熙“娇羞”的捂着脸捂住眼,“哎哟~~~”,一把推开盗骊,跺着脚娇嗔,“羞死人了,羞死人了。” 程熙从指缝中清楚的看到,盗骊又急又气,第一时间背转过身去抢救正在下滑的亵裤。 程熙乘此机会,抬起一脚踹向了盗骊的屁股,在他猝不及防受力落水的同时,扯住他衣衫的一角,顺利的让他人落水,而衣衫留下。 让你耍帅,让你耍帅,没了衣服,缺了腰带,衣不蔽体的,看你还能怎么耍帅?! 程熙将他的衣衫卷成一团,夹起尾巴转身就跑。 盗骊大怒,抹了一把满脸的水,瞪着她的背影怒吼,“御宸熙,你给我站住!” 程熙哪来敢站住?这一回要是被他抓住,非被剥皮抽骨不可,赶紧脚底抹油马不停蹄麻溜的跑…… 见她抱头鼠窜的模样,盗骊更是怒火中烧,飞掠上岸,就要去追她。 程熙听到后面出水的声音,她知道,盗骊有轻功,身手更是倍棒的矫健,她用两条腿跑根本跑不过他,怎么办? 怎么办??? 第222章 这个小妖精居然敢暗算他 这一紧张,程熙就双腿发软,赶紧回头正想求饶,“大侠饶了我吧”,却见他没了腰带的丝质亵裤紧紧贴在身上,要不是用一只手提溜着,肯定滑落到膝盖以下,那就啥都不保了,马上眉梢一扬,开心的笑,“快来看呐,快来看呐,有人耍流氓啊……” 小院外的守卫听到了她的呼喊,一串脚步凌乱声,就有一群人吭哧吭哧拥进了小院,盗骊上下看了眼自己,俊脸红了白,白了红,在第一个侍卫到达之前,噗通一声,又入了水。 侍卫们入了小院,纷纷向程熙行礼,完了之后才问:“殿下,是有刺客么?” 程熙当着盗骊的面,扬声道:“哦,看错了,只是一只大大的乌鸦飞过而已。没啥事,你们都退下吧。对了,传我的命令,盗骊大人喜欢清静,还想在这儿多多的泡一会儿养养生,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入这个小院,违者剥光衣服,挂在树上,花式吊打,听明白了吗?” “是!”一群侍卫齐声答是,那声音震天响。 程熙看着盗骊的整张脸都黑了,仿佛都能看到他的太阳穴在突突的猛跳。 一群侍卫行礼之后,踏着整齐的步伐,离开了小院。程熙心有余悸的再往后退了几步,感觉应该在安全范围内了,才又对着他做了个鬼脸,扭了扭屁股,做了个挑衅的动作,笑道:“堂堂盗骊大人缩在水里,装水鳖么?你刚刚不是还告诫过我,让我不准惹你么?我现在就惹了,你来追我啊,你来咬我啊,我等着。” 盗骊只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这个小妖精居然敢暗算他,“好,是你逼我的,到时候你可别再求饶叫我贽哥哥!”作势就要跃出水面。 程熙见状不好,吓得花容失色,抱紧手中的衣衫,连他那套原本穿着的已经湿透的衣衫也不放过,卷成一团抱在怀里,飞快的转身急蹿。 盗骊恨恨的抓起一把水,用内力凝成一团,掌劲一推,向着程熙的背影砸过去。 虽是已经气到抓狂,但哪能真的用内力伤她,每一团水都有如一个大大的水袋砸在程熙的脚边,炸开的水花溅在她的身上,光看看就已经挺吓人的了,要是真砸在她身上,那一定很疼,于是程熙那急蹿的脚步像是在逃避子弹一般****西窜,十分狼狈,只是速度不减,且身形灵活。 盗骊在身后威胁,“再不把我的衣服放下,我就真的不客气了。” 程熙眼看小院门近在眼前了,哪里还肯放下。将怀里的衣服卷了卷,卷成一个球状后,向上一跃,像是投篮一般,将他的衣服全数扔出了小院门。然后还很无辜的做出想要挽回的模样,回转身对着盗骊嘿嘿的笑,“呀,呀呀呀,扔错方向了,怎么办办???” 眼见盗骊脸色大变,眼中的怒火已经烧红了眼,不敢再停留,推开小院门,如惊兽状一般,吱溜一声就蹿出去老远。 第223章 有我在,就没事的。 盗骊恼怒的一拳击在平静的水面,那灌输了十足内力又承载着万丈怒火的一拳震起一人多高的水花,“御——宸——熙!!!” 程熙已经跑的很远了,依然能够听到这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缩了缩脖子,继续跑!边跑,还边不忘告诫那儿的守卫,“盗骊大人正在练功呢!不能进去打扰,谁都不让进,就说是我的命令,听见了吗,记下了么?” 程熙很清楚,光小院门口这一群烂番薯、臭鸟蛋一般的守卫,怎么可能守得住盗骊?但是拖延一下下总还是可以的吧? 一路狂奔,跑回了自己的寝殿,慌慌张张的四处张望,一眼就看到了窗前端坐、清雅卓尔的滕紫屹! 他只是随随便便的坐在那里,简简单单的一张书案,普普通通的文房四宝,背景不过是一扇雕花镂空木窗,可他却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谪仙般,挺立优雅。那唇角微微的抿着,眉眼间随着书页的翻动,有着略微的清波转动,举手投足间,有着一种指挥若定的沉稳,气度从容,清润尊贵,只是这么看着,就有一种夺人眼球的魅力。 程熙抱着那团衣服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了进去,直扑滕紫屹,港湾啊,安全岛啊,滕紫屹就是她的保护神啊。 跑到中途突然觉得不对,以盗骊的精明,自然能够猜到她一准是躲到滕紫屹这儿来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能捎带着连累滕紫屹啊!虽说论武力值、论脑力值,滕紫屹和盗骊PK都是不相上下的,问题是盗骊善用阴的啊,下个毒啊,整个泻药啥的,那是分分钟害人于无形的。 想了想,程熙决定灯下黑。让盗骊扑到滕紫屹这儿来,却看不见她,那就一定会跑到其他地方去找了。 嗯嗯,好计谋!关键时刻,程熙还是很佩服自己的小聪明的,于是跑到半途突然转了个弯,抱紧那团衣服就一个吱溜钻进了床底,见还露出一个衣角,赶紧偷偷的拖进去,不露半点痕迹。 她想,以盗骊对她的固有认知,一定猜不到她居然会藏进床底下吧?嘿嘿,总算安全了! 滕紫屹看着她没头没脑的模样,合上那本线状薄本,就大步走过来,高大的身躯蹲到了她的面前,好奇问道:“熙儿,你做什么呢?” “那个……”程熙把怀里的衣服紧了紧,露出一个小脑袋,着急道,“你走开,你蹲在这儿会把我暴露的,记住你没看见我,我也没来过这儿,知道么?走走走,快走啦。”说完,程熙的小脑袋倏地缩了回去,还不忘从床底伸出一只纤手对着他嫌弃的挥了挥,生怕盗骊这个时候就已经追到了。 滕紫屹被她这副像躲着猫儿的老鼠一般的窝囊相给弄得有些忍俊不禁,索性蹲好,抱着手臂,饶有兴致的问:“你把盗骊怎么了?” “哈?”程熙将怀里的衣服揉了揉,欲盖弥彰的卷了又卷,一副想毁尸灭迹又自欺欺人的模样,“什么盗骊?什么怎么了?我没有啊。” 滕紫屹却是扬眉笑了,向他伸出一只大手,“来,出来吧。不管你把盗骊怎么了,有我在,就没事的。” 第224章 轻舞飞扬着这种温情! “不要,我在这儿挺好的。”程熙伸直两条腿,就着那团衣服,调整姿势趴好,视线还偷偷的看向了大门,就怕从那儿踏进一个盗骊来。 “可是,我原本还想带你出去玩玩的,你确定躲在床底挺好的?”滕紫屹的嘴角抿出一个好看的弧形,对她微笑伸手。 “出去玩儿?”程熙忍不住又伸出了小脑袋,瞪着大眼睛闪着亮光的仰头看他,很明显有了兴致,“出府去玩儿?” “嗯哼。”滕紫屹气定神闲的点点头,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又往前递了递,温润清越的声音柔声诱哄,“咱们的公主殿下,要起驾么?” “要的要的。”程熙欣然的把手送了过去,任由他那只温暖的大掌捏紧她的,然后狼狈的像条小狗一般从床底灰溜溜的爬了出来。 滕紫屹却是丝毫不觉得她狼狈,犹自蹲着身形为她拍落衣衫上的灰尘,他一身卓尔不凡的气度,弓着身形做着这般仆人一样的事情,可那副姿态依然尊贵无比。 程熙僵硬的站在那儿,看着他在自己身上细致的一点点拍动灰尘,抚平褶皱,那种感觉,仿佛她是被宠爱的女儿,而他则是最慈爱的父亲。 不知道是谁说的,每个女人都想找到一个疼爱自己如女儿的男人,那种丝丝入扣的呵护和宠溺,会让你越来越娇弱,越来越依赖,然后在那份最极致的柔软中生出最强悍的幸福感。 每一个弱小的女人背后,都有一个宠她如命的男人。 滕紫屹拍了半天,终于站直了身形,看着她仍紧紧抱着盗骊那团衣服傻笑,强迫自己板起脸来,严肃道:“下次不准再钻到床底下了,你是长公主,整个西凉女国也没人敢把你怎么样!即便有,你还有我呢。” “嗯嗯。”程熙乖乖的点头,赶紧将那团干湿不匀的衣服给丢到了一旁,貌似还不够似的,像逗小狗一般,用脚尖踢了踢,又踢了踢。 滕紫屹这才松开了蹙紧的眉,可当看到她一头飘逸丝缎般的墨发居然湿漉漉的黏在衣服上,可想而知她刚刚就是披着这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在风里跑的,那脸色顿时就阴了,程熙还不知道咋回事呢,突然感觉肩头一沉,人已经被滕紫屹压住,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 滕紫屹转过身形一阵吩咐,一阵忙碌,然后就看到他拿着一块雪白的棉巾就来擦她的湿发。 程熙这才发现,她只顾着跟盗骊斗气,又忙着算计他,急着逃跑,都忘了自己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滕紫屹拿着干燥的棉巾一点点挤掉滕紫屹湿发上的水,他这样的人做着这样的事,奇怪的,却一点不显得矫情,也不显得掉分,相反的,他颀长挺拔的身材因为程熙坐着仰望,而更添伟岸巍峨。程熙用双手托着下巴,托腮摇晃着脑袋左看看他右看看他,任由他把弄着,修长的手指一次次穿过她的秀发,轻舞飞扬着这种温情。 第225章 定是将盗骊得罪坏了 好几次看着那么认真的滕紫屹,她都想一把抱住,再也不放手。 “滕紫屹,你这样真的会让我越来越离不开你的。你知道吗?” 程熙喃喃的开口,闭上眼睛,抱着他的胳膊,小脑袋蹭了蹭。任由软弱击溃她的内心,任由依赖打垮她的坚强。 “那就永远都不要离开了,可好?”滕紫屹的声音里,有着自然温柔的声调,带着一种熟稔的清润和低沉,这种感觉让程熙觉得和他走得越来越近。 “好!你保证?” 程熙答得利索,滕紫屹也是笑道:“我保证!” 程熙迎着滕紫屹眼波里的温柔,顿时有种如蜜般的甜蜜,任何女人待在滕紫屹的身边都是幸福的,他有一种天然的魅力,那就是只要是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就仿佛是受宠的,是可以无忧无虑的。仿佛他的身上会散发出一种影响波,任何女人待在他身边都会自然而然的小鸟依人,而他则负责提供给你你想要的所有宽容和宠爱。 这种无限度可依赖的感觉是程熙从未遇到过的,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心有灵犀的感觉。 只是,在此时此刻,她依然还无法确认,他愿意如此付出对她,是仅仅因为她,还是因为她是熙公主? 程熙此刻的心理状态就是活脱脱的甜蜜到忧伤~~~ 而后,就从余光中看到采菊匆匆走进来,离得十步远的地方停下,躬身道:“启禀公主,启禀驸马,盗骊大人求见。” “让他候着。”滕紫屹刚刚还无限清风的温暖笑脸,突然就凌厉了起来。 采菊顿了顿,看向了程熙,鼓了鼓勇气,又添一句,“可是,盗骊大人说……”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话也需要说第二遍了?”滕紫屹面色如冰,眸光冷然,整个人都有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气势,他的威严霸气从不轻易显露,但一旦显露,便是浑然天成的气势凌人。 采菊一骇,惊得马上跪下,大呼:“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一屋子,包括屋子外的所有人都像是同时受到了惊吓,纷纷跪在地上,俯首垂目。 程熙也是微微一怔,摇了摇滕紫屹的胳膊,抬头睁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秋眸,老实道:“那个,其实是我,是我不好……我不该……” “我知道。”滕紫屹冷漠威严的眼在看向她时自然而然的柔和,可是那冷然不屈的神情却未见任何松动,“自然是你不好。但是你再不好,如若让你的身体出了差子就是盗骊的不是。我没折罚他,就已是公主的仁慈!” 程熙吞了吞口水,“那个……”虽然滕紫屹不是在训她,可那样严肃的神色仍然让她有些怕怕,“下回不敢了。” 滕紫屹见她露出这副委屈的小样,心就软了。他哪能不知道,以盗骊的性子无缘无故怎么会去惹她?定是她顽皮了,玩过了头,惹怒了盗骊,就逃到了这儿,还躲进了床底下,可想而知定是将盗骊得罪坏了。 第226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有他在,盗骊不可能把她怎么样,谁都不能把她怎么样,可若他不在呢?她若总是这么不知轻重的,势必闯祸。说到底,滕紫屹故意摆出的这张脸,与其说是怒给盗骊看的,不如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好在,她也够聪明,马上领悟了。 程熙见他蹙着的眉头缓缓熨平了,立马仰高着小脸对着他咧嘴笑。 滕紫屹也根本绷不住,不觉中眼里也浮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那你现在还怕盗骊找你算账么?如果不怕了,我就让他进来了。”滕紫屹知道,既然盗骊一心求见,就不可能是为了来找她算账这么肤浅,于是垂着眼帘征求她的意见。 “不要,”程熙果断拒绝,虽然现在有滕紫屹会保护她,但是盗骊现在肯定还在气头上,用眼神也能杀死她啊,提议道,“你不是说要带我出去玩儿么?要不,我们翻窗出去吧?” “胡闹!”滕紫屹刮着她的鼻尖,简直对她无奈了,“哪有主人在自己府里进出还要翻窗的?成何体统!” “可……可盗骊在门口堵着啊。”程熙咬住下唇,要能走大门,谁愿意翻窗来着,这不是做贼心虚嘛她。 “那我让他让开,有你出现的地方,都让他退避三舍,怎么样?”滕紫屹嘴上这么说,似乎就打算这么干了,大长腿一迈,就往外走。 “不要不要,”程熙赶紧拉回他,她知道滕紫屹有可能是在激她,但如果真这么干了,也太欺负盗骊了,瘪瘪嘴道,“还是以后我看到他绕道走好了。”说到底,她才是理亏的那一方啊,啊啊啊。 “那既是这样,就都不要见了。你就当盗骊不存在。”滕紫屹一拍板,这事就这么定了。 就这样,程熙被滕紫屹拖着,不情不愿的走出了寝殿大门,果然盗骊正低头立着那儿,坚如磐石,稳如泰山。 此时的他已经换上了一套月白文衫,时间紧张所以没有扎束腰带,乌墨般的长发也是随意披散在双肩上,却越发显得容色清华,气度不俗,仿佛只要是他所在之处就会天然漾出朦朦雾气,让人看不清抓不住,却更添迷魅和诱惑。 可是此时,程熙看着他就想起他泡在水里那怒不可遏的模样,也不知是自己心理作用还是真的盗骊仍在动怒,远远的,她似乎都能看见他头顶正气得冒烟了。 偷眼瞄见盗骊微微抬头,仿佛下一秒凌厉的小眼神就要向她这边射来了,心胆一颤,赶紧逃到了滕紫屹的身后再也不出来。一路上她都紧紧贴在了滕紫屹的身侧,恨不能塞进滕紫屹的衣服里,生怕一个不小心被盗骊施个银针撒个毒啥的,到时候就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滕紫屹大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传递给她温暖,示意她别怕。 程熙也很奇怪,她明知道盗骊不可能把她怎么样的,但就是怕,也不知道到底在怕什么。 早知现在这般心惊胆颤,刚刚就不要逞一时之快了,呜呼哀哉! 第227章 仿佛就像是在风中飞翔 盗骊看着程熙和滕紫屹像是一对连体婴一样的走下来,走过来,而后与他擦肩而过,两人都仿佛都没有看见他一般,一路略过他。 盗骊慵懒的连眼皮都不屑抬一抬,直到他们俩掠过了他,才长衫微扬,移步在前,一副送客的主人模样,口中还轻飘飘的说着,“公主驸马慢走,只是卯时之前,必须回府,谨记。”那姿态和语言都是真正的客套恭谨,丝毫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情绪。 滕紫屹回首,歉意的看了他一眼,温声说,“我记下了。” “还有这个,不管需要还是不需要,最好用上。”盗骊嘴上说得淡然,脸上更是面无表情,只是轻衫微扬,步态悠然地向他们走了过来。 滕紫屹看着盗骊手中的锦囊,不由眼神微凝,心头一动,真诚道,“谢了。” “嗯。”盗骊用一个轻微的鼻音就承受了滕紫屹的谢意,既不显得傲慢,更不显得卑亢。 程熙的注意力马上就被那个锦囊给吸引了,在抬头的一瞬间,与盗骊的目光略一接触,便彼此滑开。 盗骊后退一步,弯腰行了一个大礼,“恭送公主驸马!” 滕紫屹苦笑了一下,虚扶了一把,可盗骊却并不领情。滕紫屹是最了解盗骊的,他越是情绪不稳,越是刻意的疏远恭谨。也不知道这个淘气的女人,到底把自傲到自负又向来所向披靡的盗骊怎么着了,能把他气成这副模样。 唉,性子转变如此剧烈的她,简直让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了。 转回脸,却见到她冲着他装傻,扯着嘴傻笑。 忍不住刮了她的鼻尖,“你呀。”将锦囊贴身收好,然后就牵起她的手,径直去了马房,骑上自己的黝黑骏马,大手捞起她,坐在他的身前,长鞭一挥,急驰出了公主府。 一路上,所有的宫女、侍卫都吓坏了的表情,纷纷逃避退到一旁,然后噗通噗通下跪,他们的膝盖还未落地呢,他们已经急驰出去十余米了。 自从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自从认识了这个府里的众多阴谋男,程熙就从未如此放纵过。一直以来,她的心永远都是悬着的,她的神经永远都是紧绷着的。 而就在此刻,解放了。 很快他们就奔出了公主府,奔上了林荫道。 蓝天白云,视野开阔。 绿树古道,阳光香草。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闻着草木自然的清香,在此间红尘作伴,策马奔腾,听上去就已经是一件挺有美感的事情了,更何况马上还有白衣和紫袍的一对神仙眷侣,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女的风姿俏美,男的伟岸英朗。 滕紫屹一手稳稳的扶住她,一手按着缰绳,尽可能的策马纵横,将骨子里的那股野性狂放肆意释放,将被熙公主府里紧紧束缚住的自己彻底解放。那感觉,似乎天地间都可以任你遨游,天下无处不可去,心神再无任何束缚,仿佛就像是在风中飞翔。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程熙的笑声从未这么欢快,这么亮! 第228章 盗骊真的是个技术人才 滕紫屹稍稍放慢了马速,低头看着她亮丽的笑颜,眼底也染上了温情的笑意,盗骊的笔记上说的第一条就是,要想她怀孕的概率能大一些,就要让她尽量的轻松快乐,最好能够忘记负担,没有烦忧,只有让她身心都最大限度的放松,才能最大可能的受孕。 所以,他带她出来散心。“熙儿,想去哪里?” 滕紫屹清越低沉的嗓音,带着自然温柔的声调,从她的头顶传来,程熙只觉得心头一震,酥酥麻麻的感觉,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耳朵,不然她的耳朵怀孕了可怎么办? 嘻嘻……不过,去哪里? “嗯……”难得出来,这问题得好好想想,突然她脑子一亮,却又眼神一黯,犹疑着问,“我能去集市么?我能上街么?” “当然能。”滕紫屹笑,“只要是熙儿想去的,就都能去。” 程熙明媚笑着的脸猛地一顿,瞪大双眼看他,犹自不敢相信地问,“真的?真的能去?”程熙记得,上一次出府,那可是大费周章的,而且最后也确实碰到了危险,怎么今天可以这么顺利? “嗯。”滕紫屹点头,用指腹摸了摸她的脸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嗷嗷嗷,真的要去逛街了!程熙内心那个激动啊,穿越过来这么久,白当这个公主了,连个女人最爱的逛街都没有过。而且,既然是滕紫屹同意的,那就是不存在危险的,她可以撒开了随便逛! 看着她雀跃的样子,滕紫屹的心情也是从未有过的轻快,“不过逛集市必须得戴上这个。”滕紫屹从怀里拿出了盗骊的那个锦囊。 程熙好奇的往锦囊里看,一团黄乎乎的软软的东西,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玩意,“这……” “这是盗骊的绝技,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哇呀呀,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天了噜,大开眼界的时候到了啊。“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程熙小心翼翼的从锦囊里取出了两张人皮面具,摊在掌心,好好的端详。 你还别说,盗骊真的是个技术人才,你看这东西整的……别提多精致了。 “盗骊说了,这东西要想戴的服帖,需要敷点水。”说着,滕紫屹就调整缰绳,调转方向,寻找水源。 程熙坐在一条小溪旁的巨石上,滕紫屹为她细心的戴着人皮面具,这东西贴在皮肤上,刚开始凉凉的,像是贴着一张质感上佳的面膜,随着滕紫屹指腹的按摩,慢慢的像是乳液渗入了皮肤一般,那种贴覆的感觉消失了,好像全部都被她的皮肤吸收了一般。 随着滕紫屹的停手,程熙好奇的赶紧趴到石头上,往水面上照看自己。 一个清秀婉约的妙龄佳人的模样,相貌与御宸熙有着三分相似,但是乍一看却又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如果说御宸熙是天边明月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是路边幽兰。 看来盗骊还是蛮大度的嘛,至少没给她整一个丑八怪的人皮面具,因为程熙现在入市心切,哪怕盗骊给她一张再丑的,为了不暴露,她也只得戴。 这么一想,程熙的愧疚心思就更重了,她当场决定,以后再不随随便便欺负盗骊了。 第229章 哪个天杀的,又来搅合? 程熙拿水面当镜子欣赏着自己的新形象,这时候滕紫屹也已经完工了,程熙抬头一看,一个金尊玉贵的公子哥儿,粉白的面,细长的眉,这张脸虽也是英俊的,可就是透着一股纨绔子弟的轻浮味道。 程熙站起身,往他身边靠了靠,水面上随即就呈现出了一个豪门坏少爷和一个娇俏小家碧玉的形象。 程熙看着水面上的他俩,一秒钟入戏,扭捏道:“屹公子,奴家已有婚配,不能做你的第十一房小妾了,还请屹公子高抬贵手,放过奴家吧。”说完,呵呵呵的笑得很开心。 滕紫屹也很配合,轻佻地挑起她的下巴,就笑得色眯眯的,“本公子看上的,别说还未成婚,即便是成了婚的,也得抢到手!小娘子,你是逃不出本公子的手掌心的。” 程熙慢动作跑,“啊呀呀,朗朗乾坤富家公子强抢民女啦!” 滕紫屹一伸手就抓回了她,“凶狠”道:“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今儿个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程熙夸张的护住自己的胸,吓得“花容失色”,“屹公子,不要嘛,奴家好怕怕呀~~~” 然后,两人都被对方的演技给逗乐了,忍不住捂着肚子都笑开了,太傻了,太可乐了…… 突然。 滕紫屹的耳朵敏感的动了动,犹自不相信的向着来路望去,滕紫屹突然间整肃的面容也惊住了程熙,她马上收敛了满脸的笑意,顺着滕紫屹的目光看去。 滕紫屹将她护在后面,自己跑上溪岸,举目望去,竟然真的灰尘漫天。 程熙紧张地跟在他的后面,探出一个小脑袋,“怎么回事?”难道他们又遇到危险了?难道她就真的这么苦逼,连个公主府都不让出? 哪个天杀的,又来搅合?滚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随着烟尘越来越近,轰然一片巨响,地面也为之一震。在烟雾尘土漫天飞扬中,整个地面的“嘚嘚”声和惊马的嘶鸣声混为一片。 滕紫屹闻声望去,只见一大群的烈马飞快的向着他们疾奔而来,烈马身上全都还未配鞍戴辔,看这样子全是一群野马。 只是这儿是京城郊外,哪里会出现这么一大群的烈性野马? 就在他们怀疑停顿的片刻,那群烈马踏着漫天的灰尘,已然冲到了他们身前。 程熙被那越来越近的巨响惊得心里一阵狂跳,脱口惊呼,“滕……” 她的惊呼还未出口,只见滕紫屹一个旋身,忙将程熙卷在怀里,脚踩树干飞掠逃避,程熙惊慌的看到那群野马向他们猛冲而过,突然看到一道漆黑反方向突飞猛进,不由惊叫道:“马,马,滕紫屹,你的马!” 原来滕紫屹的那匹通体黝黑,毛色炳耀的骏马,在闻得大群野马嘶着响声,乘云而奔,激起了它王者的气概,原本闲散在溪岸吃着嫩草的骏马,浑身一震,就在滕紫屹护着程熙向道旁闪躲之际,它长嘶一声,踏着飞蹄,行越飞禽,以电闪雷鸣般的速度就冲向了那群野马,想要以一敌百。 滕紫屹将两指放在嘴里,吹出一道长啸,同时呼喊,“绝地,回来。” 第230章 一应责任由滕驸马负责! 正在飞速往前奔腾的绝地马,听到主人的呼啸,扬起前蹄,长嘶一声,调转了方向奔驰而回。 与此同时,野马群已经以极快的速度卷尘而去。 在绝地马飞奔的途中,滕紫屹抱住已经吓坏了的程熙飞身上马,紧紧揽住她的腰身,单手持缰,一夹马腹,抄过林中小路,疾驰而去。 一路上,滕紫屹都在快马加鞭,程熙看着他的神色虽然依旧从容,但眼眸中却凝聚着一抹慎重,忍不住开口道:“现在怎么办?会有什么事吗?” “没事。熙儿放心,没事。”滕紫屹的语气平淡,但是不断地在马屁股上加鞭。 滕紫屹对这一片的地形自是相当熟悉的,绕道抄小路,一溜急赶,马不停蹄。 只是滕紫屹带着她并没有回府,也没有入市,而是直奔京郊巡防营的官衙。 人还没到,一块木质令牌从他掌中飞出,同时扬声对着门外站岗的官兵道:“快去叫你们烈将军出来见我。” 其中一名武官接到了滕紫屹的令牌,马上迎出来,握拳行礼道:“来者是滕驸马的何人?请问见我们烈将军有何指教?” 滕紫屹停在马上,将遇到野马之事大致说了,然后肃然道:“见令牌如见滕驸马本人,整个巡防营、禁卫军中就数你们烈将军最有驯马经验,让他带上一队会驯马的将士,同时调集三组弓手队,前去驯服及捕杀野马。如难驯服,直接捕杀,以免伤了附近百姓。” 武官们面面相觑,听清楚了事情的严重程度,不敢耽搁,忙小跑着去调派人手去了。 第一队人马点齐,滕紫屹亲自给他们带路,末了还送出了第二块令牌,慎重道:“野马的数量相当大,按照野马的来路,应该出自楼月郡主的私属马场,你们烈将军品级不高,捕杀郡主如此多优质烈马,恐难承担楼月郡主事后的追究。拿上这块令牌,郡主如有责怪,请她上熙公主府,就说一应责任由滕驸马全权负责!” “是!” 说话的这一当下,第二队拿着套马轩的小队已然赶到。滕紫屹给带队的烈将军指了指道路,而后退到一旁,才对程熙歉然道:“吓坏你了吧?” 程熙回头朝他一笑,“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滕紫屹看着她嘴角的笑意,这才放松了一直蹙着的眉头,他的熙儿果然不愧为一国公主,临危不惧。 奔驰而去的烈将军,在马上火速指点工作和分配任务,哪一队从哪条路如何围追堵截,哪一队从哪里抄近路如何通知附近百姓注意躲避,哪一路从哪里急行军如何轩马驯马,在急速前行的过程中,一切都指挥若定,从容有序。 末了,才略一回头,看向仍然停驻在道旁的一马二人,内心不得不对滕驸马再次另眼相看,遇到了如此多数目的野马冲击,身为堂堂驸马没有只顾着自己避开危险,而是尽快的赶到巡防营调派人手前去驯服捕杀野马,减少伤及百姓的机会。 第231章 犹如农民工进城一般 滕紫屹不仅对整个巡防营、禁卫军中,有谁掌握着一只能驯马的部队了如指掌,而且那么短的时间内,他迅速的推导出了野马出自哪里,更重要的是,滕驸马肯担责任。 谁都知道,楼月郡主在整个西凉女国的超然地位,即便是熙公主也是尽量少的与她起正面冲突,可是为了减少附近百姓的伤害,滕驸马愿意担起这个旁人看来并不需要由他来承担的责任。 否则,以烈客城的品级,绝不可能毫无顾及的捕杀楼月郡主的私养骏马,哪怕那些野马会踏伤踏死很多无辜百姓。 只是想起滕驸马和楼月郡主的过往,烈客城不禁唏嘘…… 楼月郡主爱马如痴,对于滕紫屹又…… 再加上熙公主又是个霸占欲如此强烈的,想必到时候滕驸马需要担负的责任怕是双倍之多了。 东南形胜,西凉都城,市井自古繁华。 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重湖叠岳清嘉。 西凉女国的京都,地界繁华,历史绵长。这里不仅“乱花渐欲迷人眼”,而且“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这里是众多富商大贾的聚集之所,因此殷富甲于天下。 三秋佳梦,桂子飘香。十里荷花,万里夕阳。 重湖叠峦之上玫瑰色的光吻红了京都外的山山水水。此时,夕阳垂地,彩霞补天,云色如锦,柳色如烟。 通衢路上的各家酒楼饭馆传出丝竹和欢笑之声,喝曲闹酒,猜枚行令,真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景象。程熙步入其中,看到各种店铺比比皆是,商铺之中更是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那感觉、那模样活脱脱犹如农民工进城一般,见啥都稀罕! 刚刚的遇马之险早就眼前的繁华热闹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滕紫屹却是仍然心有余悸,仿佛怕她走丢似的,寸步不离地跟在她的身后,而在这对俊男靓女的身后,则是一匹通体黝黑的绝地马“嘚嘚”地昂首跟着,更凸显出了此二人的非富即贵身份。 程熙一路冲在前面,兴奋地四处瞧看,不时被一些新奇的东西吸引过去。可她身后的滕紫屹却没有那么多的闲心逸致,虽然他的神态依然是从容闲散的,但他的双眼却是始终目光敏锐地留心着周围的情形。 程熙兴致勃勃地走着逛着,一会儿抓起小面人欣赏欣赏,一会儿趴在糖人摊上半天不起身,见到糖葫芦更是爱不释手,滕紫屹站在她身后,每每见着她喜欢什么,就给她买下什么。 就这么一路逛,一路买,一路逛,一路买。 没多一会儿,那么酷帅高冷的绝地马身上就挂满了各色的包裹,红红绿绿的,跟绝地马那高冷尊贵的气质完全不相符,难怪到了后来,绝地马的神色变得越来越阴沉,跟在他们后面距离越拉越远,时不时抖动身躯,恨不能将挂在它身上的那些大盒子小包裹全都给抖落马下。 滕紫屹却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跟着买着,做着尽职尽责的护花使者。 第232章 丢得起银子,丢不起脸面 突然,程熙的目光一定,她一眼看到了一家出售兵器的铺子。 程熙虽然是女子,也贵为一国嫡长公主,可是她的前身罪孽太重,招恨太多,在她身边晃悠的,要么这个对她恨之入骨,要么那个对她居心叵测,这日子苦逼的不要不要的。 这隔三差五、初一十五,不逢年不过节的,总能让她碰到点危险啥的,大多时候她都是只待宰的绵羊,除了束手就擒就只剩下举手投降和跪地求饶两条路,这种人人拿捏的感觉真的是弱爆了逊毙了。 所以,她决定,她要武装自己。 只是这把年纪练武肯定是迟了,那就靠装备吧。 这么一想,程熙便兴冲冲地走了进去。 没想到,这一个看上去并不醒目的铺子内里却是十分宽阔,四壁上挂着各色各样的刀枪剑戟,一看便知都是上好的利器。 店铺的中央还摆放着一张长条桌子,上面摆着一些精美的匕首短刀。刚走进店铺,里面的一个机灵的伙计见他俩穿着华丽精致,长得也是气质出众,马上就迎了上来,察言观色着程熙的目光,给她做着详细而有趣味的介绍。 听着他说起每把武器的由来和好处,程熙简直每个都想买了。顺着伙计的介绍,程熙感兴趣的跟了过去,拿起这把端详端详,拿出那把比划比划。突然,视线被一把样式古怪的匕首吸引了。 那是一柄连鞘弯刀,绿色的鲨鱼皮鞘,温润洁白的象牙刀柄,刀身如同新月一般有着完美的曲线形状,程熙握在手中掂量,手握之处还缠着乌金细丝,一看就价值不菲。 好奇的将刀抽出,一道亮光闪了她的眼,再定睛看去,才发现刀光如霜似雪,闪着荧荧的白光,更觉得是个宝贝了。 从他们走进去,店铺的掌柜就一路视线跟随着,从他俩的衣着和举止来看,必是大家的少爷小姐。当看到程熙拿起那把匕首,更觉得来的是识货的主。 于是,掌柜的自己走了过来,挥手让接待程熙的伙计离去,未语先笑道:“这位小姐真有眼光,这把弯刀可是个宝贝,不仅本店只此一把,我敢说整个西凉女国也不会有第二把。关键是它切金断玉,无坚不摧,最适合给漂亮的小姐佩戴,既能装饰,也能防身。小姐若是喜欢,小人愿意给小姐一个低价。” 程熙拿着弯刀,回头看向滕紫屹,滕紫屹长身玉立在那儿,只是笑吟吟的看着,见她询问他的意见,只是温声道,“喜欢就买下。” 程熙便问,“这把刀多少钱?” 掌柜的连忙道:“这把刀可是古董,相传原是大秦帝国的皇室所用,小人不敢擅自抬价,也不能泯了它的身价,所以一口价三千两银子。” “什么?”程熙一惊,捧着这把刀突然觉得刀身重了很多。虽说她是嫡嫡的长公主,家里的宝库那是黄金都堆山高,可是一把匕首就喊价三千两,未免也太贵了些。 程熙不怕花银子,就怕花错了银子,回去被盗骊笑话,说她不识货,说她冤大头。 丢得起银子,丢不起脸面啊。 第233章 活脱脱完美小受的长相 程熙故意将匕首放回了远处,装出无精打采的样子,瘪着嘴道:“老板,太贵了。” 老奸巨猾的老板同时装出遗憾的表情,沉痛道:“小姐,小人开的是良心店。这把匕首真的得要这个价。它可是削铁如泥的呀,不信您看。”说着,掌柜的就拿起那把弯刀,走到试刀的木桩前,一刀劈下,那坚硬的老木被轻轻松松的削去了一角。 程熙惊得张大了嘴巴,掌柜的把匕首交到她手上,诚意满分,怂恿道:“小姐,要不您试试?您试一试这手感,您就知道真的不贵了。” 程熙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没能抵制住诱惑,接过那把匕首就依言一刀劈下,她都没花多少力气,可是那坚硬的老木果然又被削去了一角,手感脆落,那感觉程熙仿佛觉得自己突然间就成武林高手了一般。顿时大喜,“老板,真的是好东西。两千两,就当交个朋友了,怎么样?” 掌柜的一脸为难的样子看着程熙,不说话,眼珠子从左转到右,从右转到左,很明显有点迟疑的。 正当程熙内心欢雀,就要砍价成功之际,一只手从身边伸来,抢走了她手中的匕首,干脆道:“这把匕首,我要了。” 程熙回头看去,神色微变,因为眼前这人乍一眼看上去,程熙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滕紫屹,那五官那模样跟滕紫屹有着三分相似,只是再一看却又不觉得那么像了,因为气质,气质完全不同。 眼前的男子穿一袭泛着琉璃丝光的白袍,白袍很贴身,被微风轻轻拂动,便能勾画出均匀修长的身躯,及腰的长发并不束起,随意的任其披散在身后,只将两边的耳发用一根白色的丝带轻轻捆绑,丝带随着发束跟着微风一同飘扬。 白皙的脸颊肤如凝脂,比女子还要娇嫩细滑,简直一把能掐出水来的感觉,只是那种白皙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病态美,惹人爱怜。他斜飞的凤目慵懒不羁,微白的薄唇,上唇轻轻抿着下唇,全身上下无一不秀美的炫目。 如果盗骊的模样长得是人美腰软易扑倒的话,眼前这个男子简直就是时时刻刻求扑倒,完完全全活脱脱就是完美小受的长相啊。 在程熙看他的时候,他也同时打量着程熙,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一抹诧异。 他发现眼前这个女子,相貌秀丽娇俏,身量均匀窈窕,一双杏眼更是清澈明净,五官说不上绝美,只是就这一双眼,便凸显得她眉宇间的气质灵秀夺目,不容小视。 不过,被他看上的东西,从未失手过,于是习惯性的将薄唇勾出一道性感的弧线,重复了一遍,“这把匕首,我要了。” 程熙目光一凝,这把弯刀是她先看上了,而且她已经打算要了,只不过出于前世逛街的经验,买东西不砍价,那是傻! 掌柜的目光一闪,已经认出了进来之人的身份,满脸堆笑的上前道:“原来是羽公子来了,您需要点什么?这间店里,只要是您喜欢的,就尽管拿去。” 第234章 全他妈把她当病猫 羽千荏淡淡一笑道:“这把匕首,我是买来送给楼月郡主当寿礼的。价钱你随便开,我自不会占你这么一家小店的便宜。” 掌柜的神情顿时更为恭敬,点头哈腰道:“是是是,这把弯刀与楼月郡主的气质最配。没想到这把弯刀竟然有此福气,有朝一日可以佩戴在楼月郡主的身上,真真是三生有幸,三生有幸!” 巴结完了之后,掌柜的才走到程熙的面前,面露难色,赧然的对着她歉意一笑,尽量和气道:“这位小姐,既然三千两银子您嫌贵,要不……您就割爱?也当是成人之美了,如何?” 程熙将弯刀往自己怀里一收,怒气就上来了,“谁嫌贵了?为什么要我割爱,这把弯刀是我先看上的。我没说不要之前,你就不能卖给别人。这是规矩!” 羽千荏身边还跟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名叫小翠,是楼月郡主府里的丫鬟。今日是羽公子特地请了她出来,帮忙参考买什么礼物送郡主最合郡主的心意。既然是羽公子请她作陪的,小翠自然是很把自己当回事了。 而且,以往跟着郡主出来,那也是横行霸道惯了的,这西凉女国的整个京都,泛泛十几条街,成百上千的店铺商楼,有谁敢不卖楼月郡主的面子? 那都不用在西凉女国混了! 小翠原本看程熙穿着的衣衫还算华丽,她身边陪着的男子相貌斯文俊朗,气度沉稳从容,神色间更是带着淡淡的威仪,开始还打算客气客气,至少不想给郡主惹事。 可是羽公子已经道出了这把匕首是送给楼月郡主当寿礼的,这丫头竟然还不肯将弯刀相让,顿时就对她横眉冷对,冷哼一声,气焰嚣张道:“哪来的没眼力劲的乡下丫头?竟敢跟楼月郡主抢东西?头上长了几颗脑袋?” 程熙一懵,一愣。 穿越到了这个世界,虽然时不时碰到点危险,遭遇点暗算啥的,但是敢当面训她的,这还是头一回。 关键,训她的还是一个丫鬟,一个下人。 程熙不由得再次打量起这个叫羽公子的男人,啧啧啧……好大的面子,好大的威风啊。 还有他们嘴里不断提起的楼月郡主,哪座山头来的? 要不是程熙顾及着不想暴露身份,只怕早一个巴掌呼过去了,此时见对方耍横,反而淡定了,将弯刀留在手上慢慢把玩,慢条斯理的摸来摸去,半响才道:“姑奶奶我呢,就有个怪脾气,凡是落在我手上的,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从不会相让。你们不是想要这把弯刀么?有能耐的,就自己来拿!” 程熙内心恨恨的想,以御宸熙之前的性格,别到处抢别人的心头好,你们就该回家烧高香了,还敢从她手上抢宝贝?你们头上才长了几颗脑袋? 丫丫的,老虎不发威,全他妈把她当HolleKitty了! 小翠平时跟着主子蛮横惯了的,被程熙一顶,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小脸都气青了。 第235章 哟呵,还有帮手啊? 小翠虽算不上是楼月郡主身边的大丫鬟,但也是常年跟在楼月郡主身边的,从来都是惹别人,还从未被人惹过。见对方如此挑衅,一跺脚就跑到了店铺门口,叉着腰呼喝道:“都别给我在门口杵着了,里面有两个不开眼的意图对羽公子不利,给我拿下!” 门口站着的两个护卫,是楼月郡主特别指派过来保护羽千荏安全的,虽说让他们两个郡主府的侍卫来保护一个男优,让他们觉得很没面子,但是郡主的命令他们还是不敢违背的,听到小翠说有人意图对羽千荏不利,也是第一时间冲进了店铺。 程熙抬眼一看,哟呵,还有帮手啊? 于是懒洋洋的往往滕紫屹身上靠了靠,斜着眼瞥了那两个按住刀柄,随时准备拔刀出鞘的壮汉,小声问:“咱们有帮手么?还是你打算自己动手,挑战一下人家的‘高手’?” 滕紫屹苦笑了一声,俊眉一扬,白净纨绔的脸上藏不住如霜的傲气,淡淡道:“这种程度的‘高手’,应该不需要本少爷我亲自动手吧。” 程熙却用胳膊肘捅了捅滕紫屹的胸膛,别别嘴道:“其实,我倒是蛮想看你亲自动手的,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打趴下了,效果立竿见影啊,比较能唬人,我也比较有面儿啊。” 滕紫屹摇头,苦恼道:“可是,就这样的……本少爷实在下不去手啊!太……丢份!” “这俩‘高手’真的有那么差劲?” 滕紫屹“沉痛”的点了点头,“超出想象的差劲。” 程熙顿时撇着嘴角,一脸的不屑,“既然这么差劲,那还派到街上来耀武扬威?太不要脸了吧?” 滕紫屹也是颇为赞同,“就是就是。” 然后,两人又被对方的“损人演技”给逗乐了。 两人在那儿眉来眼去、窃窃私语的,完全没有把剑拔弩张的两名侍卫看在眼里。 这场面让两个侍卫也有些懵,如果说他们想要对羽公子不利的话,可人家明明站的远远的顾自己在聊天,可若是他们不想对羽公子不利的话,两人时不时飞过来的不屑眼神,还是带着明显的敌意的。 两个侍卫手握刀柄,正不知道如何办呢。 程熙和滕紫屹的对话,两名侍卫是没有听太清的,可是小翠离他们俩近,那是一字不落全部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就被两人这公然不把他们放眼里的放肆模样给激怒了,跳出来推了两个侍卫一把,而后指着程熙的鼻子,就叫嚣道:“就是这两个不开眼的,给我拿下,下手千万别太客气!” 两个侍卫听到指令,下意识的就“唰唰”拔出了刀,就在两侍卫拔刀的同一时刻,熙公主府的几个便衣影卫从天而降,将程熙和滕紫屹围在他们的保护圈内。看到程熙安全无恙,一个影卫走到她身边,压低嗓音,用只有程熙才能听到的声音,问:“公主,请吩咐。” 程熙仰了仰脑袋,唇角含笑,扬声道:“先把这两条狗的狗腿给我卸了。” 第236章 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 “你敢!”小翠看到几个影卫突然而至,就已经吓住了,听到程熙的话后更是脸都变了。但是输人不输阵,她的话已经放出去了,怎么可能看到对方人多势众就马上认输? 而且,眼前的一男一女面生的很,西凉京都权贵人家的子弟,小翠大半都是见过的,这两人即便是权势人家的,充其量不过是家底丰厚些,有几个臭钱养了一个摆摆门面的打手而已。这样的人家自然不会被楼月郡主府出来的小翠放在眼里,所以由始至终,她的嘴鼻都是高高翘着的。 程熙闻言轻轻一笑,“笑话,这世上还没有本姑奶奶不敢的事情呢。动手!” 程熙的语一毕,哀嚎声和骨头折断声同时响起。 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还没做出相应的抵抗呢,却在电光石火之间就被两个影卫放倒,一直等到他们的手脚都被折断了,他们握在刀柄上的手都还未将长刀出鞘。 一切都来得太快,太突然了。 羽千荏心一惊,眉头紧锁,微白的嘴唇更加泛出病态美的苍白。他是混迹风月场合的人,每日里迎来送往,阅尽千人,在这时候自然也能知道对方绝非寻常人。再看一眼眼前的这个女子,五官虽然只是普通的秀美,眉目也并不霸道,但是却带着一种隐隐的威慑力量,最重要的是她并不看重楼月郡主的身份。尤其当对方的几个护卫出场,这几人面目普通,身形也并不特别壮硕,可是气度沉凝,目光森然,出手狠辣,快而准,一见就知个个都是高手。 在听到郡主府的两个侍卫同时惨叫的时候,羽千荏浑身一震,知道今天是碰到硬茬了。正打算说点好话双方谈和,毕竟只是发生了一些口角,并不大仇大恨,没有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可是,这时候的小翠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看着他们郡主府的两个侍卫被人家放倒了,顿时觉得脸上无光。 瞬间,小翠盯着程熙的眼里升起了怒意,气得舌头也大了,“你……你知道我们家的主人是谁吗?你竟敢打我们的人?” 程熙抱着胸,漫步踱到小翠的面前,温柔的笑起来,“你家的主人是谁?把你这糊涂脑子打清楚之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你的主人到底是谁!”说完,程熙悠然自得的看了其中一位影卫一眼,缓缓道:“给她掌嘴二十!” 小翠闻言悚然一惊,喝道:“你敢动我,我一定回去禀告郡主,让你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程熙倒还没觉得什么,人在受惊之后总会说出一些没轻没重的话来,可是一旁一直淡定旁观着的滕紫屹闻得此言,顿时一个巴掌呼过去,直接将小翠抡出一个托马斯全旋,在空中360°凌空转了一圈,才重重的摔落在地,打翻一长条桌子上所有的匕首兵器,而后震起一地的灰尘。 小翠始料未及,全身受到了震荡,脑子却还有点懵,本能的想要爬起来,可是嘴角鲜血淋漓,胸腔剧烈的疼痛告诉她,她的肋骨一定断了。 第237章 人都是会变的嘛 掌柜的本是缩得远远的,刚开始他只是在同情这一对有可能从外乡来的俊男靓女,来到京都地头还没弄清楚门路呢,就得罪了最不能得罪的人之一——楼月郡主。为了不得罪楼月郡主,掌柜的能避则避。 后来发现这对俊男靓女是不是脑子彻底坏掉了?还是他们是从哪个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土财主?居然连楼月郡主都不放在眼里?不仅胆大到敢跟楼月郡主府里的侍卫动手,更是连楼月郡主贴身的丫鬟也敢下此狠手。 这场面闹大了,他也吃不了兜着走,忙跑了过来,先朝羽公子哈了哈腰。又转身对程熙和滕紫屹道:“这位小姐、这位公子息怒息怒。今天的事,实在是小店招待不周,小店吃罪不起,给您二位赔不是了,还请两位高抬贵手,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程熙也觉得自己动了手,也消了气了,她也并没有一定要把人家怎么样的意思,只是看不惯有人蹬鼻子上脸,如此嚣张霸道。 可是现在不依不饶的却是滕紫屹,他沉着一张脸,语声如冰,“出言不逊,这条贱命不必留了。” 其中一个影卫应了一声,正一步步走向已经瘫软在地上的小翠,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 程熙一怔,马上反应了过来,扯住滕紫屹的袖子,出手阻拦,“不要。” 然后对着那个影卫下令,“住手,给我住手!” 这个丫头虽然嘴是有点臭,但是把她打成重伤就已经出手过重了,怎么能够为了一点口角就要人命呢?这也未免太霸道,太残暴了。 滕紫屹的眉宇间却是闪过一丝疑惑,熙公主对于外人,尤其是惹她不快的外人,向来心狠手辣,绝不姑息,如今有人胆敢出言诅咒她,如何还能留得?虽然说对方并不知道她是熙公主,但是依照她的性子,绝不可能放过。 不株连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还想活命?简直做梦! 可事实上,她的反应却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只见她扯着他的袖子,对着他摇了摇头,而后撅着嘴道:“咱们可是出来散心的哦,可别弄得自己不开心,那就不值当了。” 而后,程熙将那把弯刀交还给了掌柜的,耸耸肩道:“老板,你们这种攀高踩低的商家的东西,我想我是不会买了。今日砸了你的店,就当是小小的警告吧,下次不要只敬衣衫不敬人!” 那掌柜的眼见程熙肯息事宁人,哪来还敢问她要赔偿,早就巴巴的一个劲说“好好好”了。 然后,程熙回头朝滕紫屹一笑,“咱们去下一家逛逛吧。” 滕紫屹看着她嘴角真实的笑意,略为失神,心里的迷惑越来越大,“真的不追究了,你可从来没有如此好脾气过。” “人都是会变的嘛。”程熙摊摊手,已经兀自向着门口大步走去了。 羽千荏却是长腿一迈拦在了程熙的面前,那一袭泛着琉璃丝光的白袍,反衬着门外的夕阳西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 第238章 美男计?切~~~ 羽千荏斜飞的凤目定定的看着她,微白的薄唇轻启,和气道:“小姐,请恕千荏唐突,可否告知名讳,家住何方?” 程熙抬头瞄了瞄他,“怎么?你还打算找到我家去报仇不成?” 羽千荏一笑,“岂敢岂敢!小姐如此威风,千荏岂敢冒此大不韪?只是,小翠姑娘毕竟是与千荏一道的。如果今日她惹得小姐不悦,该受教训,千荏也理当同担此责。如今,小翠姑娘重伤,而千荏却是完好无损,这……让千荏回去,实在无法交代!” 程熙眉毛一挑,啥意思?她打了那个小翠,没打他,他觉得不平衡了? 所以,特地来找打? 请恕程熙理解能力有限,貌似他的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意思。 哎……我这个暴脾气! “我要是不揍你,你是不是还不打算让我走了?” 羽千荏慵懒不羁的凤目略略一笑,“千荏怎会皮痒找打?千荏只是不知回去该如何交代!”说完,他还习惯性的将上唇轻轻抿着下唇,摆出极具诱惑性的表情。 美男计?切~~~ 当他没见识过帅哥么? 程熙翻着白眼,纤手一挥,“怎么交代是你自己的事!如果不想皮痒找打,就给我起开!” 这一回,羽千荏倒是乖乖的让出了一条道,程熙趾高气扬的擦过他身边,他头上那根随着发束飘扬的白色丝带还随风轻轻拂到了她的脸上,只一秒。 程熙回过头白了他一眼,他却只是低着头含着习惯性的笑,恭敬有礼一副恕不相送的模样。 程熙才懒得理他呢,滕紫屹这时走上前来,轻轻揽着她的肩,问:“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被这么一问,程熙才发现出来这么久了,还没告慰过自己的五脏将军,早就已经饿的不要不要的了。于是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一把掐住了他健壮的胳膊,兴奋道:“可以吃吗?可以吃吗?什么都可以吃吗?”而后又撇撇嘴,满脸郁猝地踢着自己的脚,念念叨叨道,“不会又要被盗骊骂吧?我可不想再被他驱赶着,绕熙坤宫走三圈了。” 滕紫屹摇摇头,满心无奈,这小东西,最近确实是受苦了…… 于是按着她的肩膀,滕紫屹沉稳宠溺的眸光温柔如许的投向她,却又出其不意的刮了一下她的翘鼻,轻笑了一声,“为夫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盗骊已经列过食谱了,哪些宜哪些忌,为夫早已默记于心,不会让你再受苦了。” 程熙斜睨了他一眼,仍是心有余悸,“那你保证哦。” 滕紫屹失笑,“我保证。”什么时候一言九鼎的滕紫屹信誉这么低了? 走过一片奢靡喧闹的集市区,穿过一整条鳞次栉比的商业街,多的是闹中取静,优雅隐秘的大家酒楼,可是程熙却一一否决。 吃东西不能看装潢看排场,得看口碑。口碑从何而来,自然是看人气了。 他们在府里,天天吃的都是精细的山珍海味,难得出来自然得尝尝街头的市井美味了。 第239章 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于是程熙领着头,拉着滕紫屹就一头钻进了一家中档的酒楼,刚一进门便看到满楼人声鼎沸,可见生意非常好。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么多人捧场,想必味道一定不会差。OK,就这家了——林轩楼! 只是林轩楼是一家普通的中档酒楼,包厢本就不多,如今正是饭点,二楼临街的雅阁全都已经客满,他俩都易容着,自然也不想摆公主驸马的谱,于是将就着在二楼的大厅里随便找了个靠窗的空桌就坐下了。 林轩楼生意兴隆,所以上菜自然就没有那么的快。好在他们坐在临窗,点上一壶清幽的尖芽绿茶,细细的品着,同时可以全景欣赏窗外的美景,也是人间一大乐事。 程熙端着茶杯,慢慢的泯着。远远的,可以望见一条宽阔的河流,河上烟一样的树,霞一样的树,虹一样的桥,水一样的人。 那样的感觉,仿佛置身于秦淮河畔,顿时整个人都觉得文雅风流起来。 此时,昼市已罢,夜市初醒。沿着河流,数家店铺皆是忙着四处掌灯。不一会儿,红色的灯笼如同一条长龙沿着河流的两岸,照亮了一整条波光粼粼的河面,亮光和泛光交相辉映,景色甚是壮观。 程熙正看得如痴如醉呢,大厅里一阵骚动,回头看去,在人潮攒动中看到了一抹泛着琉璃丝光的白袍和那一头随意飘扬的墨发。 羽千荏秋波扫过,就定格在了程熙身上,微微一颌首,美目中流露出意外邂逅的惊喜神色。 惊喜个屁!程熙才不相信,他跟她会是偶遇。 只是,满大厅都已经客满,羽千荏穿得这么仙,身姿这么出挑,袅袅婷婷绝尘遗世的站在那儿,很是扎眼,程熙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办! 如果他敢过来搭讪,程熙一定一杯茶水泼他身上,让他好看! 可是,很快令人大跌眼镜的场面就发生了。 绕着羽千荏方圆一圈的几张桌子,有好多人都主动站起了身,给他让座,有些还直接询问他,介不介意拼个桌? 关键是,大家都是一副很惊喜很荣幸的样子,是几个意思? 程熙好奇了,凑过隔壁的一桌,就小声问道:“那人谁啊?怎么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 隔壁桌的一看就是走南闯北的小生意人。见程熙穿得挺华丽的,居然还问这种问题,顿时表现出了相当的惊讶,“你连他都不认识?不会吧!” 程熙撇撇嘴,一脸的不屑。怎么?他是大明星么?很有知名度么?不认识他很out么?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隔壁桌的几位大哥一看她这满脸不相信的表情,就老大不乐意了,搬着条椅子靠近程熙,就开始给程熙普及八卦。 在隔壁桌几位大哥七嘴八舌的议论和争吵中,程熙得知。这人名叫羽千荏,是羽化画舫的第一号头牌男优。据说刚出道时,身价就相当高昂,满西凉京都许多达官贵人,都是他的入幕之宾。不过,羽千荏与一般的头牌男优相比,有一点是令众人钦佩的,那就是他不为权势金银所动。 或者说,他还算是一名传奇的男优! 第240章 以天价包下羽千荏 身为男优,没有万千家财自然是不能入了他的眼的,但是若只有金钱权势却也未必就能够获他青眼。女皇的表妹,韩雅郡主曾经驾临羽化画舫,搬上了三大箱的金银珠宝,说要包下他,谁知他却将那三大箱的金银珠宝皆数沉入河底,以示不从。后来,韩雅郡主以权势相迫,谁知他竟是宁死不从。韩雅郡主本想用强,却因为他背景雄厚而只得作罢。 韩雅郡主愤然离去,曾屡次为难羽千荏,可是羽千荏却雇了数个水性好的船工,将沉入河底的那三大箱金银珠宝全部捞了上来,以韩雅郡主的名义与天机阁交易,全部换成了粥面粗衣,然后分批捐赠给了当年受灾流离失所聚集在京都城外的流民。 当年多地受灾,流民四起,纷纷涌入京都为乞为贼,京都普通百姓不堪其苦,家中常常失窃,有时抓到了行窃之人,却又是十分可怜之人。大家都是平民老百姓,送官么于心不忍,不送官么自己家中只有这一点最基本的口粮,实在经不得别人偷。 羽千荏的这三大箱金银珠宝简直如同及时雨。一时间传为佳话。 也有人私下里问过羽千荏,韩雅郡主虽说年纪大了点,体型胖了些,但是听闻对于自己府里的侧夫侍郎都是极其疼爱的,你怎么就宁死不肯屈从呢? 羽千荏冷笑道:“当年北汉来犯,入侵韩雅郡主的封地,大肆烧杀抢夺,韩雅郡主大怒,百里加急递上奏折,将来犯的北汉一万军队大肆夸大成五万精锐,并主动请缨领军作战。可是,拿到将印的韩雅郡主领着朝廷的十万大军却是尸餐素位,将北汉军队一路像是送客一般的送到了别的郡主的封地上之后,自己就守在后方毫不作为。北汉军见自己的一万军队便可在西凉境内所向披靡,越抢越得意,飘飘然之际来了一个回马枪,偷袭后方韩雅郡主的大军,结果毫无防备的西凉军大败。韩雅郡主胆小怕事,临阵脱逃,不料遭遇伏击,她的部下拼死作战,才救下了她的性命,并最终击退了北汉军。可是韩雅郡主在回京面圣的时候,却恩将仇报反咬一口,说是她的部下不听将令,贻误军机,不仅使她的部下判了斩刑背了黑锅,自己还捞得了朝廷一大笔的补偿和恩赏,以飨战功。这件事后来整个女凉女国谁人不知?不过是碍于她的身份权势不敢当面指责罢了,这样的人物,千荏作为最低贱的男优也是看她不起的,如何还能违心委身?” 这番话传出去后,人人鄙视韩雅郡主,不久后就请旨回了自己的封地,不再在京都繁华中逗留,可是羽千荏却是更加的声名鹊起,名动天下,成了京都第一男优,倒是对得起他这身豪爽仗义了。 只是,最近几个月,听闻向来不近男色的楼月郡主,却突然以天价包下羽千荏。 坊间顿时各种传言四起,全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第241章 好八卦,狗血和吐槽更配哦 羽千荏自从被楼月郡主包下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于江湖了,他的羽化画舫也处于停业状态,不少风雅人士全都少了一个去处,坊间也少了不少传奇,甚是令人唏嘘了好一阵子。 却没想到今日居然能在这么一家普普通通的酒楼里见到他的真容,自然是兴奋异常。 说到激动处,隔壁桌的一位大哥还凑近了程熙,十分八卦的问,“你知道向来不爱近男色的楼月郡主为何会突然出天价包下羽公子吗?” 程熙想当然的,“自然是看上他了呗。你看他那小模样多招女人喜欢呐!” 那位大哥神神秘秘的摇摇头,一脸的讳莫如深,却又按捺不住一颗不断骚动的八卦心,吞吞吐吐,欲拒还迎的张张嘴又闭闭嘴,看得程熙一阵子着急,“那不然还能为啥呀?” 就在程熙被自己的好奇心弄得八爪挠心的时候,滕紫屹轻轻咳嗽了一声,浓眉蹙成一团,对着程熙微微摇头,显然对于入侵到他们餐桌的几个陌生人有些反感。 但是程熙高兴啊。以往跟同学谈起明星的八卦那是一个眉飞色舞,唾沫横飞!你有一个八卦,我有一个八卦,我们一交流,就每人都有两个八卦了。好八卦,要分享,狗血和吐槽更配哦~~~ 程熙已经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畅快淋漓的感觉了?在公主府,那是绝对不可能有人会在她的耳边传八卦的! 所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程熙对着他调皮的笑笑,滕紫屹以为她即将收敛了,却没想到她一个快速的转脸就更凑近了那位八卦哥,搓着手掌催促,“说呀说呀,到底为啥?” 那位大哥倒是很能领会谈八卦必须在关键时刻摆谱吊人胃口的精髓。他故意摆出为难的表情,端起一杯茶,饮一口放一下,斟酌一下,又端起茶杯饮一口放一下。程熙殷勤的都亲自给他倒了好几回茶了,正要发飙问他到底说不说时,那位大哥才一本正经道:“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啊,出去后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程熙重重的点头,向来传八卦都是这么一个开场白,明白明白。 那位大哥犹自不放心,向着程熙勾了勾手,程熙放下斟茶的茶壶,就好奇万分的将耳朵凑了过去,那位大哥尽可能的压低了嗓音,一脸秘辛的道,“我听说啊,楼月郡主大费周折的整这么一出,那就是为了刺激熙公主用的。” “啥?”程熙立马就喊了出来。这事里还有她? 那位大哥赶紧将食指立在嘴上,对着程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程熙马上闭紧了自己的嘴,然后轻声问,“怎么个刺激法?” 那位大哥反问,“你见过鼎鼎大名的滕驸马吗?” 程熙偷眼瞄了一下滕紫屹,而后点点头,不无遗憾的道,“以前只远远的,有看见过几回。咋了?” 那位大哥偷偷指了指羽千荏,“你顺着这个角度再仔细看看那位羽公子,能不能看出点啥?” 第242章 八卦哥碰上八卦妹 程熙像是瞄准手枪打子弹一般眯起了一只眼,顺着那位大哥的那根手指仔细看去,嘿,你还真别说,程熙仿佛看到了一个秀气版的滕紫屹,侧面弧线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如果在服装和整体造型上再多做一点修饰,那估计都能上模仿秀了。 于是程熙摸着下巴,煞有介事的点着头,喃喃道:“大哥,你还真别说,那位羽公子跟滕驸马真有三五分相似啊。只是……熙公主、滕驸马、楼月郡主、羽公子,这四个人有啥关系啊?楼月郡主为什么要刺激熙公主呢?难道她们俩有仇么?” 那位八卦大哥一听程熙这么说,顿时对程熙就有点鄙视了,得亏你不仅是个外乡来的,还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楼阁小姐啊,完全两耳不闻天下事的嘛! 险些丧失了跟她聊八卦的心了。 程熙一阵暴汗,赶紧拦住人家,不耻下问道:“大哥大哥,妹妹我出门少,您多告诉我点大内幕,我回去跟乡里坊间的姐妹们吹嘘吹嘘,那得多有面儿了。是不?”说着,程熙还不忘给他抛了一个勾魂的媚眼。 八卦大哥看程熙长得秀气娟姝,颇有几分姿色,冲着他这么甜甜的一笑,尤其是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灵气十足,就这么轻轻地抛出一个媚眼,还真有那么点颠倒众生的魅力,顿时整个人轻飘飘的,魂都飞出去三分,情不自禁地擦了擦自己的嘴,开始侃侃而谈,口若悬河。 能讲的不能讲的,真实的外加瞎编的,添油加醋,添枝加叶胡说八道了半天,将滕紫屹、御宸熙和苏楼月之间的三角关系从道听途说到杜撰演说,整个来了个滔滔不绝,连绵不断。 末了,还甚是得意的对程熙说,“你知道吧?明天就是楼月郡主的生日,据说楼月郡主会在一艘豪华的大船上办一个盛大的晚宴,京都里最有权势最有地位的宗亲贵族、郡主小姐们都会参加。那排场,绝对的令人称奇。只是,有一个人是绝对不会参加这个寿宴的。你知道是谁吗?”末了,八卦大哥还特地的向羽千荏的方向努了努嘴,给程熙以提示。 程熙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拍着手,又挤眉弄眼好像全天下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似的,默契一百分的一起边点头边一字一顿地道:“熙——公——主!” 八卦哥嘿嘿一笑,甚是得意。不过还是装作一副谦虚的样子,指了指他身后自己那一桌,“开饭了开饭了,要不好菜都被他们那几个给抢光了。” 原来,这个时候,两桌的菜都陆续上了好几个了。 程熙回归了自己的座位,面对面对上了滕紫屹的眼,却只听滕紫屹笑道:“你也喜欢听这些?” “这个故事里面的都是些顶有名的大人物,我相信这样的八卦,全国人民都爱听。我自然也不会例外。” 滕紫屹却是依然风平浪静,一脸笑意的将他剥好的虾仁蘸了酱料放到她的餐盘里,温柔如斯,道:“赶快吃点吧,别饿着肚子!” 第243章 她才是棒打鸳鸯的第三者? 程熙内心的疑惑太多,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得慢慢的吃了起来。 “如果嫌味道不好,咱们回府再好好吃。但现在先勉强吃点垫垫肚子。” 滕紫屹看着程熙吃的兴趣缺缺的样子,不由建议道。 程熙迎上他清澈透明的目光,不由怀疑,刚刚她跟那个八卦哥的对话虽然都是压低声音的,周围又是一片嘈杂,旁人可能是一个字都听不到,但是以滕紫屹的耳力,肯定听得一清二楚。 那么,他怎么还可以这么平静淡然?回想起之前滕紫屹对她向来都是拒绝的态度,那模样像极了心有所属,可又责任难卸的角色定位。 所以说,苏楼月和滕紫屹才是真心相爱、众望所归的一对璧人,而她御宸熙不过是一个以权压人,徒有身份地位,而又棒打鸳鸯的第三者? 在别人的描述中,程熙才知道,滕紫屹和苏楼月一个是历代名臣之后的滕家大公子,一个是世代将门之后的世袭郡主,他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共同拜师于偃道子门下,共同学艺于李禛老先生堂前,从来就是师兄师妹的暧昧关系。 在西凉女国西线边疆的将士心目中,苏楼月为少帅,滕紫屹为军师兼监军,共同临危受命,共赴沙场数年。 他们俩曾多次双剑合璧击退敌国大军,守住了西线边疆数十年平安太平; 他们俩是戈壁滩上扬名天下的沙场侠侣,滕紫屹曾单刀独骑闯入敌军帅营救苏楼月于危难之际,苏楼月也曾不惜任何代价支援滕紫屹的冒进击敌。 他和她,那是多年在生与死、血与火的历练中锻造出来的过命交情,多少座城池流过他们共同的汗与血?多少寸领土的得来源于他们共同的智慧和勇猛? 甚至于连他们的坐骑,绝地和飞尘,都是一对夫妻。 在西凉京都绝大多数知情人的记忆里,滕紫屹和苏楼月曾经相互倾心,从前线退下来后,两人都违背了家族的意愿,一起私奔同游九州四国,山川河流,名刹古庙,多处都流传着他们仙侣般的传奇。 只不过最后因为女皇的一道圣旨,滕紫屹入驻了熙公主府,而苏楼月忿然请辞西线抚远大将军一职,继续游历四海。 女皇曾多次挽留,可是苏楼月去意已决,当时西线突发战事,而苏楼月执掌西线十万边防铁骑多年,大多西线将领都出于她的麾下。强敌来犯,唯有她可以震慑敌军。 可苏楼月却固辞不任,最后滕紫屹只是寄去了一封书信,苏楼月便二话不说,当天便快马奔驰进入了西线战区,这一守就是整整五年。 滕紫屹做了五年的驸马,苏楼月便在边境吹了五年的风沙。如今边关稳定,西凉女国国力日渐雄厚,四国九州如今也处于相对平衡的鼎立状态,年过三十的苏楼月脱下武装换上红妆,以赫赫战功和深入人心的名望才情,成为了如今西凉京都的第一名媛、第一权臣、第一黄金剩女。 第244章 一切不过是一个骗局? 只是,传言中苏楼月一直都对滕紫屹念念不忘,所以从不近男色,多少名门公子、沙场悍将挤破脑袋、费尽手段,也入不了楼月郡主的法眼。 可是,那样传奇的一个楼月郡主,那个饱经风霜又痴情依旧的楼月郡主,居然在数月前以天价包下了京都第一男优羽千荏,此事当时一传开,就闹得满城风雨,数日之内就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弄得街闻巷晓,人尽皆知了。 正是因为楼月郡主此举的反常而又轰动,所以一时间成了京都权贵后院乃至市井百姓人家茶余饭后争相讨论的一个热点话题。 人们纷纷猜测,楼月郡主此举到底何意? 猜想的版本多种多样,当然也有羽千荏的忠实支持者认为,楼月郡主就是单纯地爱慕上了羽千荏的美色和才华。 但是最为盛行也最为广大人民群众所接受的,还是刚刚八卦哥流传的那一种: 相传滕紫屹与女皇之间有过协议,滕紫屹和楼月郡主之间也有过诺言,那就是滕紫屹和楼月郡主二人一文一武,将歇尽全力拥护襄助熙公主,扶持熙公主登基之后,如果滕紫屹和楼月郡主二人依然相爱,如果到那时二人都心甘情愿放弃身份、权势、财富、地位,熙公主或者应该说是新女皇,便必须放手让二人浪迹江湖,不得以权强留,不再有资格干涉他二人的生活和选择。 本来一切都是平衡稳定的,熙公主依然一路倒行逆施,滕驸马依然一路填仓救火,楼月郡主也远驻西线大漠。 但不知为何,楼月郡主突然请旨返京,这三足鼎立的状态被打破了,京都内眼看着就要风起云涌,大有好戏可看。 百姓们一面全都神神秘秘的,一面又是忍不住地津津乐道,仿佛人人都是知情者,仿佛人人都可以参与其内。 所有的传言经一个八卦者之口汇总到程熙这儿的时候,性质就完全变了。 程熙现在在回想,如果这个传言为真,那就可以完全解释之前滕紫屹那样若即若离的态度和那样尽职尽责又全心全意的付出了。 他那样倾尽全力守护的并不是熙公主本人,而是熙公主的身份地位,因为只有她成功登基了,他才有可能最终与楼月郡主双宿双飞。 程熙的一颗心被自己补充的剧情虐成了一堆玻璃渣渣,吃什么都像是在吃玻璃,扎嘴又扎心。 原来,滕紫屹先前说的“我与你之间不会有爱,不能有情”是这个意思; 原来,滕紫屹之前那种一与她亲热就一副视死如归的悲壮模样,是因为他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举足轻重的女人; 难怪,滕紫屹看到她那样执着追求他,表现出唯他不可的痴情态度时,他会是那样的反应! 知晓了一切之后的程熙,内心一片苦笑声,苍凉加上灰沉,羞辱加上可笑。原来她不仅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自作多情,她还是一个小丑。她根本就是一个在感情里上蹿下跳、痴心妄想又自以为是的跳梁小丑!!! 滕紫屹此时的表情依然冷静,程熙的心却在随之收紧,他曾经给予她的温柔,就像是充盈进她心灵里的氧气,将她的心膨胀成一颗暖洋洋的粉红色气球,可如今,顷刻间被人用绳子狠狠勒住,那种后知后觉的不甘和疼痛,太过明显,压得她沉不住气。 霍地一声,程熙推开了椅子,站直了身,滕紫屹仍在专心致志地为她剥着虾仁,可程熙却只想要跑出去透口气。 “怎么了?”滕紫屹看到她一惊一乍,关切地问。 和程熙的不淡定想比,滕紫屹永远可以表现的很淡定,目光柔和而坦荡的注视着她,不由好奇的问道:“怎么都不好好吃饭,难道又发现什么好玩的了?” “是!”程熙生着闷气,语气不善,故意刁蛮道,“你剥的虾又破又烂,看着就没有食欲。我不吃了!” “哦?”滕紫屹低头看了眼餐盘里的虾仁,明明每一只都完好无损,蘸着酱料乖乖躺在那,摆盘还摆出了艺术性的专业效果,但是他对于她的任性向来是没有多少底线的宽容,只是淡淡笑道,“好,那就不吃了。” 擦了擦手,站起身,给了身后一个影卫一个眼神,自然有人会去埋单,滕紫屹则是从容优渥的笑问她,“那咱们是继续逛逛,还是现在回府?” “我怎么知道?”程熙没好气的回了他一句,就自顾自的跑了,落荒而逃也好,负气而去也好,总而言之,她想跑,却又……想让他来追! 程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打算怎么样,她现在只有一个认知,那就是感觉自己被骗了,被滕紫屹那该死的温柔给骗得团团转,难怪她总有一种看不透他的感觉,难怪她总觉得与他忽远忽近的,因为他从未对她真心过,甚至是从未对她真实过。 可是,一个人为何能将假的温柔扮演的如此逼真?让她渐渐无形中依赖上他的温柔,相信了他的睿智担当,期待着和他的永远。 如今,发现一切不过是一个骗局时,心头涌过如同涨潮而去的失落,随着越跑越远,那种悲愤过去,失望变成了刻入生命的遗憾,晚风吹在脸上,那种微凉,却因伤心而感觉如刀刻骨。 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程熙累了,跑不动了,便缓缓蹲下,双臂抱着自己的膝盖,只感觉整个人陷入了无力之中。 这是第一次,程熙感觉自己真的穿入了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举目无亲。 这是第一次,程熙感觉自己真的独身一人闯荡异国他乡那般,茫然无助。 程熙默默抬头,大街上黑夜弥漫,人来人往,有热闹的地方熙攘着热气腾腾,也有冷清的地方空荡着寒风凄凄。突然,程熙心里咯噔一下,她迅速站起身,茫然地环顾四周,踮起脚尖到处张望,没有,没有,哪里都没有,哪里都没有看到滕紫屹的身影。 第245章 好啊,那就谁也不要谁了 滕紫屹没有追过来? 他把她一个人抛下了? 虽然她是没打一声招呼就任性的跑了,但是她以为滕紫屹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出来追她的啊!正是因为她有这种惯性的有恃无恐,所以才会跑的一如既往的明目张胆。 可是,这一次,滕紫屹却没有追她!那个楼月郡主人还没有出现,只是从第三者的嘴里出现了一个名字,对于滕紫屹就有如此巨大的影响力了? 让他连再陪她演一晚上的戏都不能够了? 不争气的眼泪随之簌簌落下,不知是委屈的还是害怕的,茫然四顾,程熙穿的少,身上也没带钱,她不认识这儿的任何人,关键问题是,她还不认识回家的路。 就在狼狈的拼命抹眼泪的那一个瞬间,程熙突然有点负气,更有点赌气。 都不要我了是吗?全都抛下我了是吗? 好啊,那就谁也不要谁了。 抛开熙公主府里那一堆乌漆嘛糟,说不定程熙还能活得风生水起呢! 哼,滚蛋吧,滕紫屹的虚情假意!滚蛋吧,熙公主的处处危机! 好歹也是现代女性,混成这副样子,也是时候该清醒清醒,反思反思了。 她是程熙,就让她做回程熙。 程熙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滕紫屹没有追出来,但是有一两个影卫一定是追出来了,只是程熙没有碰到危险,所以他们不会轻易现身,既然是要逃亡,自然要先瞒过这些不知道藏身在哪里的影卫的眼。 想定之后,程熙就开始动脑筋了。一会儿钻进人群最集中的市集****西窜,一会儿绕进小巷东拐西拐,正不知到底该如何摆脱那些神出鬼没的影卫呢,在小巷的尽头,迎面走过来一个酒气熏天的醉鬼,脚步踉跄,跌跌撞撞,抬起浑浊的醉眼,看到程熙孤身一人,穿得单薄,又姿色上等。 酒壮怂人胆,就起了色心。 那醉鬼笑呵呵,歪歪扭扭的走着S曲线向程熙这儿癫过来。程熙后脑勺感觉着有高来高去的影卫正如影随形的跟着她,于是心生一计,在醉鬼踉跄着脚步与她擦肩而过时,突然抱胸尖叫一声“啊,救命啊”,同时眼明手快的拉过他拿着酒瓶的手,那醉鬼脚步不稳,被程熙轻轻一带,那酒瓶正好“哐当”一声就砸在了程熙耳侧的墙壁上,瓷片四飞,酒液四溅。 那样子像极了是在用酒瓶攻击程熙,而程熙则是灵巧的刚好躲过酒瓶的袭击而已。 那醉鬼本来想出言调戏一下这个落单的小妹妹的,却没想到他还没动手,就突如其来了这么一下,他显然惊吓住了,本能反应的就来捂住程熙的嘴,让她不要乱叫。 程熙当然得要“挣扎”,更要“反抗”,于是就“自然而然”地跟醉鬼“扭打”在了一块。 果不其然,“嗖嗖”两道快影闪过,立刻就有两名影卫从天而降。 程熙当机立断立马下令,“给我留活口!他刚刚跟本宫说,他还有同伙,身上还有毒粉,你们小心点搜他的身,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包括鞋底板和头发丝。搜身之后立刻把他交给滕驸马,让滕驸马给本宫好好的审问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同伙,意图为何,之后还有哪些阴谋诡计。不得有误,听明白了吗?” 两名影卫哪里会质疑程熙的命令,本来出两个手指就能要了这醉鬼的命了,但既然熙公主都这么说了,上位者自有深远的考虑,他们只需听命行事即可。 于是两名影卫面不改色,忍受着醉鬼的一身臭气,仔仔细细的搜查着他的全身上下,尤其当脱下那醉鬼的臭鞋时,那味道……堪称一绝。 两名影卫只是没想到,这一切都只是程熙逃跑使得缓兵之计。就在两名影卫屏住真气,以免“中毒”的第一时刻,程熙就已经蹑手蹑脚,慌忙逃窜了。 逃亡成功,程熙不禁暗暗得意。这些影卫和熙公主府中那些侍卫可不一样,能跟随滕紫屹出府的自然都是精挑细选的,个个武功高强,反应敏锐。他们不过是顾忌她的身份,更没想到她一个公主,竟会这样下三滥的坑蒙拐骗,一时未防备,她会开溜,才会被她得逞。 程熙知道,一旦被他们反应过来,绝对三两下就能逮住她,所以她当务之急就是赶紧变换行装,方便蒙混。 程熙拐了一个弯,就近选择了一户普通人家,趴在人家后院的小门缝里,偷眼查看。院子里有一位中年妇女正在将晾晒着的衣服收回来,一件一件细细的折叠,屋里有人呼唤她,她“哎”了一声,就将那一叠衣服放在檐下的簸箕上,匆匆跑进屋里。 程熙见机,迅速地爬墙而过,从那一叠衣物中随便捞起一件,就火速躲在猪圈后开始换衣服。脱下身上的绸缎衣裙,换上这一套平民百姓的粗布衣衫,将精细的编发盘发全部打散,满头青丝滑落,如瀑般披散在肩头。程熙直接用手指充当梳子,纤细莹白的小手穿插在墨黑的发间,没一会儿就成功的将自己扎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在解下来的一堆发簪发带中挑选了颜色最朴素的一根发带,将满头青丝束起,看到檐下还有一个阔大的斗笠,程熙也不客气的顺手牵了羊,留下一根镶有珍珠的发簪,放在那叠衣服的正上方,就当做买这套衣服和斗笠的钱了。 将另外一对耳环,几根发簪细细收好,贴身藏着。万一自己山穷水尽了,说不定还能进当铺将这些首饰当了换取点碎银铜板啥的,至少不能将自己饿死嘛。 全神贯注的耳朵敏感地听到脚步声和中年妇女骂骂咧咧的声音越来越近,程熙三下五除二,从哪翻过来,从哪翻出去,赶紧开溜。 现在的程熙易了容,还换上了这样宽松朴素的服装,倾城的容颜变成了略微普通,姣好的身形也完全隐藏在衣物内,头上更是戴着一个阔大的斗笠遮住了大半的脸,想必此时即便是与滕紫屹擦肩而过,他也未必还能认出她来吧? 对于这一点,程熙不知该喜悦还是悲哀。但是她就这么任性的逃跑了。 第246章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 红色、绿色、保护色。 其实夜色,才是最好的隐藏色。 程熙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个多时辰,循着人迹荒凉处越走越远,及至发现周围的景色越走越荒凉,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荒郊野外。 顿时,有些害怕。 以前程熙在看电视剧的时候,总是一边抱着薯片一边吐槽,每当电视剧里的女主角要处境悲凉时,总会很合时宜下起倾盆大雨,为了渲染气氛,增添煽情效果嘛,理解理解。 可现在…… 天空中突然一道霹雳,照亮了整个黑夜的大地,然后浓云密布,本来的一轮残月,此时也不见了影踪。刹那间大风刮起,豆大的雨点迅速砸落下来。 程熙戴着宽大的斗笠,好歹挡住了一部分的雨,可是这雨貌似会越下越大,程熙左顾右盼,放眼望去却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只得奔到就近的一颗大树下暂时躲避,一边还不忘祈祷上天,可千万别再打雷闪电了,不然劈中大树的可能性很大啊,到时候全国人民都会说,你看吧,熙公主多行不义,不用侠客、刺客替天行道,老天自个就把她给收了,瞧她多么人神共愤…… 那她就真的悲催了。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大雨倾盆而下。 程熙所躲的大树枝叶茂密,再加上她头顶斗笠,不至于直接被大雨淋到,但是边缘流下来的雨水没一会儿就打湿了衣衫,掉落下来的秀发紧贴在秀气苍白的小脸上,显得整个人狼狈不堪,大风急急吹过,冷得她瑟瑟发抖。 程熙抱着手臂,跺着脚,紧紧缩在树干旁,只盼着这场大雨能够早些停下。 “嘚,嘚,嘚,嘚嘚嘚……”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程熙微微抬起脑袋,看到疾奔的骏马上是一个黑衣的少年,他已是全身尽湿,突如其来的大雨显然也让他仓促狼狈,唯有快马加鞭的急驰,希望能够马上找到一个避雨之处,所以眼神中都是行色匆匆。 快速路过程熙时,马上的黑衣少年并没有减缓马速,只是看到她孤身一名女子大晚上又是大雨天的仍在外面,俊目中露出一抹迷惑,转瞬即逝。很快,他便将视线移向前方,一挥马鞭,卷尘而去。 程熙卷起袖子,抹了抹脸上冰凉的雨水,不知道为什么就顺着黑衣少年所去的方向默默走着。或许是她也不知道她该去哪,她能去哪,或许是既然有人往哪个方向去了,那么那个方向应该会是个出路。 大雨中泥泞的路并不好走,程熙又冷又饿,方才后悔刚刚没有好好吃饭,要是多吃几只虾,或许就能多撑一刻了。 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大雨终于停了,程熙也终于迷路了。 实在是没办法了,程熙看到旁边有一棵大树,就手脚并用的爬上去,爬高望远,见到远处隐约有一道亮光,似乎是一间农舍。拧紧的眉头总算是略微舒展,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不先放弃,总会有柳暗花明的又一屋。 从树上下来,酸痛的双脚顿时不那么痛了,加快脚步往那道光亮走去,至少可以头顶一片屋檐,可以烤烤火了,全湿的衣服贴在身上,黏黏的,冰冰的,别提有多难受了。 想起今早滕紫屹还细心的给她擦拭湿发,那样关切的眼神,那样如水的温柔。唉……不要去想了…… 一线光明近在眼前,是一间木屋,简陋低矮,但在此时的程熙眼中,那就是金屋银屋也抵不上这个木屋。 木屋外的房檐下还绑着一匹通体黝黑的骏马,屋内的火光暖洋洋的,吸引着浑身冒着寒气的她。 程熙走近一步,敲了敲木门,大声问道:“请问有人吗?可以借宿一晚吗?” 木门“咿呀”一声开了,是刚才那个匆匆而过的黑衣少年,影影绰绰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双眼,显得五官英俊健朗。浑身古铜色的肌肤,透着有力的气息,给程熙开门的同时,他正脱下上衣在拧水。打开门看到是她,打量了一眼,道:“我也是借宿的,并非此间主人。你若不介意,就请自便。” 程熙是不怎么会介意男女大防的,只是这里是荒郊野外,他们又是孤男寡女,若对方是个坏人,对她起了什么歹念,那就不值当了。 这么一想,程熙就踟蹰了,进不是,退更不是,一时间驻足门边进退不由。 “进来吧。这里附近都比较荒凉,除了这儿估计也没什么地方可以留宿了。”黑衣少年嗓音浑厚有力,话语间大方守礼,看向她的眼眸里清澈透亮,并无一丝杂念。 他给程熙开了门后,就根本没多看程熙一眼,反而自顾自的拧完衣衫的水,再拧长裤的,对于程熙一介女流的入侵,并无任何拘束不安,很理所应当的蹲在地上用树枝搭建着烘衣的木架子。 程熙见他不拘小节,为人豁达,也就安了心。进屋合上门,将冷风寒气隔离在门外。 很快,黑衣少年就搭建好了烘衣的木架子,简单又实用,几根木柴就将木架子搭的稳稳当当,这种手法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只有军队中那些有经验的老兵才会。 程熙再次打量他,熟练的将搭好的架子摆放在火堆旁,做所有的事情干净利落,有条不紊。他将湿透的衣衫、长裤挂在架子上,露在空气中的胸膛和长腿皆是古铜色,健美强壮,一看就是孔武有力的练武之人。再看他那笔挺的身材,一看便知是久经训练的结果,举止中有意无意中流露出的那种阳刚的、硬朗的气质,都非一般人能有。因为全身湿透,他的全身上下已经剥的尽可能光溜溜了,但是那把带鞘的长刀却被习惯性的放在右手边最方便拿到的地方,只要一有危险入侵,他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击。 他这种简练、明快的风格,相信只有在行军中千锤百炼才能得来。 或许这个黑衣少年,是一个少年将军?想着人家有可能是这个时代的解放军哥哥,程熙顿时就更加放心了。 第247章 故意抹黑你们家女帅? 少年忙碌完了烘衣,便从包裹里拿出几个还带着泥土的番薯开始烤番薯。 程熙捂着肚子,默默的看着。当香气微微飘散出来的时候,程熙听到自己响亮的吞口水的声音,配合着肚子的“咕噜咕噜”的共鸣声,别提有多尴尬了。 黑衣少年朝她看了看,憨憨一笑,朗声道:“还没熟,再等一等。” 程熙“哦”了一声,就开始咬自己的手指甲,以往在学校上课的时候,每次到了最后一节课,程熙总是饿得前胸贴后背,这个时候她就会下意识的咬自己的手指甲,仿佛嘴巴动一动,便可以缓解饥饿一般。 每次她无意识的做出咬手指甲的动作,那就是她真的饿极了。 黑衣少年看着她的样子憨厚一笑,像个大哥哥一样劝谏她,“小姑娘,下次再与家里闹别扭,可别再离家出走了。自讨苦吃!” “啊?”程熙一惊,还以为对方是认识自己的。再一想自己易着容,此时她的模样相信除了滕紫屹和盗骊之外,应该再无旁人认识,再看对方只是大大方方的打量他。或许是从她的模样和举止中猜测的。 也便神态从容了,从善如流的道,“是啊,本以为耍脾气跑几步家里人就会追出来的,没想到是自己自视甚高了,家里人根本就没有人追出来。不过既然已经自己跑出来了,哪还有脸自己回去。大哥,你说是吧?” 黑衣少年“噗呲”一笑,转而却颇有些感概道,“也就你这样的小姑娘才会如此跟家里人怄气。像我这样常年在外,难得回家一次的,恨不得早早晚晚的陪着来微尽孝道,哪有时间生气?小姑娘,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呀。” 肚子饿得慌,烤番薯又急不来,只能慢慢烘烤。心想聊聊天倒是可以打发时间,暂时忘却饥饿,而且孤男寡女的尴尬也能随之化解,于是程熙便热情的攀谈着,“怎么?大哥你常年在外,总不回家么?看大哥也不像走南闯北的生意人啊。” “我不经商,我是从军的。”黑衣少年倒是爽朗,毫无戒心道,“刚从西线回来,本想连夜赶入京都的,可惜突逢大雨,只能明早再入城了。” “西线?”程熙一惊,那不就是楼月郡主驻守了五年的大漠戈壁么?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程熙马上转换话题道,“我从未去过西线,不过听说那里的景色甚为壮观,有诗云‘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不知说的是真是假。” 黑衣少年猜测程熙的身份可能来自某个富贵人家的千金,他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娇弱无力的世家贵女也会向往西线大漠,眼中顿时浮起了与有荣焉的骄傲之色,“有机会你可以去看看,那里的景色确实壮美震撼。一如那里的人。” 程熙顺势引导,徐徐渐进,故意说道,“那里的人?那里的人我倒只知道一个,楼月郡主。” 黑衣少年憨憨一笑,翻动着火堆里的番薯,让它们均匀受热,然后不屑的嗤笑道,“也就你们京都里的小姐贵女们会称呼咱们女帅为楼月郡主,在咱们那儿,只有女帅,没有郡主!” “咱们?”程熙捕捉到了他话语的核心,“难道你认识楼月郡主?” 黑衣少年挺了挺古铜色的健壮胸膛,满脸的骄傲神色藏都藏不住,“我当然认识了,整个西线十万边防将士,谁不认识飒爽英姿的女帅啊!”说着,透亮的星眸中闪着孺慕之光,崇拜的感觉从眉宇间一览无余,可见楼月郡主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何止是一个女神那么简单? 程熙也同时摆出“你好厉害”的神色,凑近他一些,问:“大哥你真认识楼月郡主啊?太好了,我只是听说过,从未有幸见过她的真容。大哥,你跟我说说她的传奇事迹呗,我一直都是道听途说的,都不知真假。我很好奇,真实的楼月郡主到底会是一个怎样的人物啊?” 黑衣少年却是往另一边挪了挪,神色突然严肃了几分,固执道,“女帅岂是你我可以随便评论的?要是让我听到京都里哪些嘴碎的在背后胡乱议论女帅,我一定见一个打一个。让他们都吃饱了撑着。” 程熙却是撇了撇嘴,暗暗嘀咕道,“听大哥你的意思,好像也听到了不少关于你们女帅的流言蜚语?怎么,难道大家都在曲解你们女帅么?看你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哼!”黑衣少年义愤填膺的捏了捏拳头,“那些肤浅之辈知道什么?女帅在前线厮杀,生死浴血,守住这京都一片繁华安宁的时候,那些人在做什么?女帅在崎岖的山路上强行军几十公里,忍饥挨饿,披着单薄的毯子在没膝的雪地里行军,连续数天不见人烟,只能睡露天吃野草野果的时候,那些人在做什么?就凭他们那些人也配提起女帅的名讳么?千万别让我看见听见什么,要不然非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这一回,倒是程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哥,看你这样子,好像是专程从西线赶回来到处找人打架的。” 黑衣少年愤怨的哼了一声,气鼓鼓道,“回来之前,我也以为女帅在京都也跟在西线一样,受所有人景仰和爱戴。可事实上,这一路走下来我才知道却并非如此。”说着,还恨恨的将一根木柴用力扔进火堆,炸开不少火星,咬牙切齿道,“全都怪那个该死的女人。” 程熙心里“咯噔”一下,抬头看向对方,浓眉大眼,俊朗憨厚中带着淳朴的孩子气,他性格明朗直接,有什么说什么,对于陌生人也没有多少戒心,而且喜欢便是喜欢,厌恶便是厌恶,毫不掩饰。 程熙预感他口中的“该死的女人”就是御宸熙,不觉中喉咙开始干涩。 “你的意思是,可能有人在故意抹黑你们家女帅?”程熙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且与此事不关。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 第248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欺负她 “不是可能,而是一定。”黑衣少年一边愤愤不平,一边递了一个已经烤好的番薯给她。 “谢谢你。”程熙双手接过番薯。 “呀”,随着一声惊呼,烫手番薯跌落到了地上,程熙下意识的想去抓回来,结果因为实在烫手,再次跌回地上,几次三番,全都没有成功。顿时就有些气急败坏…… 黑衣少年抬头看着狼狈的她,容貌秀丽,气质高贵,视线再落在她白嫩的小手上,猜想这样的千金小姐应该是某个富商或者高官家的闺秀,不由无意识的说道,“你看吧,像你们这样的小姐贵女们,连个送到手上的番薯都握不住,如果让你们握剑抗敌,还没出发就全都哭爹喊娘了。你们这些人的趾高气扬不过是身份地位带给你们的,就你们这样的有什么立场指指点点我们女帅?” 程熙吹着被烫痛、烫红的手,肚子饿得紧,却只能一味的干看着,再加上黑衣少年的话虽是说者无心,却句句戳中她的软肋,不免听者有意。是啊,她连个送到手上的番薯都握不住,凭什么去握住那么一群优秀的男人们?她身为嫡长公主,可是全国人民都讨厌她、恨她,现在连滕紫屹也不要她了…… 她怎么这么失败? 各种情绪积压在心里,此刻这一导火线将所有发酵的委屈,一炮点燃,眼眶顿时就湿润了。她还不敢肆无忌惮的放声大哭,唯有缩紧肩膀轻轻啜泣。 黑衣少年虽然性格疏朗,但是粗中有细,很快就意识到了她的反常。犹自不相信地趴低脑袋,侧脸看她。果然看到了她泛红的眼眶,顿时愣了,眼里的得意和愤恨慢慢褪去,结结巴巴的说,“我……我说的不是你。我……我没有要说你。你……你别哭,别哭呀。” 黑衣少年很明显根本就不擅长哄人,他一定不知道,“别哭”这两个字,在眼泪已经流下来的女人这里,向来是只能起反作用的。 程熙倒不至于“哇”一声哭出来,但原本的隐声啜泣,变成了嘤嘤的哭泣,那一抽一抽的小模样,别提多伤心,多惹人爱怜了。 黑衣少年这一回彻底慌乱了。 在前线、在战场,他见惯了生死厮杀,来往打交道的都是些头可断泪不流的铮铮铁血汉子,每日里都是活在肝胆相照的简单直接中,不阴谋不算计,更没有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绕。 他还从未碰到过像程熙这样的小女人,没骂她没打她,碰都没碰她一下,就跟哪儿被弄破了一样,眨眼间就成了这副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看得人心也跟着疼了。 黑衣少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抬起他健壮的胳膊举到程熙的面前,憨憨道:“我让你打吧,咬也行。但是不要再哭了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欺负了她呢! 程熙本来是在自怜自艾,被抛弃的伤感,孤身一人的恐慌,再加上身体又饿又冷又累,一时间忍不住就觉得委屈了,就自然而然的哭鼻子来发泄了。却没想到这个傻小子会横过来一条铁臂一般的胳膊,顿时破涕为笑,被他憨厚淳朴的样子给逗笑了。 努力挤了些笑容,睁眼说瞎话道:“没事的,我一饿就会哭。吃饱了就不哭了。”说完,就埋低头,不让自己再露出任何情绪。 黑衣少年长吁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你早说啊,别哭了,我帮你弄。” 这傻小子居然真的就信了她这种信口雌黄的烂理由。还第一时间捡起地上那个番薯,开始帮她剥皮,省得她又饿得哭。 跟聪明人玩心眼玩久了,程熙真好久没见过这么憨厚老实的。 顿时,也像是回到了原来的程熙样子,一把抢回那个番薯,傲气道:“我不是你口中的那种小姐贵女。虽然上阵杀敌我现在是办不到,但是送到手上的番薯还是握得住的。”程熙说得骄傲,但很明显她保养得宜的娇嫩小手,就未必像她的嘴那般硬了。 程熙哪肯就此认输?小心的捧起烫手的番薯,不断从左手换到右手,小心的吹着,手肘往里缩了缩,扯出一片袖子垫着,番薯便没有那么烫了。吹了半天,等番薯稍冷,程熙便麻利的剥去一块皮,露出里面冒着热气的橙红色肉块。 香气扑鼻。 “好香啊。”程熙嗷呜一声大咬了一口番薯,冒着热气的肉块进入口腔,烫着她的舌头和口腔内壁火辣辣的,程熙啊呜啊呜的呼呼吹着热气,等到没有那么烫了,才开始咀嚼。 黑衣少年看着她那一片袖子上全是黑乎乎的炭印,一双白嫩的小手为了跟烫番薯作斗争也是又红又黑,不由笑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倒是挺要强嘛。” 程熙看着他俊朗的脸上,一笑起来嘴边竟有两个小酒窝,看上去十分可爱。不由得也对着他微微一笑,“你长途跋涉赶来京都,是为了给你们女帅贺寿的么?” “嗯。”黑衣少年低头剥着手中的番薯皮,一抬头便是明亮的双眼,从这双心灵的窗户可以一窥他所有的情绪,“你也知道?” “明天就是楼月郡主的生日,据说她的晚宴很轰动很盛大,全京都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吧。” 黑衣少年嗯了一声,却是埋低了头,低低道,“贺寿送礼的大有人在,不缺我这一份!但是如果有人前来捣乱,就必须算上我一份了。” “嘿!还真被我说对了,你就是大老远赶来打架的。” 黑衣少年并不否认,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三秒,然后将视线转向火堆,沉默了半响,才又抬头看她,“你……你有爱的人么?你们女人都是那种为爱可以放弃一切的么?那样,真的值得么?” 程熙有些意外,但是联系他们谈话的上下文,就应该可以推算出来,黑衣少年是在为楼月郡主不值,很明显楼月郡主为爱可以放弃一切,甚至背负着本不应该由她承受的非议,只为了一个滕紫屹。 多么痴情!多么伟大!!! 第249章 除非滕紫屹主动提出离婚 如果程熙不是这故事里的当事人,她也一定会被楼月郡主这样的奇女子感动,并手动点32个赞。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如果楼月郡主感天动地,真情动人,那么她呢? 那么她呢??? 从现代观念来看,不管他们之前经历过什么,不管他们之前多么山盟海誓,多么荡气回肠,但是现在她和滕紫屹才是夫妻,合法合礼的夫妻。 充其量,苏楼月不过是滕紫屹的一个前女友。 哪有妻子将现任丈夫还给前女友的道理? 所以,不管苏楼月用什么方式来抢,强势制造舆论压力也好,阴谋算计天下人心也好,苏楼月来抢,她就不会给,而且还要顽强捍卫,誓死守护。 除非…… 除非滕紫屹主动来给她提出离婚。那么……那么……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程熙就觉得心灰消沉,恨不得摆出一张生无可恋脸…… 但是,将自己的所爱拱手送人这种事,程熙还是不会做的。否则,到时候后悔了,难道又腆着脸回头去抢么?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役,无论最后输赢,但是程熙绝不会做感情里的被动者! 所以苏楼月,管你是名震九州的女帅,还是广受好评的楼月郡主,但是滕紫屹是她的丈夫,你……一边凉快! —————————————————————— 黑衣少年看了看窗外,夜色深沉,被大雨洗过的天际清爽透亮,弯弯的一轮残月,挂在天边,皎洁纯白。 将吃剩的番薯皮丢进火堆中,不一会儿功夫,火堆中散发出一股烧焦的又香又臭味道。黑衣少年执行力满分地在距离最远的对角线两个墙角打扫出两处地方,铺上干草,把行军毛毯递给了程熙,没等程熙推辞,就已经把毯子往她身上一丢,舒朗仗义道:“明天还要赶路,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明天一早,我送你一程,你家里人一定急坏了。”说完,就自顾自的坐到墙边,大摇大摆地躺下,伸了个懒腰,不多一会儿已经传出轻微的鼾声,睡着了。 程熙哑然失笑。 好久没有碰上这么活生生的人了。程熙还没有睡意,就坐在火堆旁默默的添着柴火,夜风从门缝中挤进来,吹得火苗不安地摇晃着,火堆里的枯枝燃烧,发出轻轻的“啪啪”声音。黑衣少年仰面睡着,半边脸被映得通红,他睡得十分安详,表情恬静,像个孩子一般,纯真憨厚,但他的举止应答却那么自然,给人平和舒服的感觉。这正是那种世家子弟的天然气质。能被这样一个人崇拜景仰的人物,一定是在人格魅力上折服他的。 程熙不由得苦笑,那个楼月郡主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未见其人,却早已如雷贯耳了。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倦意袭来,靠在墙角,把毯子一盖,合衣渐渐也睡去了。 —————————————————————————— 熙公主府内,小厨房。 被盗骊赶出厨房的厨娘、厨师和打杂宫人们挤在窗口,盯着盗骊大人忙碌的背影,就像是在看一幅动态版的山水墨画一般。 从未有一个人在厨房拿着菜刀、锅铲,捏着葱蒜、青菜也能有如此不容靠近的尊贵。盗骊把切好的各种食材装进盘中,转眸,看到了趴在窗口的众人,微微一怔,俊美清雅的脸上,露出一抹极为随意的笑容,看得众人都呆了。有一个信息纷纷在脑中炸开:盗骊大人笑了,盗骊大人居然会笑!!! “别都在这儿杵着了,去看看公主有没有回府。”盗骊也不回头,用背影说话。他的嘴上说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他的模样很专业,很认真,那副沉浸的姿态,仿佛他在做一件重大的有趣的工作一样。 滕紫屹带着程熙出门散心的这一段时间,盗骊全都扑在小厨房里。 此时的他换上了平素最爱的青色长衫,轻柔的下摆随风轻舞,腰间一根同色的编织带随意扎了一个花结,末端坠着的两粒滚圆的南海珍珠彰显了他不同凡品的身份。洗去尘埃的黑发松松的用一根丝带束着,发梢任其散开。 这样的装扮放在任何男子那儿,都会显得阴柔女气,可是穿在盗骊身上,却愈发突出了他如青竹般秀逸潇洒的气质,整个人仿佛就是从水墨油画中走出来的一样,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雅悠远,哪怕此时他正套着围裙,拿着菜刀,与油烟酱醋公开作战。 曾经的他在至南山上时,最爱的就是自己下厨,食物与药物很多都是相通相辅的,研究食材有时对于医术也是大有裨益的。更何况山上阴寒,两位师傅年纪又大,盗骊便是长年累月做着食疗来缓解两位师傅的风湿、偏头痛等等老毛病的。 盗骊又是一个天生追求完美的性子,一件事情要么不做,既然做了,便要求苛刻。所以,如果盗骊肯下厨,宫中许多的御厨怕是全都要失业了。 下山入世之后,多逢变故,盗骊便再未下过厨。 今日百无聊赖,突发兴致想要下一回厨。 等到真正动手盗骊才无奈的发现,他对程熙的喜好早已了如指掌,并且每一道菜都下意识的配合她的口味。 这才发现,这个女人对于他的影响早已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了。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他发现她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子,碰到危险会躲藏,碰到挑战会谋算,开心了会笑,不高兴了就会发脾气,被人踩住尾巴了更会反击。 而更奇怪的是,他会为了她的所作所为而动怒而生气,会生气的他,感觉更像是个人类,而非只是一个只会算计谋略的生物。 认识到这一点后,盗骊才发现当时那么生气那么火冒三丈的他,现在却根本不想报复她,只是想逗逗她,拿着手中的黄辣椒,盗骊的脑中就自动填补上了她那精彩绝伦的脸,想必一定很有意思。 第250章 滕紫屹,失去了理智! 熙坤宫中服侍程熙的宫女走进小厨房,向他行了个礼,将程熙惯用的那一套青花瓷餐具小心翼翼的放在案板上。 盗骊取过其中一个餐盘,弓着腰将做好的食材挑剔的摆着盘,淡淡的问宫女,“公主驸马回府了么?” 宫女微微一福,恭声回道:“还没。” 盗骊摆盘的手顿了顿,现在已近卯时,怎么还没回府?这不像是滕紫屹的风格啊…… “那滕驸马遣人回来了么?” “也没有。” 盗骊愣了愣。 片刻后,他倏地站直身,抛下手中的锅铲,扯下身上的围裙,向门外急走,“千山和万里呢?” “都在紫霄院。”管事的一看盗骊神色不对,立马也警惕了起来。 “让千山、万里迅速给滕驸马发信号,招他速回。” “盗骊大人,是发生什么事了么?”管事一路小跑着跟在盗骊后面,不断地喘着粗气。“给滕驸马发哪个等级的信号?” “发紫色信号。” 管事一惊,却也不再有任何迟疑的迅速跑去传令了。盗骊自己则直奔熙坤宫,希望能在那里看到那个顽皮任性的人影。他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担心她的安危,按说滕紫屹在她身边,应该不会有事的。 可就是因为滕紫屹做事向来以稳妥著称,在他手中从未出过任何岔子,今日这般反常,才让盗骊忍不住的心惊胆战。按理,即便他们有事耽搁了,以滕紫屹周全的性子,也一定会遣个人回来说明情况的。 如今,却什么也没有。没亲眼看到御宸熙平安,盗骊根本放不下这颗心。 很快,在紫霄院的上空就炸开了紫色信号,这是与滕紫屹联系最十万火急的信号了,见到此信号,滕紫屹不管当下在做什么,就会第一时刻赶到信号发出地。 管事的见到紫色信号升空,守在门口驻足远望,望了半天依然不减人影,耷拉着头,背着手像只热锅上的蚂蚁,突然一袭黑影远远而来,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管事的眉头一扬,反身疾奔,“驸马回来了,驸马回来了。” 滕紫屹刚到府前,就飞身下了马,一路急跑,到了熙坤宫,已有些气喘。 盗骊听到声响,迎出门外,见到只有滕紫屹一人回来,不等他站稳,劈头就问,“她呢?” 滕紫屹停了下来,本来怀有的一丝希望尽数破灭,她果然没有自己回来。喘着粗气的他,一时间竟说不出任何话来。 盗骊有些急,“我问你,公主呢?” 滕紫屹浓眉拧成了团,手握成拳,逼迫自己迅速冷静,先一步踏入殿门,确定不会隔墙有耳之后,才看向盗骊,慎重问道:“你交代我们卯时之前必须回府,如果回不了,她会怎样?” 盗骊瞥了眼滕紫屹,太阳穴处的青筋控制不住地微微突了出来,可他的语气依然保持着淡定,他冷笑道,“她会怎样?你竟然还问我她会怎样?这几日晚上,到了卯时她都会按时毒发,你不知道吗?这几天是解毒的关键,所以她毒发时的痛苦会一日胜过一日,你不知道吗?你竟还会问我,她会怎样?” 滕紫屹扫了盗骊一眼,俊目黯了下来,心里乱成了一团乱麻,面上早已失去了往昔的淡定从容。 盗骊却是不明白了,“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要碰到多大的危险,要遇到多大的艰难,滕紫屹才会与她走散? 遭遇了什么? 滕紫屹到现在为止也不清楚,他们到底遭遇了什么。他只知道,他们在林轩楼好好的吃着饭,凑过来一个胡说八道的男子。滕紫屹刚开始还认为,她不过是闲着无聊就听听外面人的瞎扯是有多荒唐,纯粹当做消遣的。可后来,他发现她的脸色越来越认真,就预感到了不妙。 果然,那个男子离开之后,她的脸色已经藏不住的阴沉,还没说上三句话,她就甩脸就走。滕紫屹当然是第一时间去追,可是刚追出去三步,羽千荏袅袅婷婷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在他身后跟他说了一句话。 就只是这一句话,彻底拦下了他追她的步伐。看着她“噔噔噔”的跑下楼,不用他吩咐,自然有两个影卫寸步不离的尾随她而去,滕紫屹也便放下了心,细细的询问了羽千荏几个问题。 谁能想到,她的任性和小聪明早已超出了他的认知。等到她彻底消失在了他的掌握中,他才清晰的认识到,现在的熙公主已有了自己的思想,不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 所以当两个影卫抓了一个醉鬼交给他,并且面如死灰的回禀说他们跟丢了公主时,滕紫屹多年的从容优渥和淡定沉稳居然无处可寻。 他一脚踹翻了其中一个影卫,翻身上马,策马扬鞭就在密集的人群中疯狂的寻找。那样的人群攒动中,好像每一个都是她,又好像没有一个是她。将要失去他的恐慌占据了他的整颗心整个头脑,向来爱护百姓的他,向来温润如水的他,策马撒蹄在拥挤的人群中肆意奔驰,毫无顾忌地撞翻了无数的摊位,凡他过处一片狼藉,他扬鞭的马前马后到处都是慌乱的百姓,其中还有不少妇孺因为避让不及而摔倒在地。 往日里,如果有纨绔子弟,有世家贵女敢在集市如此放肆,滕紫屹一定第一个冲上去,把他拽下马来,并狠狠训斥一顿。 可现在,他自己却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也根本控制不住马速,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见了,她不见了。她是不是碰到危险了?她是不是被哪方势力抓走了?她现在一定很害怕,她现在一定很想马上见到他! 滕紫屹,人生中第一次失去了理智。 毫无方向的在夜市中寻了许久,绕着林轩楼方圆几十丈,全都有了他的马蹄印和他焦灼的目光,可根本找寻不到她的丝毫踪影。 这么找下去一定不是办法,留下几个影卫继续寻找,滕紫屹快马加鞭的回府,希望侥幸……侥幸她已经自己回了府。 可结果…… 第251章 整个世界都在毁灭苏楼月 滕紫屹看看窗外一片深沉的夜色和大雨欲来风满楼的征兆,痛苦得一塌糊涂,“这一回,情况真的不妙!” 盗骊焦急的转向滕紫屹,认识他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如此的失态。 滕紫屹痛心疾首道,“或许,我们中了苏楼月设的局了。” “苏楼月?”盗骊急促的说,“你不是跟苏楼月坦诚过了么?上次我们三人加上金墨笙在梨花山骑马,突然遇袭,事后查证那批训练有素的刺客正是隶属于月营的一支精锐骑兵,带头的正是苏楼月的心腹部将萧逸。他带来的那一群人下手可一点都不轻啊,每一个都一心只想要公主的命,如若不是你我部署精密,分工妥当,后果早已不堪设想。结果,苏楼月只说了一个误会,你就做担保压下了这么大一件事,只处决了萧逸一人和参与暗杀的骑兵众人,并没有牵连到苏楼月本人分毫,甚至连月营其他人都没有株连追究。我不知道你在女皇那儿是怎么禀报的,但是此事的处理方式可不像是滕紫屹你一贯的风格。” 滕紫屹沉默着不出声,半响后,看到盗骊越拧越紧的眉头,才抛下一句,“你不知道前因后果。” 盗骊冷笑着摇头,淡淡道:“我怎会不知道前因后果?不就是公主机缘巧合截获了苏楼月给你的信鸽,看到了你们二人之间的暗通款曲,一时闲来无事就找人冒充了你的笔迹给苏楼月回了一封信,让苏楼月孤身一人到西门镇与你私会密谈么?” 滕紫屹闻言,猝然盯向盗骊,那冰冷的模样,会让一般人大惊失色,他目光清冷的有如银河里的水带,带着淬毒的光芒,冷冷的盯视着盗骊,如果站在滕紫屹面前的不是一贯内敛淡然、讳深莫测的盗骊,而是一个普通人的话,只需被他这样的目光一扫,便会紧张到浑身发抖、双腿发软。 滕紫屹盯视着盗骊,抿紧的唇,高贵的脸,慑人的神情,语声如冰,“你竟连这个都知道?该不会……截信鸽,仿造信件的人是……” 最开始滕紫屹处决萧逸和那数十名骑兵时,萧逸曾经道出过他因激愤而私自领兵袭击暗杀熙公主的缘由——他要为他们女帅报仇! 那时的滕紫屹并不完全相信萧逸的话,因为: 第一,滕紫屹和苏楼月之间的联系是相当隐秘的,以他们二人的身份和手段,信件会在半途被劫的概率微乎及微; 第二,滕紫屹的笔迹,苏楼月是相当熟悉的,普通人模仿不过只得形似,很难模仿出精髓。如果真的有人能够模仿到既形似又神似,那一定是相当熟悉滕紫屹的人。滕紫屹对于自己身边所用之人是绝对信任的。 所以,能够同时满足上述两个条件,不折不扣的完成,并且不被滕紫屹发现,那种情况几乎不可能会发生。 但如果做这两件事的人是盗骊…… 截信、仿信,滕紫屹完全相信盗骊具有这样的能力,而且普天之下唯有盗骊一人具有这样的能力。 滕紫屹只是完全没有想到,盗骊会如此做,以盗骊的明察秋毫他不可能会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后果,他并不是这样一个不计后果的鲁莽之辈。所以,滕紫屹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是他! 滕紫屹清冷的盯视着盗骊,仿佛要在他的脑袋上灼出两个洞来似的。 盗骊躲过滕紫屹那噬魂的眼神,幽幽吐出一口长气,才道:“没错,信是我截的,信也确实是我仿的。我当时有求于她,所以就帮了她这么一个小忙!” “小忙?”滕紫屹沉稳的脸几近扭曲,向来清越的声音也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淡然。 盗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幽黑深眸中的歉意十分诚恳,“我当时只是认为,公主一时贪玩就耍弄耍弄楼月郡主,谁让楼月郡主在名望、胆略、才情、人品等等任何方面都压她一头,而你又背着她与她私下暗通。你知道的,她心中有气就一定会施以报复,谁让她一刻不爽,她就让人一辈子不爽。当时她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她不过只是想要整蛊楼月郡主一下,让楼月郡主吃点苦头,知道她熙公主的厉害罢了。所以,她开出相当优渥的条件买走我手上的一张人皮面具时,我并没有怀疑和防备。我怎会料到,有着那样盖世武功,惊天智谋,让边境十万敌军闻风丧胆的西线女帅,竟会栽在一个小丫头的手里。” 滕紫屹捏紧了手中的拳头,一封伪造的信件,一个假的滕紫屹,就足以让苏楼月放弃所有的戒心。她一心认定,站在她面前的就是她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滕紫屹,她先入为主的惯性认为,与她对视、与她执手、与她一样离愁浓时无语凝噎的就是她心心念念、阔别五年的滕紫屹。他们已经五年未见了啊,还来不及诉说分离之苦,还道不尽这些年各自经历的风霜,那些不起眼的纰漏和马脚自然可以自圆其说,如果再加上一杯掺了烈性春药的酒…… 一切,便足以无可挽回! 苏楼月就这样中了御宸熙的招,失去了苦守二十余年的清白…… 这对于心有所属,并爱至深沉的苏楼月而言,是比死更残忍的惩罚。 尽管苏楼月千里追杀了那个假滕紫屹,在她的西线势力范围之内,别说追杀一个男人,就是追杀十万个男人,对于苏楼月来说也是易如反掌。 可是,亲手杀了那个男人又如何呢?她的清白还能回来吗?一切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吗?即便将那个男人碎尸万段了,也依然于事无补。 苏楼月,从未想过,一心追求完美的她,她的生命在那一天会如此的支离破碎,再怎么拼,也拼不完整了,再怎么拼,也拼不出未来的幸福和美好了。 只是,当她在严刑拷打之后,从那个男人的口中得知,一心想要暗算并毁掉她的人,正是御宸熙时,整个世界都在毁灭她。 第252章 这让苏楼月如何能不恨? 苏楼月并不喜欢御宸熙,相反的,她还非常讨厌。 同为天之骄女,苏楼月勤勉上进,明媚果敢,魅力无敌。而御宸熙则不思进取,心胸狭隘,睚眦必报。苏楼月到哪都受人喜欢,长辈疼爱她,同伴尊敬她,百姓爱戴她,她是当年西凉京都多少优秀儿郎的梦中情人,无数人以她为荣、以她为傲。 而反观御宸熙,女皇想起她就倍感苦恼,京都里其他的贵女谈论起她便愤恨不断,即便是服侍在她周围的也都不过是迫于她的淫、威而表里不一,更别提深受其害的百姓们暗地里是怎么对她敢怒不敢言了。 可是,御宸熙命好。她的母亲为她开辟了一条至尊之路,带给她与生俱来的最高权力和顶级荣耀。不管她如何作为,她就是西凉女国那个唯一的皇位继承者。她不堪,那便需要有人教导,她作恶,那便有人替她背黑锅。御宸熙最为幸运的是,她有一个心机最深,谋划最全,并极度疼爱她的母皇。 因为,女皇陛下只捏住了一个人,便扶起了御宸熙的整个人生。那个人便是滕紫屹! 滕紫屹之父,当朝丞相滕擎苍,不仅是三朝元老,更是学博天下的一代鸿儒,他不仅入朝教习过历代诸位公主、郡主,亦设坛于宫墙之外,在他座前受教之人数不胜数,天下士子多半出于他的门下,朝中文臣过半是他的门生故旧。滕氏父子不说一统文坛,至少是举足轻重,朝中无二的。 而滕擎苍本人为人心机深沉,十分懂得事君之道,女皇御驾亲征在外征战时,朝中政务全靠他一力主持,所以多年身在中枢,一直荣宠不衰。虽然随着年纪增大,滕擎苍开始明哲保身,基本不介入任何纷争。但是他的儿子滕紫屹是熙公主的驸马,这就足以在关键时刻以他为援了。 在军方,女皇的皇妹潜公主向来不管党争,从先皇开始她便一心中立,她不效忠任何势力,她只效忠西凉女国的江山社稷。支持她的几员武臣也都是中立一派,从来的态度都是不偏不倚,置身于政事之外。潜公主统帅三十万大军苦守北线数十载,是谁都想觊觎,却又是谁也动摇不了立场的一支足以定乾坤的力量。哪怕是潜公主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在常青庵里礼佛多年的溶公主,也未必能够完全争取到她。 而镇守南境的魏国公清河郡主,是女皇的堂妹兼表妹。她们的父亲是两兄弟,母亲又是亲姐妹,因此关系甚笃。清河郡主曾经救过女皇陛下的性命,对女皇倒是一片忠心。只是清河郡主为人忠直敢谏,当年孤城大人谋反、金氏一族附逆案发时,女皇陛下雷霆之怒,诛杀过多、株连甚广,朝中众大臣皆一心自保,唯有清河郡主冒犯天颜,诤言直谏,才使得高高举起屠刀杀红了眼的女皇悬崖勒马,冷静了下来。如果能够争取到她,她将是难得的名臣良将。只可惜,清河郡主对熙公主这个亲侄女兼亲外甥女很不感冒,曾多次直言劝谏,让女皇陛下废储,另选贤能宗女继承大统,以免西凉百年基业毁于她手。女皇一方面非常倚仗她的威望和人品,一方面又对她耿直不屈的性格难以招架,便把清河郡主打发到了南境就藩。这一分离,双方倒是都眼不见心不烦,反而情感日益增厚。只是这种和谐安定的局面只在于当今女皇在位时,一旦熙公主继位,如果所作所为依然祸国殃民,很难保证清河郡主会不会首举讨逆大旗,亲自将御宸熙拉下皇位,以正清流。 所以,滕紫屹才为御宸熙保了苏楼月这一张护身符。 潜公主与清河郡主因为早年的恩怨从来都是水火不容,但二人又都至忠至诚,各安一方,井河不犯。所以,只要不是这二人联手造反,熙公主有了苏楼月的二十万西线边防军,那皇位便是可坐的稳如泰山,安枕无忧。 换而言之,熙公主少了谁都不能少了苏楼月的支持,而苏楼月的态度则完全取决于滕紫屹的态度。 所以,当苏楼月从那个假滕紫屹口中得知,要算计她毁了她的人正是御宸熙时,她才会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天崩地裂。 她与心爱之人生离,每日忍受着相思之苦。她并不怨。因为她觉得不管是五年还是八年,总会有一个尽头,在那个尽头,会有她想要的那个未来,那个未来里有着滕紫屹。 她孤守西线大漠五年,在山野里茹毛饮血,在雪地里与狼厮杀。她并不觉得苦。因为滕紫屹跟她说过,他在朝中整肃朝纲,激浊扬清,协助女皇将西凉女国整饬成他们理想中的朝局,那时候他们便可以心安理得的隐退。既兼济了天下,又独善了其身。这是他们两个完美主义者的理想人生。 敌军虎视眈眈,常年犯境,可是她并不慌。因为在她治下,经过她五年的锐意进取,西线边防军中,如今英才济济,良将如云。她很注重培养新锐将领,希望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日后都能成为功勋卓著的忠良,而不久之后的西线边防军即便是她不在了,也依然会是匡护西凉女国西线的雄师。 这一切的毁灭只源于御宸熙的一次醋意,一个恶意,和她惯于倒行逆施的本性。 这让苏楼月如何能不恨? 她恨极了,她恨不得将那个高高在上,什么都不用做,只需每日里胡作非为也依然能够登上九五之尊的御宸熙给碎尸万段。 她的部下也恨极了。那几日里曾多次发生兵变,数支她的亲信部队一夜之内哗变。多的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将领想要以死相搏千里奔袭去取御宸熙的狗命,哪怕承担的是谋逆造反的责任,哪怕换来的株连九族的罪名。 如果那时,苏楼月没有态度那么强硬的进行镇压和安抚,西线军怕是在那时候就已经全面叛变,局面将会完全一发而不可收拾。 第253章 用什么陪葬她失去的爱情 苏楼月亲自在榻前与众将领恳谈,以大义说服他们,也分析了冲动之后的严重后果,剖析利弊,晓之以理,促膝长谈了整整一夜,总算是平定了军心。 当然,镇守西门镇的月营骁骑将军萧逸却并未被完全说服,他总认为女帅是在他管辖的西门镇内出了意外,他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女帅不追究,是女帅向来宽厚,但如果他毫不作为,那便对不起女帅这许多年的栽培了。 所以才有了后来梨花山突袭刺杀御宸熙未遂的案件。对于萧逸和月营那支精锐骑兵的最后处理方案是滕紫屹和苏楼月相互妥协的结果。 苏楼月从没有一天想过要造反,更从没有一天想过真的要御宸熙的命,哪怕那时她已将御宸熙恨入骨髓,但是从小忠君爱国的观念早已深入心肺,为了私怨而置国祚于不顾这种事,对于名将名门之后的她来说,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从本质上来说,苏楼月跟滕紫屹是一种人,总被名声所累,总被责任所缚。多少次她都想亲自拔剑刺入御宸熙的心脏,以泄心头只恨,以报被辱之仇,可是一想到后世的史书上记载: 西凉女国委以重任的西线女帅苏楼月,因贪慕熙公主驸马滕紫屹而兴兵作乱,不顾伦理法治,谋逆叛乱,谋害皇储,致使西凉内乱,泱泱百年社稷毁于一介妇人贪恋美色之心,实乃不忠不义,不仁不孝,不臣不德…… 一想到后世的史书会以这样的字眼来评价她这一生,苏楼月就觉得不寒而栗。 苏楼月代表的不仅仅是她个人,她也全权代表了西线二十万边防军,她更代表了世代名将的苏氏一族的先祖和后代。 苏楼月也曾想过要任性而为,她也知道是御宸熙先对不起她,但是后世人根本不会管这些前因,只会在意她一念之差带来的后果。 苏楼月很悲哀的发现,她背不起这样的责任,她更担不起史书负面的评价。她做不到像御宸熙那样“胡作非为”,在身心俱伤的那一刻,她居然还能依然如此的清醒,这让苏楼月感觉到了寒冷。 从来她都以自己为傲,她成为了全天下人的楷模,她达到了所有人的期望,她得到了全国百姓的称赞,可这一些反而束缚住了她的整个人生。她永远没办法为自己而活,她甚至从未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 也是在那一刻,她才痛苦且悲凉的发现,她竟然羡慕御宸熙,羡慕那个她自小就看不起、从来都看不上眼的御宸熙!!!因为她竟然可以那样肆意的活着,那样率性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管后果,不顾旁人的感受,却自然而然的总有人为她善后。 直至这一刻,苏楼月才真正看透,她是很强大、很优秀、很完美,可御宸熙却简简单单的只是很自我、很任性、很幸福。 苏楼月没有兴兵造反为自己讨个公道,并不代表她不需要一个交代。 所以,苏楼月花了十天的时间做好了西线的一切战略部署后,请辞卸掉了西线统帅之职,以侍奉重病的祖母为由,低调返回京都。 结果一入京她才发现,御宸熙重伤昏迷,生命垂危这事是真的,而且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萧逸设伏袭击她,虽然没有直接成功,但是也成功贻误了御宸熙的最佳救治时间,促使她病情加重,几乎生死一线。也算是替她报了半箭之仇! 接二连三的暗杀,使得熙公主府内外风声鹤唳,女皇陛下更是以熙公主需要静养为名,拦下了几乎所有想要入熙公主探察她重伤情况的各色人士,其中当然也包括了苏楼月。 如今的熙公主府可以说是铁桶一块,根本无缝可钻。对于苏楼月而言,见不见御宸熙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但是她入京已一月有余,却一直未能见到滕紫屹一面。这让苏楼月感觉到了反常! 既然,她进不去熙公主府,那么就唯有让御宸熙出府来见她了。七天前,生日晚宴的邀请拜帖便已经送入了熙公主府,以苏楼月对御宸熙的了解,她是一定会来参加晚宴,并做足派头,且有意捣乱的。 ———————————————————————————— 在滕紫屹和盗骊剖析是不是苏楼月设局的同时,窗外的雨已经越下越大。两人的焦虑之情已经溢于言表,盗骊分析,“我想,公主这一回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居然故意甩开了影卫,所以她就一定不会去我们比较容易找到的地方。如果她是故意躲起来的,那么大海捞针就很不容易了。” 滕紫屹跌脚,脸色变了又变,眼神阴郁,焦灼的说,“她曾经不止一次跟我透露过不喜欢现在这种生活方式的意思。她对外面那些普通人的生活方式津津乐道,她还跟我开玩笑说要遣散了府里所有的男人,让我带着她天南地北流浪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她并不是耍小性子躲两天,而是有可能真的一去不回了?” 滕紫屹用手支着额头,即将永远失去她的念头凌虐着他那颗本已麻木僵硬的心,此时真真是心如刀绞,痛苦得不得了。 盗骊却怎么也想不通,“她会舍得抛弃这嫡长公主的身份?这可是一整片江山,一座至高无上的宝座啊。”这样的诱惑,世上有几个人能够顽强抵御?多少人拼了性命,抹了良知也要争夺那个位子,她却说不要就不要? 这已经不是任性了,也不是洒脱,而是头脑出了问题。 对于如何找回御宸熙,滕紫屹现在是一点眉目都没有,直直地急得五心烦躁,“如果这事放在以前的她身上,我也会觉得匪夷所思,根本不可能。可是现在,现在的她,却是完全做得出来的。你想想以前的她虽然暴虐任性,但是追求享受、贪恋权力,更离不开这一屋子的男人,所以她的弱点很明显。可是现在呢?突然转性后的她虽然柔弱善良好相处,但是脾气强硬,为人执拗,那天你提议只选一个男人协助她受孕,如果当时我真的拒绝了她,她绝对会不惜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来陪葬她失去的爱情。” 第254章 小屋内明显发生过打斗 失去了御宸熙,滕紫屹和盗骊自然是愁云惨雾,但是此事不宜声张,两人很有默契的并肩出了二门,翻身上马,滕紫屹对盗骊道,“不必带别的护卫了,我们两人便可。” 盗骊一夹马腹,抢先出了大门,甩下一句“我也正有此意”,两人便是一路急行。 马速虽然飞快,但是两人的视线不时扫向两边,唯恐漏掉一丝蛛丝马迹,所以全程屏气凝神,耳听八方。如果在一棵大树下,在一堆草丛里,藏有一张熟悉的脸的话,绝难逃过他们俩的耳目。 可惜一路行来,并无所获。 一匹黝黑、一匹雪白的两匹骏马几乎同时过了护城河驿站,盗骊抢先下马,径直寻了负责进出检查的管事询问。管事的是从梨花镇新调任来的,并不认识盗骊和滕紫屹,但他长年管理进出,也没少见过世面,见他们二人穿着并不华丽,但是料子却是极好的,细节考究,低调中渗透奢华,再加上此二人气质非凡,盗骊面如冠玉,风采高雅,滕紫屹神明爽俊,器宇轩昂,一看便知并非奸恶之人。 于是丝毫不敢得罪,恭恭敬敬的道:“大雨倾盆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匆匆进出,还有不少人塞了铜板给守门的,纷纷逃进驿站躲雨,等雨小了才走。唯有一个戴着斗笠的年轻女子,只顾低头走路,那模样还好像很伤心,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人喊她进来躲躲雨,她都好像没听见似的。只是她穿得很简陋,我清楚记得她衣服上还带着明显的补丁,想来或许并不是两位公子要找的人。” 管事的啰里啰嗦一大堆,滕紫屹浓眉一皱,就有些不耐烦,但听这管事的描述,八成就是她了,按下五内俱焚的焦虑,耐着性子问,“你说的那个年轻女子往哪个方向走了?” 管事的往前指了指,“尧山方向。” 滕紫屹看看通往尧山的路,更是焦急万分,之前下过大雨,空气阴湿寒冷,尧山又不时有野兽出没,她一个弱女子如果进了山,再加上毒发难耐,一颗心就悬了起来。不等盗骊上马,已先调转了马头,向尧山方向疾奔。 盗骊也翻身上马,向来善于管理表情的他,脸上虽没有什么表示,心里却暗暗着急。 此时早已过了卯时,多拖延一刻,她就多一分的危险。 “御宸熙,你偷走我衣服的仇我还没报呢,你不准给我有事。” “御宸熙,凡是落在我盗骊手中的病人,我盗骊没让他死,他就不准死。你也不能例外!” 滕紫屹的脸上早已布满了焦躁,到了入尧山的路口,拉住马头,在路口来回转了两圈,查看是否当真有人进山的痕迹,可惜刚刚下过大雨,雨水冲刷地面,所有的痕迹全部冲刷,早已无从寻起。 盗骊的视线却停留在前面不远处的一节枯枝上,纵马过去,折下那枝枯枝,抖去上面的雨水,小心地捻下几丝在枯枝上缠绕的光亮柔软的秀发。 盗骊将秀发缠在手指上,放在鼻尖细细一闻,只这一下,他便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是她的味道,是她的味道。虽然大雨不断冲刷,那根头发上似有若无的味道已经极淡极淡了,但是盗骊的鼻子可是久浸药香的,普天之下,除了九州第一鼻子的山子外,盗骊的鼻子便是首屈一指了。 只是,“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啊。”盗骊喃喃道。 滕紫屹看到他的动作,也料到他有所发现,纵马过来,“有何发现?” 盗骊的眉头轻蹙,“这是她的头发没错,只是这个高度不太对,而且这个方向也不太对。” 滕紫屹看了盗骊一眼,他知道盗骊的判断绝不会错。再快速的扫了一眼那根断裂的枯树枝,顿时也是疑窦丛生。 盗骊沉吟着分析,“按照那个管事的说法,公主应该是步行入山的。可是这几丝头发缠绕的高度必须坐在马上才能够得上。而且,这棵树在道路的左侧,从缠绕的角度来看也证实了,公主并非入尧山,而是出尧山路过这儿时,才缠上了这几丝头发。” 滕紫屹前前后后看了看来去的路,废然的道:“难道我们与她擦肩而过了?” 盗骊看着滕紫屹,点头说:“我们在城里找时,她在城外。我们找到城外来时,她却又入了城。” 滕紫屹勒着缰绳马蹄子踱来踱去,心乱得不得了。 盗骊策马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不管怎么说,公主确实入过尧山,我们到尧山山脚下看看情况吧,或许会有线索也说不定。” 两人策马向前,很快就到了程熙曾躲雨过的小屋,小屋低矮,颇为破旧,一扇草杆门半掩半闭,屋内还有星星未完全熄灭的火苗。 两个高大的男子同时入了这间小屋,这本就低矮的木屋便显得颇为局促了,比这更局促的便是两人的脸。 滕紫屹和盗骊互视了对方一眼,看到了同样的疑惑和担忧。 这间小屋内很明显发生过打斗,不是江湖高手的单打独斗,交手的双方应该超过十数人,只是双方力量悬殊,根本没有过几个回合,一方就完全落败,并仓皇而逃了。 滕紫屹摸了摸墙壁上遗留下来的剑印以及地面上灰尘被扫过的身法招式,就能判断出交手的双方中有一方是配备着绝顶高手的。小屋的对角线两个角落有两处很明显被打扫出来的痕迹,证明曾有两人在此休息过。 小屋的正中央还搭着一个晾衣的木架子,几根木柴就将木架子搭的稳稳当当,这种手法绝非一般江湖人士所能做到,倒是像极了军队里最有经验的老兵才会。 盗骊走向了其中一处角落,凌乱的干草下面还垫着一张简陋的行军毯,盗骊仔细地看了看,当看到那张行军毯的右下角绣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树藤时,露出了疑惑之色。 “滕驸马,你认得这个标志吗?” 滕紫屹走过去,蹲下来,当看到那个标志时,脸色顿时变了。 第255章 外面有大片的马蹄声 “这是苏楼月亲卫兵所用的行军毯。”当年苏楼月和他共同学艺于李禛老先生堂前时,少女时期的苏楼月曾绣过一个荷包给他,上面绣的就是这一根绿萝藤,犹记得当时苏楼月将这个荷包送给他时,旁边的师兄弟们还可劲的取笑了一番她的绣工。苏楼月文学、武功、战略、兵法样样精通,可是这女工却是不擅长的。滕紫屹当时安慰她,别人不觉得好,但他觉得挺别致,至少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苏楼月本来恼羞成怒地想焚毁那只荷包,经滕紫屹这一说,就保留了下来,还因为滕紫屹说了一句独一无二,成为了日后她亲卫兵“楼字营“的营徽。 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即便是苏楼月的心腹亲卫或许也不知这造型奇怪的营徽由来,可是滕紫屹却是心知肚明的。 难道熙儿果然被苏楼月的人给带走了? ———————————————————————————————— 话说就在一个时辰前,就在这间小木屋内,黑衣少年和程熙各自蜷缩在各自角落的地铺上,闭目养神,慢慢进入各自的梦想。 程熙正迷迷糊糊的睡了,睡梦中梦到一位蒙面的女将军骑着一匹汗血宝马,从一团雾蒙蒙的模糊中快速奔袭过来,程熙揉揉眼睛想要看清她的模样,还未看清女将军的五官,却眼睁睁的看到女将军气贯长虹的一计长矛刺穿她的心脏,程熙楞楞地看着心脏上的那一根长矛带出一片血雾,再楞楞地看向那位威武的女将军胜利的双眼,而后愕然的发现在女将军的身后慢慢显出了滕紫屹的虚影,对着她诡异而讽刺地冷笑…… 程熙打了个寒战,猛然惊醒。 呆愣的望着仍在噼啪跳着火星的火堆许久,才回过神来,呼吸慢慢恢复平稳,拭去额头上的冷汗,余惊未了,看向窗外,仍是深沉的一片夜色,不知何时才会天亮。 又看了眼仍自未醒的黑衣少年,蹑手蹑脚的走到火堆旁,默默的添着柴禾,突然黑衣少年仍在睡梦中可右手却下意识本能地迅速按住刀柄,下一秒他睁大了双眼,神色一凛,猛然坐起,看向程熙,神情怪异。 程熙看见他猛然乍醒,还以为他跟她一样做恶梦了,正想开口询问,却见他的神色突然严肃起来,赶紧问:“怎么了?” 黑衣少年收敛住了脸上所有的神情,整张脸紧张到了面无表情,因为他听到外面有大片的马蹄声正急速向这个小屋接近。 常年的军旅生活锻造了他即便是在熟睡中依然能够感知危险的迫近。 听着成片的马蹄声纷至沓来,黑衣少年第一个猜想,那就是他的身份和目的曝光了,所以那个天杀的熙公主派人来暗杀他了。 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是不怕,放手一搏即是,即便命葬于此,也是死得其所,可是这个无辜的女孩就要被他连累了,这是他绝不愿意看到的。他们军人的天职就是守护一方百姓的安危,怎可做“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之事? 黑衣少年迅速张望了下四周,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惜这间小屋并无另外一扇门,只得歉疚道:“待会如果有人用刀架住你的脖子,你千万不要反抗,只大声喊冤枉就行,听见了吗?” 程熙正要问“为什么”,脸色陡然一变,她也听到马蹄声响了,就在这一刹那,蹄声又近了许多,显然那些骑手们赶得相当急。 相对于黑衣少年怕连累她,程熙也在担心会不会是她连累到他?因为要论仇家谁最多,天下当论御宸熙!只是她现在明明易容了,难道这样也会被仇家发现? 不对啊…… 或许,外面的是滕紫屹他们派来寻她的也不一定啊! 这么一想,程熙又淡定了,看到黑衣少年紧贴着墙壁,拔刀守在木门旁,程熙也紧贴着墙壁跟在他身后,紧张地道:“大哥,你确定是仇家吗?待会不要太冲动,先看清楚情况再动手。” 万一外面的人马正是滕紫屹派来的,那伤了彼此都不好。 黑衣少年却是不知道程熙的想法的,他指了指离门口最远的方向,急切地道:“看到那块木板没,躲到木板后面去,万一外面有弓箭手,好歹挡一阵子。一切由我来应付,如果我寡不敌众守不住你,我会马上投降。至少不能连累到你这个无辜,你放心。” 程熙感动地望了他一眼,他和她素昧平生,萍水相逢,可他却如此仗义守护,一瞬间,千言万语的感激已经透过眼神传递过去了。他并不知道她的身份,更不是为了任何一种利益,却愿意维护她而付出自己,一时间,程熙只觉得有一股热流在胸中滚烫。 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军人;也许,这就是真正的君子,这才是程熙所向往的侠义风范,英雄气概。 程熙轻声说:“我不走。大哥,我跟你一起。”不知不觉的,她的手已经紧紧握住了黑衣少年宽厚的手臂,心里有一句话不敢说出口,“如果外面的是我御宸熙的仇家,我也会毫不犹豫的束手就擒,绝不会连累你分毫。” 程熙向来相信,你以诚待我,我必以诚待你! 黑衣少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从她秀气清澈的双眸中看到了一种独特的、让人难以揣摩的朦胧气质,她的这双眼睛简直让人无法逼视,眸内不仅有着顾盼神飞之美,那眼波更像是笼罩着烟一般的薄雾朦胧,十分地吸引人,有了这双眼睛,她那并不绝色的五官也突然显得倾城起来。 一瞬间,黑衣少年呼吸急促,如若不是外面的危险越来越近,他心间或许会漾起更多的涟漪,那是一种他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怦然心动,以至于被她紧紧抓住的手,也并没有及时抽出来,或许是小女孩心里害怕了,需要找一个依靠,那就让她拽着吧。 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唯有火堆里的火星仍在噼里啪啦的往外爆。两人都没有说话,都在留神倾听外面的声响,蹄声由小变大,越来越接近了,两人的心也越悬越高,几近嗓子眼。 第256章 他仿佛看到了御宸熙?! 在哗哗的大雨声中,夹杂着风嘶马鸣之声,黑衣少年竖着耳朵仔细听去,突然心一下子凉了,因为在这一波马蹄声之后,似乎还隐约夹杂着另一波马蹄声,人数更多,声响更大。这样看来,自己带着这个女孩趁乱脱围逃跑的可能几乎是没有了。 黑衣少年惨然笑着,看来他人生的第一次不战而败,就要在今夜发生了。 马蹄声在门外停住了,外面传来了繁杂的人声:“阿星,你们几个包抄一下。少主吩咐了,把那帮杂碎打残就行,别弄出人命,这儿毕竟不是咱们的地盘。” “少主,那里有座屋子,您进屋避避雨吧,这儿交给属下皆可。” “咦?这个屋里有火光。” “阿秀你们几个先进去看看!我去活动活动筋骨,马上就来。” …… …… 黑衣少年和程熙屏气竖耳倾听着外面的说话声,却越听越迷糊了,听外面的说话声好像不是找自己的,难道是找对方的? 这一想就更奇怪了,外面的人声虽然繁杂,但是一听便知个个中气充足,内力想必相当不错。这样的一支队伍想来就非一般人。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能惹上这样的仇家? 黑衣少年和程熙不约而同的都将疑惑不解的目光看向了对方,却又无法真正得出什么结论。 就在这时。 “叩、叩、叩!”门外传来剧烈的敲门声,黑衣少年收回怀疑程熙的目光,并没有理会敲门声,只是安静的往门边又移动了几分,紧了紧握刀柄的右手,身形在黑暗和火光的剪影里站得笔直,那傲然不屈的模样让旁边的程熙看得也是精神一振。 “怦!怦!怦!”眼看没人开门,敲门声变成了粗鲁的撞击。 “阿秀!敲门都不会了吗?”一道清越威严的声音夹杂着哗哗的雨声传进门缝,那磁性的男声只觉得比雨声更清润,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竟显得如此清晰,哪怕外面有雨声马声繁杂的人声在喧嚣,依然掩盖不了这一声喝令的清冷威严,极有穿透力,仿佛可以穿过木板,直击程熙的耳膜。 程熙自己都没发觉,她整个人已经愣住了,身体的感觉告诉她,她对于这道熟悉的声音是极有印象的,仿佛带着前世今生的回忆一般,可是程熙再怎么想,也依然想不起,外面的那道男声是谁! 程熙被自己的反应吓住了,为什么只是这么简简单单毫无特点的一句话,竟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从耳膜传递全身好似流窜过一串高压的电流,甚至于心尖尖都是麻麻的一片? 紧接着,连同眼眶都酸酸涩涩的,根本控制不住的自己就潮湿了,如果不是程熙自己的思想还极为正常着,怕是一滴清泪就要毫无缘由的滑落了! 程熙用拳头连连撞击了自己的脑子三下,是不是脑袋淋了雨进了水,所以秀逗了? 紧接着,那道男声又说话了,温和礼貌道:“主人家,我们都是外乡人,赶路中突逢暴雨,可否容我们打扰一夜?” 那道男声语音谦逊,说得极有修养,可是话语中透出的那股不卑不亢的威势,游刃有余的自信,击打在听者的耳朵里,是带有钻入心灵的蛊惑和说服力的。仿佛不答应对方的要求,那是极为不应该似的。 程熙感觉到自己在不由自主地深深吸着气,那感觉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管一样,氧气越来越少,心跳却是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就进气多出气少。黑衣少年听到了她的呼吸紊乱,正在全心应战的他,也不得不回头看向她,惊愕的发现她像被人在身后用一根绳子勒住脖子一般,昂着头,张大嘴,像条缺氧的鱼一样,顿时也慌了,“喂,你怎么了?” 程熙哪知道自己怎么了? 她掐着自己的大腿,尽量控制住自己,说道,“没事,我紧张,我紧张的。” 就在这时,屋子的门被人推开,外面寒气逼人的雨雾随着风吹刮进屋内,只吹得火堆上面的火苗斜斜的倒向了一旁,整个屋内顿时暗了暗,火苗苟延残喘、垂死挣扎着,就在全面熄毁的关头几束火苗顽强的挺住了,于是屋内再次火光一片。 在这一暗一亮的过程中,黑衣少年的大刀已经挥出。冰冷如雪,迅疾如电,如一轮圆月般的刀光照亮了门内外的一男一女。 就在黑衣少年挥刀攻击的同时,江随云身边的明秀拔刀反击,两轮明亮的刀光闪过,比屋内的火光还要雪亮。 “住手!” 江随云和程熙同时开口。 刀光戛然而止,突然消失。“铮”地一声脆响,明秀率先收刀回鞘,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更加显出了江随云高挑修长的挺拔身形。 黑衣少年见对方收刀入鞘,并无敌意,想来或许是误会一场,也将长刀回鞘,他只是诧异的回望着程熙,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第一时刻出声喊停,难道她认识来者? 相对于程熙喊出“住手”二字是嘴巴快于脑袋,江随云喝令住手,却是完全疾速的一个反应。 因为刚走到木屋门口时,江随云便恍如电击似的一愣,呆住了。 就在门外的大风吹得屋内的火光隐暗,莹亮的刀光瞬间闪过却只照亮那个女孩的一双如水明眸的那一个刹那,他仿佛看到了御宸熙! 含着晶莹的泪光,清澈动人。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般,一眨眼如水莲花般的娇羞,那双眼便柔成一汪碧水,可在这汪碧水中又笼着如谜的轻烟薄雾,仿佛在其中隐藏着无穷的心事。真有种令人一见误终身的惊艳之感。 那一刻的惊艳的电光石火的瞬间感受,等到屋内的火光再次亮堂起来,他才发现眼前这个女子跟御宸熙那种颠倒众生的倾城之美根本没法比。 御宸熙的那副皮囊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人间尤物,就是那样清雅绝伦的美艳才能彻底毁掉多少男儿的所有。 而眼前的这名女子,在见惯天下美女的江随云这儿,充其量只称得上是清秀。 但是,江随云不会忘了刚刚那一刹那的心动感觉。 第257章 在他的衣摆下壮烈成仁 林薮亲自活动了一番筋骨,所以就落后了一步,等到他跟上来后,马上就察觉到了少主的反常,“有刺客?” 于是加速冲向小屋的木门,按剑做好了战斗准备,目光朝着门里四周张望…… 只有一个已经收刀入鞘的少年男子和一个明显不会武功的少女,屋内再无旁人,而且毫无杀气。内心便在嘀咕,“没问题啊!” 林薮将长剑别回腰间,用胳膊肘捅了捅一直紧随着少主的明秀的腰,“怎么了?” 明秀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因为熟悉少主的人都能轻易察觉出少主的不同寻常。可又说不清楚哪里不寻常。 林薮就知道从木讷迟钝的明秀这儿是得不到快捷有效的回答的,上前一步,正想询问少主有何不妥。 江随云突然眼神转烈,却率先开口问了,“这位姑娘,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 这一刻,江随云也很难解释自己的冒失和冲动,其实刚刚只是电光石火间的一眼,可却足以让他失控,这样莽撞的搭讪一位陌生女子,是他往常绝不会也决不屑于做出的事情。可是,那一眼惊艳又惊魂,他无法压抑住内心喷薄而出的好奇之心。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尤其是林薮和明秀二人,简直是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这……真的是他们那个素来高冷、不苟言笑的冷面殿下吗? 女人在他们“清心寡欲”的殿下这儿,那就是可有可无的摆设,跟屋子里的昂贵花瓶的作用那是一样一样的,门面需要那就摆几个,身份需要那就再添几个。 什么时候,他们家殿下也学会跟女孩子搭讪了?还是那么土、那么老掉牙的搭讪…… 那一刻,林薮和明秀面面相觑,真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脑子进了水?都分不清现实和幻觉了。 ————————————————————————————————— 江随云面色淡漠地大步走进木门,携裹着屋外的湿气和寒气,全部一股脑儿压迫到了程熙的身上。 程熙失神的望着这个高大英俊的男人,那眸中墨蓝色的亮光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刺眼而窒息,眼前仿佛有无数的光点在疯乱地旋转。眩晕的,寂静的,那无数旋转狂乱的光点闪动得她仿佛全身已经僵硬掉。 与此同时,她的心口隐隐传来一阵深沉的暗痛,脑子里也被硬生生地穿过一根粗粗的银针,心痛的无法呼吸,脑子疼得也几乎让她不能自已。 就是这样反常的身体反应,让程熙在这一刻就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个人,就是——江——随——云! 御宸熙深深爱过,临死前也依然爱着的江随云! 已经魂飞魄散的御宸熙遗留在这具身体里的唯一一点“遗物”,或许就是对江随云至死也泯消不掉的深沉的“爱”了。 所以她的身体记得住他的声音,所以她的身体记得住他的脸,所以她的身体记得住对他的爱,所以……她的身体可以脱离程熙的控制,自顾自的流泪,自顾自的颤抖,自顾自的僵硬。 只可惜,那支离破碎的一点点最后的回忆,能量是有限的,很快身体的自主权和控制权就被程熙拿回了。 程熙皱眉。 御宸熙如何爱他,她不清楚,但是江随云如何害她,她倒是感同身受,并且直接遭殃的。 最初面对这张眉梢眼睫都藏着高贵疏离的俊脸时,程熙的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失血,但一想到她已经认出了他,而他却未必认得她时,程熙就淡然镇定了。 真没想到,之前的御宸熙放着那么多优秀的男人不喜欢,居然偏偏爱上了这么个面容高贵淡漠,神情倨傲冰冷的拽酷型,简直就是没事找抽、闲着自虐嘛。 喜欢谁不好,喜欢一座冰山,一张扑克脸,一个一看就是极度自以为是,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霸道男! 眸光流转,程熙淡定的眼睛里收敛起恍如海洋般深不见底的复杂情感。然后,静静地看着他,平淡说:“对不起,如果你们想避雨,我也是过客,没资格拦堵你们。但若是你们仗着人多势众,想要调戏良家妇女,那么请原谅,本姑娘不容冒犯!” 此言一出,众人再次重重震惊!尤其是林薮和明秀,别说下巴掉在地上,连牙床都快掉地上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居然这么跟他们殿下说话! 她……她是不是瞎啊? 虽说他们殿下秘密潜入西凉京都,为了隐藏身份,穿得是比较普通,但是那剑眉,那深邃的眼,那棱角分明的五官,那淡漠冰冷的唇角,那完美的脸庞和修长的体型,无论哪一样都注定会让他成为焦点! 多少女人见到他们殿下的第一眼就根本移不开眼啊? 在他们东雍,多少名门闺秀明知嫁给他如同守活寡一般也依然义无反顾的飞蛾扑火,只为了能够在近距离偷偷地多看他一眼? 虽说他们殿下是长了一******冰山脸,但是他尊贵优雅的独特气质对于女人来说就像罂粟般具有令人窒息的吸引力。 这些年来,已经有太多的女人在他们殿下的衣摆下壮烈成仁了。也不能怪那些女人趋之若鹜,就算是以他们男性的眼光来看,他们家殿下也实在是太优秀了。撇开他英气逼人的外表,高山仰止的身份,光是这些年从未有任何一个女人真正走进他的心,就足以吸引那些或者骄傲或者美丽的女人去征服、去挑战了。 谁能拿下他们殿下,不仅可以平步青云,鸡犬升天,更重要的是,可以向全天下证明她的魅力,她的出色。这是利益与荣誉的双重挑战,赢了便像是赢了全世界一般。越是自负美貌、自负骄傲的女人越是对他疯狂。 所以,林薮和明秀这些年见惯了女人对他们殿下或者大献殷勤,或者欲擒故纵,有人假装偶遇邂逅的,有人借故送诗送画的,更有人假装被仇家追杀引他们殿下出手相救的,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但是直接遭人打脸的,那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第258章 忽悠,接着忽悠(588加更) 江随云站在程熙身前,低头凝视她,目光疏离却炙热,“你叫什么名字?”他又问了她一个问题,语气隐隐有种倨傲和霸道。 程熙却觉得好笑,平复了一下自己复杂的心情,再抬头来看他时,就像是看着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一般了,她的神情淡静,语气也是特别的傲慢:“公平起见,阁下不是应该先报上自己的姓名,再来询问别人,才是君子风范么?” “我叫云轻飏。” “我叫柳飘飘。”程熙眼不眨心不跳的就脱口胡说了一个名字。忽悠,接着忽悠,看看谁先把谁忽蒙圈咯。 江随云的瞳孔收紧。 不对。 方才她第一眼看到他时惊诧又意外的目光,就好像,她以前曾经认识他。 可他却并不认识她。清秀洁白的面容,淡色柳细的眉毛,挺秀小巧的鼻梁,淡红的双唇,拼就起来的样子,在他的脑海里并没有任何印象。 这种实实在在的陌生,和那种异样奇特的熟悉十分矛盾。 江随云的眼底黯然,他知道或许是自己莽撞,先入为主了。尤其,面对她淡静的眼睛,和话语里透出的不屑和嘲讽,让他难堪。或许她把他当成登徒子了。 江随云绷紧下巴,漠然道了一句,“柳小姐,幸会。” 程熙也是很冷淡的回了一句,“云公子,幸会。”而后,两人就不再看向对方,如同最正常的陌生人那般,行过最基本的礼仪之后,各顾各的,无需再搭理对方。 江随云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后,就淡漠的看向了与她一起的黑衣少年。 从江随云踏入大门的那一刻起,黑衣少年就一直在打量和研究他,却始终不得要领,眼前的男人并不简单,可他却猜不透看不穿,甚至连个怀疑对象都没有。感觉到他的目光后,黑衣少年微微点了点头,就抱着心爱的刀回了原本卧躺的地方,靠着墙继续闭眼打盹。 既是萍水相逢,那就擦肩而过吧。大家都是为了避雨,才会挤进这一间小木屋,等到雨停,等到天明,便会有各自的路要走,黑衣少年并不是一个爱管他人闲事的人,自然不会随意的与他人攀谈。尤其对方还是这么一个深不见底之人。 程熙也回到了自己的铺位,还大大咧咧的裹着行军毯就这么平躺下闭眼睡了。 江随云淡漠惯了,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有些人跟他装熟络、穷热情,所以待在他身边时间最久的都是一些话少的、沉默的。安静、疏远是令他舒服的方式。可是当他将目光重新落回到程熙身上时,凝视的视线幽深沉思。 闭着眼睛的程熙其实脑子也一刻都没有停下来,撇开对江随云的偏见不谈,就客观而言,江随云确实值得任何一个女人倾心。 首先,他那外表实在长得太好看了,冷峻的线条,白皙的皮肤,修长的腿形和如几何般精确的骨骼结构,每一项都像是造物主的恩赐。 其次,便是他的气质太有魅力了,神情倨傲,淡定的感觉,优雅的气质,半眯起来就会特别专注浓烈的眼神,被他注视一眼,分分钟会被掳获芳心。 最后,最要命的就是他那种很不想鸟你的拽拽模样太勾人了,让程熙联想起了那种一脸性冷淡的霸道总裁。 男人是有强烈的占有欲的,女人越是对他爱答不理,清高贞烈,越多男人追逐、乐此不彼。 同样的,女人也是有着强烈的挑战欲的。越是冰山boss,不近女色,越多美女前仆后继。 可是,那个人是江随云,这三个字对于程熙而言那就是雷区。初见到江随云的冲击已经在她的胸口渐渐淡去,她与他的过往,过去了就已经过去了。 程熙永远相信,会有无缘无故的爱,但绝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江随云会那样对待她,以之前那个御宸熙的一贯作为,想来应该是她对不起他在先,而他报复她在后。 可不管前尘往事到底如何,御宸熙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么他和她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就一笔勾销了,至少在程熙这儿,是她已经不欠他任何,他也不欠她任何了。 想通之后,程熙便一身轻松,他和她本就是互为陌生人,那些恩怨就当做前世的孽债,一番轮回后,人生便只如初见。 于是,程熙微笑了,笑容轻轻淡淡的,带着豁达和看透。可片刻后,她的笑容就僵在了嘴角。 腹部阴冷阴冷的,寒气穿肠而过,熟悉的疼痛感慢慢席卷上她的所有感觉末梢。 程熙悲哀的发现,即便她负气的逃离了熙公主府,尽管她任性的将熙公主这个身份从她身上剥离,甚至于她都已经将她与江随云之间的仇恨云淡风轻了,可是她依然逃脱不了御宸熙带给她的那些惩罚! 现实告诉她,不管她多么不愿,不管她怎么逃离,她是御宸熙,她就是御宸熙!逃不掉,避不开,否认不了! 整个背部正在撕裂般的疼痛,五脏六腑冰冷坚硬,血液里流淌着的不是鲜艳的血而是寒冰的刀片,刮过她的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经。最开始程熙想要忍耐,毒发时的痛苦难耐她是有经验的,可是盗骊也说过她的毒发症状会一次比一次厉害,早已超越了她的承受极限。 江随云虽然并不在看她,但是对于她仍是有着无法自控的关注。 看到她脸色突然刷白,身体控制不住地的蜷缩成一团,冷汗涔涔地自后背淌下,额头也密密的布上了一层薄汗。 苍白的面容下是肮脏的泥土。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那模样像极了毒发时的症状! 毒发? 江随云的眼珠停滞了片刻,他仔细地观察着她的身体反应,俊美淡漠的面容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眼底忽然变得幽暗。在林薮和明秀的惊疑中,江随云站起身来,走向了程熙。 程熙看到江随云向自己走来,已然怔住了。她身上的毒就是江随云下的,那么毒发的症状他是不是也了如指掌? 第259章 这是真实的江随云么? 程熙是可以大度的不计较他向她阴险下毒,权当是一报还一报,恩怨抵消。 可是江随云不然,他并不知道真正的御宸熙已经被他害死了,他一心只认为他还未报仇,所以一旦被他证实,她就是“御宸熙”,那她就真的死定了死铁了死翘翘了。 程熙有片刻的慌乱,虽然毒发时的痛苦让她生不如死,但是求生的本能告诉她,她还是不想死的,尤其不想死在江随云的手中,那会让她很冤枉,相当冤枉。 就在程熙六神无主的时候,他已经走近了。 高挺英伟的江随云有种逼人的压迫感。他低头问程熙:“你怎么了?”声音里似乎没有感情。 程熙有一瞬间的紧张,喉咙干咽了几下,眼珠转了转,抿着嘴并未说话。 江随云皱了皱眉。 “我应该是毒发了。”在片刻的慌乱后,程熙选择说实话。 “毒发?”江随云神色一凛,莫非……? “我中了一种叫做绝代风华的至魅阴毒。此时已经阴寒入体,毒入膏肓,怕是命不久矣了。”程熙捂着自己的肚子,气息虚弱。 江随云双目凛然,不可思议的看着她,神态依旧淡漠,眉心却是紧皱在一块儿,冷冷道:“你到底是谁?” “我叫柳飘飘,是京都三品柳廷尉之女。因为不慎得罪了熙公主而被她抓进府中,她无聊时、不悦时、哪怕是没睡好时都会折磨奴役我。府中侍郎金墨笙心善仁慈,曾开口为我求情,熙公主却勃然大怒,认为我与那金侍郎有一腿,对我的恨意变本加厉。每次她折磨我时都让金侍郎在旁旁观,同样的,她与金侍郎鱼水时也强迫我在外伺候。我以为那已经是我人生能碰到的最大的厄运了,却没想到,因为我与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在一起,久而久之,我竟然中了跟她一样的毒。府中侧夫盗骊发现熙公主中毒后,想尽办法为熙公主解毒,却始终不得要领。于是,他们又再次想到了我。每次行针前他们就先拿我试验,每次配出一帖新药后就强迫我先喝。最近我更是偷听到,侧夫盗骊想出了一种采阳补阴的办法来缓解毒发时的痛苦,可是他也没有把握这种办法会不会对熙公主的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所以他们就想拿我先试验。我实在不忍其害,虽然我也知道逃出来必然会毒发身亡,但也好过留在熙公主府内被人当做小白鼠。左右都是死,我柳飘飘至少要死的干干净净!” 说话时,程熙额上的冷汗涔涔地从两颊流下,她苍白虚弱地蜷缩在地面,指尖颤了颤,用力地握向掌心,越握越紧,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尖锐的刺痛让她的神志清明一些。指甲越陷越深,掌心已经渗出了血丝,她必须要用这种尖锐的疼痛来抵御全身蔓延开的四处疼痛,因为她必须要让大脑足够清醒,才能毫无破绽的编出她眼下所能想到的身份和可能。 以江随云的老谋深算和火眼金睛,想要在他面前完全说瞎话那是绝对不行的。所以只能三分真七分假,期望……期望能够让她蒙混过关。 江随云听着她虚弱的阐述,脸色愈来愈沉重。这一切听来,多么耳熟能详?这就是那个女人会干出来的邪恶的事情。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那个女人才有着如此歹毒而又狠辣的心肠。 看着眼前这个不屈而无辜的女子,江随云的内心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感觉,更有一种同病相怜的亲切感。他们都深受御宸熙所害。 与此同时,黑衣少年也惊住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娇弱的女子居然是从熙公主中逃出来的,难怪她会在大晚上大下雨天的跑出城外,跑到这样的荒郊野外。 对于她向他谎称是离家出走的欺瞒,在这一刻黑衣少年也早已不介意了。任何人,如果他的仇家是熙公主,那么会隐瞒身份,会不说实情,都是有情可原的。全国人民都知道,熙公主是多么暴虐成性,睚眦必报! 毒发愈加严重,程熙疼得在地上打滚,尖锐的疼痛从背部缓慢地向四肢蔓延开来,五脏六腑里阴寒的疼痛正在迅速的向外扩散。她痛得脸色惨白,嘴唇轻轻地颤抖,意志力告诉她,她要忍耐,不能丧失意志,否则可能会说胡话,可是,眼下的她痛得连手指都无法蜷起了。 “阿秀,把我的羊皮卷拿来!”江随云的面容冰冷,语调漠然,一副没有任何情绪的冰山样子。可你若是仔细看,他的眼神里除了永远的倨傲疏远,那就是永恒的沉黯孤独,仿佛他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阳光。 “咬住这个忍耐一下,我救你。” 一双手臂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将她搂进男性的胸膛,那人的呼吸冰冷而急促,似乎想要将她紧紧地拥住,又小心翼翼地似乎怕更加弄痛她。 程熙茫然地望向他,浓烈墨蓝的眼睛,孤高倨傲的鼻梁,嘴唇略显苍白,神情淡漠中带着疏远,可是声音里却泄露了关切。 程熙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看到的。她知道她此时的神情是有多震惊,于是立刻转移视线看向了他递给她的那一块布料,那是从他下摆中撕下的一整块布,卷了卷,成了布条,塞进她的嘴巴里,防止她咬断自己的舌头。 程熙不禁怀疑,这是真实的江随云么?对于他而言,她应该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可他却愿意出手相救?! 以江随云的睿智算计,他自然清楚这可不是简简单单的救死扶伤。 说实在的,她都已经漏了半个底了,那就是她跟熙公主有着莫大的关联,可若他真的出手相助,且成功救下了她,那么他的身份哪怕不会被马上揭穿,那也是很值得怀疑了。 因为,她中的可是跟御宸熙一模一样的毒啊!普天之下能有几个人能解? 这个江随云不会是脑子也进了水,秀逗了吧?难道他要冒着暴露的危险,只为了救她于危难? 第260章 难道,他喜欢上她了么? 他可是江随云啊,要是盗骊知道他偷偷潜入了京都,那必然是会派倾巢而出直接围剿他以报杀父夺江山之仇的啊! 撇开盗骊多么想他死不说,即便是滕紫屹如今也已恨他入骨。为了不激起西凉东雍两国矛盾以致兵戎相见祸及百姓,滕紫屹一定不会公开诛杀江随云,但是派个江湖高手暗杀他,到时候再搞个使者团几番推诿谈判,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那也是很有可能的啊。 程熙不能暴露她的身份,否则很容易死翘翘;相同的,江随云也不能暴露他的身份,否则很容易危机四伏。只有二傻子、冒失鬼、少根筋的人才会为了救一个素昧平生之人而使得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江随云很明显不会少根筋,相反的他极有城府,老谋深算。 所以,他救她不是冲动之后的结果,反而是深思熟虑后的不顾凶险。一时间,程熙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胸中滚烫,虽知其不可,却依然为之! 这样的江随云,让她歉疚太多,无力承担! 于是程熙挣扎着推开江随云递给她的布条,虚弱道:“云公子,不必麻烦了。这种毒我已经毒发过很多次了,挺过去就好,暂时不会直接要了我的命的。而且我中的毒非比寻常,一般的大夫根本无从下手,即便云公子颇通毒理,也没必要为了我这个注定要死的人而平白的得罪了熙公主,她可是个铲草除根、宁杀错不枉纵的性子,云公子还是三思为好。” 为了彰显程熙的毅然决然,她还挣扎着从他的怀里爬了出来,爬向自己的行军毯,裹一裹,藏住自己全部的身形,包括脸。 “如果你想就这么认命,我会让我的手下把你的尸首好好埋了的。”江随云的声音轻描淡写的飘入耳膜,冰冷,毫无感情,却字字敲击在她的心脏。 程熙略怔,连忙从行军毯中露出半个脑袋,看向他,被他的气势摄住了,他的面容淡漠,但是眼睛里却有种不容违逆的神色。他其实根本没理会程熙的解释和拒绝,嘱咐明秀烤针,准备为她施针。 仿佛只要是他要做的事情,不管别人接受与否,也不管此事是非与否,他只管自己,想做那就必须做! “你过来。”江随云冷冷地说,伸出手就将她的胳膊握住,轻轻的一拉,力量虽轻,却如铁箍般无法挣脱,将她完全禁锢在了他的怀里,不得动弹。 “你……”程熙惊愕。如此霸道,做事情如此不容商量?以前的他也是这么对待御宸熙的吗?! 还真是独树一帜呐! 不过客观点讲,此刻的江随云可是完全出于一片好意,虽然普天之下她最不想承就是他的人情,但仍然默叹一声,放弃了抗议的挣扎。最主要的还是,她被他那不苟言笑的冰冷神情吓住了,他可不像是那样随随便便开玩笑的人,他说会让手下把她好好埋了,那不就是说明她现在十分危险吗? 程熙可是不想死的。 银针扎进程熙的手腕,江随云就着跳跃的火光静静的为她施针,微白的嘴唇紧紧抿成沉默的线条。原来他让她过来,是因为她躲躺的角落太暗了,不能施针。原来他把她禁锢在他怀里,是因为这样更容易辨识穴位,并且控制住她的四肢,更好的施针。 程熙不由得暗暗嘲笑自己。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苍白的神情慢慢有了血色,整个屋子里静静的,只听得到随着针脚侵入血脉导出毒素,慢慢的,嘀嗒嘀嗒,流出的污血滴落在地面,渐渐汇成了小小的一滩,触目惊心。 身体的反应让程熙长吁了一口气,不得不感叹到底他才是那个下毒者啊,医治起来也比盗骊得心应手。盗骊因为不清楚江随云最后搭配的那几味毒药到底是什么成分多少分量,所以在施针时是比较保守的,例诊时毒发的痛苦不仅不能完全消除,反而因为清毒更加的痛上加痛,痛不堪言,整个过程需要用铁链子将她完全禁锢住才能顺利完成。 江随云就不同了,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哪几个穴位必须同时扎下,哪几处经脉必须同时闭塞。可是即便如此,“绝代风华”毒发时也应该是极其疼痛的,所以他才准备了布条塞住她的嘴巴,以免她受不住痛苦而咬伤自己。 可是她的反应却令他吃惊。她漆黑的睫毛在微微地颤抖,面容雪白雪白,嘴唇更是因此白得透明。她本应该抑制不住放出“唔唔唔……”痛苦的呼痛声的,可是没有。全程她不过是微皱着眉心,下颚因用力咬住布条而肌肉紧绷,除此之外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她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明明她的身子在轻轻颤抖,明明她的面色如此苍白黯然,可她的那双眼睛竟然还对着她轻轻淡淡的笑? 是她是对痛觉感觉迟钝么? 火光在静静跳跃,漆黑的污血惊心动魄地静静流淌在她的手腕上,洁白的肌肤,漆黑的污血,空气里有着令人窒息的死亡气息。 在这样旁人看着不寒而栗的场景中,她轻轻微笑着,眼睛里慢慢闪烁出微微的泪光,不知是因为痛的,还是因为其他。恍惚间,江随云竟被那道泪光给吸了进去。 江随云深深凝视着她,对于自己内心奇异的反应,极为不解。 为什么她这样倔强又弱小的颤抖,像是刀子般割痛的反而是他的心? 江随云黯然地抿紧嘴唇。 难道,他喜欢上她了么? 不可能! 那样深沉、义无反顾地爱上过御宸熙,又被她如此决然、毁天灭地地深深伤害过之后,他不可能还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心。他的心早已冷冻,早已死成了灰烬,除了野心外,他唯一还有的就只剩下了对御宸熙的恨! 可是,那又如何解释他一系列的反常? 刚才将她拥抱入怀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在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充满了。而她拒绝他,从他怀里离开时,他的心有一刹那觉得空空落落。 第261章 女人,你是我的! 江随云有洁癖,用过的银针不仅每根都要细细擦拭,还必须放进烈酒中消过毒,才会再次放回羊皮卷中。 从她的手腕、脚腕处收回所有的银针,他将她静静放回角落里的行军毯上,然后沉默的低头工作,那动作如他的人一般,一丝不苟。 最后一根银针收回羊皮卷,他抬头沉默地看着她,而后说出了一句令他自己都震惊的话,“得罪了御宸熙,京都你是待不下去了。不如,你跟我走,当我的女人。” “啥?”程熙是真的没有听明白,他……他他他,他说了啥? 啥意思??? 江随云微白的嘴唇紧紧抿着,就在众人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的同时,他淡漠地补充道:“跟着我,第一不用担心御宸熙再为难你,第二不会再受毒发的痛苦,第三我可以保证让你衣食无忧,甚至呼风唤雨。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但是你没有理由不答应!” “我……”程熙整个人都愣住了,如果刚才她在喝水的话,要么一口水喷出去成瀑布,要么一口水呛得她七荤八素,这……这这这,这个江随云,是说他自负到可爱呢?还是牛逼到可笑? 如果程熙的理解能力还在线的话,他刚刚……应该是在追求她,没错吧? 可那是追求么,是追求么?真为他这感人的情商捉急啊! 就他这副“看上你就是恩赐你”,“快跪地高呼谢主隆赏”的德性,能追到心爱的女生那才怪了呢! 可是江随云并没有觉得自己的情商欠费,他的神情依然淡然冰冷,语气却不容违逆的继续道:“你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提,包括你的家人,你关心的人,都将会是我的责任。作为我的女人,你只需考虑,你对我还有什么要求!” 江随云说得很认真,程熙也从惊骇和震惊中慢慢平静下来,她的嘴唇依然还有些苍白,睫毛轻扬,瞳孔幽深地看向江随云。 此时的他逆着火光,那种独特的倨傲淡漠的面容被火光镶嵌上了一层红色的镶边,修长英挺的身材有种不怒自威的高贵,而那双墨蓝色的瞳眸坚定,眼底还隐藏着浓烈的情感。 程熙的心脏随之在紧缩痛楚,仿佛身体里仍留有御宸熙的一丝魂魄,在感动、在悲伤、在哀怨,紧接着她的眼中缓缓升起了一层雾气。 以前的江随云也是这样追求御宸熙的么?霸道、坚持、当机立断?他和她的曾经,也有着这么美好而独特的开始吗? 程熙忽然有些心疼御宸熙。她是被他最爱的人给害死的啊。 同样的,她也心疼江随云。光从今晚的观感来看,他并非十恶不赦之人,那么他的狠辣和仇恨都是被御宸熙给刺激的吧?到底需要累积多大的仇恨,才能对自己深爱之人下如此阴辣狠毒之手? 在这一刻,程熙突然很想知道,在江随云和御宸熙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许这也是御宸熙那微弱的最后一缕魂魄迟迟不肯走的原因,魂飞魄散的御宸熙肯定也想得到一个答案,来自于江随云的亲口回答,他们明明深爱着彼此,为何走到了那样的结局? 程熙用心智在跟体内的御宸熙商谈,果然激烈的情绪渐渐平静了。 于是,程熙扬起了轻淡的笑意,眼珠沉静,“云公子,先别急着替我考虑有没有理由拒绝你的好意,先想想你自己,你让我跟你走的理由是什么?您可不像是个爱管闲事的慈善家,我也没到那种有个男人招招手,就随便跟他走的沦落地步。” 江随云皱了皱眉,淡漠的神情里有了一丝暗怒,他逼近她,高挺的身材透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难道你拒绝?女人,同样的话我不会对同一个女人说第二遍。你将会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错过什么!” 哇塞,好厉害的样子哦~~~ 程熙昂着脑袋瞅着他,微笑,笑容里有种满不在乎的神情,“云公子,真的很抱歉,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也没有因为你救了我一命就以身相许的打算。如果云公子真的比较急,我在京都里还认识许多不错的女子,倒是很乐意为您物色一名。” 江随云明显感觉到了她的嘲讽,他抿紧嘴唇,面容渐渐变得冰冷淡漠起来。 如果她真的会拒绝,那么…… “柳飘飘小姐,真的很抱歉,从现在开始,你必须留在我的身边。” 江随云用不容拒绝的口吻宣告说,他的眼底墨蓝深邃,定定的凝视着她,一副绝对不会放过她的模样! 是的,他绝不会轻易的放过她。因为他必须搞明白为什么会对她产生那么强烈的情绪?!在短短的这么一段时间内,他惊艳过,心动过,心痛过,这些从未有过的感觉在短时间内纷至沓来,让他无法忽视。 刚进门的那一刹那,那一个眼神在他心里划过的涟漪,至今还未完全平静。那个瞬间里,她仿佛是在站在月光中,朦胧泪眼里闪出的光芒太过强烈,刺得他有一瞬间的失明,周遭所有的光亮全部消失了,只看得见她那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 更令他心惊的是,他拥抱住她时的感觉,那么契合,就像曾经拥抱过她上百次了一样,就像她本来就是长在他怀抱里似的。他一怔,低头看怀抱里的她,笑容淡淡的,目光也淡淡的,可轻烟薄雾的眼眸里却蕴着星芒般的泪光,嘴唇苍白如百合花…… 那一刻,他的心底突然寂静无声。 脑海里却有一个声音相当清晰,“女人,你是我的!” 这么多年来,他的心一直充满了夜的暮色,他习惯了冰冷和淡漠,但如果有人可以撕开那重重的帷幕,给他的心上撒一线阳光,他倒是很想看看,那样的他到底会变成怎样的?! 而且她也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那般淡然,她几次看向他时的反应,恍惚的神色,凝望他的眼神,都像在说,她似乎是认得他的,她复杂的面容里仿佛有过如烟的往事…… 既然如此,何必虚伪? 第262章 先适应一下阶下囚的身份 如果,如果他真的喜欢上了她,如果,如果这种心悸加心动就叫做不可理喻的爱情,那么他更加不会放过她! 十年来,他的内心一直孤独空白着,他以为他这一生就理所应当这样度过了,可是她的出现震荡了原来他的认知。 原来他是不必被一个御宸熙整整毁掉两辈子的…… 江随云想,既然他对她产生了感觉,那就必须给她一个爱上他的机会,否则她都不会清楚自己到底错过过什么! 程熙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语调慵懒嘲弄:“云公子,你用这种办法已经骗到手多少女孩子了?” “柳飘飘!”江随云暗怒沉声。 黑衣少年倏地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两人的对话。明秀和林薮二人更是嘴巴越张越大,下巴越掉越下,那模样就跟两个患了痴呆症的傻子一模一样,如果没有一个人狠狠甩他俩两个大耳刮子,估计一时半刻他们是绝对没办法自我清醒了。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他们受到了惊吓!!! 可是反观程熙这一边,却是依然那么云淡风轻…… “不要告诉我,你刚刚给我乱七八糟扎了几针就打算让我以身相许,”程熙懒懒的靠在墙壁上,勾起苍白的唇角,“可惜啊云公子,忘了告诉你了,我跟熙公主相处久了,比较擅长忘恩负义。” 程熙迎着他的视线,笑容轻轻淡淡的,眼瞳里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惶恐,没有惊喜,甚至没有波澜,只有唯恐避之不及。 “那么,就请柳小姐先适应一下阶下囚的身份!”江随云逼视她,墨蓝色的眼底深黯,神态冰冷地对她宣告,仿佛只要是他认定的就谁也无法动摇,哪怕作为当事人的她也没有任何拒绝的机会,“如果三个月后,你依然只是想走,我会给你走的权力!” 程熙惊愕。他……他他他,他这是打算绑架她?! 然后。 吃惊和恼怒让她失笑,“真没看出来啊,云公子竟然擅长用强?!但是很抱歉啊,我早已心有所属。所以不管是三个月还是三年,最终我都不会跟你。就别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吧。” “你已经嫁人了?”江随云惊疑,虽然神情依然淡漠冰冷,但当得知她已经心有所属时,他的心好像什么地方被刺了一下。 程熙笑着摇头,“我们还没结婚呢。” “他是谁?”江随云抿紧嘴唇,声音冰冷刺骨,倨傲淡漠,墨蓝色的眼瞳里有深不可测的暗芒。 “他是……” “柳飘飘,你最好想清楚了再答!”意识到她的视线在逃避,江随云的声音冰冷刺骨又滚烫逼人。 被逼到墙脚了,丫丫的豁出去了! “他叫羽千荏,或许你并不认识他,但是他在我心中却是一个无可取代。哪怕他现在跟我一样,人身无法得到真正的自由,但是我们俩的心灵却是隔着千山万水也依然并排在一起的。一个一面之缘的你,根本无足轻重,更罔论取代!”程熙的声音散漫自然,笑容清淡,略染骄傲,带点嚣张。 她也是没办法啊,除了熙公主府里的那些个男人,程熙根本不认识其他任何一个,除了羽千荏! 所以,对不起了! 闻言,江随云“霍”地逼近,沉默地望着程熙,他高大英挺的身形拦住了跳跃的火光,屋子里光线昏暗,她的神态装的如此自然,语气里那淡淡的自豪,淡淡的张扬都让他几乎动摇了。 如果她说出的是任何一个其他名字,或许他与她的缘分和纠葛唯有到此为止了,可她竟然说——羽千荏?! 呵呵! 江随云定定地凝视她。“你确定你的心上人名字叫做羽千荏?据我所知,京都内可没有第二个羽千荏!” 程熙也定定地凝视着他,不动声色。在他看不见的行军毯内,她的手早已渐渐紧握成拳,这个时候一定要硬撑到底,哪怕心底如潮水般涌动着不安和心虚,也一丝也没有流露出来,她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执迷不悟。 那么,自寻死路! 场面安静的有点过分了,他轻轻移动了身形,火光从他的身后突破出来,倾洒到了她的身上,她顿时轻轻地垂下幽黑的睫毛敛住一眸子的心虚成灾,唯有嘴唇依旧微微苍白。 半响,好半响之后,江随云终于冷冷地说道,“好。既是如此,我便不强留你了。” 吁……哦也!皱成一团的心在慢慢舒展,但表面上程熙依然按兵不动,不敢太早表现出高兴和放松…… “但我会带你去见羽千荏,想必他也应该很想念柳小姐你了。” 纳尼?! “这个……不用麻烦了吧。我们,也不熟……” “慢慢就会熟了!” 我去!程熙内心在抓狂!!!天杀的,她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霸道又自我的家伙了! “那个,我出门比较急,身上也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都不够算你路费的。真的……”程熙可怜兮兮的从怀里捞出一只耳环,两根发簪,全部摊在自己的手心,高高举起给他看。 江随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她把他当劫匪了么?不管她怎么想,他都绝不会让她跑了。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羽千荏就该倒霉了。 如果她说的是假的,那么她就该倒霉了。 盗骊通过巨子门策划了一起军械交易案,联合滕紫屹埋伏许久,以重利诱引,天机阁在京都的总管事忝锦恒不慎中计,在交易现场当场被捕,迅速得到消息的各分舵紧急派出了得力手下前来营救,却被伺机而动的大军合围诛杀,楚敛之蒙面出手,滕紫屹和盗骊亲自将忝锦恒身边的两个绝顶高手全部击杀,来不及逃走的还有天机阁内许多高手和各分舵执事。几番严刑拷打之下,有些没骨气的自然交代了许多不该交代的。 一夕之间,江随云处心积虑埋伏在京都的情报网几乎全部被毁,天机阁密布在京都的十余处分舵,以及九个暗舵也全部被捣破,死伤不计其数,损失难以估量。 第263章 把他的尸首送去当寿礼 以前的江随云即便人不在京都,可是对于西凉皇宫内,各大公主府、郡主府内发生的所有大小事情全都了如指掌,这一整个情报系统他是费尽心机布局经营了多年的。 却没想到,盗骊和滕紫屹在御宸熙重伤昏迷,毒入膏肓,生死一线的同时,居然还能策划出如此周密的计划。 他安插的负责探听西凉军情民心的密谍被连根拔起,他派出的潜伏在各个重要府邸的暗探被皆数清除,除了羽千荏。 江随云留在京都内的所有眼睛和耳朵,只剩下了羽千荏一人,如果连他都叛变,或者生出了退隐之心,那么江随云对于整个西凉京都的掌控就会是一个瞎子和聋子的状态了。 而这个柳飘飘……身上有太多的疑点,江随云不得不慎重以待。 所以,不管出于私心还是公心,江随云都万万不会放走她了。 却在同时,黑衣少年横刀而立,怒喝道:“哪儿来的登徒浪子?京都郊外,天子脚下,你们这是要强抢民女么?” 江随云冷眼瞧着黑衣少年的怒气勃勃,唇角挂了冷笑,只是斜斜瞟了他一眼,黑衣少年便觉得像是承受着千斤重压,大气都不敢出似的。 林薮走到黑衣少年的身前,威猛的声音呵斥道:“少管闲事!” “可我若是管定了呢?!”黑衣少年横刀朝程熙那边移动过去,临得近了,还回过头来,轻声道,“别怕。” 江随云并不答腔,冷淡地看着他。片刻后,边将一根木柴扔进火堆,便冰冷道,“阿秀,让他闭嘴。把他的尸首送到楼月郡主府上,当寿礼!” “是!”明秀应声的同时,一道剑影闪出一片亮光,凌厉如风,凶狠如雷,迅疾如电。长剑出鞘,那凌厉的杀气笼罩住了狭小的屋内各个角落,程熙张大了嘴巴,来不及任何反应,只知道睁大的瞳孔里满是那一轮圆月般耀眼的刀光剑影。 黑衣少年神情一愕,很快恢复正常,毕竟是沙场悍将,很快调整状态,挥刀迎上,两人瞬息之间交换了几招,迅猛的劲风杀气迫得屋内的火光四处抖动,却无处逃窜,扑腾扑腾的跳动的十分厉害。 程熙总算是反应过来,却见黑衣少年正面色凝重的和明秀交手,只见黑衣少年的一招一式似乎都简单明了,可是却大开大合的像是铜墙铁壁一般阻拦着明秀如同水银泄地一般无孔不入的杀招。 明秀倒是没料到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黑衣少年一套罗汉金刀炉火纯青,防守如此严密竟硬是挡住了自己。殿下就在旁边看着,林薮也在一旁抱着手臂冷眼旁观,他必须快速拿下。 于是下了狠心,突然一声厉喝,剑法一变,更多了几分诡异,“铮”的一声,两人的刀剑相交,黑衣少年明显面色一白,退了一步,还来不及调整刀身,明秀已经如影随行,再次仗剑攻来。 “铮、铮、铮”,接连三次撞击,黑衣少年被明秀逼退了三步,已经就快压到程熙的身上了,刀光剑影中,黑衣少年身形一变,攻向江随云,明秀大惊闪身来护,却没想到黑衣少年的目标却并不是江随云,而是江随云面前的火堆。 燃着火的木柴,带着火星的木炭,烧成灰烬的尘土一经扬起,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躲。就在这时,黑衣少年冲到了程熙的身边,一把将程熙扛到肩上,合身向屋内唯一的木窗上冲去,破裂的木片打得程熙的脸上生疼,黑衣少年的战靴毫不犹豫地在窗沿墙壁上用力一点,然后晕头转向的程熙就发现他们已经身处屋外了。 屋外还有江随云的十数人护卫,但是他们全都抱着剑或靠着或躺着,并未意识到屋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黑衣少年趁乱砍断一根拴马的绳索,将程熙抱上马,正待黑衣少年翻身上马,奔驰逃离之时。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找死!” 明秀已经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只见他的身形如同闪电一般快捷。可是比他更快的却是江随云的身形,他的动作迅疾却没发出丝毫响声,身形就像猫一样安静又诡异。黑衣少年当然挥刀带着尖锐的风声攻向来人,那刀光如此凌厉,那杀气如此骇人,可是看在江随云的眼里,黑衣少年的动作简直太慢,处处是破绽。 江随云在飞身掠近的同时,突然一侧身,双手在空中画出玄妙的半圆,一牵一引,也不知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法,只听“啊”一声惨叫响起,血花飞溅。黑衣少年明明是用尽全力对着江随云劈过去的,可是刀子却在半空中莫名其妙转变了方向,砍向的却是自己。没等黑衣少年避声逃脱断臂的危险,江随云行云流水一般一个纵身倒退,一个手肘凶狠地打在黑衣少年的肋骨处,骨头清脆的破裂声在寂静的夜晚听得清清楚楚,程熙只觉得耳根发软,浑身发颤。 “住手!住手!住手!”就在黑衣少年快要一声不吭地痛晕过去之际,已经趴在马背上的程熙飞身过来阻拦,连呼三声住手。 可她忘了她正坐在马鞍之上,她忘了她的身体还极度虚弱中。程熙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坠落,她谁也拯救不了,她只是狼狈不堪地跌下马来,本来想捏碎黑衣少年喉骨的江随云,分神闪身过来伸臂接她。 那双手修长有力,给了她最及时的挽救。程熙漆黑的睫毛微微颤抖,面容早已吓得雪白雪白。惊骇未定中,她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恍惚,迎面撞上一双墨蓝色的瞳仁,幽暗如深沉的夜幕,黯然得好像寒冬的湖面,湖面结着厚厚的一层冰,寒气逼人,又仿佛那样厚的冰层只要一道阳光就能轻轻融化。 明秀和林薮早已接连赶到,屋外的护卫们感觉到了刀光划过的杀气也是第一时间捞起手中的武器准备战斗。 可是,等他们开始反应,一切却早已结束。 第264章 柳飘飘,你未免自视过高 明秀尴尬地站在江随云的身后,默默地跪在大雨后的泥泞地上,在他手中他居然让该死之人逃走了,这已是不可饶恕。更加罪不可赦的是,他竟然让殿下亲自出手了,明秀愧疚万分,长剑用力的握在掌心,只需殿下一个吩咐,他便会不吭一身的以死谢罪。 林薮却是紧张万分的站在明秀的身侧,他知道此时此刻明秀的心情,所以不由担心的看向了殿下的神色,见殿下眼神寒冷,嘴唇紧抿,整个人如同冰雕一般透出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即便是不熟悉他们殿下的人,也能够看出来他此刻极度不悦的情绪,更何况是他们。 此时的江随云眼中却根本没有旁人,昏暗中,他依然清晰地看到了破窗而出时,那些破碎的木片撞击在她娇嫩的脸上所产生的醒目红痕。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将左脸上慢慢凸浮出现的红痕衬托得更甚,还有些红肿。 江随云忽然就觉得,心疼。 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简直来得太过突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常年浸淫在权谋和算计中的他,杀伐决断,从来都不会有所谓的同情心,对于杀人流血罪恶一贯都很寡淡的江随云,此刻却是觉得心疼。 他抿唇,脸上一如既往是冷漠倨傲的神色,可眼底一抹疼惜却依然泄露无疑。 他忽然很想用手指碰触她的面颊,轻轻地,就只是轻轻地碰触她脸颊上的红痕,他更想知道,为何伤痕在她脸上,可骤然抽痛起来的却是他的心? 这样一个并不绝色,也不倾城的陌生女人,她到底是有什么魔力,能够那样轻易地,那样轻易地就让他心痛? 他被她下了降头术了么?否则,根本不合常理! “放开我!”程熙的脑子有一刻的迟缓,当理智回归,她发现自己在江随云的怀中。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以一种亲密暧昧的姿势抱着她。可是黑衣少年却就在他的脚下昏迷在地,有一个劲装男子正像拖一只野狗一般拖着他的两条腿,将他在泥地里拖出一条惨痛的泥痕。 他不会死了吧? 程熙吃力地推开江随云,脚步不稳的扑向黑衣少年,她无法忍受一个年轻侠义的生命就因为一心护她而如此凄惨地丢了性命。 程熙颤抖着指尖去推他,“别……别死……别死啊……” “呃,啊——” 黑衣少年吃痛的惨呼,程熙这才发现她刚好推在了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程熙看了看自己的手,感觉手掌正变得粘稠,一整片黏黏的,热热的,很快被风一吹又干巴巴的,凉凉的。 “这……这……这这这……”程熙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做,有点乱,脑子里很乱,她没见过这么多血,目瞪口呆,脑子完全发胀,一片空白。 “你抖什么?”江随云淡淡地说,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斜睨着她清淡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柔软。 程熙定了定神,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么大的伤口,血淋淋的,皮开肉绽,不抖才怪。黑暗中她看到黑衣少年的脸皱成了一团,虽在咬牙隐忍,可额头布满的汗珠昭示了他的伤重。 “云公子,请你救他。”程熙站起身,直视着江随云,语气带上了一丝恳求。 “没工夫!”江随云冷漠地瞟了一眼蜷在地上的黑衣少年,表情阴冷。 “你必须救他!”程熙拦住江随云转身的脚步,笔直地站在他面前,一双清澈冰寒的明眸里透出淡淡的不明情绪,“否则,你将会多得到一具尸体来给楼月郡主作寿礼!” 程熙灼人的视线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眸底部,脸上闪过坚定的神色,眼神里甚至来泄露出了一丝一贯而有的颐指气使。 “多一具尸体?”江随云玩味地重复着她的话,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淡漠地笑了笑,“你以为我不敢?还是……你吃准了我会不舍得?呵……柳飘飘,你未免自视过高了。” 程熙的心沉了沉,她深吸口气,努力理清凌乱的思路,眸中闪出不顾一切的火花,在激烈的燃烧,她淡笑,她绽出微笑,优雅中也带出了如江随云般的倨傲,“我就是吃准了,你不会舍得让我死!” “哦?”江随云失笑,眼睛冰蓝,他漫声地说,“这么有自信?” 程熙冷冷地回视他,“首先,以你的倨傲冰冷,早已惯于对任何人或事无动于衷,可你却一反常态地出手救我,那就代表着你不想我在你面前死掉,我相信你是一个既然做了就不会半途而废之人,所以,我不会死;” “其次,我身上的疑点太多,你对我充满了浓浓的好奇,迫切需要得到真实的解答,尤其是关于羽千荏那一段的真假。因为你向来的无往而不利,因为你早已习惯的对所有事情胜券在握的感觉,所以一旦有什么是超出你把握的,脱离你掌控的,你就会控制不住的想要紧紧抓住死死摁牢。恰好,目前的我就是那个不在你股掌中之人。所以,在你所有的疑惑得到确切的解答之前,我不能死;” “最后,我都不知道这个黑衣少年竟然是楼月郡主的人,云公子却能一眼看破,可见能力和势力。但是刚刚你在救我的时候,却并没有避讳他,也没有对他起任何杀机,可见云公子跟楼月郡主本是不为敌的。只有当我提到了羽千荏的名字后,你和他都起了异样的反应。因为羽千荏和楼月郡主之间的关系,他忽然更加坚定了要护卫我、带我突围之心,而你却在那一刻便早已对他起了杀机。你想要他的命早已他想要带走我之举,唯一的原因,只有可能是,你在保护羽千荏!” 江随云清冷的眼中闪过冷厉的光芒,嘴角抿出冷峻的线条,眼神犀利的盯着程熙一开一合的苍白双唇,吐出一句又一句惊人之语。 程熙却是并不畏惧的直视着他,最后定论,“所以,如果我的推测无误,那么羽千荏应该是云公子你的人。所以,万一我真的是羽千荏的未婚妻,那么我就更加不可以死。至少不能在今夜,死在你的面前。不是吗,云公子?” 第265章 看看我到底够不够狠! 江随云沉默地迫近她,慢慢挑起了她的下巴细细端详,而后轻轻地道:“你到底是谁?”说罢,用充满寒意的目光望进程熙的眼眸深处,又问一遍,“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程熙只觉得呼吸急促,仿佛有泰山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她身体虚弱,心智慌乱,一瞬间心神也跟着恍惚,那种强大的压力几乎要逼得她开口道出了实情。可是她的脑海中很快就浮现出了滕紫屹那道从逆光中走过来带着浑身阳光靠近她的身影,目光再次落到江随云冰冷淡漠的脸上,她颤抖着声音道,“我叫柳飘飘。‘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柳飘飘。” 江随云冷眉轻扬,轻轻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他没想到,这么一个看上去娇柔虚弱、毫无内力的小女子,竟然可以抵御住他用足内力的蛊惑,顿时对她更是刮目相看起来。 江随云赞许的点头,沉声说:“即便我可以不杀你。那我又为何要救他呢?难不成你还会以死相逼不成?” 程熙冷冷地看着他,蓦地伸手,取出刚刚捧在掌心过的其中一根翠玉发簪,这时候她很庆幸将这些仅有的家当随身带着,果然关键时刻能够派上用场…… 就在江随云惊讶的目光中,程熙将发簪的簪尾猝不及防地抵上喉咙,语音淡而冷:“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看看我到底够不够狠!” “你……” 江随云的话还没说完,程熙便将簪尾用力一顶,清晰地听到簪尾刺入皮肤的声音,脖子随即传来一丝刺痛,这支翠玉簪是上品,比一般的发簪要尖锐,虽然刺得并不深,却已足够触目惊心。 江随云脸上的肌肉微微的抽了抽,“你当真?!” “云公子可别忘了,我是身中剧毒之人,活过一天便是一天,说句真心话,每一天我都觉得我活不到明天。所以,我是时时刻刻都向死而生着的。”程熙沉着脸,面无表情地道,“可他与我素昧平生,却两次舍身救我。如果我能眼睁睁看着他在我的面前就这样不治而亡,那我柳飘飘也从此不必再活着了!” 江随云走了过来,面容冰冷,嘴唇抿成紧绷的线条,他修长英挺的身材自有种不怒自威的高贵,而当他真的动怒时,这份高贵的慑人气势便会更骇人。他生平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他,他最不屑于的也是别人的威胁,可是此刻他的心底黯痛,根本不想纠结与她的博弈中谁胜谁败,只想要轻轻拿下她手中那根刺目的翠玉簪。 程熙并不没有反抗,让江随云轻轻地从她的手中取走了那一根发簪,簪尾带着醒目的血珠,四目相对,两人目中都闪过一丝寒芒,尤其是江随云的,他那冰蓝的眼眸深处仿佛深冬的湖底般沉黯! 他的神情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心痛,只知道他抿紧嘴唇,轻轻点了点程熙脖颈处的某一个穴位,程熙微微往外渗血的伤口便自动止了血,程熙却并不依,只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仿佛他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就不会善罢甘休似的。 江随云将视线从她那一副视死如归的小脸上扯开,看着黑衣少年,眼眸里的神色不断变化,瞳孔不断的收缩,放开,再收紧,最终暗叹了口气,“明秀,把他拖进去!” 程熙见他终于肯妥协,暗松了一大口气,嘴角上扬,洋溢着一抹得意劲,朱唇轻启,“云公子,感谢你今晚第二次救死扶伤。出于回报,我会乖乖地跟你走。你让我往东,我绝不私自往西。”程熙的神色坦坦然。 “你本来就只能乖乖跟我走!讨什么巧,卖什么乖?”江随云的话语中却是透着隐忍的怒意,半眯着的狭长眸子里闪烁着涩涩的刺痛。他人生第一次屈从于旁人的威胁,这对于他而言,并不是那么容易接受的。 程熙绷紧的小脸却是顿时舒展开了,他相信江随云应该是个不会随便失信于人的人,更何况他的手下们可全都看着他呢,一个言而无信的主子如何御下?不由得便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拍拍他的肩道:“别老是活得这么明白嘛。总这么斤斤计较,不累吗?” 江随云单手握成拳,目光倏地看向了她搭在他肩上的纤手,冷然道:“把手拿开。”他并不喜欢旁人未经他允许,随便触碰他,哪怕是一片衣角,一丝发根。 程熙却并不为杵,反而冲着他的侧影嘻笑,“你刚刚随便抱我,我也没对你凶啊。刚刚才跟你说,做人不能太斤斤计较,你记不住么?” 江随云整张脸都黑了,因为程熙不但没把她那只漂亮的爪子拿走,反而捏着他肩膀上的肌肉轻轻抓了抓。如若在平时,江随云早已一枚毒针射出去,让对方顷刻间命丧黄泉,方能解恨。可现在,肩膀被捏带来的酸疼,却只是酸疼,他并没有平时旁人一触碰到他,他就一团火焰在心中燃烧的厌恶感。却仍是冷冰冰道,“你到底要不要救他?” 程熙别别嘴,拍了拍捏他肩膀的手,嘀咕道,“稀罕!” 看着黑衣少年被叫明秀的那个劲装男子搀扶着进屋,也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把一脸黑沉快要化成冰雕的江随云扔在了身后。半响后,还回头蹙眉,不耐烦道:“喂,你傻在那儿做什么?麻溜着点啊,有没有一个做大夫的职业操守了?真怀疑你是不是根本不会治!” 离江随云有着三步之遥的林薮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从他们殿下身上冒出来的寒气,可以滴水成冰,可以速冻他方圆三尺之内的所有生物。从没有一个人惹过他们殿下,更没有一个人敢惹他们殿下。 可今晚…… 林薮突然有种冲动,赶紧把这个叫柳飘飘的女人扔回到哪个山头吧,别再在他们殿下面前晃悠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心脏已经再经不起折腾了,是个人都想多活几年的好吧。 第266章 飞蛾扑火的一道荼蘼风景 到了这个份上,江随云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更怒了…… 这个时候如果食言不救,很明显以这个小女人的毒舌刁钻,一定会往死里嘲讽他取笑他…… 可若是听了她这样的冷言冷语后,他还乖乖的就范,那么听话的去救她想救之人,那他的脸往哪搁? 江随云感觉自己这辈子都未如此难堪过,他都恨不得狠狠掐着那个小女人的脖子,让她清楚清楚,在他面前到底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 程熙已经进了屋了,却没见江随云跟进来,探出一个脑袋,发现他阴沉着一张脸,半步都未移动过,甚至脸上的表情除了更黑更冷外,也没有丝毫改变。 这丫,被人点穴了吗? 程熙叉着腰,大马金刀的站在门框内,瞪着眼前这道颀长笔挺的别扭身影,本想对着他吆喝的,想想算了,现在是她有求于人,还是大方点不跟他计较算了。 于是噔噔蹬的跑过来,绕到了江随云的身后,伸出两只手就推着江随云往前走,“走啦走啦,知道你很大牌啦。也不用这么摆谱的吧,明明已经答应了人家的,却非要人家来请才肯动。能人异士们都是这么难伺候的么?” 江随云已经麻木了,反正从她嘴里说出怎样颠倒黑白的话都是正常的。 程熙在他身后推得吭哧吭哧的都冒汗了,嘴上不免抱怨,“大个子,你倒是自己动动啊,你很重哎知不知道?”程熙身子本就虚弱,手上也根本没有多少力气,这时候如果让她拎个十斤水果估计都够呛,更何况是推这一堵墙一般的大男人? 第一次知道,大男人耍起脾气来,跟小女子也没多少点区别嘛。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这个僵硬又别扭的家伙给“请”进屋了。程熙好颜好色的请他医治,明秀取过什么包裹,程熙就一马当先的抢过来给他送过去,争当服务小能手,那态度良好的,绝对能打五星好评! 再看躺在地上的黑衣少年,右胳膊被他自己的刀狠狠地砍伤,一大个血口子,仍在往外汩汩冒血,失血严重的他脸色已经刷白了,他的腿被江随云不知怎么一个动作,全部脱臼,简直像是断了似的,随便一碰就能痛得嗷嗷叫。 就他现在这副模样,在现代也得挂急诊,送进重症病房,得几个主任医师通知手术。 黑衣少年伤得越重,越能体现江随云那一手能耐。 别人说,认真的男人最有型!这句话用在江随云的身上最为恰当,他本就是严谨冷漠的性格,此时专注于某一件事时,目光灼灼的,眸子里写满了严肃,神情执着而冷静,唇角抿着一个紧紧的弧度,那种似清远似认真的模样,仿佛只他一个人便可以幻化出一个世界般。 他的旁若无人,他的认真专注,却会让人很想就这么看着他,到海枯石烂。 “看够了吗?” 程熙迎面撞上了江随云那洞悉一切的目光,促狭中带有一贯的冰冷,不由扭头,看向一边,很是负气的道:“谁看了你了?自作多情!”说完,不由在江随云看不到的角度吐了吐舌头,真没料到江随云在那么认真而专注的时候,都能够发觉她在看他。她刚刚……是看傻了么?居然真的就这么盯着他,看得没完没了的。 江随云却在身侧补刀了一句,“你能让让么?这么大一坨,完全挡住光了!” “我——”程熙怒极,简直一把火腾地就烧上了头顶,却在他说完这一句就压根不想再多理她一秒的冷落中,蹲着挪动脚步,心里那个恨啊。 真没想到一个男人还会这么记仇的,而且对于他来说,君子报仇,一刻都完。瞧他用的是什么字眼?“一坨”,她这么秀色可餐,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能用一坨形容么?啊啊啊…… 程熙龟速的挪了半天,挡在火光前庞大的黑影仍然有一半笼罩在江随云和黑衣少年的身上。江随云冷冷地射着不耐的目光盯视她,她瘪瘪嘴,低下头唯有加速挪动,直至将所有的亮光从身后全部散放出来,才倏地抬起头,冲着他绽开一个明媚的笑脸,可谓清纯可人。可江随云却早已低下了头,埋首于他的工作。程熙那一个靓丽的笑容,挂在空气里,唯有自己慢慢干掉! 程熙在身后,托着腮帮子,继续盯着他看,越看越是纳闷了。要论俊美秀气吧,他比不上金墨笙的风采;要论伟岸峻挺吧,他比不上滕紫屹的风骨;要论清雅魅惑吧,他又比不上盗骊的风流……可是他身上那种霸道又冰冷的强者风度却又是旁人无可比拟的,再加上他冷漠深邃的墨蓝眼眸里偶尔的空洞,偶尔的暮色孤独,以及惯有的狠绝霸戾,却自成一道风景。 那是足以让世间任何女人飞蛾扑火的一道荼蘼风景。 幸好,幸好程熙的眼光早就被养刁了啊,也幸好,幸好程熙在最初那一刻就已经认出了他就是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江随云,否则很有可能一见误终身的啊。 好可怕…… ———————————————————————————— 黑衣少年的伤情基本稳定之后,大雨也停了。江随云看了看天色,决定连夜赶路,他们必须在天亮十分,在城门刚开,守门侍卫还睡眼惺忪之际,蒙混进城。 为了不引起注意,江随云还特地将人员分成了两队,分批进城。程熙自然是跟着江随云一起的,后面跟着林薮和明秀,以及另外两个护卫。这两个护卫虽然相比林薮和明秀而言,相貌普通了些,但是气度沉凝,目光森然,隐隐藏着强劲之力,一看便知是行家高手。 程熙顿时就更加灰心丧气了,想在这样的五个人手中逃脱,那无异难如登天。可是程熙也不清楚盗骊做的这个人皮面具有没有用时时效的,万一她还在睁眼说瞎话的时候,这张像是免洗面膜一般贴覆在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她的皮肤给吸收了,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那就真的呜呼哀哉了。 第267章 张口咬住了他的大腿内侧 江随云带出来的人都是骑术高手,而且根本没想到半途还会捎上这么一个娇弱女子,看着她骑在马上那摇摇晃晃,仿佛一个眨眼就会从马上一头栽下的模样,都是冷冷叹气。 带上她,那就是带上了一个大大的累赘。 程熙没好气的用不善的目光回瞪那些大男人,内心在不停的抱怨,“嫌我慢?嫌我累赘?有本事你们别带上我啊。看把你们一个个能耐的,横什么呀横!” 这时候,程熙不由得就想念起了滕紫屹的好。几乎程熙每次骑马,都有滕紫屹,而他总会温柔地搂着她护着她,给她足够的安全感。有滕紫屹在的地方,就有她温暖的港湾,没了他,世界处处凄风苦雨,苦难不迭。 呜呜呜呜呜……她想回家了。可是家里的滕紫屹却在疑似出轨中,呜呜呜呜呜……这世上都快没她的活路了…… 程熙一脸委屈的在调整缰绳,可是看那模样就知道对于骑马她只停留在“会”这一个层面上,而且会的还真不多。如果按照她这个样子,别说凌晨时分赶进城,天黑都到不了…… 一马当先的江随云也回马看着他,一张冰山俊颜满脸的不耐加烦躁,眉心皱啊皱蹙啊蹙! 蹙你妹夫!……程熙在内心骂脏话,骑马本就是她的短板,有本事跟她比飙车啊,分分钟甩你一屁股尘土! 江随云冷冷叹了口气,轻轻一夹马腹,马蹄不耐地踱到了她的面前,开口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过来。” 切~~~稀罕! 拽你个二大爷!程熙同样夹了夹马腹,指挥着身下的马绕过他的马身,嚣张加傲娇地与他擦肩而过,而后“驾!”一声,程熙用力地甩了甩缰绳,马速不慢地跑了起来。只是,有些事情不擅长就是不擅长,那马上的娇躯控制不住地左右摇晃,很努力很认真地在行进中寻找着平衡。 可是,旁人一看,依然是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从马上一头栽下来的飘摇模样,看的人心都能跟着悬起来。 江随云面色越来越冷了,甩动缰绳,唯有催马前奔追她,在路经她时,更加冰冷加强硬的命令道,“过来!” 只不过这一回,他破天荒的伸出了一只大手。 程熙别别嘴,看向了江随云那只骨节分明的修长美手,毕竟不想摔死,本想就坡下驴、从善如流的,突然敏感地觉得芒刺在背似的,四顾一看,为什么这些人的眼睛都直勾勾盯着她? 那神情仿佛受到了惊吓,又仿佛完全不可思议…… 程熙很纳闷,咬着下唇琢磨了一会儿,眸色突然一亮。 嗷嗷嗷,知道了知道了! 他们家殿下是禁欲系的冰山男神嘛,碰个肩膀都像被触电了似的反应辣么大,怎么可能跟一个女人共骑一马?而且还是他主动邀请的她?可不就是破天荒、划时代、颠覆三观? 有辣么多的心理活动就直说嘛!整齐划一的摆那么五彩缤纷的脸色做什么,多难猜啊,幸好她聪明伶俐够敏锐,嘻嘻嘻。 于是她又干了一件让众人大跌眼镜的事——她挥手拍开了江随云递过来的大手,不但甩给了她一个白眼,还在马上扭扭屁股,傲娇道,“我自己能骑,而且我会尽量不耽搁大家的行程,你个陌生男子别尽整一些机会来揩我这貌美如花的美女的油。好歹我只是个阶下囚,可不是你的私有物品,况且,京都内谁不知道我可是个内心很专一的女子,是绝对不会因此爱上你滴,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啊!”程熙毫不客气地酸他,颠倒黑白的话她对他说了也不少了,这越说还真越溜了,嘿嘿嘿。 江随云那张冰上脸上有啥表情她没看出来,但是围观群众脆弱的心脏再次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她是看得清清楚楚了。瞧瞧,瞧瞧,就这么点心理承受能力,啧啧啧……简直不堪一击嘛! 意识到了程熙玩味的目光,围在后面的一干人等倏地整齐划一的低下了头,恨不得在脖子上插一块牌子,“吾等什么都没看见,吾等什么都没听见”! 嘻嘻嘻,程熙莫名的就被愉悦到了,唇角一勾,声音也轻快了不少:“走咯,回京咯!” 程熙放大的笑容还没收尾呢,突然脖子一紧,不由得往回看,原来江随云寒着一张脸一探身提起她的后领,在她的尖叫声中,将她从那匹马上直接提溜到了他的马上,而且…… 重要的是而且……把她像是货物一般搭在了马背上。 地面在飞快的后退,程熙本能的上下扑腾,“喂,你做什么?” 江随云轻轻按住了她的背部,随她怎么折腾,反正防止她不会一头栽下马背,摔断脖子或者是被马蹄子踩死就好,至于其他,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用力一夹马腹,快马加鞭就往前赶路。 程熙暗暗叫苦,仰起上身挥着手臂捶打他,江随云也不避让,由着她打,程熙抡出半圆一拳头击打在他手臂上,结果如同拍在了一根石柱上,对方不见有丝毫动弹,可她的手却痛得像是要断掉一般。 程熙甩了甩发红的小手,再打又怕更痛,却又不甘心就这么被他治住。心中顿时火起,心一横,一低头,狠狠地张口就咬住了他的大腿内侧。 江随云猛地一怔,浑身上下顷刻间僵硬住了。他脸色阴沉、火冒三丈地盯着她,仿佛要在她随着马的动作而上下摇晃的后脑勺上灼出两个洞来似的。他只知道,此刻如果换成是另外任何一个人,不管男人女人,别说是咬了,胆敢不小心触碰道一下下他那一个敏感的部位,他一定会一掌呼过去,让她死的能有多悲惨就有多悲惨! 可是,此时此刻,他只是将内力运送到了被她狠狠咬住的那一片地方,脸色虽然更为阴沉寒冷了点,但是总体还在可控范围内,江随云都怀疑自己了,他竟然没爆发? 越来越不符合常理了…… 第268章 江随云,你一定是疯了! 程熙正得意地加大力气用力咬去,可是那一块肉却突然变得比石头还硬,磕碜得她的牙齿阵阵震痛。 嗯?不太科学啊? 换个地方再咬,再咬,再咬,可是哪儿都跟石头似的坚硬无比,根本咬进不去…… 程熙反应再迟钝也明白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忍不住地怨念,太欺负人了,太欺负人了,有内力了不起啊?显摆什么显摆?!害她整个牙床都麻木酸痛了…… 折腾了半天,结果毫无进展,而仰立许久的上半身终于因为腰力不支而软耷了下来,程熙再想挺起来,几次都未成功,于是就更气了,不由喊叫道,“你快放我下来,我不舒服,我肚子疼,我牙疼,我头疼,我哪哪都疼~~~”程熙整个人挂着趴伏在马背上,胃随着马的起伏翻滚,难受得直冒酸水。这种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都快要脑充血了。 江随云却是不再搭理她,拉长了一张冰山脸,任她怎么鬼叫,都充耳不闻。 程熙真是气炸了肺,气冲冲道:“喂,姓云的,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这么这么欺负一个女人,有意思吗?我告诉你,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放我下来!否则,我一定让你好看,你听见没?听见没?”她可受不了像个麻袋一样被丢在马上颠簸,颠出问题来谁负责? 回应给程熙的,只有江随云的冷哼一声,以及极其冷漠的一句,“还有力气吼,很好。” 然后,程熙就听到他在马屁股上加了清脆的一鞭,马儿越加的飞奔起来。 程熙还来不及骂出一个娘,就因为剧烈的震动而不停地打着干呕,头低屁股高的结果就是真的有胃酸从嘴里吐出来了,溢在唇角上,活脱脱就像是一个半身不遂的瘫痪人士。 最该死的是这个江随云看着就不像是怜香惜玉之人,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识时务者为俊杰,梁子结下了可以慢慢找机会报复,现在一味蛮犟,吃苦受罪可不值当。 程熙是聪明人,绝不做蠢事。 于是,她顿时就换了一张面孔,声音也放柔了不少,“云哥哥,我知错了。我现在……现在真的……真的很难受,能不能先……先放我下来?我一定……一定不会再捣乱了。嗯?咳咳,咳咳咳……”为了博取同情,程熙还特意猛烈的咳嗽几声,那惨状我见犹怜啊。 可是,天杀的江随云,竟然丝毫不为所动。 半响后,程熙的脑后才传来他冷森森的声音,“你错哪了?” 我,我……我错你个大爷! 程熙生平最听不得的就是“你错哪了?”这句话,明明她已经认错了,可是不管是父母还是师长,最喜欢的就是追问,“你错哪了?”,有时候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是错了好吗?不过是迫于淫、、威,或者烦于唠叨才违心认错,你丫的还有完没完? 程熙举起袖子擦了一把嘴角,很有骨气地不再吭一声。 你他丫丫的。难受就难受了,脑充血就脑充血了,也好过丢弃尊严,被你搓圆捏扁!!! 程熙最后冷冷地“哼”了一声,淡淡说了一句,“姓云的,我一定会让你为今天的行为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回应她的自然只有江随云更加冰冷不屑的一个“哼”字!以他的自负听到程熙这么大言不惭的威胁,就等同于看到地上一只蚂蚁抬起触须在对他发出生死挑战一样。 程熙也已经不想再搭理这个超级大冰块了,此人身上最缺少的就是恻隐之心,从来就不知道何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反正她已经彻底放弃希望了,最后被颠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尽量不去想胃部的难受。默默念,“一只水饺,两只水饺……”数着水饺看能不能让自己睡着。 这是她的程氏绝招,以前她牙疼或者痛经的时候,她又不喜欢吃药,每次就是用这一程氏催眠大招。原理非常简单,那就是:睡着了,就不知道疼了。 这种精准的心理暗示相当有效,能够让自己的意识给自己的潜意识下命令,帮助自己尽快入睡,屡试不爽。所以当等到她数到第一千三百九十二只水饺的时候,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只可惜,自从进入这个世界开始,程熙就从未睡得安稳过。这不,刚睡着没多久,她就又梦见了那个女将军扛着长矛来刺杀她,不由得在梦中低声梦呓,“别杀我,我不是坏人,我真的不是坏人,你们别杀我……” 江随云身体一僵,微微错愕后,看了看她居然真的就这么在颠簸的马上睡着了,嘴角扯出一抹不知是不是苦笑的笑容,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将熟睡中的她翻转过来,靠坐在他臂弯里,却看到了她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往耳边滑落。 江随云的心顿时一惊。那种心悸又心痛的感觉再次袭上来,笼罩住了他整个麻木冰冷的心脏,他根本无从逃脱。如果只是一只手不听从指挥,他可以断腕;如果只是一只眼睛不听从指挥,他可以剐目……可是现在完全不听从他指挥的可是心啊…… 江随云看着她这张完全陌生的脸,越加的迷惑,她毫无内力,仅从呼吸就可以轻易辨别她并非装睡。只是,为何梦中的她毫无张牙舞爪之态,反而如此的凄然和无助? 江随云不禁敛紧了眉头,静默的看着臂弯中熟睡的小脸,他的脸莫名的越靠越近,仿佛她身上的味道是他熟悉的,仿佛她的身体正在轻轻呼唤他的亲近,而他只是听从了内心的想法,去微微触碰一下她的脸,用他的唇。 当他的唇距离她洁白的脸颊只剩最后一厘米的时候,江随云的心猛然一跳,倏地挺直了背脊,再看看她,百思不得其解。 他一定是疯了。江随云,你一定是疯了! 狠狠抽了一鞭在马屁股上,策马仰蹄,让疾驰的风冷静他躁动的心,让疯狂的速度减缓他疯狂跳跃的心。 第269章 丢了公主,兹事体大 江随云的另外一大队的便衣侍卫乔装成一个商队,带着一个仍然昏迷不醒的黑衣少年先一步进了城。第一,试探一下城门守卫的松紧程度,第二,江随云答应她,会在进城后,将黑衣少年送到楼月郡主的府门前。他们需要在完成这个任务后,再来与江随云会合。 程熙他们入城时,天色也还早,京都虽是繁华之都,但是早市上人员也很稀少,只有零零散散几个馒头店、早餐店蒸气腾腾,店里也只零星坐着几个赶早工的客人。整座城市都像是浸泡在浓雾里,好似仍然熟睡着一般,但是再黑暗的地方也会有人提着灯,再沉睡的城市里也会有几个人依旧清醒着。 茗品茶楼上的两位,就是从黑夜到天明,一直清醒着,从未敢熟睡的。 昨夜的那一夜,是这两人人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一夜,分分秒秒皆是煎熬,时时刻刻都是恐慌,徒然无功地眼看着夜越来越深,别说卯时,午夜都过了,依然没有半点她的消息,饶是再沉稳从容的滕紫屹也早已心慌意乱,五内俱焚。什么国家社稷,什么家族责任,他现在只想要她平安,只要她平安就好,只要她平安回来,便什么都好。 只是……她到底在哪里?毒发了么?还熬得过去吗?还……活着……吗? 丢了公主,兹事体大。小则问责熙公主府内上下所有人等,大则直接影响了西凉女国各方势力的各种走向。而且消息一旦泄露,会将熙公主原本的仇敌全部激发起来,到时群敌在暗,熙公主则在他们保护不到的未知处,更加对她不利。所以,最一开始滕紫屹和盗骊有着共识,他们两个自己去找,不惊动任何人,最大限度的将公主走失这一消息完全封锁。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公主的安危早已胜过了后果的权衡。滕紫屹派出了他的密营势力,盗骊也将他的八骏奇才和各分舵、各码头、各暗舵的人员调动起来,投入到了寻找她的紧急任务中。 如果滕紫屹和盗骊还存留一丝冷静的话,这时候他们作为密营和八骏奇才的统领者绝不会在这样的时刻发出这样的命令。因为就在不久前,他们共同合力铲除了江随云在京都的所有暗探、密谍、情报势力,几乎摧毁了天机阁在京都的潜在影响力。 为了防止江随云的反扑,这时候他们都需要好好潜伏,伺机而动,否则极有可能全盘暴露。 毕竟他们两人的这些地下势力都是见不得光的,如果被御林军抓住了实实在在的把柄,很有可能被围剿歼灭。 另外一点,虽然在******随云方面,滕紫屹和盗骊是通力合作、配合默契的。但是也因为这一次的行动如此迅捷有效,简直如雷霆之击般骇人听闻。经此一役,他们都知道了对方竟有着如此庞大而无坚不摧的势力。有这样的人在身边,为友为盟自然是如虎添翼的,但若是一朝为敌,那就实在太可怕了。所以将剑锋贸然露出来之后,他们最要做的就是马上收剑入鞘,敛住剑芒,韬光养晦,不让对方轻易的知晓底牌。 可是御宸熙的失踪和生死未卜,已经荡毁了他们应有的最后一丝理智。 所有能派出去的力量都已经派出去了。盗骊的人正带着一群“地痞流氓”闯进商店街收保护费,他们查了一条街又一条街,几乎每一家连内院卧房都闯进去过了,严谨地遵从上级的指令:“务必做到一处不落”!滕紫屹的人则是连郊外都找了。但是他们毕竟不是御林军,不仅京兆尹的府兵,所以并不能大肆惊扰百姓,因此找的很是辛苦,一连找了一整个通宵,可是要找的人就像是从地上消失了,一点音讯都没有。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进入尧山共有两条道路,隔着一座小山包,双方的队伍都在快马加鞭的紧急赶路中平端的擦肩而过了,却互不相知。 地毯式搜查工作正在暗中如火如荼,可作为总指挥的他们眼下能做的却只有一个字——“等”! 世界上再没有比这个字更无力更无奈的了。 “她会没事的吧?”滕紫屹的声音沙哑,带着锥心之痛。他可是出了名的铁人,精力无敌。往日里繁忙起来的他也是经常通宵不睡的,但是即便几天几夜未合眼,洗个脸换身衣服后的他依然会清雅俊朗,眉宇间看不出丝毫疲态,处理大小事务依然井井有条,绝无纰漏。 可眼前的他,光滑俊美的下巴不知何时竟破土冒出了不少黑黑的胡茬,整个人显得沧桑了不少,更掩不住的是他眉宇紧皱间的废然。 一整个通宵未进米粒,此时看着热腾腾的一碗白粥,却是怎么都吃不下去。一个京都,几乎已经被他们翻过来了,那些老百姓虽然不知道突然集体出动的“地痞流氓”和各帮派大哥到底在找什么人,但是也一定知道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根本不可能还有人敢藏一个陌生人在家里。 “早朝过后,我就去见陛下。”滕紫屹扔下筷子,脸色灰白,乏力的跌坐在一张椅子上。 “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盗骊沉吟着,他也早已心力交瘁,看着从未露出过疲态的滕紫屹都如此憔悴不堪了,可想而知,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此事一旦被女皇陛下知道,那就可大可小了。 后果到底为何,谁都不敢预料,只要不到最后一步,绝不能将这个消息公之于众的啊。 滕紫屹痛苦的用手支着额,沉痛着说:“失去她,我们本就没有了任何退路!” 说完,滕紫屹掉头而去。失去她之后,他才知道他竟是如此的痛不欲生,还有什么可以过多顾虑的?豁出去吧,全部都豁出去了。他要去向女皇请旨,他要派出整个御林军全城搜寻,他要在京都的所有大街小巷贴满告示,他要让所有提供线索的人有重赏! 第270章 跳向同一个火坑,两次! 滕紫屹已经疯狂了,他要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一切后果的找到她。至于后果……大不了他一人承担起所有的责任便好! 最多不过一个死!只要能换回她平安,死又何惧?! 滕紫屹走的脚步生风,义无反顾。 盗骊撇开头望向窗外,故意不去看滕紫屹那抹送死的背影,却仍然被他那种深刻的沉痛撼动了。至此一刻,他总算是明白了滕紫屹对于她到底已经有了多深的情感。 可就在下一刻,他却突然急促的惊呼一声:“等一下!” 盗骊目光定定地看着窗外的长街,整个人忽然一震,手中的茶杯竟然洒了一点茶水出来。 滕紫屹听出了盗骊声音里的异样,马上警觉地回身,看到盗骊神情怪异定定地盯着一个方向,便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过去,可是清晨的长街上空无一人。 “怎么了?”滕紫屹疑问,盗骊可不是一个咋咋呼呼的人,相反的他比任何人都从容沉稳。 盗骊僵硬的回过头来,仿佛在看滕紫屹,仿佛双瞳完全在放空,他面色古怪,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刚才我在街的转角处看到了一个人。” “是谁?” “江随云。” “江随云?”滕紫屹猛然一惊,他没想到天机阁受到了致命的重创后,江随云居然还敢潜入京都?!这个消息如果放在平时,确实是一个震动的大消息。可眼下…… 滕紫屹对找回她之外的任何事情都提不起任何劲! 可盗骊却仍然在自言自语,“虽然他做了乔装,不熟悉他的人应该认不出他来,可对于我来说,他是化成灰我都认得的。”末了,盗骊怔怔的抬起脑袋,面色更加古怪:“而且,我还看到了公主和他在一起。” 滕紫屹猛然扑了过去,整个人撑在桌面上,迫近盗骊的脸,眼神阴郁,喉咙明显在猛烈收紧,“谁?你说谁?” 盗骊喃喃道:“那张人皮面具是我精心制作的,是目前为止我做的最为成功的一张。我绝不会认错!”然后,盗骊猛地抬起头,深深地望进滕紫屹那双沉痛的墨瞳,哀恸道,“你说她会不会根本不是负气出走?而根本就是跟五年前一样,破釜沉舟、飞蛾扑火的一心要跟那江随云私奔?!” 有一瞬间,尊贵清雅的滕紫屹那张向来沉稳温润的俊颜顿时从苍白变得惨白,他撑着桌面缓缓直起身,却好似永远直不起腰似的,太阳穴附近的筋脉更是控制不住的突突直跳,他摇着头像在自我说服一般,“不会,不会,不成立。你说的情况不成立。” 滕紫屹仔细回想了她自从昏迷苏醒后的所有反常行径,如果所有的一切只是烟雾弹,只是为她脱身私奔的烟雾弹,那么这个烟雾弹也太大、太逼真了,竟然骗过了他和盗骊两人的眼睛,骗走了他和盗骊两人的心? 不可能。 滕紫屹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可能! 江随云可是一心想要了她的命啊,她还会像五年前一样那么再傻一回么?即便是会死在江随云的手上,也要义无反顾地搏一搏? 想想她历来的任性和执拗,滕紫屹心中的恐慌蔓延成了恐惧。 猛然的将捏紧的拳头砸向了桌面,震动得桌面上所有的茶壶茶杯皆是颤抖不已。滕紫屹向来平静从容的眸子里慢慢升起了清冷,最后搅成了一片波澜,终于他转过脸来正视着盗骊,语声如冰,“哪个方向?”即便真的如此,他也要她亲口对他说! 否则,他不会就这样看着她跳向同一个火坑,两次! 盗骊看出了滕紫屹眼眸里的坚毅,指了指方向。 滕紫屹只说了一个字:“追”!两人便旋风般地从茗品茶楼的窗口飞了出去,刚好端着热腾腾的馒头来送餐的店小二傻愣愣的看到两道身影“嗖嗖”两声从他的眼球中飞掠而过,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用力眨了眨眼之后再看,确实两个大活人不见了,慌忙趴出窗口去望,结果只看到两道小小的人影已经消逝在了长街的尽头。这才大声朝着在门口招揽生意的老板娘大声吼道:“老板娘呐,有人吃霸王餐啦,跑啦跑啦,从窗户里飞走了,往西街方向跑啦!” 老板娘叉着腰仰着脑袋望向二楼的窗户,指指点点骂骂咧咧道:“吼什么,吼什么?谁谁谁跑了?老娘就在这儿站着,谁跑了老娘会看不见?你当老娘瞎啊?我看你小子是不想干了,想偷懒是不是?还不给老娘麻溜的干活去?信不信我扣你工钱?” 店小二摸了摸后脑勺,晃晃脑袋也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了。默默地开始收拾桌子,结果却发现所有的茶具在他碰之前都是完好无损的,结果他只是轻轻碰了碰,所有茶具就全部碎成了碎片,壶里杯里的水顿时流得满桌都是。 店小二吓了一跳,茶水迅速的从桌面流下来,店小二赶紧跳开,感觉自己今天大清早的是不是见着鬼了?看来得到庙里求求才行了。 再说滕紫屹这一边,清冷的风在耳朵边刺耳的掠过,两边的景物都在急速地向后退。清晨浓雾,太阳还未升起,多数的商家都还未开门,长街上几乎是空空荡荡的,正适合使用轻功急速奔驰。 两人因为迟疑耽搁了一会儿,此时正是运起轻功,全力急冲,同时到达了数百米左右距离的街角。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到了惊叹,原来对方的武功又精进不少。 再看看街角处却是四下无人,盗骊面色一凛,默默道:“刚才就是在这儿看到他俩的。只是……怎么突然不见了?” 滕紫屹想问盗骊“你真的看清楚了吗?”话到嘴边,他又吞咽了下去,盗骊的为人行事素来沉稳有握,他的目力又是极好的,不可能会将没有把握的事情轻易说出口。 滕紫屹顺了顺急促的呼吸,蹙眉望了望四通八达的街道,提议道:“分开找找看吧。他们什么装扮?” 第271章 滕紫屹向左,盗骊向右 盗骊低头沉吟,刚刚只是电光石火间飞速地瞟到了一眼掠影,转瞬即逝。他集中精神回想,看着地面一丝一点道,“公主穿了一套绛色的粗布百姓衣服,满头青丝绑成了一个简单的包子状,身上未戴任何发饰和配饰。江随云穿着青色长衫,脸上贴了胡子抹了一些蜡黄的涂料,腰间挂着一块金蟾图案的鸡血色玉佩,较为醒目。他们的身后还有四个人,一个穿着黑色劲装,孔武强壮,面容粗犷;一个穿着深蓝色劲装,劲瘦高挑,面容清秀。另外还有两个皆穿着灰色劲装,神色不苟,面容普通。四人中三人佩剑,一人握刀。他们几人走在一起,虽然已经尽量低调了,却一眼就能认出来。” 滕紫屹惊叹于盗骊惊人的记忆力,很干脆地道,“好,我们分头搜寻,不管谁有任何发现,长啸一声通知对方。即便动手也在所不惜,一定要将公主抢下来,哪怕她不自愿。” 两人互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后,滕紫屹向左,盗骊向右,分头行动。 盗骊一路奔来,驱散心头不确定的疑虑,屏声静气、专心搜索,心下却是奇怪,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那样一队扎眼的人马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呢?他沿着长街寻找了一段路后,忽然醒悟,于是立刻飞掠到了房子的屋顶上,站在制高点居高临下地观察四面八方。忽然,他看到远远的一个淡淡身影在街道两边的屋顶上面一起一伏的跃动,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盗骊一惊,随即醒悟过来:那是滕紫屹。 看滕紫屹此刻的速度之快,比起刚才奔跑时候的速度又快上了不少,显然可见刚才他没有用全力。盗骊失笑,好在刚才他也没有用全力。 不再理会那个身影,盗骊转过了头,瞭望着周围的街道,依然空无一人,只有不远处的拐角地带,有一个刚刚赶路进城的商队在卸货,那模样就只是普通的市民百姓而已。 盗骊收回视线不甘心地再次跃上另外一个屋顶,四下寻找。此时,清晨的浓雾正在慢慢散去,可是随之而来却是一层淡淡的烟尘,盗骊抬头望天,厚厚的云层遮住整个天际,看来今天该是一个阴天了,太阳不露脸,整个城市更加深沉地沉浸在一片安静之中了。 目光所及的街道上都没有之前看到的熟悉人影,盗骊轻轻地从屋顶跃了下去,落地无声。不由失望地转过一个街口,猛然愣住了:正是江随云和公主!他们仿佛急着在赶路,难怪一眨眼就走了这么远了,害他好找…… 盗骊没有贸然地上前,也没有吹长啸通知滕紫屹,他怕打草惊蛇,惊走了江随云和公主。他只是运足内力加快了脚步,却不料他刚一提气对方的脚步也跟着着急了起来。距离不觉间反而拉开了,盗骊沉不住气了,从衣摆上扯下一大块布蒙住面容,便开始奔跑追逐起来,同时密音传声喊道:“前面的人停一下,可否问个路?” 这一道用足内力的密音传声江随云自然是听见了,数百步之外的滕紫屹也听到了,警觉地在空中折转方向,向盗骊声音发出的地方以最快速度的奔袭而来。 江随云拖着程熙不但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只是一个劲地更加急速地快步走,同时江随云揽住程熙肩部的右手突然收紧,语声如冰地喝令道,“想活命,就跟着我。” 程熙马上乖乖地点头,眼神诚恳,服从到位。力争当一个最称职的人质,毕竟小命才是最重要的啊。 只是您老能不能别跑这么快,她这加足了油门的小碎步也跟不上啊~~~ 以江随云的轻功,要不是拖着程熙这一个大大的拖油瓶,早已脚尖一点跑得无影无踪了。可现在他不确定身后的到底是什么人,他也不相信伪装过的他,才刚入京都就被人给认出来了。 所以他既不能现身,也不能贸然展开身法逃跑。给了林薮和明秀一个明确的眼神,两人心领神会的停住脚步,不约而同地慢悠悠从怀里掏出早有准备的黑布蒙面,按住剑柄,准备殿后。 盗骊运起轻功,转瞬便追到了他们的身后,只是江随云带着程熙跑得依然飞快,而街道的暗处明显隐藏着刚刚看到的另外四名高手,从呼吸就能判定,此四人皆是功力深厚的高手。 盗骊越过他们的防守线,还欲再追。耳旁“嗤”的一声轻响,光芒一闪,一把长剑从旁边突然出现,无声无息地刺向了盗骊的心脏部位,一出手便是狠戾的杀招,丝毫不留余地! 盗骊早有准备,于是闪身一避,翻腕食指一弹,“叮”的一声轻响,正好弹在了长剑的侧面上,将长剑一下子荡开。此方刚落罢,另一个方向“嗤”的又一声轻响,第二把剑又出现了,这一剑狠辣地刺向了他的咽喉,剑气犀利,招式狠毒,凝聚着强大的气势,这一剑带着势在必得的霸气,剑气刮过人的皮肤都能生痛。可是剑手却是眼前一花,长剑不仅没有如预料般剑贯敌人咽喉,而且还完全刺了个空,最令剑手惊讶不已的是敌人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才知道来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路人,而是一位绝顶高手。这一回他们是碰到硬茬了。 盗骊脱出包围圈,飘然闪离了战局五米之远,才能仔细看清对手。敌人一共四人,江随云和公主始终没有回头,只顾低头往前急速行走,所以从始至终盗骊都只看到了他们的背影,但从身形和气质来判断,必然就是他二人无疑了。 虽然这四人都蒙上了统一的黑布,但盗骊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刚刚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偷袭他的两人就是皆穿着灰色劲装的,面容普通的那两个,而另外两人的双手此时依然拢在长长的袖子里,神情很是淡定,蒙面布之上的双眼却是非常明亮,浑身上下都透出了一股神秘莫测的味道。 第272章 整条街都是江随云的人 盗骊在观察战局的同时,他们也在研究盗骊。尤其是林薮,对于盗骊的身法之奇、内力之强、反应之敏捷惊叹不已。再看对方脸上蒙着一块与衣服同样布料的蒙面巾就更是疑惑不解,不由恼怒:此人到底是何来头?武功如此之高,却又不以真面目示人,到底是敌是友? 盗骊在等待着滕紫屹支援的同时也在冷静的分析情况,虽然他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但依然能够感觉到身后出现了不下十人的脚步声。 盗骊表面上不露出分毫,余光瞄了眼四周,看到之前路过的以为不过是过路行人的一个商队,看到他们打斗之后,不但没有离去,反而缓缓地围了上来。他们皆是穿着西凉女国平民的服侍,面容亦是普通到了放进人堆便再难寻回。可是从这十人缓缓逼近的身法就能判定,这群人是经过严格训练并从实战中累积出绝对经验的好手。不用任何人指挥,他们所站的方向刚好堵住了盗骊所有的退路。这种干脆利落的作风,精准无误的配合,让盗骊想起了职业杀手,或者是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 前面四个,后面十个,个个都是高手:居然整条街都是江随云的人。 江随云带着这么一支庞大而锋锐的力量突然涌入京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盗骊总算是有点紧张了,如果后面的十个也跟刚刚那两个剑手水准相当的话,那么徒手的他能不能突围都是问题,更何况还要追上江随云和公主,这一仗根本没法打。 身后的十人在慢慢收拢包围圈,前面的四人站位相当明确,盗骊站立不动,却是全身上下都是戒备状态。双方僵持着,十几股刺冷的杀气将盗骊笼罩,前后左右,敌人那环窥的眼睛就跟狼一般发着光。 明秀以为林薮到现在为止还没发令动手,是因为他还在犹豫,似乎在忌惮盗骊内力强劲,所以不敢贸然下令。而其实,林薮从盗骊一出现就开始寻找他的破绽,只是盗骊虽然只是那么简简单单的站着,浑身上下却丝毫看不出破绽。他也很疑惑,京都内什么时候出了这样名不见经传的绝顶高手了?而且,他为何要攻击他们?难道他们暴露了么? 林薮不下令,盗骊也不动,双方都只是僵持的对峙着。片刻后,林薮瞬间反应过来了,对方根本就是在拖延时间,说不定他还有不少帮手在后面。他们可是潜入了敌人的大本营来办大事的,多滞留一刻,便多一分凶险。于是,高高举起的右手轻轻往前一按,接到指令的人即刻而动。 盗骊只听到后面想起尖锐的破风之声,衣袂风动响动,不用回头盗骊也听得出来,有四把剑同时取向了他后脑、后颈、后背和腿部几处要害,又快又狠,都是一流的剑法。 盗骊心下思量,对方在不清楚他身份的情况下也是动了绝对的杀机,可见江随云确实带着非常不可告人的目的潜入京都。 于是也不再手软,他也不回头,只是身形鬼魅的突然向后斜斜滑步一退,不仅恰好躲过了那几剑,而且不用眼睛看,两手左右一分,准确无误的抓到了左右两个剑手持剑的手腕,后脚踢出,“砰砰”两声正中另外两个敌人的胸膛。两人“啊啊”两声,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口中鲜血狂喷,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紧接着,清脆的“喀拉喀拉”两声,让人听得耳根发软,被他握住手腕的另外两名剑手已经被他折断了手腕,他们手中的长剑顿时脱手,“叮叮”两声落在地上,然后盗骊不过轻轻一推,那两名剑手却带着一副十分痛苦的神情,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嘴角纷纷溢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敌多我少,盗骊知道只是被动应战绝对不行,所以兵行险招,不退反进,身形如虚如幻直接扑向了队伍中的指挥者,林薮。 林薮也知此战事关生死,于是挺身迎上,身形如同飞鹰展翅,两人身形一相交,只见掌印交错,却没有丝毫声息,可见两人的掌法都是极其灵巧诡秘,十数招相互攻击下来,彼此都是攻敌要害。两人斗得凶猛,丈许之内翻翻滚滚,招式多变,只看得人眼花缭乱。虽然听不到声息,但是从两人交手之处溢出的掌风杀气却是越来越重,这样过了百招之后,两人的身形突然停了下来,相对而立。盗骊神情淡然,林薮却是面色阴沉,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谁落了下风。两人依然静立不语,但是两人之间的张力却仿佛弓弦一般越拉越紧。 明秀见林薮不敌,自然是拔剑相护,“叮叮”的金属响声连续不断,面前身后的敌人纷纷拔出了武器前来相护,身后衣袂响动,尖锐的破风之声直追盗骊的后脑。盗骊本想一举拿下这个指挥者的,现在却不得不回身应付他们。瞬时间,盗骊的眼前到处是一片剑光闪烁,他也知道是时候拿出真本事了。身后一个剑手大喝一声,如豹子般向前猛然跃出,手中的长剑闪亮的一道光芒划亮人的双眼,一剑刺向盗骊的后脖,又快又狠,确实已达到了一流剑手的水平。只可惜他面对的是盗骊。 只听得盗骊冷哼了一声,右手在空中慢慢划了一个圈子,左手一迎,电光石火间,也不知他到底使了什么手法,那个腾空飞扑过去的剑手一声惨叫,整个人在空中倒飞了回去,“嘭”一声刚好摔在了他冲出去的地方,而他手中的剑却不知为何已经到了盗骊的手中。 一剑在手的盗骊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傲然挺立,冷峻地犹如站立于顶峰的神,主宰着脚下蝼蚁的生死一般,那种并未作势运气,却依然能产生可怕杀气的凛然气势压得几个剑手呼吸不畅,纷纷相顾骇然。 “摆阵!” 只听一个沉稳的声音发号施令,顿时“哧哧”的剑气闪动,五把剑同时向盗骊刺过来,四把剑分取他的头、颈、胸、腹等各处要害,另外一剑凝在盗骊身前几步,含而不吐,剑气却如毒蛇吐信一般将盗骊紧紧笼罩。 第273章 姓滕的你就这么扔下我啊 盗骊一惊,他知道这些剑手单打独斗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哪怕他们群攻,以他的修为也并不畏惧,可若是他们练过什么训练有素的剑阵,那么组合起来时的威力是会成倍增加的。 盗骊一边小心周旋,一边观察敌方的招式,果然如他想象的一样,对方的剑阵非常精妙,配合也极其默契,攻者攻,守者守,刺来的几剑几乎笼罩了他所有能进击的路线,也封了他所有可以逃脱的道路,十几招下来盗骊始终无法寻觅到机会破阵。 这个情况可不妙啊…… 盗骊正在着急,因为他疲于应付剑阵的同时,看到了有两人从他们商队的马车里取出了强弩,如今箭在弦上,正在瞄准,再过片刻便会破空而出,直逼他的胸口而来了。 盗骊正在变幻身形准备躲避,却发现那两个强弩手突然同时向前扑倒在地。 两人的倒下,显出了街道尽头一个高挑峻挺的身影,他漠然威严的注视着这群训练有素的剑手,浓眉轻蹙,峻挺的面上全无表情,清雅尊贵的目光孤傲、睥睨,正是滕紫屹。 他左右两脚,一脚踢开两个试图攻击他的剑客,凛然的环顾四周,低沉急切的问:“她呢?” 盗骊一边在应付难缠的剑阵,一边回答,“我被这群人缠住了,没追上。” 滕紫屹睥睨的脸上闪出清冷的光芒,侧脸迫问道,“哪个方向?” “西街。” “好,那你现在反过来缠住他们。我去追!” “喂,喂喂!喂……”盗骊急喊,姓滕的你就这么扔下我了?太不厚道了吧?好歹他们多次并肩作战,目前还是关系紧密的盟友啊,啊啊!!! 滕紫屹的话音刚落,后面就怒喝一声,“哪里走!” 而后,身后响起了尖锐的破风之声,衣袂风声响动,“哧哧哧”的剑气如蛇吐信,直逼要害,同时“嗖嗖嗖”的羽箭擦着耳旁呼啸而过,支支凶险万分。 “找死!”滕紫屹也怒了,他一心想要追上江随云和公主,却被身后的杀气硬生生的阻住了身形,滔天的杀气弥漫,惹他不要紧,但要想就这么带走她,他就绝不客气了! 矫健修长的身形忽然平地里一拔,滕紫屹前冲的势头在空中突然转变了方向,双脚踩在道边房屋的墙壁上,从半空中凌空而下,身上的披风旋成一朵绽开的大花,声势惊人地挡回了所有的暗箭明剑。同时两掌击出,先迎上来的两名剑手被强劲的掌力震出五米之远,余下人等也被他那雄厚的内力所压迫,几番围攻,几乎无法近身,饶是如此,他们仍旧在奋不顾身地扑上,前仆后继,就算是被打飞了也很快就爬起来,吐着血了也依然再战。 盗骊被困在剑阵中,在那些剑手不顾死活的围攻下,应付得手忙脚乱,却听到滕紫屹不耐烦的说道,“你小子还藏着掖着什么?他们全是死士,绝对问不出半句口供,给我全部杀了,一个不留!” 盗骊冷冷的邪魅一笑,“这可是你说的啊。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滕紫屹没好气道,“早就应该不客气了,耽误半天功夫!” “哟呵,那你就瞧好了吧。”语音刚落,刚刚还手忙脚乱的盗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眼睛里闪着嗜血的光芒,嘴角泛出狞笑。 与此同时,他长剑一挥,漫天的剑光如闪电般划过每个剑手的黑瞳,眨眼间杀招连续使出,在快捷如风的身形变化下盗骊随意地卖了一个破绽,引得四名剑手同时攻向了自己踢出去的右脚,等到他们招式变老,盗骊的脚忽然“嗖”的收回,四名剑手统统都刺了个空,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盗骊手中的剑却如破空而来的羽箭一般直冲了过去,电光石火之间已经出了三招,“啊、啊、啊”连续三声惨叫响起,三名剑手同时倒地,绯红的热血洒在灰蒙蒙的土地上,渐渐变得褐黄。从此再也无法爬起来战斗了。 盗骊轻松地把玩着手上的长剑,一旦可以杀人,他的神情和状态就似乎完全解放了,剑阵已破,另外几名剑手的处理便是轻而易举了。 盗骊在这边玩得很开心,滕紫屹那边也是势如破竹,虽然这些人都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但是他们面对的是站在金字塔尖端的两个绝顶高手,那过程就跟大人和小孩玩似的。 只有滕紫屹与林薮的那一场对决中还有些许亮点。只见两人身影变幻,令看者都能生出头晕目眩之感。林薮一直都在强攻,滕紫屹随着他的剑气飘然后退,身轻如羽,蓦地升高然后反扑过来,身影不仅快如闪电,而且招式诡异多变,林薮猝不及防,连忙伸出左手出掌拦击,却不料滕紫屹的身形竟然凭空折转,落到了林薮的身后,一只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掌按在他的后心,林薮只觉得一股强大的真气涌入自己的身体,他用尽内力抵挡,可那股真气却是炽烈如火,涌入他的筋脉,肝肠寸断。 林薮不由得一声惨叫,神情踉踉跄跄地向前扑去,跌倒在地,勉强靠着一把长剑撑地,才没有完全扑倒。 林薮回过头来,脸上的黑布蒙面早被滕紫屹的内力震碎,他不由苦笑道:“闻名不如见面,滕驸马果然武功高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说完抛下了手中的长剑,盘腿而坐,调理气息,他知道自己经脉俱断,命不久矣,不过是凭着精纯的功力苟延残喘一会儿罢了,可是一双眼睛依然明亮,口中鲜血溢出,使得他整个人透出一股苍凉味道,可神色间依然透着凛然气势。 虽然从未想过自己是命丧此地,可是折损在鼎鼎大名的滕紫屹手下,也不枉此生,所以眸底毫无畏惧,在气势上绝不屈服。 滕紫屹也感慨于林薮的气度,肃然道:“御赐‘威武龙庭’四字的林家也同样是名不虚传,虽然东雍已然易帜换主,但林家历代数位将军的气节战功,滕某向来仰慕!今日一见,方知传闻不假。” 第274章 如此苟延,不如一死! 林薮惭愧一笑,在滕紫屹手下走了不过十数招便败下阵来,虽然技不如人并不丢失尊严,但也毕竟并不光彩,于是便只是低着头一个劲的摇头,不愿承此夸赞。只怪自己学艺不精,不仅轻易丢了自己的性命,还抹黑了林氏满门。 滕紫屹却是诚恳道:“我看林将军正当壮年,该是妻儿子女绕膝之年,若是肯赐教几个问题,滕某可保林将军再活二十年无虞。不知林将军可否考虑一二?” 滕紫屹说的十分客气,但林薮怎能不知他是在劝降。此处虽不是沙场,但是林薮出身将门,为了活命,出卖主上,这种事情要是都敢做,九泉之下也无颜面对林氏列祖列宗。 所以,林薮沙哑着喉咙大笑了三声,而后目光中露出坚毅决绝之色,凛然道,“林某武功一朝尽毁,此生再无提不起任何武器,技不如人林某不怨不恨。但林某是个莽夫,向来喜欢纵意随性的活着。如此苟延,不如一死!就不浪费滕驸马宝贵的真气了。” 盗骊冷笑一声,“这个,恐怕是由不得你了。”语气中透露着森森的寒气。 林薮却是看着盗骊的眼睛,淡淡说道:“二皇子殿下,我知道你一心复国,欲灭江氏父子而后快。你自然也非常痛恨像家父这样深受皇恩的国栋大将竟然叛国附逆。对么?” 盗骊不屑地睨视着他,冷冷道:“忘恩负义、贪恋权栈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又岂止是私仇这么简单?” 林薮脸上现出疲倦之态,却仍是淡淡笑道:“非也非也。林氏一族在东雍可是历代重臣,开国元老,如果是贪恋权栈之辈怕是早就位极人臣了,可是林氏没有,历朝历代多少次机会摆在林氏面前,但凡有一次林氏家族起了谋逆贪权之心,怕也不会落得后来的没落凋零之象。此心苍天可表,又何来贪恋权栈一说?” 盗骊不愿再看他,冷冷道:“事实如此,任你如何雄辩,不过是矫饰之词,更显心虚及丑陋。” 林薮内息紊乱,从口中涌出一大口鲜血,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胡乱抹了一把血迹,勉强挺直背脊,苦笑道:“如若不是你父皇这些年的倒行逆施,怎会众臣皆反?以你父皇的所作所为,即便没有江氏父子也会有何氏父子,再不然就是百姓起义,总归最终你父皇也依然会众叛亲离,也依然免不了被灭国被篡权的下场!” 盗骊一把扯下了脸上的蒙面布,急走两步,迫到林薮的面前,喝道:“你胡说!” 迎着盗骊骇人的杀气,可是林薮的心中没有一丝恐惧,他的声音虽然越来越小,但是字字清晰,“你的父皇强占臣妻,诛杀功臣,荒淫无道,不似人君!众臣焉能不叛?你的父皇任用奸邪,亲小人、远君子,前线耿直忠烈的将士在浴血奋战,可是军用物资却常常被一些宠臣中饱私囊,将帅们上书弹劾,可奏章却几乎不能上达天听。多少士兵并非战死沙场而是活活冻死饿死在边疆?人人皆有父母,人人皆有子女,国之腐朽至此,诸将士焉能不反?林家苦守酷寒之地数十年,一心精忠报国,可是敌国大军来袭,物资不全,武器不足,军中多老弱、少青壮,致使多场战役接连战败,多座城池接连沦陷,前线还在抵死反抗,可你的父皇却因为几个奸邪的挑拨,不问缘由,不审罪责,直接下旨诛杀林氏满门。当年若非江左瑜截下圣谕,连夜入宫劝服你父皇收回成命,并派遣了精锐骑兵火速增援,力挽狂澜,家父及林氏七兄弟当年便已人头落地。可是江左瑜虽然拦下了圣谕,雍城内那些位高权重的奸邪却并不知,他们闯入林氏祖宅,抢、砸、掳、淫、杀,无恶不作、无所不为,可怜林氏男儿都在前线为国卖命,可家中妇孺妻眷却遭此横祸。雍城之内,皇帝治下发生这样的人间惨剧,暴虐恶行,可你的父皇却不闻不问、不管不顾。如此对待功臣良将的皇帝,怎能不群起推翻?而江左瑜对林氏有着救族的滔天之恩,怎能不肝脑涂地、结草衔环以报?” 说到激动处,林薮连连喷血,可盗骊却只是冷哼一声,对他的话并不完全信任。江氏父子收买人心、拨弄风云的手段他是知晓一二的。想要蒙住几个头脑简单的武夫的心智,颠倒乾坤,涂黑为白,对于他们而言简直易如反掌。否则,父皇信任了江左瑜这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他恭敬谨诚的嘴脸之下竟包藏着如此改天换日的狼子野心呢? 林薮看着盗骊的神色,微微摇头,知道在他的心里仇恨早已超于一切,面上带着疲倦的笑容,淡淡道:“二皇子,你知道为何你一出生就被送出宫外养在深山么?真的如你父皇说的那么冠冕堂皇,是为了免除你们兄弟阋墙,为夺嫡而骨肉相残吗?即便真的如此,将你送走便可,为何司空氏的宗庙里却根本没有二皇子司空贽的名字呢?而且一出生就被送走的你,到底是哪位皇妃所生?这也有必要刻意隐瞒吗?另外的,你知道为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江左瑜身旁却从没有一个女人,而江随云也从小丧母么?” “为什么?”江随云隐隐感觉到了什么,但是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太过匪夷所思,他完全不敢往下猜,只是不可置信的盯着林薮,想要捏碎他的头,想要撕烂他的嘴,却又想听他说下去,说下去,看他还能说出哪些惊天动地之语?! 林薮一直关注着盗骊的神色变化,此时却是惨然一笑,反问道:“为什么?哈哈哈哈,东雍自从江氏父子篡位之后,什么都变了,江山易主,朝堂焕新,唯有一点不变。那就是你父皇最最宠爱的绾妃,如今依然是新朝的绾妃。身份未变,可俨然已经是一国皇后的尊荣。你难道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第275章 堂堂滕驸马当街斗殴 盗骊心中一跳,冷冷地扫视着林薮,像是要从他的面容神色中看出细节端倪,找出些许破绽。他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他却并不敢相信他的所说之言。 这一些信息都太过惊世骇俗了……盗骊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不相信,还是不愿相信。 一时之间脑中千丝万缕,心中百感交集,盗骊心神松懈,思虑成灾,是最魂不守舍之时,却不防林薮手中寒光闪动,一手拼尽全力的拍击地面,整个身形腾空而起,另一只手的袖中不知何时暗藏着一把匕首,电光石火间,快、狠、准地刺向了盗骊的胸口。 “不好。”滕紫屹眼见不妙,飞身扑上来救,他的速度已经极为惊人了,却见眼神微微呆滞的盗骊身形未动,右手迅疾如闪电般的出击,不偏不倚的徒手紧握住了那把匕首,那把用尽全力冲刺过来的匕首遇阻之后,竟然再难往前移动一分一毫。 而与此同时,刺目的鲜血从盗骊的掌间一滴一滴坠落地面,摔出一朵一朵鲜红的血花。此时的盗骊仍然在全身心地思考剖析林薮的话,不知其中几分为真、几分为假,所以他的神情忽而倍加苦恼,忽而愁肠百结,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的及时反击不过是出自本能,一种如同野兽般预先能闻到危机气味的本能使然。 等到他感觉到右手掌心有尖锐的刺痛传来时,凌乱的脑子正视了眼前发生的凶险一幕,顿时抬起脚恼怒地一脚将林薮踢得高高飞起,林薮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人生最后一道弧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嘴角黑血直流,已是无救。 如此这般,盗骊混乱不堪的脑子突然清晰了,林薮的话全部都是扯淡,一个字都不可信,一个字都别轻信。 至此,滕紫屹才微微呼出了一口气,刚刚真把他给吓了一跳,却反而是自己多此一举。 —————————————————————————— 放眼望了望现场,尸横遍野,七零八落,盗骊给滕紫屹传递了一个眼神,这么多用剑的好手突然涌现京都本就非常不寻常,而他们不仅是高手这么简单,每一个都是死士,为了保证江随云的逃脱个个都能视死如归,所以他俩根本没有必要去搜查他们的尸首,因为既是死士,活着不会说出半个字的口供,死后也绝不可能会泄露任何秘密。 与此同时,两人的视线却同时瞟向了一个人迹偏僻的边角。就在不久前,那儿躺着一名剑手,一名穿着深蓝色劲装,劲瘦高挑,面容清秀的剑手。 盗骊在雷霆之击的时候,唯一在他的身上收回了七成的功力,只是将他瞬间震晕,按照时间推算,他应该就是在滕紫屹劝降林薮的那会儿苏醒过来的。 滕紫屹和盗骊都是背对着他的,只有林薮面向他,自然看清楚了他手指微动,渐渐苏醒,乃至趁机溜逃的全过程。 所以,林薮不惜告诉盗骊秘辛,坚持撑着最后一口气与盗骊交谈,目的就是为了吸引住他们的注意力,以便让那个剑手顺利逃走。 滕紫屹和盗骊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中默契的看出了彼此的想法: 一个惊叹于另一个在如此混乱被动的被围攻当中,仍能计上心头且一切计谋皆在股掌中的善谋; 一个惊叹于另一个竟能如此之快就把自己的那些花花肠子看得透透彻彻的独到眼光。 两人一如既往对对方的感受出奇的一致:既敬又惧! 想着如若有一天要以对方为敌,想想便是不寒而栗。 滕紫屹双臂抱着胸,淡笑道:“你在那小子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驸马爷,你就甭管什么手脚了。江随云的明舵暗舵虽然被我们拔除的差不多了,但是他一定在你我都不知道的某个角落还有秘密据点。我们跟这群人耍玩了这么久,江随云和公主早就跑没影了,根本无从找起。我不趁机动点手脚,你就等着大海捞针吧。” 滕紫屹睥睨一笑,像是在夸赞他的机灵,但更多的是在暗讽冷叹,他就知道跟这只腹黑狐狸一道儿,你得提起两百分的精神来应付,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知道以什么样的方式被他给阴了。 就在刚刚,他的心智如此紊乱,滕紫屹都听出了他呼吸早已异样的情况下,他依然可以准确的截下林薮激发出生命最后一道潜能迅速扑至的杀招。那样完全出自本能的反应,类同于职业杀手的行径。 滕紫屹不知道盗骊在短短五年的时间内,是如何做到功力上升如此之快,武功修为进步如此之大的,但想来一定受了常人无法承担之苦,做了常人无法承受之努力。 他的毅力与他的能力一样,不容旁人小觑。 “还看吗?你不怕京兆尹的人马上赶到了,将你我抓个正着?到时候可就热闹了,我是没所谓啊,但是堂堂滕驸马当街斗殴,还杀死了人。想必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满城皆知,家喻户晓了。”盗骊懒洋洋地道,又恢复了他那种玩世不恭又讳深难测的调调。 滕紫屹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往哪边追?” “你去茶楼那边把咱俩的马匹偷来,我就告诉你往哪边追。”此时的盗骊慵懒万分,每句话都拖着尾音,一副欠扁欠修理的模样。 滕紫屹知道他见机就发挥的狗屁习惯,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只是好奇问,“为何是偷?” “你忘了,咱俩追出来的时候可没付钱,你那愤怒的一拳还砸碎了人家上好的一套茶具。老板娘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再傻也应该明白了。人她是找不回来了,可咱俩的马儿在他们店的马槽吃草料这个她是知道的。商人本性,哪肯吃亏?所以,咱俩的马一定被扣押了。不偷?难道等着美艳老板娘双手奉送呐?” 滕紫屹狠狠地瞪了盗骊一眼,却只有无奈的转身飞掠而去。 盗骊在身后慵懒地补了一句风凉话,“我做的那些手脚可瞒不过江随云啊。时间有限,不然可就功亏一篑了啊。” “知道啦。” 第276章 盗骊的睿智和笨拙 “知道啦。”滕紫屹没好气地骂了两句,“奶奶的!”展开身形,飞檐走壁,飞掠更急,他知道盗骊的右手受伤了,鲜血直流,他需要时间包扎伤口。滕紫屹只是反感,这家伙怎么这么要强?老虎受伤了也需要舔、/舐伤口的,何必装出如此欠揍的模样,徒惹人生恨呢? 如果不是滕紫屹如此了解他,早就被他那种阴阳怪气的神态气得火冒三丈,更有人还会因为他的这种姿态而记恨与他。 盗骊啊盗骊,有些地方如此通透睿智,有些地方却又如此笨拙迟钝。 滕紫屹笑着摇了摇头,加速身形飞掠而去。 果然,滕紫屹飞走后,盗骊才拿出自己的右手,“咝咝——”嘴都歪了,可见疼得厉害。仔细一看,盗骊刚吐出的那口气又抽了回来,原来掌心不仅是皮肉伤,还伤到了筋脉,幸好并不严重,否则毁了功力那可是完全不值。 盗骊点住自己的右手穴位快速止血,解下腰带,那里不仅有他从不离身的银针,更有常备的一些药粉,取出一些淡黄的药粉洒在伤口上,然后从地上捡了把剑,取出把纯白的衬衣里子割下一截下来包扎伤口。 一切搞定,盗骊收拾好东西,站起身吐出了浑浊的一口气,看来这三天之后都不能用右手了。 ———————————————————————————— 京都某个昏暗不见天日的偏僻巷子里,一个身形修长面容冰冷的男子携带着一名年轻秀丽的女子在急速奔跑。如果你仔细看去,虽然有着两道人影,可是落地的却只有一双男人的脚。 他们身子前倾,脚尖点地急速地移动,速度快得像是脚不沾地地在飞。巷子两旁的居民,有些刚起床,睡眼朦胧中看到窗外影子一闪,吓了一跳匆忙打开窗想看个究竟,可那两人早已去得远了。 在巷子里一座不起眼的房子前,江随云停住了脚步,回头张望了一下,闪身进入门道里,“呯”一声用掌力冲开了房门,程熙还未来得及眨眼,他们已经降落在了昏暗的屋子中央。 “谁?”昏暗中的多处角落纷纷有拔剑出鞘的响声,杀气顿时弥漫整个房屋。 江随云冷哼了一声,负手傲然挺立,冷峻得犹如站立于雪山之巅的众神,他的面容严肃,面色阴冷。 所有人顿时收刀入鞘,整齐划一的跪地行礼,压抑着声音,却依然不掩敬畏,“少主!” “姬文狄回来了么?”江随云语声如冰。 程熙看到一个年轻俊朗的青年站出来,他宽肩窄腰,身材矫健,动作相当灵活,一看就知道是个不错的高手,他向江随云深深地一鞠躬,惭愧之色溢于言表,“还……还没。” “太慢了!”江随云的表情严厉,“接到线报反应如此缓慢,竟然我到了他还未回,效率如此之低,能堪何用?” 屋子里的人皆是脸色灰白,承受不住那种泰山压顶般的压力,刚起身就又再次直挺挺地跪倒在地。 这时门上响起了轻轻的三声叩门声,等了一下,又敲打了两声。 江随云使了一个眼神,自有人上去开门,见进来的是姬文狄,便让出了路。 姬文狄上前看到了江随云也是略略吃惊,行了一礼后,开始禀报:“京兆尹的人已经封锁了现场,刑部的东方翳带着禁军也到了,里面高手太多,属下不方便靠近。他们将所有尸首全部抬走了,一共……”姬文狄略抬头看了江随云一眼,“一共十三具。” “十三具?”江随云这才转过去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是谁?” “到底是谁逃脱了属下不敢确定。不过属下趁乱捡回了这个。”姬文狄将手中染着血的匕首举过头顶,呈给江随云过目。 “林薮……”抚摸着匕首上独特的红宝石镶嵌,江随云胸口微微有被撕裂的剧痛,却不过一瞬,他又恢复了冰冷的神情,平静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但我要林薮的尸首躺进林氏的宗祠!” “是。”姬文狄肃声应是,而后道,“东方翳大人还未周岁的独女在我们手中,相信这点小忙他一定不会拒绝。” 江随云点了点头,又问:“查问清楚了么?对方一共多少人马,哪条路的?” 姬文狄略一沉吟,“据属下所查,对方一共两个人。” “两个人?”江随云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遍,他带过来的都是高手,如果被他们围攻,江随云自己都未必可以全身而退,可是对方才两个人就将所有人皆数击毙。西凉京都什么时候冒出了这样两个绝顶高手了? 姬文狄望了望江随云,喃喃道:“据一个躲藏在极远处的乞丐所言,他听到了林将军最后与那两人的对话,其中掺杂有驸马、二皇子之类的字眼。属下不敢妄自揣度,但是……” 闻言,所有人都是一惊,脑子纷纷都在快速转动,房间里随之突然一片寂静。 程熙所站的位置正好在一扇窗户前,窗外新鲜的空气夹杂着凉意涌进来,让她紧张万分的心稍稍冷静。原来刚刚追他们就是滕紫屹和盗骊啊,差一点点就追上她了啊,真太可惜了…… 突然意识到江随云那双冰冷深邃的眼睛在掠向她,顿时两眼放空,无缝衔接地做出百无聊赖掏耳朵状。 江随云冰冷的视线看着程熙的眼睛,道:“传我的命令,所有人即刻撤出这个据点。” “所有人?”姬文狄不懂,大胆问道,“可是我们的人,有一个逃脱了,他确定没人跟踪后一定会来这个秘密的落脚点聚集的。” 江随云深沉地看着他。姬文狄迎着他的眼神,突然有点恍然大悟,“少主,您的意思是……” 江随云笃定道,“如果那两个人真的是滕紫屹和司空贽的话,他们一旦动了杀机,不可能会有任何一个活口。没有万一。” 姬文狄明白过来了,立刻组织撤退,“青泅,鸣红,你们护送少主……” “不必。”江随云清冷道,“所有人撤出,不得接应。” 姬文狄震惊万分,“不接应?那……” 第277章 大家要死在一块儿了么? 姬文狄震惊万分,“不接应?那……”那不是看着自己人死么?如果他受伤了撑着最后一口气前来汇报重要情况,结果人去楼空……即便他被人一路跟踪到此,如果不接应,那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他不是更加凶多吉少? 江随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负手看向了程熙,淡淡道,“我们不接应,我们围捕!” “围捕?”姬文狄轻轻惊呼出声。 窗外的冷风呜呜的吹进来,吹拂了江随云玉佩上的绶带轻轻摇摆,他静静地站在那儿,挺拔修长的身影带着慑人的气魄,他看着青泅,问:“七字军这次来了多少人?” 青泅并未回话,而是一言不发的走到了通向庭院的门边,把门一拉,程熙无声地张大了嘴巴,惊讶万分。 大门打开,门道上,庭院里,整整齐齐地站着四五十个壮汉。他们有高有矮,有青年人有中年人,服装各异,有的穿短打,有的穿蓑衣,有的像脚夫,有的像老板,但无一例外统统都是普通平民的打扮。 从外形上看,这些人一点都不引人注意,拎出一个再扔回到人群中一定再也找不回来。这群人样貌不同,角色各异,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每个人都站得笔直,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目光又亮又冷,那种冷静、沉稳像是见惯了生死杀伐的职业军人,他们已经站了许久了,可是纹丝不动。 房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了,出现了他们的主上和陌生的程熙,但是他们竟然毫无反应,没有丝毫的喧哗和动作,仿佛在他们的眼里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江随云立在原地,只是侧脸远远的望了那群整齐的队伍一眼,那抹不经意的目光中流露出了赞赏之色。他潜伏安插在京都的天机阁势力在滕紫屹和司空贽的联手几乎一夕之间被拔除殆尽,但是这支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七字军,却才是他真正的力量所在。他们冷若冰霜,坚如磐石。 江随云点点头,青泅一声不吭地又把门给关上了。 而后,江随云转回身望向了姬文狄,淡然道,“刀剑无情,我知道逃脱之人极有可能就是明秀。但是成大事必有牺牲!” “少主!”姬文狄沉痛惊呼,“秀秀可是太子妃的……” 青泅同样吃惊,他知道明秀不仅是太子妃的亲弟弟,也是姬文狄的亲妹夫,如果可以,谁都不想牺牲明秀,可是谁都不敢出声劝阻,因为少主一旦做出了决定,就是绝无更改的。 江随云的面色依然冷冰冰地全无表情,墨蓝色的眼珠里卷着一层又一层的漩涡,他望了望窗外今日的乌云密布,感觉胸口一股血气正在上涌,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灼烧着,他转身望向程熙,冷冷的声音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令人毛骨悚然,“青泅,去传令,所有七字军成员,不惜一切代价围捕诛杀待会闯入的两名高手,不必活捉,当场击毙。” 程熙感觉自己的身形晃了晃,但她努力稳住了,她不知道是自己心虚,还是江随云在有心试探,为何他总是不经意地目光扫过她?为何他下达这样的命令时,目光似乎是看向她的,却又像是在穿过她看向别处? 程熙不敢捏紧拳头,甚至不敢深呼吸,她的脑子在放空,在不断不断地放空,但是再怎么努力的放空,依然有一个信息绕梁回环:不必活捉,当场击毙!不必活捉,当场击毙!!! 滕紫屹和盗骊真的会闯入江随云的陷阱么?他们会死么?她要不要暴露身份? 又会不会一切不过是江随云逼她自觉现身的一个计谋? 程熙此刻的脑子像是被大锤狠狠砸过一般,除了嗡嗡作响,根本没办法思考,她只知道心头涌上一种急切、哀伤的感觉,让她想要尖叫,可是又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掐住她的喉咙,告诉她要冷静、要淡定,不能表现出丝毫异样。 程熙正在火里煎水里熬,江随云却是跟姬文狄耳语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她从窗口飞出,轻松地翻越了几处房屋,借着密集的树木掩护,在一个最巧妙的制高点上隐住了他俩的身形。从这个角度,他们可以清晰看到那座不起眼的房屋里即将发生的一切,可是身处房屋内却被层层树冠遮掩,并看不到他们。 江随云左手裹挟着程熙轻松地一跃,脚踩这幢三层小楼的栏杆处,而后右手抓着栏杆外的屋檐,手臂用力一拉身体,整个身子已经翻了上去,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顺利流畅,他将程熙扔在了屋顶上,而后拍拍手坐在了她的身侧,冷冷却又明显不带好意的道,“这个角度可以看得最清楚,好好欣赏。” 程熙还欲再说点什么,可是江随云在她的身上随便一点,程熙张了张嘴巴吭不出一个声音。而江随云却是神色冰冷道,“看到那个黑点了么?” 程熙说不出话来,只有眨眨眼。 江随云冷哼一声,平淡道,“以你的目力可能看不清楚,那我就告诉你,那个黑点是一个人,一个弓箭手,他只瞄准一个人,也只射杀一个人。” 程熙瞪大了眼睛,眼神很应景的填充上了恐惧的神色,她什么都明白了。 江随云冷笑着补充,“所以,如果不想死在他们之前的话,你最好别动,纹丝不动。否则那个弓箭手为人木讷,出手却是狠辣。明白了?” 程熙惨然的眨了眨眼,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她什么都明白了,他也什么都明白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怎么办?滕紫屹和盗骊怎么办? 这一回,大家要死在一块儿了么? 程熙就这么又聋又哑又木头人的坐在高高的屋顶上吹风,她看到庭院里的那支队伍散成扇形,隐隐对整个小屋形成包抄。在这群人的腰间,有着亮闪闪的金属反光。刚刚还是普通百姓模样的这群人,一旦行动起来全都弯腰伏低了身子移动,步子急速却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显然每一个都是训练有素的好手。在他们井然有序的身影中,凝聚着有如实质的可怕杀气。 第278章 微微扯开一个得意的弧度 而后程熙看到各色的衣裳飘动,无数身影跃起,悄无声息地在附近的房屋中寻找可以潜藏身形的所在,整个庭院的前后左右全部都是人影。眼下虽然是白天,却是乌云密布,视线朦胧一片,程熙看不清到底有多少人,但是从那些窗口纷纷露出了羽箭的一个尖角,那些羽箭密密麻麻,参差高低,箭头却指向同一个目标,所有人隐然已将那个庭院和小屋包围成了铁桶一块。 一切埋伏妥当,已是瓮中捉鳖之势。 程熙的内心非常着急,她知道江随云不惜暴露自己的暗势力,可见势在必得。 捏了捏拳头,并不发达的脑子正在高速旋转,她该做什么,她能做什么? 突然听到了急速的马蹄“嘚,嘚嘚……”由远及近。 程熙循着马蹄声的方向望去,是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骏马上的是一位穿着深蓝色劲装,劲瘦高挑,面容清秀的少年,他很显然受了重伤,整个人几乎是趴在马背上,软而无力的样子,饶是如此仍在不断地挥动马鞭,急急地赶路。 程熙用力望去,认清楚了,他就是那个叫明秀的少年。只见他快马加鞭的闯入这一片贫民区,距离那座被埋伏好了的小屋不足百米处,勒住缰绳停下了脚步,四下里张望了许久,而后拐了一个方向绕道又走远了。 程熙在心底“咦”了一声,接着过了大约五分钟,听到了另外两匹并不急速的马蹄声缓缓接近,一瞬间,双眼看得都直了,这才知道滕紫屹和盗骊这两个人的身影早已深深地烙印进了自己的脑海,离得还这么远,分明并看不真切,但是她就能很清晰的断定,那就是滕紫屹和盗骊。 僵硬的回过头,看见江随云正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她,程熙脸色白了白,失去了思维的能力,脑子里一片空白,心跳却是越来越快。 盗骊超出滕紫屹一个马身,停在了明秀刚刚驻足停留过的拐角处,来回踱了几圈,而后盗骊下马查探,半响后仿佛并未有收获,然后盗骊便抬头望天,环顾四周,闭上眼睛在空气里用力地闻一闻。程熙下意识的伸长脖子,恨不得挥舞一块小手绢,但是她也知道,在这个角度上,盗骊和滕紫屹是绝对看不到她的。 盗骊翻身上马,靠近滕紫屹,在滕紫屹耳边细细说了两句,而后两人轻夹马肚,准确无误的拐过弯,跟随着明秀的路线,远远地尾随着。 明秀多次绕到了小屋不远处,都折返走远,如此五次之后,他才径直地拐进那一条直通小屋的昏暗巷子。在相隔两条街的角落处,是滕紫屹和盗骊翻身下马,步行尾随。 程熙看到明秀到了小屋前,翻身下马,痛苦得捂住自己的肚子踉跄着扑向门前的台阶,使了很大的力气才再次站起身,上前敲门,先敲三下,停留片刻,再敲两下,正是之前商量好的暗号。而后明秀侧身躲藏在了门边,右手按住剑柄,煞白的一张脸也显出警惕之色,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相隔一条街的拐角处,是滕紫屹和盗骊轻轻一跃,上了围墙,他们居高临下警惕地看着明秀的一举一动。可他们看不见的却是在多个阴暗的角落里影影绰绰的全是拉满弓的利箭,只等他们进入了射程范围之内,便会万箭齐发。 程熙的指甲已经深深嵌入了掌心,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滕紫屹和盗骊越走越靠近小屋,他们猫着腰在围墙上面小心地行走,视线完全不离开明秀的一举一动。 缓缓地,仿佛时间凝固了。程熙感觉自己不像是被人点了哑穴,而像是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似的,呆滞的坐在最高的屋顶,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余光中甚至都能感觉到一旁的江随云眼中闪烁着可怕的凶光。 那些羽箭在缓缓地移动,一点一点瞄地精准,程熙浑身发抖,一动也动不了。 而后,凝固住的时间再次开始了行走。仿佛时钟走到了十二点整一般,时针、分针、秒针在这一刻完全重合: 就在这一刻,小屋的房门被人缓缓地打开了一条缝,明秀背靠着门侧,警惕地看向门开的那条小缝,按住剑柄的手缓缓拔出了利剑三公分,折射着金属的反光; 就在这一刻,滕紫屹和盗骊缓缓蹲下了身形,全神贯注地盯视着明秀的举动,随时准备等他闪身入内他们便往下跳跃瞬间冲入屋门; 就在这一刻,仿佛从噩梦中忽然被叫醒来似的,程熙猛然醒悟过来,坐在屋顶上的她眼睛一闭,翻身一滚,毫无任何技巧地就从屋顶上直挺挺地往下滚落; 就在这一刻,从黑点那个方向,接到特殊命令的英木扣动了搭弓上箭的中指和食指,一支破风而出的羽箭精准无误地射向了“一旦妄动,立即射杀”的程熙胸口。 …… 从屋顶滚落的那段漫长而短暂的时间内,程熙的嘴巴一直都张得大大的,耳朵里一片嗡嗡作响,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仿佛很久,很久之后,她听到了巨大的交战喧嚣、杂乱的脚步声、兵器碰撞声,以及撕心裂肺的喊杀声,还有濒临死亡之人最后的惨叫声。 世界仿佛一片黑暗,到处都有武器在寒光闪闪,千万支羽箭带着嗖嗖的风声四处飞舞,本来宁静昏暗的小巷顿时人声鼎沸,杀气盈天,形同修罗场。但是身处其中的程熙,唇角却在微微扯开一个得意的弧度…… 在她自由落地加速度,就要摔成肉泥撞出一滩血之前,她看到了江随云飞扑过来的身影,短短三秒钟之内她就会坠楼身亡,但是江随云却是第一时间飞身来救了。 呵……这是下意识,这是未经过脑中枢理智专区同意审批的本能举动,这仅仅只是听从了内心的第一反应而做出的最快举动。 程熙试验成功了,哪怕江随云知晓了她的身份,他依然不会轻易地让她去死,这就够了! 第279章 这次真真正正地被绑架了 现在秒针再往回拨动三秒,就在秒针最后转向十二点整的前一刻,程熙翻身滚下了屋顶,远远的那个黑点果然在一秒之内“嗖”一声向她射出了一支夺命的羽箭,那样的破空之声,带着凛然而寒冷的杀气,如何能够逃过滕紫屹和盗骊那异常敏锐的耳朵? 就在那个千钧一发之际,本来要屏气冲进小屋的两人因为这一突然的变故定住了身形,与此同时滕紫屹一道强劲的掌力击出,那支破空的羽箭在半空中便被震毁,只余几根破碎的羽毛在空中颤抖,而后快如闪电的身形轻轻一跃,截获一片破损的羽毛,然后身子在空中一个折转,眨眼间就飞上了那个黑点所在的位置,两只手指出击掐住敌人咽喉,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那个弓箭手。 “说!你是谁?” 弓箭手却是顽强地一声不吭,滕紫屹正待收紧手指威胁他,却没想到弓箭手早已咬破了事先留在嘴里的毒药,此时已然气息全无,竟又是一个死士?! 滕紫屹顿时明白了,这里是一个局,江随云请君入瓮的一个杀局。 滕紫屹马上警惕地藏住身形,举目四望,在这个高高的埋伏点上,可以清晰的看清楚下面几乎所有的埋伏,一切尽收眼底,再放眼远眺,突然滕紫屹高大的身形顷刻间定住了,僵化了。 刚好在弓箭的射程范围内,一个布衣妙龄女子正从屋顶滚落,滚到檐边,演变成了坠落。那身装扮,正是盗骊给他描绘的她的装扮。 公主? 天呐!滕紫屹感觉到他的心尖被烙铁灼烫了一下。 饶是有江随云大鹏展翅一般飞身去救,滕紫屹看到她从屋顶坠落依然大惊失色,什么都来不及想地就一脚踩踏窗沿,施展轻功飞身去救,可惜他的距离如此之远,怎么可能快得过近在尺咫的江随云? 而且底下所有的埋伏,既然偷袭不成,自然就变成了明袭。本来是瓮中捉鳖的,此刻转变成了户外追击。 滕紫屹快如闪电飞扑去救的身形被万箭齐发的攻势拦得慢了许多,几次上下翻飞,好不容易接近了目标,却早已失去了江随云和她的身影。整个过程中,盗骊的反应更是慢了一步,看着滕紫屹像个黑点一般在空中几次移形换位,而后空中突然飞出了数百支杀气凛人的羽箭,每一支都冲着滕紫屹而去,气势骇人,局势危急。 正想去支援滕紫屹,却不想本在屋内埋伏好的剑手全部冲出了小屋,与盗骊展开了殊死搏斗。 如此,谁都无法支援谁了,各自应战,自求多福! —————————————————————————— 话说程熙在坠楼即将落地的时候,只感觉眼前一花,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中,就势一搂,便将程熙揽进怀里,用力之猛,使得程熙的脑袋狠狠地撞击了他的****,整个额头磕得生疼。 捞住了她之后,江随云随即一个旋身,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揽紧程熙的纤腰飞檐走壁的在屋顶上几番穿梭,他们便飞掠出去很远了,程熙瞪大了眼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滕紫屹、盗骊又再次与自己越来越远。 程熙被江随云揽在怀中,不能动也不能言,一颗心砰然乱跳。 从刚刚的举动当中,很明显江随云已经猜测出她就是御宸熙了,之前如果只是怀疑,此刻怕是已经十拿九稳。 所以,这一次她才是真真正正地被绑架了。 看着他在屋顶上飘来飘去的极快速度,程熙暗暗心惊,没想到江随云的武功竟然也如此之高,怕是根本不在滕紫屹和盗骊之下。 得好好想想应对之策了。 程熙使劲上翻眼皮,想看看他此刻的面容到底藏有多少杀气。 不幸江随云却在同时略低下头,睨视着她,他的眼神异常明亮,如同漆黑夜空中的星辰,那样的目光可以将一切视线全部吸卷进去,可眸底不仅藏着嗜血的凶狠和残酷之色,还透着至寒之地的冰冷。四目相对,只一眼,程熙的背脊便爬上了阵阵寒意,汗毛根根竖起。 与此同时,江随云箍在她腰间的手臂紧了紧,程熙顿时被他勒得出气多,进气少,忙垂下了眼帘,不再看他,免得即刻就被他勒死。 江随云飞掠出去很远,身边没有了任何护卫,只有他和她,看方向是要往郊外去了,程熙定了定神,索性留意起周围的地势和路线,只要江随云不会立刻杀了她,她总有一线希望可以逃跑的。 然而看清之后,再次哀叹,江随云根本不走寻常路,之前在城内全部走的屋顶,现在到了郊外,不是挑树冠就是选择悬崖峭壁,他是如履平地了,可她看不清楚路线呐。而且这样的地方,就算记清了地势和路线也根本没用,因为以程熙的体力和能力,自己走绝对会掉入深渊,粉身碎骨,她虽然没有什么恐高症的毛病,但是看着万丈悬崖幽幽森森深不可测,也还是会手脚发软。 好不容易总算是过了一大片的绝壁,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汪绿水。江随云双足如蜻蜓点水般在水面轻跃,脚下漾开一个个涟漪。 程熙不由得叹气摇头,如果挟持她的不是江随云,如果接下来等待她的命运不是那么凶险的话,程熙此刻一定会沉浸在空中飞和水上飘的曼妙感觉中,如果两人都穿一袭白衫,那意境、那画面就更棒了。 他们差不多快到湖心的时候,江随云一个俯冲,稳稳的降落在了一艘快船上,快船的船头立着一个拿撑杆的人,他头顶戴着蓑笠,身上披着蓑衣,一看就是一个普通渔夫的样子。 渔夫感觉到船身的震动,从船头跑到船尾,看到是江随云,低声轻叫了声,“少主。” 程熙瞪大了眼睛,一片讶然,她总算是知道江随云在西凉的京都到底隐藏有多少暗势力了,不得不佩服他的同时,也在替自己暗暗担忧,落在这样的一个人物手上,她想要逃跑简直缥缈无望。 第280章 江随云,你放开我! 江随云对那“渔夫”点了点头,没等程熙看清楚周围环境,便推开了船舱门,拎着程熙的后领子就进了船舱。 程熙几乎是被他拖进了船舱,还没看清舱内的摆设,一下子就被他扭住了,紧接着被狠狠地扔掷在了一个约一尺高地木地塌上,幸好榻上铺着厚厚的软垫,软垫上又铺着雪白地羊绒,否则就他这力道的猛一摔,程熙身子娇贵,非得摔出内伤不可。 木地塌的角落里堆着靠枕和丝被,程熙迅速爬起身,挪到了角落处,将靠枕和丝被靠在身后,警惕的看着他。 江随云却是漫不经心的扭了扭自己的手腕,忽然一甩衣摆,在桌前的凳子上就这么坐下了,不紧不慢地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优雅地嘬了一口后,随意地把玩着茶杯,歪着头看她,不发一言。 程熙忽然就有些心慌,因为此刻的江随云越是漫不经心,却代表着他在隐忍怒气,而他不经意间扫过她的那目光,简直就像是盯紧青蛙的毒蛇。 这样的眼神已经超出了程熙能承受的范围,在他的目光下,程熙浑身发抖,呆滞地回望着他,一动也动不了。 江随云慢悠悠地放下了茶杯,嗤笑了一声,冷冷道:“瞧瞧你这样子,可还有一国公主的威仪?” 程熙急急的吸了几口气,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必然已经面色惨白,但是他说得对,无论如何她是一国公主,她套进了御宸熙的躯壳里,就要将她的容华和劫难一并承担。如今,即便他真的要杀她,她也要死出堂堂正正的气魄来! “人总是要死的嘛,又不是没死过……”程熙这样安慰自己,但心底里却在无声地呐喊:我不想死,我才十九岁,我还想知道滕紫屹到底爱不爱我,在这个世界我还一个美男都没扑成功……我实在不想死啊! 将急急吸进来的几口气长长的吐出去后,程熙镇定了少许,“咿咿啊啊”了半天,程熙猛眨眼,用手指着自己的嘴巴。 江随云了然,中指伸入茶杯中带出一滴茶水,轻轻一弹,茶水像是一支箭一般射向了程熙。脖颈边微微一痛,程熙清了清因闭穴而不舒服的嗓子,开口便问:“你会杀我吗?” 江随云将视线从她的脸上移开,闭上眼睛仰着脸冷冷的笑着,仿佛觉得自己可笑,仿佛觉得自己可悲,那样的笑容里藏着极深的哀伤,更多则是冰冷的恨意。仿佛是程熙的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可笑了,江随云微微笑着的脸慢慢扩大,哈哈大笑起来,到最后竟是笑得止不住眼泪,那模样近乎疯狂,形状可怖。 是的,这世上,唯有仇恨可以让一个人彻底疯狂。 程熙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见他终于笑够了,笑哑了,总算是不笑了。而后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倏地看向她,那双墨蓝色的双眸仿佛被滴入了浓墨般变得极黑,仿佛深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染上一层墨蓝色后让他的瞳孔变得幽深,那里面渐渐涂上了一层浓浓的阴沉,如同寒冬之中化不开的坚硬的冰雪,渗着阴冷的寒气。 转瞬之间,他突然整个人已经覆上来,压制着程熙的挣扎:“御宸熙!你果然就是御宸熙!” “放开我!” “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吧?不过不要紧,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程熙下意识地曲起腿想要踹他,但被他灵敏地闪避过去,江随云的力道非常大,把她的胳膊都快要扭断了。 挣扎中,程熙的领口松了,露出了精巧的锁骨和香肩处一片雪白的皮肤,程熙眼见他的眸底黯了黯,呼吸粗噶沉重,他突然俯身,狠狠地咬住了她脖颈的动脉处,如同一头饿极了的吸血鬼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血源,他要痛饮一回。 程熙被咬的尖声大叫起来,他用力地噬咬着她的皮肉,一手慢慢收拢,缓缓地渐渐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灼热的气息就喷在她的脸上,语气轻蔑,“御宸熙,没想到这么容易你就落到了我的手上,轻易地我都不敢相信,你真的就是我要捏碎骨头、啃噬皮肉的御、宸、熙!”他的字字句句如耳语般在程熙的耳畔呢喃,“知道么,我每天都会跟自己说一遍,活捉你,然后把你活剐了。今天我就要把你活剐了!” “江随云!”程熙忍无可忍,又惊又怒,“你放开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请你至少像个君子,马上放开我!” “君子?哼——你也配提君子?”江随云收紧掐住她脖子的手,程熙本能地去掰,可她实在抵不过他的力气,他的手死死的掐着她,程熙使出吃奶的劲两只手去推也推不开,他的俊美绝伦的脸此刻变得狰狞可怕,额角竟然有青筋暴起,他咬牙切齿的声音更令人毛骨悚然,“我真的很想把你撕成碎片,或者一点一点把你这身皮肉都剐下来,然后掏出你的心看一看恶魔的心到底黑成什么样……可现在我觉得就这样扼死你似乎也不错……” 渐渐地,程熙没力气挣扎了,氧气越来越少,她已经在窒息的边缘,她想他真的会扼死她的,他的恨意如此明显,如此刻骨,他一定千万次想要将她剥皮拆股,终于,程熙放弃了反抗,像块木头一样躺在那里……目光望向江随云,眸里有绝望,有同情,有哀伤,也有即将解脱的豁达…… 虽然穿越之路就这样无疾而终了,但是至少在这个世界上爱她的人是因为爱她,而恨她的人不过是因为恨御宸熙,由始至终做错事的人都只是御宸熙,她不过是在代人受过,她很高尚,她很无辜,她不需要羞愧,她不羞愧,因为她是程熙,即便就这么死了,灵魂也是干净的。 程熙在心中微嘲,仇恨男,你赚到了知道吗?你的仇恨杀死了一个御宸熙,还买一送一的捎带了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灵魂的程熙,你他妈太够本了。 想到这里,程熙忍不住轻笑了。至少死的漂亮嘛…… 第281章 柳飘飘?你编的可真像! 就在程熙即将窒息的瞬间,江随云终于松开了手,程熙像条涸泽的鱼一样张嘴大口大口地喘气,喘得急了,一阵一阵喘不上来,便开始剧烈的咳嗽。 程熙咳得厉害,像条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咳得整个肺都感觉在千疮百孔。江随云伸手扣住了她的下巴,硬生生地将她的脸扳过来。九死一生后,程熙惊恐的神色反而一瞬即逝,无视他扭曲的面容,坦然地迎视他没有一丝感情的幽深眼眸,慢慢、慢慢地又浮出一抹轻笑。 江随云凝视她的瞳仁闪过一丝厉芒,待感觉到她轻笑的唇角中竟还蕴含着一丝谄媚意味儿时,眼神渐渐地深沉了。 “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程熙的嗓音因为剧烈的咳嗽显得有些粗噶,但是眼神中的谄媚却是恰到好处的。 听了她的话,江随云果然一怔,他定定地看了她半响,眼中的疑惑之色渐渐浓稠,轻轻松开捏痛她下巴的手。但是程熙眼底那抹藏在谄媚后的讥诮却瞬间又激怒了他,他的眼里又带上惯有的冰寒和冷漠,蔑笑道:“竟没想到,许久未见,你竟也变得如此软骨头?是不是为了活命,现在什么卑贱屈辱的事情你都干得出来?以前只觉得你是个魔鬼,却没想到还是个下贱的货色!” 程熙根本无视他故意的激怒,唇角的笑张扬得更谄媚了,“有位名人说得好,手段不够硬,身段就要软。现如今,你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没必要硬拿鸡蛋碰石头,不是?” 江随云暴怒,“什么时候,你学会这种嬉皮笑脸、假不正经的鬼模样了?!” 程熙轻松一笑,“人生已经如此艰难,有些事情就不要拆穿!你看,本来我是柳飘飘,你是云轻殇,你我相逢于偶然,相忘于江湖,多美好的一段人生插曲,这不,全毁了嘛!” 江随云倏地捏紧了她的下巴,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狠狠道:“御宸熙!欺骗我、耍弄我是不是很有意思?柳飘飘?你编的可真像!” 程熙眨巴眨巴了无辜的大眼睛,谄笑道:“太子殿下?你不觉得骗你才是理所应当的吗?难不成郊外邂逅,你打算让我惊喜地一把揭下假面具,笑呵呵的跟你说一句,‘嗨,老情人,好久不见’?我们总不可能来一个久违的拥抱吧?咱俩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比较合适,不是?” 近距离的,江随云静静地审视着她,将她眼里的调侃和自然尽收眼底,眼神愈发莫测难懂。程熙将自己的神色放到最无辜、最无邪、最懵懂,毫不服输的迎战着他的注视,半响之后,他才唇角挂上冷笑,“倒是没想到,五年未见,你变了许多。以前的丑恶依然丑恶,可以前仅剩的几个优点竟也荡然无存。” 程熙没心没肺地咧着嘴笑,“你倒是一点都没变,挺好。” 她的油腔滑调显然激怒了他,江随云猛地用力,又掐紧了她的喉咙,还用力往上提了提,程熙不自觉的舌头缓缓伸出来,那模样一定丑爆了。江随云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拎起来,将她拉近他的身体,恶狠狠地道:“御宸熙,我警告你,你最好收起你这种语气,否则……” 否则?怎样?杀了她么?不会。要杀刚刚就已经掐死她了,他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死的,否则他那么多的仇恨如何化解?既然没有了性命之虞,她还怕什么?可劲地气他,气死他,才能缓解他带给她肉体上的疼痛。程熙从来不会以德报怨,相反的,她很小气,从来有仇必报! 不过是现在实力悬殊,她敌不过他,但并不代表她就不会报复! 被掐的瞳孔放大,脸庞变紫,可程熙的脸上依然浮现的是一种轻嘲的淡笑,这让江随云怒不可遏,他将她拖出木地塌,用力地摔向了墙壁,程熙的后背与墙壁猛烈的撞击,她都能听到自己的胸腔发出沉闷的回声。来不及等她呼痛,江随云已经再次欺上身,程熙未作任何反抗,两只手未等威胁便已经举起来,一副“别动手,我投降”的架势,十足的软柿子、窝囊废。那模样就跟一条软不拉几的鼻涕虫一般,让江随云所有的重拳重锤全都砸进了棉花里,毫无所获,极其不舒服。 程熙笑吟吟地看着江随云的脸色越来越冷,心知她笑得越甜越没心没肺,他就越来气儿,气死你气死你,斜眼瞥着他脸色铁青,似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程熙轻笑着问:“太子殿下莫非已经怒不可遏了么?啧啧,看这张脸臭的。告诉我吧,你原本的计划里,打算什么时候送我下地狱的?我的突然出现有没有破坏了你的全盘计划?我诚恳建议择日不如撞日,你看看今天乌云密布,暗无天日的,很适合杀人复仇,要不,就今天吧。” 江随云面无表情地俯近身,脸一寸寸逼近程熙,冷冷地盯着她,眼神变得莫测难懂:“御宸熙,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他的手蓦地再次抓紧她的衣服领子,目露凶光,语气瞬间严厉,“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衣领勒进她的脖子,勒得好紧好刺痛,程熙深吸了口气,瞪着江随云灼灼的严厉目光,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是不敢,你是舍不得!” 江随云倏地放开她,轻笑一声,眼中闪过明显的轻蔑,“御宸熙,你真看得起自己。你以为今时今日的我,还会爱着此时此地的你?” 程熙在心里冷笑,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他弄歪的衣领,淡淡地看他,道:“你的心中除了仇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早已不会爱任何人了,怎么还可能会爱我?这一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说的你不会舍得杀我,是因为你早已计划好了十八套方案来折腾我,折磨我,你要让我生不如死,你要让我跪地求饶,你的良苦用心我明白,所以我很顽强的好好活着。一直在等你。” 第282章 愿与他共享天下共赴繁华 江随云默默地望着她,像是看不懂她,半响后他修长的手指突然轻轻地挑起了她的下巴,脸上挂上了一抹冷笑,“御宸熙?我发现你似乎并不怕我?” “怕?我为什么要怕你?我曾经那么爱你,难道你都忘了吗?”程熙故意这么问,因为她真的想不明白,连滕紫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江随云为何会如此恨她?!他的滔天仇恨到底从何而来?情会不知由何而起,但恨一定有因有缘由。 程熙需要知道这个因! 听到她大言不惭的大声提到“爱”!江随云浑身一震,脸刹时变得铁青,瞪着她的眼睛似乎都要冒出火来,气得浑身发抖,“爱?你所谓的爱,就是将一个人骗入一个狼窝魔窟,每天用谎言做成毒酒,将他渐渐灌醉,最终榨干他所有的利用价值,吸干他所有的心血脑髓,摧毁他所有的一切,再十分鄙夷地将他弃若敝履,对么?” “不对!”程熙挺了挺胸,打断他一连串的控诉,正色道,“我的爱情就是你若不离不弃,我便生死相依。你不负我,我绝不先负你。同样的,你若无心我便休,你若不爱我绝不强求。骗?什么是骗?何来的骗?男女之间从来都是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如何能说是骗?” “如何能说是骗?如何能说是骗?”江随云重复着她的话,“情出自愿,事过无悔?呵呵……哈哈哈哈……” 江随云用食指轻轻勾画着程熙的脸部轮廓,饶有兴趣地轻抚她这双清澈明亮、目光灼灼的双眼,冷笑着喃喃自语,“原来我就是被你这样睁眼说瞎话的自然而然骗到了最后那般的结局,你说可笑不可笑?这样明显的谎言,这样拙劣的伎俩,那时的我竟是丝毫看不穿,你说活该不活该?原来,原来的我竟是这样傻,这样傻!!!” 江随云说到最后口气穷凶极恶,目光幽深的像是从地狱的深处爬上来那般诡魅又荼蘼。他的目光透过她的脸,仿佛看向了生的不归之路,那颗被伤害的坚毅疮痍的心灵被轻轻唤醒,仍带着心痛的绝望。 上一世,江随云就是轻信了御宸熙所谓的爱,才会落得最后那般万劫不复的下场。 上一世,她跟他说,她愿与他共享天下,共赴繁华; 她跟他说,她愿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天不老,情不绝; 她跟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只愿君心似我心,从此生死两相依…… 他信了,他全都信了,上一世的他,将她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地、毫无保留地信了,从无怀疑…… 她为他散尽府中所有男宠,独留他一个,情深意切…… 他以为,那是她此生只钟情于他,他们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了彼此的唯一…… 她为他不惜得罪整个西凉休弃滕紫屹,将他扶为驸马,情深意重…… 他以为,她为了爱他可以倾尽毕生所有,尽管她是西凉女国嫡长公主之尊,可她愿意为他倾其所有,他必然也要为她豁出一切,他们在漫漫人生路中,是可以为对方生、为对方死的彼此…… 所以,他使出浑身解数为她铺平登基女皇之位的康庄大道,为她整肃宇内四国的乱局,助她成为枭雄霸主,一代女皇。 为此他甚至不惜与自己的家族,与自己的父亲恩断义绝! 那一年,父亲被众武将黄袍加身,初有了夺位篡权之心。父亲飞鸽传书招他回东雍共谋大业,那是一国太子的诱惑,也是从权势和地位上与她可以匹配的唯一机会,江随云自然有所动心。但是那时的他与她是生生世世一双人,所以他从不会瞒她任何事。 她看了父亲的那封绝密信后,便用大仁大义和利弊得失劝服了他。她说他不希望她的男人在史书上留下的是一个污点、一个为后人所不齿的阴谋家角色,她说她不希望她的子女后代身上烙有犯上作乱、谋逆篡权的血统,这在帝王皇家是相当危险的一个错误示范,随时都有可能将祖宗创下的江山社稷轻易毁于一旦。她说,你希望我们的子女成年后推翻他们父母的统治,成为逆子叛臣而造成母女、父子相残的局面吗?如果父母其身不正,如何约束子女?毕竟皇权、皇位是多么有诱惑力的东西?她希望他考虑他们的千秋万代,她希望他考虑他们不久的将来…… 她甚至说,如果他想要权力、想要成就大业,她会不惜一切为他出兵东雍,她会打下整个东雍,作为一件最有诚意的礼物送给他,他完全不必去当那种不光彩的跳梁小丑。 她还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上,幸福地跟他说,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他们都累了,倦了,就让他们的大女儿掌管西凉,二儿子治理东雍,三儿子管辖南越,四儿子监国北汉。他们俩就鸣琴垂拱,周游天下。等到他们都老得走不动了,就在四国之内找一处最喜欢的地方定居,就只有他和她,他们老两口过过最普通老百姓那种最淳朴、最实在的日子。 末了,她还鼓动他,让他劝说父亲不要做犯上叛乱、铤而走险之事。 一来二去,父亲的夺位叛逆之心便不知为何提前走漏了风声。司空弈紧急调回了所有边防军与父亲所控的禁军、御林军进行了旷日持久的内战。 而她则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这一场拉锯战,进行了整整八年,父亲和司空弈之间谁也没能剿灭谁,东雍国内可以征用的男丁基本已经消耗殆尽,百姓对于父亲和司空弈全都无好感,平民不关心到底谁当皇帝,平民只想过安生日子,求个平安,求个温饱。 大量的逃兵,不时的军队哗变,使得最终父亲与司空弈之间的所有战役都变得疲软无力。父亲是骑虎难下,扛下了犯上作乱的大帽子,如果不成功那就是万劫不复。司空弈顶着祖宗基业的责任,也是只许胜不许败,谁都不想再打了,却又不得不分出个胜负。 这时候,双方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西凉。 第283章 都是物尽其用的棋子而已 刚开始谁都不想让别国插手东雍内战,谨防别国趁火打劫的两人,此时的战局陷入了空前地胶着状态,却逼得他们必须借助外力,迅速结束这场绞肉机一般的内战。 因为江随云始终不肯相助父亲,父亲在出兵之初就亲手书写了一封绝情书,义正言辞的表示从此与他断绝父子关系,从此恩不同享,祸不同担。但在此时此刻,江左瑜还是不得不再次找到了江随云,父子促膝一番恳谈。 第二日,江随云便与御宸熙进行了一场深谈。 御宸熙被他说动了,她还大笔一挥下达圣旨,让他亲自率领一万精锐远征军赶赴东雍,迅速结束东雍战局,帮助重建东雍。条件是江氏登基为帝之后,每年向西凉纳贡银、绢各20万两、匹,双方各守旧疆,从此结为长期盟约国。 江随云带着这份“江御协议”,快马加鞭的赶赴东雍,相助父亲。一万精锐在最开始内战时,或许并不能起决定性的作用,可现在交战双方都无力可续,两军的厌战情绪都空前高涨之时,一万新生力量的精锐却足以决定战局最后的成败。 父亲以及所有跟随父亲起兵的将士生死存亡、胜败之数就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了,江随云丝毫不敢怠慢,不敢松懈,全军急行军,日夜兼程,好在远征军是久经沙场的,这样不分昼夜的强行军他们也依然军容整肃,蔚为壮观。这让江随云颇为欣慰。 却没想到,他们刚刚踏入东雍国境,迎面便撞上了司空弈的军队,双方斥候探得敌军之后,纷纷稳住脚步,安营扎寨,挖壕筑沟,准备开战。可是临到开战前,远征军各位将领却是各守营帐,不穿盔甲不备战马,一副悠闲的像是出外郊游的模样。江随云拿着御宸熙的虎符命令他们,可这些将领只是掏掏耳朵,翘着二郎腿,对他的军令置若罔闻。 有探子急报,说父亲受到了司空弈军队的前后夹击,情况危急,请求紧急救援。江随云心急如焚,可是他却连一个士兵都指挥不了,江随云被逼得急了,拔出宝剑,剑指远征军的主帅上官明轩。 可上官明轩却只是慢悠悠的站起身,看他实在被骗得可怜,才道出了一句真话,“女皇陛下是命令我们出兵东雍,但旨意上还有明确的一句,‘我大军以震慑东雍为主,未得旨意,不得擅动’。” 在这一刻,江随云总算是明白了,御宸熙根本没有真心实意的想要出兵帮他。她给他的这一万精锐,根本就是踏过国界来装装样子的,他们根本不会奔赴战场,他们不会拿起武器,也不会向任何人开战。他们纯粹只是赶赴现场来坐收战后利益的。 而司空贽知道这是西凉的大军,为了不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得罪了西凉,司空贽巴结都来不及,当然不可能会妄动袭击他们了。如今这踏过国界,大摇大摆在他国驻军的一万大军就像是个被引狼入室的大爷一般,冷眼瞧着两个主人的其中一个打死另外一个。 毕竟这一支装备齐全,战斗力骇人的军队是尊东雍绝对得罪不起的大佛,请进来容易,让他两袖空空的回去,那就根本不可能了。 换句话说,这一万大军就是借着江随云的力,毫无阻碍的涌入东雍国界,在一旁抱着膀子观战,一旦战局明朗,便第一时间冲上去夺取战后利益。 不管最终是司空氏赢,还是江氏赢,他们都已经被打得大伤元气了,这时候有虎视眈眈的一万大军在眼皮子底下,已经被打残的东雍只能被他们予取予夺,毫无还手之力。 可想而知,等到最后战局明朗,不管是司空氏还是江氏,想要将这座大佛请走,那不蜕下一层皮是绝对不行的。毕竟谁都不可能在自己的国界范围内,收留别国的一万精锐,那是太危险不过的事情了。所以,江随云才算是明白了,为何他那样穷凶极恶的要求急行军,他们也毫无怨言,为何他那样日夜不休的紧急赶路,他们依然军容整肃。 因为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美差。 不用交战,不用牺牲,只管最终拿取巨额的好处。 江随云猜想,上官明轩现在一定在跟众将领连夜开会,怎样狠狠地敲诈一笔才最合适。 仰天冷笑了许久,笑得咳出了血丝,江随云从没想到,自己会被枕边人如此算计,原来……原来从头至尾,他其实也不过是棋子一枚。 最开始他还嘲笑滕紫屹,说他和御宸熙根本没有感情,却做着名不副实的夫妻,绝对不可能长久。 他一直认为,他能取代滕紫屹成为她的驸马,成为她新女皇后宫里唯一的一个男人,是因为爱情。是因为御宸熙深深地、唯一地、此生无悔地爱着他。 可再回过头来想,他跟滕紫屹又有何区别?不过都是物尽其用的棋子而已!!! 想当初,滕紫屹为她荡平了西凉朝堂之内的所有反对势力,助她从声名狼藉到受百姓爱戴、群臣拥护,然后榨干了所有利用价值的滕紫屹就被御宸熙以一个从未爱过的名义一脚踢出了熙公主府,郁郁而终。 踩着滕紫屹的尸体上位的江随云,斡旋在各国外交中,他略施小计让北汉本就有夺嫡之心的两位皇子心生嫌隙,北汉群臣迅速各自站队,北汉朝内因此帮派林立,两位皇子为夺嫡不断内耗,搞得北汉国内乌烟瘴气,乱象丛生。 而南越国主所生的三个儿子皆是草包,传位给任何一个都无前途可言,幸而南越国主还算是一代明君,他一心想开创一个南越盛世,那么自己的儿子再草包昏庸个十几二十年生出个像样点的孙子辈,南越也还是可以再创辉煌的。 结果,励精图治的南越国主却英年早逝,死因不明。三个草包皇子草包归草包,皇位还是想要的。南越的颓势从南越国主的英年早逝开始就已经注定,且无从更改。 第284章 他还是低估了御宸熙! 南越群臣对三个草包中的任何一个皇子都没有多一分的拥护之心,先皇又驾崩的比较仓促,根本没有留下遗诏说传位于谁,于是三个草包皇子在皇宫里经常两两打架,群臣们也是焦头烂额,选一个皇帝继位也是旷日持久无法尘埃落定,南越朝内天天开会,常常密谈,却始终一片争吵声,谁都不服谁,好一派乱况可言。 再看东雍,只能说情况更糟。 到了今时今日,江随云才明白,他的利用价值也到头了。他步滕紫屹的后尘,也被一脚踹开,而且还直接踹回了东雍,想必她已经再不想看到他一眼了。 江随云只恨自己瞎了眼,竟看不出枕边之人所有的甜言蜜语皆是********,所有的山盟海誓都是利用和欺骗。 江随云觉得自己的下场势必会跟滕紫屹一样悲惨。 却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御宸熙。低估了她的残忍和冷酷,低估了她的狠辣和绝情。 江随云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战败而亡,死状之凄惨,至今午夜梦回仍然魇惊乍醒,久久不能平静。最终,江随云被围芥下山,正待拔剑自刎时,却见到了司空氏一直养于深山的二皇子司空贽——也就是盗骊。 率领着西凉三万南境军的盗骊在阵前道出了他落败的真正原因。 因为就是他代表父亲与御宸熙谈条件,借兵出征东雍之前,司空贽也派了使者盗骊跟御宸熙进行了谈判,他们最终的谈判结果是:一、称臣:从此东雍向西凉称臣,改帝制为国主,东雍国主配备亲王礼制,从此以后东雍国主所娶王后需征求西凉同意才可成婚,东雍继承人的选择需征求西凉同意才可继位;二、划界:重新划分东雍西凉的国界线,东雍割云雍、唐雍二州及商秦、杜河二州之大半予西凉;三、纳贡:从此东雍向西凉纳贡岁币银、绢各30万两、匹,另外东雍为感谢西凉大军相助,另付“犒军银”300万两。 代价则是,西凉借三万南境军助司空氏一举剿灭江氏叛乱,并永结秦晋之好,历代联姻。 江随云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御宸熙说变脸就变脸,因为司空贽给出的是一个这样丧权辱国的协议,从此之后东雍虽然未亡国,但也并不比亡国好多少。御宸熙不费一兵一卒,却让整个东雍成为了她的附属国,敛刮无数钱财民脂民膏不算,还永久地控制住了东雍的皇室。这样的买卖,江随云都不得不佩服她的独到眼光和狠辣作风。 最终的最终,司空弈和江左瑜两败俱伤,一个战死,一个永受东雍子民唾骂。 由此,江随云也彻底看清了真相,原来所谓的夫妻、所谓的感情,在御宸熙的眼中不过就是利益的比较,司空氏给出的利益更大,她便不惜牺牲他,最终选择襄助了司空氏,致使他的父亲惨死,致使他即便是死也再难面对江家列祖列宗。 她大获全胜,他万劫不复。他输了,一败涂地,输了心输了人生输了一切,而她却赢得还不够。她永远不会觉得够! 万念俱灰的江随云面对着四面楚歌,除了自裁以谢天下再无第二条出路,可是御宸熙却偏偏让盗骊阻止他挥剑自刎,因为她让盗骊告诉他,她怀孕了。在他带兵出征东雍之前,她就已经知道自己怀孕了,孩子是他的,是江氏的血脉。 她让盗骊告诉他,如果他死了,那就是代表他并不想要这个孩子,她会毫不犹豫地打掉。但如果他跟着盗骊回去,她会生下这个孩子,但前提是他得回到西凉宫中从此为奴为仆,他不会成为孩子的父亲,但他可以成为孩子的奴仆,伴他长大成人。 江随云最终没有死。他已经使得江氏被灭族了,他不能再眼看着江氏断子绝孙,所以他选择了屈辱的活着。 江随云看着自己的儿子出生,给他取名为悔儿,为了保全他平安长大,他可以承受一切痛苦和****。 他眼见着御宸熙将盗骊纳入后宫,以整个东雍的黎民生计将盗骊拿捏的死死的,盗骊备受折磨,却也坚毅地活了下来。并与她生下一儿一女。 统一的四国九州之后,御宸熙成为了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一代女皇,坐拥天下,权力攀天。可是权力的越来越大,也助长了她的残忍和冷酷。 悔儿十三岁时,御宸熙派他镇守原东雍的领土,江随云自然请求希望跟随左右。他知道他们的周围全都是她的耳目和眼线,所以一言一行从来都是万分的谨慎和小心。但是十三岁的悔儿毕竟只是个孩子,第一次踏出宫门的悔儿就像从笼子里放出去的鸟儿,他雀跃,他兴奋,第一次闻到自由气息的他开始有点飘飘然,再加上身边一帮纨绔的怂恿,童言无忌的悔儿曾在大庭广众下说过不少大话,甚至明目张胆的道出了他对权力的极大欲望和对母亲某些决策的强烈不满,这些话传到了御宸熙的耳朵里,再加上有心人士的添油加醋自然就变成了大逆不道。 当江随云探听到,有奸邪小人在御宸熙的耳畔进言说,“江氏的骨子里本就有叛上作乱的血统,陛下不得不防”时,江随云就知道这一次或许在劫难逃了。 御宸熙的反应比他快得多,她二话不说,就地调派了大军控制住了他和悔儿,再派盗骊为钦差大使,就地问责,先斩后奏。 江随云是随时准备死的人,他并不惧怕死亡,他只是不忍心丢下悔儿一人,所以才苟延残喘的忍辱活着。所以,当军队控制住他们时,江随云并未作任何反抗,反正这一天早就该来临了,生又何欢死又何惧?如果结果了他,可是保全悔儿自小便至忠至孝的名声,那他的死便是值了! 可是,最终的结局却令江随云目眦尽裂,仇恨滔天,让他即便是死也绝不会放过御宸熙,让他即便是魂魄尽散,阎王爷也不敢收留他! 那一刻,江随云就告诉自己,哪怕他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也要从十八层地狱爬上来,将御宸熙狠狠地踩进阿鼻地狱!!! 第285章 江随云这一世的卷土重来 江随云眼睁睁看着悔儿被盗骊的一把尚方宝剑贯穿胸腹,他永远忘不了悔儿在临死前的那一抹眼神,悔儿在问他:父亲,为什么?母亲为什么要杀我?是我不乖么?是我做错了什么吗?我会改的,我会乖的,父亲,悔儿疼,父亲,悔儿冷,父亲,父亲…… 悔儿至死都不明白他为何从来得不到母亲的宠爱,他为何总看不到母亲对他的笑颜,他更不懂为何他不能称呼自己的父亲为父亲。 没有人会告诉他为什么,大家都极力想要保护他,不想上一代的恩怨加注在无辜的他身上。江随云宁愿自己承担下所有的一切,也希望悔儿能够尽可能的快乐。 可是…… 冰凉的剑身贯穿悔儿的身体时,江随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错了。他一味的屈从,一味的忍受,他以为只要自己不争不抗,御宸熙就会对悔儿好一些。他以为自己只要由她发泄,任她侮辱,她就会看在悔儿是自己亲身骨肉的份上,虎毒不食子。 可是…… 到最终,另一把剑刺入江随云心脏的时候,他都没有搞清楚,真的是御宸熙下了命令要杀悔儿,还是盗骊为他自己的儿子谋权而趁乱谋杀悔儿,这都有可能,这都有可能…… 御宸熙和盗骊都有可能是真正想杀死悔儿的凶手! 所以江随云死不瞑目,仇恨直冲九霄,盈满天际,他强烈的不甘和仇恨惊天动地,再睁看眼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岁那年。 这一年,他的父亲江左瑜在东雍刚刚崭露头角,这一年江随云请求父亲将他送至至南山求学练术,在那里他结识了年仅八岁的盗骊。 这一次卷土重来,他只为复仇!复仇对象——御宸熙,盗骊! 第一步,江随云先赢得了他们的情感,然后抛弃他们,让他们感受一下被利用、被背叛的滋味。 所以他成为了盗骊敬重爱戴、一起长大的师兄,可是他却有意学着与盗骊相生相克的所有本领,只为了能够完全克制住盗骊。 有了江随云的倾情加入,父亲比上一世早五年就着手篡位,并一举成功。司空贽死在自己的寝宫之内,死状惨烈。江随云就是要让盗骊也感受一下自己的父亲惨死却无力报仇的那种痛苦。如他的上一世一样,一模一样。 至于御宸熙,江随云自然也不会放过! 所以他成为了御宸熙用情至深的初恋,并在她身边一点一点设计毁灭了最疼爱她的柳孤城大人,且是以谋逆之罪斩首示众,死相惨烈。江随云就是要让御宸熙也感受一下自己的父亲惨死却永远无法复仇的那种彻骨的恨和痛。如他的上一世一样,一模一样。 江随云看着御宸熙在他的怀里哭得生不如死,他看着御宸熙因为柳孤城之事与西凉女皇母女离心,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仅仅只是开始,他复仇的开始。 他悉心教导御宸熙,引导她走上一条残暴狠绝、倒行逆施的道路,他看着御宸熙一步一步从一个天真纯情的女孩,变成无人疼爱,人人皆恨的小恶女。然后在她最脆弱,最需要他,最依恋他,最将他视为最后的浮木的时候,绝情的离开她,并且告诉她,他从未爱过她,从没有一时一刻爱过她。他就是要让御宸熙切身感受一下从头到尾被自己深信不疑的爱人背叛和利用的滋味到底是怎样的。 一心只为复仇的江随云当然不会爱上御宸熙,他还要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爱她。 果然,被江随云狠狠抛弃后的御宸熙变得更加疯狂,在自取灭亡的道路上越走越快。 江随云却只是一声冷笑,好戏不过才刚刚开始…… 第二步,他要让盗骊和御宸熙断子绝孙,就像上一世他们残忍杀死了悔儿,让他断子绝孙一样。他所有承受过的痛和恨,他才都要让他们也原模原样的承受一遍。所以他精心研制了“绝代芳华”这味至阴魅毒。尽管这个过程当中发生了很多的偏差,但是江随云相信他一定可以按照既定的目标一步步完成。 最后,他当然是要让盗骊和御宸熙死。在他将他们折磨够了,折磨得厌烦之后,他会用世界上最痛苦的那种死法送他们上路。 “然后呢?”听完了江随云关于前世的这一个冗长而俗套的故事后,程熙的心底一片了然,原来如此。 程熙闭上眼睛,身体软得没有一分力气。如此血海深仇,确实必须复仇,也难怪他复仇的手段如此狠辣,如此残忍。是因为他承受了那么多的痛苦,那么深的仇恨,这一切早已将他变得疯狂。 重生一世的他,也不过只是一台复仇的机器。难怪他眼神里会有那样绝望的荒凉和彻骨寒冷的孤独,他的冷若冰山、不近人气,是因为他真的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而他也一直认为自己仍然生存在地狱里,多活一世也不过只是要多拉几个人一起入地狱而已。 可是,他错了。他一定错了。 程熙相信老天爷选择让江随云重生,一定不会是让他就这样的活一生。 所以她问,“然后呢?复仇之后呢?”程熙望着他,眼中充满了悲悯,“你上一世受过的苦已经受了,还不回去了。你口中的那个悔儿也已经死了。他甚至在这一世连出生都不会出生,所以悔儿永远永远的不会回来了。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复仇之后,你还可以做什么?你还剩下什么?难道上一世你是因为御宸熙死的,这一世又要因为御宸熙而活吗?难道这就是你重生的意义?这就是你这一生的全部价值?” 听了程熙的话,江随云残忍冷酷的面容明显一怔,他定定地细看着她半响,眼里疯狂的火焰渐渐熄灭了,他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恍惚,转瞬间程熙眼里的悲悯就又激怒了他,他的眼里重新涂上了一抹讥诮,冷冷道,“御宸熙,你不用花言巧语的蛊惑我,你动摇不了我分毫。” 第286章 以退为进,十分高明? 程熙摇摇头,苦笑道,“我并没有要动摇你。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你复仇!因果报应,天道轮回,你为自己报仇理所应当。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你并不快乐,彻底复仇前你不会快乐,那么大仇得报之后的你又会快乐吗?不会,你永远不会!你让自己活成了一个诅咒,一个前世今生永远都摆脱不了御宸熙的悲惨诅咒。这很不值,因为你江随云被御宸熙毁掉了两生两世,这并不是复仇,这是再一次输得彻底!” 江随云默默地望着程熙,一字一句听得非常仔细,他的眸中神色多变,泛起了一圈又一圈复杂的涟漪,到最后眸中归于了一片平静,他淡声询问,“所以呢?所以我应该怎么做?”他的脸上冷冷地挂上了心知肚明的讥诮笑容,“所以,我应该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对么?” 江随云那满脸的讽刺意味代表着,他认为程熙一定会心口一松,然后拼命点头。他以为程熙这一长篇大论的蛊惑不过就是为了让自己脱身脱罪。可是,不。 程熙说,“不。你不可能放过我,也不能放过我。你重生的使命就是为了复仇,所以听从你的内心,听从上天的安排,杀了我吧。杀人不过头点地,杀人偿命,罪有应得,我不会恨你。更何况,杀了我,才能真正的解脱你自己。”程熙轻轻托起他的右手,放置在自己的咽喉处,轻声淡笑,“所以,给彼此一个痛快,杀了我吧。然后好好的活着,娶妻生子,淡然度日,你我恩怨到此为止。” 说完,程熙安宁祥和的闭上了眼,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垂挂,久久不落。 程熙从来不是悲天悯人之人,也没有舍己为人的高尚品格,但是刚刚的那一字一句却真的发自肺腑。从前世而言,从今生而论,以御宸熙这两生两世的所作所为,如果程熙不是穿越到了御宸熙的身上,她也一定觉得御宸熙该死,该死一百遍。 所以,她从善如流,判决了自己死刑,或者说她判决了御宸熙这副躯壳死刑。 毕竟存留在这副躯壳中的御宸熙的那最后一丝魂魄听到了江随云刚才的控诉,也应该会死的瞑目,肯心甘情愿的魂飞魄散了。 至于程熙,这一次穿越的模拟就当失败吧,她也受够苦了,她也算是经历过了。反正她还有两次模拟机会,希望下一次能够穿越到一个好一点人品的躯壳身上,她早就厌倦了被所有人仇恨,被所有人唾弃的至尊身份了。 一了百了,就让程熙和御宸熙一起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吧,如果这样可以化解江随云的仇恨的话。 程熙用力地闭了闭眼,那一滴垂在眼角的晶莹泪珠倏地滑落,滴在江随云的手背上,像是有着灼人的温度。 江随云掐着她脖子的手突然松了,程熙不明所以的睁开眼,却看到江随云在冷笑,讥讽道,“御宸熙,你的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十分高明。不过你提醒了我,复仇是复仇,人生是人生。你提醒我应该一如既往地折磨你,却绝没必要让你继续在我心中存留那么重要的位置了。” 程熙蓦地睁大眼,从他残忍冰寒的笑容中读出了不祥的预感,“什……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江随云放开嗓门冷笑起来,眼神散放出一种残酷的豁达和通透,“我以前一直认为要让你经受一遍我所有经历过的痛苦才算是报仇。丧父、背叛、利用、惨死等等等等,按部就班,经你一说我才明白,我实在太狭隘了。报仇就只是报仇本身,只要能让你痛苦,让你生不如死那就是报仇,何必拘泥于既定套路?!” 程熙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所……所以呢?” “所以?”江随云冷笑地更欢了,可梦魇般的声音却如毒蛇一般钻入程熙的耳朵,“比如我养了一种毒蜘蛛,它最喜欢吃人的血肉,只要将它轻轻放在你的皮肤上,它就会把你的皮肤咬开一个小洞,钻进你的血肉里,从身体里面慢慢地啃噬出来,一点一点地吃你的肉,一点一点地喝你的血,饱餐之后就会‘啵’一声从你的身体里破体而出,留下一片白骨。不过你放心,它的胃口很小的,每餐大概只能吃掉你的两根手指头这么大点地方,你的血肉这么多这么香,我相信一定可以经受得起很长时间的折磨……” 冷汗从背脊上滑下来,可耳边仍然是他恶魔般的声音。程熙下意识地捂住耳朵,但那邪恶的声音仍然顽强地像是蛇一样钻进她的耳洞,她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剧烈的颤抖。 “不……不要,不要说了……”程熙捂紧耳朵,脑海里却在跟随他的描述自动脑补出那样一个残忍惊骇的画面,可江随云那梦魇般的声音却仍在继续—— “或者,我这里还有一味新提炼的春药。你吃完之后就会欲、/火/、焚身,船舱外的老梁是个妻子死了多年的老鳏夫,他一定不会介意,帮你解决一下困难。” “江随云,你……你说的不是真的吧?”程熙惨笑,可嗓音却是控制不住的颤不成声。 “你觉得我会跟你开玩笑?” 程熙的泪流了下来,再强装镇定也抵御不了内心真正的恐惧,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心灵的人,心里除了恨,什么都没有? 恻隐之心?笑话! 却听到“当”的一声,江随云将一个通体漆黑透亮的玉瓶丢到彻底面前,看着她不明所以的眼,一字一字地道,“毒蜘蛛,还是春药,选一样吧。” 程熙抬起头,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他竟然……叫她选一样?! “不!”程熙摇摇头,恐惧地瞪着地上那瓶闪着荧光的玉瓶。不管是毒蜘蛛还是春药都是变态所为,都是非人的报复,一旦开启了江随云这个套路的复仇模式,程熙此后的日子怕是比在地狱还要难熬了,她不能让他得逞,不能…… 第287章 这个游戏的真正有趣之处 “不?”江随云冷笑起来,“你没有说不的权力!如果你真的不喜欢老梁,那么我就帮你做决定了。这也是我最愿意看到的,你这副欺骗世人的美丽皮囊就应该让毒蜘蛛一点一点地啃光,啃到全身不剩下一块肉,啃得只剩下一副白骨的时候,那才是你的本来面目——黑心加白骨!” “住口,你住口!”程熙不争气的眼泪如洪水般涌出,她抓起地上的玉瓶,举高在江随云的面前,瞪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渴求,“江随云,你真的要逼我选?你确定你绝对不后悔?” 江随云冷漠地回视着她,冰冷的声线里没有一丝温度,“我只恨我的想象力太有限,否则我一定能想出可以让你更痛苦的办法! 程熙仍闪着泪花的双眼在冷静地嗤笑,“你能想到的报复方式就只是这样吗?那你的想象力确实十分贫乏!呵,我若是你……” 程熙故意收声,不再往下说,江随云微微挑眉,清寒如冰的眼看向她的眼,激动恐慌过后,她的眼眸里装上了如水面般的平静,那种平静仿佛是在无视他的仇恨,那种平静让他有碾碎的冲动,他嘶哑着问,“你若是我如何?” “我若是你,一定****的是她的精神,毁灭的是她的灵魂,你不觉得这比折磨她的身体,摧毁她的肉体更痛快,更彻底么?”程熙微笑着回视他,语声却冷若秋风,“江随云,你真正的痛苦来源于,你真的深深爱过御宸熙,难道不是吗?” 江随云蓦地瞪视着她,像是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个妖怪,也像是一朝被蛇咬的人再遇当初的那条蛇,那种阴影带给他的胆寒和震惊无从遁形,因为他无从否认,他曾经那么深沉的爱过她,所以他才会那么的恨。 但他不愿意承认,尤其不愿意在她的面前承认,愤怒而恐慌的江随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死死地掐着她的脖子,将她高高举起,他恨不得将她摔出船舱外,彻底摔出他的世界。 程熙像是一只被捏住的螃蟹,四肢乱舞,可是嘴上却仍然不放松的艰难说道,“所以,我若是你,我一定会让御宸熙深深地爱上你,然后再亲手掐死她的爱,掳走她的灵魂,让她成为你一生一世精神的奴隶、爱情的死囚!你不觉得这样的游戏才是真正有趣的吗?” “出卖灵魂?御宸熙,你为了活命还真的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赌!”江随云眼中的疯狂之色渐褪,将程熙悬空的脚慢慢放回地面,淡淡地看着她,“没想到,你变得比我想象当中有趣了。” “承蒙夸奖,”程熙面无表情,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再添一注筹码,“这个游戏的真正有趣之处在于,如果我真的深深的爱上了你,爱而不得之时,不需要你动手,我会自残。” “哦?”江随云从榻上拿起一块洁白的绢布在细细的擦拭自己的右手,那只手曾多次掐住她的脖子,而今必然沾染了许多“不洁”,所以他要擦拭干净。 程熙却是没有见好就收,继续猛添一味药,说得越发兴起,“我认识一个可怜的女人,她无药可救的爱上了一个花心的渣男。她明知道那个男人从头至尾都在骗她,可依然死不回头。周围所有人都在劝她,可在她的认知里,只要那个男人还肯骗她,就代表着他还爱着她,她还是有机会可以改变他的。你说她是不是很无药可救?后来,她亲眼看到了,那个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可是深深陷进去的她已经无法抽身了。每次她看到她爱的男人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就在自己的手臂上深深地刻一道伤痕,深到见骨,她每一次都是靠这种肉体的剧痛来掩盖心灵的创伤。然后那个男人玩厌了,回来找她了,她还要装作无所事事的样子继续与他恩爱,因为她怕,她怕一旦说出了自己的痛苦,那个男人会再也不回来,再也不见她,所以她连痛苦都不敢在那个男人面前表露。是不是很不堪、很悲凉、很卑贱?” “你口中的这个女人是谁?”江随云冷静地看着她,脸一寸寸逼近她,盯着她的双眸,神情变得莫测难懂,“御宸熙,我真的很好奇,我们分别的这五年当中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你脑子里的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从哪来的?说!”江随云将程熙一步步逼至墙壁,退无可退,面露凶光,语气瞬间严厉,“你的语言很奇怪,你的思路也很奇特,所以,你口中的那个女人到底是谁?” 程熙背脊一寒,脑中画出了三道黑线,完了完了,忘记这个世界上最熟悉御宸熙的人是江随云了,电光石火间静了静,高速旋转的脑子自己忽悠出了一个答案,“那个女人就是我想象当中,深深爱上你之后的御宸熙,是不是很痛快?!” 江随云仍然狐疑的看着她,多少次他都有一种错觉,眼前的这个女人并不是御宸熙,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始终在拉扯着他的认知。让他迷茫,让他混乱…… 江随云刚刚擦拭干净的右手再次抚上程熙的脸颊,他侧过脸来仔细的辨认,然后小心翼翼的揭下了覆在程熙脸上的那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揭在半途,程熙感觉到他明显的停顿,或许到了这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想看到的是不是御宸熙。 停顿只有三秒,如数揭下后,展露在江随云眼前的果然是那张记忆当中的脸。 江随云墨蓝色的瞳仁静静地看着她,时间暂时停止了三秒,在这三秒当中,他没动,她也没动,甚至两人连呼吸都没有,那三秒内的静止,却有着无限的张力。 江随云先动,他紧皱着眉头,轻轻闭了闭眼。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任谁也无法想象,这样一张绝美淡雅的清纯面庞下会藏着那样一颗蛇蝎心肠。江随云炼毒、制毒,所以常年与世间至毒在一块儿,可是要论世上最毒之物,还是她这张欺骗世人的绝美面庞,尤其是她这双横波如水的清澈双眸,太勾魂,太索命,太难让人遗忘。 第288章 这江随云未免也太抠了 多少次午夜梦回,江随云看着寂静的夜,空旷的房间,不知为何,心里空荡荡的,像是心里被挖空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若有所失的怅然。再次闭眼入睡,脑子里挥之不去,强势钻入的全是御宸熙那双明亮的眼睛。 再一次对上这张久违的脸,这双清澈的眸,太多的往事涌上心头,江随云淡淡地撇开了脸,不再多看一眼。 程熙看着他轻微抖动的肩膀,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你,还好吗?” 江随云倏地转回脸,一眨不眨的盯视着程熙眼眸中那种自然而然的悲悯之色,冷冷地笑了,语气狠绝,“御宸熙,我一定会让你无可救药的爱上我,一定!” “哦。”程熙注意力很不集中的懒懒回应他,然后她面容微扭,可怜巴巴地仰头看他,“可是我好饿。可以给我吃的吗?” 江随云真的在很努力控制自己想要掐死她的右手,可是很突兀地,空旷宁静的湖面上,安静沉寂的船舱内,蓦然响起了“咕噜”一声,紧接着又是“咕噜噜……”一声。 可把程熙闹了个大红脸,这么严肃的场合,正谈着生死恩仇呢,怎么可以态度这么不端正??? 可这也不能怪她啊,她都快饿得胃出血了、胃穿洞了,现在离上一次进餐都多少时间了,能不饿吗?她又不是铁打的。 程熙尴尬地讪笑两声,看着江随云阴沉的脸,勒紧裤腰带,很有眼力劲地道,“那个,阶下囚饿着是应该的,我错了。”说着,捂住肚子就蹲到了墙角,一根手指,画圈圈。 “你做什么?”江随云看着她像一阵风一样蹿到了墙角,蹲在那儿背对他,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哦,我在画饼充饥。”程熙回过脸咧着嘴冲他傻傻的笑,“以前听到这个成语的时候就觉得是胡扯,一直没机会验证,今天正好看看,画饼是不是真的能充饥。” 程熙明显看到了江随云在翻白眼,估计他也不想搭理她的装傻充愣了,一躬身出了船舱。 江随云走出船舱的第一时间,程熙马上从角落里站起来,偷偷推开船舱窗户的一条缝,只露出一只眼眨巴眨巴四处张望,这一看心里顿时凉了半截,虽然这艘船一直都在移动,可是目光所及四面全是水,空旷不见边,而且视线被高高的水中芦苇挡住,根本看不到此处离岸到底还有多远,程熙虽然会水,但是以她现在的体力,长时间潜水游泳肯定是吃不消的。 咬咬唇,推开窗,探出一整个脑袋,尽可能仰高望远,没想到本是站在船头的那个“渔夫”看到程熙的脑袋后,瞬间就站到了窗前,冷漠问:“有事?” “呵呵,没事。”程熙淡淡笑了一下,关上了窗,不用说这个人不可貌相的“渔夫”又是一个高手高手高高手,看看他手中的长篙,程熙就有一种预感,她一个纵身入水,还没游出去两米,这个“渔夫”就能像用钢叉叉鱼一般,把她从水底叉上来,想逃走,还是算了吧。 继续蹲在墙角,一个手指,画圈圈。 没多少一会儿,江随云就又回来了。长身玉立站在她的身后,看她继续作死,也不理她,顾自己坐到了桌旁,不发一言。 程熙被自己晾住了,他不叫她,她不太好意思自己起来啊,可是很明显江随云的身前多了一个餐盘,餐盘啊同志们,她很饿啊有莫有。 这一回,程熙画圈圈就有点怨念了,不断在心里默念,“快点搭理我呀,快点搭理我呀……”画圈圈的手指也画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了。 好半响之后,江随云才首开金口,“过来,吃饭。” 言简意赅。 “好勒!”正求之不得的程熙拍拍屁股,马上就扑了过去,腆着脸恨不得道一句,“谢主隆赏”!可是当看到江随云端进来的餐盘上装的是什么后,笑得跟朵花似的脸明显枯萎了一半。 简简单单的一盘腌牛肉外加一盘黄软难看的菜叶子汤,怎么看也不会让人提起一丝食欲。米饭倒是有,两碗,但看成色就知道一定又粗糙又坚硬。就这样的米饭简直是米饭界的耻辱,不仅丝毫黏性都没有,连水分都几乎不太有,估计拿这米粒去跟枪子比硬度,也相差不了多少。 拿这样的饭菜忽悠人,这江随云未免也太抠了…… 程熙缓缓地坐了下来,看江随云埋头吃得很顺畅,似乎一点都没觉得这样的饭菜简陋,倒真的是对他又刮目相看了。 毕竟江随云如今可是太子之尊,哪怕上辈子也依然是世家子弟,从来应该都是锦衣玉食,美味佳肴才对,怎么会吃的比贫民还差?虽然如今出门在外,一切从简,但看他对其他方面的讲究,应该也不会吝于照顾自己的胃吧。 难道是故意为了折腾她?那也没必要连他自己也折腾了啊。 程熙将脑袋斜靠在自己的手臂上,一只手拿着筷子戳着那些硬邦邦的米粒,突然想念起滕紫屹给她剥的虾了。 她想吃肉……肥滋滋流油的那种东坡肉……这一想,就更饿了,狠狠地吞着口水,对现状更加不满。 江随云三下五除二就扒了半碗米饭,才发现程熙一直用筷子戳着米饭,却从没往嘴里送过,那双灵动清澈的亮眸,不时地从他身上溜过,抬起头,睨向她,“不是很饿么?” 当然饿,简直饿扁了。程熙嘟嘟嘴,却没有说出来。将视线从他身上调回来,看向自己的碗中,用筷子挑选着碗中的饭粒,勉强挑了几颗送入嘴里,在嘴里咀嚼了许久,硬是没能咽下去,实在没办法了,猛喝一口旁边的粗黄叶子汤,用灌的。 江随云睨视着她吃米饭像在吃石头一样的苦难样子,嘴角扬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原来是不合胃口。也对,堂堂西凉女国嫡长公主,何时吃过这样的粗茶淡饭。既然食不下咽,那还是别吃了吧。” 说着,就来收程熙面前的饭菜。 第289章 人生不就是体验吗? 程熙赶紧用生命捂住,也不管他那一脸的冷嘲热讽,诚恳道,“其实,我也是很喜欢原汁原味、朴实无华的东西的。” “是吗?”江随云挑着眉,眼里的谑笑十分明显,“何必勉强?” “不勉强,非常的不勉强。人生不就是体验吗?我吃苦,你快乐,挺好的。”说着,程熙就端起碗,扒了很大一口饭塞进嘴里,整张脸都扭曲成了包子模样,皱紧了眉头,使劲地咀嚼,那模样就跟米粒有仇似的,简直是在跟腌牛肉拼命,跟黄叶子汤开战。 看着她吃瘪,江随云莫名的心情大好,相对于她吃的气壮山河,他吃的却是云淡风轻,从容优雅,就像是平时的每一餐都是如此一般。 程熙堵着气,所以米饭吃的相当干净,按照现在这个形势发展,她能吃上下一顿饭又不知猴年马月了,所以多储存一点能量是一点,坚决不能浪费。 程熙将整个碗底都舔干净了,最后一粒米饭顽皮的黏在了嘴角,她夸张的伸出舌头去舔,结果顽皮的那粒米饭任性的掉落了,还直接掉进了一旁的茶杯里,几个浮沉沉入杯底。 “呀!”程熙很可惜,想用筷子去夹,可筷子上的油沫却会污染茶水,想喝光茶水再吃米饭,可她已经喝了很多黄叶子汤了,实在灌不下太多水。突然,程熙抬起脑袋看向他,“江随云,让上面的茶水纹丝不动,让整个杯子也完好无损,却要吃到下面的米粒,你办得到吗?” 江随云有些懵住了。 程熙好脾气的将问题重复一遍,再问,“以你的能力,可以办到吗?” 江随云脸色一正,十分冷漠,“这不是我能力大小的问题,这是谁都无法办到的问题。” 程熙却是傲娇地仰高她的小脑袋,“可是我能办到!” 江随云冷冷的不屑道,“不可能。” 程熙义正言辞,傲娇强调,“我就是办得到!”说着还向他调皮的眨眼,“你不信?好啊,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江随云警惕问,“什么交易?” “我告诉你办法,你告诉我一个掩埋许久的真相。如何?”程熙绽开一个清纯无公害的笑脸。 江随云却是冷冷地瞥着她,当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不如何,没兴趣。”说完就收拾碗筷,准备走。 程熙捂住那杯茶水,死乞白赖地抱住江随云的胳膊不让他清理现场,歪着脑袋继续说服他,“江随云,你那么较真的一个人,碰到问题不解决,你能睡着觉?来嘛来嘛,咱们各取所需嘛。” 江随云狠狠地瞪着她抱住他胳膊的那双小手,再转眼看上她撒娇卖萌的脸,神情仿佛见了鬼。她怎么还能够如此自然而然的与他保持肢体亲密? 江随云努力抓回一丝理智,想扯回自己的手臂,可她的手却顽固地拉着不放,就像一只小猫摇着尾巴咬住主人的裤脚讨要粮食一样赖皮,江随云发现自己竟然可耻地并不厌恶她的触碰。 他一定是疯了,好了伤疤忘了疼了…… “松手。”江随云努力沉下脸。 也许他的声音真的太严厉,太冰冷了,她整个人轻微一颤,然后慢慢松开了手,退开一米之外,低着头,像是很委屈。 江随云也不再管她,径直走到了窗前,猛力推开窗,清冷的湖风使他清醒了许多。以前的御宸熙惊艳绝伦、气贯山河,曾经的他那么迷恋她,迷恋她的美丽、迷恋她的高贵、也迷恋她坐拥天下却独宠他一个的那种虚荣和可贵。因为爱上了她,所以他想要达成她的每一个心愿,甚至有时候他知道她在欺骗他,可是却因为她偶尔的温柔而沉迷。 回头想想,上一世,与其说他是被她骗了,不如说是被自己骗了。是他迟迟不肯面对现实,是他太沉迷,他所谓的爱情。 可现在,眼前的这个御宸熙,那些至尊的骄傲不翼而飞了,那种让人心醉神迷的雍容气度也完全消失,可她却变身成了另一种妖精,随随便便就能把他弄得乱七八糟,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甚至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想要她,十分迫切,十分冲动的就是想要她,仿佛他生来就是长在他身体里,遇见了,便不可以再分离。再之后,他又做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多次临时更改主意,也多次因为她而想到了将来,那个将来里,居然有他还有她! 可是,真相往往来得那么猝不及防,她竟就是御宸熙!所有那些莫名的熟悉都得到了解答,难怪看到她那双眼他就会莫名的心悸。 一想到,他竟然还会想要她,愤怒和难堪便填塞了他整个身躯。 所以,他需要冷静,十分的冷静,不然必定溃不成军。 江随云转回头,看向她,声音已经恢复冷漠,“你想知道什么?” 程熙两根食指相互绞着,抬头看看他,又再次低头道,“我想知道我父亲,柳孤城当年的谋逆案中,与你勾结的那个内应是谁?” 江随云看着她,略略讽刺地说,“你觉得我会告诉你?为了吃到沉入杯底的一粒米?” 程熙脸色略微变了变,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中,她与他根本没有办法正常沟通,程熙咬咬唇,挤出几个字,“那你想得到什么?得到什么你会告诉我真相?” “你什么都给不了我,”江随云紧迫的视线盯着她,“你以为你有什么?嫡长公主的权势?倾国倾城的容颜,还是你妖媚性感的身段?”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他话里的讽刺和冷嘲太过明显,明显到足以伤人。 程熙颇为难堪,本能地再往后退了一步。江随云看着她局促转开的目光里流露着淡淡的……受伤。心底竟然泛起淡淡的苦涩,这让他觉得耻辱,觉得难堪。 江随云,这个无药可救的小丑你还要当到什么时候?!伤得还不够吗?还没认清她的真面目吗?他要用力捏紧拳头,努力控制自己才能不让自己的手掐上她的脖子,让她不准再露出这种博取可怜的委屈表情。 第290章 多情的人注定伤的比较久 “或者,我可以给你唱首歌?”程熙低着头想了很久,她确实什么也给不了他,江随云的恨来自于上一世,上一世带给他痛苦的人,是御宸熙,而他重生来到这一世复仇,可是她却已经不完全是御宸熙了。 这笔糊涂账,程熙也不知道该怎么算。反正,无论如何,她都要从他嘴里知道答案就行了。 再次发挥无赖模式,程熙上前一步,腆着笑脸道,“载歌载舞行不行?反正咱俩的相处模式,要么让我痛苦,要么让你快乐。两相权衡,后者为佳啊!” 载歌载舞?江随云的脸色更加阴寒,他怒极反笑,“你凭什么认为我愿意看你唱歌跳舞?如果不是为了报仇,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你一眼。” “知道啦、知道啦,可现在是我有求于你啊,你就勉为其难忍受一下我的才艺,很快的,忍一忍就过去了。啊。”程熙大着胆子上前将江随云拖过来,轻轻按坐在凳子上,退后两步,找了个相对空旷的地方,清了清嗓子,开始才艺表演。 “对面的男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对面的男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不要被我的过去吓坏,其实我很可爱。” “坏坏女孩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求求你给个机会悔改,其实我,我也很无奈……” 程熙扭着腰肢,挥动双手,笑得明媚青春,唱得悦耳动听,边唱还边留意江随云的反应,果然,如她预期的一般,江随云双眼里闪出一道异彩,满脸惊异之色,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个样子的御宸熙一定超越了他的认知,超出了他的想象,他不大跌眼镜才怪呢。 程熙心里越发有底,唱得更加甜美动人,好在御宸熙不仅模样绝美,连嗓音都是天籁婉转、勾人魂魄的。 程熙快歌快舞唱了半首,在副歌部分,尾音一转,音色染上一丝磁性的沙哑,换了一个节奏,串烧到了另一首歌上: 我知道你很难过 爱一个人 别太认真 你受伤的眼神 令人心疼 没有一个人 非要另一个人 才能过一生 你又何苦逼自己 面对伤痕 我知道你很难过 感情的付出 不是真心就会有结果 别问你的痛 要怎么解脱 多情的人注定 伤的比较久 …… 程熙将情感投注到了歌声当中,当她柔弱的,略带沙哑的嗓音缓缓唱起第一句“我知道你很难过”时,就已经有了一种心疼的感觉,她的音色干净、自然、不含一丝杂质,有如天籁,缠缠绵绵,扣人心弦。融入其中的慈悲、怜悯和心疼,把受伤渲染得淋漓尽致,领着伤心跳舞,很舒服,也很揪心。 就让一语双关的歌词将思念连接上通往回忆的隧道,把那些刻意忘记的伤痕用眼泪延续到通往心脏的距离,席卷所有的悲苦,痛彻心扉,排山倒海……最后,风平,浪静,一个人学着忘记。 程熙的眼睛始终静静地与江随云对视,他眼里的怒火渐渐熄灭,眸底的冰冷渐渐融化,听着她一句句清雅柔软略带些感伤的歌词,他的眼神和表情都柔和了。 程熙在心底微叹,江随云啊江随云,心肠如此之软的你,却要背负那么重那么深的仇恨过活,你从未快乐过吧? 如果御宸熙的出现便可以激怒你,如果她稍微的温柔就可以安抚你,如果她依然可以那么轻易地左右你的情绪,你的复仇如何彻底?那场游戏,你又还有多少赢面? 唱到最后,程熙洒了一滴清泪,也许这首歌她真的走了心了,也许她也被江随云对御宸熙的用情至深感动了,梨花带雨的美人模样,任谁也无法旁视。 江随云就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了她洁白如瓷的脸颊,轻轻拂去那一滴晶莹的泪水,那眉头紧蹙的模样,仿佛看着她伤心是他最大的难过。 程熙在心底微笑,江随云啊江随云,你也许心思深沉、机关算尽,却绝对料想不到眼前的她已经不再是以往的御宸熙了。她不会按照常理出牌,你预先练习好的所有抵御能力全部作废。而只要你对她产生了好奇,那便已经输了开头。 你会因此疑惑,会犹豫,会挣扎,会抗拒,可是你的心却不会再听你的了,你连自己的心都不知道该如何控制,如何还能博取最后的胜利? 从他会下意识帮她拭泪,程熙便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而又一次动了心的你,江随云,以后应该怎么办呢? 程熙抬起袖子,胡乱擦拭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泪痕,转身离开他,走到桌旁,端起茶杯便是仰头一饮而尽,而后款款向他靠近,浮出一丝浅笑,柔声的语调里藏着机锋:“江随云,听我的曲子不收费,只收答案,你可不能抵赖哦。所以,到底是滕紫屹他爹还是苏楼月她妈与你同谋害死了我父王?” 江随云皱了皱眉,望着她,不说话。他没想到他会那么轻易地便被她的歌声带到她想要的情境中去,他的情感还难自拔,而她却早已抽身而出,那洒落的一滴清泪仿佛是他的幻觉。 他不说话,程熙也不管他,自顾自坐到了桌前,再倒了一杯茶,平移到对面,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哦。歌你已经听了,舞你也已经看了,你不能不承认。更何况,此事早已过去数年,即便告诉我答案,我的父王也不会再活过来,我不过就是想得到一个答案而已,不会追究,也找不到任何真凭实据追究,不是吗?” 江随云沉默地落座,仍是不言不语,端起面前的这杯茶,一仰头亦是一饮而尽,他都没想过这是她喝过的,向来有洁癖的他,却是毫不在意。 呵…… 程熙拿起茶壶,又给他添了一杯茶水,再摆一个茶杯到自己面前,也斟满。江随云的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身上,端起茶杯又是一饮而尽,仍是无语。她知道,他在冷静,那种心不受自己控制,随他人左右的感觉……恐怕不好受。 更何况,他失控的对象,是她,那便更是不好受了。 第291章 冤家狭路相逢,谁胜? 很难得,江随云与她之间竟还能如此安静的相处,她一杯杯地给他续水,他一杯接着一杯地一饮而尽,不说话,也不闹,只是眼睛漠然的看着桌面。程熙不理他波澜不惊的冷漠外表下,有着怎样的暗潮汹涌。只觉得这种感觉并不坏,如果他肯放下心中的芥蒂,淡忘前世的阴影,那对她、对他都是极好的一件事情,尽管这……很难。 喝的茶壶都快见底之后,江随云才缓缓抬起头,再次看向她,眸中隐着疑惑之色,“为什么你觉得是滕擎苍或者苏子衿?” 说起正事,江随云又可以恢复到冷静平稳的冰山霸道模样了。 程熙见他终于肯开口,赶紧抓住机会套他话,侃侃道,“其实这也不难推论,柳孤城谋逆一案,尽管案情复杂,牵连甚广,可是我学到的知识中有一种母论,那就是不管案情多么扑朔迷离,参案人员多么成分复杂,优先看最后的最大得益者。因为不论这中间谁最可疑,都有可能只是烟雾,只是混淆视听的替罪羔羊。没有无缘无故的陷害,更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受益。权倾一时、炙手可热的柳家就因为柳孤城的倒台短时间内分崩瓦解,当时最大的嫌疑人金氏一族,也由此下场最惨,几近灭族。从全视角中通观全案,只有滕家在柳孤城谋逆案后一举成为了文官之首,而苏家也几乎是在同时成为了武将之魁。他们的权力全部瓜分于当年的柳家。难道不是吗?” 江随云眼中闪过一丝异光,冰冷的俊颜上裂出一丝笑纹,淡淡道,“御宸熙,你果然聪明。如果当年判定谋逆案的人是你,而非当今女皇,或许我的计谋便不会那么简单便成功了。” 程熙却是摇头,“不,当‘局’者迷,还有就是当‘时’则乱。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真相才会被岁月洗涤出来。这在当时是办不到的。是身处‘当时’、‘当局’的任何人都很难办到的。” 江随云漠然着一张脸把玩着被喝干的茶杯,问,“那么你心中有答案了吗?” “有,”程熙直视他,不放过他眼神中任何微小的闪烁,“就是苏楼月她妈对吗?” 江随云不语,不否认,却也不承认。 程熙迫视着他,清澈的眸底浮出一抹浅笑,“所以,你这次冒险潜入京都就是为了与苏楼月二次合作的,对吗?” 江随云冰寒的冷眸一眯,警惕地望着她,她的聪明和敏感超出了他的想象。她这张清纯的皮相下,果然隐藏着一颗狡猾的七窍玲珑心。这让他不得不防,却也因此内心更加躁动不安。他喜欢这种与她博弈的感觉,旗鼓相当,十分有趣,尽管他仍然可以维持表情的漠然冰冷,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的他内心多么震动,多么心潮澎湃。 有多久,多久没有这种被人挑衅的感觉了?尽管对手是她,可他依然止不住内心的兴奋。 程熙则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连贯中,继续推论,“而艳名远帜的京都第一男优羽千荏,是你的人,而他却在最近被苏楼月高价包下了。所以,他的实际身份是你和苏楼月之间的传信人,对么?如果我的猜想没错,苏楼月也是在最近,激于义愤,痛于失贞才同意了你的邀请,实际上,她还并没有做任何叛国投敌之事。或许,她连自己的母亲曾经为了利益与你勾结都不知道,对不对?” 江随云眯起的双眼里机锋暗藏,整个人放松慵懒,一派闲适,享受着猫耍老鼠般的快感,淡淡道,“何以见得?” 程熙却也是眯起了眼,微微一笑,平稳道,“因为我相信一个人。” “谁?” “滕紫屹。”程熙的视线从江随云的脸上移开,落到窗外,端起面前的茶杯将杯中冰冷的茶水一饮而尽,才十拿九稳道,“以苏楼月那样的自傲,她自认为不输于我的,除了才干、品貌,自然还有人格、素养,乃至于出身!所以,她才会从骨子里看不起我,也相当自负的认定,我一定会输给她,无论在哪个方面。在她的观念里,我承继天位,治理国家,她世袭军侯,镇守一方,我们各尽其责,尽管地位有高下,可在内心深处她却永远不需要在我面前低下骄傲的头。所以,从她的一贯行径和一如既往的傲气中我可以断定,她一定是被蒙在鼓里的。更何况以滕紫屹的为人,他也绝对不会容得下一个曾经叛国的苏楼月。这个,我敢保证!” 尽管表现得很随意,可江随云却是仔仔细细地在听她的论述,而后淡淡笑了,“你很聪明。” 得到了他的验证,程熙却是瞪大了眼,“所以,果真是苏楼月她妈?”天呐,程熙都不敢相信,其实他们这几人的命运纠葛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纠缠上了。 江随云、御宸熙、盗骊、滕紫屹、苏楼月,他们这几个就是前世今生的冤家呀,不可能不聚头的,冤家狭路相逢,谁胜? 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程熙索性化身好奇宝宝,继续发问,“所以,真的会有一块天外飞石砸中西凉山对吗?你打算用它做什么文章?” 江随云只冷笑,并不语。 程熙就自己猜,“上一世,你肯定也拿这块陨石做过文章,只不过那时你做的是对御宸熙有利的把戏,而现在则要做对她不利的伎俩,对么?” 江随云嘴角噙着笑,只专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粗陶茶杯,仿佛想从上面看出一朵花儿似的。 程熙站起身,跨越一整张桌面,微微靠近江随云,轻声细语问:“你是打算提前在那块石头上刻几个字,对么?” 不断在江随云手中转动的粗陶茶杯突然停止了转动,两秒,而后江随云再次转动茶杯,整个人依然如同冰石雕一般坐着,要不是他的手指在微微转动茶杯,程熙一定认为他是一座雕塑。 不过不要紧,她有的是办法,让他生气。 第292章 这事很急,十万火急! 于是,程熙缓缓站起身,走到他的身侧,腰一扭用臀部轻轻撞了撞江随云僵硬如石雕的身躯,而后俯身道,“江随云,你可以说天降陨石是我御宸熙受命于天,天命所归,也可以说天降大石是预示着天降大灾,巧妙地鼓动民意逼我下台。反正你自有你的舆论攻势,也自有你广泛的群众基础。但如果,你最后缺少了一个里应外合的关键,你这辛苦数年,苦心积虑策划的阴谋会不会功亏一篑?” 程熙十分仔细地盯着他看,江随云只是眼珠微微移动了分毫,不屑道,“难道你能破我的局?” 程熙抱着胸,肩膀一坍,双手一摊,“我是肯定靠不住啦,我都是阶下囚了,能保住一顿囚饭就不容易了。不过嘛……有一个人倒是可以。” 江随云锐利的一道目光射向她,“谁?” 程熙双臂抱着胸,稳稳坐回到了他的对面,老神在在的翘起二郎腿,淡笑道,“滕紫屹!” “他?”江随云有点瞧不起滕紫屹。上一世的滕紫屹就是一个古板严谨,不善变通的正人君子,能力有,才干也有,个人魅力更是大大的有。就是家国理念过重,责任感使命感太强,完全束缚了他一整个人生。这一世,还是老样子,所以根本不以为惧。 程熙却并不这么认为,她淡淡道:“是因为我的无知,我的狭隘,所以我亲手将一员镇国大将推到了你的身边,我是肯定拉不回来了。但是滕紫屹可以。” 江随云冷眼看着她,连冷哼都不屑一哼,明显不信。 程熙却是深有感受,喃喃道,“一个女人,因为恨,确实是会被蒙蔽心智,但因为爱,她却一定会抛弃一切原则。苏楼月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她对我的恨,远远抵不上她对滕紫屹的爱。” 程熙一直留意观察着江随云的反应,看他果然有所动容,便道,“如果因为我做的这件蠢事,反而成就了滕紫屹和苏楼月的百年好合,你认为她还会为了报仇而铤而走险去叛国,去投入敌军的怀抱么?” 江随云将手中的茶杯缓缓搁置在桌面上,略一沉吟,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不然你认为我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流落在城郊破屋?身边没有护卫,甚至连个影卫都没有?你不会认为我爱你,爱到了自投罗网吧?” 江随云的剑眉控制不住地揪在了一起,“所以……” 程熙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哀怨道:“因为苏楼月,我跟滕紫屹吵架了,所以我吃醋吃到了离家出走,顺道耍了个小计谋把所有影卫都给甩了。然后……然后就自取灭亡的撞上了你。” 江随云的剑眉依然紧皱,可一双寒眸却有了一丝了然。正因为此,他才会在最一开始完全没有把她认出来。印象中的御宸熙,哪一次不是奴仆成群,前簇后拥?身为嫡长公主的她从小长在权势的巅峰,任何有她出入的地方皆是排场浩大,声势骇人。 何曾见过她孤身一人,身上毫无光芒地如同一个孤弱女子一般流落在外的惨淡模样? “所以,你的意思是滕紫屹也有心与苏楼月复合?”江随云也有了一定的怀疑,因为上一世的滕紫屹确实与苏楼月之间有过猫腻,但始终没有被御宸熙抓到真凭实据,到最后滕紫屹被休,最后郁郁而终时,苏楼月在当晚也是殉情而亡,要说他们之间没点什么实质性的苟合,相信谁都不会相信。 而在这一世,因为江随云的强势介入,不仅改变了自己和整个江氏、整个东雍的未来走向,也间接的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苏楼月就是其中一个。 上一世的苏楼月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将门之后,因为与滕紫屹青梅竹马,因而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但是因为滕紫屹的美貌和才名,女皇硬生生的将他指婚给了御宸熙。苏楼月只能顾影自怜,没有资格争,也没有本事争。她一生未婚,只为爱滕紫屹一人,最后她用生命祭奠了她的爱情,陪滕紫屹共赴黄泉。 可这一世,江随云勾结了苏子衿,彻底改变了苏楼月的身份和地位。如今的她权势如日中天,地位举足轻重,连当今女皇都要仰仗她,御宸熙更是忌惮与她。 在内,御宸熙需要滕紫屹稳定大局,在外,御宸熙需要苏楼月镇守一方。 如果这两个本就有一腿的人联手,暗地里偷偷架空御宸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也不是江随云想要看到的。 程熙耷拉着脑袋,很是沮丧,半响后才用手指敲击着桌面,诚恳万分道:“怎么样,江随云要不要合作?” “合作?” “合力拆散滕紫屹和苏楼月,我要我的滕驸马,你找你的合作伙伴。至于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眼下当务之急,就是不能让滕紫屹的王八对上苏楼月那绿豆的眼。不然你的内应就要和我的左膀右臂勾勾搭搭,狼狈为奸了!这事很急,十万火急!”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要去见滕紫屹?”江随云似乎嗅到了一丝拐弯抹角的真相味道。 程熙注视着江随云的神情,不敢再有丝毫冒进,缓了一缓,低头哀怨道,“反正我不能失去滕紫屹,为此不惜一切代价!我承受不住再痛失一次挚爱的痛苦了,滕紫屹如果不要我了,那我就什么都没有了……”说着,她还嘤嘤的隐忍着哭音。 她是真的不想失去滕紫屹,这一点非常真,比珍珠还真,所以她此时表现出来的情感也极其真实。 “御宸熙!” 江随云倏地紧紧瞪视着她,声音里带着一种嘶哑到极致,愤怒和冷酷的低喊,“你说你……你,和……滕紫屹?” “没错,我爱滕紫屹。我深深地爱上他了,如果你在我的公主府里有耳目的话,你应该接收到了这个讯息,我爱上了滕紫屹,只他不可的那种。可我爱上他了,他却不要我了,呜呜呜……” 第293章 他和御宸熙之间再难两清 程熙咬紧唇瓣,纤弱的肩膀因为在隐忍哭泣而微微颤抖,眼眸里氤氲出来隐藏的脆弱,这一刻的她像是一只被丢弃的流浪猫一般可怜又无助,她突然扑向了他,抓紧了他的胳膊,不肯松手,“你帮我吧,你帮我啊,我们各取所需,好不好?” 她在乞求他,乞求他帮她去追回另一个男人的心。江随云突然觉得,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在被命运玩弄,玩弄到了可怜的地步。 程熙像一只可怜的娇弱猫咪一样攀附在他的身上,而他定定地纹丝不动,就让她这么抱着,摇着,他的纠结、痛苦和凄凉那么明显,明显到让程熙清楚的感觉到他的在乎,他的后悔,他的感情! 这一刻,程熙有一丝丝的心痛,心痛这个男人的付出,心痛他的悲惨轮回,或许此时此刻,他和御宸熙之间再难两清! “御宸熙!”似乎从这一声低沉的呼唤中,要倾尽他所有的感情一般,可是下一句他的脸上瞬间变色,整个眼眸戾色一片,狠绝道,“你不要逼我。” 程熙手中一空,心也跟着一并落入万丈悬崖。 冷漠的将手臂从她的双手中抽出,江随云面色冷冽,眸光凶恶,“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滕紫屹!”这一刻,气血逆流,心钝疼的感觉再度袭来,可是江随云努力克制了。 御宸熙,不值得他爱,不值得他痛,他必须对她只有恨! “你是怕我会跑?怕我我会脱离你的掌控,怕我打乱你的复仇计划?不,不会。” 她柔软清亮的声音,仍旧有击中他心扉的能力,他喜欢她的轻声漫语,更喜欢她的婉转音喉,但是他会忍住,无论多痛,都不要再听她说,听她蛊惑。 “你不是有毒药么?给我喂一颗毒药,我就永远无法脱离你的掌控了。我不过只是任性而又自私地不想看到滕紫屹和苏楼月勾搭成奸而已,你别怕!” “毒药?”江随云狠狠地瞪着她,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是啊。那种规定时间之内不给解药就会毒发身亡的那种毒药,你有么?给我一粒,我不就受你控制了?” 江随云气结,居高临下的迫视她,“你就真的这么想见到滕紫屹?!”此时,他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何其沙哑,近乎干裂,犹如风干的土地。 “嗯。”程熙低头承认,“我想他。”道出真情后,反而镇定了些,无意识地重复一遍,“我想他了。”而后,抬头看他,如水的秋眸里带着执着的光芒,摄魂夺魄,“反正我一定会回来的。我很爱惜生命,所以一定会回来的。” 会回来?哼!会回来?! 江随云的脸色愈发阴寒,他怒极反笑,“你凭什么认为,我永远会等你回来?你凭什么认为,只要你肯回来,我就永远都会要你?御宸熙,你到底把自己看成什么?你又把我当什么?” 程熙呆住,眼神渐渐黯淡,肩膀微微地塌下去了。她又一次伤到他了吗?他的神情为什么那么凶怒?那么阴戾? 可她真的一心想要逃啊,她真的一心想要摆脱他,回到滕紫屹身边啊,所以不能心软,她不能因为同情他,而把自己全都交代在他的恩怨情仇里。 因为她并不爱他,她甚至不恨他。 “可是,这也是你需要的啊。你不是也很需要苏楼月?万一滕紫屹和……”程熙继续解释,希望他理智。 “够了!”江随云忍无可忍地呵断她,“你不必再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一个字都不会相信。” 程熙嘴唇掀了掀,终究没有再说什么,现在的语境下,无论她再说什么,不过是更加激怒他而已。 是她的策略出错,是她不该说真话。所以效果适得其反了,她反思,她面壁思错。 “那就这样吧。”程熙站起身,没有看他,声音微颤地说,“对不起,又一次不小心地闯进了你的世界里。” 他亦没有看她,整个人仿佛陷入了某种难解的迷思。 程熙打开船舱门,走到了船头,双手抱着双腿,默默迎风而坐。思念逆流成河,不知道此时的滕紫屹是否也在思念她?他会担心她吗?担心她的安危,担心她的毒发吗?他和苏楼月真的没什么吗?他会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这一边吧?哪怕以前的御宸熙毁了苏楼月的清白? …… 越想越乱,程熙艰难的忍住泪水,抬头望天,整个人瑟缩成一团。 或许,如果她永远逃不掉,那她就永远也再见不到滕紫屹了,他们都没好好的道别,真可惜…… “给我一个答案。”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江随云,江风猎猎,吹鼓他的衣袍,吹飞他的墨发青丝,他漠然的看着前方,“告诉我,你爱过我。” 程熙仰高的脑袋怔住,突然哽咽,“江随云,我……”话到嘴边,程熙反而犹豫了,到了此时此刻,她依然无法做到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惜一切手段。 “算了!”他突然又粗暴地打断她,“现在纠结这个并没有意义!” 说完,冷冷地又走了,徒剩下程熙一人依然独坐船头,独临江风,仿佛他刚刚的出现也不过是一个幻觉。 程熙无所适从地望着江随云萧瑟的背影,她搞不懂他阴晴不定的举动背后到底在深思些什么。 半响,程熙在船头都快被吹成干了,江随云打开船舱的窗户,对着他冷冷吩咐,“进来。”他的话语永远言简意赅。 程熙愣了片刻,拍拍屁股,依言照办。 “坐。”江随云继续言简意赅。 “哦。”程熙继续依言照办。 “右手。” “哦。” “最近有过月事吗?” “没有,”程熙有些疑惑他的举动,却依然老实交代,“盗骊说,我这辈子都有可能不会来月事,不会怀孕了。” “活该。”江随云淡淡地说。 “我也觉得活该,”程熙点头附和,淡漠的仿佛在说一件与她无关的事,“但是,我会早衰么?皮肤啊,身体功能啊之类的,我会不会还没20就很老很老了啊?” 第294章 谁让你穿我衣服的? “你怕老?”江随云好笑的看着她,在他的印象中的御宸熙是无往而不利的,因为她够狠够绝,她要让天下臣民匍匐在她的脚下,所以这世界她几乎没有任何事情是在怕的。 可眼前的御宸熙却毫不掩饰,“对啊对啊,毒你可以不给我解,但能不能不要让我早衰?”程熙笑得眉眼弯弯,一副恬不知耻的乞讨模样。 “我没有这样的药。”江随云的脸是疏离而冷然的,但是在这份疏离冷然之后,却多了一份自嘲。 “哦,好吧。”程熙将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后知后觉地问,“那你为什么给我搭脉?” 江随云却是清冷的目光落在程熙的脸上,带着执着而冷静的口吻道:“了解你的身体,然后给你吃最适合你,最能令你痛不欲生的毒药。”江随云的目光是认真的,她不是要去见滕紫屹么?好啊,请付出最大的代价来试试看! “真的给我吃毒药?”程熙惊愕地看着他,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那样冰冷霸道的他竟会向她妥协?不由得出言确认一遍,“江随云,你……” “你果然还是怕!”江随云倏地将手指从她的手腕上移开,“你果然最在乎的人还是只有你自己。” “不不不不不,”程熙深吸一口气,笑得很开心,“我吃。” 江随云冷着颜不敢置信地紧盯她,“你确定?” 程熙点头,拼命点头,她正求之不得呢,当然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了,“毒药呢?你藏哪了?味道如何,应该不会太苦吧?” 江随云撇开头,甚至不想多看她一眼,冷硬地说:“我只会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过了一个时辰你没有及时服下解药,你的痛苦将是你曾经毒发过的那种十倍、百倍,而且一刻钟内便会七窍流血而亡,即便是神仙下凡也会回天无术,你明白么?” 程熙眼神一黯,貌似后果有点严重啊,咬了咬唇,继续腆着脸,狗腿的笑着,“那个,你……那你可以不离开我吗?我那个……时间观念有点欠缺,我怕我超时……” 江随云黑着脸背过身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猛烈的突了两突,胸中堵着巨大的一口郁气疏散不掉,他真的是败给她了,他多么想一拳把她揍晕了眼不见为净?可见着她一张小脸紧皱的模样,又很耻辱的不忍心了。 深深地吸了一口长长的气,江随云才感觉自己不会因为她而爆炸,冷着脸对她吐出三个大字,“我,没,空!” 让他陪着她去见滕紫屹?真不知道她这个脑袋是怎么想的! 程熙翻着白眼撇撇嘴,心道,真是小气。 “不过,你也是要去见苏楼月的啊,顺道捎我一程呗,好歹给我节约点时间。一个时辰,江随云,你为人真的很抠哎!”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猛烈的跳动。御宸熙,她真的有随随便便就能让人抓狂的本事。 江随云走出船舱,跟“渔夫”在耳语,估计他们间的谈话会涉及到阴谋阳谋之类,程熙不方便听,她也压根没有兴趣听。此时的她根本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可以见滕紫屹咯,可以见滕紫屹咯。哇呀呀…… 程熙注意到自己领口的布料被江随云几回提溜,都已经被撕开了,形象着实不佳,闲着也是闲着,开始翻箱倒柜。很自然的,柜子里只有江随云的衣服。不过不要紧,谁让她心灵又手巧,关键时尚眼光还特别到位。 将柜子里的长衫全部拿出来,放在那个木榻上反复的搭配,一件件的看,又一件件的否决,捣鼓了半天,总算大功告成。 素色的长衫配上绿色斗篷,腰间一块成色普通的玉佩,显得既有质地又有气度。系好衣带,整理仪容,此时江随云正好推门而入,看到她的小脸时愣了愣,冷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的流光。 原以为典雅高贵时的御宸熙最是倾国倾城,却没想到她穿起男装更是招人,头上的发髻未改,简约的包子发髻配着精致的编发端庄得体又勾人,尤其是那双眼,低头笑时,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陷入她的漩涡,侧颜如同小鹿一般清纯淡雅,素色的长衫既展现了她少女的娇俏,又为她添了一分飒爽英姿。 看了半天,江随云才发现,她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却完完全全是两种味道。他的衣服穿在小巧的她身上应该是极其不合身的,可是她巧妙的用打结和褶皱的办法将衣服进行了有效的改造,依旧是女子的模样,明眸皓齿,秀润天成,眉目流转间尽是淡淡的风情,小嘴还微微撅着,瞧着就是一古灵精怪的清秀颜容。 江随云突然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此时的样子,如此可人的模样,只独属他一人……该多好。 程熙看到他进来,很是自然地征询他的意见,“怎么样?还不错吧?”还乐颠颠的原地转了一个圈,360°无死角的展示她的新形象,嘴角却是轻轻扬起,似乎不需要他的赞美,她对自己的这身装扮就已经很满意了。 不过,看看地上那一堆破破烂烂,还有好几处补丁的粗布衣衫,再看身上这一套好歹也是绸缎的,不满意才怪呢。 江随云拳头放在唇边,轻轻咳嗽一声,板起脸呵斥,“谁让你穿我衣服的?” 程熙却是故意歪曲他的意思,一点都不脸红的回道,“我自己呀,我有手有脚的,当然能不麻烦别人,就不麻烦了。”说完,还仰高了下巴,一副“看我多乖巧,请适时表扬我”的模样。 江随云感觉头顶笼罩了一团黑雾,语气比刚刚更严厉了几分,“不问自取是为偷!” 他话还没说完呢,程熙却是飞快的跑到他身边,自然而然的抱着他的胳膊,眉眼弯弯,“哎呀,别那么小气啦。我那身衣服都被你撕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把我怎么过了呢。多引人遐想,教坏小朋友啊。眼下条件有限,我只能就地取材了呀。你这要有女装,我也不会将就啊,这不是没有嘛!” 第295章 这这这……这不太科学! 江随云皱紧眉头,冷漠地将手臂从她的怀里抽出来,刚抽出来,她又抱上了,突然一张小巧白皙的巴掌脸就放大到他的眼前,一双水灵灵的剪水秋眸冲着他讨好地眨啊眨。 江随云不理她的卖萌,摆出一张冰山脸,冷漠道,“说。” “再借我个玉冠呗。我这身行头就差一个材质不错的玉冠了。你借我个玉冠,咱俩走在街上,指不定谁更受姑娘小姐们欢迎呢。我这雌雄同体的俊秀模样,那可是风靡天下的,你信不信比玉树临风,我一准盖过你?!” 江随云憋着一口气,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板了板脸,低斥道,“御宸熙,你到底害不害臊!” 程熙撇了撇嘴,一副你要是不借我玉冠就是嫉妒我美貌的模样。 江随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张冰山脸也是裂出了不少裂缝,强自板着脸道,“我只有这一个玉冠。” 他转身就走的模样,摆明了就是绝不相借了! 程熙鼓着嘴,娇俏灵动的小脸上满是不满,“所以我就说嘛,江随云你这为人,实在太抠。”她一副跟错了主人就没肉吃的抱怨模样,嗔怪的看着他,仿佛他没能满足她的愿望是有多十恶不赦似的。 还没冷落一秒钟呢,她又黏上了他,嘿嘿笑着问:“如果,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我要你头上的玉冠,你会不会打我?”程熙警惕的望着他,一副你敢打我,我就跑的模样。 “你休想!”江随云满脸乌云,气结不已。 程熙一甩他的胳膊,就跺脚,“所以我就说嘛,江随云你这为人,实在太抠。跟你打交道,着实没劲,油盐不进,一毛不拔。哼!” 她还生气了?她还生气了?! 江随云终于知道什么是无语了。 “那要不,我再给你唱首歌?你卖给我行不?”程熙玉树临风的风流公子哥形象就差一个玉冠了,程熙不愿意轻言放弃。 “卖?”江随云奇怪在御宸熙的世界里怎么会有这个字眼。 “我卖艺,你用玉冠买我的表演呐,等价交换,童叟无欺嘛,嘿嘿!”程熙露着一口大白牙,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言语里透出的大纰漏,一心只盯着他头顶的玉冠,书童和少爷之间,差的就是这一个玉冠呐有木有…… “那如果你嫌我的才艺太山寨,我给你推拿,给你按摩,你看中意不?” “山寨?推拿?”江随云听得一头雾水,眸中的迷惑亦是越来越浓厚。 程熙却是不再跟他讨价还价,“来嘛来嘛,保管大爷您满意。” 程熙二话不说就将江随云拖到了凳子上坐好,纤纤十指灵巧的按摩着他的太阳穴,边按还边嫌弃,“喂,你能不能管管你的面部表情,别那么绷着行不?又不是木雕石塑的,那么僵硬按着很累的好伐。” 按完了太阳穴,再按肩周,这一按才发现,江随云的肩膀很宽,就像滕紫屹那么宽广,肩部线条浑圆有型堪称完美,尤其与颈部相连的那一道弧线,那流线型简直能令人血脉喷张。两条结实的双臂看着挺秀气的,可是一按才知道鼓起两团健美的肌肉,硬硬的,还很有弹性,手感简直能让人流连忘返。 程熙情不自禁的走远一步细看他的背影,江随云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袍,绣金的腰带束出他的宽肩窄腰,修长的腿,完美的倒三角轮廓,这样的身形处处散发着成熟男子美好的身段。 再走到侧面看他的脸,刀刻般的峻挺五官凌然张扬,面容刚毅中带着清冷,飞扬的剑眉下明眸锐利,侧脸线条冷峻、棱角分明,斜眼看人时有着夺人心魄的霸气,使他无论身处何地都能瞬间成为焦点,再加上那万中无一的男人气魄,望之能让人浑然忘我。 他的气质如同动物界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诱人的能力者外表下透着浓浓的危险气息,如果搭配上他半眯起眼睛时那专注的眼神,这就是一个可以让女人趋之若鹜的男人。 啧啧啧……真是一个成熟而又魅力的男人,仰视和侧面无敌,完美! 等到江随云已经转过脸来,眉峰微微蹙起,程熙仍痴痴地凝视着他不舍得收回视线。 江随云抬起冷眸向她看去,这一看之下,眸子瞬间黯了下去。 他缓缓地慢动作站起,心瞬间被一只手牢牢揪紧。 程熙看着他站起来,修长的大长腿更是展露无遗,啧啧啧的在内心连连点赞,扫描仪一般的目光从他的双腿扫回他的脸,再从他的发丝扫回他比例完美的身材。 江随云却一步蹿到她跟前,拉住本能被惊得往后退的程熙,暗哑着压抑的嗓音急怒地呵斥她,“御宸熙,我警告你,不要勾引我!” 程熙撑大无辜的双眸,啥? 啥啥啥? 江随云早已经按捺许久,她纤细冰凉的手指按上他太阳穴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紧绷隐忍,可该死的她根本不知道节制,搔弄他的肩膀,逗弄他的脖颈,还撩拨他的手臂,她触碰过的每一处都让他不安和燥热。 现在倒好,竟还像只蜘蛛精吐丝一般用这样痴迷又撩人的眼神来勾他、黏他…… 他就知道,她就是只天生的妖精,她怎么可能会放过他?! 程熙能感觉到他抓住她手臂的大手,那滚烫的体温绵绵不断的传来,这时才知道慌乱,尤其对上他本该一潭死水的墨蓝色冷眸时,更是惊吓得下意识吞了吞口水,江随云此时的这双眼睛,幽暗,又好似有着两块巨大的吸铁石,恨不得将她给吸入里面不能自拔。 程熙僵硬着姿势,眨了眨眼,像是这个时候才缓缓地找回理智,她轻咳了一声,赶紧否认,“我没……我没有要勾……”却见江随云眸光沉沉的看着她,墨蓝色的瞳仁深处有光,蓝幽幽的近似于狼光。深了浅,浅了又变成了深,那瞳仁里面倒映出来的人影是她,而且脸庞发红,唇色樱桃,粉面藏春。 这这这……这不太科学! 一定是靠得太近的缘故,程熙下意识的伸手去推他,可她的小手推上他坚硬的胸膛,根本就跟推在一堵墙上一模一样。 第296章 似乎时机还不对…… 江随云一把按住她推拒在自己胸膛上的小手,体内所有的神经都开始慢慢的跳动起来,坚硬的身躯里,也像是燃了一把火,体温在不断的上升,气血也开始沸腾起来,然后连呼吸也变得滚烫滚烫,他本还捏着她领子的手,有些情难自禁得慢慢往下滑,滑到了她的腰上,捏住,往自己的怀里用力一压。 程熙柔软的身体被他强势一带,只觉得额头刚好撞在了他的胸膛口,江随云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抬起了她的下巴,眸光灼灼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如同法官给罪犯定案一般,“是你勾引我的。” 纳尼? 这样的指控她可决不允许。程熙态度清晰明确的告诉他,“我没有,你放开我。” “你有!”他手臂收紧,“我知道你有。” 程熙听着他的嗓音越发黯哑,用力推他,却像是推在了一面铁壁铜墙上,纹丝不动,她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弱小,心里不禁燃起一把怒火,喝斥道,“你放开我!我不喜欢你,江随云。” 江随云身体一僵。 程熙努力沉下脸,不去看他浸上痛楚的眼眸,如同北极的寒冰。放软声音,“江随云,你理智点。” “不喜欢?不喜欢是吗?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勾引我?”他灼热的眼眸痛楚,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有!”程熙也被他气糊涂了,不再跟他理论,把手伸到背后去抠开他的手。 “御宸熙,你不会放过你!” 突然间,程熙觉得整个世界都被眼前这个暴怒的脸给铺满了,他冷峻的脸上青筋暴起,像是在努力控制自己的全身细胞,可有另一种强有力正在猛烈的突围而出,矛盾和纠结中的他,眼睛幽深灼热,里面盛满了炙烧的熊熊大火,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给焚毁了,而最先焚毁的自然是他自己的理智。 在他滚烫的唇与她轻轻一触时,程熙才惊醒过来,侧脸避开,惊叫着,“江随云,你做什么?” “我不放过你!对。我绝不放过你!”江随云凶狠地重复着这一句话,薄唇低喃着寻找着她的唇,他像是热的,又像是饥饿的,他更像即将脱水而亡的饥渴者在汲取生命之源一般。 程熙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个人霸道也要有个限度,“你放肆!”她火冒三丈的扬手掴向他,被他轻松捉住,极快的吻上了她的唇。 他霸道而贪恋的吮吸着她的唇瓣,记忆中那种熟悉的感觉一旦袭来,机体本能的喜悦中升起浓浓的情愫,这让他的理智根本无法掌控自己的身体行为,只知道呼吸越来越急促。 程熙又急又恼怒,抬起腿狠狠地踢他踹他,他却像是毫无知觉毫无痛感的任她踢着踹着,除了加深对她的吻,任她怎么踢踹,全不理会。 程熙慌乱的想要逃,可这种事是不能开头的,因为一旦开了头,便真的控制不了。江随云眸光一沉,直接就扣住了她的后脑,整个人重重的压上去,另一只捏着她腰上的手往自己怀里摁了摁,她就如同是掉入了猎人一早就已经设计好了的牢笼般,无处可逃。 整个呼吸间,都是江随云。 他身上陌生的男人气息,他的那种霸道,不允许他动弹的力道,以及那缠绵而又激烈的吻着自己唇的那种热度。 所有的感觉冲上来,撞击着她的感官,撞击着她的灵魂,这让她心颤,让她恼怒而又无力反抗,又羞又慌的她,虽然知道一切只是徒劳无功,却依然又捶又打。 可她不知道,她越是这样,江随云就越是想要征服她。 今日的御宸熙就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在男女情事上,可以由他来轻易掌控她。这让他在足够的熟悉中找到了刺激的新鲜。所以,他重重的吻着她,尽全力的欺负她。 磕磕碰碰,反抗和压制的过程中,程熙就觉得自己的嘴唇很疼,那种又麻又辣还带着刺痛的感觉,让她的眼眶一涩,不知道是羞辱的,难受的,还是委屈的,总之怪异的情绪一上来,两行泪便轻而易举地滑了下来。 在欲念肆意上升的迷失中,他亦能感觉到她眼角滑落的泪,微微一愣,略略放开了她的唇,低哑着问,“你在哭?” 万千种情绪涌上心头,程熙第一本能就是狠狠地甩他一个巴掌,因为她真的深深的感觉到了,她被欺负了,她很委屈,她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 可是电光石火间,在唇得到自由的第一时刻,泪更是无法抵制的泛滥,她放声呵骂,“江随云,你太欺负人了!不就是要个玉冠吗?你居然夺我一个吻,我的吻很昂贵很昂贵的,你知不知道,我亏大了,我亏大发了啊,呜呜呜呜……” 程熙哭到伤心处,就捂着脸蹲到了地上号啕大哭。哭是真的情绪发泄,只是她的指控却是故意的歪曲事实。 她必须将刚刚发生的一切成功带偏,偏到风马牛不相及,偏到珠穆拉玛峰的那一头再也甩不回来。否则他们之间如何自处?她不准备与江随云再有更深入更纠葛的情感牵绊,刚刚的失控只是一次偶然,一次意外,她必须表现自然,必须先做到不计较。 对,她不计较,她暂时、一定、不计较!就当刚刚被狗啃了。 洗脑,洗脑,成功洗脑!她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自然轻快地面对江随云。 这才是明智的,对,江随云已经不理智了,她必须明智。 所以,哭得惊天动地的程熙,边哭还边拍大腿,“亏大了啊,就为了个不值钱的玉冠,可把自己亏成跳楼价了啊。我御宸熙这辈子都没做过亏本的买卖,一世英名今天一朝尽毁了啊。啊啊啊……” 江随云的脸色本来是很自然的沉了下来,在她的唇离开他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冻住了一样,他并不后悔自己的冲动,他想要她,这一点他并不否认。她本就是他的,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占有她的身体而已,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强占她的身体,不过只是报复她的万千方式中的其中一种而已,他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可他却后悔自己的冒进。似乎时机还不对…… 那…… 第297章 果然腹黑,果然阴险! “别哭了。”江随云开口,声音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不过比起平常,多了几分黯哑。 “那你把你的玉冠给我!”程熙倏地站直身子,仰高脑袋,哭得乱七八糟的脸上鼻涕眼泪糊糟糟的满脸都是,她胡搅蛮缠的怒瞪他,“你都偷吻我了,不会不承认吧?一手交吻一手交货,你可是男人大丈夫,不能欺负一个弱女子哦。” 程熙的神色很认真,像足了一个斤斤计较的市侩奸商。 毕竟……演戏演全套嘛! 否则,以后面对他,永远只有翻倍的慌乱不安。那不是她想要的。 两害相侵取其轻,一个吻而已,姑奶奶付得起。 “给你。”江随云垂眸看地,余光瞄着蹲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她,浓墨重彩的眉峰紧紧蹙着。 “这还差不多。”程熙傲娇地鼓鼓嘴,撩起袖子就擦干净了脸上的涕泪纵横,而后背过身去胡乱地将头上仅有的簪子钗子全都扯了下来。 那种不拘小节、野蛮而又胡乱的动作,看得江随云眼皮一跳一跳的,这么用力地揪,她都不知道痛的么?还没等江随云无语的侧过脸去,程熙已经将仅有的精致编发也拆得差不多了,满头青丝滑落,如瀑般披散在肩头,随风清扬。 程熙干脆连木梳都没用,直接用手指充当,莹白纤细的小手穿插在绸缎般的墨黑发间,鲜明的对比显得她更是水嫩可人。 没过一会儿,她就成功的给自己扎了个简单的高马尾,江随云看得真是奇了,这种新奇的发型有几分古怪,却又有几分古灵精怪,与她的气质竟是完全的契合,一个高高的叉烧包顶在头上不仅没有任何怪异感,反而更是凸显了她小巧白皙的巴掌脸。 所有的青丝一丝不苟的挽起,精致灵巧的面部轮廓顿时展露无遗。一字眉,小鹿眼,尖尖的下巴暂且不提,单单那侧颜的下颌线就能迷倒所有性别,脸部嵌在肩部的流线线条尤为可人。大而明亮的双眼浑圆又传神,眉毛似树梢,嘴笑如弯月,让秀润天成的她看起来清纯灵动,配上顾盼间的神韵和娇嫩欲滴的樱桃小嘴,真真是……不管男装女装,都美到了让人无法呼吸。 “有多余的发带吗?”程熙抬头询问,看到他盯着她完全移不开眼的凝视目光,全当眼瞎根本没看见,自然而然地用手肘撞撞他的胸膛,“借一根呗。不过你不会又额外收利息吧?” 程熙两手护住头顶的丸子头,立时退开一步,上嘴唇还夸张地抿紧下嘴唇,一脸的防备,防备他再偷吻她。 对,她就是故意的,将这个尴尬十分故意而特意的戳破…… 江随云感觉头顶又有乌云飘过,他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言简意赅,“过来。” “诶?”程熙疑惑地看向江随云,他的眼睑低垂着,并不看她,不过这样,他长长的睫毛就变得明显,简直根根挺立,毛毛飞卷翘。 不明白江随云何意,程熙一时间呆立,不过她也明白,以江随云惜字如金的说话风格,是不会开金口解释什么的。 江随云见她不动,便“纡尊降贵”自己走上前两步。 程熙还没来得及后退呢,便见江随云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后,从她纤细莹白的手中夺过了那一个已经成形的丸子头,抖了抖,成功毁了。 而后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贯穿她的长发,瞬间,程熙陷入怔楞。 江随云居然给她绾青丝? 江随云刚好比她高出一个头,此时站在她的身后,那种高大而霸道的压迫感是令人无法忽视的。那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梳理让人全身所有的感觉末梢都异常清晰,微凉的指尖顺着她的发迹而落,似乎是冰凌擦过她的头皮,不由得,程熙感觉到自己屏住了呼吸,似乎还有什么轰鸣在耳膜间震动而过。 “你心跳很快。”江随云的声音已经恢复到了不夹杂任何情绪的冷漠,“不要误会,我不喜欢欠人情。还你的按摩而已。” 啥? 啥啥啥?江随云也跟上了她的节奏,开始清暧昧,明算账了么? 是啊,他偷吻她,换一个玉冠,那她之前的按摩推拿,就换一次挽发。恩怨分明,公正合理嘛。 程熙忍不住想笑。江随云原来也有尴尬逃避的时候…… “别动!” 江随云冷冷地低斥,程熙很听话,马上就一动不动,心跳呼吸也恢复正常。感觉到他的后退,程熙摸了摸头上的玉冠,以及周边的发髻,手艺不错嘛。 转过身,眯眼而笑,“谢了哈。” 江随云没有说话,显然能让他亲自动手,收她一句道谢理所应当。可是,他没有想到,之后,她还会得寸进尺,哪壶不开提哪壶。 程熙双手背到身后,一双眼眯得只剩一条缝,嘻嘻笑道,“既然你是一个恩怨分明,又不愿欠别人人情的男人,那是不是可以偿还一下你咬破我嘴唇的债呢?” 立刻,程熙感觉到从江随云眸光中射出的寒光,那一道目光都让她差点以为他想要杀人灭口了。却没想到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了一句话,“你到底是不是御宸熙?” 程熙浑身一怔,拧起双眉,眸中带出戒备,本就不太丰富的脑容量又开始加足马力加速运转,想着如何找合适的说辞,打消他的疑惑。 “可你脸上却没再戴人皮面具了,奇。”江随云微微皱起了那两条浓浓的剑眉,墨蓝色的眼眸射出疑惑的光芒,“难道他也学会了磨骨术?”他直直地看着她,似是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表情。 程熙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刚才给她梳发、戴玉冠不过是为了更近距离的细致检查她有没有再戴一层人皮面具而已! 果然腹黑,果然阴险。 江随云冰冷锐利的视线朝她射来,程熙毫不畏惧的迎视,还凑近了他脸盯视他,反唇相问,“你刚刚说什么术?哪个他?骨什么术?” 江随云亦是毫不服输地迫近她,墨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眼中透出帝王般睥睨的冷冽,“不过,我会得到我想要的答案的。” 第298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江随云静静的站着,用他那双眯起的冷眸对着她,却并不追问到底,只是摆着一脸复杂的神情。 程熙掀掀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让他怀疑去吧,她确实不是之前的御宸熙了,但他却不可能找到任何真凭实据。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时有还无。 一切搞定之后,江随云冰冷吩咐道,“裹紧你的披风,尽量闭上眼!” “啊?” 还未等程熙有所准备,就感觉眼前一花,江随云将她揽进怀中,掠出船舱,向湖边陡峭的山壁上飞跃。有过一次经验之后,程熙对于这种在全无落脚之处的峭壁上穿梭的高危险耍帅行径已经没有了任何害怕的情绪,她相信江随云的武功已经高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反而欣赏起他的斗篷翻飞,身姿矫健,如雄鹰一般跃上山顶,展翅而去。 飞得渐高,风在耳边呼啸,程熙情不自禁的张开双臂,御风而行,仿佛自己就是一只自由自在的风筝,虽然总有一刻她会要降落地面,但是只要有风,她便飞翔。 江随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样的她,看着她明媚的神情,嘴一翘就笑的可爱模样,瞳孔异常的明亮,如同漆黑夜中的快活星辰,早已没有了初认出她时的凶狠和残酷之色,反而带着温和的戏笑,心情亦是轻松无比,从未有过的放纵。 程熙看够了风景,回过脸来看他,“我们现在去哪?” 江随云敏锐的感知到她的回头,早一刻便将视线从她脸上移开,看向前面。 程熙见他不回答,撇了撇嘴,又道,“不管你打算带我去哪,去之前能带着我朝着夕阳的方向飞吗?那里好美!” 江随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被天际边那雄伟奇丽的景色震撼了。 因为今天是阴天,所以落日并不辉煌,天也显得有些黯淡,头顶上甚至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几颗星星。但是飞至悬崖顶端,眼界突然开阔起来,在苍茫的云脚,在弧状的群山之巅,一轮血红的落日静静地停驻在那里,像是在做着某种永恒的等待。 今天的落日没有火焰,没有蔓延整个半边天的晚霞,也便没有了往日的那种辉煌夺目,但它柔和、美丽、安谧,甚至给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它很大很近,仿佛可以顺手攫来,就这么孤零零地停驻在那里,模糊的群山轮廓线托扶着它。 江随云带着她停下飞掠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倚托着同一棵树,静静地观赏,那轮静谧的落日继续依恋地慈爱地注视着他俩,好像在向他们诉说着什么壮大而隐晦。 江随云和程熙情不自禁的互相看着对方的脸,他俩的脸都泛着红光,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这一刻他们感觉自己像在画中。 当他俩揉揉眼睛再向西看去时,那轮落日已经消失了,一切都被雾霭所取代,仿佛他们刚刚看到的那一场奇异的风景,恍然若一场梦境。 他俩奇异而又惋惜的再次互看一眼,反而共同笑了。世间的美好大抵如此,你看着它时,还以为它会永远依恋不会离去,可不过一个转瞬,它便消失的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只有心头曾有过的震撼和庄严会告诉你,它曾给你带来的深深烙印。 这一刻天地无言,世间静谧的仿佛只有他和她,周遭什么都在淡化,只有他和她靠得很近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片刻后。 “走吧。”程熙回头看他。 江随云却依然留恋不舍的望着早已没有了落日的西边天际,那种凝视、那种专注,仿佛只要是他够执着、够耐心,已经落下地平线的夕阳便会再次回头、再次冒出依恋不舍的脸似的。 程熙也不催,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 半响后,江随云才将视线从西边天际收回来,看向她,再次问了一遍,“你还是决定要去?” 程熙重重点头,只有这一点她是毋庸置疑的。 江随云摇头叹了口气,“好吧,希望你不会后悔。”将她的纤腰揽紧,江随云抖开他的黑色大氅,挡去了山顶呼啸的山风,尽量的选平稳的地势如飞而去。 太阳下山,夜风乍起,确实有些冷,程熙乐得躲在厚实的大氅里避风,只是浓烈的男子气息萦绕在鼻息间,让她的呼吸着实紊乱了好一阵。 飞掠过了一大片的峭壁山林,总算是到了有路的地方,江随云身轻如燕的缓缓降落,将她的双脚放回地面,程熙的两只脚用力地跺地面,怎么跺都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双腿直发软。程熙咬咬唇,高抬腿继续跺,跺了许久总算是觉得地面硬朗了。 江随云抬眼望了望四周,低头看她,道,“睡一会吧,还有很长一段路,免得劳累。” “不用,我还很精神。”程熙东张张西望望,对什么东西都新鲜都好奇。 “过会再精神。”江随云淡淡道,一只手出其不意地点了她的睡穴。 一只长臂轻轻一揽便拥住了她软趴趴软倒的娇躯,另一只手将两只手指放进嘴里吹出一声长啸,不久后就有一辆马车“嘚嘚嘚”地迅速跑近。 驾车而来的车夫戴着一顶阔檐斗笠,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半张脸,曲着一条腿坐着,嘴里咬着一根枯草,痞痞的斜身歪坐着,却能准确无误地在离他俩最近的地方一勒缰绳,骏马的两只前蹄高高抬起,马车稳稳定住。 他看到江随云,一声欢呼,“少主。”跃下车,向他直奔了过来。 江随云静静地站定着,望着飞扑过来的身影,眉头微微一蹙,少年便倏地停下了脚步,规规矩矩地在离他还有三步远距离的地方站着,推高帽檐,露出浓眉大眼,极为英俊地脸,视线却是停驻在程熙的脸上,待看清了她的面容后,浓眉竖起,不可置信,“少主,你……她……?” 江随云沉着脸,并不说话,言简意赅,“去苏楼月的‘秋舸’。” 少年皱了皱眉,却是不敢有任何异议,摸了摸鼻子,一震缰绳,马车滚滚而动。 第299章 她的蠢呆太没有底限了 车厢的摇晃不定中,江随云眸色复杂地看着沉睡中的她,此时的她睡的一脸香甜,手指轻轻拂过她的眉她的眼,不禁想起这一天一夜与她的相处,他迷惑,他不解,尤其当她抬头看他时,这双清澈的双眸里倒影着他的身影,平淡如水,波澜不惊,纯净简单的似乎她真的完全不认识他一般。 或许,她真的是天生的妖精么? 或许,她真的是天生就是他的劫数? 为何她与他曾有过那么深、那么复杂的恩仇,她却依然可以那么简单而自然的面对他? 这一天一夜带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愉快,自然也有从未有过的气结和荒谬,可是无论是生气还是快乐,对于早已心若坚石的他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麻木的他,居然因为她的一句话而将胸中的怒火点燃,也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暗自想笑,她居然能左右他的情绪。 江随云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自己,暗叹口气,闭上眼,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上,有一点他无法否认,他喜欢这样将她搂在怀里的感觉。 可是一合上眼,往事却又浮了上来,他的心陡然收紧,有两种力量在他的心间奋力拉扯,一片一片的撕裂着他的心房,透出穿肠而过的冰凉,以及乞求温暖的悲凉。 冰冷如山的面容依然冷漠如刀刻,可是双眉紧紧皱成的川字,和闪动着的瞳仁都在表露正在艰难下决定的他,是如何的纠结,丝毫不像他表面上那么平静。 马车外的声音由寂静转为喧闹,江随云知道他们已经进城,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可供他犹豫的时间已经不多。 江随云拉开与她的距离,带着抉择不下的怨气,想要孤注一掷,当看着熟睡如此香甜的她,仍是微微一愣,刚刚做好的决定再次动摇。 此时的程熙,粉嫩的面颊被他的体温捂出两团酡红,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如同婴儿一般安静无邪,小手竟还紧紧地拽着他腰间的衣襟,江随云冰冷的眼眸再次慢慢转暖,伏低头,轻轻地靠近她无意识中微微撅起的小嘴,淡淡的熟悉的幽香萦绕鼻端,让他的星眸黯了下去,忍不住想要触碰她。 程熙睡梦中被打扰,不高兴的皱起了秀眉,撅着嘴转开脸,寻找着不被打扰的地方,最后将脸藏在了他的肩窝里,轻呢了声,“滕紫屹,嗯,滕……” 江随云本来尽是温柔的星眸陡然收紧,好不容易汇聚的暖色丝丝抽离,徒剩下彻骨的惯有的冰寒。他不再有任何犹豫的牵起她莹白纤细的左手,放在冰凉的薄唇间,轻轻一咬,立时她的指尖便有一丝血红慢慢溢出,缓缓凝结成一滴,晶莹如红宝石。 江随云随即打开一个雕花繁复的古朴小盅,拔出盅盖,小盅的上端便冒出了丝丝的白烟,袅袅轻轻的,似有若无。 江随云将小盅慢慢接近她指尖的那一滴血,而后在一团轻袅的白雾中缓缓爬出一只细小的通体透明的小虫,小虫比最小的蚂蚁还要细小,如同世间最透明清洁的水珠一般缓缓滚动,当嗅到血液的气味后,那只小虫的触角轻轻颤抖,以极慢极慢的速度蠕动向那滴血液。 血红和透明相撞的时候,那团血红在扩大,膨胀,汇成了大大的一滴,摇摇晃晃挂在程熙的指尖,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坠落于地。而后那团膨胀渐渐缩小,越缩越小,再仔细看去,仿佛在被莹白的指尖贪恋的吸收了似的。 片刻之后,再仔细看去,血红和透明全都不见,那指尖只剩下了细小的一个红点,不细致端详,根本无从察觉。 江随云随即拿出了另一只小盅,依样打开,升起的是一团略带淡黄色的云雾,缓缓地从小盅里爬出另一只半透明的淡黄色胖胖的小虫,爬在盅沿懒懒的耷拉着,连触角都是萎靡不振的。 江随云将自己的食指放进齿间轻轻一咬,弥漫出来的淡淡血腥味道使得原本慵懒的淡黄色小虫全身一震,顿时竖起了脑袋,触角霎时挺立,手脚迅速地爬出小盅,直立在盅沿,蠢蠢欲动。江随云将自己的指尖缓缓接近淡黄色小虫,小虫感觉到了味道的接近,愈发兴奋,就在小虫即将饱食一顿的最后关头,江随云冷眉一蹙,狠心将那条淡黄色的小虫又戳回了小盅,随即盖上了盅盖。 仿佛压在心上的一大块巨石被移开了一般,他闭目长吁了一口气,可转而,想到自己最后做出的决定竟是这样,他便无法真正轻松。 江随云叹了口气,静静地凝视着她,嘲笑自己,到了最后他竟然还是无法完全狠下心来,他或许注定仍是要输给她…… 程熙浓密地睫毛微微颤抖,眨了眨眼,摇摇晃晃中她的脑子亦是昏昏沉沉的,过了半响她才慢慢适应。 近在咫尺的是一个陌生男人的身体,天青色的衣衫,令人无法忽视的男人气息,更加令人窘迫的是,她的手竟然抓在了对方的一块硕健的胸肌上,结实而性感,她的头更是压在了对方的肩窝里,还……还有另一只手貌似还依恋不舍地环在他窄紧而硬实的腰上。 呆滞中,慢慢回想起她似乎应该是跟江随云在一起,那她此时紧紧搂着的不就是…… 她竟然睡着了? 天呐!她的蠢呆是不是太没有底限了? 惊得睡意全无,程熙忙收回抓住胸肌的手,抽回揽住窄腰的手,猛然坐起,倏地离开他的怀抱,凉意飕飕袭来,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我……我……我,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睡着的,那个……那个……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回事……”程熙窘迫的想要扇自己。 “无妨!”江随云并不看她,清冷的声音却带着异于平常的暗哑,他从马车的暗格里取出一个墨蓝色的瓷瓶,从里面倒出一粒漆黑的小药丸,递给她,冷漠道,“该吃毒药了。” 第300章 难道滕紫屹在那艘楼船上 江随云从瓷瓶倒出一粒漆黑的小药丸递给她,冷漠道,“该吃毒药了。” “哈?哦。”程熙刚睡醒,脑子还在重启状态,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她睡眼惺忪眼神不好使,她总觉得那颗漆黑的小药丸上面袅袅着黑烟,看着就令人毛骨悚然,程熙睡眼迷蒙的眼神里有着本能的抗拒之色。 可清晰的理智在指挥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捻起那粒药丸,将药丸滚在手心里,程熙举高来细细端详,好奇问,“话说你这药丸是纯中草药成分还是添加了化学药剂?含汞量、含铅量都达标么?服用了解药后,应该就不会有什么副作用了吧?” 江随云听得一头雾水,眼皮都不抬,冷漠着一张脸,淡淡道,“不想吃你也可以不吃。” 程熙撅着嘴,无奈表示,“我也不想吃。可是不吃就见不到滕紫屹了啊。唉……要达到目的,总得有所牺牲,应该的。”说完,就紧闭双眼,“啊呜”一口就着口水将药丸吞咽下肚,再睁眼时,她的眸中少了惧色,多了洒脱,“一个时辰是吗?那我完事后到哪里去找你?” “只要你在找我,我就会出现!”江随云将她眸中所有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云淡风轻的脸上一如既往的淡漠和冰冷,但惜字如金的话中意味可真是霸气! 程熙毫不客气地别别嘴,“您可真牛逼。说大话也不打草稿,到时候要是误了我的时辰,我让你给我天天倒洗脚水我告诉你。” “你可以滚了。”江随云果然黑脸了,声音却依然是那样的不冷不热。 程熙却丝毫不怕他,讪讪道,“我当然会滚,但是你得告诉我,我到哪里去见滕紫屹啊,万一我找了一个时辰都还没找到,那我不是白瞎了?” 江随云的脸已经黑得不能再黑了,索性不再理她,弓着身子自己就下了马车,程熙急了,“喂,喂喂,等等,江随云,你等等我呀。” 程熙刚跳下马车,就看到了一片漆黑的水面,水面上看不见任何东西,原来外面的天竟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水面上细碎的星光偶尔一闪,当中最夺目的就是一艘大大三层楼高的楼船,楼船上面四周围全是灯笼,暖色调的灯光照耀着悠远缥缈的水面,江风吹拂着波浪,涟漪一波叠着一波漾向岸边,程熙觉得很冷,紧了紧自己的披风,仍然冷得发抖。 江随云却好像完全不为之所动,他就站在那里,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袖,吹拂着他的鬓角,也吹拂着他的大氅,那鼓起的大氅仿佛黑色的羽翼,霸气凛冽,展翅飞扬。 因为高,程熙只能仰视他,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又高,又远,漆黑的天空,漆黑的水面全都是辽阔的背景,而他则是孤零零一个人,融入这一整片的黑色。这场景令人印象深刻,如一幅空远而寂寥的油画,价值连城。 程熙突然发现他似乎与夜色很配,连背影都带着黑夜的孤傲和深邃,威风凛凛的,却也寂寞如夜色深沉。 不远处的楼船上顺风传来丝竹琴声,一串接着一串如珠落玉盘的声音缓缓流泻,似歌似泣,婉转悠扬。 程熙略一迟疑便循着琴声处走近几步,才看清那高高的楼船上所有的大红灯笼上皆龙飞凤舞的写着一个大大的“苏”字,最高点三楼阁楼上最大的那只灯笼上则写着苍劲有力的一个“寿”字。 今天做寿……苏……苏楼月? 原来,这就是苏楼月办寿宴的楼船,果然气派。想来今晚这艘楼船上应该是高朋满座,胜友如云了。 程熙回头仰望一直如雕塑般站在一个点上便半天不动的江随云,语声染着些许落寞,“你带我来这儿,难道滕紫屹在那艘楼船上?”跟苏楼月在一起? 江随云却并不看她,撇下一句,“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而后转身就走。 程熙低着头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再抬头时,眸中已经只剩下了坚定,她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没有一分一秒可以用来浪费。如此一想之后,程熙简直是用跑的。 走到光亮处才发现,苏楼月搞得这个生日party排场真心不小,光是这一艘大楼船就如这个时代的航空母舰般威严硕大,连上船的方式也是关卡重重。 首先所有来宾得过安检,临时搭的牌楼一般的大门前一边站着一溜的长矛守卫,那些守卫跟旁人家的那些门卫还不一样,个个高高直直,目光锐利,连手上持着的长枪都显得正规气势一些,别的门卫站在门边只是硬邦邦的如呆木石头,可这两溜门卫专业挺拔,就他们站军姿一般的那副挺立姿态,就已经很是巍峨了。 宾客过了这一道安检,然后会有专门的侍卫带着你乘坐一艘快船靠近那艘楼船,而后跟随而来的随从被送上护卫舰一般的周边楼船,主客跟随着楼船上的女官登记礼单之后,方可以入内。 很明显,那艘主楼船只有相当身份的人才能搭乘,负责迎宾的是四个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他们笑容可掬的站在甲板上与前来的客人攀谈,一副主客尽欢,其乐融融的模样。 程熙站在不远处观察够了,就大步上前开始走第一道程序,她款款而至,将一张明快耀眼的俊颜显露在了灯光下,一双乌溜溜的明眸四处环顾,透出强烈的好奇意味。 程熙一路仰着脑袋就顾自己往里走,果然被尽职尽责的交戟门卫给拦了下来,负责人苏青赶紧走上前来仔细端详想要擅闯而入的是何许人也。 苏青受郡主之命在此迎宾,实则是排查一些安全隐患。今晚来的皆是贵宾,所有来客均在数日前就将拜帖和请柬送至府上,他这里也有一份详细的来宾名单,务必保证不会放进任何一个可疑人士,搅乱了寿宴。所以苏青所负责之事说简单也简单,却也容不得出半点纰漏。 第301章 盗骊的皮相比较上乘 见到有人不递请柬便往里闯,苏青右手按住刀柄大步一跨就皱眉拦在了程熙的跟前。 程熙猛一个急刹车,差点撞上来人的胸膛。 苏青拦下他,低头一看却见冒冒失失往里闯的竟是一个相貌秀美非常的少年,柳眉杏眼,肌光如雪,相貌极其耀眼。他的身量较为娇小,身板纤弱,气质却出奇的纯净,如同清泉一般明晰,不仅气质高华,神态更是娇俏动人,一见之下令人不觉心神一荡,竟然是目眩神迷,再也不能移动目光。 苏青虽然常年征战沙场,鲜在上流交际圈中打磨,但是起码的眼光还是有的,眼前的这位少年一见便知,绝不是普通殷实人家能够调养出来的人物。 可他却偏偏只有独身一人,半个随从都没有,头上的玉冠虽然名贵,但是身上的衣衫和腰间的玉佩却都是平常之物,且面生的很。关键是他并不在宾客之列。 苏青一时拿不定主意,于是礼貌却也公事公办地道:“这位公子,请问有请柬么?” 程熙仰仰脑袋,任性而傲娇道,“没有!”而后睥睨的斜眼瞟着他,认真的询问,“怎么?没有请柬就不让进么?可我一定得进去!” 程熙问的很客气,很认真,但是以程熙这样的长相、这样的气度,在这样的场合下,问出这样的问句,听在旁人的耳里,却是十分的盛气凌人和嚣张霸气了。 “这……”苏青犹豫了,不知为何眼前的年少公子虽然身上并无骄纵之气,可总让人觉得有一种仰之弥高,望之弥远的气质,他虽然并未透露出跋扈的模样,却自然而然的带着只有上位者才有的睥睨天下的骄傲,那种骄傲不是行之于外的表象,而是深入骨髓的自信自尊,纵然是温和如水,水面下也是暗藏着波涛汹涌。 关键在于他的神态自若,毫无一丝怯懦不安的神态。苏青记得,郡主曾经警告自己,这样的人最是危险,定要留心。 苏青躬身向他作了一个揖,谦逊道,“公子稍等,末将请主事人亲自来迎接公子。” 程熙听完就皱眉了,怎么这么麻烦?着急道,“那你快点哈,我赶时间。” 苏青是一路狂奔回去找人的,因为一个陌生公子的闯入直接叨扰郡主肯定是不行的,满堂的宾客亦是个个身份尊贵,他一个小小的偏将如何能够支使? 正急得满头是汗,突然看到了悠然倚靠在角落里的盗骊,他的宽袖如云翻飞,他的尾摆如水纹摇曳,身影隐在阴暗处,几乎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但苏青依然一眼就能判定,此人便是跟着滕驸马上船的盗骊。入场之前,他们还打过一次照面。 盗骊虽然是熙公主的侧夫,但是在苏青这种沙场悍将的眼中,就是一个以色事人的男宠身份,不过就是他的皮相比较上乘,被地位最为尊贵的熙公主看中了而已。他的身份地位虽然远远在苏青之上,但是从骨子里,苏青是看不起他的。在苏青的认知里,盗骊跟京中勾栏坊肆内那些任人玩弄的男优无差,只不过盗骊是专供熙公主一人玩弄罢了。 想及此,苏青于是大着胆子就跑到了盗骊的身后,喘了喘气,道:“苏青见过盗骊大人。” 目光无焦距的望着浩淼黑沉的水面许久许久,深深沉浸在自己思维中的盗骊丝毫未察觉苏青的接近,这一番被打扰,瞬间回神,侧脸看他。 苏青言语礼节上虽然做到了起码的尊敬,但内心深处对他却并无半分敬意,所以一直是平视着对方,盗骊这一回眸,苏青内心猛然一怔。 黑夜中,盗骊的双眸清晰明亮,却又静如止水,望之如水中暖玉,温而不燥,沉稳而温和,仿佛世间万事都不会在他的心里拨起一丝涟漪,不会在他的眸中敛起一丝波澜似的。 四目相对,苏青的心扑通扑通猛跳,他的目光虽然温和并不咄咄逼人,却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苏青瞬间觉得自己从内心到身体全都像是被剥光了外衣般,透出一阵冰凉,凉之入骨。 再不敢与他平视,而是情不自禁的便低下了头颅,垂下了眼帘,仿佛打扰了他,便应该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情一般。 盗骊则是静静地看着他,淡然笑问,“苏将军,有何指教?” 盗骊问得客气,可那淡淡一笑却显得格外邪魅耀目,好似洪荒妖者从天而降,笑看人间汝等之愚笨。苏青的腰板再次弯了又弯,明明没有什么在压迫他,可他就是觉得透不过气来,直不起腰来,一开口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紧了紧拳头,才像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吞吞吐吐道,“小人,小人……小人想请盗骊大人帮……帮个忙。” 盗骊挑起一根眉,微微转了转眼珠,淡然一笑,低声道:“乐意效劳。” 苏青顿时觉得诧异,脑子还没想好,嘴巴却快一步的问出了口,“盗骊大人不问问帮什么忙,就答应了吗?” 盗骊微微一笑,仿佛一道清泉流过林间山石,让人陡生幽雅宁隧之感,他目光悠悠看向远处,淡然道,“想必是有人在前面闹场令苏将军为难了,苏将军不想得罪人,却又职责所在不敢轻易放人。所以得找一个更大点的替罪羔羊,在下的身份地位恰好合适。” 苏青闻言心头一惊,抬眼见盗骊唇边虽挂在一抹微笑,但眸中却毫无笑意,便知自己的这点小算盘在还未开口前便已被这位聪慧过人的盗骊大人看穿看破,不由神色尴尬,飞快地转动脑筋想着该如何解释,才能自圆其说。 盗骊眸中眼波轻动,表情柔和,伸手拍了拍苏青的肩膀,淡声道,“走吧。” 苏青愣了一愣,快走两步赶紧跟上,不自觉的仿佛他就会听从他的指挥去做,不自觉的他便会自动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这是一种天然形成的尊重和服从,无关于身份,只源于气度。 第302章 亲人呐总算是找到组织了 苏青一路小跑的跟在盗骊的身后,但见他面如冠玉,眸如星芒,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与慵懒之意,不时之间被他随意的看上一眼,便觉得清冽如泉。 两人坐上快船,船夫接到苏青急急地指令便撩起袖子拼命摇橹,快船乘风破浪迅速逼向岸边,可盗骊依然一副慵懒随意之态,他宽袖轻拂,目光悠悠,看向苏青时就像个家中长辈一般淡笑着念叨他,“听闻苏将军家中高堂催婚催得紧,未婚妻尹家小姐对你亦是青睐有加,妙龄女子的青春有限,苏将军虽然志在四方,但还是不要多耽误为好啊。” 苏青微怔,半响后才羞愧万分的垂低脑袋,连说了三个“是”。并不是苏青认为他真的在耽误尹家小姐的青春,而是他惊骇于眼前之人的洞察毫末,竟能对如此细枝末节之事都能了如指掌,怎能不让人对他肃然升起万分的敬畏之心?! 苏青自认跟随郡主已有八年之久,十五岁参军从最末流的小兵一路慢慢摸爬滚打成今日的六品偏将,其中的心酸艰辛自是不足与外人道也。苏青曾有整整两年担任过郡主的亲卫兵,后被提拔为偏将,向来深得郡主的信任和倚重。可即便如郡主也不可能会知道他家中病重的老母时常催婚,亦不会知道他有个自小便定了娃娃亲的尹家未婚妻。 可是眼前之人却知道,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得锋芒不露。盗骊是不可能预先知道今晚苏青会找上他的,一切都是偶然,一切只是临时起意。 所以这才惊人! 只能证明盗骊的消息源之广,他本人之博闻强识已经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了。 苏青刚刚竟然还从心底里看不起他?!为此,他深深的羞愧,为自己的有眼不识泰山感到万分愧疚。 盗骊却是一脸温和的看着他,仿佛他所有的心理活动他皆能一一看穿,却并不道破。面上还特意带上了和煦的微笑,可苏青却是连再多看他一眼都不敢。 快船靠岸,盗骊率先一步起身,苏青躬身尾随其后,踏上岸的那一刻,苏青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诚恳万分的致歉,并郑重其事道谢,“有劳盗骊大人了。” 盗骊唇边挂着一抹微笑,如明月初霁,清泉石流,温和道,“举手之劳而已,苏将军不必放在心上。”说完,便抬眼望向了临时搭建的牌楼。 霎时。 盗骊颀长挺拔的身躯瞬间僵硬。公主?! 那个撅着嘴垂着脑袋不耐地踢着地面的可人儿不正是御宸熙?!小小的脸庞因为生气鼓成了包子状,微微竖起的柳眉彰显着她此刻的烦躁,时不时抬头望望远方,眼睛里却依然闪动着毋庸置疑的好奇味道。可不就是令他魂牵梦萦,差点焚焦了整颗心的御宸熙么? 远远的,其实并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盗骊却认命的发现,她的倩影早已烙在了记忆的深处,此生再难清除。 视线在空中相撞,程熙起初还楞了一下,揉揉眼再看,确定真的是那双漂亮邪魅的狐狸眼,和清淡如玉的俊颜后,俏脸上扬开大大的惊喜笑容。 二话不说,程熙扑着向盗骊奔过来,那模样就像是迷途许久的流浪小狗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主人一般,那撒开四蹄飞扑而来的兴奋和激动,神采飞扬,明快洒脱,那张扬的笑脸让人觉得这天地间竟是如此的宽阔,连冰凉的江风都似乎是温暖和煦的。 “盗骊——盗骊啊——盗骊——”程熙高声大呼,止不住内心的激动,拿出百米冲刺的劲头一阵狂奔。亲人呐,亲人呐,总算是找到亲人,找到组织了,呜呜呜呜呜呜……她都热泪盈眶了。 程熙带着巨大的冲力直接撞进了盗骊的怀抱,她都能听到因为猛烈的撞击而从盗骊的胸腔里发出的震耳回响。撞完之后还不够,小脑袋挤进他的胸膛里蹭啊蹭啊蹭啊蹭…… 盗骊张大了双臂,迎着她,就像是在迎接全世界。 当那强而有力的撞击震动他的心脏时,那里仿佛才再次开始了跳动。“扑通,扑通,扑通……”盗骊感觉到自己响亮的心跳声,他的生命如同枯木逢甘霖在这一刻重新焕发出了生机。 长臂一搂,紧紧地抱住她,仿佛怕一松手,她便会消失在空气中似的,胸口快速地起伏着,“公主,真的是你么?” 程熙的头被他按在胸前,脸贴着他淡淡萦绕着幽幽药香的胸脯,他颤抖的声音如梦魇一样钻进她心里,心脏顿时想要跳跃出胸腔,与他之前所有的芥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能够最真实的感受到他对她的在乎,他对她的担忧。 于是,她也伸手轻轻搂住他的劲腰。 或许,在她消失的这一段时间内,担心她、思念她的并不止滕紫屹一人。 感受到她的手臂轻轻揽上他的腰,柔软纤细的触感令盗骊身体僵了一僵,有一种喜悦从心底油然而生升至心尖,他更紧的抱住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他从来没有这样失控过,心跳早没了规律。 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失态的,但是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唯有经历过才知其中万千滋味,此时此刻,他只想要紧紧地抱着她,不愿放开,只有抱住了他的心才不会那样的痛、那样的空。 “盗骊……”抱得足够久了,程熙试着小声唤他。 可他却像是个足够任性的孩子,一旦抱住了心爱的玩具便不管不顾的恒久拥有。 片刻后,低低的、沙哑的嗓音才从头顶幽幽传来,“以后不要再那么任性了,真的不要了……”求你。 那样抓心挠肝的忧心忡忡,那样焚心摧髓的患得患失,他已经不能承受再多一次了,盗骊把沉重的头埋进她的脖颈间,急促地低喘着,真实的吸吮着她身上幽幽的独有清香,盗骊才能相信他抱着的就是她。 他的公主回来了,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这让他感恩戴德,这让他勇敢承认,他可以为她输得一败涂地,也在所不惜。 “盗骊啊,滕紫屹呢?”程熙从他怀里努力抬起脸,当务之急的抓紧时间问。 沉默。 连近在咫尺的心跳似乎也突然慢了半拍。 第303章 打得他们嗷嗷直叫! 然后盗骊轻轻地推开她,垂眸,却并不看她,漂亮的狐狸眼在黑夜里闪着一丝狼狈和躲闪,更多一层异样的复杂神情。不过很快,他便清醒地问她,“带公主去见他,还是让他来见公主?” 程熙看着盗骊闪着复杂神色的眼,不安地问,“滕紫屹,他……跟苏楼月在一起,是吗?” 她的小手抓紧了他的袖子,仿佛那一个支点是可以带给她一丝丝力量的,可如水的秋眸里写着的一抹警惕和小心依然道出了她内心的些许惶恐。 盗骊浓密微翘的睫毛慢慢垂下,视线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抿着的樱唇上,这个邪恶而暴虐的女人拥有着欺世骗俗的清雅绝伦之美,而今邪恶和暴虐不再,连游戏人间和玩弄感情的放纵和浪荡也不再,换之而来的是痴情,是单纯,是美好。 只不过,她痴情的对象却只是滕紫屹一个而已。 盗骊的视线落在她如同花瓣一样柔嫩的唇上,喉咙一干,忙生生地将自己的视线从她脸上扯开,狠了狠心道,“是。” 程熙不由揪紧了盗骊的袖摆,愣愣的看着他,却在讷讷不确定中带上了一抹坚毅,“那你带我去见他……和苏楼月吧。” 程熙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打气。 不就是抢男人么,哼哼,姐姐我虽然从未干过这行当,但是人生难免第一次。 而且程熙坚信,是她的自然就是她的,而且必须是她的,她绝不会拱手相让。 而如果不是她的……如果最后滕紫屹选择的不是她,她也必须努力争一争,至少不给人生留遗憾不是?! 想定之后,惶恐和不安不再,程熙的双眸洋溢着的是笃定和从容。 就在盗骊和程熙紧紧相拥的这一短暂时间内,整个周围的现场仿佛全都当场石化,凝固不动,所有人的表情定格在惊讶、惊诧、惊吓和惊悚中间徘徊,不知道的一定认为这些人全都见了鬼了,而且全都被鬼抽走了灵魂,只留下一个个惊吓过度的躯壳。 一直等到盗骊护着程熙往里走之际,苏青才合上自己即将掉落在地的下巴,回过神来,问:“盗骊大人,你……你你,和……他,他他他他他……”苏青咬着自己的舌头,结巴了半天硬是瞠目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可是听说嫡长公主御宸熙妒性和占有欲都是变态的强,她喜欢的男人别说被人染指了,即便是多看两眼也会被抓走剜了双眼,可这个盗骊怎么敢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的……还……还是跟一个男人…… 虽然这个男人确实是秀气的柔嫩了一些,但再娘的男人也还是男人……这盗骊大人口味怎的如此独特…… 盗骊清淡的目光扫了全场一眼,温润如玉的声音轻轻巧巧的扔出一个重磅炸弹,“你们都眼瞎么?连熙公主殿下的尊驾也敢拦,你们的脖子上都长了几个脑袋?!” 盗骊的语气轻轻淡淡的,仿佛在说今晚的风挺大,今晚的月不够圆。可是他的话音未落,“噗通,噗通,噗通“所有人全都腿软趴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如末日降临般的重压压在他们的背上,大气也不敢出。 程熙看了看这群仗势欺人的家伙也是来气,将手伸进盗骊的大掌间,嘟着嘴道,“盗骊你摸摸我的手,是不是很冰很凉?这群人让我在这吹了半天的江风啊,冷死我了。”说着,程熙还可怜兮兮的抽了抽鼻子,一副受寒严重的样子。 盗骊的俊眉一轩,听闻这些人竟敢冒犯她,更是怒火难耐,冷脸一扫众人,寒声道:“我想你们这些人的性命应该不必回禀楼月郡主了,相互绑了,死罪。” 众人还在磕头喊着饶命,盗骊却是沉着脸,惊摄人心的眼神扫视众人,最后落在了苏青的后背上,清冷道,“苏将军,得罪我可以,但得罪熙公主不行,谁都不行!”说完,抬头扬声道,“来人,押走。” 黑暗中,四周传来纷乱急促的脚步声,仿佛有很多人突然从街头街尾冲过来,暗沉的江边顿时亮如白昼。 所有人呆呆的抬起头来,失措地望向四周,全是举着火把的黑衣人,虎视眈眈地将他们包围起来,有一个人走进包围圈内,向盗骊弯腰行礼,看到程熙之后,更是大吃一惊,立时跪地行礼,而后所有黑衣人整齐划一的默声跪地,行完一礼后再闷声站起,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整齐而有节奏,足见训练有素,军纪严明。 盗骊并不看他们,只是对着带头的黑衣人沉声道,“在场所有人一个不留。不必等到明日了,也不必过来回话了。斩!” 程熙那双黑亮剔透的明眸望着突然冒出来的大批黑衣人,滴溜溜一转,想了想后就明白了,滕紫屹和盗骊之前遭遇过江随云的伏击,这群人一定是潜伏着随时准备接应和围剿的,自然个个皆是高高手,难怪气度如此沉稳而又戾气爆表。 看着他们一人一个像是大人拎小孩一般将这些门卫拖走,程熙甩了个眼神给盗骊,娇俏的叉着腰,顽皮道,“可是,我怎么想打他们屁股呢?盗骊啊,能不能打他们的屁股啊,每人二十下,打得他们嗷嗷直叫!” 苏青不觉诧异的抬头看向她,熙公主的声音清婉,虽然言语任性,可是那种娇嗔的动人神态却让人觉得心神一荡,她竟然会出言饶了他们的性命?! 这不太符合熙公主一贯的行事作风啊!!! 盗骊却是早已习惯了她的“心慈手软”,无奈地看着她,征询着她的意见,“殿下,真的打二十大板就够出气了?”以盗骊的睿智和玲珑自然能够猜想到,她故意的装可怜就是为了寻个名目可以光明正大地惩处这些人,顺便连消带打的震慑一下楼月郡主。 毕竟,她是公主,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而苏楼月军权再大也是臣子,尊卑有别,在京都这片天子脚下熙公主还是可以完全拿捏她的。 第304章 果然是一出好戏呐! 可程熙却是顽皮的笑笑,眨了眨眼睛,道:“哎呀,给苏楼月一个下马威也要适可而止。好歹人家今天生辰,不能太过分不是?” 回眸扫了那些人一眼,程熙撇撇嘴道,“可怜了,谁让你们是苏楼月的人。”而后,用手肘捅了捅盗骊,眨眨眼,“盗骊大人,麻烦重下一遍指令呗。” 盗骊无奈地笑了,依言照办。 坐上快船的时候,程熙拉着盗骊的袖子,轻声道:“盗骊啊,万一,我是说万一最后滕紫屹鬼迷心窍了,你可得给我撑足场面,要不然我就是自个儿闯上门丢脸来了,知道不?” 程熙说得轻松玩笑,那一低头时的侧颜略微黯淡,明显有些失神。她没有看到盗骊那不以为意的转眸看她时,微微愣住和牙根酸涩的样子。 其实程熙鲜少表现出这种内心的脆弱,可就是这种不小心露出的脆弱却带着极强的冲击力,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到而已。 就在程熙步步靠近滕紫屹的时候,滕紫屹确实正和苏楼月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他们俩在船头时密谈了些什么内容,所有人只知道,滕紫屹上得船来之后,在那样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了苏楼月一眼,目光只停留了须臾,苏楼月便缓缓移步向他靠近。 两人一前一后立在船头,两人的侍卫将船上众人和他们隔绝开来,免得他们的谈话被不相干的人听到。 所有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在远远观望和八卦猜测,他们看到滕紫屹始终背对着苏楼月,一只大手随意的撑在腰间,颀长笔挺的身形透出独一无二的优雅清冽味道。或许是滕紫屹刚好站在一盏灯下的缘故,所以他的周身才闪动着那样炫目的光芒,带着无人可以比拟的雍容沉淀和沉静端方。 默默地,苏楼月走上前去与他一同看向水天一色的汪洋水面,滕紫屹欲言又止,苏楼月轻挽秀发,两人和谐却又默然的站了许久。 后来,两人开始交谈,不疏离却也并不亲密。不过一盏茶功夫,两人之间就像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一般,各自走开,从两人淡然的平稳神色中都看不出喜怒,更瞧不出丝毫端倪。 与此同时,宴厅里音乐响起,寿宴正式开始。 所有看热闹的人群讪讪地躲避着两人的目光,假装着很热情,正忙于相互攀谈的模样,三五成群的走向宴厅,顿时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主位上自然坐着今晚的寿星楼月郡主,而陪坐在主位之侧的赫然正是熙公主府的滕驸马。 只见今日的滕驸马也是盛装出席,一套衮金紫衫是他的标配,腰间束着条绣金黑腰带,将原本完美修长的身材映衬得越加挺拔俊逸。一张划破苍穹般清冷雍容的俊脸汇聚着天地合一的灵气,却又英气逼人,清雅的脸颊带着惯有的睥睨和尊贵,令人不敢直视。 谁都无法否认这如天人般的男子竟是如此的出众,那些贵女、小姐们的眼睛仿佛不听自己使唤般粘在他的身上,固执地不肯移开。 此时暖场的歌舞已经结束,众人惊喜的发现期待已久的羽千荏已然换好了衣衫,来到了宴厅中央,他缓缓对着主位上的二人婀娜行礼。而后,羽千荏喊了一声,鱼贯而入几位绿衣小倌,手上抱着各色乐器。羽千荏摆出一个亮相之后,就在音乐声中舞了起来,仪态万方,那仿佛燃烧生命的热情舞蹈令人完全沉浸。明明是男子,可羽千荏的舞姿却是灵动而飘逸,他手持琵琶身姿如仙,身材纤细姿态优美,舞衣所过之处步步生莲,遍地生花。一身雪白衣袍,不显半分庸俗,只觉得羽化升仙,脱尘绝世。一脸的倾国之色,迷人众人此生难忘。 这才明晓,为何他才是京都第一男优,当真是绝代尤物,果真是名不虚传。 一舞作罢,羽千荏走到苏楼月身边,端起酒杯敬了一杯祝寿酒,然后便懒洋洋地坐在了苏楼月身侧的地上,那慵懒性感的美姿令多少女子动心,恨不得立刻将他拖往床榻。 一时之间,场下众人皆是在一杯接着一杯地拼命灌酒,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压住内心的蠢蠢欲动,才能将被那倾城舞姿撩拨起来的欲念缓缓冷静下来。众人皆道今晚不虚此行,却没想到更大的惊喜还在后面。 就在大家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之际,宴厅的舱门被推开了,一个身着墨绿色长袍的俊美男子款款走了进来,俊秀如山川的美颜夺人眼球,麦芽色的面容晶莹剔透,眉目如画,薄唇溢彩,如同流瀑似的黑发光可鉴人。他身上穿着一件宽宽松松的长袍,修长唯妙的身材藏在宽松的袍子下,更透出雅致的性感和如玉的气质。 男子并不多言,缓缓走到了琴案旁边,就开始调弄琴弦松紧。 场下有一人惊呼出声,“那人好像是柳遇树……熙公主府的柳遇树……天呐。” 此言一出,宴厅里的私聊和八卦便停不下来了,几番来回揣度之后便交流出了一个大致的共同猜测,那就是楼月郡主一定是故意的,让熙公主的侧夫在她的寿宴上当琴师,不就是为了纯心羞辱熙公主么? 话说熙公主如今重病卧床,早已鲜少露面。想来病情严重,很多事情也皆是管不住也顾不上。要不然,怎的滕紫屹会纡尊陪坐,柳遇树会降贵娱宾?刚刚她们似乎也见到了四大侧夫之一的盗骊……这熙公主府的出色男儿今晚可都成了楼月郡主手中的玩物了…… 没想到终日里被熙公主藏得极好的几位妙人,今晚全都得以相见,楼月郡主的这一场盛大生日宴会就是一出鸿门宴,专为给熙公主添堵啊。 果然是一出好戏呐! 如此一想,众人的酒便喝得更是畅快了。相互敬酒时,那嘴角藏着的浅笑全都藏着路人皆知的深意。相熟的几人彼此挑了挑眉,那份雀跃和激动,完全就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第305章 贱人的确有副好样貌! 柳遇树不急不慢调试好之后,只淡淡说了一句,“柳某献丑了,谨以一曲《平湖秋月》恭祝楼月郡主福寿绵长。”而后,玉指轻挥,一串如玉珠落盘的琴声应手而出。场中的皆是名门贵女,其中不乏有琴技出众者,本对于柳遇树的娱宾权当消遣,可是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当柳遇树手下的第一个音符出来之际,便是耳朵一亮,双目闪出异光。只听那琴声悠扬婉转,指法更是炉火纯青,只见他十指尖尖,动作优美,手中出来的音符更是动人心脾。 转腕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那旋律柔和之至,宛如一人轻轻叹息,又似朝露滴露花瓣,晓风轻拂柳梢。琴音回环往复,只听一遍就能让人沉浸。 弦弦掩抑声声思,如怨如慕,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即便是不精通琴曲之人,亦能被这琴声带入到如泣如诉又悠扬婉转的音乐世界中去。顿时觉得心神摇曳,情绪膨胀。 如果说刚刚的羽千荏给诸人的眼睛经历了一场视觉盛宴的话,那么,柳遇树就是用高超的琴技给众人的耳朵来了一场华丽的洗礼。 却在此时,满场寂寂,唯有琴声空灵悠扬之际,门口传来了声声骚动,那种极压抑却又完全遏制不住的骚动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就在众人抬头张望是哪个不开眼的打扰了雅兴,又是哪个不知趣的竟然冲撞了楼月郡主的寿宴时,跃入眼帘的赫然竟是那样的一张脸。 目光的聚焦处,一个纤细俊逸的身影缓缓而入,她一身男装,飘逸风流,眉宇凌厉,发型利落,坚毅优雅的姿态衬托出英气飒爽之外的袅娜,搭配她那张眉目如画、风情万种的颜,举手投足气场尽显,一颦一笑,仪态万千,滚滚红尘,她的出现便是焦点。 小巧精致的脸庞,灵秀动人的双眸,如同幽兰一般的气质,让她的脸庞充满英气的时候又不失小女人的温婉,长发高高的挽起,露出来雪白的脖颈,美目流转之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仿佛只要是她往那里一站,便如同是一道风景线,那种目光所及,似乎百花都会争艳的感觉让人油然而生羡慕之情。她的身上有着身居高位者自然养成的霸气和风华,因为她顾盼间的娇俏,又流露出来一种世间万物不过是脚下浮云的尊崇与灵动。 她天生的灵气,养成的霸气,和骨子里透出的娇气,让她浑然一体有一份独属于她的娇蛮之感,却并不令人讨厌。如果她不是御宸熙的话。 苏楼月坐在最高位,举目远眺,最早看到她的出现,要论第一感觉,苏楼月的心底只给出了一个评论:“贱人的确有副好样貌。” 侧脸余光瞟向滕紫屹,一向雍容淡定处事不惊的滕紫屹,此刻目光定定,不但没有露出来往日的宁静致远的气度,反而是眼神浓烈,神情怔怔,似乎被人重重射击了心脏一般,眸子间凝着一层浓浓的惊艳的光芒,那光芒的尽头,便是此刻突兀现身的焦点人物,御宸熙! 苏楼月内心溢出难以言说的满满苦涩,突然便有一种脚底冒出寒意的感觉,让她情不自禁地通体一颤。 因为她再了解不过滕紫屹了,哪怕他此时努力装出波澜不惊的模样,哪怕他此时极力克制住了内心的心潮澎湃,但依然管理不住自己那惊喜与兴奋的眼神。她苦笑,此时的滕紫屹如若不是与她之间有着协议,此刻怕是早已按捺不住激动万分之心,饶是沉稳温润惯了的他也会不顾所有人的目光,不顾所有人的感受而飞奔上前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是的,他想抱住她,紧紧的抱住她,将她的每一寸骨头全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是的,他想抚摸她,轻轻的抚摸她,看看她是否毫发无损,是否受了些许委屈? 可他却不能够。 他既然答应了苏楼月,他便会做到!这便是滕紫屹。 苏楼月看着滕紫屹因为紧紧捏住而青筋隆起的双手,眼眸里闪过一丝刺伤,转眼间又消失不见。真没想到,御宸熙竟然真的会出现。 苏楼月嘴角微勾,沉稳安静地看着御宸熙如一个好奇的孩子一般缓缓进入宴厅,如同她强势进入她与滕紫屹的生命之中一般,当年的苏楼月太傻太天真,才会纵容她的自私贪婪,如今自食其果,却已为时已晚。 但苏楼月不会让历史重演。御宸熙欠她的,一分一毫都不能少的要她自己如数偿还。而苏楼月曾经受过的伤痛,也一丝一毫都不能少的要她也全部品尝一遍。 如此想后,苏楼月轻拢秀发,缓缓而起,微微一抿唇角,面容收整时,那种威严,正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王者,才会有的英武气魄,莲步轻移,却也能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程熙轻皱了眉头,微微闭了闭眼才能适应这宴厅如白昼般的明亮,抬头往上看,一眼就看到了气质温雅,器宇轩昂的滕紫屹。他的朗眉星目,他的雅人深致都是那么的独树一帜,可以在人群中让程熙一眼便锁定住目光。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是当看到他真的与苏楼月在一起时,程熙依然感觉到一阵熟悉的窒息的疼痛,不由分说的控制着心脏,才能稳步的继续踏入。 当她的身形从黑暗中显露到了大庭广众之时,程熙能明显的感觉到有一道目光向自己射来,就好像刀子一般刮在她的身上似的,旋即,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都跟着向她汇聚袭来。 是的,那是苏楼月的目光,程熙抬目与她对视,只一眼便有种利刃插心的感觉,更何况随之而来的还有那么多不善的目光。 身后的盗骊随即上前,并肩与她同行,似乎是在给予她鼓励。程熙不由微微勾起唇角,脸上带着一抹嫣然,坦然的回敬着所有的目光。其间,睥睨地对上苏楼月那瞬间回归如纯净湖面,却又明显带着玩味的目光。 第306章 今晚的好戏如此精彩纷呈 这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程熙发现苏楼月在与她对视的过程中略略瞟向了身侧的滕紫屹一眼,旋即再看向她时,唇角涂上了一抹自信从容的笑,好像在笃定着什么,有着骄傲而胜利的味道。 程熙分明感觉到了苏楼月笑意正浓的眉眼里那份冷傲和勃然。确实,在全场最亮最高最耀眼的位置,是她和滕紫屹并肩而站,他们站在同一个高度俯瞰着世间的繁华,和她意外突兀的闯入。 程熙不由抓紧了手中的袖角,目光透露着淡淡的隐忍,那种混杂了太多情感的情绪,让程熙抿唇,努力的平静下来,至少不能输了气场。所以她优雅从容的站直,犹如无坚不摧的勇士,如果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人生的惨淡,那也请用俯瞰睥睨的目光去面对。 “熙公主?陛下不是说她重病卧床,让我们全都谢绝拜访的么?怎么看着挺精神的,一点不像得了什么重病的样子?难道传言有假?” “嘿,管她病不病呢。反正今晚一定有好戏看了。你说熙公主这时候杀过来是不是收到风声来抓滕驸马的?毕竟连我也知道滕驸马和楼月郡主之间的不清不楚。待会会不会大打出手?你压谁赢?” “我猜,熙公主是不是带上了成千上万的禁卫军来的?想要以权压人,毕竟不管滕驸马的心在谁身上都无所谓,熙公主毕竟是滕驸马的妻主。” “或许,今晚之后滕驸马就会被休弃也不一定哦。” “天呐……那不正合了楼月郡主的心意?难道,楼月郡主大肆抄办这一个寿宴,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惹怒熙公主?” “对啊对啊,熙公主性子不好,脑子也一样不怎么好,说不定就中了楼月郡主和滕紫屹的计了。天呐,没想到今晚的好戏竟然如此精彩纷呈呢。” …… 一路走过,一路的八卦之声,程熙却一路只看着滕紫屹一人,耳边的非议犹如烟花一般,虽然绚烂而过,却在漆黑的夜空中留不下丝毫印痕。程熙始终优雅淡然的样子,凛然不惧,迎视着苏楼月的目光清亮。 两人离得足够近了,苏楼月翩然而笑,面色淡然,屈身行礼,“楼月小诞,能蒙熙公主殿下亲临,实在是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与程熙即便穿了男装也有些迷离美感的楚楚动人不同,苏楼月有着一双电力十足的凤目,只一眼就能抓住你的视线。那立体的眉毛让整个英气的脸部更加有轮廓感,自然延长的鬓角令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略微挑起的弧度更显女人风情,沉稳的大地肤色令她的锐利双眸更加迷人深邃,配上她坚挺的翘鼻,整张脸顿时明亮而又有生气。 只见她款款走近,威风凛凛,却没有失了贵气与亲和。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气概,让人叹服。她的凤目目光炯炯,亲切大度的走上前,自然而然的牵起了程熙的手,而后大手一挥,爽朗道,“请公主殿下上座。”那种洒脱不羁的动作情态,那种俊朗的飒爽英姿是可以让人一眼便倾慕的。 回眸间,苏楼月的眼底藏着一抹挑衅的味道,那其中的意味深长,一看便知。 程熙任由苏楼月牵着,迎接着无数目光的袭击,扬起了面孔,面色坚定而从容。 很快,主位增添了两个座位,苏楼月和程熙坐在中央,滕紫屹和盗骊分别坐在他俩的左右。 和她的强作镇定想比,盗骊显得更为儒雅卓尔,他始终不卑不亢,微微一笑,顺势坐到了程熙的身侧,一落座便举起了酒杯,为自己的迟到而敬了寿星苏楼月三杯。 气氛瞬间从凝滞变得活络热闹起来,因为御宸熙的身份,这些人哪怕背地里如何痛骂她,在场面上还是能做到虚与委蛇,纷纷站起来向她敬酒。而每一杯,都是盗骊以熙公主重病未愈为由,一一代饮。七八杯烈酒下肚之后,盗骊的面色也染上了一抹微红。 轮到水军都督的女儿凤翎敬酒时,就没那么好糊弄了。这个凤翎自幼娇宠,性子刁蛮,却也敢爱敢恨,爱憎分明。平日里她最喜欢的就是喜欢舞枪弄剑,小小年纪倒也小有成效,平时无事便终日缠着父亲的手下将士切磋,人人均怕她三分,只可惜水军都督对她极为爱护,绝对不可能会让她参军作战。凤翎的女将军之梦,就只能在睡梦当中才能实现了。 所以她崇拜苏楼月,在凤翎的心目当中,整个西凉女国上下,她只敬佩一个人,那就是名媛当中的女帅苏楼月。她是坚定的滕楼党,当年御宸熙横刀夺爱时她就早已不满,如今好不容易她的偶像想要搏一搏了,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盗骊早已喝下了凤翎所敬之酒,可凤翎却是举起酒杯就是不喝,脸上藏着一股凌厉之气,傲然道:“没想到盗骊大人不仅医术高明,九州第一,连酒量也是如此之好。熙公主真是好命,竟得到这样的能人巧奴为男宠。” 盗骊悠悠一笑,他哪能不知道这个凤小姐就是用言语羞辱他,意在贬低御宸熙。于是淡笑着道,“凤小姐此言差矣,应该说盗骊何幸,此生能够服侍在熙公主身侧,为奴为宠皆甘之如饴。” 凤翎一语未见效,恨恨道,“熙公主艳福绝天下。只是听说熙公主对于不慎喜爱的男宠,那绝情态度犹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的凌厉,坊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却没想到盗骊大人多年备受冷落依然能够稳如青松,也是让我等佩服之至了。凤翎再敬你一杯,敬你这份隐忍和不容易。” 程熙眉毛跳了跳,这小妞不就是拐弯抹角的骂她渣渣么?滥情又无情……这名声果真是够够的了。 程熙也知道,那是因为她人就在现场,大家碍于她的身份和向来的淫威肆虐,说出来的话已经是最最客气的了。说她滥情,说她绝情,那就跟挠痒痒一样,根本没有触及到筋骨,没有触及到痛处。 第307章 哥们,干得漂亮! 可想而知,在程熙不知道的背后,在很多女人聚集在一起的各种party、饭局中,她们都是怎么形容她,怎么痛骂她的了。 唉,可怜今日要盗骊替她受过了。 却没想到盗骊淡淡一笑,洒脱柔溶道,“凤小姐还未遭逢此生挚爱,自然不能体会其中唯妙滋味。如果凤小姐真的爱上了一个人,雷霆雨露皆是珍贵。她对你亲近有加也好,她对你视而不见也罢,倘若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多见到她一眼,那便已经是此生之幸。又何来的隐忍和不容易?盗骊每日皆活在感激上苍之中,感谢老天爷让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程熙含着一颗葡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瞠目结舌的看着盗骊,没想到情话高手在身边啊!嗷嗷嗷…… 在快船上的时候,程熙拜托他要尽力保住她的脸面,他这么火力全开的,也也也……也太给力了吧?这拳拳之心、殷殷之情,说的跟真的似的,要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在帮她攒面子,程熙都快信了他的鬼话了。 努力吞下那颗葡萄,程熙不由暗暗地给盗骊举起了大拇指,手动点32个赞,心道:“哥们,干得漂亮!” 盗骊回给她一个“我办事,你放心”的眼神,漆黑的狐狸眼瞳里,如云一般翻转着微妙的情绪,因为他平时素来高雅又深沉,这不同寻常的活泼和顽皮,反而令他生出一种别样的惊魂动魄的诡艳。 凤翎接连吃了两个瘪,却是发作不得,闷闷地喝下了那杯酒,恨恨的一屁股落座。以前只是听说了盗骊的白衣翩然,寂静如雪。今日一见,竟是如此俊俏,还是个气质脱俗的,当真如池中莲花,孤傲不可侵犯。正因为他的从容淡定,温墨如玉,所以从他的口中说出这样一番煽情热耳的情话,才令人更加对御宸熙又妒又恨。 程熙和盗骊之间玩着互动,两人配合默契,大有横扫千军的气势。 “多吃点,今晚的菜肴可是楼月郡主请了多国名厨联手烹制的九州特色佳肴,平常可不是能够随便吃到的。” 程熙张嘴吃下了盗骊夹过来的鱼片,用眼神告诉他“差不多得了,别太肉麻”,可盗骊却是一脸坦然,目光所及,是她的脸她的眼,惯有的淡然从容中,却有一抹紧紧相随的温柔。 这小子,入戏挺深呐。 好,姐姐陪你演,程熙顿时眉眼含笑,贤淑体贴道:“你也多吃点,这个好吃,来,啊。” 程熙和盗骊之间旁若无人的相互喂食,盗骊始终微微笑着,安然无波间,细心地为她剔骨挑刺,确认无误后才将菜夹到她的碗里,程熙亦是来者不拒,仿佛经过他手处理过的美食便是人间美味一般,吃得挑眉笑眼,极其满足。 “小翎啊,我看传闻果然不可信。你瞧公主殿下和盗骊大人多恩爱?哪有多年冷落的样子?” 这话苏楼月虽然是对着凤翎说的,但她的眼睛却始终盯着程熙,那抹清亮的目光中,显然升起了一抹稳操胜券的光亮,那是一种属于女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目光。当捕捉到程熙忍不住投向滕紫屹的视线时,她目光微微的闪动,泛着别有意味的光芒,而后她也随着程熙的目光,看向滕紫屹,笑问,“你说呢?滕驸马?” 程熙将视线从滕紫屹的身上收回,看向苏楼月。苏楼月果然笑着,但是她眸子里,露出来一抹傲然的冷。程熙不明白,到底是谁给了她如此的狂妄和悠然自得的资本?是滕紫屹么? 他给她许诺了什么么? 滕紫屹扬起头来看向苏楼月,双眸之中含着嗔怪和责备,仅仅是一个抬眸,就已经带起了一片浮华之彩,一瞬间,苏楼月心智散乱,战斗力全无,仅仅是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俊逸非凡,尊贵无匹的男子,心跳突然就快了几拍。 可也不过一瞬,滕紫屹的目光就从她的身上,移到了御宸熙的身上,目光浅了又深,深了又浅,凝着不动,胶着不移。片刻后,他才开口道:“玩够了,就让盗骊送你先回去,这里有我,礼数便已是够了。” 诶? 这是滕紫屹今晚跟程熙说的第一句话,程熙抬目看向他,与平常的沉稳温润不同,今日的滕紫屹宛如冰霜封结,周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他的眉头微皱,俊逸如山川海岳的容颜上,尽是带着隐忍的纠结,略微冷峻疏离的眸中,瞬间闪烁过几种别样的情绪。 程熙想了想,道:“我不是来玩的,滕紫屹,我有话跟你说。”鼓足勇气说出这句话时,程熙的眸光中,带着一抹坚定的光芒,但并不达眼底,那一丝不愿透露出来的隐忧,只有她自己清楚。 “有话回去再说。”滕紫屹疏远而刻板,“好么?”尽管最后加上的这两个字带着诱哄,声线腻人的悦耳,可是程熙内心深处滋生的不安,仍旧是悄然的侵袭着她的神经。 回去再说?如果她回不去呢?滕紫屹,你就要这样与我擦肩而过么? “不好。”程熙挺直了脊梁,刁蛮回绝他的好意,对不起,滕紫屹,今晚她可是拼着性命来的,所以你必须给我一个答案。 果然,滕紫屹轩眉皱了皱。 程熙却仍然任性的站起了身,快步走向他,滕紫屹情不自禁地缓缓站起身,他无法拒绝她的靠近,他无法推拒自己的内心…… “啊呀——”程熙在跨越苏楼月奔向滕紫屹的过程中,苏楼月仿似被她撞了,手中酒杯里的酒水皆数倾倒在程熙的身上,好巧不巧的还直接倒在了她****的位置。绸缎的材质极为服帖,如今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将那曼妙凹凸的曲线诱惑的暴露出来,跟没穿衣服一样。 程熙顿时用袖子遮住了****,俏脸依然忍不住红了红。 “怎么样?有没有碰到哪儿?”滕紫屹第一时间冲了过来,磁性腻人的声音里带着责备,却有着程熙所熟悉的温柔,还有一份今晚特有的看似冷然,却也掩饰不住他对她的关心和在意。 第308章 苏楼月,哼哼,我会拿下 滕紫屹耐心细致地检查她是否完好,转而猝然冷静下来的脸,冰冷的视线毫不留情地射向苏楼月。 可苏楼月却并不看他,只是盈盈笑着看向程熙,那傲然抬头的模样执着如水,唇角的笑,眉眼里的坚定,都生生地刺痛了程熙的眼。 她竟如此笃定?如此胜券在握?当她是纸糊的么?咬了咬下唇,程熙终究是轻声道,“我随楼月郡主去换身衣服,滕紫屹你在这儿等我。” 程熙努力笑得温柔,不理会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闪烁着何种异样,顺服地跟着苏楼月而去,但她回眸看着滕紫屹的目光里却是带着一抹平静的坚定,看似温柔,却像是命令一般。 滕紫屹,站在这儿等我,哪儿也别去!苏楼月,哼哼,我会拿下! 因为就在酒水故意地泼上她身的同时,苏楼月附在她耳边,轻声道,“有胆跟我谈谈么?单独!” 程熙的反应再迟缓,也依然瞥到了她眸子里闪过的冷锋和挑衅。 程熙不愿输给她,而且她也确实欠苏楼月一个道歉。是时候,摊牌谈判,一决雌雄了! 进了苏楼月的房间,自然有侍女过来帮忙洗漱穿戴,之后门外走进来两个侍女,一人一套衣裳捧在手里,行了礼,把衣裳递到程熙面前,恭声问:“殿下喜欢哪一套?” 一套是鹅黄色的轻薄长衫,点着月白的珠翠,瞧着颜色水嫩水嫩的;一套是烟蓝色的宽大褶裥的长裙,配上宝蓝的束腰,很是内敛优雅。 程熙觉得哪套都好看,摸着自己的下巴,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倒是拿不定主意。 苏楼月走过来笑言道,“难道全都不合公主殿下的眼?” 苏楼月一副“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刁难”的模样,抱着胸好整以暇。程熙却歪着脑袋斜睨她,反问:“楼月郡主喜欢哪一套?” 苏楼月淡笑,随意一指,“这套。” “好,那我也喜欢这套。就它了,多谢楼月郡主拱手相送,成人之美!” 好熟悉的刁蛮模样,呵! 苏楼月听着她一语双关的话,反而更淡然的微微笑着,眼神里修炼而成的沉稳和自信,以及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模样,很像滕紫屹。 第一回合只是相互试探。程熙转回身由着侍女们替她穿戴,烟蓝色褶裥的长裙上绣了零散的几多碎花,侍女的手很巧,解下程熙如瀑的长发,开始编精美的发髻,别上几瓣与碎花呼应的头饰玉石,而后一枚金环束发,那金环浑似花枝环绕,相连处打造成含苞欲放的一朵寒梅,这般姿容相貌,饶是程熙自己也被铜镜里的妙人儿惊艳了一把。 侍女将程熙梳妆完毕,不由得眼前一亮,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秀润天成,她可以淡雅如空蒙山色,也可以明艳成潋滟水光,她的美是一种静默间也能悄然传递的姿态,是一种美目流转间温婉淡雅的风情。一时间,由衷赞叹道:“公主殿下真美。” “哟,小嘴儿真甜。有赏。”程熙像个浪荡公子哥一般挑了挑侍女的下巴,调戏了一把。 逗得侍女红着脸低下了头。 程熙施施然对着铜镜转了个身,而后道,“去吧,都去问滕驸马讨赏去吧,就说是我给的,数目你们自己说。” 侍女们腿下一软,苏楼月立刻使了个眼色,制止她们几乎要跪倒的动作,淡笑道:“公主殿下打赏,你们去领便是。” 侍女们颤声呼“是”,行了礼后便迅速退出了房间。 房门霍然被关上的刹那,房内只剩下了程熙和苏楼月两个人。 静默。 静默。 仍然静默。 程熙自顾自照镜子,各种臭美。随意美,pose美,掐腰美,****美,美到烛火跳动,美到江面无风,总之就是在苏楼月的面前自娱自乐的全方位立体环绕地展示自己的各种美。 终于。 不再静默。 “我跟滕紫屹认识了十八年。”苏楼月率先开口,向她开战,饱满英气的脸庞,看起来精神抖擞,眉眼间那抹明快爽朗的神采显得如此浑然天成,她似乎像个天生富有战斗力的人,时刻注意露出一张骄傲而自信的脸。这就是苏楼月,驰骋沙场,所向披靡的苏楼月。 “而且在你之前,我们还共同生活了三年。”苏楼月平稳的语气,故意放慢的语调,看着程熙时,说话的调调并不咄咄逼人,但是却意味着后话还有很多。 “所以呢?”程熙也学着她淡淡的微笑,不让自己露出半分挫败来。事实上,她也确实不会败。 “我们之间~同过生死,有过誓言,很温馨,很合拍~”苏楼月说这话时,眼底呈现出回忆的色彩,那一抹感叹和满足,又带着一种流连的痛苦和失去的无奈。 滕紫屹是否也像她一样曾经抱着这份与她的共同回忆而度过一个个孤寂的夜?程熙不得而知。 “每个人都会有曾经、有过去,但过去永远只是过去,不能支配现在,更不会影响未来。”程熙迎上苏楼月那种英气灼灼的眼眸,她的声音圆润饱满,有一种晶莹剔透的感觉,入耳处带着几分甜美,但骨子里又流露出来一种天然的霸气,她是在认真的回敬苏楼月的宣示。 是的,苏楼月和他,不过就是过去而已,她和他,才是现在和将来。 “我和他只是过去?我们的熙公主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天真无邪了?你知道,你被袭击重伤的时候,滕紫屹为什么没能保护你吗?你知道当你身处危险,差一点就命丧当场的时候,滕紫屹在哪吗?你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为什么就在就只是最近你屡遭危机吗?” 一句又一句的问话,从苏楼月的口中如同利刃一样吐出来,直直的向程熙袭来,剑剑正中心灵最柔软脆弱处。程熙艰难的吞了吞口水,试图从苏楼月那清明自信的脸上找出破绽,寻出其中谎言的成分,她想要让苏楼月那种悠然而又自得的样子再也支撑不下去。 可是,很难。 第309章 难道……滕紫屹在门外? 苏楼月似乎说的全是真的,这是她胜券在握的根本。程熙无法去核实那个只有苏楼月和滕紫屹才知道真相的答案,她只能告诉自己,那只是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发生的事情。那时的滕紫屹还不属于她。 可是一想到原来的御宸熙被金墨凌一掌拍走了性命,而滕紫屹却在跟另一个女人纠缠不清,那种感觉仿佛有千万只蚂蚁从心间横渡,不是极致的疼痛,却是麻乱而躁动的难受,这种又疼,又苦,又涩的感觉,让程熙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苏楼月很清楚掌握战斗的节奏,此时并没有继续往下说,而是清亮的目光如同一台小型侦测仪一般,扫描着程熙的每一个反应。 缓缓之后,苏楼月才带着一种略微苦涩,又成熟沧桑的口吻道:“你不了解滕紫屹,你或许从未了解过滕紫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最自负,最霸道的人,他高高在上,他看透人心。他可以对谁都给予最温和的笑容,他也可以对谁都给予你所需要的帮助,他面面俱到,他圆滑通透,可实际上他的骨子里却是冷清麻木的。他从来都需要大量的事务来麻痹自己,他甚至在迷茫无措的那段时日里颓唐挫败的要用酗酒狂醉才能度日。你或许从不知道他每晚都要到凌晨时分才能入睡,你或许更不知道他在别人沉沉入梦时谋算着人心时是多么的冷峻狠辣。你以为他只是温润尊贵的豪门公子?你以为他只是手握重权的人中龙凤?不,他有着最冷峻的理智,他可以将人性看得清楚透彻,他可以清醒到连自己都害怕看清自己。” “但是他依然戒了酒,舍弃了很多东西,入了你的熙公主府,你以为是因为什么?爱你吗?倾慕你的美色吗?贪恋你的权力吗?” “不过仅仅只是一份责任,一份使命而已。御宸熙,你真的还要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吗?” “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他为你,为西凉女国牺牲付出的已经够多的了。” 说到最后一句时,苏楼月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情绪,却在深呼吸一口气后,诚挚地看着程熙,恳切道,“如果你还有一丝丝人性的话,就对该感恩之人感恩。只要你放了滕紫屹,我可以保证,你对我做过的事情,就此既往不咎。我和你之间,从此两清!” 苏楼月的话语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如同漫天席卷的风暴,揭穿了许多程熙不甚知晓的过去,那里有滕紫屹的曾经,那个迷茫过、痛苦过、纠结过、最终选择牺牲一生的滕紫屹。 可是那又如何?那又如何?心底里有一个声音在努力的叫嚣着,她要粉碎苏楼月这一番预先打好草稿的长篇大论。 早已牺牲了,牺牲很久了,滕紫屹都已经认命牺牲一辈子了,为何此时此刻要非亲非故的她来替他鸣不平? 她有什么资格?她凭什么? “所以……”程熙深呼吸,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缓缓道,“如果我肯放过滕紫屹,我毁了你清白这件事情,你就权当做没发生过?你仍然会继续效忠,继续为朝廷卖命,绝无二心,是这个意思吗?”程熙用最平静的口吻,似乎事不关己的态度,轻轻发问。 苏楼月一直关注着御宸熙的神情变化,眼内闪过一丝惊讶,向来莽撞任性的御宸熙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控制自己的情绪?御宸熙那如水面般的平静,换来了苏楼月的错愕。 苏楼月微微挑眉,看着御宸熙那双沉静清澈的双眼,那副平静让她有种碾碎的冲动。 即使苏楼月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竟还能这么平静?冷静的越发让人想要撕毁她的安宁。 “是这个意思吗?”看苏楼月不说话,程熙加重了一点语气,重复问了一遍。 苏楼月一直盯视着她的眼中闪过凛然,“是。我和滕紫屹之间的情义早已超越了生死。只要能换得滕紫屹的自由和快乐,我愿意为他不计前嫌!” 苏楼月的笃定,仍然击中了程熙的柔软之处。她总算是相信了苏楼月对滕紫屹的用情至深了。可是这并不能改变她早已做好的决定。 程熙眼波淡淡,看着苏楼月眼底的期冀,平静的问道,“所以,你这么的为他牺牲。你跟他上过床了吗?” “什……什么?”苏楼月仿佛得了幻听一般,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看着御宸熙的眼眸里眨巴着像是孩童一样无辜而求知欲极强的眼神,一时双唇僵硬。 程熙颇有意味的扬眉,唇角露出来一个更为无辜的笑容,道:“你跟滕紫屹上过床么?你们做过最亲热的肌肤之亲了么?” “没有?”程熙霍然间露出酒窝而笑,逼视着苏楼月的眼眸里,一脸安然。 “有?”见苏楼月抿紧了下唇始终不说话,程熙的话语也跟着调侃起来,“到底有?还是没有?” “你——”苏楼月又羞又怒。 “我?”程熙淡淡一笑,“我觉得,如果你已经和滕紫屹上过床了,那么奉劝你,把那段回忆趁早从记忆里消除,否则念得最重,伤得越痛;而如果你还没和滕紫屹上过床,那么我今天就警告你,从此以后你最好想都别想,因为不管你再想,也只是你一厢情愿的痴心妄想!” “你——”苏楼月气急了,反而笑了,“在你的观念间,男女之间就只有那些鱼水之欢,并无情真意切么?” 在被程熙一顿抢白之后,苏楼月的脸色白了白,但随即又露出来微妙的笑容,苏楼月的自信远远高于程熙,就像是早已笃定了程熙和滕紫屹之间不会有真爱一般,这种执着,带着无视一切的盲目! 但苏楼月在拥有执着的同时,还有一份惊人的清醒,她不动声色间就收敛了情绪,但是英气灼灼的眼珠一个异样的移动,仍然没有逃过程熙的眼。 微表情的变化别人可能看不到,但是程熙离她那么近,一直紧紧地盯视着,不可能放过她脸上丝毫的异动。她最后说什么?“在你的观念间,男女之间就只有那些鱼水之欢,并无情真意切么?” 难道……滕紫屹此时在门外? 第310章 最终达成目的……完美! 苏楼月眼眸中自然而然地升腾起指责和鸣不平,可程熙很是平静。那一刹那间她的眼珠异样移动和微表情的一个一闪而逝的欣喜都让程熙怀疑,这就是她的伎俩,套她话离间她与滕紫屹之间的小小伎俩。 所以,滕紫屹此刻必然就在门外,或者正在慢慢接近她们。程熙没有内力,自然耳力没有武功高强的苏楼月好,一切谈话的节奏始终都在由苏楼月掌控着,她自然能够把握住哪些话刚好被滕紫屹“不小心”听到,而后让滕紫屹恰到好处地明晓她“污垢而绝情”的内心! 好计谋啊! 程熙不由得想笑,原来再强大的女人,再无坚不摧的女强人,在感情的面前也会变成幼稚鬼和低智商。不理会苏楼月那张微微放松下来坐等她入套的脸,程熙仍然表达了自己的内心想法,“没错!在我看来,********不过就是绣衾香暖一双人,或者翠被生寒独一人的区别。” 苏楼月唇角绽出微微一笑,那是今晚第一次露出的真正灿烂的微笑,她眉眼里全是笑意,语气却是震怒地指控她,“御宸熙!难道任何男人在你的眼里都只是工具?即便是用厌烦了的工具,你也要霸占着,任他积满尘埃,任他腐朽到毁灭也就是不放,是吗?是吗???” 是吗?哼哼,以以前的御宸熙那种刁蛮任性、唯我独尊的霸虐性子,被苏楼月这么一激,肯定就会死要面子霸气凌然的回一个响亮的“是”,然后彻底伤了门外面的滕紫屹的心。 呵……好一个苏楼月,可真懂得利用人性,巧妙的试探她,循序渐进的引导她,不动声色地套住她,最终达成目的……完美! 只可惜,程熙不是御宸熙。 程熙迤逦移步,绕着苏楼月缓缓转圈,欣赏着她无所不在的自信,敬佩着她势在必得坚定,研究着她不可一世的骄傲模样,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女子,绝对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确实,爱人一步之遥,没有人会甘心,更何况苏楼月之前还彻底伤了心伤了身。 可是没关系,程熙会让她甘心的,彻底的甘心! 转完一圈,程熙与她正面相对,迎上苏楼月的目光,以同样的目光迫视上去,唇角浮起比她更笃定自信的微笑,淡淡道:“没错。在我的心目中,有些男人确实是工具,滕紫屹也不例外。如果楼月郡主你真的懂得赏识一个人能力的话,你就抹灭不掉滕紫屹作为无可替代的工具的价值。滕紫屹,他就是振兴西凉女国,稳定熙公主内府的一件独一无二的工具,非他不可,缺他不行!剥掉‘最有价值工具’这一层属性,滕紫屹便不再是滕紫屹。快乐轻松、自由自在的滕紫屹不是滕紫屹,至少滕紫屹自己是这样认定自己的。这——才是他抉择再三最终仍然义无返顾地选择入驻熙公主府的根本原因!” 苏楼月略微皱眉,眼底漾起抖动的波澜,但表面上仍然保持明净平稳。她话锋一转,嘴角涂上一抹冷冷的嘲笑,忿忿不平道,“真没想到竟然有人可以将薄情寡义说得如此冠冕堂皇。熙公主对于人与人之间价值利用的认识,这种清醒到冰冷的态度,还真是令人受教了。难怪你才是皇室权势的核心,而我等皆不是。”苏楼月故意凄凄一笑,仿佛在为滕紫屹不值,仿佛在为御宸熙身边所有被利用者感到惋惜和同情,可她目光里的那一种天然的慧黠,却很容易让人读到她的别有用心。 程熙却是并不为所动,继续用平缓的语气道:“还有,在我的心目中,男女之间也必须是要有鱼水之欢的,因为那是爱情的升华和感情到了一定阶段时必须举行的神圣仪式。因为如果一男一女真正相互爱慕的话,是会情不自禁想要跟彼此毫无间隙的亲密无间的。苏楼月,别跟我装圣母,装白莲花,实话告诉我,你爱慕了滕紫屹这么多年,难道真的没有想过让他爬上你的床,把你狠狠压在身、/下?没有么?没有么?” 苏楼月一怔。 程熙嘴角邪恶一笑,“如果真的没有,那就是你根本不爱滕紫屹!所以,真的没有么?一次都没有么?” “你——”苏楼月颤抖着指着御宸熙的鼻尖。 “我?”程熙邪恶的笑容愈发灿烂,“对,我就想过,而且经常想。我思念他的时候就想,我觉得自己更爱他一分的时候就想,夜深人静觉得孤单寂寞的时候就想,半夜惊醒觉得无助害怕的时候就想。想就是想,没什么大不了的,更没有必要觉得羞耻,这是人之大伦,是世间最美的情感最妙的行为。否则你从何而来?否则所有的子孙后代从何而来?不全都是一男一女情到浓时自然而来的么?我就是这样爱着滕紫屹的,你呢?” 苏楼月惊讶的神情慢慢变成了惊恐。 程熙淡然笑着,“偷偷告诉你,滕紫屹也这么情到浓时的爱过我,他这么爱过你么?” 苏楼月的脸上微微的恍惚,却是瞪大眼睛看着御宸熙,道:“御宸熙,你知不知道羞耻!” 苏楼月一直自信满满,几番回合的交锋,她总是懂得旁敲侧击,心理战术,但是此时脱口而出的斥责,代表她的情绪已然失控。 程熙走前一步,逼近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流转着的天然而成的灵气,没有说话的时候,眸子略微弯起,就像是有两道月牙在空中高悬,轻灵而婉转。可当她说话时,那种清冷和严肃,带着勇敢而无畏,她一字一句地回敬着苏楼月,认真道:“羞耻?苏楼月让我来好好告诉你什么叫做羞耻。强行插入别人的婚姻,当一个不光彩的小三,那就是羞耻。别告诉我,你们才是真爱,你们才是两情相悦,如果真的是,我分分钟赐死不忠的滕紫屹,别以为我干不出来,惹毛了我,我什么干不出来?要不要,我现在就赐死滕紫屹给你观赏观赏?” 第311章 母债女偿,公平合理! 苏楼月连眼球都在抖动,狠绝地指着御宸熙的眉心,道:“你敢!”这一声,戾气凸显,杀气侧漏,仿佛只要她摔杯为令就会有三千斧刀手杀将进来把程熙给千刀万剐了似的。 程熙扯动嘴角,尴尬一笑,“你说对了,我确实不敢,至少在你苏楼月的地盘上不敢。我再狂妄再失去理智也知道,在你的地盘上杀了滕紫屹,我也得不到任何好果子吃。” 苏楼月冰锋般的目光直直地割向御宸熙,字字清晰地道,“你知道就好。” “呵……”程熙笑得安然又歉然,“我一向都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所以,我不会当着你的面杀了滕紫屹,但是我会当着你的面明确的告诉你,滕紫屹是我的,而且是你欠我的。即便他不再是我的,他也永远不会是你的。” 苏楼月狐疑地扫视着御宸熙,从她异常执着而冷静的语气中,捕捉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可向来的不服输,向来的无往不利让苏楼月从来不坚持到最后不会轻言放弃。 程熙走近她,就在她的耳膜旁,压低了嗓音,尽可能保住秘密地宣告,“因为你的母亲害死了我的父王,所以我抢了你的滕紫屹,没错,我就是故意的,但你却没有愤愤不平的资格,因为这就是你欠我的,母债女偿,公平合理!” “至于,我任性的毁去了你的清白……”程熙扯下自己的衣领,将洁白如玉的脖颈暴露在空气中,指着那上面三五条触目惊心的黑紫伤痕,静静道,“你可以清清楚楚的看看我的脖子,这一道道勒痕别说跟你毫无关系。一报还一报的讲,你已经借江随云之手杀了我一次了,我现在还能站在你面前,不是你心慈,是我命大。所以,我已经并不欠你什么了。可你却还欠我一个杀父之仇!” “今日我会赶过来这一趟,并不是来跟你抢滕紫屹的,因为根本并不用抢,滕紫屹注定就只能是我的。你没资格!!!” “一个卖友求荣,叛国通敌之人的女儿,如何配得上心系社稷,一腔正气的滕紫屹?一个深受皇恩却为报私仇,而勾结敌国,想要颠覆江山,置万千黎民无辜于不顾之女子,如何配得上心无尘垢,一心为公的滕紫屹?在你与江随云达成世纪会面的那一刻,你就早已失去了与滕紫屹并肩而立的资格。” “如果让天下人知道,当年震动天地的柳孤城叛逆大案就是你母亲苏子衿一手诬陷的杰作,如果让金氏满族知道他们就是在替你们苏家背着一生一世的黑锅,如果让当今女皇知道她挚爱的孤城大人就是被她亲手封侯赐爵的忠烈苏氏所算计杀害……你觉得你们苏家还能挺立于西凉女国受万人香火尊崇吗?如果让滕紫屹知道,你竟然想要勾结江随云意图杀我,甚至将半条西线边境作为谈判条件奉与东雍的案前,你觉得滕紫屹会原谅你么?他还会像以前那样,至少对你存有愧疚之心吗?” 最后,程熙退开一步,放开了声量,用淡漠的声音,恳切道:“苏楼月,你真的要因为一时的激愤而得不偿失吗?” 苏楼月不可置信的盯视着程熙,那眸中的震惊和愤怒,像是要把她撕成碎片,把她刚刚说出来的话全都碾成灰烬,可是向来理智沉稳的她仍然能够做到不失态。 这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大将之风,很像滕紫屹,这才是一军主帅该有的气魄和素养。可是苏楼月那不断收紧的瞳孔仍然骗不了旁人,骗不了内心。她从御宸熙最后的话里体悟到了其中的意思,手上不禁攥紧了拳心,也不多说,只振衣而前,冰寒般的目光想要割裂御宸熙的静若止水,冷冷道,“御宸熙,你血口喷人。” 程熙神色如常,仍是淡淡的语气,可说出来的话,却直扎人的心肺,“苏楼月,你敢以滕紫屹的名义发誓,你没有私下见过江随云么?你们之间没有过任何交易么?” 苏楼月眉睫一震,唇角一抖,隐隐猜到了什么,她不敢相信她还未出卖江随云,江随云就已经将她出卖了。他不是比她更恨御宸熙么?怎么会? 很快,苏楼月便冷静了下来,御宸熙很可能是刚从江随云那儿逃跑出来,所以她根本就是在诓她,在诈她。苏楼月冷笑一声,锐利的目光在程熙的全身上下扫视了一圈,在她又青又紫的脖颈处刻意停留得久了些,才负手于后,傲然道:“御宸熙,你不必虚言恫吓,本郡主什么风浪没有见过?!你若是想要诬陷人,也请拿到真凭实据先。” 程熙淡淡一笑,面色宁静地与她正面而立,两人凝目对视,那种渊渟岳峙的气势,谁也不服谁,那种傲然自信的神情,谁都不输谁。 “我没有真凭实据。”程熙老老实实道,“本公主不仅没有真凭实据,连蛛丝马迹都未曾找到。但是本公主却偷偷跟楼月郡主学了一招:利用人性。”程熙一路笑得月白风清,语调轻松之极,“你说我把我对你做的那件恶事公之于众,而后露出这满脖子的伤痕累累给外边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看,你说她们会不会相信这就是你的挟私报复?如果我一口咬定,我身上的勒痕就是你派人干的,一条意图谋害皇储的罪名,你苏楼月是否绝对扛得起?” 程熙说得毫不在乎,可苏楼月眼角的肌肉却是紧紧地一跳,脸色一僵,冷冷道:“你这是欲加之罪!” “对,哪怕你一个人深深地认定这就是诬陷,这就是栽赃!可是如果天下人都信了呢?如果滕紫屹信了呢?至少,你那事如果发生在我身上,如果有人恶意毁了我的贞洁、我的清白,我是一定会不顾一切有仇报仇、有恨泄恨的。你苏楼月能免俗吗?” 程熙眼神轻飘飘的看着她,轻轻喟叹,“所以,这一条并不需要真凭实据,只需要有你蒙受大辱的前因,有我差点丧命的后果真实存在。你的罪名便已板上钉钉。苏楼月,你要不要打开大门,让群众进来,咱们试他一试?” 第312章 谁都没资格扮清高装圣洁 苏楼月眉尖一跳,狐疑道:“御宸熙,你敢把你做的丑事公之于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程熙静静的眼珠静静的看着她,静静地道,“完美无瑕,受人敬重的楼月郡主如果不介意跟我一样声名狼藉的话,我就陪你搏一搏。反正我害过你,你也害过我,我们伯仲之间,半斤八两。谁都没资格扮清高装圣洁。但如果你介意,你不希望将自己的伤口裸露给旁人看,那我御宸熙可以保证,这件事情不会从我的嘴里让任何一个第三者知晓。毕竟……你那么爱惜,那么在乎的无暇之身,是为滕紫屹留着的。” 此言一出,苏楼月的心口处就如同被打进了粗粗的楔子,阻住了所有的血液回流,一口气憋着吐不出来,看着御宸熙仍然那样逍遥自在的站在她面前,而她却要无辜承受那样的屈辱和痛苦,她就直想发作。 看着苏楼月回忆起此生痛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程熙不让自己的恻隐之心泛滥,沉稳如水道,“至于你的母亲,将苏氏一族从普通武将之列上升为裂疆封帅的世袭侯爵之荣耀,让你从普通世家子女青云直上跃居宗亲郡主之尊崇的传奇女子苏子衿,我也可以看在滕紫屹的面子上,替你保全。” “你不必细细问我讨要什么真凭实据,我没有。连蛛丝马迹的微薄证据都没有。但是旁人找不出的丝毫破绽,你是局内人却可以轻易找出。如果你仔细回想,你们苏家的青云之路,难道没有任何诡异之处么?如果你仔细回想,你母亲那段飞黄腾达的日子,难道没有丝毫反常之举么?你们家从来就没有出没过一些奇奇怪怪的神秘人么?苏楼月啊,人生在世,可以骗天下人,却唯独无法骗自己。你的母亲也一样,她可以瞒天过海欺瞒整个西凉女国,却唯独无法一手遮天蒙蔽身为亲生女儿的你。不是吗?” 苏楼月呆呆地将视线转过来,看向御宸熙笃定沉静的神色,整张脸缓缓地苍白如纸,如同冰人般呆呆僵立,陷入了沉思。 御宸熙的话语击中了她的回忆,仔细想想那段时日母亲时常的诡异行径,和之后他们苏家的青云直上确实多处透着古怪。更古怪的是,之后曾有几波人寻上门来说是报仇,甚至还挟持了她,威胁母亲让她书写什么亲笔口供。结果杀上门来的散乱刺客如何能够敌得过已然成为一军主帅的母亲?二话不说那些人就全都被训练有素的近卫兵毫不留情地乱箭射死了,苏楼月记得那当中还有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童也惨死在了血泊中。当时苏楼月并不懂也吓坏了,母亲说这些黑衣人都是刺客、是敌军叛将使的阴谋诡计,她也就信了。 可是如今想想,哪种刺客会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孩童来行刺? 难道?御宸熙说的都是真的? 苏楼月越想心头越绝望,不由得面色蜡黄,可是再怎么怀疑,没有真凭实据之前苏楼月仍然不肯轻信。毕竟那是她的母亲,一人之力撑起整个苏家的母亲。苏家曾经多么四分五裂?可母亲以一人之能力,将所有苏家人拧成一股绳,随着母亲的战功日著,在朝中越发的显贵,苏家人在母亲的执掌下守望相助,渐渐才达到了如今占据西凉四分之一军权的鼎盛之势。 母亲治军严明,赏罚分明,忠君爱国,身先士卒,部下和爱将都十分敬重她,朝中同僚和女皇陛下都很倚仗她。苏家那么多的纨绔和败家子,可是在母亲的打磨下,也大多成为了忠义之士,他们关心民生疾苦,他们驻守一方便造福一方。渐渐到了后来,苏家人走在民间,走入百姓间,有普通农民听说他们是苏家人就会百倍热情,送馒头送大麦粥送土鸡蛋,甚至有些朴实农民还一心想送漂亮闺女也无以表达对苏家人的感恩之心,那种走到哪都受人尊重的感觉苏楼月永远都不会忘。 所以,苏楼月哪怕是在大漠里啃草也不觉得苦,因为她有一个楷模,她有一个好母亲,那是她的精神支柱,那是她的前进动力,苏楼月一心要继承母亲的忠烈,光大苏家的显赫,为了不辱没母亲的英名,为了不辜负母亲的遗愿,才会忍痛暂时割舍掉滕紫屹的。 可这一切荣耀和辉煌的源头,如果是阴谋和出卖? 苏楼月根本连想都不敢想,这个现实太幻灭太沉重……她接受不了,真的接受不了…… “谁告诉你这些的?”苏楼月听到自己的声音粗噶沙哑。 程熙看着苏楼月片刻间憔悴了许多的脸,微微叹了口气,道:“江随云。我和他做了一笔交易,换得了这个关于你母亲的当年的秘辛。而且,江随云找到你的时候,有没有跟你说再次合作?明明你们才初次见面,何来的再次合作?” 程熙残忍道出的真相,无异于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割了一刀,苏楼月用惊诧至极的目光呆呆地看向她,身体随即僵住。 没错,江随云确实说过“再次合作愉快!”苏楼月当时与江随云见得匆忙,去的迅疾,根本没有多想江随云的话,她以为江随云说的是希望还能有下次合作愉快的机会,却没想到…… 此时的苏楼月面沉如水,心寒入骨。她在相信与不相信之间拉扯纠葛。可是实实在在心尖的痛不欲生已经在清醒的告诉自己,她早已相信了御宸熙的话,她的人生、她所有信奉的、推崇的、追求的东西,一夕之间毁灭殆尽,支离破碎。 原来不只是她的爱情不完整了,她的身体不再完整了,连她美好的家世,她所有骄傲产生的源头也不再完整了…… 苏楼月突然产生了迷茫,如果这些全都不完整了,那么她还是苏楼月么?她还是那个西凉女国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女帅,她还是那个威震九州享誉四国的楼月郡主么? 她还是她吗? 第313章 两个女人击掌为誓! 程熙关注着苏楼月的神情变化,此时也因为她的悲恸而收敛起一直懒懒的笑容,用一种平和安慰的语气,沉静道:“我知道,偶像破灭这种事情,个中苦楚自是煎熬。你可以选择不相信,只要你用你真正的忠义和人格存活于世,我相信你的努力是可以洗刷掉你母亲的那个污点的。到那个时候,苏家的屹立不倒将不再只是权势和军功,而是一种经久不灭的传承。那才是苏家人真正受民众爱戴,受百姓敬重的本质所在。” “对于你的痛苦,夺夫之恨,失身之痛,我已无可挽回,我不清楚该如何补偿你,但是绝不会用滕紫屹,这一点请你清楚。而对于我的痛苦,杀父之仇,差点命丧你手,这一切你也无法补偿。我们两人之间根本算不清楚到底谁欠谁更多一点,但是有一点很清楚,我们都不想伤害滕紫屹。所以,我们让滕紫屹选,只要他选择了我,你从此在他的生命中消失,甚至让他从你的心里、回忆里消失!而如果滕紫屹选择的是你,那么从现在开始,我就跟你公平竞争,我要夺回我的滕紫屹!你看你同意不同意?” 苏楼月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了,用一个震惊已经无法形容她此刻的内心感受了。 到底,御宸熙是从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一个妖女的?泥鳅一样滑不溜手,狡猾得很,却又宽容仁慈,善良过头,不该饶人处,处处饶人。 这还是她记忆中那个人人喊骂的御宸熙么? 苏楼月将已经被现实砸成粉末的心拾掇拾掇,勉强凄笑道:“如果滕紫屹选择的是我,你觉得你还能与我公平竞争么?” “能啊!”程熙挺了挺胸,“我长得比你漂亮啊,身段软,屁股翘,声音嗲,还能讲黄段子,性价比比你高多了。关键是,滕紫屹就好我这口。” 苏楼月怒了,“御宸熙,你到底害臊不害臊?” 程熙猥琐的笑笑,貌似漫不经心地道:“其实我根本不需要与你公平竞争。滕紫屹那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将他绑在某个身份下,做任何他本心不愿意的事情,除了他自己。所以,滕紫屹此时此刻还是我的驸马,那就只能证明他其实是愿意当这个驸马,愿意留在我身边的。那么,世上就再无一人可以将他从我身边带走。你不行,连我都不行,除了他自己。” 苏楼月看着程熙的眼神渐渐深沉,幽晦如海:“御宸熙,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 “我哪有变?”程熙眨巴眨巴无辜的双眼,狡黠地笑笑道,“以前的我只是善良的不明显,而现在的我呢,只是邪恶的不太明显而已。” 苏楼月苍白的唇边绽开一朵凄美的笑容,如怨如慕道,“我想滕紫屹会栽在你手上的,在劫难逃。” “但我会对他好的。” “如果你对他不好,我会对他好的。” “对不起,你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如果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哼哼,我也不会对你客气啊。” 两个女人之间,似乎一无所知,又似乎早已相知,打着哑谜,说着暗语,嘴角浮着只有女人之间才能相互懂的挑衅而妩媚的笑。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苏楼月随即爽朗的一笑,英气的容颜间平添几分一军主帅才有的飒爽和威仪,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说罢,抬起右手。 程熙淡淡一笑,迤逦两步,娉婷而立,也举起纤纤素手,两个女人击掌为誓,四目相对时,两人眼中都闪过一丝寒芒,嘴角皆掠过一抹冷笑。 此中万千涵义,不可言传只能意会。 两只手分开之际,关于这场分不清纠葛的三角恋,结局已定。 程熙帅气转身,走了两步之后停住,侧目看着自己的肩膀道:“苏楼月,迟早有一天,我是要给金家翻案的。你母亲曾是金家最信任的部下兼世交挚友,你也差不多是跟金墨凌、金墨笙两兄弟从小玩到大的,我希望你在闲暇的时光里多找找有利于当年旧案的证据。记住一点,我只想为金家平反,别给我整其他横生枝节的东西,太烦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苏楼月凝视着御宸熙袅娜玲珑的背影,掀了掀唇,却说不出半个字。 程熙等了半天听不到苏楼月的回音,忍不住回过身来,劝诫道:“江随云那,我希望你可以跟他完全断绝联系。毕竟要论滕紫屹此时最恨之人,那就非江随云莫属了。你那么爱滕紫屹,不是应该恨屋及乌的么?” 看苏楼月还是不开窍,程熙都开始苦口婆心了,“你也知道的,滕紫屹那人吧小心眼,又较真,关键对于人品节操这种东西居然都还有洁癖,也真是够矫情的了。我吧,反正已经整个心灵全是污垢了,无所谓了,可你的心灵在他眼中那就是真善美的代表,他身处权势漩涡的最中心,亲眼看到的丑恶和黑暗实在太多,至今为止还能相信这人间的美好,大多来源于你品格的美好。” 这马屁拍得应该算是润物细无声,雁过不留影吧? 可这苏楼月咋还是不开腔呢? 程熙咂咂嘴,继续:“苏楼月,你可一定得为了滕紫屹,好好的保持你心灵的至忠至孝至纯至真,你可千万别干那种令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那会让滕紫屹也对人性幻灭了。那种原本建构好的世界一下子崩塌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你自己承受过,所以千万不要让滕紫屹也承受哦!” 苏楼月终于五体投地的笑了。这个御宸熙四两拨千斤之中就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堵死了她所有的选择。 此生此世,她苏楼月只有精忠报国,做牛做马为御宸熙卖命这一条路了。莫论回报,御宸熙不会给她任何回报,因为那是她苏楼月应该做的。 为了用更多的清白洗刷掉母亲当年的污点,以保全苏家的世代名声和荣耀。 为了至少保住和滕紫屹之间的袍泽之情,为了至少能在滕紫屹的心目中保留住当初那个美好的形象…… 第314章 怎么看见我就跑? 苏楼月无力的笑了,笑得很心悦诚服,笑得很清晰通透,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抓住了御宸熙作恶多端的小辫子,以为可以凭此与她至少进行一次公平的谈判。却没想到,到最后反而是她被御宸熙掐住了命门。 御宸熙要她荣耀,她便活得光辉;御宸熙要她毁灭,她便死得难看。 更让人可气的是,她竟然相信御宸熙,她相信只要她一如既往地效忠于西凉女国,御宸熙便会既往不咎,公正待她。她竟然会信任御宸熙,这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苏楼月?”程熙见苏楼月望着她发呆,轻声唤她,“那个,我赶时间,我可以走了么?” 苏楼月旋即颓然无力的坐在了凳子上,以手扶额,挥挥手道,“走吧走吧,我只愿此生都不要再见到你。” 程熙无辜的瘪瘪嘴,什么态度嘛真是的,但想着她被抢了男人,此时该是心痛不已,也就不怪她了。 呼啦一声打开房门,拔腿就要跑出去,却被眼角不经意间的一抹身形惊住,心头似漏跳了一拍,程熙不自觉间便止住了脚步。房门口的正对面,甲板的栏杆上此时正倚着一个颀长轩昂的身影。 高大的身形,隐在半明半暗处,就像是时尚大片中的一帧高清广告封面,抢人眼球,视觉冲击力一如既往的强。 正是滕紫屹。 他清越的目光始终凝聚在这扇小小的房门上,可眼神却有些失焦,不知道揪紧的眉头里正在烦恼着什么。 乍然看见她,站在一个明亮的剪影里,剪影中的她轮廓精致而柔美,失焦的眸子渐渐聚焦,半倚着的姿势缓缓站直了高大的身躯。 程熙的视线凝着在滕紫屹身上一秒,而后敏锐的用余光瞄见,以滕紫屹为圆心,方圆几丈之内生人勿近,几个侍卫的防护圈外,熙熙攘攘的挤着一群看热闹却又不敢上前一步的八卦观众。一个个眼睛冒着光的看向程熙和苏楼月刚刚所在的那个门口,仿佛那里面随时都会放出烟花,或者跳出舞狮可以让人眼前一亮似的。 远远的,船尾处,在一群天鹅脖的围观群众的后面,是一袭素白长衫宽袖博带的盗骊,他姿态随意,目光悠远,仿佛有他在的地方,空气里便会被刻上淡雅和闲散,他白衣轻殇,清爽干净,随风扬起的博带黑发温润而风雅,侧影飘逸,人如墨玉般的风致真真是风华绝代。 看他那独成一派的从容和闲散,仿佛对这边的热闹和是非丝毫不在意似的,自顾自的斟酒饮酒,自顾自的赏风赏月,可程熙就是知道,他那只狐狸耳朵指不定竖的有多直,一准在留意程熙这一边是不是随时都会打起来。 收回视线,扫了一眼寂静的围观群众中那种沉默的张力。电光石火间,程熙便已经想好了基本计策。拿下苏楼月,不过才只是开了个好球,搞定滕紫屹才是完成了全垒打。 今晚,必须扑倒滕紫屹,而且是当着所有围观群众的面扑倒。否则,她都对不起自己吃下的那粒毒药。 于是乎,程熙只与滕紫屹对视了一眼,而后幽怨地剐了他一眼,“装模作样”的抽了抽鼻子,不发一言,撑大着一双会说话的如水秋眸欲言又止,而后她暗暗长叹一声,耷拉着脑袋缩着纤细的身子从另一侧快速走了。 滕紫屹感觉自己的整个身躯都被她刚刚幽怨的一眼给冻住了,他发现自己的情绪竟然一直都是被她给牵引着的。她不见了,他心急如焚,她出现了,他欣喜万分,她误会他,他焦头烂额,她哪怕只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幽怨眼神,他便束手无措、焦急万分。滕紫屹一贯都可以掌控身边所有一切的人,此刻却是最不能掌控自己,和她。 这让他不安。 江风吹在脸上,凉凉的触感,似乎可以漏入心中,程熙眉心紧皱,故意不去理会那温润如水的视线,在他大步就要赶过来时,鼓着一肚子气,毅然加快脚步的走。 “熙儿!” 熟悉的清越入耳的声音,磁性腻人,那种恰到好处的力道,温柔中带着心疼的语调,宠溺中带着担忧的声线,真是具有杀伤力。 程熙一巴掌拍掉内心正在举白旗投降的小人,不理会滕紫屹的呼唤,而是努力踩着负气的脚步,近乎是跑。 却抵不过身后之人的人高腿长。 “怦”一声,滕紫屹单手拦在了程熙的面前。 哟呵!跟她玩壁咚?说实在的,程熙的心早就跟着那一声震耳的手掌撞击墙壁声而漏跳了一拍,但是再搅乱的心绪也要梳理清楚,于是调转脑袋换个方向继续走。 “怦”,又一声,滕紫屹的又一只手挡在了程熙的面前,左右皆无路,滕紫屹的双手已然撑在了程熙的两侧,正前方就是滕紫屹伟岸而宽阔的胸膛。 程熙紧了紧拳头,忍住自己双手想要环上送上门来的劲腰的冲动,忍住让冰凉的小脸钻进他温暖的胸膛蹭啊蹭的冲动,由着滕紫屹如此姿态暧昧的将她禁锢在了自己怀里。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站着,姿势凝固。 “怎么看见我就跑?”滕紫屹见她的脑袋都要顶在自己的胸膛上了,就算是不能够完全看到她的脸,也隐约能够感觉到她似乎在故意躲避他,“这一天一夜,我很担心你。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程熙根本无法抬头,甚至于连视线都压根没有地方放,背后是凉冰冰的木板墙壁,身前就是看了就会让人血脉喷张的胸膛,呼吸间觉得自己整个可以感觉到的世界,都是属于滕紫屹的。 吸入肺腑的就是他身上那种好闻的森林般清新的味道,目光所及的就是他胸口起伏间的那种缠绵而霸道,连同他曾给过她的温柔和爱护的回忆也全都冲上来,撞击着她的灵魂,程熙只觉得自己的心肝一阵阵的颤麻,整个人晕陶陶的,热热的脸即将把理智全部烧毁。 第315章 执子之手,活出岁月静好 程熙是用尽了全力,才能从他的魅力中挣扎出理智,抬起头,凶凶的瞪着他道:“滕紫屹,你让开。” 滕紫屹的目光在漆黑的夜里,晶亮而带着温和的感触,眉角微微蹙起,唇角微微抿起,看着她有些歉然的道:“是她跟你说什么了么?” 程熙瞪着他的目光里染上一层薄薄的受伤,挑起一根眉毛问他,“她?哪个她?” 徐徐的夜风中,滕紫屹的叹息被江水敛起的波浪声响淹没,但是那份无奈的神色,却落入了程熙的眼底里。 “苏楼月跟你说了些什么?” 滕紫屹的目光专注,表情里似乎已经有了严肃的味道,这说明他似乎生气了。 “还能说什么,她说让我放你走,让你自由。她说你根本不爱我,说我霸占着你,很不人道。”看着他生气,程熙也跟着生气了,但是越是生气了,程熙越是让自己更平静,更理智。她本意不是来跟他吵架的。 但是苏楼月这根横在他们之间的刺如果不干净彻底的拔掉,日后还有发作的时候。程熙怎么能够忽略苏楼月对他如此的一往情深?她又如何能够忽略滕紫屹因为苏楼月而种种反常的行径? “不管她跟你说了什么,你都不需要在意,不需要困扰,更不需要为此不开心。” “可我已经不开心了。”程熙磨着银牙,气呼呼的瞪着他,“而且很不开心!” 滕紫屹温热的手指,轻轻捧起她的脸,“熙儿,小月她有些情绪、有些怨怼,你要理解。她如果再搞这么一些幼稚的报复和挑衅,我会管束。但是你,你要对我有信心,嗯?”他的声音突然间嘶哑了许多,温热的手指慢慢的抚上了她的眉头,似乎是想将她蹙起的眉峰抚平,一下一下温柔至极。连同他说话的时候,总是会有热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程熙的额头渐渐开始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来。 可是一声亲昵的“小月”依然踩中了她的雷区,什么叫做“你要理解”,什么叫做“我会管束”?程熙努力心平气和下来的神经依然能够感觉到霍霍的疼,因为他这一句亲疏分明的话,而顷刻间暴跳如雷,“小月?呵……小月!滕紫屹,你丫的给我滚蛋!” 程熙脚尖一踢直接踹向了滕紫屹的膝盖,而后迅速一蹲身,就像条鱼一般从滕紫屹的臂弯下面溜了过去,心底里好像被突然装上了一个沙漏一般,那个孔越蚀越大,越漏越空。 这种滋味,酸酸涩涩的,不是醋意是什么? 一想到滕紫屹说起苏楼月时,那种关心的样子,那种怜惜的神态,这种滋味就酸的快要透不过气来。 滕紫屹长臂一伸,就将脱离他掌控的小人给兜了回来,她气恼不已的模样,似乎他早已预料,他没有因为她的生气而退却,更没有因为她毫无形象的爆粗口和偷袭而动怒,只是温柔的看着她,安静如夜,任她纷扰,包容着她的所有情绪。 只是,不可以离开他。 程熙挥不去他有力的手,逃离不开他霸道的禁锢,更加逃不掉的是他温柔的眸。程熙发现在他的面前,一切的抗议都显得徒然。 愤愤的瞪着他,连程熙都没有意识到她生气时的小脸是那样艳丽的怒放,只听到滕紫屹清晰的声音开口道:“熙儿。小月是我的袍泽,是同过生死、患难与共的兄弟,仅此而已。” 不由得,程熙望向他灼灼其华的目光,关注着他那样认真的语调和表情,迎上他严肃而冷沉的目光,酸溜溜道,“可她并不这么想……” “给我时间,我会让她也这么想的,相信我。”程熙看到了滕紫屹猝然冷静下来时的脸,喉结微微耸动时的脸上有一丝落寞,那是对于一个人的一种无奈和愧疚而努力压制的平静! “滕紫屹,你不了解女人,一个女人一旦认定了一个男人,并不容易放弃。”程熙低着头,咬着唇,怔怔的陈述着这一个事实。 滕紫屹无奈的叹息,柔情的捧起她的脸,让彼此的目光对视,清明的眸内,是波澜汹涌的情绪,那张俊逸的脸上,除了关心,无奈,还有一份坚定和凛然:“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之外,还没有我滕紫屹解决不了的人。我只是需要时间,懂吗?小傻瓜?” “苏楼月,从未进入过我的心,我和她之间也从未存在过可以让你心存芥蒂的曾经,这一点你必须相信。” “只是因为你,因为你的……因为你的任性,我对她在兄弟之情外,多添了一份亏欠,仅此而已。” “从下决定选择你那天起,我就从未有一刻后悔过,我滕紫屹不是一个会后悔的人!” 滕紫屹的话,就像是揭开了诅咒的灵符,程熙不觉间望着他,听着他一字一句的陈述,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是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极力的想要寻找到温暖的港湾一般。 是的,程熙是一抹异魂,穿越到这个世界,独身一人,战战兢兢。是自从认识了你,认定了你,才确信她也想要留在这个世界上,一生一世一双人,执子之手,活出岁月静好。 “滕紫屹!” 当程熙伸出手臂想要抱住滕紫屹的时候,眼底里发酸,清亮的泪水不争气的挤出眼眶。滕紫屹温热的手指拂去她的泪花,一声轻叹,带着说不尽的宠溺,程熙只觉得后脑勺被大手轻轻一推,便靠在了滕紫屹的怀里。那里,是程熙最喜欢待的地方,脑袋一钻进去,就控制不住的蹭啊蹭、拱啊拱,那里面特别温暖,特别清新,就像是储备了足够的氧气,提供了和煦的阳光,芬芳着花香,可以供给她用力的呼吸。 程熙整个脑袋深埋进滕紫屹的胸怀,略微的鼻音,闷闷地问:“滕紫屹?” “嗯?” “那你摸过她么?” 滕紫屹一怔,失笑,却老老实实道,“摸过。” “哪里?” “我给她的后背上过药。” “后背?”程熙哗啦一下就从滕紫屹的怀里挣扎了出来,“哦,我去——”程熙忍不住又爆了一句粗口,“还有哪里?” 第316章 盖上 “御宸熙专用”的章 滕紫屹一愣,对上她正儿八经的小脸,迎上她认真又较真的目光,微微有些尴尬的叹息,“那年为了救我突围,她的大腿曾经被一箭擦伤。” “大腿?”程熙倒抽一口长气,“哦,我头疼,头疼头疼,整个裸着的背就已经很过分了,mygod,还有整条修长而肉感的大腿,我擦!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 滕紫屹揪着眉头看着她念念有词,嘴里叽里咕噜的冒出一些不明不白的词汇,但看她的神情,也基本能猜测出是怎么回事了,旋即唇角一勾,眉目清朗。 “熙儿,你是在吃醋吗?”滕紫屹垂下细密的眼睫毛,眼眸里又泛起了柔光,那种样子似乎早已看透了她的想法,程熙顿时有种无处遁形的感觉,更何况他的声音如此低缓,磁性中,温润而柔软,如此的滕紫屹,是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招架的。 “谁吃醋了?”程熙嘴硬,今晚可是要她攻下他,而不是被反攻,她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招认。 “没有?”滕紫屹看着她娇俏的小脸哪怕是在夜色中依然清晰的娇红,以及忽闪忽闪不断躲避的眼神,事实明显胜于雄辩。意识到这一点,滕紫屹原本还是阴云密布的心情,此刻就像是被一双柔软的手,给拨开了大部分的密云,心情不由舒畅了不少,眸光沉沉的盯着她,迫近问,“真的没有?” “当然没有。”程熙梗着脖子傲娇着下巴,强装镇定。 “哦……”滕紫屹突然不再用沉沉的目光压迫她,而是转而轻描淡写道,“我还抱过她?” “诶?” “我还背过她。”滕紫屹继续轻描淡写。 “啥?”啥啥啥? “我还和她睡在同一个军帐里。”滕紫屹挑着眉毛,灼灼的目光,凝视着她的反应。 果然,她的嘴越来越鼓,鼻子越翘越高。 程熙知道,他在故意刺激她,让她吃醋、发怒,让她不能成为自己情绪的主人。程熙在苦苦挣扎,眼见着自己一点点的陷入这个叫做滕紫屹的泥潭,一入,便是不可自拔。 在即将没顶之际,程熙奋力一挣,回敬他,“那你亲过她么?你吻过她么?” 这次,换滕紫屹明显一怔。 程熙旋即瞪圆了本就很大的双眼,怒视他,磨着银牙道,“难道?有?” “没有。”滕紫屹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马上笃定回答,“当然没有” “那你吻我。”程熙仰着脑袋,嘟起了樱唇,主动投怀送抱。 滕紫屹又一怔。 程熙挑衅的看着他,余光之中依然可见侍卫的防护圈外那群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依然吹着冷风坐等看戏,五步之内不远处亮着灯光敞开着大门的房间内,还有一个颓然伤感的苏楼月正襟危坐。 而滕紫屹又是那样一个严谨又传统的模范生。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如此亲昵之举,无异于是为难他。 可是程熙就是要为难他,她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在滕紫屹的脑门上盖上一个章,那个章的名字叫做“御宸熙专用”! 程熙挑了挑眉毛,笑得愉悦,“怎么?你不想?”旋即做出很受伤的表情,委屈道,“我就知道,苏楼月说得对,你根本不爱我。” 头顶传来一声拿她根本就没办法的宠溺叹息…… 而后,就见滕紫屹的长臂横过去,撑在了她的肩上,高大健壮的身躯也一并压上去,眸光不由柔软,那双深邃的眸子,透着几分迷离,清越尊贵的五官,渐渐变为迷魅性感的。灼热的气息洒在她的面颊,下一秒,他修长的手指便捏住了她的下颚,力道不大,却正好可以控制住怀里的她,他的手腕稍稍用力,抬起她的下颚,他菲薄微凉的唇,凑近,在距离不到一公分的地方,顿住,嗓音暗哑又性感,好似染了夜的魅惑,“呵……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时间,像是骤然被人给定住了。 程熙瞪大着双眼,僵硬着身体,不敢动,瞠目结舌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五官,男性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要一吸气,到了肺腑的就都是属于他的气息,很强烈,根本无法让人忽视。渐渐地,程熙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越来越快,越来越强烈,她只能紧紧的抿着自己的唇,这才发现他还没触碰她,可她的双唇却已经开始隐隐发烫。 一颗小心脏像是随时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似的,她能敏锐地感知到他的气息粗重起来,原本清越的眸子变得幽暗,有危险的光,呼之欲出。 程熙顿时紧张的绷紧了脊背,本能的想躲,脸颊爬上了两朵刻意的红晕,那是属于情场青涩人士,情窦初开时才会有的表情。 看着她这副紧张、茫然又娇羞的诱人模样,滕紫屹眸光一沉,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心情却是一轻,那种愉悦来自本能,来自最原始的源头。她眸光四下闪烁,他就如影随形的追逐过去,她躲不过便想要别开脸,他捏着她下颚的力道便微微加大,让她看向他,看清楚他眸中清清楚楚的渴望。 滕紫屹身上的气场也从沉稳慢慢的变成了一种邪魅之中,又透着霸道温柔的感觉,团团的将她包裹在其中,俊眉一扬,声音浑厚好听,“熙儿,这辈子我滕紫屹只会对你这样!” 程熙心尖重重一颤,一颗心仿佛被人放在了弹簧上,“腾”一声就飞弹升空,在天际绽放出一朵又一朵粉红色的爱心烟花。她欣喜的回避着滕紫屹灼灼其华的视线,娇羞的想要就此躲开,却发现后脑勺被一只大手早早的托住,逃无可逃。另一只手依然捏着她的下颚,强迫她抬起头来,与他四目相对。 程熙的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目,此时有些红,有些黑,里面有着烟波浩渺在翻滚涟漪,可最多的情绪则是一个女孩面对一个男人时应该有的那种娇羞媚态。 程熙避无可避,便不再逃避。那种突然间感觉到有些热血沸腾的触觉,似乎贯彻到每一根神经,让她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第317章 她可不是欲拒还迎的人! 后脑勺上的大手只是轻轻一用力,滕紫屹那薄润的唇,就那么自然的贴在了她红润的唇上,像是最完美的杯子与杯盖一般,轻轻一碰,就是自然的服帖,越接近,越融合。 滕紫屹缓缓加深了这个吻,感受着怀里的女人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颤抖着。她柔软而恬适的触感让他几乎无法把持自己,她的甜蜜和娇嫩让他连呼吸都失控了,好像是上瘾了一样,怎样汲取都不够,怎样索取都不满足,另一只手唯有用力地抵在她的腰间,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程熙从最开始的颤抖中回过神来,脑子里嗡嗡嗡的,整个身子全都酥了下来。感受着滕紫屹的力道和霸道,记录着滕紫屹的柔情和深情,程熙在愉悦的同时,在自己的内心给自己比了一个大大的赞! 扑得好,扑得妙,扑倒顶呱呱,只要功夫深,没有扑不倒的男神!嘿嘿嘿,哦也! 不由得,双眼偷偷拉开一条缝,想要将滕紫屹此时的表情深深印入脑海深处。冲击入眼帘的是滕紫屹凝视着她的眸光里,肆意流转,那里面幽暗火热,仿佛是有一个漩涡,让人一旦跌进去,便再也出不来。 滕紫屹看着她贼溜溜的双眼偷偷地打量着他。 这个时候,她还能分心观察他? 滕紫屹内心低笑了两声,修长微凉的手指,慢慢的抚过她与他贴在一起的唇角,然后划过脸颊,到了她的耳蜗处,捏住了她小巧的耳垂,轻轻摩挲了两下,感觉到怀里的她颤抖的更厉害了,他嘴角的弧度更深了一些。 程熙对自己如此敏感的身体反应倍感着急,一个不留神,便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钻进了口腔,让她本能的想躲避。 可是后脑勺还被大手给轻轻托住,耳垂还在经受着“非人的蹂~/躏”,舌尖更是不争气的沁出了那种刺刺的甜蜜的津、/液,让她紧张的咽了一口水。却只感觉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自然的衔起她的舌尖,温柔而厮磨的吮吸,呼吸和心跳都被侵占了,程熙觉得身体里似乎潜藏着某种热情,在蜂拥而上,让她紧张又羞涩。 “唔~” 面对她的躲避,滕紫屹带着一抹浅笑的声息传来,似乎在笑话她的胆小,程熙不自觉的睁开了眸,赫然发现滕紫屹的眸子里,烧着那么明显的火热和凝视,这种对峙太刺激心脏,程熙承受不住的再度闭上了眼睛,手上不自觉的推拒,力道却不够。 滕紫屹微微放开她已经被他吮吸至红肿的唇,看着她双颊绯红,眼底里拥挤的波光里幽深中好像绽放了漫天的繁星一样,让人移不开眼睛。 程熙可以感觉到滕紫屹喉结耸动处的激越,以及一向森林般清新的怀抱,泛起的炙热的火焰,热热的气息尽在自己的耳畔。但不管呼吸再怎么紊乱,心跳再怎么乱拍,至少他放过她了,程熙略微松了一口气,刚刚太激情了,一般人承受不住啊,嗷嗷嗷…… 滕紫屹用他的额头摩挲着她的刘海,两人的距离仍然如此之近,腻腻歪歪的耳鬓厮磨着,不肯离开她半分……这男人是不是早已忘记了他们还在众目睽睽之下? 还是她的魅力太大,连滕紫屹的理智都被洪水冲走了? 却没想到,滕紫屹此时嘴角上翘的弧度更是深邃了一些,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在他笑的一瞬间,绽放出来的光芒如皎月如繁星,璀璨夺目,小小的她根本无法从他的眸光深处移开眼睛。滕紫屹扣着她腰的手,却正在这时滑下去,一把抓住了她落在腿侧的小手,男人的拇指压了压的手背,那两朵眸光跳跃着,蠢蠢欲动,又呼之欲出—— 轰一下,程熙只觉得脑子里有火星在炸开,因为实在靠得太近,所以她的神智全部短路,只知道此时掌控着她所有感官的男人唇角勾起的弧度越发的肆无忌惮,凑近她的耳蜗,热热的气息喷洒进她的耳蜗,嗓音压得更低沉,也更性感撩人,“刚刚是你让我吻你,现在是,我~要吻~你!”他的声音粗噶到让她陌生。 程熙被他逼得有些手足无措,心头重重的跳起来,连太阳穴都是。 下一刻,滕紫屹的大手已经再次捧住了程熙的后脑勺,一个温柔至极,又缠绵欢心的吻,似乎勾动着彼此的心,整个世界仿佛只留下了彼此,全身心的沉浸到了对方给予自己的柔情和甜蜜里。不自觉中,程熙缓缓踮起了脚,攀附在滕紫屹昂扬而修长的身上,被他支配着身体柔软的弧度和妖娆的曲线,在他的深吻下,渐渐的露出来女性自然的渴望,一点点的回应着他的需求,直至彼此互相厮磨,许久,许久,难以停歇。 程熙缺氧到了大脑回路全线瘫痪,沧海桑田,已经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只听到终于放过她的滕紫屹,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里,气息有些急促的在她的耳畔呢喃道:“御宸熙,你这只磨人的小妖精。” 程熙的双唇一旦得到了自由,本能的就知道大口吸收氧气来填充干瘪的肺,一张俏脸早已经红透,无辜的双眸对上他着火的眸子,愣愣的,迷茫又水润,那样一双小鹿一般的眼睛,澄清明亮,楚楚动人,加上她此时小鸟依人的姿态和懵懂迷茫的神情,撩得他气息愈发的粗重。 滕紫屹不由得捏紧她的下颚,闷哼了一声,咬着牙沉声道,“御宸熙,不准再勾引我!”他英气逼人的脸上呈现出来的表情,似痛苦,又好似不是的样子,是另一种极致的魅惑。他的眸光幽暗又危险,虎视眈眈的,恨不得将面前的她给吸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似的。 程熙愈发茫然,被他这种眼神凝视的头皮发麻,手指发麻,本就麻木的双唇更是累积上了又一层麻,那双又黑又大的眸子闪闪烁烁的,直勾勾的望进他幽深的双眸,无辜反驳道,“我哪有?我才没有!”可是那样理直气壮的一声辩解,为何出了自己的口会变得如此媚声如丝?简直就是在发嗲…… 她可不是欲拒还迎的人,真的不是!!! 第318章 果然衣冠皆禽兽吗?! “没有?”滕紫屹微微眯起眼,嗓音暗哑无比,像是在压抑着什么,“这样还叫没有?” 程熙原本还在装无辜,可下一个刹那,她就紧张的连呼吸都忘记了,就这么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男人的眼睛,大脑是热的,也是空白了。 只这么一瞬,呼吸全乱了。 因为她能够清楚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箭在弦上,顶住她,那凸起的某个部位,此时正肆无忌惮的挑衅着她的底线,程熙一张脸都要燃起来了。真是又急又恼又无奈,唯有僵硬着身躯,紧紧的往后抵在了墙上,恨不得举起白旗缴械投降。 可他的反应却在她不断往后躲的时候,更加的明显。 程熙震惊的看着近在咫尺的眸子,看着那里面有着浓郁的东西在翻滚,他的气息粗重,时而缓慢,时而又格外的急促,分明就是在压抑着那种澎湃叫嚣着的欲望,那双幽深的眸子里,像是蕴着一个漩涡,让程熙只看了一眼,就被吸入其中,不能自拔,本就因为他的深吻而晕陶陶的脑子,此刻越发的混沌起来。 滕紫屹对于自己身体真实的反应也很无奈,不自觉中就用沉沉的眸光看着她,瞳仁深处有光,深了浅,浅了又深,那里面倒影出来的女孩儿,脸庞涨红成了猪肝色,因为紧张,香甜的小舌不断地舔动着下嘴唇,那双又黑又大的如水秋眸里面流淌着的光,是这样的澄澈又清亮,她一定不知道,她这幅样子,是多么诱人吧? 尽管她不是故意的,但她就是在肆无忌惮的诱惑他,他的身体仿佛听见了她身体的呼唤,自觉地响应着她的邀请。 滕紫屹气息一顿,喉结上下滑动,整个人映衬在那黑色的夜幕之中,凝视着她的那双眼睛,更加怕人的明亮,那种幽深的光芒似乎还透着一种热切的猩红,气息也越来越粗重。他弯唇,一手重重的捏着她的腰,不让她继续往后躲,一手轻轻的抚过她刚刚被自己含过的那两片的唇,眉峰紧紧的蹙着,气息一沉,身体忽然压迫凑近她,“要命的小东西。”他的薄唇贴着她的耳蜗,“我都这样了,你还敢说你没有勾引我?”那低沉的嗓音,急切又难耐,欲念涌向小腹下方的某个地方,有东西一挺一挺的,已然苏醒,可是欲念燃起来了,却得不到舒缓,是真的难受,他坚硬的身躯就这样紧紧的抵着她的,再说话时,嗓音比刚刚更显低沉暧昧,好似整个夜的魅惑全都染到了他暗哑的嗓音中似的,“下次……还敢吗?” 程熙眨了眨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拨浪鼓一般赶紧拼命摇头,“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此时此刻,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的气息充斥着自己所有的感官,整个世界都像是被他的霸道给占满了一般,她避之不及的都是他的五官,他的眉眼,他的灼热的气息。眼神到处闪烁,根本不知道往哪里看,只知道,只要接触到他的眼神,心跳和呼吸就会不自然。 程熙娇羞万分,下意识的两只手往他的胸口处推。掌心接触到他的胸膛,灼烫,他有力的心跳震动到了她的手心,反弹到她的心跳上,让她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 “别动。”滕紫屹反手就拽住了她的手腕,挑着一边的眉毛,“别再惹我了,知道这样有多危险?” 程熙怔住了。被他反手拽住的手腕被他用力握住,越收越紧,渐渐地越来越痛,程熙“咝……”抽了口气就去挣脱自己受虐的手腕。 “别动!” 滕紫屹张嘴就咬住了她的红唇,他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并不会让觉得疼痛,只是刺麻。果然感觉到她的身体颤抖起来,他缓缓松开了她的唇,转为轻轻的吻,柔情似水,眸光浓烈炙热的几乎是要将她给烫伤了,她哪里还敢看他的目光,像是真的被烫了一般用力闭上了眼睛。感觉到她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他的呼吸也愈发粗重,仿佛身体只能用力的压着她的,才可以稍稍得到一些缓解。 直到双方都氧气告急,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她的唇,附在她耳畔暗哑道,“小妖精,别再动了,你感觉不到我现在有多难受吗?” 程熙的第一反应是,你自己自制力不行,怪我咯?可是,滕紫屹说话的嗓音,和平常清越的磁性有着完全不一样的低沉沙哑,却又好似透着一种致命的性感,俊逸的五官上全是压抑的欲念,太过浓烈,让人害怕,她全身上下警惕的没有一处不是紧绷的,还好她还有着正常人的思维,知道滕紫屹这时候用一双绿幽幽的眸子凝视着她的样子,简直就是要当场犯罪,尽管她的脑子也还一直处于轰鸣中,依然用捋不直的舌头,很不利索的说道,“……你,滕紫屹,你……冷静,千万冷静,现场直播这种事,太……太羞羞……我,我不要……” 近在眼前的这张小嘴一张一合的,真是让人冲动。滕紫屹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着,一贯清越又深邃的眸子,这会儿透着几分迷离,他两只大手掌用力地捏紧她纤弱的肩膀,忍耐着身体里像是成千上万小虫子爬过的那种感觉,这种感觉实在让人难以承受,他的眸光暗了明,明了暗,呼吸不断放缓,却又瞬间粗重,那种蠢蠢欲动的“想要”几乎就要凌驾在他的理智之上了。 滕紫屹从未想过自己会失控成现在这样,身体上的难受程度,差点超越了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她那柔软的身体,连呼吸都好似是清甜的,一瞬间就汹涌上来令他也无法把持住自己的凶猛念头,太阳穴一涨一涨的难受,浑身的血液都在翻滚,胸膛勃发的那种欲念如此强烈,恨不得将她揉碎,再揉碎。 许久许久,程熙感觉像铁钳一般钳住自己肩膀的双手稍稍放松了,再看他的眼几乎充血的双眸渐渐清明,紧紧蹙起的眉峰也慢慢平整,那团熊熊烈火总算是被他强制性的压下去了,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滕紫屹,没想到动起情来也会这样凶猛,果然衣冠皆禽兽吗?! 第319章 可以宠溺你,我求之不得 整个世界的背景渐渐从透明中显现出来,这时候的滕紫屹才能从她的诱惑中挣扎出来,这才感觉到楼船在摇动,江风在拂动,甚至还带着夜里特有的凉意,身上的那股火,正在渐渐消弭,可是温玉软香在怀,是个正常的男人就无法做到无动于衷,他知道自己再继续这样抵着她,到最后难受的还是他,到底不想再自找苦吃。 滕紫屹放开她,慢慢退后了两步。 场面尴尬凝固到了极点,滕紫屹用拳头抵在嘴唇上闷咳一声,想要说些什么。 程熙低着头也在拼命找话题,突然灵光一闪,微笑抬头道,“滕紫屹,帮我个忙呗。” “好。” “你帮我安抚一下苏楼月,”程熙送给他一个舒朗活泼的笑容,“顺便监控一下她接下来的主要言行,尤其是她秘密会见了什么人这种。” 闻言,滕紫屹的眉心微微的皱起,眼波间闪动着清明,似乎已经能够猜到了什么一般,清润的嗓音,小心地问,“是她做了什么?” “没有啦,”程熙回复了他一个安然的笑容,随便找了一个理由道,“只是我们在她的寿宴上上演了这么一出,颇有点喧宾夺主的意思,你不觉得歉意么?” “你我做任何,没什么可值得歉意的。”滕紫屹的声音雍容中,有着不畏人言的冷傲,这霸气……都快侧漏了。 但滕紫屹平时为人并不常拿身份压人,他会这么说,不过是考虑到了她。程熙不由心底里一暖,可是依然拽着滕紫屹的袖子劝说,“可是外围这群人不能不办。原本她们都是来看我笑话的,如今我让她们失望至极了,但她们却是不甘心空手而归的。很棘手,很麻烦。” 滕紫屹释然的笑容看向她,略感诧异,“熙儿,竟也学会顾忌旁人的目光了?” 程熙赧然的笑笑,撅嘴道,“谁让我的名声实在太差了,人言可畏呐,越是身在高位越是需要有人捧,到底还想需要顾忌顾忌的嘛。更何况,我再这么到处树敌的话,吃苦受累的可还是你。 “无妨!”滕紫屹的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眼眸里多了一份柔和却执着的神采,他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他总为替她善后而烦忧,只是这一切他根本全然不在乎,“熙儿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一切,至于其他,有我。” “滕紫屹~”程熙内心喜悦的无以言表,可仍然娇嗔的跺脚,“有你这么宠溺人的么?我不是坏人,都要被你惯成坏人了。” “可以宠溺你,我求之不得。”滕紫屹捏了捏她小巧的小耳垂,语气间带着调侃,声线腻人的悦耳,眼中的柔情更是可以溺毙所有的雌性动物。 程熙心底又一暖,努力抿住唇,没有动,眼眸中闪烁着幸福之外的理智光芒,扫了一眼现场众人,轻声道:“可我希望我可以变成配得上你如此宠溺的那种女子。” 滕紫屹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一抹坚定的光芒,“不需要。熙儿只需要做自己便很好。”边说还边细心地为她整了整湖蓝色衣襟上被他揉皱的褶痕,捋了捋她被江风吹散的发丝,而后大掌伸过来牵着她的手走向人群中。 程熙任由滕紫屹牵着,一只手抓着他的胳膊,轻快的走着,接近众人时,她没有心思分辨各种各样的目光。只偷眼看向滕紫屹。 他的唇角似乎还带着抹浅淡温和的笑,但是聪明的人还是能够看到他眼底里那份清冷的波光,环视一周,有着扫荡一切的威慑,那些个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还很想围观和八卦,但是滕紫屹的目光所及之处,纷纷做了鸟兽散。 连程熙都察觉到了滕紫屹唇角那淡淡的冷意,不由得露出亲和的笑容招待众人,却偷偷附到滕紫屹的耳畔窃窃私语道,“你那淫威只能震慑一部分人,还有一部分,八卦胜于一切。” “不信?”程熙看着滕紫屹不屑的笑了笑,风流不羁中,淡淡的倨傲,目空一切,便笃定道,“是时候让你见识见识一帮女人的那种战斗力了。关键是,即便你恨得牙痒痒,却依然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程熙的语音刚落。 就有一道尖细高亮的声音好奇道,“奇怪了,楼月郡主去哪了?哪有寿星摆宴,自个却消失踪影的?” 说话的女子程熙并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从她骄傲的神态和不可一世的姿态便可知晓,这又是一个天之骄女,而她即便是正面对上了程熙的眸子时,不但没有心虚,更没有退却,而是好奇的语气,声音极大,深怕大家听不到似的。 “不知道宓郡主找我有什么事?”苏楼月威风凛凛的声音响起时,人已经从那个房间里走了出来,飒爽的英姿中带着一种森然威武的冷酷,让御月宓的脸上青红一块,多了一份尴尬,想笑,却笑不出来。却仍是不愿放过这种大好良机,不怀好意地笑道,“哦,刚才这里这么发生了热火朝天的一幕,不知道楼月姐姐有没有看到?” “看见又如何?没看见又如何?”苏楼月面无表情,目光清明,缓缓走向人群的脚步铿锵有力,如此的卓然无畏。 世上如此张狂而又英伟不凡、风姿绝世的女子,怕是只有苏楼月一人的。她向来活得不卑微,又何来的畏惧流言蜚语? “更何况,滕驸马吻自己的妻主,一旁的盗骊大人都不吭声,又碍着你了?”苏楼月看着御月宓的目光坚定而轻蔑,不理会一边的滕紫屹和盗骊同时变了脸的神色,而只是看着程熙,不忘随时为她补刀。 可即便如此似乎亦不能解恨一般,苏楼月扬高的声音继续道,“人家熙公主左一个滕紫屹,右一个盗骊,府中更是坐拥78美男,依然左右逢源,如鱼得水。你自己家中一个郡马爷就搞得整天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还有何脸面在我苏楼月驾前装腔作势?” 第320章 想让她欺负都没有那资格 程熙被苏楼月火力轰炸的忍不住退后一步,明哲保身,看来苏楼月是憋了好一口恶气了啊,刚刚面对她是发泄不成,如今总算是找到突破口了。只是她冲着御月宓发火的同时,也不忘提及御宸熙的“博爱”、“滥情”,意在提醒滕紫屹理智面对现实,不要沉溺于她的“虚情假爱”和温柔陷阱。 御月宓显然没有料到明明是她羞辱别人,却没想到自己会被当众羞辱,早已气得泪眼婆娑,躲在了一旁的另一个豪门贵女的身后,那副委屈的模样,是个男人见了,估计都会让人心疼的吧?只可惜,现场并无多余的男人,即便有,也都是名草有主的。 “真抱歉,熙公主殿下,没有腾出一个安静舒适的环境让你好好疼爱你的好驸马,由着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生事之人诸多叨扰,实在是照顾不周。”苏楼月比程熙高出一个头,此时盛气凌人,拿捏着女主人的做派,自然是居高临下的俯视,虎视眈眈的讽刺揶揄味道明显。 “就是啊,我们好心好意的前来给楼月郡主祝寿,怎么突然之间全成唯恐天下不乱的生事之人了?难道真的熙公主所到之处,众生回避吗?”说话的绛色长衫贵女眉眼间的顾盼很是认真的打量在了程熙的脸上,她说话时的语音特别的婉转,乍一听起来很亲和无害,让程熙甚至找不到任何被讨厌的痕迹,但是这名贵女话锋一转,打量着程熙,犀利道,“只不过熙公主向来淫威肆虐,我等闲谈几句,该不会全都抓回去大刑伺候吧?好歹我们也都是楼月郡主请来的贵宾。” 一旁的粉衫贵女帮腔道,“是啊,听说秦御史的千金说了长公主殿下几句坏话,就被长公主殿下用疾驶的骏马拖行近半个时辰,当场断气。只是不久之后秦御史也被革职外放了,这个传言都无法验证到底是真是假了。” 一个鹅蛋脸的贵女马上走近了程熙一步,手绢轻捂鼻口,“切”了一声,补充道,“这样的传言自然是假的了,对吧,长公主殿下?不过听说,公主殿下曾经看中了某位美男,可那位美男早有婚约不肯屈从。殿下一气之下就把那位美男的未婚妻一家一把火全部烧死在家中。最后那名美男依然刚烈不屈,殉情未婚妻,殿下一怒之下又寻了个罪名,把那个美男的一家全部下狱处斩了。这样的传言才比较符合咱们公主殿下的一贯作风嘛。” 鹅蛋脸的贵女说话时笑意浓浓,目光柔和,像是在跟好朋友开玩笑一般,可她的言语越轻松,越是像是密密实实的针一样,扎向了程熙的每一个毛孔,实实在在的告诉她,在这个圈子里,身份最为尊贵的她是多么的受排挤,不受人待见。 什么叫杀人于无形?什么叫做笑里藏刀?这一温柔又温柔的一刀一刀,却让程熙更感觉到锋芒在背,冷厉无比。 御宸熙,一个年仅19岁的少女,再怎么高高在上,再怎么大权在握,还是很希望有一个交友的圈子的吧?这会不会也是她越来越暴虐,越来越变态的原因之一,因为周围人对她的凉薄和疏远。 原来的御宸熙,多么外强中干的一个可怜人儿,她所有的张牙舞爪,所有的倒行逆施,不过是内心真的空虚,不过是真的缺少真正的爱而一步步造成的色厉内荏。 程熙沉默了,她从未同情过御宸熙,在她看来她有那样的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但今晚,她第一次对她产生了一丝恻隐之心。 她不过是一个内心孤独的小孩,只是博取爱意,想要引起想爱之人注意的方式太过偏激了一些而已。 “乔心琴!”看着她眼眸低垂,神情哀伤,滕紫屹不藏火气的一声突然响了起来,滕紫屹一旦发声便不需要再添任何多余的话语,仅仅是一声厉喝,就可以威震全场。 “乔妹妹,别说了。咱们哪能是可以跟长公主殿下开玩笑的身份?小心连累家中老小!”御月宓的声音冷冷的揶揄,刚才受到的委屈,此刻要如数讨来,而周围有人不敢出声,却都敢无声的附和。 程熙环顾全场,心笑,果然女人可以分两种,一种唯恐天下不乱,一种安静作壁上观。 很明显苏楼月属于后者,她正隔岸观火看着程熙被群起而攻之,这本就是她举办这次隆重的生日宴的目的之一,原本灰心丧气的她已经无精打采再做这种口舌之快了,但是眼看着别人攻击御宸熙,她还是内心很愉悦的,就当是变相的报复了小小一把吧。 程熙瞄着苏楼月此时眸光中露出来的淡淡嘲讽,也扯动嘴角绽开温和无畏的笑容,目光飘向了苏楼月,淡笑道,“满场之中,应该就数楼月郡主最不怕连累家中老小了,你还听说了哪些有关我的有趣传闻,一并跟我说说呗。也让我涨涨姿势嘛。”同时,晶亮的目光扫视全场的名流千金们,虽然此刻她们语笑嫣然或者退而旁观,但是从她们看待自己的目光中就可以推测出来,其中有不少传言正是这群人无事生非或者添油加醋出来的,为了给御宸熙本就不好的名声更加抹黑,她们不知都花了多少的力气,这些从她们心虚的眼神中,就可以推断的出来。 相比而言,苏楼月就“干净纯洁”的多了,她安然的、也大开眼界的听着那些新奇劲爆的传闻,唇角一直挂着淡笑,当程熙点她的名时,眼底里还一闪而过促狭,耸耸肩道,“你的所作所为,最清楚不过的不是滕驸马吗?你应该问他,何必舍近求远?”迎上滕紫屹略显清冷而严肃的眸子,苏楼月心底里阵阵的疼,却是勇敢而无畏的望着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才露出来一个微笑道,“滕驸马,你家公主问你话呢。” 滕紫屹向程熙凝眸,露出一抹宽容的笑容,淡淡道:“我家公主从来任性,但是,她对于对手很挑,不在一个段位上的人,想让她欺负都没有那资格!滕某也是最近才有了那样的资格。” 第321章 挥一挥胜利者那无形的匕首 “我家公主从来任性,但是,她对于对手很挑,不在一个段位上的人,想让她欺负都没有那资格!滕某也是最近才有了那样的资格。”滕紫屹的声音悠远清越,极为悦耳,没有特别激动的情绪,却带着陈述和肯定的气势,高大挺拔的身姿略略向程熙倾斜揽住她肩,大胆秀恩爱,不在乎引起周围人的骚、/动,更无所谓苏楼月听到这样肉麻话语时的嘴角、眼角直抽抽。他的眉宇间自顾自散诞着高贵和笃定,目中再无他人的凝视着她时,眼底除了温柔,还有无数写着坚定幸福的光芒,熠熠生辉。 程熙讶然地看着滕紫屹那双深邃的眸子,今晚的滕紫屹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刮目相看,但是被爱护的感觉实在太好了。滕紫屹,如果宠溺和守护你愿意给,那就请尽情大方一些吧。 “关于那些流言,我也借这个机会向大家澄清。我家公主是做过不少任性、不计后果的事,但是宓郡主有一句话说对了,以你们的身份还没有资格谈论她的是非。” 程熙目光所望之处,是惊讶不已,无法置信的脸,但是滕紫屹那清澈的眼神,他严肃的脸色,无一不有着强大的说服力和压迫力。 “滕驸马,你这是拿身份压人,让我们连公开说话的权力都没有了?”绛色长衫的贵女跳出来愤愤不满的迫问。 程熙从她的眼底里看出来浓烈的讨厌和不平衡,但是有滕紫屹在一旁的她可以站得笔直,整个人从容而镇定,带着一种自信的骄傲的姿态。 “这不是拿身份压人,而是对于鲍小姐这种诸如无事生非之类恶习的极度厌恶。以鲍小姐的身份,该更加娴雅淑静才会与晟世子更好的按时完婚。” 滕紫屹在回答绛色长衫贵女时,表情里的冷漠,令在场的人一看便知,但是当她转眸看向程熙时,又目露柔光,这前后之前的迥然对待让绛色长衫贵女气得胸口起伏。谁都没料到向来处事圆润得体的滕紫屹也会如此言语犀利、不留情面,态度如此鲜明,包括苏楼月也不由平添了一句: “娴静淑雅?难道滕驸马也是用这四个字要求你的宝贝公主的?”说到后面,苏楼月连牙根都在发酸了。 滕紫屹目光对接上苏楼月时,没有面对绛色长衫贵女的冷漠,却有着特别的坚定和执着,“我对她没有任何要求,她就只是她就可以。只是不知道鲍小姐未来的夫婿晟世子,是不是也能做到如滕某如此这般。” 滕紫屹唇角一抹笃定,那不期然露出来的笑,似笑非笑,带着一种儒雅,却更多了一份犀利,这样的滕紫屹有着一贯的优雅尊贵,却更多了柔和之外的锋锐犀利,不管是哪样的他,都是不容易攻破的。 程熙看着滕紫屹的目光清冽的从苏楼月幽怨的脸上移开,从绛色长衫贵女被堵的无言的脸上移开,最后再度落在了她的脸上,摊开大掌伸向她。 程熙毫不犹豫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之中。 滕紫屹,感谢你陪我走过硝烟弥漫; 滕紫屹,感谢你对我无底线的宽容。 我该拿什么报答你?一生的爱够不够? 苏楼月注意到两人的默契和浓情蜜意,一张很会控制表情的脸也依然由愤怒不甘,到渐渐的脸色苍白,显得无奈又忧伤。滕紫屹的脸上并没有笑容,只是认真呵护着一旁的御宸熙的那种贴心模样就已经足以让苏楼月拽紧拳头,就像是着魔了一般,明知道看下去是钻心裂肺,但是双眼却不肯移开半分。一向做事勇于冲锋陷阵的她,现在却畏缩着不敢面对已成定局的事实,是她太懦弱,还是她还太不甘? 程熙没办法过多理会周围或嫉妒、或羡慕、或气恼、或嘲笑的神情,嘴角露出来一抹温和的笑容,抬头看向滕紫屹时,用一种明媚的声音要求道:“滕紫屹,我们打扰楼月郡主已经够久了。可以先离开吗?” 回应她的是滕紫屹笃定清润的笑容,在程熙提出这个要求的同时,已经冲着苏楼月点了点头当做道别,而后拉着程熙,快速的离开这个纷扰的现场,徒留下身后无数的叹息。 两道身形,相携而去,就像是两把盐水,撒在了苏楼月遍体鳞伤的伤口上,疼得钻心,却不肯露出半分沮丧和心痛。只是显得失魂落魄,只是显得内心空荡荡的一片。 总有善于交际的人前来慰问关怀,但是那些祝寿的言语,那些巴结的颜面,根本无法稀释她内心荒芜和萧瑟的浓稠。周围莺莺燕燕的簇拥着着,语笑嫣然的攀谈着,苏楼月知道自己的嘴巴一开一合似乎也在尽量挑字眼附和她们。但是总觉得此时嘴角依然挂着的明朗是有多么的欲盖弥彰,眼角努力撑着的强颜欢笑实际上又是有多么幽怨。 她被她自己的爱,伤着了。 等到那两道身影完全消失在了视线之内,苏楼月肩膀一抖,却是笑了。 佳人迤逦,良人巍峨,一对璧人,天造地设。她应该认输的不是吗?让她服输的是无法抗争的命运,让她服输的是一旦下了决定就绝不会轻易更改的滕紫屹,让她服输的只是此情此景的自己。 御宸熙,之前悄悄地来,现在悄悄地走,挥一挥胜利者那无形的匕首,便不留给她多一条活路。 坐上快船的时候,滕紫屹和程熙坐一边,盗骊坐在对面,程熙掐了掐时间估摸着差不多倒计时了,便主动坐到了盗骊那一边,与滕紫屹相向而坐。她这副故意拉开距离的疏远模样,让滕紫屹突然间难以适应,却见这个小女人嘟着嘴,一副找他算账的模样,严肃质问,“滕紫屹啊,为什么我刚刚来的时候,你都不拿正眼瞧我呢?那副冷漠又拒绝的模样,不知道还以为你根本不认识我呢。之后却又对我温柔以待的,难不成你小样儿还有两幅面孔?” 闻言,滕紫屹眉心微微蹙着,脸上难得的划过一丝苦恼的神色,斟酌着字眼,缓缓道:“小月……她怀孕了。” 第322章 情况实在是糟糕透了! “怀孕?”程熙不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有响雷在头顶轰然而过,这个消息震慑住了她原本轻松的心神,夺走了她原本凯旋而归的喜悦笑容。 原来苏楼月不仅是受辱了,还因此怀上孽种?要知道她肚子里那个小生命的爸爸已经被他的妈妈给杀死了。 这…… 这个孩子未免也太无辜,太可怜了…… 难怪苏楼月在面对她时,那明显的恨意,那彻骨的仇恨……因为之前的御宸熙不仅夺走了苏楼月的贞洁,抢走了她的爱情,甚至还差不多毁掉了她的人生。 该死的御宸熙,该死的御宸熙,该死的御宸熙!重要的事情讲三遍。 可又怎样?依然于事无补…… 所以现在并不是谴责和追究的时候,程熙不由得举目看向了滕紫屹。 滕紫屹收到了她的目光,幽幽的声音像是从悠远的山谷井底传来一般,“她说这是你带给她的,所以在她还没有与你谈判之前,在她还没有完全下决定之前,请求我不要给她意见。并且……也不要用我的意见影响你的决定……她要亲口问一问,对于这个孩子去留的看法。所以我才……我适才……” 滕紫屹那浓黑的眉紧紧皱了一下,明明比女孩子的睫毛还要长的眼底里,常常散发着尊贵者该有的从容和霸气,可此时此刻却是多了一分烦恼和纠结,用一贯的冷静和漠然也无法掩盖过去。 滕紫屹这回是摊上大事了……或许这还是他人生第一次碰到如此的左右为难,怎么做都是错的局面,为难是一定的。 “那么,现在,现在你有意见可以提供给我,或者给她了么?”程熙努力让自己的脸维持平整如初,她问的淡然,就像是轻描淡写一般,却无法忽略心中的难受。 造成这一切的人并不是程熙,可她却真的心疼上了苏楼月,以己度人,以一个女子的心态心疼另一个花样女子的遭遇。 滕紫屹并没有答话。只是微微转眸,心情淡然地望向漆黑一片的江面,偶尔几艘渔船闪着微弱的光芒,远远的几处画舫依然沉浸着丝竹绕耳,东船西舫悄无言,正如滕紫屹此时根本无法安心的给出任何的答案一样。 “滕紫屹,想听听我有什么意见可以提供给你,或者给她么?”程熙的表情里,看不到半分的掩饰和心机,她的眸子清澈而坦然,就这么坦荡荡的搜寻着他的目光,与他直接对视。 滕紫屹也看向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无痕,从没有一个决定让他产生过如此的纠结,难以抉择的痛苦苏楼月一定比他更甚,而酿成今日这副局面的始作俑者又是眼前这个有着清澈双眸的她…… 回想起当时……当苏楼月以自认为最平淡、最心平气和的语气颤抖着声音轻轻告诉他,她怀孕了时,滕紫屹觉得情况实在是糟糕透了。 看着滕紫屹紧皱着的快成两条浓黑蚯蚓的双眉,程熙眸光一动,露出来坦诚舒朗的笑,真诚道:“我的意见就是,你和我都不可以给苏楼月任何引导性的意见。如果可以,我也希望时光倒流,苏楼月还是以前那个自负到从骨子里看不起我的苏楼月。但是悲剧已然酿成,这件事情已经发生在了她的身上,无论哪样的结果或者后果,如今都只能靠苏楼月一力承担。” 听着她如此置身事外的推脱言论,滕紫屹不由坐直了身体,更加皱紧了眉头,严肃的看着她,就像是一个严厉的老师在面对一个调皮捣蛋又很会耍赖狡辩的熊孩子一样。 程熙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微笑,继续道,“但是我想说,如果苏楼月决定要了这个孩子,我御宸熙以嫡长公主的名誉起誓,有我御宸熙一天,就保这个孩子一世荣华,一世安康。但如果苏楼月最终决定不要这个孩子,那么我御宸熙这辈子就永远欠她苏楼月一条性命,只要她想取,我随时双手奉送,绝无二话!” “熙儿!”滕紫屹心里一疼,他早就感觉到了重伤昏迷苏醒过来后的她与以往有些不同,盗骊说她是因为中毒太深,影响了心智和性格,他也就信了。可是时至今日,他真的无法判断,她这样前后反差到天壤之别的改变,真的是毒性入骨所致? 可如果不是,又找不出其他的可能,她还是她,模样没变,身上的味道没变,连任性的小性子也没变。 她还是她,那个独一无二的御宸熙! 那么这一切明明就是她造的孽,可为何他却有强烈的她是代人受过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会让他为她感到心痛。 滕紫屹也困惑,也不解。 程熙却并没有多少时间让他慢慢解决这些困惑和不解,眼看马上就要上岸了,程熙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握紧他的大掌,真心诚意道,“我刚刚说的都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你可以帮我把这些话带给苏楼月吗?无论如何,今晚一定是苏楼月最难度过的一晚,出于人道主义关怀,也出于你们这么多年的袍泽友谊,我都觉得今晚你应该陪陪她。哪怕是陪着她,让她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也好。毕竟,今天是她的生辰!” “熙儿,你真的放心让我跟她共度一晚?”滕紫屹也坦诚的看着她,俊脸上微微的尴尬,见她如此大方的把他推送给别的女人,竟有着无厘头的失落和自嘲。 程熙咧着嘴,明媚的笑笑,吐吐舌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滕紫屹,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只要你说的,我都信。所以,你不可以骗我,当然你也不可以背叛我。否则,我就是比苏楼月更可怜的女子了。” 程熙话说到最后,那轻微的语音仿佛都要被江风给吹走了,但是每一个字都重重的锤击在滕紫屹的心中。他将她用力一拉,搂坐在自己的怀里,坚定的眸子看进她的眼底,“我不会骗你,更不会背叛你,一辈子。” 程熙点头,微笑,“我信。” 第323章 江随云果然对她下了狠手 而后程熙推了推滕紫屹的胸膛,催促道,“你看一艘艘快船都出发了,那些碍事的女人都打道回府了。你去找苏楼月吧。快刀斩乱麻啊!” 滕紫屹看了看那艘光辉明亮的楼船,确实即将人去船空。 按照既定行程,此时从那艘高大的楼船上“嗖嗖嗖”升空了无数烟花,拖着一条条璀璨的长尾巴,争先恐后地炸开在漆黑的天际,火树银花,姹紫嫣红,照亮了整个暗沉的天空,照亮了无数此时抬头看的惊喜面庞,却唯独照亮不了苏楼月荒芜的内心。 她自认并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可当周边所有的热闹全都消弭了之后,却无缘由的心中莫名的烦乱。 自从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后,苏楼月没有把这个毁灭性的消息告诉任何人,只是一心赶到了京都去找滕紫屹。 在她的心目中,滕紫屹就是那个小时候握紧她的小手跟她说,我会保护你的人。就如同十二年前,当她遇到危险时,他会横剑当胸,为她抵御所有的凶险,呵护她周全。那个年幼还并不宽厚的背影,却不止一次为她遮挡着世间向来袭来的风雨,如同她的守护神一般,有他在的地方,她就是安心的。在她的眼里,滕紫屹那个可让她依靠的坚定背影,是她唯一可以倚靠的肩膀。只要和他在一起,即便走遍天涯海角,面临风霜雨雪,枪林箭雨,哪怕数十万大军踏蹄而来,她也不会有半点恐惧,因为她的身边,有个他。 抬头望向天际炸成流苏状的灿烂烟花,红红绿绿最后隐成了更加浓厚的漆黑。苏楼月心头刺痛:那一切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那个人有了此生真正要守护的人了。今生今世,恐怕连私下再见一面的机会都不再有了…… 亮如白昼、五彩斑斓的璀璨天际下,灯火辉煌、人去船轻的昏暗甲板上,一个单薄凄楚的孤独身影,长身玉立,轻薄的裙摆被强劲的江风吹成一面凌乱的白帆。她抬头,侧面弧线落寞,眼神空洞的看向未知的远方,或许今晚之后她就再也学不会微笑了吧? —————————————————————— 滕紫屹目送盗骊轻扶着程熙上了岸,双脚刚落地,她便迤逦回身,明媚疏朗的微笑着向他挥手告别。滕紫屹努力将不舍的眼光从她俏丽的身影上移开,这才独身一人仍旧坐着这艘船,绕开一道迂回的弧度,避开那些贵女们的快船,快速逼向了苏楼月的楼船。 滕紫屹向来是一个当机立断的人,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无论此事是有多艰难,今晚必须有个定断。 看着滕紫屹的孤舟行至水中央,程熙的目光依然收不回来。一旁的盗骊一双手藏在宽袖中,由始至终云淡风轻的置身事外模样,此时见她明媚疏朗的笑容渐渐干掉,转为淡淡的落寞和惶惶,一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睿智双眸才瞥向她,轻飘飘的语调带着他固有的慵懒和随意,淡然问道:“你这么着急将他支走,到底是有什么事?” 程熙内心一惊,讶然地抬头看向盗骊,脸上伪装的平静和坚强,不觉垮了下来。“盗骊,我……”他的目光为何总能如此锐利,他的心思为何总能如此细腻? 让她在他面前,似乎从来都是无从遁形。很累却也很是轻松。 “说吧,你到底是怎么从江随云的手中逃出来的?这……并不容易。”盗骊清明淡然的目光看向她,话语间波澜不惊,但是程熙依然能够感觉到他言语间的关心,不显山露水,却也隐匿不掉,他是故意在用轻飘飘的语气,来掩盖住内心真实的焦躁,这就是盗骊。 “让我猜猜他是用什么控制你始终在他的手掌心的。如果是我,我会用最简单的办法。毒药,对么?” 程熙再次惊讶地看向盗骊,可是淡然道破真相的盗骊却依然能够保持住面对任何惊讶和震动都从容淡然的面容,这需要的绝对不是后天演技,而是天分。盗骊给人的感觉,永远是做任何事都会半点不露痕迹,不管他的面色如何温和淡雅,却总能让对方心底里一惊,那种看不到摸不透的高深,可以让他的对手不自然的就自动处于下风,除了倍加谨慎,别无他法。 幸好,这样一个讳深莫测的人物,不是她的敌人。 程熙收回了忍不住落在他那俊美脸庞上的视线,忍不住调侃他,“盗骊啊,如果你离开了熙公主府,可以摆一个卦摊给人算命卜前程,估计生意也不会太差。” “去马车上,我给你把把。”对于她这个时候还能说出来的玩笑话,盗骊根本听而不闻,长袖一拂,躬身一迎,随意地就像是个体贴的主人,请她去他家做客一般。 可下一秒,他就转身留给了程熙一道修长飘逸的背影,还有一句犹如命令,更像是感叹的轻语,“动作快点,自己的事情这么不上心,别人的事倒是爱掺和。”那语气中有着淡淡的无奈,更多的则是程熙猜不透的意味,为什么他好像还生气了似的? 程熙乖乖的跟着上了马车,坐定之后,隐住内心的忐忑,将手腕递交到他的面前,不自然间就神色慎重起来,犹如将自己的性命交付与他一般。 两人皆摒心静气,此时无声胜有声。盗骊凝心专注地为她把脉,程熙则是小心翼翼地关注着他的神情变化。 当盗骊那张向来从容淡定、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显现出了震惊和诧异的表情时,程熙心底“咯噔”一声,重重的一跳,她知道江随云果然对她下了毒辣狠手。 该死的江随云,这笔账姐姐我记下了,你就等着吧,哼。 再看盗骊那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也忍不住俊脸白了白,程熙眼帘一颤,动了动嘴,又抿住。终于还是调皮笑笑,调侃他,“怎么样,小盗骊?学艺不精了吧?业务水平有待提高了吧?我就知道我这毒你一时半会一准解不了,果然被我猜中了,你看我厉害不厉害?幸好我跟江随云已经谈妥了条件,要不然指望你,我的小命就报销在这儿了呢!” 第324章 恨透了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说着,在盗骊像是被雷击中了,却依然强自维持从容镇定的注视下,程熙无所谓的耸耸肩,“好啦,别摆出这么一副沮丧脸,不过就是再去会一会江随云而已嘛。一回生二回熟,应付他,我都已经有经验了,别慌哈。我并吃不了多少亏的,相信我。” 盗骊用力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脸上的神情阴晴不定,再瞟到了一眼她隐藏的很好的脖颈,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并吃不了多少亏?这样也能叫吃不了多少亏?嗯?” 盗骊冷哼一声,粗鲁的拉扯着她的领口。 程熙锁骨一凉,衣领竟然被他扯开了,里面青青紫紫的好几条勒痕触目惊心,明目张胆,惨不忍睹。程熙猛然吃惊,掩住自己的衣领,面容蒙上了一层寒霜,怒喝,“你做什么?” 盗骊冷冷地看着她,向来淡定的眸底也分明闪过怒意,俯身向她靠近,惊得程熙慌乱移动屁股,躲避他的压迫,却被他扣住手腕高高拎起,拉到面前,用力地扯开她腕间的束袖,将她轻薄的衣袖向上猛推,一直推到了肘部。 程熙几番挣扎,但是根本拗不过一个大男人的大力,暴露在空气中的皓腕竟然还是多处乌青,红红紫紫的,还有几片青的发乌。程熙自己都吓了一跳,脖子上的勒痕她自己其实根本看不到,但是那即将窒息的剧痛和衣领稍稍触碰到肌肤就会刺痛的敏感告诉她,她的脖子一定罪证昭彰,其实她用手指自己轻轻触碰过,红肿一片。 可是手臂上竟然也有如此伤痕,却是她自己都忽略的。 程熙看着自己的伤痕累累,却突然不敢面对的是他,在他那种灼灼的怒气之下,她甚至觉得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是很对不起他的一件事情。 一时,竟无言以对。 盗骊捉住她的手腕,抬脸直视着她,眼里尽是冷冷的寒意,眼神是像要将她千刀万剐那般的怒视,可手上的动作却是在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粉,轻轻的细致的撒抹在她的手腕、手臂上。“出门比较仓促,这都是基本的药粉,效果只能说是一般。作为我们的妻主,你绝对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是最低的底线,明白么?” 盗骊语气有点凶,这幅样子甚至有点像是滕紫屹,瞬间化身为严厉的师长,振振有词的教育着程熙这个不成器的学生。 程熙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回嘴,只是低着头,也不知道是在认错,还是感激。 盗骊的动作很轻柔,像是最体贴最细心的大夫,秉持着最高的职业道德,在认真对待她这个病人。 弄完了臂腕,还要弄脖子,脖子就比较麻烦了。为了方便盗骊撒药粉,程熙自己扯开自己的衣领,目光直直的看向自己的脚尖,心无旁骛。 而盗骊亦是相当专业。只是当不小心从领口瞄到了一眼里面的小片春光时,漆黑莹亮的双眸瞬间一黯,倒吸了口气,而后在不动声色间将深吸进去的那口气轻轻缓缓地吹吐在程熙的脖颈间,总算是完工了。 盗骊将那包用剩的药粉塞进她的手心,状似无意的问:“你的意思是,你还要回去找江随云?” 程熙坐直身体,与盗骊拉开一定的距离,而后扯开嘴角,露出白牙,笑得没心没肺,道:“是啊,江随云虽然个性可恶了一点儿,但那副皮相好歹也算是型男一枚,我总不必为了避开他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吧?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我的小命还是很珍贵的呢!”为了配合语气,程熙还特意傲娇的仰仰脑袋。 她此刻故意绽开的笑容如阳光般灿烂,却让盗骊的心像是被人猛然撕开了一般,痛得呼吸一窒。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此刻也忍不住地冷寒无比,他很想扯下她现在伪装成轻松模样的这张明媚笑脸,咬着牙冷冷道,“御宸熙!你到底知不知道江随云对你做了什么?” 见盗骊紧张的模样越来越过分了,程熙反而更笑得深了,简直笑得如春花荡漾一般,“知道啊,我自己主动吃下了一粒毒药,据江随云所说一个时辰后不服下解药的话,就会毒发身亡,而且毒发之痛苦惊天地泣鬼神,骇人听闻,十分厉害。” 看着她一副好像与己无关的悠闲模样,盗骊憋着气闭上眼,不想多看她一眼,只是气愤不已的强调,“是你自己主动吃的?” “是啊。”程熙往后靠在车厢壁上,抱着手臂看着他,实事求是道,“如果不吃,江随云就不会放心放我来见滕紫屹啊。我也没办法。” 盗骊波澜不惊的眸子瞬间一冷,“你就是为了换取来看一次滕紫屹的机会,就不管那是什么毒药就往嘴里塞?”在你的心目中,滕紫屹就真的这么这么重要,甚至比你自己的性命都重要? 程熙扯嘴笑了,“是啊,回头想想,自己还是挺不计后果的。但是当时我以为滕紫屹会跟苏楼月之间勾勾搭搭,狼狈为奸,我不放心,所以……唉,反正最终吻到了滕紫屹,我也很够本了啦。” 盗骊怒其不争的看着她,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叱骂道,“你这个蠢女人!”嘴角抽抽的弧度让他在平时的温文尔雅之上平添了一抹艰涩,盗骊侧目看着她那副无辜又似乎真的并不知深情的模样,眉头拧成了个结,心里的阴影不断扩大,那片阴影即将没顶的压抑感,让他不安地几乎透不过气来。 可他却不能将真相告诉她。告诉她根本无济于事,只会加重她的痛苦。向来从容的他,此时心里像是有千百只猫儿在不断的刨抓着,着急心焦却又无计可施。 他恨透了这种力不从心的感觉,糟糕透了。 程熙侧着脸望着盗骊俊逸的面颊上根本抹不去的焦虑和恐慌,心想他一定是被刚刚那几条伤痕给吓坏了,总想着一旦回去,江随云一定会狠狠地折磨她,所以才会这样为她难过。 但实际上,这一切她都还经受得住。 第325章 鹿死谁手还说不一定呢! 不想让盗骊太过为她担心,否则滕紫屹也一定很快就会知道她再次落入了江随云的手中,以滕紫屹那种恨不得把她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无底线宠溺心态,知道她在江随云的魔爪中遭受着这样的苦痛,估计得疯了不可。 于是扯动嘴角,唇边微微勾起,甜甜的笑意从生硬渐渐变得自然而明媚,她没话找话地叽叽喳喳个不停:“其实吧,你都不知道江随云这个人有多会夸大其词!我估计他平日里没事就喜欢吹牛皮,而且是不打草稿的那种。我就最讨厌他那自大的模样,臭美啥呀,要比制毒药,咱家盗骊也不遑多让,对不对?千万别灰心哈,来日方长,我先深入敌部,探察敌情,知己知彼之后咱们再跟他好好斗几个回合,有你、有滕紫屹珠联璧合,胜利女神最终一定会向我们招手的嘛!安啦安啦!” 说着,程熙还奉送给他一个大大的鼓励笑容,而后拍拍手,很是轻松加愉快道,“好了,江随云这人除了很自大之外,还很小气的,可不能超时啊。我得赶紧走了,至于滕紫屹那……”程熙一直都伪装得很成功的无所谓神情在提到滕紫屹时,显出了裂痕,但很快她又恢复了正常,笑嘻嘻道,“你就跟他说,我跟江随云之间还有恩怨纠葛未清,我跟他需要坐下来面对面的和平谈判,商谈结束之后我就会回来找他的,让他千万不要贸然行动,江随云比你们想象当中的……嗯,难对付!” 江随云,一个重生人士,知道他们所不知道的历史走向和未来动态,简直就跟开了外挂一样一样的,一般人碰上他那就只能是炮灰了,她可不舍得让滕紫屹当炮灰。 盗骊见她努力伪装,也不愿拆穿她。要论伪装真实的情绪的天衣无缝,他才是祖师爷,于是很快他同样唇边带着淡笑,神情轻松加愉快地对着她悠悠道:“你的这种破烂理由,以为可以骗得过滕紫屹?你这就是最典型的欲盖弥彰而已。” “哈?”程熙苦恼了,“那怎么办办?” 盗骊特意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狡猾狐狸笑容,成竹在胸道,“这不还有我么?滕紫屹我会帮你稳住的。” “真的呀?”程熙放心的咧嘴笑,“那就只能拜托你了啊,盗骊,你真够哥们!” 程熙一拳捶向他的胸膛,笑得义薄云天的,突然之间感觉如果有盗骊这么一个死党,那感觉还是很棒的。 盗骊看着她望向他的神情里一片清明,根本没有望着滕紫屹时的那种专注、羞涩和柔情,嘴角的苦涩蔓延进整个口腔,苦不堪言,可说出来的话依然可以四平八稳,毫无情绪,“能为公主效劳,向来是盗骊的荣幸。” 程熙拍拍他的肩膀,一挥手将他的话语拍散在空气中,冲着他调皮的眨眨眼,嗤之以鼻道:“好了啦,咱们俩谁跟谁,你就别给我整这些官腔了。以后这种见外的话,就别再说了哈。” 她调皮眨巴眨巴的眸子,澄清明亮,楚楚动人,秀润天成,美目流转间尽是淡淡的风情,小脸隐在车厢的明暗交错中,竟是如此的魅惑和可爱。盗骊听到了自己响亮的吞口水的声音,忙在不动声色间转移了视线,那傲娇的下巴仿佛对她的话很不屑似的。 “盗骊,盗骊,你听没听我说话?给点面子啊,我很严肃的,你这时候开小差也太尊重人了吧。” 盗骊顺手就捏住了她像个哥们一般捶打向他胸口的手腕,长叹了一口气,才道了一个字,“好。” 好。既然她已经这么认定了,那就先从哥们做起吧。 而后,不再让自己多留恋一分一秒似的,他迅速地就将她的手腕用力甩开,抿了抿唇,闭了闭眼。再重新睁开时的双眼在夜色中闪烁如星,深吸一口气,甩开像蛛丝一般粘在心头的烦乱情绪,目光坚定的看向她,最公事公办的语气平静道,“那么你呢?你就打算这么认输了么?任由江随云捏圆搓扁?” “怎么可能?”程熙傲娇的挺了挺胸,虽然江随云是重生开了外挂的,但是她好歹也是穿越的,穿越遇重生,鹿死谁手还说不一定呢。定了定神,程熙神神秘秘的凑近盗骊,小声问,“实话告诉我,给你三天的时间,如果到时候我还是吃了今天吃的这种毒药,你有办法给我解毒么?万无一失的那种?” “这……”盗骊虽然平时皆是随性慵懒的模样,但实际上他为人相当谨慎,没有百分百把握的事情,是不会轻易说出口的。 程熙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没戏了,像个交情极深的死党一般摊开双手,露出“我对他很失望”的表情,尽情数落他,“你瞧吧你瞧吧,人家江随云课余时间都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制毒工艺一日胜过一日,你却还停留在原地不思进取。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懂不懂?瞧瞧你这业务水平,你这落后的能力,全让我替你吃苦受罪了。白养你这么多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看着她娇嫩柔软的樱唇一开一合,表情精彩纷呈的念叨着他,盗骊竟然丝毫不生气,甚至还有点变态的享受。一直等到她完全闭嘴了,才轻声道,“如果你可以偷得一粒那种解药,只需一天我就能配出万无一失的解药。” “真的?”程熙靠在厢壁上,双臂抱着胸,很是怀疑的睨着他,“你可不能说大话哦,说大话鼻子会变长哦。” “盗骊从不说大话!”他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锐利和笃定,糅合在一起竟是亮如星辰,程熙发现盗骊的眼底竟然也有着漩涡一般的吸引力,可以夺走任何人的心魂和呼吸。 程熙怔怔的望着他良久,才缓过神来,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派一个信得过的人,在这里乔装蹲守,三日之内我会想办法弄一粒同样的毒药给你。你一定得给我配出解药来,我的生死存亡可就全部交托到你的手上了。盗骊……其实你是爱我的吧?” 第326章 地瓜,地瓜,我是土豆! 程熙蹲到了盗骊的面前,整个人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狗狗,昂着脑袋深情款款的仰望着他,“盗骊……其实你是爱我的吧?我也爱你!” “哗啦”一声,盗骊听到了自己内心一层厚厚的帘布被掀开的声音,忍不住的一阵咳嗽,有什么不吐不快噎在喉咙里,卡的他喘不过气来,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不自觉中呼吸似乎都透出了紧张的频率。 “盗骊,其实我很爱你的,真的。”程熙神情庄重,“所以,之前我捉弄你的那件事情你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么?看在我这么爱你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其实——我是很怕你在给我的解药里添加辣椒、芥末之类东西的……哎,我还没说完呢,你看着我啊,我很认真的……” 见盗骊面容扭曲的别过了脸去,程熙跟块狗皮膏药似的蹲着移动着位置,又凑到了他的面前,深情款款的仰望着他,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脸,笑得跟朵花似的,“盗骊,我爱你……” “滚!”盗骊怒极反而不生气了,一个中气十足的“滚”字,脱口而出时竟也变成了有气无力。 程熙咂咂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念念叨叨,“真是的,现在的型男们啊,仗着自己有点姿色、有点能力,一个个都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连女孩子的表白都不认真听。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对爱情一点诚意都没有!走了,不陪你们玩了。” 程熙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噗通”一声跳下了马车,豁达的一路向前走,走的姿势潇洒而壮阔。 盗骊深邃的目光紧紧的随着她纤弱的背影,内心被撕裂成了一片一片的,刺辣的疼痛穿肠而过,他知道她是故意跟他说笑的,她希望用笑容代替哀怨,她希望离别的场景不要太悲伤。或许,此时此刻,背对着他的她正在隐含泪水,满脸悲痛……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的内心似的,她突然就转过了头,不仅回头看他,还提溜着裙摆屁颠屁颠的跑了回来,哪有什么隐含泪水,哪有什么满脸悲痛?她咧着一口白牙,露出狗腿一般的哈巴表情,嘿嘿笑着扑向他,盗骊都觉得她那扑腾的着急模样,随时就会扑倒在地摔个狗啃泥。 程熙三两步就奔到了盗骊面前,笑得大大咧咧的,大呼小叫道,“差点忘记重大事情了,接头暗号啊。你看我思维是不是很缜密?是不是比你这老狐狸都更胜一筹?嘿嘿!” 盗骊的表情从伤感秒变惊喜再秒变木讷再到面无表情,最后嘴角抽了抽,陪她干干的笑了一声,“呵呵……”他实在是无言以对,一种通体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实在招架不住她了。 程熙却是手指撑在下巴上,苦思冥想,突然灵光一闪,又大又黑的眼睛一亮,喜滋滋道,“我想到一个了,你看行不行?听好了啊,我问‘你妈贵姓?’然后你的接头人就回‘我妈不要我,你能当我妈么?’怎么样是不是很有创意?” 瞬间,盗骊的脑后无数条黑线呈瀑布状川流不息,很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你可以很圆润的滚了。”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丝毫不露喜怒哀乐,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了,只是挥手不想再看到她多一眼。 “你不喜欢啊?幸好我还有第二套方案,或许会比较符合你的品位。真的……”程熙拉着他的袖子,喋喋不休,“我说‘天王盖地虎,锄禾日当午’,你的接头人就回‘锄禾日当午,小菇炖蘑菇’,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文采?” 程熙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你别不说话啊,你到底是喜欢方案1,还是方案2?给个意见啊。这个问题可是很严肃的呢。” 见手中的袖子被盗骊无情的拔了回去,程熙灵机一动,笃定道,“哦,我猜你一定是喜欢庸俗的爆款。好吧,满足你。到时候我就说‘长江长江,我是黄河’,然后你的接头人就说,‘地瓜地瓜,我是土豆’,怎么样这个总很平易近人了吧?” 盗骊转动着突然间像是有着千斤重的脑袋,冷冷道,“你确定你再这么磨蹭下去,不会超时?” 程熙撅了撅嘴,上扬着的唇角、眉角瞬间耷拉了下来,速度之快,快过了盗骊的反应,她最后苦涩一笑,轻细的声音被一缕微风就吹散在了空气里,“其实,我就是想跟你多呆一会儿。好吧,我走了。” 这一次,她的转身有些缓慢、有些萧索,背影隐在暗暗的夜色中笼着一层浓浓的落寞。 再次目送着她的背影缓缓离开,盗骊的视线仿佛粘在了她的身上似的,根本收不回来,面容维持着他最习惯的平静无波,连眼神也依然可以沉静的如一汪清水,可是双眉间的川字,和闪动的瞳仁可以看得出,他的内心绝没有表面上的平静,当看到她走出一段距离后,小小的脑袋突然像是抬不动了一般完全耷拉了下去时,深不见底的眸子更是陡然一暗,嘴边无意识的轻声喃喃:“地瓜地瓜,我是傻瓜……” 程熙耷拉着脑袋,垮着双肩,有气无力的每一步都像是走在棉花里,仿佛地面都是不硬朗的,一如内心的忐忑和惶恐,这就是真正的前途未卜啊,这就是真正的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 真是悲催! 沮丧和胆颤的久了,程熙深深几个深呼吸,小手抓紧了衣衫的裙摆,抿唇,告诉自己一定要抬头挺胸撅屁股,要勇敢而无畏的迎向那一片全然黑暗的夜色,输什么也不能输阵,缺什么也不能缺气场!想着身后有滕紫屹无条件的关心着她,想着身后有盗骊会想方设法的协助着她,程熙感觉像是注满了热风的气囊,再度的膨胀出来勇往直前的勇气,眼底里也不由明亮了许多。 小小的身影,孤独瘦弱的轮廓,很快就被深沉的黑暗给完全吞没了,程熙拐了个弯,藏在角落里,对着天空尝试着轻声喊了一声,“江随云,我回来啦。” 第327章 哪哪都嫩,大叔约不约? 话音刚落,程熙就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穿着黑斗篷,带着丑陋厉鬼面具的人,无声的落在了她面前,高大地身影,瞬间将她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中。 黑衣人将程熙揽进怀里,程熙毫不反抗,由着他揽紧自己的纤腰几个起落便远离了盗骊所在的马车。 根本不用抬头看,光是鼻尖闻到黑衣人身上的味道,程熙就知道此人正是江随云本尊。神神叨叨的居然还戴个鬼面具,吓唬谁啊,切~ 昏沉的夜色中,目力极好的盗骊抬头看着他此生最恨之入骨的仇人挟持着他的公主穿梭在屋顶街面,双拳捏紧,指关节全部发白。最终,恨恨的一拳捶向了马车的车壁,“轰啦”一声,整驾马车轰然倒塌,四面车壁从上往下坍落成泥,两匹骏马受惊,仰高着脑袋长啸一声,扬起的灰尘慢慢消散,才从最中间显露出了一抹俊逸的修长身影。有渔夫拖着渔网收工路过,先是一惊,继而双目一亮,此人不同寻常,外表俊雅不凡就不必说了,内在透出的气韵,更是如风中仙鹤,只是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双目都有些红了,整个人的状态极怒又极自控,远远看着像是始终萦绕在一团戾气之中不得解脱一般。 渔夫们不想惹麻烦,全都远离着盗骊所在的方圆几丈不靠近,快速脚步绕道走了。 很快,整个岸边寂静无声,正如盗骊此时内心一整片的寂静无声。 ———————————————————————————————— 程熙被裹挟在江随云的怀里,闲着也是闲着,就使劲地上翻眼皮,想看清他此时面罩下的表情。 不幸对方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动机,略低下头,睨视着他,目光还很不友善。 栩栩如生的厉鬼面具就已经够吓死宝宝的了,还用这样的眼神瞪她,程熙自然也是不肯服输的瞪大眼睛怒视他,以宣泄内心的不满和不爽。张口就一句话回敬他,“江随云,你这面具真的很丑。难看到无以复加。” 江随云也不废话,只是箍在腰间的手臂紧了紧,程熙顿时被他勒得出气多,进气少。又是这一招,你也太没有创意了吧?程熙内心咒骂一百遍,可还是很识时务地连忙收回摆在脸上的凶相,一边努力地做着深呼吸,一边讨好地朝着媚笑,不忘谄媚地转移话题道:“棒棒的太子殿下,咱们能不能走走像样点的路,你这要是一口气没上来,我们俩可就……” “啊——啊啊啊————”程熙的语音还未落,江随云就倏地松开了箍在她腰间的手,程熙自然而然就加速度迅速往下坠,四肢乱舞的做着自由落体运动,心神俱颤,嗓子里本能的大喊大叫。 江随云空中故意愣了一秒,才一个加速俯冲,在她即将落地之前捞回了她,冷冷地瞥视着她,金口终于开了,“怕?” 程熙魂都快吓没了,这玩意跟个坠楼似的,搁谁谁不怕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当然怕。” “怕就给我老实点。”江随云的语气比她还不善。 好吧,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程熙向来识时务,大不了就闭嘴呗,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切~ 百无聊赖中,程熙倍感乏味,眼皮也就跟着重了起来,没一会儿功夫,便睡得东倒西歪。 最后,程熙是被摔醒的。如果她是一个木偶的话,此时估计是要被摔得七零八碎,四分五裂了。 剧烈的震动,整个背部的钝痛,将程熙体内所有的瞌睡虫悉数赶跑,向来有着起床气的她瞬间神清气爽。 程熙根本没来得及看清楚自己到底身处何方,就被一张放大的厉鬼面具给吓得精神振奋。 面对着江随云,程熙已经很能隐忍自己的小情绪了,但是她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能先给解药再慢慢玩吗?我要是死了,损失的可是你。” 程熙的冷淡和嘲弄似乎激怒了他,他一把扯下脸上的厉鬼面具狠摔在地上碎成两半,而后猛地伸手,将程熙从床榻上拎起来,将她拉近他的身体,恶狠狠地道,“如果没给你吃下解药,你早就死了!” 哦!原来她睡梦当中他已经给她吃了解药了?那就没她什么事了,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掰开他拽着她衣领的手,得到解脱后,程熙迅速侧翻身,面向里,还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继续睡觉。 程熙的怠慢和冷漠让江随云怒不可遏,他将她拖出床榻,甩在墙上,来不及等程熙呼一声痛,他已经欺上身,拉高她企图推开他的双手,用一只手禁锢住。跟一个男人比试体力显然是很不明智的选择,更何况还是他这样处于暴走状态的男人,程熙放弃挣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冷地道:“江随云,你有完没完?我老老实实回来了,没误时,也没耍花招。你又吃错了什么炸药,拿我当出气筒?” “没耍花招?”江随云轻笑了,眼里的寒意罩上了一层喜怒不定,“御宸熙,我真的是小看你了。我原以为你冒着生命危险回去是拆散滕紫屹和苏楼月的,却没想到你竟还一箭双雕的拆散了我和苏楼月?!你真是好本事呐你!”江随云冷冷地盯视着她,像是一条毒蛇冷眼狠盯着势均力敌的对手。 程熙却是脸上浮现出了轻嘲,丝毫没把他隐含怒气的冷嘲热讽放在眼里,还一脸秘辛的八卦道:“怎么?难道你也和苏楼月有一腿?” 江随云又一把用力地推搡,让她的躯体和墙壁来了一次猛烈地共振,冷哼,“别以为你的计谋已经达成了。跟我玩,你还嫩了点。” 胸腔传来一阵沉闷的共鸣声,程熙忍住呼痛的声音,斜眼睨他,耸耸肩,“嫩?我是很嫩啊,花季少女,如花似玉,皮肤吹弹可破,樱唇娇嫩欲滴,哪哪哪都嫩,大叔你约不约?”程熙在面无表情中,很敷衍地冲他抛了一个略带嫌弃的媚眼。很像一个“职业小姐”接到了一个颇不满意的“客人”,却还要露出很有“职业操守”的笑容。 第328章 这一回合,程熙完胜! 语音未落,一只冰冷的魔爪就紧紧箍在了程熙的脖颈上,一股萧杀之气扑面而来,程熙诧异的抬头,就见到了满脸寒霜的江随云,怒气冲天的呵斥她,“御宸熙,你最好给我认真点!否则……” “否则?”程熙望着江随云这张怒到紧绷的脸,无视他如刀锋般冷冽的目光,和浑身散发出浓郁残暴的戾气,轻笑了,慢悠悠道,“看来,我是不小心给你惹了大麻烦了!看你这张脸臭的!怎么?给你折断了苏楼月这枚内应,你所有的计谋全部付诸东流了?以我对你的崇拜之情,你应该不会这么不堪一击的吧?” 程熙笑盈盈地看着江随云的脸色越来越冷,想必在她跟苏楼月那一番彻底摊牌的谈判后,苏楼月果断坚决的拒绝了与江随云的合作,这也是她一定要让滕紫屹最后去安抚苏楼月的目的之一。 如她所说,唯一能够动摇或者坚定苏楼月选择和决定的人,只有滕紫屹! 只要滕紫屹是她的人,苏楼月就不会是她的敌人,这一回合,程熙完胜! 江随云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面无表情背后那抹得意的淡笑,冷冷地也笑了,“御宸熙,我从来不畏惧挑战。你大可以睁大你的眼睛看看,笑到最后的人,会是谁!” 程熙笑了笑,无所谓地道,“没关系,你赢了,我就甘拜下风。我跪在地上给你唱《征服》,但如果你输了,对不起,从此退出我的生命里,哪怕是远远听到了我的名字,也给我卷着铺盖绕道走!” “好,很好。”江随云慢慢松开了勒住她脖颈的手,很是平静的微笑着看她,语声却冷,霸道如故,“我一定会好好记住你跪在地上求饶时候的样子。” 见他对她的桎梏稍稍有所放松,程熙手脚灵活的就脱离了他的控制圈,绕了一个半圆,坐到了房内的圆桌前,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一根纤细莹白的手指绕着茶杯沿画圈圈,余光扫了脸色铁青的他一眼,唇边浮起了一丝狡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淡笑道:“江随云,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并不是真正的御宸熙?” 江随云果然明显一愣,程熙一口水还没来得及喝进嘴里,就被他从凳子上给扯了起来。 “御宸熙,你给我把话说清楚!”江随云怒气冲冲的在她的耳边鬼叫,一杯茶水有半杯是泼洒在了地上,可是只剩下的半杯茶水,程熙也当着江随云的面缓缓地喝了下去。因为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程熙仰脖子喝茶时,杯底都触碰到了江随云挺翘的鼻尖。是的,她就是故意的。 帅气地将那只茶杯往后抛掷出一道华丽的弧线,程熙才正眼瞧他。几个回合下来,她对他已经没那么恐惧了,他越生气她就越优雅散漫,此时也只是很随意的哼哼道,“你是不是亢奋剂吃多了?动不动就大呼小叫的?我只是灌输给你一种可能,你不一定要相信我的话的啊。况且,我长着一张御宸熙的脸,又顶着御宸熙的身份作威作福,这就已经够可恨的了。你放心,你的报复很对,你的变态也很正当,我一点都没有阻拦你继续变态下去的意思。我只是想要灌输给你一种另类的思考,当有一天你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把持不住自己的恨意把我往死里整的时候,一定、务必、千万要回想起我的这句话:‘有可能,我并不是真正的御宸熙呢?!’” 江随云冷笑,双手用力一拽,转瞬将她的双脚拽得离地,让她的脸足够靠近他的脸,冰寒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咬牙切齿道,“御宸熙,你的狡猾和诡计多端真的是越来越清新脱俗了,这样的鬼理由你居然也编的出来?”她竟然可以睁着眼睛将这种无稽之谈编的有鼻子有眼的,就像她当初编造自己是什么柳飘飘一样,她的演技早已经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他不得不防。 程熙翻着白眼,不服气地道,“说了,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的啊,又没逼你相信。不过……想想你都可以死而重生,难道我就不能借尸还魂?” 江随云端端地望着她,眼里的怒火倒是渐渐退却了些,看着她的目光神色莫名:“御宸熙,我越来越发现,我一直在低估你。完全低估了你的厚脸皮和恬不知耻!” 程熙丝毫不生气,只是犟着脖子,反唇相讥,“你可以尽情地贬低我,我全都接受。相反的,我却一点都不会贬低你。因为无论如何,咱们天生就是敌对的关系,这一点无从改变也无法改变。所以尊重对手,也就是尊重自己。我就从来都是以仰望的姿态在崇拜你。你也可以试着崇拜崇拜我,说不定不同的视角会有不同的发现哦。” “少给我磨嘴皮子。”江随云望着她,眼神有些怪异,“我倒是没想到你竟然能够说动苏楼月!她那么恨你。” “切~本公主天姿国色,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要权有权,要貌有貌,要宝藏有宝藏,最最关键的是,要人有人。我手上可以使用的好牌那么多,苏楼月能被我说动有什么好奇怪的?”程熙得意地一笑,脑子念头一转,扯出一脸的职业性微笑,娇声道,“能说服太子殿下,那才是我的本事呢!” 江随云冷着颜上下睨视着她,正色道,“你到底是如何说动苏楼月的?你许给了她什么?让她那么坚定地与我撕毁了协议?” 程熙顿时笑得千娇百媚,娇滴滴地白了他一眼,被他拽着几乎贴在他胸口的身子动了动,在他耳边挑逗地吹了口气,轻飘飘道,“与人谈判,当然是要掐住对手的七寸了。她最想得到的是什么,我就许给了她什么。整个过程,soeasy!妈妈再也不用担心我的前程了。” 江随云不理会她的挑逗,松开她,面无表情地与她拉开一步的距离,冷冷地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你的意思是,你许给了她……滕紫屹?”话虽问出了口,可江随云自己的眼中也泛起了怀疑的光芒。 第329章 白长了一张那么帅的脸了 程熙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被他拽得歪歪扭扭的衣服,淡淡地看他,嘴角浮出一丝浅笑,“我就是把滕紫屹许给她了啊……” 程熙故意收声,斜眼瞥着江随云冰冷的脸上瞬间泛起一层寒意,全身戾气,才大喘气地道,“奈何滕紫屹寻死觅活,死活不答应。他说此生就爱我一人,他还郑重强调,他是一个极其专一,对爱情和肉体都有着高度洁癖的人。我想啊,我日后还得仰仗他为我效劳呢,就没好意思过多为难他。所以,让你失望了,滕紫屹没去卖肉!只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堂堂东雍国太子爷殿下真实的脑回路里,思想竟然这么污浊啊。你怎么会想到我靠出卖滕紫屹的肉体来换取苏楼月的忠诚呢?难道说……太子殿下你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肉体的?只要价格合适,利益适当,闭上眼忍一忍,反正也不吃亏?” 江随云的瞳孔收紧再收紧,眼底的寒冰震动再震动,脸刹那间变得铁青,瞪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冒出火来,气得浑身发抖,“你这个见鬼的女人再敢给我胡说,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呵呵呵,程熙发现惹他动怒,已经是她的业余爱好之一了,只不过这个冰山体的霸道型男未免也太会生气了一点了吧?动不动就暴走发飙,简直跟个炮仗一般,一点就着,还真……挺有趣的。 当然她是不敢明目张胆嘲笑他的,只是翻着白眼,反唇相讥道,“江随云,你那么生气做什么?我就是胡说的啊,我完全是一派胡言的啊,只是你却这么生气,反应这么大,反而会让人误会,你是对号入座了呢?还是被踩住了尾巴,戳住了痛脚?”程熙狡黠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凑近他,看进他的眼底深处,探究地问:“难不成,年少不懂事的时候,你真的不小心……做了什么追悔莫及……”说到后面,程熙还故意夸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一副那画面太美我不敢看,更连说都不敢说的避地雷畏缩模样…… “你给我闭嘴!”江随云暴怒,打断她的满嘴喷粪,脸一寸寸逼近她,眼神变得莫测难懂,“我真的有点怀疑,你是不是真的不是御宸熙?你这些乌七八糟的想法到底哪里来哪里来的?”他的手蓦地抓紧她的脖子,目露凶光,语气瞬间严厉,“你到底是不是御宸熙?” 程熙眼珠子一转,正在考虑要不要交个底。没必要总是替人受过的啊,想想她这一路都挺冤的…… 却看到他越来越难看的脸上凶光愈浓,语声如冰,狠绝凶煞道,“如果你真的不是御宸熙,我没有功夫陪你玩,我会立刻杀了你!” 程熙背脊一寒,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瞬间缩了回去,抿紧嘴唇,思考对策。 古人说得对,好死不如赖活着。嗯,看看再说。 不过不用推门,程熙就知道他们又身处在一艘船的船舱内,缓缓的摇动和偶尔的颠簸证明了这艘船不小,却也不会太大。 程熙庆幸自己并不晕船,否则她现在就得歇菜。从一艘小渔船,飞到了一艘大楼船,如今又回到了一艘客船,真心逗她玩呢。 这一次的船舱比那艘渔船可大多了,有一张像样的床就不说了,中间位置还放着一张长书桌,书桌上放着烛台,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餐桌,餐桌旁边的地面上还有程熙刚刚摔碎的茶杯残骸。 程熙见两人的“相谈甚欢”告一段落了,就自觉的脱了鞋爬上床榻,紧盯着江随云,他也盯着她,过了好一会儿,他都似乎没有要出去的打算。 程熙扫了扫紧闭的舱门,再看了看房间内并无多余的床铺,连地榻都没有,不由奇怪道,“你不出去?” 江随云寡有表情的冰冷脸上露出奇怪的神色,“我为何要出去?” 程熙闭了闭眼,好脾气道,“天很黑了啊。我要睡觉了啊。” “那又如何?” 程熙无语望苍天,“孤男寡女的,深更半夜独处一室,我是没什么,但要是让你门外的手下戳着你的脊梁骨指指点点,非议你的个人作风不检点,那就不太好了吧?” “嗤。”江随云轻笑一声,显然对她的“好心”并不买账,淡漠硬冷道,“我的事,并不需要你来操心。” “好吧,”程熙也不拐弯了,实话实说,“其实是我不想跟你孤男寡女。” “那该出去的人,是你!”江随云边说还边脱下了御风的大氅,露出里面被黑色劲装包裹着的健美身躯,宽肩、窄腰、****、大长腿,体态修长,身形当中处处透露出成熟男性的迷人魅力和荷尔蒙爆表的男人味,那视觉冲击根本压迫得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程熙咽了口口水,心口突然有些忐忑不安,匆匆爬下床,提溜着绣鞋,一串小跑蹿到了舱门边,鼓着嘴回头瞪他,生气道,“出去就出去,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白长了一张那么帅的脸了。人品不好!哼……” 带着一股气势,程熙“哗啦”一声就打开了舱门,只这一秒钟,程熙就有点后悔自己的冲动和死要面子活受罪了,外面夜雾浓重,很寒;水面江风凌厉,很冷,此时出去,无异于自讨苦吃,她这身子骨很娇弱的啊…… 又不想认输回去找江随云,硬着头皮,向前踏出了沉重而悲壮的一小步,然后不给自己任何犹豫机会地将舱门猛然在身后重重拉上,“砰”一声,从暖气房瞬间到了冰天雪地,耳边怎么会有二胡的声音响起?是此情此景真的万分凄凉么? 呜呼哀哉……算了,这才是阶下囚真正该有的待遇,认了。 可如果回去借一下他的大氅,应该也不算很丢面子吧?程熙回转身,看着那扇舱门,正在犹豫,可居然…… 居然从窗户口看到里面竟然就在这一秒熄了灯,“我槽……”程熙恨不得一脚踹向那扇门,一万头草泥马从心田奔腾而过…… 更加凄楚的二胡声音再次响起…… 程熙灰溜溜的裹紧自己单薄的衣衫,开始流浪…… 第330章 江湖落难,拔刀相助嘛! 黑灯瞎火的,天上有轮残月,奈何水上夜雾实在太大,跟在北京雾霾红色预警时候的能见度那是一样一样的。 寒风飕飕,湿气浓重,程熙抱着胳膊跺着脚,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抖到后来,腿也僵了,就蹲下身来搓着自己正在冒寒气的膝盖。又将手捧在唇边哈了口气,反复的搓着,就是产生不了一点热量,浑身瑟瑟发抖。 突然在一片漆黑当中,瞄到了一线光明,程熙顿时像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般扑着那一缕光明就半蹲着挪了过去,虽然身子被冻僵了,基本站不起来,但是果然天无绝人之路的呀,呀呀呀…… “叩叩叩……”程熙小心翼翼的轻轻敲门,“吱呀”一声,很快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微弱的一盏渔灯下露出一张雌雄莫辩的妖孽脸,眉如翠羽,肌似羊脂,脸衬桃花瓣,秋波妖娆态,最让人印象深刻的却反而是他那性感的微微泛白的薄唇。 “羽千荏?” 程熙蹲着身子仰望之,惊讶地发现门内人竟然是羽千荏时,羽千荏也很惊讶她竟然会蹲在他的门口,敲他的门,琥珀色的瞳仁里闪过一抹诧异,优雅的问,“公主殿下,有事?” 程熙在短暂的一秒惊艳后,倏地站直了身子,而后一脸不满的瞪视着他,她可是记得就是因为他在那家酒楼拦下了滕紫屹追她的步伐,她才会以为自己被抛弃了,而后一气之下离家出走,然后就撞见了江随云,从此开始了呜呼哀哉的阶下囚生涯。 罪魁祸首就是他啊,丫丫的。 “你出去,我要睡你的房间。”程熙没好气的瞪他,颐指气使。 羽千荏愣了一愣,而后薄唇勾出一道性感的弧线,“可这是我的房间。” “今晚被我征用了。” “对不起,公主殿下。您还是请回吧。”羽千荏礼貌性的笑了一笑,然后一点都不给面子地沉下脸,就打算关门。 “别别别别别,”程熙赶紧一只手臂卡在门沿上,腆着脸跟他商量,“那你让我挤一晚行不?江湖落难,拔刀相助嘛。” “你为何要来与我挤?明明那个房间……” 趁他不备,程熙吱溜一下跟条鱼一般就蹿进了他的房间,被冻得僵硬的身体感觉到了狭小房间里的暖意才慢慢有了知觉,她压根就没注意羽千荏在跟她说什么,更没注意他的神态和语言变化。 但有一点她倒还是感觉到了,这个羽千荏对她很排斥,甚至言语中带着一抹尖锐的敌意,难不成他以前也被御宸熙伤害过? 反正不管了,程熙看着暖和的被窝,也顾不了那么多,脱了鞋子就顾自己钻进了被窝,虽然还带着另一个男人奇奇怪怪的香味,但是她冷得很、困得很,实在没精力顾虑那么多。 这艘客船虽然在水上行的十分平稳,但是终究是在水上,难免有些摇晃,程熙即便是不晕船,小脑袋也早就有些昏昏沉沉了。 羽千荏慢了一步,关上门后再转身就发现她鸠占鹊巢的心安理得,被被窝烘暖的小脸蛋居然还白里透出了一点红晕,闭着眼睛卷着被窝,极其享受。船舱外单调的船桨划动水波的声音像是催眠曲一样,反复催眠着她的神经,眼皮慢慢的粘合在一起,就再也睁不开了,缩成一团,便渐渐失去了意识。 羽千荏看着她像条毛毛虫一般,小脑袋不断地往被窝里缩,渐渐地只剩下了如墨的长发披散在枕头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颤抖着手指,憋了半天不知道该这么数落她,竟发现她呼吸变得绵长缓慢,居然……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睡着了??? 羽千荏简直开了眼,要不是他曾经见过熙公主的尊容,他一定认为眼前的这个肯定是冒牌货,她身上哪里有一点皇家女子的影子?大大咧咧的,毫无形象…… 羽千荏一肚子的闷气吐不出来,又不敢对她下手,正是气急败坏,却突然感觉背后一黑,不知何时,他竟然到了房内。 羽千荏看向身边的这道修长身影,眼眸闪动,低声道,“少主。” 江随云的视线一直留驻在缓缓进入梦乡的程熙身上,冷冷道,“你出去吧。” “少主?”羽千荏琥珀色的瞳仁里浮上错愕。 “我不想说第二遍。”江随云的语气中透着不留余地的霸道。 江随云的冷厉让羽千荏一时竟无法接受,愣在了原地,像是只迷途的羔羊,江随云斜眼睨了他一眼,他才惶惶然退出了门外。 羽千荏看到江随云带来了一整套的医具,多少年少主没有亲自动手给人医治过了?如今,却是为了她…… 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唇瓣,窗外江风刺骨,羽千荏却丝毫不觉,怔怔地静望着这间只有一盏渔灯的昏暗窗棂。 江随云却丝毫不敢耽搁,他需要在她毒性发作之前,先把毒素引出体外,否则剧痛袭来,她又得吃一次苦。专注于工作的他,浓眉紧紧拧起,神情一丝不苟,时间久了,额头上竟还浮上了薄薄的一层汗,十余根银针扎入穴位,他轻轻托起她的手腕,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洁白的绢布接着从她纤细莹白的指尖冒出来的污血,静静看着缩在被窝里蜷成一团的她,幽深的寒意化去,脸上笼上了一抹淡淡的柔情。 一只手臂离开了被窝,睡梦中的程熙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不自觉的缩得更紧。 江随云拉过床尾的另一床丝被,轻轻抖开,极轻的覆盖在她身上。 静静看着她因慢慢转暖而舒展开的娇小身躯,眼里竟漫开了自己都无法察觉的浅笑。不受控制中,他伸出大手,曲着手指,想触碰一下她睡梦中泛着微红的粉脸。 手指即将刮过她面颊时,他理性的停住了,无声的叹了口气,慢慢收回手,只专注的看着她不断冒出污血的指尖,眼里闪动着纠葛的刺痛。 片刻之后,见从指间滴出来的漆黑污血慢慢转成了鲜红血液,江随云轻巧地拔出所有的银针,口对口喂食下一粒药丸,而后不再做任何留恋的转身便走。 第331章 他刚刚那眼神绝对不单纯 拉开舱门,寒风卷着江面的湿气卷袭进来,吹开了江随云耳鬓的长发,黑如无底深潭的眸子里一片寒冰,经久不化。当看到羽千荏竟然一直在窗口偷窥着他的举动时,面上更是罩上了一层寒气。 羽千荏被他的眼神冻得打了个瑟缩,心阵阵揪痛,双眸也跟着暗沉下去,欲言又止,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再说只字片言,默默退开一步,在狭小的空间内让出一条道来。 —————————————————— 程熙在朦胧中醒来,揉了揉有些涨涩的双眼,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两层丝被,心底深处淌过一丝暖流,羽千荏原来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啊。面上对她那么敌意,行动上却又对她好,小样儿,竟然还有两幅面孔呢!讨厌~~~ 突然,指尖传来一丝锐痛,程熙狐疑的举起自己的右手,赫然发现那上面有一个新的伤口,刚刚才结痂,红红的、软软的一点,这才想起,昨晚她似乎没有毒发…… 她竟然可以毫无痛苦地睡那么漫长而安稳的一觉。太幸福了!唔唔唔……感动到泪牛满面呐有没有?只是…… 难道,是他来过了? 玟果抱着揉成一团的丝被,望着舱门发呆。心里的迷惑再次放大。 不愿再胡思乱想,程熙掀开丝被,迅速下床,披上了羽千荏长长茸毛的银白色大氅,就打开舱门走了出去。 天地还是一片昏暗中,远远的东方只露出了微弱的鱼肚白,凌晨时分最是寒冷。 可一个修长峻挺的身影却背着手站在船头,静看着泛着一线光亮的水波,高大笔挺的身躯在风中屹立,江风吹开了他的衣角,如墨的黑发和黑色的衣襟交缠着随风飘扬,衬着整个天地间的辽阔萧瑟,说不出的落寞孤寂。 此情此景似乎是可以渲染出悲凉的气氛的,程熙也不由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说实话,光是江随云这雄霸的气魄实在是人间少有,不知能令多少女子为之痴狂。可那从骨子里泛溢而出的极致孤独和宿命般的痛苦,却又能让人对他产生心酸的同情。 程熙并不是圣母,也没有普渡众生的慈悲心肠,但她也不是无情无欲的人,就冲他一声不吭为她排毒,顺手还替她多盖了一床丝被的份上,她也要投桃报李。 “哗啦”一身打开舱门,冷风瞬时灌进她的衣领,起了一脸的粟粒,缩了缩脖子,等适应了舱外的寒意,才直接走向船头,在他的身边坐下。 江随云自然从脚步声中就能听出是她,也不回头看她,冷冷道:“风大,你回舱里去。” 冰冷的语气,命令式的语调,多么令人反感呐? 程熙却是不以为然,“既然知道风大,你为什么站在这儿许久?”程熙将下巴放在曲起的两个膝盖间,歪着头看着他翩飞的下摆,“你不会就这么一个姿势站了整整一夜吧?有心事?” “我的事不用你管!”江随云依然姿势不变,冰冷的脸,愈加低沉的声音。 “那我无聊,你能陪我聊聊么?”程熙陪着笑脸。 江随云不语,只是静看着一圈圈漾开的水波,碧绿的江水在昏暗的天空笼罩下,泛着微黄。如果这时候江边有人,远远望来,一定会认为他是一座雕塑,或者一个稻草人。 “或者,你就听我说好了,”程熙淡淡的声音,轻轻地说,“刚刚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死了,死的挺漂亮的。但是,我死了我却发现,我周围很多人都不快乐了。滕紫屹和盗骊很不快乐,连你也不快乐。他们是失去了他们的爱人或者很重要的人,而你失去了则是所恨之人。你说这个梦是不是挺荒诞的?只是……醒来后,我却在想如果我真的死了,你真的会不快乐么?”程熙下巴离开了膝盖,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着他。 果然,江随云动了。他转过脸看了看她,冷冷道,“你,不过是我设定好要完成的一项任务而已。” “哦……”程熙咂咂嘴,诺诺的将下巴放回膝盖,尴尬问,“还有多久到?” “今晚入夜便会到。”江随云的语言风格向来是简明扼要,惜字如金。 程熙自觉地再次岔开话题,打破这份寂静,“那我可以在这艘船上自由活动么?” “随你的便。”江随云冷淡至极,仿佛这还不能表达他的情绪似的,一座雕塑冷冷地转身,冷冷地扬长而去,把程熙一人扔在了船头,独立风中凌乱。 程熙倏地站直了身子,对着他那拽拽的背影就在心中大骂三字经,然后似乎是为了回应程熙的三字经一般,舱门在她的眼前重重的摔合了,重重的“怦”一声,似乎都能摔出火星来。 程熙对着门板翻着白眼,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发什么脾气?恨恨的一回头,却发现一抹银白的身影屹立船尾,就这么遥望着船头,视线愣愣的,却是饱含着纠缠的内容。 程熙狐疑的顺着他的视线回头看去,却发现他目光凝结的点正是刚刚江随云站着的地方,再看了看羽千荏,却发现这时候他已经转身走了。 以程熙的观察力来判断,羽千荏刚刚那眼神绝对不单纯,这…… 程熙狡猾的笑笑,眼眸闪动,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游戏。 天渐渐地亮了,程熙喝着鱼汤,啃着鱼干,努力的吃,努力的不让自己饿着。然后这接下来的一整天,程熙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在船上那就是一味胡闹,变着法子捉弄江随云的手下。 那些船夫似乎也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全都不跟她一般见识,甚至有的看见她就回避,可程熙却是乐此不彼。一会儿把船夫的划桨给“不小心”地踢进了江里,一会儿把人家刚钓上来的一桶鱼给“不小心”地踹翻了,活蹦乱跳的鱼蹦跶了三两下就回归了江河,徒剩下一只大木桶还在甲板上滚动转圈圈。如果此时有后期特效的话,那只无辜的大木桶上面肯定会有一张泪牛满面的哭丧脸…… 第332章 看看,看看,又生气了! 有些暴脾气的船夫实在被她惹得烦了,就提着她的衣领把她丢回了船舱。每当这时,江随云就当她是隐形的,根本不予理会。程熙也当他是隐形的,进来喝口茶水,吃吃鱼干之类的小点心养足精神又去下一轮捉弄。 几番捉弄下来,程熙基本摸清了船上所有人的底细,三个船夫三班倒,交替着时间撑船,这三人基本都是大大咧咧的粗鲁汉子,当程熙骚扰到他们时,会出手制服她,将她丢回船舱。 船上除了江随云和羽千荏外还有两个手下,则都是武功高强,程熙是出其不意一个飞腿将脚边的渔杆直飞出去的,可是黑影一闪,明明坐在甲板上闭着眼睛钓鱼的两个人竟然如棱般跃离甲板,其中一人在渔杆落水前,将渔杆抄在手中,另一只手往水面上一击,水花四溅,借力又身体轻飘飘的飞回了甲板,身上未湿分毫。而另一人则是在飞出去的同时,看到同伴已经将渔杆抄在手中,于是在空中,左脚踩在右脚背上,一个折返,就飞回了甲板。 本来这两人对她是能避则避的,这一番招惹,那个将渔杆抄在手中的人,直接将渔杆架在肩膀上,慢慢踱近程熙,程熙见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也知道他或许生气了,便一个劲的赔笑脸,步步往后退,刚想一个回转身,撒腿就跑时,身体突然好像被什么牵制住了。 程熙狐疑的回头看,也不知道怎么一个动作,他肩膀上的渔杆一出手,便从程熙的右手臂穿过,横穿在她的肩膀上,再从她的左手臂穿出,接着轻轻一提,程熙的双脚就离了地,整个人像是被晾晒的衣服一般,凌空被他提着送回了船舱。 打开舱门,他也不发一言,只是渔杆一个倾斜,程熙就从渔杆上滑了下来,噗通一声摔落在地。 “哎哟喂,我的小蛮腰,我的小****……” 舱门内的江随云正拿着一本书在那专心致志的看,并没有因为程熙的突然被丢进来而受惊抬头,甚至于他连眼皮都懒得抬,声音冷冰冰的,不掺杂任何情感起伏,“你最好不要惹他,他的脾气不好。” “嗯,领教到了,跟你很有一拼!”程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并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 这种随性和亲善是装不出来的。 江随云凝着在书本上的视线突然发空,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反而是默默地打量着她。她在摸索船上众人底细的同时,他也在观察她的行为举止,内心的疑惑不断地放大。她的性格,与之前的确实有太大的出入。眼前的她,顽皮、善良、没有城府,只有一些鬼灵精怪的小聪明。 江随云相信,如果撇开双方的身份不管,以她的性格和个人魅力,相信很快就能和那些五大三粗的壮汉混成一团,这跟以往那个颐指气使、睚眦必报的自私又高高在上的女人,在本质上是大相径庭的。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外表,内里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江随云的思维被打成了一个死结,解不开也挣脱不掉…… 却见她狡黠的笑着走过来,自来熟的拖着一张椅子,端端地在他的面前坐好。两只手肘搁在桌面上,下巴顶在自己开成一朵花状的手心里,眼眸闪动,一看就知道在动什么歪脑筋。 “看书呐?”程熙凑近他,唇角的笑意更浓。 江随云却是正眼不瞧他,冷冷道,“有事说事。” “也没啥事,就是想问问,你跟那个羽千荏是啥关系来着?” “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见江随云的视线终于肯从书本上移开,狐疑地看向她了,程熙马上暧昧的笑笑,“哦,我想跟你要他。” 江随云倏地放下了手中的书本,看着她的目光像是在看着一个妖怪。 程熙嘿嘿的笑笑,“你也知道我那府里有78个美男,但就却羽千荏这一款的。这么说吧,我看上他了。你要什么条件才会割爱?” “不行!”江随云面色突然罩上了冷寒,语气中透着不留余地的霸道。 程熙面上浮起夸张的错愕,“你都不问问我肯给出怎样的条件?” “什么条件都不行!”江随云冷厉的声音让程熙微微一怔。 但很快,她自信的笑笑,势在必得道,“如果我能让他心甘情愿的主动来跟我……” “不可能!”江随云断然笃定。 “哦~~~?”程熙神色莫名的笑了笑,“你真的这么肯定?” 江随云不理她,重新拿起了那本书,装模作样的在看。 程熙一把压下了那挡住彼此视线的书,狐疑的眼神定定地盯着他,“你凭什么这么自信他对你的情感?嗯?难不成……你跟他之间有什么特殊?” “御宸熙!”江随云怒喝。 “看看,看看,又生气了。”程熙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道,“跟你交流,最可怜的就是我的耳朵了,动不动就吼。又不是谁声音大谁就比较厉害。你跟自己的声带较什么劲啊!” “滚~”江随云怒极的语气中,已经有了一丝无法抑制的颤抖。为什么她总能让他怒不可遏?为什么她总能轻而易举地让他暴跳如雷? 程熙却是很好脾气的从善如流,站起身,笑眯眯,“那我滚了哦。”而后就不带一丝留恋的踏出了船舱,还故意站在舱门边,大声问一旁的船夫,“看见那个长得很好看的羽千荏了么?” “哦。在船尾啊,好咧。” “大哥大哥,有酒么,借我一壶呗,我跟美男喝一杯去……” “小羽啊,小秋啊,小荏荏啊……听到你就嗯一声啊……” 很应景的,程熙刚在他的房间门口堵住羽千荏的时候,就有人来喊开饭了。 程熙进他的房间,比进自己的房间还要自然而无拘无束。华丽丽地落座,而后喜滋滋的将怀里那壶酒重重地搁在羽千荏房间的餐桌上,而后对着杵在舱门口的那个船夫道,“把我的饭送到这个房间来,我要跟羽千荏好好喝一杯。我们,谈谈心……” 第333章 那么,这可是你逼我的了 羽千荏却根本不鸟她,旖旎一个转身就出了舱门,刮起两片落叶一般把她冷场在他的房间里,从头到尾吭都没吭一声。 程熙却丝毫不介意,立马抱起酒壶,屁颠屁颠的跟着他出了舱门,反正他大步往前走,她就小步的在后面追。 我黏住你,我盯死你!你有本事你跳江啊…… 绕着整艘船已经整整绕了一圈了,羽千荏实在受不了了,就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板着脸问:“公主殿下,你老跟着我做什么?” 程熙嘻嘻笑着,睁大无辜而水灵的眼睛道,“我跟着你,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 羽千荏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来,愣了半天扔下一句,“我不喜欢你。”就落荒而逃。 程熙却在后面紧追不舍,“你现在不喜欢不要紧呀,反正你以后会喜欢的。” 羽千荏从没见过如此厚脸皮又大言不惭的女人,但想起往日里关于熙公主的各种风闻,顿时不寒而栗,回过脸坚定的眼神盯进她的眼底,一字一句道,“不——可——能!” 程熙却是神色自若,“怎么不可能?我知道你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满足你喜欢的,除去你讨厌的,你不就会喜欢我了?” 羽千荏不屑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回转身继续走。 程熙这一回却是紧赶两步像只拦路虎一样拦在了他的面前,仰望着他雌雄莫辩的妖孽俊脸,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压低声音,神神叨叨道,“你喜欢江随云,你讨厌我,对不对?” 羽千荏再一次瞠目结舌,目瞪口呆。 耳边却是她极具蛊惑力的冷静分析,“只要赶走了我,至少江随云就还会是以前的江随云,不是么?” 这一回,羽千荏彻底顿足,身体蓦然一僵,喉结滑动了一下,琥珀色的眸子往下睨着她的双眼,清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熙在内心给自己比了一个“哦耶”,只要他肯开口问,就代表这事有门路了。清了清嗓子,凑近他,给他洗脑,“你没发现你们家太子殿下最近喜怒无常,内分泌失调么?” 羽千荏听得迷迷糊糊的,但是前半句却是听懂了,以往的少主虽然也总是冷冰冰的样子,却不会如此阴沉,他能够很清楚的感觉到,少主不快乐,甚至是很痛苦。 “你知道为什么么?” “你想说什么?” “因为我。”程熙纤细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胸口,很是烦恼却又无可奈何的叹了叹气,才道,“因为他快要爱上我了。但是这对于他来说是绝对不可以的呀。所以他痛苦,他纠结,他都快要爆炸了。因此喜怒无常。” 羽千荏翻了翻白眼,转个身就打算走。 程熙锲而不舍,追上两步,就拦在了他的前面,继续道,“那你自己仔细回想回想,他是不是经常偷偷看我?是不是不自觉中就发呆,甚至于像是惩罚自己一般吹一整夜的风?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啊,再这么下去,如果他深深地爱上我的话,那他就会泥足深陷了。以我的为人处事,你觉得我会怎么对他?一条美女蛇会怎么对付一个深深爱上自己的仇人?是不是得剥皮抽骨,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才够本?你假设,假设他真的深深爱上了我,你阻止得了他么?以他的个性,是不是会至死不渝,哪怕爱错了人?” 羽千荏眼皮猛烈的跳了跳,想起青泅将明秀送到他那儿养伤期间,谈论起的关于少主和熙公主重遇的那些点滴行径,顿时像是有一把刀一片一片的割着他的心肝,真正尝到了什么叫做心如刀割的味道。 再看向她羽千荏就带着更为明显的敌意了,愠怒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程熙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现在能够挽救他的人只有你了啊,能够让他悬崖勒马、迷途知返的人只有你了啊。你得救救他呀。” 羽千荏语气很不好,几乎是吼着问她,“那你说怎么救?” 程熙理所当然,“在他完全的泥足深陷之前,把我弄走啊。只要我不勾引他,不诱惑他,他就至少还能维持住自己的理智和本心。” 羽千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来,才道,“所以……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让我瞒着他,偷偷把你送走?” 程熙微微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内心实在是忍不住要为他的领悟能力点赞,小伙子很上道嘛,嘿嘿嘿…… 然后就听到绝情的声音从头顶冷冰冰飘下来,“公主殿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虽然我很讨厌你,但是我却是绝对不会做违背他意愿的事情的。你想利用我,逃回去,你休想!” 说完,羽千荏就真的一甩袖子,坚决走了。 程熙仍不死心,还跟着,小跑着追他,苦口婆心,“小荏荏呐,你的思路一定要放宽来呐。这不是欺骗,更不是背叛,这是在拯救,拯救懂吗?你想想万一有一天,江随云死在了我的手上,这当中可能就有你今天决策失误的原因呐。你可一定要三思啊。” 羽千荏突然停住了脚步,程熙来不及刹车,就一步撞在他的胳膊上,那个痛啊,鼻子要是隆过的一准全部坍塌。她还来不及顾虑自己的鼻梁呢,就听到羽千荏悲凉的声音清清楚楚地道,“如果最后,他真的死在了你的手里。但如果这是他想要的,我也……只会成全!” 纳尼? 这一回目瞪口呆的换成是程熙了,她被雷在了当场,足足十秒无法动弹。她被感动了,这才是真爱呐! 可程熙也想回去找自己的真爱,所以羽千荏,只能对不起你了。 程熙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多余的感动和内疚,程熙拿出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牛皮糖劲头,再次黏上了羽千荏,拉着他的衣袖,紧迫问:“真的没得商量?” 羽千荏眼眸中原来漾起的那些波澜早已被冷静和淡漠代替,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坚定,冷淡道,“公主殿下请回吧。” 程熙收起那些嬉皮笑脸,很是平静地望着他,轻柔的话语清幽飘出,“那么,这可是你逼我的了。” 第334章 像条八爪鱼一样缠住他! 羽千荏挑起一根眉,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却见她一个天衣无缝的踉跄,顿时失了重心,往前扑了过来。 羽千荏下意识的抢步上前,揽住她的腰,将她抄在怀中,对上她夸张放大版的惊慌失措神色,方觉得似乎有哪儿不对。 电光石火间,程熙满脸只有柔情,四目相对,勾魂摄魄,鼻息间都是彼此的气息,而后她慢慢抬起脸,唇慢慢靠近他因惊愕而微张的薄唇。 “你们在做什么?”一声冷哼惊飞了两人正相互交缠着的视线。 羽千荏连忙松开仍环住她纤腰的手,站直身,视线回避着似乎根本不敢看声音的主人。 程熙却是摸着自己的红唇,不以为然的捋动着自己的发尾,笑看着江随云堆满寒冰的双眸,娇嗔一跺脚,颇为遗憾道,“唉哟~~~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真是扫兴。” 然后软软的身躯往羽千荏的身上一靠,慵懒道,“小荏荏啊,刚刚咱们俩说的那些私密话可不能跟他说哦~那是只属于我们两人之间的小秘密呢~~~”边说还边作势要来挑逗他的下巴。 羽千荏恼羞成怒,一把捏住了她不安分的手,用力往上一提,狠戾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他气急了,另一只手竟然高高举起,像是要打她。 江随云直视着羽千荏,冷冷道:“你想做什么?” 羽千荏比程熙高出了大半个头,江随云又比羽千荏高出了半个头,此时幽深寒冰的眸子冷厉盯着他的时候,睨视的眼神带着彻骨的寒意,羽千荏的双眸随之暗沉下去,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心阵阵揪痛,却见被他捏住手腕的女人正在一个江随云看不到的角度狡猾得意的冲他笑,一阵怒火蹿至头顶,羽千荏瞬间丧失了所有的理智,狠狠一甩她的手臂,像是在甩粘在手上的鼻涕一般。 程熙被他这一甩,整个身体顿失了重心,这时她如果肯抓一把旁边的旗杆说不定还能挽救点什么,但是她却像是被吓坏了一般,六神无主的只知道睁圆了无辜的大眼,惊慌失措的神色放大再放大,仰着倒向波光粼粼的江面,惨叫着就重重地往水里栽了进去。 程熙并不怕水,但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冷不丁地跌进这冰冷的江里,害怕和恐慌根本不需要演技傍身就能演绎地绘声绘色、惟妙惟肖。 很快,就有一只有力的臂膀来捞她。程熙像极了一个不会水的溺水者,六神无主的就搂紧来人的脖子,像条八爪鱼一样缠住他,便再也不松开。 “别怕~”江随云被她箍的相当紧,估计都快被她勒得透不过气来,依然艰难的托着她的身子用力地踩着水。 一旁,又有一只银白的臂膀来帮忙。他的手指还没碰到她的肌肤,就听到江随云比江水更冷的声音冷厉道,“走开!” 羽千荏的手顿时像是触电了一般,受惊的缩了回去,愣愣的浮沉在冰冷的江水里,跟着来也不是,停在原地也不是,一张幽怨委屈的妖孽脸我见犹怜。 程熙也听说过落水的人越是把救人的人抱得紧,就越是危险。于是更像个千斤坠一般紧紧抱着江随云的脖子,两只脚四处乱弹,江随云被她拖累的两人都一下沉入了水底,咕咚咕咚,两口水入肚,就更“怕”了,缠着他的手臂更紧,也更“慌乱”。 按照这种情况,其实江随云是应该把她打晕的,但是看着眼前惊恐的小脸,这掌怎么也拍不下去,只能温声安抚“别怕,别怕……”除此之外,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羽千荏就在咫尺之间,却是干看着,干着急。 江随云屏着呼吸,游得艰难,程熙除了捣乱之外,还会添乱。而羽千荏则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守候着他俩。程熙是仰泳着的,感觉他们差不多靠近船只了,就倏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那满含笑意的双眼哪还有什么恐惧和惊慌失措?只是狡猾而得意的看着羽千荏,还挑衅地将含在嘴里的一大口水像个喷泉一般吐在离羽千荏不远处,吐完后不忘吐吐小舌头,向他做鬼脸。 羽千荏怒不可遏,一只拳头捏得紧紧,紧紧的,“你——” “咳……咳咳咳咳……”羽千荏一个字都还没说完整呢,程熙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被水泡的有些惨白的小脸看着楚楚可怜。 江随云一个回头,就看到她很吃力的张大嘴像是喘不过气来,同时一步之遥的羽千荏则正用复杂莫测的神情瞪视着她,眼神很不友善。江随云冷冷的瞥了一眼,羽千荏就感觉整个世界又晦暗了许多。 尽管过程是艰难的,但是江随云总算是寻到了借力之处,一掌挥出,借力跃出水面,带着仍然挂在他身上的程熙跃回甲板。 拍拍仍然紧闭着眼的程熙的小脸,“你,怎么样?有没有事,有没有事?” 羽千荏跟着飞回了甲板,带着怒气的声音冷冷道,“死女人,不用装了。” “你闭嘴!”江随云此时仍然挂着水珠的俊脸,面色难看,但是他紧张的眼神却是一瞬不瞬的凝着在她的身上。 程熙微微皱眉,沉重的眼皮耷拉着,努力睁了睁又闭上,而后被水浸湿的长睫毛颤了颤,才缓缓睁开了眼左右看了看,用毕生演技绷紧的身体这时才慢慢放松,长呼出气。 江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寒战,感觉到自己的腰间仍然被他有力的手臂紧紧搂着。程熙立时竖起了秀眉,“江随云,你干什么多管闲事?” “什么?”江随云一头墨黑的长发此时全部粘在了一起,发梢还滴着水,被水浸过的黑眸晶莹透亮,那双好看的轩眉一蹙之后,罩上了怒气。 说实话,刚刚出水的江随云浑身泛着淡淡的凛光,一张略显冷峻疏离的脸,此时也带上了朦胧淡雅,这样的他比平时看起来更为性感,也更为诱惑,峻挺霸气之外多了一份动感和莹润,让人看了,不由有些着迷。 第335章 身无寸布的她还怎么折腾 可程熙却全当自己眼瞎,根本看不到他的迷人魅力,只是讨厌的瞪着他,嘴上更是念念叨叨,“人家跟小荏荏打情骂俏,正在培养感情呢。你横插一脚捣什么乱呀?如果刚刚你不救我的话,小荏荏就会出手救我了,害我白演这一出苦肉计了。早知道在水里救我的人是你的话,我才不会抱那么紧呢!” 程熙翻着白眼,完全无视江随云那眼里带着的寒意如一把锋利的刀锋,划破他目光所及的所有空气,几乎刀刀封喉。 羽千荏被他的目光所及,几乎止不住地打了个瑟缩。一张苍白加惨白的俊脸再次白了白,百口莫辩,再看向程熙时,又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张雌雄莫辩的妖孽脸庞上,表情简直是精彩纷呈。 “下来!”江随云将视线收回,脸色难看的睨视她,冷冷低吼。 “下来?”程熙愣了愣,往下看去,才发现自己两条腿仍然缠在他腰间,双臂搂着他的脖子。这姿势在水中并没有什么,但现在露出在甲板上,就暧昧非常了。 更何况浸了水的丝绸缎布让她的曲线尽显,此时她胸前的丰满正压在他结实的胸膛上,而他的领口似乎是早在水中就被她给撕开了,露出胸前健壮的一片胸肌,两人都非常有料的胸前此时相互顶着,这姿势太惹火,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难怪她并不觉得有多冷呢,原来她还抱着这一个火炉呐。这一下更加了,脸上直接像是着了火一样火辣辣的烫,赶紧松了手脚,从他的身上滚了下来,跌跌撞撞的奔回了船舱,哗啦一声打开舱门,哗啦一声在身后重重关上,突然又打开一条小缝,露出一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着急道,“小荏荏啊,你可千万别瞎想啊。我喜欢的可是你啊,你赶紧也去换身衣服吧,可别着了凉,我会心疼的。” 羽千荏也是全身湿透,被江风一吹自然冷得哆嗦,可是听到了她的话后,瞬间连哆嗦都不敢了,浑身蓦然一僵,喉结咕咚滑动了一下,像是吞进了一大口苦药一般,俊秀的眉头拧成了麻花状。这个女人……简直就是恶魔,是妖孽! ———————————————————————————————— “开门!”江随云沉着脸,带着怒意的声音穿透了门板。 “人家换衣服啦。你去别的地方。”里面传出程熙忙忙碌碌的声音。 “你进的是我的房间!”江随云愠怒的声音已经寒至冰点,几乎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程熙这才想起,江随云也落了水,身上衣衫也尽湿,而且这间舱房确实是他的,只得拔开门闩,缩在了门后面,任他进来。 江随云随手踢上门,瞥向门后正在打喷嚏的她,瞳孔陡然缩紧,她……竟然一丝不挂,浑身光溜溜的裹在一床丝被里,长发披散垂落,脸上还挂着水珠。虽然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小巧玲珑的白嫩玉足,和曲线柔美的小腿,但可以想见,丝被下的娇躯并未着一丝半缕,她不知道这样子的诱惑比起剥光了,更加引人遐想,诱人犯罪。 江随云压下了欲望,却升起了更旺的怒火,“谁准许你弄湿我的丝被?” 程熙鼓鼓嘴,郝然道,“那个……湿衣服实在太冷了,三下五除二我就剥光了衣服,剥光我才想起来,我似乎没有可以更换的衣衫。那个……嗯……大好人,你能再借我一套衣服么?”人在屋檐下,程熙觉得自己陪着笑脸的模样已经够低声下气了。 可江随云明显秉承了一贯的“抠门”本色,冷冷的语气,只吐出了两个字,“不借!” 他倒想看看,身无半寸布的她还能怎么折腾?! 却见她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模样,鄙夷的看着他,傲娇道,“不借就不借,谁稀罕呐!我找羽千荏借去!” 说着,就赤着脚往外走。 江随云下意识的就拽住了她丝被的一角,怒喝制止,“站住!” 可程熙没防住他这一招啊,她的力道哪里是他的对手?虽然已经是眼明手快地拼命护住了丝被,却仍然滑落了大半,胸前春光毫无疑问的暴露过长长的一秒。程熙瞬间死死的守护着丝被,赶紧捂到了胸前,可是刚刚那电光石火间的一秒内,他一定是看到了。他那怔住不动弹的诚实身体和视线直愣愣的下意识模样……昭然欲揭! 程熙拉下了嘴角,蹙起了眉角,恼羞成怒,抬起手臂就打算抡圆了扇过去,“你,流氓!” 却在半空中就被他截下了,这莹润光滑如粉藕般的纤细臂膀裸露在空气中,连接着性感的锁骨和线条柔和的香肩,另一只手虽护住了丝被遮住了胸前,却依然是随时都有可能滑落的危险样子。 江随云只感觉一股热血往脑袋上冲,喉咙直发干,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幽香,飘进他鼻翼,令人心猿意马,捏住她手腕的大手也温度蹭蹭蹭的升高,干咳一声,压下纷乱的情愫,轻轻甩开他,冷淡道,“如果你觉得吃亏了,大不了我也让你看。” 纳尼? 程熙瞪大了眼珠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撂下这一句话后的江随云转过身去,就抽去腰带,随手抛在榻下。而后解开衣扣,开始脱上衣,外衣连着里面的中衣一同褪到肩膀以下,露出练武之人精炼结实的躯体在傍晚的霞光里泛着铜红的光芒。 程熙眉头微微一敛,撅着小嘴,蒙上眼睛,“停停停停停,我又不喜欢你,就算你剥光了放在我面前,我也不会对你有兴趣的,哼!”说着,就背过身去,直直盯着紧闭的舱门默念非礼勿视一百遍。 “呵……”江随云淡淡道,“你还怕看男人?” 程熙听到那一声笑,心里“咯噔”一下,因为那一声未免也太磁性太慵懒太性感了,可是听到下一句,她就鼓起了脸,回头愣看着他。 江随云已套上干爽的衣衫,正在慢条斯理拉袭衣衫,随意地的扣了两粒衣扣,就取过一块干的巾子,欺近她。 磁性本能的紧张,绷紧了身体,不受控制的攥紧丝被后退一步,警惕的瞪着他,“你要做什么?” 第336章 威风扫地呐有没有…… 江随云冷淡地扫了她一眼,将巾子盖在她头上,一阵粗鲁的揉搓,很明显他从未给女子揉搓过湿发,所以那动作既笨拙又生硬,没两下就把她如瀑的丝缎墨发揉搓成了杀马特混搭洗剪吹的疯子模样。 程熙被他揉弄得头晕眼花,只能大声吼他,“你能不能轻一点?我疼!” “咯噔噔噔蹬噔!”门外面好像有人掉了脸盆之类的东西,正在满地转。 可程熙哪管的了这么多啊,自己的脑袋被人家当成玩具一样,她怒啊,于是更大声的吼,“江随云,把你的脏手给我拿开,别揉了,你揉疼我了,再揉就要被你揉坏了!” “呯呤哐啷……”外面好像打翻了一盘子的东西。 好在,程熙总算是把自己的脑袋从他的魔爪下给拯救出来了。一把一把捋顺着自己的爆炸头,气鼓鼓的瞪视着他。 可肇事者却一副闲庭漫步的悠哉模样,一点都没有内疚,更没有歉意。把程熙揉搓成了一团乱毛线一样,到了自己那儿几乎也差不多,胡乱拭了拭自己如墨般的长发,感觉已经拧不出多余的水分了,便用一条布带随意绑在脑后。那慵懒如玉的模样,倒是跟盗骊有几分神似。 却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试探性的咳嗽声。 江随云一扬轩眉,冷冷地声音穿透门板,“说!” “少主,到了。”门外传来其中一名船夫的忠厚男声。 “知道了。”江随云扫了一眼仍裹得像粽子一般的她,像是在考虑拿她怎么办。 程熙马上就咬着唇瓣,挪进他两步,讨好地笑,“太子殿下,以您的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让我就这么下船的吧?”威风扫地呐有没有…… 江随云却是眉眼不抬,“可船上没有多余衣服了,或者,你还可以把湿衣服穿回去。” 卧槽! 程熙在心里腹谤一百遍,脸上讨好的笑容也干了干,眼睛一转,“你没有,不代表别人没有啊。船上又不止你这一个男人!” 江随云轩眉紧蹙,正要生气。 舱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还是那个忠厚的男声,试探性地问,“少主,您是现在下船,还是等一会儿?” “现在!”江随云低沉的声音,淡淡地回了一句。 程熙瞪圆了双目,“现在?那我……那我呢?” “你?”江随云睨了她一眼,“好好裹紧你的丝被!”说着,他上前一步,肩膀一低,就将她连着被子一起扛在肩上,去打开舱门。 程熙一惊,本能地反抗,握起小粉拳就用力地锤他,“喂喂喂,江随云,你做什么?你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呀!!!” 却听到江随云冷淡的声音,“你扑腾的幅度最好小一点,抖散了丝被,丢脸的可是你自己。” “你——”程熙怒不可遏,捏紧的拳头关节处都在咔咔的响。可形势明显不利于自己,只能暂时忍了。雪白如玉的手臂赶紧缩回,努力将自己的身体全部蜷缩进丝被离,两只小手紧紧拽着丝被,唯恐抖散了春光大泄,盘算着她还是老老实实的伏在了他的肩膀上比较明智。 舱门一打开,这才发现,原来此时天边已经投下了夜幕,而且船靠岸了并没有到达一个渔村或者一个埠头,反而看样子是一个不小的岛屿,隐约能看到远远的有房屋和田地。 这……是什么地方? 岸上此时已经灯火通明,不少的房屋顶上还飘着袅袅的炊烟,一副与世隔绝,桃源仙境的安宁祥和模样。 只见江随云脚尖一点,就扛着程熙跃出甲板,上了岸。 前来迎接他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大家都热情非凡的欢迎他,一个个簇拥在他的身边,亲切的跟他打招呼,语气恭敬却不疏远。 “阁主,您回来啦?” “阁主,晚上去俺们家吃晚饭吧。” “阁主,小刘婶家的那个媳妇前两天生了一对龙凤胎,那小模样可招人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阁主,扛着这么个什么东西,一定很重吧?让咱家那口子帮您扛吧。” 江随云却只是轻点着头,始终微微笑着,大步流星往前走。周围的朴实百姓虽然热情激动,却也完全不会阻拦他的方向。 很快,他就带着她到了一幢相对比较高大的建筑前,推开院门,就有几个仆妇模样的人迎了出来。 江随云将她交给了其中两个五大三粗的仆妇,交代道:“给她喂些姜汤,再泡个热水澡。” 程熙知道自己总算是可以脱离江随云的掌控了,暗暗长松了一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出完呢,就郁闷的闷哼了一声。原来两个仆妇把她像是一头死猪一般的抬着,而且很明显这两个粗壮的仆妇,一个高一个低,她们非常不科学的让程熙脚高头低,程熙能够清醒的感觉到,自己半湿不干的秀发从头顶垂了下来,像个粗糙到没造型的毛笔正在一笔一划的拖扫着地面。地面上的枯叶、烂菜根全部粘在了她的秀发上,随着她的秀发轨迹缓缓扫出了一条道来。 程熙觉得自己好累,心累。 索性不去在意了,反正待会要沐浴的,脏一点洗起来才有成就感,嗯嗯…… 江随云目送着她狼狈的身影进了门,才抬腿走向自己的住所。 ———————————————————— 此时的羽千荏快速冲洗了一下后,已经换好了一身干净素净的长衫,停在一扇雕花门前踌躇迟疑了很久,再次犹豫之后,终于咬了咬微白的下唇,推开门,轻声走了进去。 屋内点着烛火,微弱的烛光被满屋蒸腾的热气氤氲的朦朦胧胧,恍如梦境。 江随云靠在放在房间正中的盛满热水的大木桶中,闭目养神,峻挺的轩眉饶是此时此刻也仍然微微蹙着,始终不得平展。 羽千荏慢慢走到木桶边,绕到他身后,伸出纤弱无骨保养得如同女子般白皙柔嫩的手,为他揉捏着壮实的肩膀,幽幽道:“五年前,你离开京都回东雍谋夺大事,将我留在了这儿,这一留就是五年……” 江随云闭目不言。 第337章 难道是她的眼光太高? “这一次,没能让你和楼月郡主达成合作,是我的过失。”羽千荏停了停,接着哀怨的音调柔声道,“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只是……” “这并不是你的过失。”江随云仍然闭着眼,打断他的话语,清冷的声音里不掺杂任何情绪起伏,“所以,无需惩罚。” “那你还相信我吗?像五年前一样毫无保留的……”羽千荏的手从他的肩膀慢慢地滑向他的胸脯,“相信我吗?” 江随云动了动,拂开他的手,语音低沉如冰,“我记得我提醒过你,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羽千荏本就略显苍白的俊脸,变得更白,慢慢缩回手,微拧了拧眉头,“你明明是在怪我。不然……不然你不会这么对我的。你五年前明明告诉过我,你今生都不会对任何一个女子动心。你说任何女人在你眼里都只有恶心,丑陋和罪恶。你明明是讨厌女人的。” 江随云长密的睫毛颤了颤。 “是因为她么?”羽千荏的薄唇上已经被咬出了一排贝齿印,“可你应该知道她是恶魔,她是妖孽,她是没有人性的。” “够了!”江随云倏地睁开眼,眸中的寒冷可以冻住他所有的热情,缓了缓,他才道,“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羽千荏默然的为他加了瓢热水,低低的声音哀伤道,“如果我遂了她的愿,去招惹她。如果我们两个抱在一起,滚在一张床上,你是会杀了我,还是杀了她?” 江随云冷冷地瞄了他一眼,又再闭上了眼睛,淡漠的声音高高在上,“别做让我不高兴的事情,你向来很知道分寸!” “是的,我不该惹你不高兴!”羽千荏泛着泪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痛楚,“我想我真的错了。” 羽千荏放下手中的水瓢,他仍然不动。 羽千荏默默退了出去,他依然像是睡着了一样,仿佛他的到来只是一缕轻烟。 羽千荏轻轻掩上房门,他由始至终都未曾正眼瞧过他一眼。 一直等到他缓缓地将房门完全合拢,江随云依然闭着双眼,所以江随云根本没有看到羽千荏哀伤的双眸里,那琥珀色的瞳仁深处跳动着的疯狂而嫉妒的灼烈火苗。 直到他走远了,江随云这才睁开了眼,定定的看着水面,过了好一会儿,叹了叹气,又再闭上了眼。 走进风里,羽千荏反而觉得没有那么冷了,四下里安静的似乎连风声都听不到了,他看着那扇雕花窗棂,似乎是在问空气,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让你恨我,是不是也比这样无视我来得痛快?” 最后望了望他那关闭的房门,羽千荏走出院子后,不再给自己任何犹豫机会的直接迈向了安置程熙的房间。 一个中年仆妇正端了碗姜汤走过来。 “给熙公主的?”羽千荏叫住了那个中年仆妇。 “是。”仆妇受宠若惊的站住,眼里的惊艳之色丝毫不加掩饰,黝黑的面颊上此时也飞上了两朵桃红,早就听闻羽千荏京都第一名优的艳名,总没机会见,此时乍一见到本人,果然闻名不如见面。那眉,那眼,那唇,那身材,那韵味,啧啧啧…… “给我吧,我送过去。”羽千荏温声道。 “好。”中年仆妇抿着嘴害羞的笑笑,没想到羽公子不仅外表如此夺目,性格还如此温柔和善,胆子不觉就大了,将托盘送递给他的中途趁机在他的手背上摸了摸,而后咬着手指嗔笑,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羽千荏也不以为然,在他的职业生涯中,这种趁机揩油的女子他见多了。端了姜汤走向客房,问守在门口的另一名仆妇,“熙公主可沐完浴了?” “正在洗。” “那你们怎么都在门外?她不用人服侍吗?” 中年仆妇乍一见羽千荏,目光直了直,半响后才一五一十道,“熙公主说她向来都是自己洗澡的,还说让我们大冷天的不需要在门口守着了,她洗完了会大声叫唤的。奴婢想想不放心,还是在门口守着了。” 羽千荏疑惑的点了点头,而后敲了敲房门。 “进来。”里面传来程熙清爽利落的声音。 羽千荏推门进去,见到大大的屏风后面雾气氤氲,本来裹在她身上的那床丝被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旁,她果然在自己给自己沐浴中,这……不太符合常理啊。 听闻熙公主向来娇惯,出入之处都是奴仆成群,皇家贵族子弟那种娇纵刁蛮之气在她身上得到了最好的体现。 可眼前…… 难道她在装? 羽千荏转过屏风,直接步到了她的面前,她不是在江随云的面前演戏么?她不是口口声声说她喜欢上了他么?那他如今自动送上门,看她作何反应? 程熙抬头看了眼羽千荏,微微一愣,怎么会是他? 这个妖孽不知道在哪儿把自己打理干净了,半干的长发愈发的黑亮,将他略显苍白的肌肤衬得更加的白似透明,那娇嫩的光泽度似乎比她还要吹弹可破。琥珀色的双眸在氤氲的水汽中琉光流动,闪着柔媚的光芒,微白的唇瓣习惯性的轻轻抿着,时时闪着诱惑。宽大的银白色外袍透着光线,隐隐能够透视里面窄紧的躯体,仅用一条丝带轻束在腰间,领口宽大,露出里面如玉如凝脂的肌肤。 他来做什么? 他不是应该避她如虎的么?怎么还自动送上门来了?而且还穿成了这副模样,想要勾引人么? 程熙撇了撇嘴角,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依然自我从容的泡在浴桶中,对于他的闯入,丝毫不予理会。 羽千荏见她打量他,面含笑意的抬头让她看个仔细。果然,女人都是好色的,都是贪恋男人肉体的。 可是很快,他就发现,她的神情与别的女人看他时有所不同。别的女人如果看到他这副装扮总会露出如饥似渴的神色,可是她却只是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便不再多看一眼。 难道是她的眼光太高? 想着滕驸马的气度,盗骊的气质,个个出类拔萃,确实自己无法仅用姿色迷惑她。却仍是微微一笑,将姜汤递给她,“你的姜汤。” 第338章 姐姐我分分钟玩残你! 程熙抬起水淋淋的藕臂,接过碗,想也不想就喝。大口喝下半碗,才吐吐舌头,扇了扇风,“呀,好烫好烫!”而后清澈的明眸一眨,抬眼看向他,问,“你呢?你喝过了么?” “不必了,我的身体很好。”羽千荏淡淡道。 程熙点头。也是,人家大男人落个水跟玩儿似的,不比她从刚刚到现在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喷嚏了。不过仍然苦口婆心道,“身体好也得注重保养,呐,还有半碗,分了吧。” 羽千荏奇怪的接过了姜汤碗,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正是那个臭名昭著、声名狼藉的熙公主。 或者,她一直都在装,而且很高明! 见他皱着眉头只顾着打量自己,程熙下意识的看了看浴桶里的水。这个泡澡水是按照江随云的吩咐,特地加了驱寒的中草药的,所以颜色浑浊,根本不透明,因此再怎么盯着看也是看不到水下的任何东西的。心下稍安,于是挑着眉看他,“怎么?难道你也有洁癖?” 羽千荏摇摇头,皱紧眉头闭了闭眼,“豪情万丈”地将碗中剩下的姜汤一饮而尽。 程熙看着他那副样子,不由得嘲笑他,“瞧瞧,瞧瞧,一个大男人喝个姜汤,有必要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喝毒药呢,呵呵呵……” 羽千荏却根本不在意她的取笑,反而相当认真的问她,“难道,你都不怕这汤里有毒的么?” 程熙却是咂咂嘴,“为什么要给我下毒?我本来就逃不走,干什么要浪费毒药?” 羽千荏挑了挑眉,对她的反应更觉意外,却也对她更感兴趣了。老实道,“你跟我想象当中的,很不一样。”羽千荏认真地打量水中芙蓉一般的她,倾国倾城的容颜,不拘小节的举动,大方从容的性格,说实话这样的她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反感,反而有一种让人很想要亲近她的魅力。而他……会为她有所动,也变得似乎情理之中了。 想及此,羽千荏的心就又揪在了一起。 “哦?”程熙却对他会如此评价她并不意外,歪头问,“你想象当中的我是怎么样的?而且~~~你经常想象我吗?”程熙向他挑眉,抛媚眼。 果然,羽千荏收到她的挑逗,本能的起鸡皮疙瘩,一脸的厌恶根本掩饰不住。这样的拒绝性,本能的恶寒反应。很明显,他是不喜欢女人的。否则这么一个绝世美女一丝不挂的泡在浴桶里,对她抛出那样的媚眼,即便他不爱这个女人,作为正常的男人,反应也不应该如此。 这样的他,却要承担京都第一名优的身份,每日里混杂在女人堆里,周旋在那群爱慕他美色的女人堆里,想来他应该每天都恶心的吃不下饭吧? 这份职业,真是辛苦。 可羽千荏毕竟是职业领域内的精英,短暂的恶寒之后,俊脸马上就堆上了媚笑。 见他开始进入角色了,程熙也变得愈发慵懒。他既然天生不喜欢女人,那她就是没有危险的,演戏嘛,谁怕谁…… 演技培训哪家强,请到山东找蓝翔!!! 于是挑着一根眉毛,娇俏问,“你来找我,是你改变主意打算与我合作?还是你接受了我的另一个建议,打算从了我?” 羽千荏微微一笑,尽量镇定,“千荏选择后者。” “哦?”程熙笑得更明媚了,“那感情好。但是有一点需要说清楚,是你从了我,打算成为我的第79个男宠,而不是我成为你众多入幕之宾的其中一个。” “这……有何区别?” 程熙撇了撇嘴,“区别大了,这是主动和被动的区别。关系到是你嫖我,还是我嫖你!” 羽千荏再次一阵恶寒,硬生生的抵挡住了,没在脸上展现分毫。 程熙却是怡然自得,拎起两只水淋淋的藕臂搭在桶壁上,妖娆道,“既然是我主动,那请你现在转过身去,水凉,我要起身了。”说着,程熙就大大方方的从浴桶中作势就要站起身,圆润的香肩露出水面,精致的锁骨露出水面,再往下……再往下就是…… 羽千荏尴尬的皱了皱眉,果断而迅速地转过身去。 程熙嘿嘿一笑,慢悠悠的从浴桶中出来,取过一旁叠的整整齐齐的粗布衣衫,边扣扣子,边闲散道,“咱们既已定下了名分,那么本公主就要好好跟你说说规矩了。从此以后跟我的相处中,记住一点!我让你侍寝,你就洗干净了在床上给我妖媚的躺好。我让你趴着,你就不能蹲着。我让你脱衣服,你就不能穿裤子。我让扒开大腿,你就不能闭上眼睛。我让你……” “你——”羽千荏怒了。 “唉唉唉……”程熙掰回他的脑袋,“我还没穿好衣服呢,猴急什么急?” 羽千荏憋着一口气,继续背过身去。 程熙系好腰带,穿戴整齐,才慢悠悠踱步到了他的面前,这一看,立马呵呵了。这小子居然背过了身去还紧闭着双眼,一副他马上就要被强,/奸的模样。仿佛只要看到了她一眼,便会长针眼一般。他何止避她如虎啊?简直是避她如瘟疫,就这样还敢跟她玩? 姐姐我分分钟玩残你! “来,给本公主躺一个。看看够不够诱惑,够不够风/>骚!”程熙走到床边,掀开上面的丝被,腾出地方,拍了拍床板,招呼他过来躺好。 羽千荏捏着拳头,迈不出步子。 程熙双臂环胸,睨着眼瞧他,“怎么?你又打算改主意了?你应该听说过我的传闻,我可是夜夜都需要男人才能入睡的。你要是不配合,大不了我去找江随云。想必,他要是脱光了,一定比你还富有张力。那画面……光是想想都有点小激动了呢!” “等一下。”羽千荏整齐的贝齿紧咬着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千荏并未改变主意。” “可别勉强哦。”程熙故意挑逗地点了点他的鼻尖,“本公主虽然好男色,却也不喜欢勉强呢!” 羽千荏眸底闪过悲壮之色,“不勉强,十分的……不勉强。” 第339章 这次玩坏了,玩砸了。 说着,羽千荏就半侧卧倒在了床上。 程熙上下打量着,不由摸着下巴啧啧道,羽千荏到底不愧是行内精英、业界翘楚。随随便便这么一躺,瞧这姿势……诱惑啊,销魂呐! 程熙瞬间化身专业摄影师,调整着角度,调和着光影,只为找到最能呈现出“专业模特”颠倒众生的那一个侧面。 只见烛光下,羽千荏侧卧在半掩的床幔里,一只手曲在枕头上,慵懒的撑着额头,如妖孽般妩媚的双眸灼灼的凝视着她,勾魂。腰带不知何时已经被他松松的解开,本就宽大的衣领此时滑落肩头,半透明的银白色长袍松松垮垮的挂在手肘处,以极为诱惑的姿势展现着他浑圆的肩膀和细腻白皙的胸脯。 好一幅美人图呀!好一幅女装杂志的内页高清****插图呀! 这视觉冲击,连程熙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可惜,欣赏到此结束。 转眼,程熙就像是在品鉴一件不太满意的花瓶一般,撇撇嘴挑剔道,“这么一看,你虽然姿色上等,可我怎么觉得还是江随云比较合我的眼?这不中意的,本公主下不去嘴、迈不开腿啊。” 羽千荏柔媚的脸顿时出现了裂痕,哗啦一声拉好了衣领,就大步迫到了她的面前,狠狠瞪着她,“你!你别太过分!” “我从来就是这么过分,你要是忍受不住,大可以……大可以出……出去啊……”程熙蛮横的话说到后面竟然失了中气,而且喉咙间一渴,突感下腹热了起来,心中微微一凛,本能地想要扶住点什么作为支撑,脚步一抬才骇然发现,全身软绵绵的,竟然使不出半分力气。这……不太对劲!程熙蹙起眉,惊怒道,“羽千荏,怎么回事?你……给我的姜汤里,放了什么?” 羽千荏并不看她,冷眉道,“普通的媚药而已。” 程熙一阵头晕,又急又气,“媚……媚药?你……你要做什么?” “本来整碗都是给你的。”羽千荏眉眼不动,抱起她,慢慢走向床榻,“现在好了,一人一半,你逃不了,我也没机会后悔了。” 程熙徒劳的挣扎着。此刻方才明白,为何羽千荏刚刚喝姜汤时神情是那么的凝重,表情是如此的悲壮。 程熙就更不懂了,“可是,可是你明明不喜欢女人的。你何苦……何苦为难自己?” 羽千荏秀眉一挑,“原来你知道?”难怪她会光溜着身子也那么的有恃无恐,他还以为她是天性浪荡,浑然不知羞耻呢。 “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江随云,我从未瞧不起你的感情过。在我看来,爱情是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不分种族的。只要是真心相爱,两情相悦的,就都值得祝福,就都配得到幸福。而且,我很佩服你的勇敢,你可以勇敢的面对自己的真实,你可以……唔……嗯……”程熙感到腹下那团温热慢慢流散出来,惹得浑身更热了,心中越来越惊,只能尽量的说服他,尽力拖些时间。 “谢谢你的垂死挣扎,不过我已经做出了决定。”羽千荏轻轻地将她放到床榻上,俯身不再有任何犹豫的吻住她。 程熙这回吓得不轻,惊喘一声,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跟灌了浆糊似的,吸进来的每一口气都仿佛带着灼烫的热度。心里更是又惊又慌,威胁的话说出口却变成了迷迷糊糊的轻喘:“你……,谁借你的胆子……” “你应该庆幸,又一个男人毁在你的身上。”羽千荏冷冷一声苦笑,吻上程熙的脖子,“而且,我虽然不喜欢女人。但是必要的技巧一定不输于你府中的任何男人。” 该死的,这个羽千荏的吻技果真不是盖的。程熙只觉得他身上似有若无的香气越发浓烈,不仅十分好闻,而且夹杂着他淡淡的男性气息,撩得她的心里像是燃起了一团火。明知道不该受他掌控的,可身体却仿佛渴望着他再多触碰一些。程熙急了,她知道这是那“普通的媚药”起了催,>情作用,此时此刻正是她情。>/欲勃发,意志薄弱的时候,难不成今晚要跟一个gay行那……那种事? 程熙想想就别扭。 她虽不是贞洁烈女,却也是感情至上的女人,只要内心是不愿意的,这种事就不能勉强。于是咬咬牙,蓦地咬破嘴唇。血的腥味瞬间溢满口腔,神智也仿佛找回了一丝清明。身体里仍然有一股热力即将爆发,周身更是闷得难受,偏偏手脚还都软得没有丝毫力气,只得蓦地呼救,“救……救命……” 羽千荏琥珀色的双眼闪着血色的红光,在她出声的那一刻蓦地含住她的唇,手也不知道往哪里重重一点,程熙闷哼一声,就再怎么张着嘴都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程熙心知已被他点了哑穴,心中一阵气苦,心想着今晚想必是在劫难逃了。却听到他轻笑道,“今晚之后,他就会彻底的恨我了,会恨我一辈子,也会记得我一辈子。” 神经病,神经病,脑残啊你!程熙瞪圆了眼睛在怒骂他,可是她却发不出一个声音。 羽千荏的神色越来越疯狂,他也似乎受到了媚药的影响,呼吸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动作也越来越粗鲁,越来越急不可耐。 程熙悔不当初,羽千荏虽然从情感上是不喜欢女人的,但是从生理上他至少还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完蛋了,这次玩坏了,玩砸了。 程熙从未想过这么一个比女人还要魅惑的男人,竟然有着这样偏激的****,这么不计后果的行径。 这回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更让她惶恐的是,那媚药似乎有渐渐吞噬她神智的迹象,身体也越来越不听自己使唤似的,越来越热,全身泌出了细细的冷汗,如平时发烧一般,头已经昏沉到混沌一片。羽千荏三两下抽开了她本就松散捆绑的腰带,脱掉了她的粗布外衣,翻开围腹,露出贴身的织锦亵衣。 第340章 他一定上去扭断他的脖子 羽千荏三两下抽开了她本就松散捆绑的腰带,脱掉了她的粗布外衣,翻开围腹,露出贴身的织锦亵衣。眼见一对挺拔结实的浑圆酥软胸就要暴露在空气中了,偏偏她又发不出声音来阻止他,只知道拼命的摇头,眼泪流出来,真急得脸上潮红额头冒汗,又气又上火间,突然一道黑光闪过,向羽千荏当头罩来。 羽千荏身法鬼魅,侧身一滚,竟灵活地避过了那快如闪电的一掌,凌空一跃,借力出掌反击,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黑影却是根本不在乎他是否会反攻他,只是专注地看着她,而后蹙紧了眉,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见她发不出声音,便伸手解开了她的哑穴。程熙昏昏沉沉地转过脸,努力睁开泪眼朦胧的眼睛,一张嘴,就惊恐道,“小心……” 江随云冷冷地侧回头看了一眼,羽千荏那明明已经快要击到他后背的烈掌,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收回,那本是他使劲全力推出去的一掌,此刻突兀收回,掌力反噬,羽千荏被自己的掌力震得弹出去五米,重重地撞击在墙壁上,慢慢滑落在地,右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嘴角蓦地溢出一道刺目的鲜血。 江随云却是连多一眼都没有奉送给他,只是扑在她床边,看她发钗凌乱,再次摁了摁盖在她身上的丝被,语气焦灼,“你,你有没有怎么样?” 有没有怎么样?你看不出老娘我现在难受得紧么? 程熙脱水般嘴干,不自觉中舔了舔唇,感觉视线都在涣散,额头仍在冒汗,脸色更加潮红,哪怕是狠狠地瞪着江随云,此刻也成了媚眼如丝,有气无力的嘲讽道,“江随云,看来你……你的御下之术,真的不咋滴……” 脑子一片昏沉,一句话说到后面声如细蚊,听起来真的与呻。>吟无异。江随云本就是使毒高手,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脸色红得不正常。 顿时,怒气冲冲的瞪向了羽千荏,隐含着怒意的声音冰如隆冬的泉水,“给我滚!我不想再见到你!” 程熙不知道羽千荏有没有“滚”,她只知道自己全身布满密密的细汗,脑子烧得昏昏沉沉的,一股奇怪的骚,。>痒从下腹延伸出来,干渴的喉咙仿佛要冒烟了,想伸手去抓,却无法动,忍不住无意识的呜咽出声,“好热,好难受……身子,身子要烧起来了,帮,帮帮我……” 江随云见她渐渐在丧失理智,本就冰冷的俊颜完全沉了下来,眼中升起熊熊怒火,如果那个人不是羽千荏,他一定上去扭断他的脖子。 身子一轻,程熙感觉自己连着铺盖卷被抱进了一个充满了男性气息的怀抱,他的鼻息喷到她的脸上,她感觉身子骤然一紧,有什么喷洒而出,程熙哆嗦了一下,伸手抱住了江随云的脖子,“热……渴……唔……” 江随云紧蹙着的眉头揪拧地更紧,突然一股清凉自唇间漫开,滑入喉管,像清泉注入了干涸的心田。程熙睁开眼睛,江随云抱着她,另一只手拿着茶杯将凉凉的茶水直接灌入她的口中。 程熙恢复了一点神智,这才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警惕地盯着抱着她的他,又气又怒,“你,你别想趁人之危!” 就这副状况了,她还要装纸老虎? 江随云冷哼,“趁人之危?”薄薄的嘴角勾起讥讽的弧度,“这不是你自找的么?” “住嘴!”她又急又气,通体如烧,她也知道自己招惹羽千荏这一把玩砸了,可现在不是应该帮她解决问题才是正经吗?身体的热浪再一次一波波袭来,程熙咬了咬唇,可怜兮兮地摇着头,乞求地望着他,颤声道,“帮,帮帮我啊……” “帮?怎么帮?”江随云笑起来,大概是她可怜兮兮的样子满足了他变态的兽。>。欲,他难得看到她如此真心实意的委曲求全,于是高大的身躯俯下来,压住在他怀抱里软成一团的她的身子。 一碰到他的身体,程熙的身子忍不住一阵轻颤,眼神都发飘,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愉悦,他的嘴唇落到她的唇上,轻轻的吻,“这样帮?嗯?” 他冰凉的吻却像是一把火在她的神智间游走,“轰”地把她身体的火全部点燃,程熙难耐地咬住唇,只觉得整个人顿时寸寸酥。>软,顿时慌得六神无主,奋力作着软而无力的挣扎,“不,不要……” “不要?”江随云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她滚烫的热脸,轻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待会你可别求我。”边说,他冰凉的指尖边缓而慢地描画着她的脸颊,那种丝丝入扣的痒几乎是可以凌迟她的理智的。男性浓烈的气息萦绕在鼻端,男性结实有力的肉体就在咫尺,他还用冰凉的指尖恶意的挑逗着她,程熙只感觉整个身子酥。>麻成一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感觉到她身子的变化,江随云轻笑,慢慢俯下身,一寸一寸吸着她身上的香气,又一点一点将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身上。程熙浑身颤栗,眼泪滑出来,哆嗦着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唇颤抖着寻上他的唇。双唇轻触的一瞬,泪润湿了脸颊。她多不想把自己这样狼狈而软弱的一面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可是她做不到。她的心明明是拒绝他的,可是她的身体却在无耻地渴望着他的触碰,她恨不得他可以撕碎她、碾碎她…… 这种感觉令她无地自容,程熙哭起来,却是含着热泪在他的脖颈间拱,颤抖着手去解江随云衣襟上的布扣,脸红得几乎充血了,嘴唇终于轻触到他健壮结实的胸膛时,她浑身一颤,顿时魂销魄融,四肢百骸都瘫了。大脑里一片空白,不满足于这样的轻触,紧紧地抱紧他,恨不得整个人压在他的身上,早已经不知羞耻的用力扯开他碍事的衣衫了…… 江随云抓紧她颤抖的手,肩膀一抖,本已被她撩开的衣衫又回归了原位。他暗叹了一口气,将她整个人横抱起,大步迈出了房间。 第341章 信不信我撕烂你这张嘴? 本已经裸露出来的结实胸膛不见了,江随云拂开她的手,还将她的手反扣在她自己的背后。程熙急得两眼都直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理智被欲焰焚烧殆尽,不满他的拒绝,她哭着拉扯他的衣服,“你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不帮我?我恨你,我恨你……” “御宸熙,你忍一忍!”江随云再次抓住她胡乱捶打的手。 程熙根本顾不得会不会弄伤自己,奋力的挣扎出来,颤抖着去拉扯,去撕扯,去捶打,可江随云却是低眉看着她,由着她拉、扯、打……他只大步坚定地往一个方向走去。 江随云抱紧她走在庭院里,冷风吹在她的身上,程熙昏沉沉的脑子仿佛有了一丝丝清醒。发飘的视线迟疑地看着他,“你……带我去哪里?” 江随云却是抿紧唇不说话,也不看她,只顾着大步往前走,程熙看着他坚毅的下巴和英挺的侧脸,看不出任何情绪,而他冰冷的双眸中没有怒火,也没有****,只有认真和着急。 江随云走得飞快,很快就到了一个很大的庭院中,走了一会儿,才看到尽头有一间小雅间,有两名仆妇站在门口,看到他来,迎了上来。 “去准备水。”江随云沉声吩咐。 “回禀阁主,水已经备好了。”其中一名仆妇一边打开厢房门,一边说。 江随云眉毛一挑。 另一名仆妇回答了他的疑问,“羽公子刚刚过来吩咐过了。” 江随云冷着脸不说话,大步一迈,踏入厢房。两名仆妇也不跟进来,只帮他们掩好门。 程熙一进门就看到宽大的厢房内,毫无家具装饰,只有一张硕大的织锦屏风。江随云抱着她转过屏风,一股暖暖的湿气迎面扑来,还没等她看清这里面到底有何乾坤,江随云就一下子把她甩了出去,程熙顿时跌入了一团凉水中。 “啊——”程熙惊呼一声,本能的在水中扑腾,可是此时的身子软绵无力,“骨碌骨碌”地沉下去,连喝了好几口凉水,更有水呛进鼻喉,难受得紧。 等程熙被江随云拎起来的时候,鼻喉已是火辣辣一片。 程熙一把拂去脸上的水珠,瞪着一双被凉水辣到通红的双眼,怒视他,恨声道:“江随云,你混蛋,你畜生,你人渣,你变态!” 江随云微皱了皱眉,根本不理她的尖声叫嚣,只淡淡地看着她,冷声问:“不热了?” 程熙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身上烫到灼人的温度渐渐在退却,满身爬着痒的难受竟也不那么明显了,不由得迟疑地看着他,“凉水可以解那媚药之毒?” “不能。”江随云看都不看她。 程熙一听就火大了,“那你白费什么劲?” 江随云轩眉倒竖,冷冷地上下瞥了她一眼,“你就那么想我碰你?” “我……”程熙一时无语,尴尬的小脸红了红,“我才没有呢。”转而又昂起了小脑袋,命令他,“刚刚……刚刚我所有的举动和言语皆非出自本意,你给我把那段记忆掐了。掐干净!” “关于你的哪一段记忆,我都不会掐了!”江随云挥开她颐指气使的手指,用更霸道睥睨的语气命令她,“以后跟我说话,收起你那套公主的威仪。在我这儿,你就是一只随时会被我掐死的蝼蚁而已。” “我……”程熙怒极,只恨自己文不能武不就,关键她的对手不仅使了一手好毒,还配备了腹黑毒舌,真是要命,不由恨恨道,“那你还抱着一只蝼蚁干什么?放开我!” 江随云也不看她,她说放开,他就果然而迅速地松开双臂,彻底放开。 失去了托力,程熙立时“骨碌骨碌”往下沉,未及防备猛然喝下了不少水,挥舞四肢想要踩水,可很明显此时的她手脚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像块大石头一样不断往下坠,一屁股坐到了池子的底部,再反弹上来。 江随云则如老僧坐定一般就在近旁,冷眼旁观着,掐着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才伸出长臂捞起她,再次抱住她。 程熙全身无力,整个人瘫成一团,除了还会本能的咳嗽之外,再连半个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这回,她可是学乖了,老老实实的待在他的怀里,不动弹,不废话,只是声音发涩的问,“大概需要泡多久?” “你自己的身体你自己知道,我累了。”江随云刚说累,就闭上了眼睛,一手扶紧她的腰,让她可以舒服的靠在他的怀里,另一手搭在池沿上,固定住两个人的身形。 程熙不再出声,双脚试探性的点了点,整个水池大概有一米六深,她整个人泡在水里,脚尖勉强才能点地。至于长和宽,至少有三米,池的四角有八个看不出品种的怪兽石雕,其中四头怪兽张着的大嘴里源源不断地往水池里注入清水,程熙怀疑另外四头没注水的怪兽有可能流出来的就是热水。啧啧,真是很会享受啊。 再看整个房间,大而空,屋子左面有一整排的雕花木窗,全部关的死死的,进门处则被一扇硕大的织锦屏风挡住,梁上和四墙挂了十几个精致的宫灯,把屋子照得明亮通透,除此之外就只有在对着门的那方墙脚摆设了一张宽大舒适的软榻,榻脚那方有一个大衣柜,柜旁立着一面一人高的大铜镜了。 程熙不禁在心里嘀咕,这家伙不仅很能享受,还很臭美嘛。不由得轻笑一声。 江随云仍然闭着双眼,却淡淡问,“你笑什么?” 程熙一愣,这家伙不是睡着了?敢情全在装睡啊。于是眨巴眨巴眼睛,眯着双眼道,“我在想,这个房间,以前……不会是你和羽千荏秘密幽会的地方吧?” “御宸熙!”江随云突然睁开的双眼冷冷的,闪动着危险的光芒,“你信不信我真的撕烂你这张嘴?” 程熙浑身一抖,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眨巴眨巴双眼,用眼神投降,内心里却在嘀咕,看吧看吧,被踩住痛脚了吧?不由得眸底浮出了一丝浅笑。 第342章 别动,否则——后果自负! 江随云那锐利的目光一扫,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怒不可遏的反手掐住她脖颈,面无表情道,“御宸熙,把你脑子里那些肮脏的念头给我清干净了,否则……” 又掐脖子,又是掐脖子!程熙怒了,她那脖子早已经青一道紫一道的了,还能见人么,还能见人么? 见她丝毫没有服输的模样,江随云隐忍的怒气喷薄而出,不由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程熙吃痛,指着那个大衣柜门上露出的衣服一角,摆事实讲道理,“你自己干的事情,不让别人说也就算了,还不让别人想。霸道也要有个限度,咳咳咳……掐死了我,也抹灭不了你们作案的物证!” 江随云定睛一看,面色露出了了然和尴尬,手上蓦地放松了力道,却是冷冷道,“女人,那是我的衣服。” 程熙捂着脖子,翻白眼,“谁信呐。就你这冰山冷霸王的模样,还能有那样风骚花俏的衣服?明明就是羽千荏的,敢做不敢认。不男人!” 江随云气得闭上了眼睛,好半响才无力的睁开眼睛,没好气道,“那就是我的衣服!” 程熙张了张嘴就打算反驳。 却见他霸道一声,“不准质疑!” 程熙咂咂嘴,切~~~暴君一个! 不质疑就不质疑,但是封嘴容易,封心可就难了。程熙嘴上不再顶回去一个字,脑子里却在尽情的YY: 宽敞的浴池,四条结实的大长腿,古铜色和苍白色相互衬托,粗粝英武和细腻光滑交相辉映。霸道峻挺的江随云,阴柔秀美的羽千荏,共浴戏水。 而后,宽大舒适的软榻,冰山攻和绵羊受,一人在上,一人在下…… “云,你的身材真棒,这肌肉好硬哦,真man!” “荏,你的皮肤真滑,这线条多尤物,真妖娆……” 哇咔咔咔咔,嘿嘿嘿……嗷嗷嗷呜…… 正想的欲。>仙>欲。>死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江随云搂住她腰身的手在不断的收紧,勒得她都快透不过气了,只听得背后江随云冰冷的声音隐忍着怒气,“女人,你再惹我试试!” 程熙虎瞪回去,梗着脖子狡辩,“我哪有?我没有!” 江随云也不说话,只是收紧手臂,程熙感觉自己的纤腰就快要被掐断了,果断地举手投降,“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江随云这才慢慢松开了勒进她纤腰里的铁箍一般的手臂。这一番折腾,程熙发现自己身上的高热渐渐散去了,冷水也慢慢变得刺骨。程熙回头看了一眼江随云,心中不免有些疑惑,她会觉得冷,他自然也冷。 可是,他为什么肯陪她用这种方式解毒?吃力不讨好呀! “为什么?”程熙收紧全身毛孔,缩进他的胸膛,无力地问,“让我出丑,或者趁机羞辱我,不是更简单,更遂你意么?为什么要跟我一起泡在这里?” 江随云再次闭上了眼,不语,久久沉默着,搂着她的手臂微微有些僵硬。 程熙见他不打算回答,也沉默了下来。默默地倚在他怀里,高热退去后的身体越来越冰冷,而他的身体也同样冰冷着,两人唯有相互取暖。 一时静默,她都能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有些急促的跃动着。 抖擞起全身的细胞来御寒,程熙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却没想到他会突然出声了,“若是我刚刚趁机要了你,你会如何看待我?” 程熙黑亮的眼珠往上走,想了想后,认认真真道:“还能怎么看待?老实讲,我还得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不是么?” 江随云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疑惑的神色闪动着,低下头看她时表情竟是罕有的柔和,“你真的这么想?” 他冰冷的寒冰双眸裂出了一条柔和的水纹,程熙却是接着一声冷笑,答道:“我自然是这么想的,反正不过是被狗咬了一口么。被你咬和被羽千荏咬,并没差!” 瞬间,江随云所有柔和的目光再次凝结成冰,手臂一紧,璨如星辰的黑瞳里带上一丝怒气,看着她的怒目仿佛能在她的脸上灼出两个洞来。 程熙却是犟着脖子,不肯服输,这一扑腾才发现,自己的手脚竟然可以活动了,心中一喜,刚想推开他,却听到他带着隐忍怒气的声音轻嘲道,“不过就是被狗咬了是么?御宸熙,你成功的惹怒我了。” 话音刚落,他的唇就落了下来。程熙刚刚推开他,漾出去了半米,被他大臂一伸,完全兜了回来。胸前的柔软撞进他强硬的胸膛的同一时间,他的唇已经在压迫她的唇了。 程熙闭紧嘴,咬紧牙齿,奋力挣扎。 江随云却是怒气正盛,根本不是吻,而是真的像条狗一样的在她的唇上轻咬,舌在唇齿间灵活的扫来扫去,一股奇怪的酥。。>麻感觉从下腹升起,渐渐向四肢百骸漫延。 程熙大吃一惊,难道媚药的药效还没过去?完蛋了,不会又玩砸了自讨苦吃了吧? 想到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大,程熙更加用力地推他,发现自己双手的力气正在慢慢正常,便奋力挣扎起来。可他的身体就真的像座冰山一般岿然不动,双臂搂紧她,闷声道,“别动!” 别动?怎么可能不动?程熙一心只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但是即便她的双手回归了正常的力气,又岂是可以与他的强大对抗的? 程熙在他的怀里扭来扭去,一池的水被漾出去许多,水波推动,欲望升级,他闷哼着轻喘一声,颤声道:“如果不想我真的要了你,就别动,否则——后果自负!”说着,他将她紧紧压在怀里,刚刚拉开0。1米距离的两人再次贴合无缝。 程熙敏锐的感触到他的那里,已然坚硬如铁。 双瞳都被吓得放大,立即安分下来,心里却在七上八下。心想,原来男人真的不是可以随意撩拨的。滕紫屹如此,江随云也如此。 老天,他们明明是泡在如此冰冷的水里,他的身子怎么还会这么热? 第343章 她抗拒,却不敢真的抗拒 老天,他们明明是泡在如此冰冷的水里,他的身子怎么还会这么热?程熙眼珠动都不敢动地盯着他的额头竟然泌出了细汗,更是吓得大气也不敢喘,僵着身子乖乖呆在他的怀里。 良久良久,程熙听到他的呼吸似乎慢慢平顺下来了。江随云在水中缓缓转了个身,将她轻轻的靠在池壁上,而后静静地看着她。 程熙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然后瞪大了双眼,看着他慢慢俯身下来,幽深的视线盯紧了她的樱唇。 这一惊,眉毛拧了又拧,程熙就又控制不住的举起手,挡在胸前,想要去推他的胸脯。 “别动!”江随云将她的手轻轻扳开,炽热的气息就在耳旁,“乖,别动,一会就好。” 程熙呆呆然,木木然,只觉得腰间一紧,灼热的手掌像是烙铁一样牢牢抓住了她,身子完完全全被他按在了池壁上。 江随云捧起她的脸,长腿逼近,低下头就逼向了她的唇。 程熙愣住了,完全愣住了。整个脑子里全部都是忙音,嗡嗡嗡的刺耳,可是感官却又清晰的很,他冰凉的薄唇在她的唇角轻轻一吮,在她惊诧的睁大眼,微张开小嘴的时候,极快的擒住她柔软的唇瓣,一点一点的碾磨吸吮,辗转而轻柔地席卷着她红润的柔软,令她不由自主的轻轻一颤。 极富有技巧的吻技让程熙惊呆了。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她应该奋起反抗,阻止他的“暴行”,还是尽力忍耐,以免更加刺激他,而导致更大范围的“山河沦陷”。 程熙在挣扎,还是不挣扎的世纪难题中拉扯犹疑的同时…… 她柔嫩的双唇几乎已被他整个含下,灵活的舌头描摹着她双唇的美好形状,程熙受不住这样的刺激,根本早已站立不住,他双臂收紧让两人全身上下都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再无缝隙,最清晰最直接地感受着她每一分加大的颤抖和越来越抑制不住的颤栗。 哪怕是这样,压迫着她的他却仿佛仍觉得不够似的,更加紧迫地压着她,仿佛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身后是冰冷的池壁,周围是冰冷的池水,唯有他们接触到的每一块地方才是火热,程熙感觉自己宛如置身冰山火海,前后夹击毫无退路。 控制不住的身体,在水中轻颤,轻颤……只感觉腰快被折断了,全身所有的力气快被抽干了。 可以了吧?可以了吧?惩罚到此结束了吧?求你,放了我吧! 程熙睁大求情的双眼,凝望着他,泪光闪闪,我见犹怜。 他知道她在抗拒,无声,有些慌张,有些颤栗,双唇是僵硬的,牙齿也在咯咯作响,江随云都有些不忍心了,尤其看到她那双不知所措的大眼睛在乞求地望着自己。 这个女人!这个小女人!真的是个能毁灭别人的妖精! 江随云将手掌盖在她的眼睛上,轻轻抹下她美丽的双眼皮,不再满足于对她唇瓣的吸吮摩擦,轻轻咬住她的下唇,在她吃痛惊诧的同时,下定决心地用舌尖撬开她的嘴唇,撬开她的牙齿,探索她瑟瑟发抖无处躲藏的小舌头。 程熙抗拒了,却又没敢真的抗拒。 全程她都几乎处于呆鹅状态,牙关丝毫没有防备,轻易地被他撬开,任他长驱直入,辗转而轻柔地席卷着她的唇舌,任他不知节制地攻城略地,由他毫不厌倦地来回扫荡。 “嗯……”程熙唯有尽量将自己的后背贴紧池壁,来试图拉开与他的距离,显然这在近乎于零的接触中是徒劳的。 她的闪躲显得无比诱惑。如果江随云不是还残留着一丝理智的话,如果他还深刻的知道被他抱在怀里压在身下的人是谁的话,极有可能先失控沉沦的人,是他。 良久,他才彻底地放过她。 程熙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脑子却没有了思考的力气,整个人脱离了他的钳制,竟然跟只软脚虾一般,完全站立不住,本能地双手去掐住了他劲瘦的腰。 这…… 程熙简直羞愧难当,反射性地就想解释:“江随云,你的吻技超棒……”好吧,她没好意思说自己被吻得腿软了。因为不是“国>军”不努力,而是“共>军”太狡猾了! 江随云却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似的,灼热的气息在她颈间流连着不动。 片刻之后,他终于稍稍退开了一些,蕴满波光的墨蓝色深瞳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她,见有几丝湿湿的头发粘在她的脸颊上,他伸出手,将它们拨开,轻声道,“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程熙被震住了,她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片刻后,她无情地说:“江随云,你真是疯了!” 他点头,“是,我就是疯了。御宸熙,你也别太嚣张,我忍了你很久了!你别欺人太甚!” 程熙再次被震住,一时无语。她能说什么?对于他这样的指控,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江随云却连双目都燃烧了,“御宸熙,看着我疯狂是不是很有趣?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好笑!这段时间,我只想见到你,但见到你后,我又什么都不能做。我承认我刚刚的行为很不理智,但如果我继续假装若无其事,我会更加失去理智。” 程熙听懂了,深深地吸了口气,让理智回归大脑,问:“然后怎么办呢?让我留下来之后,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做我们想做的。”他答。 “你能给我什么?”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一份忠贞不二,至死不渝的爱情。” “可以。”他点头。 “我想要绝对的自由,做最真的自己。” “可以。”他点头。 “我想要最大的权力,我想要我的男人是最厉害的那一个,我想要这天下!” 江随云稍一迟疑,“只要你真的想要,我可以,我可以为你办到。”他继续点头。 “呵……可是这一切,你有想过真正实践的可能性么?你想要我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自己的过去,隐姓埋名,去专心做一个你身后见不得光的女人?” 第344章 她就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见江随云不发一言。 程熙继续问他,“在人前你会怎么介绍我,你那篡位成功,还在稳定江山的父皇会希望你带回去这样一个背景复杂,动机不纯的女人么?还是你打算让我们彼此全部放下身份和地位,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去做一对最简单的平民夫妇?你的东雍子民你全部放得下?我的女皇和驸马侧夫会完全不干扰我们的隐居生活?江随云,即便我爱你爱得深沉,愿意放弃一切与你私奔,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更何况,我并不爱你。因为,你和我是被命运剥夺了相爱资格的男女,不是吗?” 江随云看着她,被她的话震动。 程熙接着说,“江随云,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的拥有她,至于之后会给她带来的痛苦,却全然不理,这就是你想做的吧?和任何一个精>虫上脑,用下半身思考的蠢男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我甚至都不用问你,你在东雍的太子妃,大小侧妃怎么办?我府中的那些男人怎么办?——你能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想要的,却偏偏是你永远也不能给我的。”程熙一口气把话说到了底。 江随云退开了两步,一言不发。那种被挫败的表情放在他这样一个气魄的男人身上,尤为令人不忍。 程熙叹了口气,走到他的近前,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靠向他的胸膛,轻声道,“江随云,我并不恨你。尽管你好几次都差点害死了我,但是我并不恨你,丝毫不恨。只是,除此之外,我对你,再无其他了。” 江随云也轻轻地搂住了她,然后他说,“如果你只是柳飘飘,那该多好。” 程熙的耳朵紧贴着他厚实的胸膛,听到这句话,眼里不禁盈上了泪水,或许……如果她真的只是柳飘飘,而他也真的只是云轻飏,那么他们是会相爱的吧?只是,人生是不能假设的。 “江随云,既然注定无法在一起,那么,我们就继续做仇人吧。”程熙冷静地说出这句话时,竟也感到了一丝一闪即过的心痛。 “好,做仇人!”江随云抚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说。那语气带着一丝宠溺,仿佛情人间的男友纵容地对小女友说,“好,都听你的!” 然后两人静静地拥抱着,在波光粼粼的冷水池里。 最后,江随云坚定地离开了,留下一句话,“明早,我送你走!” 程熙没有回答,只静静地看着水面,一直等到脚步声远去,才对着空气柔声道,“谢谢!” 她知道,这一局,她胜了。胜在了意外,胜在了江随云的一时失误,想必他在不顾一切抱住她,深吻着她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任何的后果。 只不过,是他愿意,愿意用任何的代价来换这一次放纵。 江随云,对不起,奈何相恨太早,相遇太迟,你我注定擦肩而过。 —————————————————————— 江随云走后,程熙又泡了一刻钟,感觉身体不再有任何热度了,才慢悠悠的从池子里爬出来,全身已经被泡的又白又皱,脱了湿衣服,拿了毛巾把身子擦干。软手软脚地向柜子走去,头越发昏沉,打开柜门,清一色的男装,挑了被她评论为“闷骚花俏”的那一套,随随便便裹上身,便瘫倒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冰冷的身子感觉像火烧,却不似媚药发作那种怪异的高热,反而像是普通感冒的那种发烧症状,全身无力,脑袋昏沉,想要出声呼救,却觉得天旋地转,扯了一块干净的毯子抱紧在怀里,她就干净利落地晕了过去。 —————————————————————— 话说,当程熙被江随云裹进黑色大氅里飞走之后,盗骊就独自回了熙公主府。 一进府,就一头扎进了药圃,一天一夜都未移动一步,不进米粒不进水,神色间还有些莫名的癫狂,多大的风浪盗骊没经历过?可是从未露出过那样丧失管理的表情,整个人像被挖空了什么似的,急急地到处寻找,却又毫无章法。 赤骥看着这样一反常态的他,急得在药圃外面直打转,却又不敢进去打扰他。 他知道一定是公主出事了,如今可以左右盗骊情绪的人,唯有公主。可是公主到底出了什么事,却又肯定是要对外保密的,他还从来没见过那样从容在握的盗骊露出过那样束手无措的表情过,真真是急死个人。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滕驸马给盼回来了。赤骥一听说滕驸马回府的消息,就快步赶往紫霄院,却在半路上跟滕驸马撞上了。 滕紫屹一见向来沉稳的赤骥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板着脸问,“你家主子呢?” “在药圃。” “药圃?那公主呢?” “公主?公主殿下不是应该跟驸马你一起的么?” “什么?”滕紫屹心里一颤,惯来清雅的眼眸里泛起波澜,神色微变。什么叫做应该跟他一起?他当时在岸上与她匆匆分别之后,就回去到了苏楼月的楼船上,忙忙碌碌折腾了这一天一夜才总算是听大夫拍着胸脯说,楼月郡主虽然小产,但是底子好,将养一段日子,披甲上阵都没问题。这才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而当时明明是盗骊带着她,早该回府了啊! 滕紫屹焦躁不安,莫名的烦躁,等不及走了,展开身形,加速飞掠而行。 很快到了盗骊的私密之地,果然见到一个素白的身影在埋首碾碎什么草药,一会儿捻起这个尝尝,一会儿拿起一本破医书瞧瞧。 滕紫屹稳稳地停在了他面前,劈头盖脸就着急问,“公主呢?” “没回来。”盗骊头都不抬,不咸不淡道。 “没回来?”滕紫屹俊美倒竖,脸色更加不好看了,“什么叫做没回来?” “没回来就是没回来!”向来从容淡雅的盗骊一反常态,怒气震天的将手中那本医书狠狠地摔在地上,一双熬红了的双眼怒瞪滕紫屹,出口更是恶声恶语,“她现在在江随云的手上,你明白了么?此刻或许正在承受着非人的折磨,你清楚了么?” 第345章 果然,江随云是有后招的 滕紫屹这一天一夜也未合过眼,镇守西线的主帅做这种事情是需要绝对的保密的。这不仅关系到一军主帅的颜面,更关系到西凉女国最为重要的西线边疆的安定和稳固。 苏楼月不能有事,而且消息也不能走漏分毫。所以这事只有滕紫屹亲自来操办,他先是找信得过的大夫,而后亲自煎药,看着苏楼月喝下药后昏迷不醒,等到她悠悠醒来后又是大出血,整个忙碌到脚不沾地,睫不沾睫。总算是办妥了她交代的事情,又要安排信任的人将苏楼月尽快送回西线,稳定军心。这一天一夜他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急急地往回赶,只想在第一时间看到她的笑脸。 可他说什么?他说她被江随云带走了?在承受非人的折磨?他竟然没有保护好她? 滕紫屹瞬间变了脸色,太阳穴猛然跳动了两下,一把拎起了盗骊的领子,也是怒气冲冲,“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你怎么可以没保护好她,而自己安然无恙的回来?嗯?” 盗骊承受着他目光的凌迟,心下苦然,不否认也不承认。 滕紫屹更怒了,浑身燃起了戾气,怒喝,“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盗骊胸腔里那股说不出的滋味翻江倒海般的涌了上来,冷笑着,“你以为她是怎么从江随云的手中逃脱的?” 滕紫屹仔细回想,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他疑惑的目光看向盗骊。 当他的怀疑得到了肯定后,阵阵心疼蔓延开来,很快传遍全身,他痛心的闭了闭眼,“所以,江随云一方面派人送来交换条件,让我们释放所有秘密关押在天牢的天机阁密舵管事者,一方面却骗得她吃下毒药受他控制,对么?” 盗骊垂下了眼睑,别开脸,眼底深处的痛心已经无以复加。 当时他们找她已经找疯了,正在这时来了一个自称天机阁阁主的使者。当时收到那样的交换条件时他们就已经觉得奇怪了,虽然天机阁这一次受到重创,确实损失严重,而且那些重要的管事者只要好好审问,势必能拷问出很多重要的线索。但是这一切,跟她相比,根本就无足轻重了。 他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他们甚至十分高兴人家肯来勒索。 果然,江随云是有后招的。 盗骊本来是铁了心想要收起对她那纷乱的情愫的,可是她的失踪,与她的分离,早已将他的心寸寸碾碎。一想着,江随云会将所有的恨意报复在一个柔弱而没有反抗能力的她身上,盗骊觉得自己的每一秒钟都像在地狱里煎熬。 可他却如此无能,罔顾他曾经还那么自负,却在关键时刻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受苦。袖中的双拳捏紧,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滕紫屹内心无比的烦躁,深吸口气,松开盗骊的领口,压下即将发作的脾气,“所以,我们现在只能坐等江随云再次来谈条件?他既然要以天机阁阁主的身份来行事,必然是有所顾忌。天机阁虽然狼子野心,但是从没过恶名,在百姓间的口碑和信誉是它斩草也不能除根的基础。所以,他总不至于真的伤害到她吧?” “伤害?”盗骊慢慢转身,走向那杂乱一摊的药草,脚下却像是灌了千斤的铅。一阵风吹过,明明只是初秋,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开了他的衣袂,也吹凉了他的心,“让我来告诉你,江随云会怎么伤害她。” “那天晚上,他喂她吃下的那粒毒药,如果没有及时服用解药,后果就是肝肠寸断,五脏俱烂,受尽非人的痛苦之后,再七窍流血而死。” 滕紫屹听了浓眉竖起,侧目怒视,叱呵道:“该死!” “该死?”盗骊冷笑道,“是该死!但如果你知道那毒药是她心甘情愿自己吃下去的呢?” 滕紫屹倏地身子一僵,沉着声道,“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如果是以前的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不要命的事情?可是现在的她,一听说可以回来见你一面,就完完全全答应了江随云的要求,心甘情愿的服下了那粒毒药。她在苏楼月的船上见你的那一个时辰,是她用命换来的!” “你胡说!”滕紫屹心痛至极,她怎么可能那么傻?而且在楼船上,她的表现还那么自然,那么轻松,丝毫未让他察觉出异常!盗骊一定是疯了,他在胡言乱语,他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可结果呢?她有半个时辰是在经受着苏楼月的指控和数落,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在门口吹风,你一心相信苏楼月,你坚信苏楼月不会对她怎么样!你偏袒的人,是苏楼月!你狠心地扔她一人去承担狂风暴雨!” “你闭嘴!” “你可别忘了,她是你带出府的。结果呢?你把她带回来了么?” “闭嘴!” “如果不是你跟苏楼月之间牵扯不清,她会离家出走?她会不小心撞上该死的江随云?她能受这些苦?” “闭嘴!” “她爱的那个人是你,可你并不值得爱,是她瞎了眼!” “闭嘴!你给我闭嘴!”滕紫屹怒不可遏,欺身上前,自己也不知道那满胸满心的痛苦该如何发泄,他只觉得整个人快要爆炸了,出其不意的一掌拍向盗骊。 盗骊见他掌风凌厉,微微一愣,侧身避开,他也正有一肚子的火要发泄,于是展开身形,身影一晃,也是一掌闪电般向滕紫屹的面部削出。 两人都知道对方的武功登峰造极,已达化境,却从未真正交过手,这一次双方都摒弃了理智,也不顾虑什么招式,也不管出手重或轻,就像两头暴怒的狮子遇上了就是一顿猛挠,至死方休。 这边打斗的声响,很快就吸引了府中的侍卫和八骏院中的暗卫。好几队人马匆匆赶来,见到打斗的双方居然是滕驸马和盗骊大人时,下巴全都掉到了地上。 滕紫屹和盗骊在空中来回了数掌,落地后皆是回头怒喝,“滚!” 有反应迟钝,撤退比较慢的,被两人掌力震出去数米,直接晕迷在地,另外的侍卫边跑边拖着他的两条腿,迅速撤离暴力现场。 第346章 他敢动熙儿一根汗毛试试 高手过招,一上手就知道是对手。 滕紫屹见对方轻易就能化解了自己的招式,便更加集中精神全力应战。 翻掌向他的面门拍去,劲风瑟瑟,丝毫不留余力。 盗骊迅速往旁边一个侧身,翻身跃起,自他头顶跃过,稳稳落在他身后,宽袖翻飞,一掌击出,亦是不留退路。 滕紫屹只觉一道劲风从背面攻来,只得回身自救,忙抬掌接下,二人各自旋身退开一步。 滕紫屹霸气一甩下摆,怒喝:“司空贽,你真想杀人不成?” “滕紫屹,我忍你很久了!”不等他回话,盗骊又自抢上,猛攻。 滕紫屹见他来势凶猛,不敢大意,打起精神,全神应对。 二人你来我往,转眼几十招过去,仍是难分胜负。此番他俩虽无兵刃在手,但架势凶狠程度丝毫不差决斗。 有去而复返的侍卫远远躲在暗处,偷偷观战,这可是难得一见的高手相搏,虽然他们的武功造诣实在差的太远,但是热闹还是要看的。隔得远远的,看着两人飞上飞下,拳来掌往,打得好不精彩。 这边掌劲凌厉,震裂不少大树,连坚固的院墙都被震碎好几处。沈尔乔闻风匆匆赶来,看到是这两人在打斗,面露诧异,还以为两人是在切磋过招。可仔细看去,二人出手均是招招凌厉,毫不留情,大有搏命之势,不由得大惊失色,脚尖踩地,飞到两人中间,用自己的肉体隔开拼得如火如荼的两人,沉声道:“滕驸马、盗骊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滕紫屹和盗骊同时后退一步,均不放松的瞪视着对方。 滕紫屹怒意未消,喝道:“侧夫盗骊出言不逊!不教训不足以正府风!” 盗骊冷冷地看着他,亦是红了眼,“滕紫屹,你少在我面前拿腔拿调的。你那破驸马的身份,我根本不看在眼里。更何况,你还根本不配做这驸马呢!” “我不配!难道你配?”滕紫屹总算是知道今天盗骊为何失心疯了,读出他话语中艰涩的酸楚,瞬间明白了盗骊的真实心痛原因,一扬眉梢,更加怒不可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动什么心思,有我在,你想都别想!” 盗骊脸上一冷,“哼!我要是想,凭你,拦得住我?” 滕紫屹怒意更甚,“既然如此,就在拳脚上见分晓,谁赢了,谁去救她。另一个,滚一旁凉快去!” 盗骊脱去外面宽袖博带的长袍,露出里面的贴身劲装,向他一勾手指,“甚好。我就不信打不趴下你!”一握拳,直击滕紫屹的面门,一出手便是杀招。 滕紫屹挥掌招架,二人又自打在了一处,比刚才更加激烈。 沈尔乔瞠目结舌,可这两人的身法都太过诡异快捷,虽然他也算是首屈一指的高手,但是想要拆架,却是连他们俩的身子都凑近不了。看见他们飞向东,他就跟向东,才刚刚停在一棵大树上还未喘一口气呢,他们又飞向了西。沈尔乔提起真气紧随而后,他还未落地,他们俩又你来我往的飞回了院中。 沈尔乔一句劝解的话都还未说上,已经被他们转晕了,双手撑在膝盖上,一阵气喘吁吁。 看来,他们俩的这事他是管不了,也没能力管了。想来,能管住他们俩的,唯有公主了。 突然才想起,“公主呢?” 滕紫屹和盗骊只顾打斗,哪还管沈尔乔在说什么。 沈尔乔突然预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面色凝重的迫近他俩,想上去拉开他们,但是二人被彼此凌厉的掌风包裹,以他的功夫,根本无法近身。 泥人也有三分脾气。公主出府已经有两天两夜了,但是她是跟着滕驸马出府的,谁都不会怀疑她能出什么意外,更何况昨晚柳遇树回府时,还说起了在楼月郡主的寿宴上看到了公主。 所以,府中众人都只认为公主是一时贪玩才会没回府。可如今,滕驸马和盗骊都回来了,却不见公主,这不正常…… “不好……”再顾不得什么了,沈尔乔纵身飞掠到两人之间,也不在乎是不是会被误伤,看着滕紫屹的劲掌往自己的面门而来,不闪不避,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大声问,“公主呢?” 滕紫屹的武功之高早已到了收放自如的境地,看到沈尔乔不要命的插身而入,腾空而起的身躯在半空中一个折返,稳稳落地后,才冷冷地看向同样稳稳落地的盗骊,一双黑眸酝酿着怒火和浓郁的愤懑,“你问他。” 沈尔乔转身,探究的神色看向盗骊,“公主呢?” 盗骊却是双手负在身后,同样冷冷地看着滕紫屹,“你问他!” 沈尔乔郁闷了,这两人今天都是怎么了?明明这两人是最能控制自己情绪的,平日里一个沉稳有握,一个从容在握,都是最能沉得住气的。这泰山崩于前都色不改的两人,今天却像是两个未成年的毛头小孩一般扭打在一起,眉眼别扭,神色如癫。 太不可思议了,如果不是自己亲眼所见,沈尔乔是万万不会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滕紫屹和盗骊的身上。 顿了顿,他不能跟着他俩失去理智,沉声道:“你们两个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打到你死我活么?还有,你们到底为什么动手?” “你问他!”前后两人同时愤恨出声。 沈尔乔无语了,釜底抽薪问了一句,“你们在这大打出手,那么公主现在好吗?” 盗骊的视线转移到了一棵从中心被劈开的大树上,心下一片黯然。半响,他垂下眼睑,掩去眼里闪过的一抹神伤,幽幽道:“不好。” 滕紫屹却是大步迫到盗骊的面前,与他四目相对,毅然道:“你在这伤春悲秋,找我撒气有何用?江随云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去找他便是。我就不信在我们的京都范围之内,他还能得把公主藏到地底下去。他要什么条件尽管提,但他要敢动熙儿一根汗毛,我就让他用整个东雍陪葬!” 第347章 这才是江随云真正的手段 滕紫屹毅然道:“但他要敢动熙儿一根汗毛,我就让他用整个东雍陪葬!” 盗骊心中却是冰凉一片,忽而凄凄一笑,“如果他已经动了呢?” 沈尔乔越听越毛骨悚然,“什么?”什么江随云,什么陪葬?什么情况? 滕紫屹却在怒喝,“他敢!别以为他藏在天机阁阁主这个身份里为所欲为,就可以将东雍置身事外,我亲自挂帅大军压境,屠杀围都,兵临城下,我看他江随云还能搞多少阴谋诡计?!” 滕紫屹披帅出征,大军压境东雍,一直是盗骊所求的。他这么多年委身在熙公主府,为的也不过就是这一个结果。可是,如今他亲耳听到了滕紫屹如此说,却没有丝毫喜悦,反而是更浓的悲痛,幽幽的声音沉痛无比,他看着滕紫屹的眼睛,忽然问了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你听说过南境的蛊毒么?” 什么?“蛊……毒?” 盗骊视线追随着一片纷飞的枯黄落叶,绝望的气息凌迟着他的神经,心痛得一阵阵抽搐,双手却在衣袖底下用力的交握着,捏得生疼,却要用尽量平稳的声音陈述道,“相传南疆有一个神秘的小部落,善养蛊虫。这种养蛊之术代代秘传,只有那个部落的巫师和蛊王才能学习蛊术,连族人都难窥全貌,外人根本无法探其究竟。而在几年前,听闻江随云亲率东雍一万奇兵猛将,一夜突袭将那个神秘的小部落整锅端了,自此之后,那个部落便像是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我曾派人到那个部落曾经世代居住的村落呆了差不多一年,终于打探出了一些蛛丝马迹,加上我查阅了不少古籍,研究了所有的医术毒经,总算是能窥这蛊毒的一些门道,却也只是皮毛而已。” 滕紫屹听得专注,看他停下来了,眉头蹙起来,“可这跟公主有何关系?” 迟疑片刻,盗骊忍住心头裂开般的疼痛,幽幽道:“那天晚上,你再次回到苏楼月的楼船之后,在岸上公主曾让我为她把脉。她想要我帮她在三天之内配制她所服毒药的解药。可是在她的脉象上,我明显感觉到了她的体内有蛊虫游走的动静,很微弱,很幼小,应该是刚种入体内不久,却绝然是蛊虫无疑!” “蛊虫?“滕紫屹闻言肝胆俱裂,像有一道巨雷从头到底直接贯穿他的身体,将心脏劈开,痛得无法愈合,“你说江随云给熙儿下了蛊毒?” 盗骊无力的点了点头,“是……”后面的话轻的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那样发疯,为什么那样绝望?” “啪嗒”一声脆响,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裂了,盗骊的一席话惊呆了在场的另两个男人。 滕紫屹高大伟岸的身躯也仿佛站立不住似的,踉跄着后退两步,靠在一棵圆粗的树干上,慢慢滑坐在地上,好半响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喃喃问:“中了蛊毒,会怎样?她会怎样,会……死吗?” 盗骊也像是突然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靠着一张石凳才能勉强支撑身体,尽量平复着思绪,声音低低道:“据我所知,公主所中之毒是蛊毒中最奇特的一种,名叫****。相传是那个神秘部落的圣女以心血养成,用来控制情郎,独享爱情的奇蛊。这****,养成之后分母蛊和子蛊,分别种入男女的体内,母蛊可以控制子蛊一生的****。如果中蛊者强行逆意而行,便会受噬心之苦,痛不欲生。” “当真……这么厉害?”沈尔乔蹲着身子瞠大眼。 盗骊点点头,脸色有一丝沉重,“情有千万种,所以****也有划分。有霸道的无****,也有温和的无忧蛊。” 沈尔乔见滕紫屹沉思不语,忍不住发问,“这无****和无忧蛊有何区别?” “中了霸道的无****,此生就只能与施蛊者行那亲密之事,一生只能爱施蛊者一人,哪怕是对另外的男人稍许动心,也会被反噬心脉。中蛊者对施蛊者之外的男人越是动情,就越是痛苦,直至经脉寸寸被咬断而亡。” 滕紫屹感觉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退去,怔怔地道:“她中的是……?”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江随云给公主下的竟然是无忧蛊。”盗骊咬紧唇,他想不明白江随云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的手上明明就有无****,可他却放了她一马,只给她下了无忧蛊。 “中了无忧蛊,会如何?”滕紫屹握紧了双手,紧张地等待着盗骊的宣判,心脏几乎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盗骊轻轻蹙起了眉,“相对而言,无忧蛊就温和多了。中蛊者可以自由****,并不需要独属施蛊者。但若是子蛊饮过母蛊的精血的话,就会激使子蛊苏醒,苏醒后的子蛊每隔九九八十一天,就会蠢蠢欲动,想念母蛊的精血。如果到期仍得不到母蛊的精血的话,就会焦躁不安地咬噬中蛊者的心脉,直至饮尽中蛊者的心血与中蛊者一起灭亡为止。” “精血?”滕紫屹的表情有些奇怪,望着盗骊的目光也有些迟疑,怔了怔才问,“你的意思是,如果江随云趁机强要了熙儿的话,那么……” 盗骊沉重地点了点头。“苏楼月寿宴当晚,为了见你一面,公主服食了剧毒的毒药,一个时辰之内如果得不到解药的话,当场就会肝肠寸断而死。可是如果放她回去江随云身边,江随云丧心病狂地强。>暴她,又会激使她体内的子蛊苏醒,从此之后彻底离不开江随云。这是一个永远无解的难题,选什么都是错。这才是江随云真正的城府和手段。” 滕紫屹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一拳挥出,重重的击在身后那一棵碗口粗的树干。 树干“咔嚓”从中折断,上半截树干伴着一声巨响倒落在地。 盗骊冷冷看着发疯的滕紫屹,哼笑一声,“你发疯也没什么用,如果发疯可以挽回,我刚刚就已经打死你了。可是,事已至此,于事无补!” 第348章 紫河车?那是什么东西? 盗骊冷冷看着发疯的滕紫屹,哼笑一声,“你发疯也没什么用,如果发疯可以挽回,我刚刚就已经打死你了。可是,事已至此,于事无补!” 沈尔乔愣住,整个脑子已经没有办法思考了,半响后才道,“如果,如果江随云还有人性,并……并没有强要,公主呢?” 盗骊瞟了一眼沈尔乔,惨然一笑,凄凉道:“你觉得可能吗?他费尽心机下了这么大一盘棋,环环相扣,会在最后关头心软,而使得自己满盘皆输?” 滕紫屹握住自己不断发抖的双手,看进盗骊的眸底,迫问,“那么这无忧蛊,能解么?” 盗骊绝望的笑笑,却是点点头,“能解。” 滕紫屹眼中的眸光一暗一亮,赶紧问:“如何解?” “紫河车。只要中蛊者能服下与施蛊者的紫河车,即可解。” 滕紫屹刚刚提起的精神,瞬间皆数泄了,比之前更加浓烈的涩苦漫上咽喉弥漫进整个口腔乃至四肢百骸。他不得不感叹,那江随云果然是好算计,简直阴险到家了。一直以来,他还是低估了他,才造成了今日这般惨淡而被动的下场。 沈尔乔却是不解,“紫河车?那是什么东西?” 盗骊目光一片惨然,幽幽道:“就是胎衣。” 沈尔乔惊诧地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心头却被震得乱颤而奔溃,“要么让公主一辈子离不开他,要么让公主为他生孩子?这个江随云,未免也欺人太甚了!” 欺人太甚? 是的,欺人太甚! 简直欺人太甚! 但是那又如何?江随云整个计谋的环环相扣,扣成了一个死局的关键就在于,他完完全全控制住了御宸熙。他够狠,够毒,够阴险,他不屑用这样的方式来拿捏住御宸熙,也就拿捏住了盗骊和滕紫屹。 江随云深深的知道,以御宸熙的身份,他们是不会放弃她的,可是她的体内却已经有了无忧蛊的子蛊。要想御宸熙平安无事,不受痛苦,就必须保证江随云平安无事。至少在她的肚子里有了他的骨肉之前,他必须平安无事! 可若是御宸熙体内的子蛊被激使苏醒了,那么每隔九九八十一天,他们甚至要反过来求着江随云来碰御宸熙,或许他们还要亲自将御宸熙抱上江随云的床,让他勉为其难辛苦一下。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被动和悲惨! 更加有可能脱离掌控的是,如果她知晓了真相,她反抗!如果她还跟那天一样任性地说,她只要滕紫屹,她非滕紫屹不可。她宁愿死,也不愿意让江随云碰她! 那就更加完蛋! 盗骊这一天一夜,就被这一些念头和假想凌迟着,折磨着。所以看到滕紫屹的那一刻,他是真的疯了,他早已承受不住那样的痛苦,他甚至恨不得让滕紫屹一掌拍死他算了! ———————————————————————— “进屋详谈吧。”院子里的风停了,最后一片离树的枯叶也翩飞落地了,盗骊收敛起一眸子的疼痛成灾,努力恢复到平时惯有的淡漠冷静。 三人于是收拾起被震裂的破碎的心,缓缓从地上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前后步入了盗骊的书房,脸色都显得苍白,眼底皆藏着还未完全掩去的痛楚,可是现在没有时间让他们好好的****心里伤痕上的血迹,不管以后的道路有多难走,为今之计是要先确定公主到底被江随云藏在了什么地方,并设法营救。 盗骊吩咐赤骥,给他们冲壶热茶。 赤骥看到盗骊总算是恢复了一些平日里的沉稳从容,应着声小跑着去了。 进了屋,盗骊在桌边坐下,也不催另外二人。 沈尔乔有些沉不住气,心急难耐,但碍着滕驸马在,也不便过于催促,只得愤愤的坐在软榻上,瞪着赤骥来来回回的忙碌,都这个时候了还搞茶道那一套,讲究的洗盏,讲究的冲泡。一旁的盗骊又端起了平日里慵懒闲散的那一套,慢慢的闻茶香,慢慢的啜饮品尝,慢慢的闭上眼睛,让茶香在唇齿间回味。沈尔乔是用尽了全力才按捺住想把整杯茶倒进他嘴里的冲动,能不能早喝完,早说事?能不能体谅一下旁人的心急如焚? 盗骊喝下了半盏茶,总算放下了茶杯,淡淡开口道,“天机阁里,我有安插人。” 果然……滕紫屹垂眸看着他,他就知道盗骊一直以来都是有全盘的部署的,如果这一次不是熙儿离家出走,误打误撞一头栽进江随云的连环阴谋中,而让盗骊陷入如此被动的话,说不定他将天机阁连根拔起的那一天也是指日可待的。 沈尔乔却是向来知道盗骊的能耐,可是上一次利用巨子门走私军用器械与天机阁交易,却暗中设下埋伏,将天机阁几乎所有的明舵暗舵一举摧毁这么大的阵仗,盗骊都没有启用那颗早就埋伏下的棋子。可见,盗骊对那位“棋子”的慎重,绝不仅仅只是利用那么简单。 沈尔乔细细瞥了眼盗骊,俊眉蹙了蹙,见他竟然肯在滕驸马面前摊出这张底牌,难道?“这么说,你是打算里应外合了?” 盗骊轻抿着唇不言。一边是她,他第一次动心的女人;一边是骅骝,他生死与共的兄弟,哪一边都很难割舍。 “那颗棋子还没到启动的时机?会让他暴露从而面临危险,对吗?”滕紫屹淡淡的睨视向盗骊,身为上位者,做出的任何一个决策都将决定身边人的生死,这种左右为难的滋味,他品尝过,他懂! 盗骊垂下了眼睑,默默喝茶。 滕紫屹看着他,真心实意的问,“我有什么可以补偿你的?”只要能救出她来,他任何的代价都愿意担负。 实际上,如果真的是自己生命中重要的人,那是任何补偿都不能换取的。盗骊明显就是一个面冷心热之人,看有那么多奇才异士愿意义无反顾的追随他,就知道他一定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滕紫屹也愿意牺牲的是自己,可眼下,面对天机阁,最有发言权的人,还是盗骊。 第349章 从根源上彻底摧毁天机阁 盗骊拿眼看了看身边的圆凳,示意滕紫屹坐下,这才看向滕紫屹,道:“我的棋子曾经到过一个小岛。据他所说,那个小岛上全部都是深受天机阁大恩的平民百姓,以老弱妇孺为主。从表面看,那就是一个普通黎民避难的世外桃源,但整个岛上却是处处机关,他甚至发现整个小岛几乎遍布地道,各种八卦阵,奇门遁甲阵比比皆是。如果不是长期居住在那个岛上的人,只要擅自闯入,很有可能就会尸骨无存,死的无声无息。从种种迹象推算,那里极有可能就是天机阁的总舵。之前,我们在城内城外几乎将整个京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丝毫探不到公主的行踪,以此推算,江随云极有可能就是将公主藏在了那里。” 滕紫屹手握成拳,放在桌上,问:“你有那个岛的地图么?需要多少人手才能攻上那个岛?” 盗骊无奈地笑着摇头:“没有。我的人也只是上过那个岛一次,而且来去的路上都按照规矩被蒙上了眼睛,更为重要的是,想要进入那个岛,得先绕过一片死亡海域。不是最有经验、最熟悉路线的船员,怕是连那片海都渡不过就已经葬身鱼腹了。” 滕紫屹愤愤的一拳重捶桌面,“这么说,我们是根本没办法靠近那个岛了?” 盗骊扫了他一眼,如墨玉般沉静如潭的双眸也黯了下来,“我试过很多次了,挪用了大量的资金偷造小型渔舰,私造大型远航舰,可以说我所造的舰船是举世最坚固、速度最快的。可仍然要么有去无回,要么在海上转悠了数月,仍在原地打转。正是因为无法奈何那个总舵,我才会和你合作先端了江随云那些明舵暗舵再说。但实际上,只要那个总舵依然存在,被摧毁的明舵暗舵也依然可以死灰复燃。” “女皇脚下,京都重地,居然让一个敌国的暗势力坚如磐石,屹立生根,实在是可恶!”滕紫屹拍案而起,眼里喷着怒火,太阳穴处青筋因为怒极微微突了出来。他极度后悔,之前对盗骊诸多猜忌和隔阂,因此在针对天机阁方面,一直以来都是盗骊在单打独斗,甚至有时候他觉得盗骊的势力和动作有些大了,还会从中作梗,没收他的非法所得资金,征缴他的秘密所造物件,不一而足。 可事实上,整个西凉女国造船业如今的兴隆发展,靠的就是滕紫屹没收盗骊所得后的模仿和再创新。 隶属于滕紫屹名下的,整个四国九州内最大的国家造船厂,里面的技术工人几乎全部都是滕紫屹从盗骊那儿绑来的。他们为滕紫屹卖命,为西凉女国效劳,可他们却只忠心于盗骊一人。 条件就是,滕紫屹需要对巨子门的存在睁一眼闭一只眼。 就是知道盗骊的势力范围和卓越的能力,滕紫屹才会对他极致的忌惮和防备。可是在滕紫屹如此的打压和防范之下,盗骊依然几乎垄断了从铁矿原矿产到最新锐武器锻造,再到车船运输一条线的命脉。只要盗骊真的下狠手,西凉女国多处的运输线路顷刻间瘫痪,西凉女国赖以傲视其他三国的武器锻造业也会瞬间没落。 这样的一个人就在自己身边,而且非敌非友,可敌可友,这让滕紫屹如何能够安枕? 这么多年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一直在内耗,才使得江随云趁虚而入。落到了今时今日的局面,滕紫屹自问实在应该付出大部分的责任,难怪刚刚盗骊对他出手狠辣,招招致命了,原来他的肚子里早就憋了不知道多少怒火了。 盗骊却不知道滕紫屹正在懊悔,扫了他一眼,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下了决断:“既然我们无法上岛,那就唯有引蛇出洞了。” 滕紫屹将思绪收回,拧紧眉头看向盗骊,“如何引?” “很简单,杀人!” “杀人?”滕紫屹不解,“杀什么人?” 盗骊将手中的茶杯往旁边一挪,淡然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和起伏,“天机阁为何能深得民心?为何能得到四国统治者的一致信赖和尊敬?” 滕紫屹是聪明人,瞬间明白了,捏紧的拳头里渗出汗水,“你是想要……?” 盗骊淡漠从容的神色中闪过一抹狠绝,“没错。我需要一整个沿海村子的人一夕之间全部中瘟疫,然后放出风声,说天机阁阁主尊驾会亲临,像以前的千万次那样,拯救他们于危难之中。我要依样炮制江随云的成名之路,用天机阁自己筑起的声望埋葬天机阁自己的根基,如此才能撕下江随云神神叨叨的外衣,从根源上彻底摧毁天机阁。” 沈尔乔拧紧眉头从软榻上一弹而起,“可是……我们这是要用一整个村子无辜百姓的性命来赌么?” 盗骊扫了他一眼,冷冷道,“在上位者看来,千万人的性命都如同蝼蚁,数百人而已,值得。” 沈尔乔叹了口气,看向一直沉默的滕紫屹,“滕驸马,你也赞成?” 滕紫屹拧着眉头不说话。 盗骊冷哼了一声,旋即淡淡一笑,“我敢说,如果女皇陛下知道了事情全部的真相,她会同意的。” 滕紫屹头痛不已,顿了顿,才问:“万一,江随云不中计,不上当怎么办?” “那么,数百人的性命和血流成河就可以彻底埋没天机阁在百姓间的名声。”盗骊拎起茶壶,给自己的茶杯里斟上了茶,边饮边说,“我再将以前掌握的一些证据公之于众,天机阁的真实面目就无从遁形。我们选的村子离那个小岛最近,那里面的村民必然有一些是与那个小岛上的人有着亲眷关系的。他们的阁主就在岛上,可他们却眼见自己的亲眷身亡,如此必然民愤四起,只要他们发生了内讧,那个小岛也就不攻自破了。我的人在这中间会起到引导舆论走向的作用,整场事件的节奏我能拿捏准确。只要滕驸马不出手阻挠,不从中作梗,我会带她回来。” 第350章 她咋晕的这么不是时候? “只要滕驸马不出手阻挠,不从中作梗,我会带她回来。” 滕紫屹的眉头紧了松,松了紧,定定的看着自己紧捏着的拳头,半响后才睨视着他,“只能这样么?” 盗骊淡淡一笑,放下紫砂茶壶,吹了吹杯中浮在上面的茶叶,慵懒道,“或者,滕驸马有更好的办法。那么我保证置身事外,只要你……把她带回来。”说完,就不再理他,静看着手中的碧茶,低头轻轻啜了一口又一口,在氤氲的雾气中藏起一眸子的沉重和凝痛。 最后,滕紫屹缓缓站起身,慢慢转向了门边,脸如寒石,面色阴冷,眸子里尽是痛苦,“事后,所有的善后工作,由我负责,一切的责任和罪过,也由我承担。你,放开手去做吧。我……等你的好消息。” 沈尔乔眉头紧蹙,有些心惊,在他的印象中,滕驸马可是最忧国忧民,最心怀天下的。他的亲表弟,仗着有权势滔天的滕家撑腰,带着一帮纨绔赛马,踏毁了一村百姓糊口的庄稼,滕紫屹听闻此事,挥着马鞭就狠狠地抽了亲表弟三鞭,以他的功力一鞭就能把人彻底打趴下。事后,不仅让那群纨绔从他们自己府中拿出相应的粮食相抵,还让那帮纨绔跟随村民在黄泥地里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了整整一个月的农活。直干的这群娇生惯养的少爷们嗷嗷叫苦,爹娘看着都心疼了,滕紫屹才松口放过了他们。 京都里所有的纨绔和膏粱看见滕紫屹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除了敬畏还是敬畏。人家比你有身份有地位,比你有原则有魅力,更重要的是人家还比你努力比你刻苦。他黑起脸来,连自己的妻主长公主殿下都敢打,其他的那些,但凡在做坏事的,光听到滕紫屹的名字,就已经闻风而逃,哪还敢再祸害百姓? 想及此,沈尔乔不由追到了门边,目送着滕紫屹的背影,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落寞和苍凉。 再回脸,看向盗骊。 盗骊已经负手站在了窗前,整个人沉静得如同一汪清泉,根本看不出他正在筹谋策划将数百人推向地狱深渊的大案。可熟悉他的赤骥却在门外担忧,他的眼底深处有着无法完全掩饰的痛楚,还有他双眉间的川字,和闪动不定的瞳仁都可以看出,他的内心远没有表面上的这么平静。 ———————————————————————— 天机岛。 程熙在床上躺了足足一天一夜,嘴里不断地讲着胡话,高烧不退,神志不清。迷迷糊糊醒来后,照顾她的阮大婶说她这场风寒来势汹汹,寒毒渗入五脏六腑,加上她本身体质偏热,有内火,引起了内热瘀滞,总之是好不容易才捡回了这条小命,可把她们这几个服侍的仆妇给忙坏了。 阮大婶还说这期间,他们阁主几乎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不眠不休,不吃不喝,见她的体温总算是降了下来后,才被羽公子劝去休息了。 末了,阮大婶还神神秘秘的问,“姑娘,你到底是何人?是我们阁主的爱人么?” 程熙无力的笑笑,有些怏怏的靠在枕头上,强打着精神问,“你们阁主有说什么时候送我走么?”程熙记得那天晚上,她晕倒之前,江随云明明亲口说的,“明天一早,我送你走”,可是为何,醒来后的她还是在这个岛上?她咋晕的这么不是时候捏?真气死个人! 只是……江随云虽然可恶,总不至于是个言而无信的人吧? 阮大婶却是摇摇头,“没听阁主说起啊。”末了,还冲着程熙眨眨眼,“姑娘,听婶子一句劝,欲擒故纵这一招在咱们阁主那儿不好使。咱们阁主其实面冷心热,最是心软。你稍微低个头,服个软,他一准就坡下驴,把你疼得像心尖尖。毕竟能让咱们阁主亲自照顾的女子,你还是第一个呢。婶子敢打包票,咱们阁主已经爱上你了。你可得把握住机会,趁热打铁啊。你都不知道,咱们阁主有多抢手。你可别犯傻,小心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阮大婶的目光有一下没一下的朝程熙的脖颈处看,那上面至今还触目惊心的留着一道道勒痕。听大婶的语气,对她是又同情又羡慕,又心疼又嫉妒,她还以为她和江随云之间在闹小别扭呢,她还以为她是在欲擒故纵呢! 真是可笑! 被阮大婶逼着一日三餐喝下满满一大碗的苦药,喝完就是各种困,每当这时程熙就无比怀念二十一世纪的西药片,至少不用那么的苦嘛。 昏昏沉沉的在床上一躺又是一天,睡着的时间比醒着的多。期间,阮大婶怕她无聊,找了数个大婶来陪她聊天解闷,闲着也是闲着,程熙也有气无力的与她们闲聊着。 在闲聊的过程中,她知道了,在这群大婶的心目中,江随云的形象完全可媲美耶稣和佛祖,是救苦救难的,是慈悲为怀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好人,最伟大的伟人,重点是还长得辣么的帅。 唯一的缺点就是不爱笑,唯一的可恨之处,就是不近女色。 所以说,如果在她们的字典里有“男神”这个词的话,她们一定会全票数投给江随云,毫无争议。 程熙在心底用鼻孔抽气,这家伙忽悠本事有一套啊,看把这群中年妇女忽悠的,全部神魂颠倒,跟被下了降头一样,全部变成了他的脑残粉,也是能耐啊。 基本情况查探的差不多了,程熙开始问些有用的,“阮大婶,你们是一直都居住在这个小岛上的么?怎么妇孺居多?” “哦,我来的算是比较晚的,也有三年多了。我们都是苦命人,有死了丈夫的,有死了父亲的,都是些孤苦无依,受人欺凌的。如若不是有阁主好心收留,我们怕是早就饿死或者被打死了。”阮大婶想起往事,便是一阵唏嘘。 程熙不愿揭别人的伤疤,便转换了一个问题,问道:“那你们平时都是与世隔绝的么?” 第351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程熙记得上岛时,她大致看过整个岛的概况,有少许良田,也种有不少的桑叶。但是她们平时用的生活用品,必然是贸易而来。 有贸易就有往来。 但是这个岛面积不大,良田的粮食产量最多只能自给自足,桑叶的种植面积虽广,可是养蚕种桑只能产丝,而这些仆妇穿的皆是粗布,由此可以断定,这个岛一定有可以赖以生存的经济命脉与外界保持着某种交易沟通。只要能够找到这个与外界沟通的窗口,程熙就能想办法将消息送出去。 等人救不如自救。程熙即便知道很难全身而退,也尽量想办法在最恶劣的情况下为自己寻一线生机。于是睁着无辜水灵的双眼,咧着甜甜讨人喜欢的微笑,眨巴着眼睛道,“看各位大婶的气度,不像是务农在家的普通农妇呀。”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古人诚不欺我。 果然,其中一个颇有些大姐大架势的大婶脸色颇有些得意的道,“姑娘,你可别看我们粗手粗脚的,我们所做的衣裳,所绣的绣品,可是直供锦绣庄的。” 程熙秀美的小脸上马上堆上了崇拜之色,“原来大娘是心灵手巧的绣娘啊。啧啧啧,果然气度与众不同。” 大娘微微一笑,“我姓莫。” 程熙马上给足她面子,娇俏的小脸上绽出甜美的笑,“原来是莫大娘啊。我们家以前也经营过一段时间的绣庄,后来竞争对手的花样翻新比较快,后台比较硬,我家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渐渐地被挤垮了,从此后我就潜心研究刺绣的花样,只可惜我虽学有所成,奈何家道已经中落,一蹶不振,再难中兴。”边说,程熙边在心底暗暗记下了,锦绣庄,不用查也知道,必然是天机阁明舵暗舵中的一处。 很好。 听程熙这么一说,莫大娘眼神一亮,马上就来了兴致,搬着凳子挪近程熙几分,“姑娘祖上也是经营绣庄的?” 程熙故意露出了惊讶之色,“莫非莫大娘家中曾也是以绣庄为业?” 莫大娘点了点头。 一旁另一个较为枯瘦的大婶插嘴道:“姑娘,咱们莫姐姐以前可是满京都鼎鼎有名的绣娘,那手艺贼好,那眼光可刁了。凡是被咱们莫姐姐看上的花样和款式后来全都成为了最畅销、最流行的。只是莫姐姐福薄,家里出了恩将仇报的庶妹,不仅抢了莫姐姐的男人,还霸占了家产,要不然莫姐姐现在肯定是大绣庄的大老板了。” 莫大娘拼命拦住她,捂着她的嘴不让说,可是那个干瘦大婶却是很为她抱屈不平,估计这些话烂在她肚子里好久了,一直都没有机会说,今日好不容易逮到机会,不吐不快。 程熙看着莫大娘的脸色甚为尴尬,眸中也有了不愿回想的痛色,便顺着她的意不再刨根问底,转而露出一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态,眼不眨心不跳的说:“原来莫大娘也是深受家中庶妹所害啊。” 莫大娘深深地看了一眼程熙,用眼神默默问,难道姑娘你也? 程熙沉痛的点了点头,泪光在眼中打转,打转,而后隐忍着将苦水往肚子里咽,莫大娘看着她这幅样子更有同病相怜之感,走上前来握了握程熙的手,希望能够给彼此一点点安慰和力量。 程熙弱弱的用袖子摁了摁眼角,四十五度角仰望着天空,让眼泪逆流成河。而后坚毅的看向莫大娘,掀开被子,裹了披风,走到了房内的书桌前,抽出一张纸,在纸上一笔一笔的画着,边画边说,“伤春悲秋并没有什么用。让自己活得更好,才是打回当初伤害自己的人脸上最响亮的耳光。”最后一笔落下,程熙吹了吹墨汁,试探着问:“莫大娘,以你专业的眼光看,这个图样可好?” 莫大娘一看,眼睛倏地发亮,“这是什么花儿?看着真别致。” 程熙叹了口气,形体坚强,言语铿锵,缓缓道:“这种花叫玫瑰花,象征着爱情。向来刺绣最大产量的婚被,婚枕,嫁衣上绣的都是鸳鸯。如果莫大娘可以绣出一款玫瑰花嫁衣,想必一定风靡。而且,这种花不一定只能绣在衣服或者枕被上,莫大娘,您请看。”程熙将一块丝绸的丝巾,一边折叠,一边摆弄,很快丝巾就被折叠成了玫瑰花的样子,程熙边展示边说,“这种立体花的样子,如果用绢儿做,效果更好,可以做成头饰,衣饰,再然后可以涉及到珠宝、发簪领域等等。您看,如何?” 莫大娘又惊又奇,她是行家,自然能看出好东西,细细端详着程熙手中的那朵惟妙惟肖的玫瑰花,造型奇特,模样新颖,一般女子见了便会想要拥有,这种花样只要投入市场,一定大受追捧。莫大娘像是看到了什么珍贵的宝贝一般,轻轻抚摸着玫瑰的花边,笑嘻嘻道:“真没想到姑娘如此蕙质兰心。” 程熙看出了她对玫瑰的喜爱之情,微笑道,“既然莫大娘喜欢,那我就把这花儿的图样让给大娘,咱们做个朋友可好?” 莫大娘大喜过望,“当真?”过后才觉得不妥,将那朵玫瑰花又往程熙怀里一推,遗憾地说,“我们都是普通妇人,帮不了姑娘什么忙的。” 程熙一双美目露出了惊讶,而后微微一笑,亲和道:“瞧莫大娘你说的,一副图样而已,白送给大娘了,不用回报的。” “当真?”莫大娘欣喜的目光看着程熙怀里的玫瑰。 程熙微笑着将图样和丝巾玫瑰一股脑儿交到了莫大娘的手中,拍了拍她的手,而后提起画笔,继续抽出一张纸,边画边说,“其实这种玫瑰花连着带刺的根茎又是另一番风味,如果绣布面积大,还可以绣成这种带有花瓣落英缤纷图样的,是不是别有一格?” 莫大娘又收到了两张新图样,欣喜的双眼越睁越大,胖胖的脸蛋笑得如同一个包子一般,全是褶子。拿着图样的手颠颠的开心,却也有些颤颤的不好意思。 第352章 滕,你能懂我的暗语吗? 程熙笑道:“如果莫大娘觉得白拿了我的图样过意不去的话,那这样好了,以后大娘用这些花样制出来的任何成品衣物鞋袜,以及照这种花样织出来的丝绸锦缎,按照利润百分之五的比例提银子给我,可好?” 一旁的阮大娘,一直在又羡慕又嫉妒的旁观着,听到这儿才听出了门道,由衷的一笑,嘿嘿笑道:“敢情姑娘才是真正会经商的,瞧这一手买卖做的,稳赚不赔呢!” 程熙呵呵干笑着,“在商言商嘛,更何况如此交易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呢?”而后,程熙才微微笑着看着莫大娘,诚恳万分道,“莫大娘,要不是我家的绣庄早已倒闭,中兴无望了,这些我的压箱底宝贝我可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的呢。莫大娘若是觉得这笔买卖做得,我这儿还有其他花样儿附赠你几个,若是觉得做不得,那就算了。” 莫大娘听得一愣一愣的,突然“啪”地一声拍了下大腿,笑道:“姑娘爽快,我莫大娘先前也是经商之人,这么些年了,还从未与人如此做过买卖,不过今日却愿意一试。” 程熙呵呵笑着,“那好,那咱们就立字为据!” “还要立字为据?” 程熙嘻嘻笑了,“口说无凭,易起纷争。立字为据,既可以保证双方的合法权益,又省得事后有争执,白白消磨了你我的合作之谊,不是?” 莫大娘又是一怔,她显然没有想到这个金玉其外,一副绝世好皮囊的小姑娘居然如此难缠,苦笑道:“姑娘生不逢时啊,如若当年你已成人,想必你家的绣庄必然能成为一方大贾,哪还会倒闭?” 程熙笑得更明媚了,“如今我助大娘成为一方大贾也是一样的。如果以后莫大娘成了可以与锦绣庄抗衡的绣庄大老板后,可别忘了,我永远拥有着我所设计图样百分之五的股份哦。” 莫大娘被她这一顿马屁一拍,不仅没有晕头转向,眼里还闪过了精明的神色,哈哈笑道:“姑娘果然厉害,就这么一句话便框住了我百分之五的利润。姑娘不经商,可真是埋没了。” 程熙尴尬的笑笑。“莫大娘取笑了。” “可就是因为姑娘如此厉害,我反而有想跟姑娘合作的决心呢。” 程熙谦虚的笑笑,心照不宣道:“大娘是聪明人,眼光独到,你做这一行数十年了,哪些东西能卖得俏,哪些东西易搁置,自然比我看得清楚。另外,恕我直言,与其永远为锦绣庄供货,做个幕后英雄,一辈子替他人做嫁衣裳,不如早些自立门户做些独树一帜,新鲜奇特的,只要将招牌打响了,以莫大娘的经验和能力,一定能够引领京都的潮流,生意自然一日千里。”程熙见莫大娘神色带着期待,过后又有些犹豫,赶紧补充,“当然了,做生意最难的就是起步。如果莫大娘觉得现如今还资金紧张,不如学学我的法子,先从锦绣庄那儿争取些比例的股份。等这第一批图样投入市场赚得盆满钵满,将喜欢新奇的那部分市场做成熟之后,再从中独立出来,自立门户。毕竟供货这么多年了,也是时候要想办法为自己争取些主动权了不是?” 程熙眼波儿一转,竟看到莫大娘和诸位大娘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最后莫大娘结结巴巴地叹道:“姑娘的心思好生缜密,我莫大娘是真的服了!”而后,莫大娘扫视了一眼诸位大婶,愤愤的懊悔道,“我们之前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白白被人家剥削了这么多年。” 再次看向程熙时,莫大娘已经是一脸崇拜和敬佩了,由衷感叹道,“姑娘真的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呐!” 程熙谦虚的低着头,不言语。 莫大娘却已经急不可耐的提着笔开始写契约了。 程熙在一旁补充,“契约一式二份,莫大娘执一份,我持一份,另外,还得请个见证人一并在契约上签字。”程熙回头看了看,看向阮大娘,笑道:“阮大娘,请你来当这见证人可好?” 阮大娘一脸的与有荣焉,却摆摆手道,“我不识字的,我不识字的。” 程熙和莫大娘交换着互相签上名字,盖上指印。 莫大娘生怕程熙后悔签约,朝着阮大娘使了个眼神,催促道,“不妨事的,只要盖个指印即可。” 阮大娘能够参与其中,已经觉得倍感光荣了,想都不再想,哈着自己的大拇指就过来重重的按上了一个。 签约仪式简单结束,莫大娘收好了她的那份契约,程熙也如约又画给了两幅图样,一幅是梵高油画中的鸢尾花,它寓意彩虹,是天国和凡间的使者;一幅是代表着“无条件的爱”的紫色三色堇,是思慕和想念的意思。 莫大娘颤抖着双手接过两幅图样,仔细听完程熙讲解这两种花样的花语和营销卖点后,胖胖的莫大娘双眼都放出了金光,瞬间变成了铜钱形状,从她的表情,程熙就知道这几幅新奇的花样有着十分巨大的市场。 市场大,利润就大;利润大,动力就大。 果然,以不再打扰程熙养病为由,莫大娘带着几个大婶匆匆告别就走得飞快,程熙知道她们一定是去紧锣密鼓的赶制花样和绣品去了。 等到她们全都走了,程熙明媚的笑容渐渐转为淡笑,再渐渐湮灭笑容,变为了面无表情。 程熙缓缓走到窗前,推开窗望向远方,在内心里问:滕紫屹,你能懂我的暗语吗? 我们有足够的默契吗? 如果滕紫屹真的足够细心,真的足够关注她,应该在她平日里无聊时乱涂乱画的草稿纸上见过玫瑰,也见过鸢尾花,而这些东西都是这个时代没有的,以滕紫屹的见多识广应该能分辨,这样的图样只有她的笔下才能画出。 用最大的利润诱导莫大娘以最快的速度将这批绣样赶紧投入市场,只要这批东西受欢迎,就会在大街小巷流行,甚至能在名流闺秀中受到追捧,只要它们能被滕紫屹看到,然后查到锦绣庄,然后顺藤摸瓜,然后应该就能摸到这儿来了吧? 第353章 难不成江随云被埋伏了? 该做的,能做的,程熙已经做了。 低头将那张签有“柳飘飘”和“莫永娴”签名的契约慢慢撕碎,程熙在心底暗笑。 契约?利润?银子?呵呵…… 只有她露出真正商人那种精明而又计较的市侩面孔,莫大娘和其他人才不会怀疑她的真正目的,毕竟有利可图是可以蒙蔽大多数人的眼睛和心智的。 而接下来,却唯有等待。 程熙一个人无聊,躺在床上这么久头也重了,腰也痛了,索性迈出了房门散散步。走得远了,渐渐地靠近岸边,远方是宁静的海,极目望去还可以见到其他岛屿隐约的影子,沙滩上有海鸟在散步,海浪泛着白色的花边,前仆后继的扑上沙滩,然后又争前恐后的退下去。 程熙抱着膝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发呆,海边的风把她的裙子也吹得飘了起来,她一手按住自己的裙子,一手随手捡着小石头四处乱扔。 一粒石子离了手,才赫然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墨发银袍,衣袂飘飘的人,石子正掷向那个人,顿时用手捂住了张大的嘴,站直了身,惊呼一声“小心”,生怕意外误伤了人。 羽千荏略转身,随手一接便将石子接在掌心,蹙眉看了看她,向她走了过来。 见自己的石子没有砸到人,程熙松了口气,“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对于她竟会出口说出“对不起”三个字,羽千荏颇感意外。随手将石子扔进海里,淡漠的声音尽量与她疏远,“公主言重了。” 当看到她身上穿的皱皱巴巴的衣服,正是他熬了整整一个通宵亲手给“他”赶制的生日礼物时,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刺痛。想起当初,他是怀着多么忐忑的心情,郑重其事地将这份“心意”送给他,可他一次都没有上身过,他有过失望,也有过希望,只要那件衣服还在那间衣柜里挂着,他的心就还是充满期待的。 可现如今……他却毫无所谓的将这件锦衫随手给了她,如此不伦不类地挂在她瘦小的身板上。那些颇具心思的小细节如今可笑而奇怪的被她折皱在一起,看起来是如此滑稽而怪异,正如他对“他”的情感一般。 不忍再看,羽千荏将视线看向了苍茫的海天一线,整个海洋的苦涩也不及他此时内心深处的苦涩。 程熙看着他修长妖娆的侧影,想着那个晚上被他暗算喝下了媚药,如若江随云来迟一步,那她和他…… 虽然内心里是很怪罪他的,恨不得痛扁他一百遍。但想到一开始就是她在招惹他,也就打了哈哈,折返身打算开溜。 “公主殿下。”羽千荏好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程熙顿了顿还是停了下来,转身看他,“有事吗?” “我在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话,将你偷偷送走。” 程熙冷冷一笑,“现在后悔有用么?” 羽千荏不语。 “既然已经无用,何必后悔?”程熙是不喜欢后悔的人,所以她会在做决定前慎重。担上生命的风险也要回去见滕紫屹如是,见到苏楼月跟她说了那样的一番话如是,如今跟江随云彻底划清暧昧的关系亦如是。 羽千荏却没有这份豁达,他藏着一眸子的痛楚,怔怔问,“你醒来这么久了,不问问他去了哪儿吗?” “他?”程熙微微一愣,哪个他?“哦。江随云?他去哪儿了?” “你的驸马滕紫屹和侧夫盗骊设下圈套,以一村子无辜百姓的生命为饵,诱他进入埋伏圈,诛杀他。”羽千荏静静地看着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颤音的。 程熙的小脸白了白。“他去了?” “去了。” 纳尼? 难不成江随云被埋伏了? 程熙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疑惑道,“那个圈套很高明么?江随云看不出来么?”以江随云的城府和手段,一般的圈套根本不可能会让他中计的吧? 羽千荏却是惨然一笑,摇了摇头,“相反的,那个圈套一点都不高明,连我都看得出来是圈套,他如何会看不出?” “那他还去?”他傻呀? 羽千荏闭上眼,长叹了口气,才道:“他不去,一村子数百个无辜的百姓就会受到损伤,也许全部都会死。” “你是说……”程熙的心快要跳出胸腔了,捏紧的拳头里,掌心渗出了冷汗。 一村子数百个无辜的百姓全部都会死……?难道滕紫屹他们为了救她已经不折手段了? “但他会平安回来的。”羽千荏的眼眸镇定,像是在跟她说,更像是在跟自己说,仿佛说一遍还不够似的,他又向她强调了一遍,“他会平安回来的。” 这个时候,程熙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如果他没事,那她怎么办?可若是他有事,她又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毕竟他是因为她……而出事! 她只是希望不要再跟他爱恨情仇纠葛在一起,并没有想他死! 程熙两只手绞着衣袖的一角,低着头心不在焉的往回走,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脚,往上看,是羽千荏那张欲言又止的俊脸。 “还有事吗?” “如果他能平安回来,想请公主殿下放过他。”羽千荏也不打算绕圈子了,直言不讳。 程熙无力的翻了翻白眼,“大哥,现在是他不放过我,哪里是我不放过他?!” “公主殿下知道我在说什么。又何必装傻充愣?”羽千荏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刺痛。 吼她?哼! “如果我说不呢?”程熙明亮的眼睛扫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他那样一个闷骚而装酷的成熟男人,你不觉得玩弄起来,还挺有趣味的么?” 羽千荏瞳孔瞬间放大,周身不可控制的弥漫上浓浓的杀气。 程熙微微一愣,“你想杀我?” “是。”羽千荏颤抖着捏紧双拳,贝齿将下唇咬出了血痕,“但是我不能,”啜血的痛让他略微清醒,“因为我不想看到他痛苦。” 沉痛的闭了闭眼,羽千荏将视线看向海边的潮起潮落,海风吹散他的墨发,吹凉了他的面颊,也吹凉了他火热的心。 第354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沉痛的闭了闭眼,羽千荏将视线看向海边的潮起潮落,海风吹散他的墨发,吹凉了他的面颊,也吹凉了他火热的心。半响后他才臣服的看着她,幽幽道,“如果是因为之前在下对公主殿下不敬,公主殿下想要报复的话,请报复我吧。”他每个字都说的很慢,很淡,但任谁都能感到他泣血的心。 “哦?”程熙倒是很吃惊,“报复你?那我倒要看看,你能为他做到何种程度?” 羽千荏看着她戏谑的双眸中竟是玩笑和戏弄,绷紧了身躯,眼里浮上绝望,随即眼里全是狠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霍霍……无论什么样的牺牲,你都在所不惜?”程熙玩味的看着他,缓步走到他的近前,打量着他。 羽千荏不语,却也不看她。 “那么,如果我开出比杀了你、剐了你更让你不堪忍受的条件呢?”程熙将唇凑到他耳边,慢声的问,眼里闪过一丝趣味。 羽千荏深吸了口气,转头间见她唇边噙着戏笑,脸上的肌肉跳了跳,咬着唇问:“什么条件?” “比如说……”海浪声渐响中,程熙淡笑着接近他,浑身散发着浪荡的戏弄气息,她微微的踮起脚尖,伸出手指勾着他的下巴,迫使她迎向她。她殷红的唇离他苍白的薄唇如此近,淡淡的香气尽在鼻息间,呼吸相闻,似有若无地缓慢厮磨着。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僵硬的背脊终于开始颤抖,羽千荏最终没有承受住她的戏弄,猛地将头扭转过去! “这样都做不到,还说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大话?”逆光中的她一脸轻松和戏谑,而被晚霞余晖包裹的他,却是面容苍白透明。 “就只是这样吗?”羽千荏克制住恶寒的颤抖,琥珀色的眼睛里有着不顾一切的绝望。 “当然不是。刚刚那种连塞牙缝都不够。”程熙一本正经,故意吓唬他。 “……好!”羽千荏凝望着无情的海浪永不停歇地拍打着沙滩,琥珀色的双眸里一片冰绿,仿佛是生怕她后悔似的,他急急地应了,哪怕她脸上的表情是如此的嘲讽和轻慢。 “哦?”程熙淡笑,优雅中略带上了一份倨傲,“哪怕是我让你成为金墨凌第二?你身在京都,不可能没听说过金墨凌的悲惨经历吧?” 羽千荏本就苍白的俊脸瞬间惨白一片,本就一片绝望的双眸还是忍不住疼得抽搐了一下,“是要代替金墨凌陪那些肥胖丑陋却对公主有利的中年贵妇吗?” “对,就是被玩弄,只不过是被不同的大姐、大姨、大妈们玩弄而已。”程熙故意顿了顿,清亮的眸子看进他的双眼深处,静静问,“你会答应吗?” 羽千荏闭上了眼睛,面容苍白,薄唇已经被他咬破。程熙都觉得自己玩笑开过头了,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三秒,他幽黑的睫毛便抬起,定定地凝视着她,眼底有两簇令人心惊的空洞洞的火苗,“要陪多少个?多少次?你才肯真正的放过他?” 手指一紧,程熙险些捏痛自己的小拇指,简直不敢相信地看向他,仿佛他是一个怪物,“什么?!”他竟然会选择答应? “这岂非很公平?”羽千荏很苍凉的笑,眼神空洞,“我自己造下的孽,自己来承担。要么我被玩弄,要么他被玩弄。反正我本就是做这一行的,公主殿下不过是在帮我介绍更好的服务对象而已。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以后哪怕是在梦中幻想他,也不再有资格了吧? 心痛得麻木了,嘴角却还在苦涩的笑。顿了顿,等到胸口翻绞的情绪平稳下来,他看着她,慎重说:“听闻,公主殿下守信重承诺,想必不会事后不认账。” 程熙干巴巴的笑笑,不再与他做这种猫逗老鼠的游戏,收起一眸子的戏谑,摇着头道,“羽千荏你知道么,如果可以,我一定颁一个感动中国奖给你。” “什么?”羽千荏怎么感觉自己根本听不懂? 程熙叹了叹气,缓缓道:“我跟江随云之间的事情,扯不清辨不明,不是你如此伟大肯牺牲,就能干净利落斩断隔离的。他会如此痛苦,也并不是因为你惹怒了我,我报复在他身上所致。事实上,整件事情根本与你无关。” 羽千荏即时愣住了。过后又有些不理解,“可是你明明说过,如果我不跟你合作,不偷偷放走你,你就想方设法让他对你泥足深陷,你说你会化身美女蛇让他爱上你,然后把他剥皮抽骨,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你说,如果有一天他最后死在了你的手中,那就是我当初决策失误的原因。你明明说过……” 程熙无语的举起一座五指山,“打住打住,那些全是我诓你的话,你也信呐?” “可事实就是在朝着那个方向发展啊。你故意落水激起他对你的注意;你故意湿。>身诱惑勾引他,让他对你渐渐感兴趣;你还特意亲近我,对他欲擒故纵,让他产生醋意和占有欲;最后我下了一着错棋,一碗媚药彻底让他沉沦在了你的身上。我亲眼看到在那个房间,那个池子里,他情难自控的抱着你抵着你,不要命的深吻着你。而你昏迷的那段日子,我更是看得出来,他已经迷上了你。他因为你的难受而痛苦,因为你的病痛而折磨自己,他无可救药地迷上了你。你的诡计全部得逞了。”羽千荏淡淡的苦笑,说出这一番话时,心里是空落落的疼痛。 程熙失笑。原来在羽千荏的认识中,她和江随云之间是这样一场精彩的搏爱大片呐。简直可以写成推倒美男三十六计了有没有? 不理会她的嘲笑,羽千荏已经做出了决定。沉黯的神情已经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心痛,只是声音沙哑着道,“反正公主不过就是想要找个人折磨而已,我更配合,更听话,不是更合你意吗?” “真是伟大的爱情……”程熙感叹,“可是,你猜错了一点。” “……?” 第355章 什么叫做看脸的时代? “我从未想过要折磨江随云。你答应或者不答应,都一样。”程熙眼神平静,“我跟他之间,虽然我什么也保证不了。但是我可以承诺一点,我绝不会主动接近他,或者有意诱惑他。言尽于此,无须再说。” 程熙说完,拍了拍被海风吹皱的裙角,转身离开了。 羽千荏咬住唇瓣,脸色更白了,看着她离去,还想再追,却见她坚定地举起手,阻止了他追她的步伐。 看看远方的桑田,看看近处的农舍,却早没有散心的兴致,心情低落地转回自己的房间,坐在桌边,呆呆地望着桌上的茶壶发呆。 接下来的时间,吃饭、喝药、发困、睡觉……半夜被尿憋醒,抱着膀子推开窗一看才知早已午夜,却不见江随云回来。程熙分不清自己翻来覆去再也睡不着,是因为在担心他,还是其他。 好不容易意识昏沉,迷迷糊糊入睡了,又是噩梦连连,梦中血雾弥漫,无数的马匹在践踏和嘶吼,有悲痛的哭声,也是惨烈的喊叫声,兵荒马乱,万箭在头顶四处飞舞,程熙好像置身其中,又好像游离在外,只觉得整颗心都是揪着,始终不得安稳。那些弥漫和喧嚣,她想要推开,却又怎么也推不开,无力和痛心的感觉让她哭出了声。 一只温暖的大手拭去她脸上的泪痕。 程熙突然真实的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伸手就在空中乱推,“别抓我,别抓我……” “你怎么了?”她被揽进了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顿时惊醒,呆愣的看着床边朦胧的黑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月影莹照,有一个人正坐在自己身边,将她搂在怀里。 程熙抽了抽鼻子,那股浓烈的血腥味更加清晰,顿时神经绷紧,抛开帷帐,借着烛光看到他身上血迹斑驳,脱口问道,“你受伤了?” 江随云却是不说话,站起身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他一靠近烛光,那身上处处的血迹就更加触目惊心了,程熙突然有些着急,想都没想就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出来,汲着双鞋就跑到他身边,“你伤到哪儿了?” 江随云仍然不说话,定定地看着她,眼眸里掠过一丝柔情,“你在关心我?” 程熙一愣,白了他一眼,答道,“我在关心你到底会不会如我愿干脆死掉。” 江随云冷冷一笑,“看来我让你失望了。”瞬间,他的神情又恢复到了一贯的冰冷和淡漠,疑惑地看着她,“你怎么还在这儿?还霸占着我的房间我的床?”难道风寒还没好么? 说起这个,程熙马上就鼓起了嘴,叉上了腰,“你还说呢?明明那天你亲口说过,明天一早送我走,请问现在都已经是第几个明天了?说话不算话,小心鼻子会变长!” “哼……”江随云冷冷哼了一声,不屑加痛恨地道,“这就要怪你的好驸马了,居然出此下策。即便得逞了,也胜之不武。” 程熙听了马上就不依了,“滕紫屹……滕紫屹那一定是着急坏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你那么城府深,对付非常之人当然得用非常之法了。” 江随云睨视着她,却并没有动怒,反而是语气凉凉道,“你倒是很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那当然了,”程熙仰着下巴,“别的我可能不清楚,但是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是吗?”江随云疲倦的蹙着眉头,像是不想再看到她似的,“我要清洗了,你可以回自己房间了。”说完,真的就打开了房门,刚好有侍儿抬了浴桶进来,摆放在了屏风后,热气慢慢升腾在烛光下蔓延。 一件染满血迹的黑色外袍搭上屏风,侍儿收了带着血污的衣衫,绕过屏风时看着她,然后用目光询问江随云。 程熙倒也想回自己房间,问题是自从上了这个岛,先是进了羽千荏的房间,后来在那个有游泳池的房间里昏了过去,然后就是一直睡在这个房间里的。现在让她出去,她都未必能找到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间。更何况,半夜三更的,她是真的不想卷铺盖挪窝。 正可怜兮兮的龟速挪步中,却听到江随云冷冷的声音像是有些无奈,却又有些纵容,“随她去。” 侍儿点头,从外面再拎了一桶热水进来后,掩上了房门,走了。 屏风后面,一阵水响。程熙望了过去,那半透明的屏风在烛光下若隐若现的透着朦胧的身影,将本就惹火的曲线轮廓勾勒的更加魅惑迷人。正是因为看不真切,才更有遐想的空间,不知不觉中,早已心跳加速。 程熙慌忙别过脸,这一下脚下像被灌了铅似的,更加走不得了。 突然,屏风后传来轻笑,“御宸熙,你就这么喜欢盯着男人看?” 程熙吞了吞口水,撅起小嘴,这家伙会透视吗?索性转回头,正视着屏风,反正已经被发现了,不如看个够。“那也要太子殿下外形出众,身材够好才经得起盯看不是?” “难不成你真的如此看中皮相?” 程熙走近两步,就倚靠在屏风上,俏声道,“什么叫做看脸的时代你懂不懂?” “看脸的时代?不是看权势和才能么?” 程熙就知道这群落后的古代人,一定不会懂得在腐女的世界里,什么叫做美颜盛世,什么叫做外貌协会,什么叫做得美颜者得天下。于是绕过屏风,就开始给他上课,“江随云啊,你知不知道男一号的必备条件是什么?” 江随云皱着眉。 程熙掰着手指头给他细数,“首先,他们的容颜要倾国倾城,他们的人鱼线要性感销魂,其次他们得家财万贯,却低调内敛,然后他们得貌似冷若冰霜,实则热情似火。最后,他们得可男可女,可攻可受,进能提笔控萝莉,退能提臀迎众基,他们的美可以错乱了时空,突破次元的界限。” 第356章 看光了也不会对你负责! 江随云的眉头越皱越紧。见她擦着嘴角的唾沫星子仍在夸夸其谈,非常好心的提醒她,“御宸熙,你很喜欢穿着中衣到处乱跑,外加直视着男人的裸。>体么?” 程熙收回自己乱舞的小手,垂睫看了看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尴尬地嘿嘿一笑,“刚刚有点小激动,其实我就是想过来问问你,那个,我明天到底还走不走得成?” 江随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最好有多远就给我滚多远。” “真的哦?”程熙拍手,“那我就放心了,我多怕你出尔反尔啊。来来来,水凉了哈,我给你加点热水。”得到了保证,程熙心情好,边说她边就舀起了一瓢水,直接浇在了江随云的手臂上。 “御宸熙,你——” “呀呀呀,”御宸熙扔了水瓢,就举起了双手,无辜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是从她手中脱离的水瓢直接坠落在水桶里,溅起的水花溅了江随云一脸,他的脸瞬间就黑了。 程熙后知后觉的捡起水瓢举过头顶,就只知道干笑。一张小脸上面的表情精彩纷呈,就像是最纯真无邪又机灵古怪的小女孩一般,可爱,美好。 江随云叹了口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耐着性子道,“有些事情不会做就不要做。”他当然知道,以她的身份哪里是会服侍人的? 程熙却是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丝趣味问,“嘿嘿,我是不太会服侍人。那个……平时……你洗澡都是习惯谁服侍?” “你想说谁?”江随云的脸比先前更黑了,他哪里会不知道她是在意有所指? “嘿嘿嘿,”程熙也知道那点小九九被他看穿了,索性将心中的疑问问出了口,“你是怎么被羽千荏缠上的啊?他好像……很‘依赖’你哦?” 江随云抬眼看了看她,“这几天,他还有来骚扰你?” “那倒是没有。”程熙狡黠的笑笑,“我只是在怀疑,如果不是你对他暗示过什么,或者承诺过什么,一个人应该不会那么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一往情深的吧?”在程熙的脑海中,她最开始是早已认定了,江随云和羽千荏之前就是一对男男CP,只不过后来江随云想斩断这种他认为不正常的关系,所以就将羽千荏给始乱终弃了。 却听到他好听的声音低沉道,“其实小羽也是一个可怜人。我当时救下他的时候,他才十五岁,却已经被后母凌。>辱了一年多了。他自己的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亲生父亲又在他十岁时离开了人世。十岁的小羽孤苦无依,也没有其他亲戚,只能跟着后母生活。可是他那后母不仅生性残暴,而且极其好色。小羽越长越俊俏之后,后母对他就起了邪念,在他还根本就不知道男女情/事为何物的年龄,诱使他做了那样的事情。后来,小羽渐渐懂得了那是极度不齿而不堪的事情后,就深深地厌恶起了自己,不仅想方设法极力避开后母,甚至多次想过轻生。可是,他那放荡好色的后母,早已食髓知味,越长大的小羽越是迷人俊俏,见哄骗已经无用了,他后母就对他毒打或者下药。我凑巧救下他的时候,他正全身光溜溜地被绑在一堆铁链上,白嫩嫩的肌肤上全部都是鞭痕,俊俏的脸青紫红肿,早已面目全非。所以,小羽对于女人是留有阴影的,在他的心目中,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最邪恶的存在。我救下他后,教他识字,教他武功,把他当做弟弟一般收养在身边,饭同桌,寝同床,他渐渐开朗而快乐。我以为他会像所有普通的少年一般健康成长,却没想到儿时的阴影早已伴随了他一生。其实……小羽听话乖巧,又生性聪颖,他本来应该长成一个很招人喜欢的男子的。可惜……”江随云叹了口气,不再往下说。 程熙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哦,原来是这样。”想起当时她开玩笑让他成为金墨凌第二,让他去伺候那些大姐、大姨、大娘时,难怪他会连瞳孔都在抽搐,嘴唇惨白的都快透明了,他当时一定回想起了当年的那些不堪回首,心肯定被一片一片的再次剥离了一遍。 唉,她好像又做错事了。“那……你是从什么时候,怎么发现他对你有了不一样的情愫的?” “你有必要问得这么详细么?”江随云没好气的冷眼看她。 程熙别别嘴,“人家好奇嘛。” “收起你那多余的好奇心。”江随云沉着脸教训她。 “哦。”程熙鼓鼓嘴,自觉理亏,探查人家隐私,确实不地道。但是,她能说,她真的很好奇,好奇的心痒痒么?嗷嗷嗷…… 江随云却是意外,她居然这么柔顺,这么轻易肯服软?! 程熙却是在同情心泛滥,喃喃道,“你救了他,你又教会了他处事的本领,你带给了他另一种人生,你已经是他的天了啊!或许,他觉得只有在你身边才是有安全感的吧。”难怪,羽千荏肯为他那样的牺牲。他对江随云既有感恩,又有爱慕,更有的是世上唯一亲人的那种在乎。唉…… 程熙咬着自己食指的指甲,犹豫了三秒,仍是大着胆子问,“江随云,你看你有没有掰弯的可能?” “掰弯?” “掰……”程熙伤脑筋,这个东西怎么跟他形容,红了红脸,索性直接说,“就是说,你有没有可能喜欢男的?其实,你跟他也蛮配的啊!”云羽CP,很唯美很仙很感人呐…… “御宸熙!”江随云瞬间勃然大怒,本能地就伸出手去掐她的脖子,他恨不得又一次拗断她的脖子,省得她一次又一次地激怒他。 程熙机灵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横着四指蒙上自己的眼,又在两指中间留出一条缝,指着水桶大声道,“别站起来啊,别站起来啊,走光了啊,我看光了也不会对你负责的啊。” 第357章 你不会是打算睡这里吧? 程熙机灵的往后退了一步,而后横着四指蒙上自己的眼,又在两指中间留出一条缝,指着水桶大声道,“别站起来啊,别站起来啊,走光了啊,我看光了也不会对你负责的啊。” 程熙还在大呼小叫,蓦然眼前一黑,屏风那一边的烛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熄灭了,突然的黑暗让她什么也看不见,听得耳边一道水声,在她的眼睛适应黑暗之前,他早已飘然起身,迅捷的裹好衣服,抱起了她,飞向床榻,帷帐在他身后落下。 他飘然侧躺在床上,一把将她拽进怀里,手轻轻一动,一床丝被轻飘飘的盖住了两人的身形。变化实在太快,程熙都还没搞明白到底怎么回事,自己就已经躺在了床上,而且被搂进了他的怀抱。 江随云就这么抱着她,不松手也不再说话,只将她箍的紧紧的。程熙挣了挣,轻呼道:“痛……” 他手臂上的力道松了松,仍是不放手,程熙再度扭了扭,他依然岿然不动,扭得累了,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知道挣扎无效,只能先任他抱着,沉默不语。 半响后,终是耐不住沉默,出声问他,“你今晚不会是打算睡这里吧?” 他不置可否地哼了哼,程熙又惊又气,不安地动起来,“我习惯一个人睡,被人抱着我睡不着……” 他紧紧地盯着她,唇角紧抿着,看不出喜怒,见她动静越来越大,又箍紧胳膊,阻止她徒劳的挣扎。 程熙一惊,抬眼看他,却听他轻声道,“你乖乖的,我什么都不会干。我困了,你也累了,睡吧。” 睡?这怎么睡? 程熙后悔刚刚没有第一时间卷铺盖离开他的房间了。 “别乱动。”他怎么都不肯放开她,眸中闪着警告的神色,脸慢慢向她俯下来。程熙赶紧别开脸,服软道,“好,不动不动,我乖,我不动了。” 江随云笑了笑,捋了捋贴在她脸上的乱发,将它们顺到她的耳后,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睡觉。”说完,将眼闭上,把她的脑袋压在他的肩窝上,呼吸开始绵长。 她全身僵硬地躺在他怀里,又惊又怕,他均匀的呼吸声平缓地传来,她分辨不出来他到底睡着了没有,想悄悄地从他怀里脱身,却发现他的手臂仍是箍得死死的,试了几次都是如此,又不敢大力挣扎,怕惊醒他,可是不脱身,她睡得着才怪! 可惜,程熙高估了自己的体力,一开始她还浑身僵硬,被一个充满着男性气息的坚硬肉体紧紧贴住,觉得哪哪都不自在,连呼吸都很不顺畅,提心吊胆的全身细胞均处于高度警惕状态。可没过多久,她的脑袋就越来越沉,眼皮越来越重,终究是耐不住瞌睡虫的召唤,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程熙睡着了,就喜欢往温暖的地方钻。有时候整个脑袋钻进被窝里,第二天醒来她都很诧异,自己怎么没在半夜被蒙死在缺氧的被窝里?这是个坏习惯,得改,可是人睡着了,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的。 如同现在,她就是在江随云的怀里拱啊拱,一直往胸膛深处钻,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他的怀里,小手还紧紧拽着他寝衣的领子。其实她才刚刚睡着,他就睁开了双眼,一双墨蓝色的深瞳,在夜色里明亮如星辰,看着怀里的她睡得香甜,粉嫩的面颊被暖意捂出两团酡红,轻微而平稳的呼吸,如同婴儿一般安静无邪,他冰冷的眼眸慢慢转暖,嘴角抿出一个微笑的弧度。 睡着的她如此单纯美丽,红扑扑的小脸,晶莹欲滴的红唇,无一不诱惑,无一不美好。江随云一笑,轻轻拈住她的下巴,俯身如点水蜻蜓一般吻了一下她的红唇。 睡梦中的她被他吻了,居然还甜美的笑了笑,而后扭动身体蜷成一团,好像一只幼猫一般。看着她这么可爱又可笑的模样,江随云的眼里尽是温柔,感觉自己的内心被蚀上了一个洞,那里面一会儿灌进苦汁,一会儿倒进甜汤,晃晃荡荡的苦甜掺半。将手环到她身后,轻拍着她的背心,直到她再次睡得安稳下来,才将手停留在她后背将她拥紧,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长叹了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翌日清晨,窗外天边刚浮起一抹白,程熙赫然惊醒,猛地抬头看向床侧,他已不在身边,惊坐起来,掀开帷帐,房内空无一人。 程熙有点无意识的穿衣服,讷讷的推开房门,见到宽敞的小院里,一棵花树下,一个蓝衣男子席地而坐。 江随云?他后半夜才回来,这么早就起了? 程熙走下台阶,踏进院子,那棵花树下,地上铺着一张席子,席上有矮几和软软的坐垫。 程熙也曾在这棵花树下发过呆,却未曾想到这棵满树繁花的大树,在晨起的朝晖中折射着霞光竟是可以如此唯美绮丽。有风拂过,淡淡的粉花从树上脱落下来,如纷飞的彩蝶,轻飘飘的盘旋而下,上下飞舞。 树下的男子穿了一袭浅蓝的袍子,像春日的湖水,深深浅浅,沉静淡雅。他乌黑的墨发和渐变的浅蓝色长袍上已经沾了数片粉红的落英,天空中,仍有一片一片的花瓣纷纷扬扬地徐徐而落,有一片落到了他的长而密的睫毛上,他眨了眨眼,那片花瓣便蓦然飘落至袍上,他不为所动,一刀一刀刻着手里的木块,神情仍是专注。 落英缤纷,花瓣如雨,朝霞漫天,晖光如虹,人在花雨中,树在霞光里,如同一幅静态的绮丽画卷,美不胜收。画中的男子,吹了吹手上木刻雕出的木屑,也不看她,声音带着清晨的沙哑迷人,“醒了?” “啊?嗯。”程熙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轻轻凑到他身边,想看看他这么专注的是在刻什么。 “坐。”他头也不抬,只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手中的木雕,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程熙依言坐了下来,他才抬眼看她,表情竟是十分轻松加柔和的,连眼中那慑人的冰冷都收敛了。这样的他,让人觉得是易于亲近的,“待会你离开,小羽会送你出去。” 第358章 你那……不过只是添乱! 程熙依言坐了下来,他才抬眼看她,表情竟是十分轻松加柔和的,连眼中那慑人的冰冷都收敛了。这样的他,让人觉得是易于亲近的,“待会你离开,小羽会送你出去。” 程熙身体僵了僵,“哦。” 而后,便是无言。该跟他说再见么?算了,还是不必说了。落英仍然缤纷,他吹着手中的木屑,飘飞的木屑与散落的花瓣一起纷扬。 “你在雕什么?”她问。 他抬头看了看她,眼里竟是满含柔情,手中短刀雕下最后一刀后,吹了吹手中之物,身子懒洋洋的向后融,向她招招手,“过来。” 程熙怔了怔,许是他的神情太过柔和了,许是分别在即她不愿再与他置气,她听话的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未曾料到,他一把将她拉入怀,还未等她有所反应,已经扯下了她束发的发带。 程熙吃惊,轻呼出声,“江随云,你干什么?”却没想到他冰冷的手指已经探入了她的发中,捞起她的发束梳了梳,发香扑到他的鼻端,不由赞道,“好香!” 香你个大头鬼!程熙用手去抢自己的头发,却被他的大掌轻轻一拍给拍开了,“别乱动,扯痛了,我可不负责!” “啊呜——”说话间,程熙还真觉得头皮一痛,一定好多根头发阵亡了,“轻点,江随云,你能不能给我轻点?” 他叹了一声,“大清早就大呼小叫的,好在马上我就能耳根清净了。”他抚着她的头发,那手也不知道在她脑后折腾什么,然后她就感觉他轻轻地别了一样东西到她发间,程熙好奇地往发间摸去,手一僵,垂在脑后的部分已经被他不知道用什么绾起来了,编成了一个小小的花髻,再向上摸去,那个花髻上插着一根硬硬的东西,她轻轻抚摸着那东西的形状,心头一震,手也不知觉的顿住,原来他刚刚那么专注雕刻的竟是一支发簪? 更让她难以想象的是,他所雕的发簪样式,竟是……一朵玫瑰? 江随云见她呆住,轻笑道,“怎么了?” “这个,这个……”望着他清朗的目光,程熙心虚的有些结巴。 “这个花样不错,随手雕的,送给你玩。”他抬眼看了看天色,站起身。程熙也跟着站起身,从花髻上将那根发簪取下来,放在手中仔细看,那样式跟她画的一模一样,顿时更惊了,顿时拦在他前面,老老实实招供,“这个花样,是我画的。” 他静静地看着她,唇角噙着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淡淡地道,“我知道。”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程熙不能不诧异,她画图样给莫大娘的时候,他明明正在被埋伏,身临险境啊,满身血污回来后,就一直跟她在一起,那他是咋知道她在搞小动作的?心底颤颤然,问他,“到底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么?” 江随云轻笑一声,满不在乎地道,“想知道的自然就知道了。”说着,他就踏出席子,走在了庭院中。 程熙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看着他高大轩昂的背影,简直服了。凑上前去,打哈哈道,“那你既然知道这花样是我画的,自然也清楚我跟莫大娘之间是有契约的吧?你可不能断了我的财路哦!” 江随云冷笑,“你还在乎这点银子?” “哪有人会嫌钱多的?是吧?”程熙水灵灵的大眼睛瞬间变成铜钱样,还闪着金光。 江随云低头看她,淡然道,“等你回去,第一批玫瑰绣品估计已经面市了,只是……你去哪取你的百分之五利润?” “是哦,”程熙垂了垂眸,这倒真的是个问题,突然抬睫道,“没关系啊,莫大娘不方便把银子送到熙公主府上,但很方便送到你这儿来啊!你帮我囤着,说不定我哪天落魄了,这笔银子说不定还能救命呢!” 江随云嗤笑一声,“瞎说。”以她的身份,要么顺利继位成为一国女皇,要么夺嫡失败身首异处,哪里还会有落魄这一说?转了个话题,点了点她的鼻尖道,“下次要传暗号,弄个简单易懂的。你这玫瑰花图案一出,可忙坏了滕紫屹他们了,估计现在京都的天牢地牢早已人满为患,连夜审问,严刑拷打,却仍是毫无头绪。你那……不过只是添乱!”江随云蹙着眉头,一副班门弄斧,不自量力的模样。 “是吗?”程熙有点挫败,“哦。” 换而言之,如果不是江随云心甘情愿放她走,或许她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小小的一个岛了,悲凉无力的笑笑,她是不是得感谢他的一念之差和一念之仁? 他淡笑着看着她吃瘪,眸光一沉,一只手出其不意地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打横抱起。 正在这时,渐远渐近的脚步声出现在了院门口,“阁主,羽公子传话来,船已经准备好了。”他将怀里的她小心地交到了一名护卫的手中,交代他们路途中小心谨慎,切莫粗心放松。 其实送她回去这样的事情,只要派两名得力的护卫即可。本不需要让羽千荏亲自出马,但是他总不放心,他希望沿途有一个武功足够高的人可以守护她的安危。 护卫抱着她走了。他也不再多看一眼的回身走进了房。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到他难舍的模样,更不愿意让自己坚硬冰冷的心徒然伤悲。 这是他跟她之前就说好的,“既然注定了不能在一起,那就继续做仇人吧。”这一段日子的相处,不过几天而已,怎抹得去前世今生如此深沉的仇和恨? 将柔软的心灵再次装上坚硬的外壁,他和她之间,不仅有私仇,更有国恨。他对她,对任何人都不能有情。 有情则乱,有情则乱…… 船只离开了岛屿,程熙仍在昏睡,羽千荏一袭银袍站在船尾望着江随云所在的院落方向,但他没有出现。 羽千荏咬着唇,低着头,折身返回船舱,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阵清越的箫声,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哀怨缠绵中,透着丝丝缕缕难以言说的不舍。 羽千荏愀然,望着箫声传来的方向,轻叹了口气,他……终究还是舍不得她。 第359章 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程熙悠悠醒来,发现自己在摇摇晃晃的船舱里,举目四望,正是她来时所乘的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见船舱角落的地榻上,半倚半靠着的银袍公子,正是飘逸柔媚的羽千荏。 此时的他正在悠闲地翻看着一本乐谱一般的书籍。见她醒来,眉梢稍一扬,淡淡道:“餐桌上有糕点茶水,公主殿下将就着先垫垫肚子吧。” “哦。”程熙看着神色淡漠的羽千荏,动了动唇,找不到可以说的,轻咳了一声,“谢谢你送我。” 羽千荏将书本搁在腿上,慵懒的抬眸瞧了瞧她,唇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可以将你送走,我求之不得,所以不必言谢。” 程熙即时有点张口结舌,“但……还是,还是要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羽千荏唇角的笑深了些,“很难想象,这三个字会从公主殿下的口中说出。” “我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我了。”程熙喃喃道,不仅因为她疑似他的情敌,更重要的是熙公主之前的名声就是残暴好色,这个形象应该很容易就让他联想起那个给他带来童年阴影的后母。不讨厌才怪呢! 羽千荏眉梢一扬,轻笑了笑,不语。 “我有时候说话做事比较任意妄为,你不要放在心上。” 羽千荏翻了一页书,“嗯。” “那你还恨我吗?” “自然恨。”他将书翻回一页,视线停驻在书册上,说的诚实而坦率。 程熙瘪瘪嘴,“哦。”以御宸熙之前的所作所为,和她这两天对他的所作所为,他恨她,恨得理所应当。 羽千荏瞄了她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嗤笑道,“公主殿下大可放心,千荏即便再恨你,也不会再想要杀你了。” “……?” “因为他……”羽千荏平稳的语音里渗出一丝刺痛,“他一定不会想要你有事。” “为什么总感觉,你是为他而活的?”程熙向往崇高而伟大的爱情,但是羽千荏的爱,爱得似乎太过卑微,也太沉重了些。 “我的命都是他给的,自然为他而活。” “你甚至可以为他而死?!” “那是我的荣幸和夙愿。” 好吧,她了解了。程熙顿了顿,转而问,“你以后会去哪?” 羽千荏翻动书页的手顿住,摸着边页道,“京都应该是回不去了。或许我会回岛上种田采桑,或许我会去东雍奔走流浪。看他需要我去哪,我便去哪。如果他不再需要我了,我自然就会永远消失在他眼前,不会让他看着增添烦恼。” 看他说的心悦而诚服,程熙突然就理解了,回了他一个善意悲悯的微笑。或许对于羽千荏而言,能够有一个人让他这么热烈的爱着,便已经知足,更可以感恩了。他之所以可以低到尘埃里,爱得这么无私,是因为有那么一个人让他有了爱的能力。至于回报……有那个人曾经在生命中存在过,便已经是此生最好的回报了。 “羽千荏,其实世上有绝大部分人不如你。不如你勇敢,不如你活得听从自己真实的内心。我,很高兴能认识你。” “谢了。”羽千荏放下手中的书,“我却很不高兴认识你,熙公主殿下。” “呵呵……”程熙笑了,笑得大大方方,笑得笑中带泪。 羽千荏被她眸中的泪花震住了,眼神渐渐深沉,晦暗如海,他淡淡的抬眼,凝望着她的眼睛,那些悲悯、那些懂得、那些理解被他一一收进眼底,将他琥珀色的眼睛染成朦胧的暮色,片刻后他微微一笑泯恩仇,“公主殿下,保重。” “你也保重!”程熙微笑道,坦坦然接过他手中的雪白丝帕,自己给自己蒙上了眼睛,这是人质的规矩,她自然遵守。 羽千荏见她如此大方,对她的好感又增加了一分,“公主殿下,千荏就送你到这儿了,你坐在船上不要动,自然会有人前来接你的。” “哦,好。”程熙木讷的点点头,直到这时才真的感觉,要重新回去自己原来的生活了,与江随云之间所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一般。只不过梦醒不会了无痕。 “羽千荏,再见。”江随云,再见! “再见!” 过了很久,周围仿佛什么声音都没有,连划桨的声音都消失了,程熙小心地问,“羽千荏?你还在吗?有人吗?” 没有回应。 可不知为何,程熙却仍是乖乖的蒙着眼睛,乖乖的坐在软榻上,毕工毕正。她就在黑暗中,等待着该来的人。 等了许久许久,程熙的身子都坐僵了,突然感觉船身一个摇晃,然后便是四处跑动的脚步声。杂乱中带着井然的秩序。 有人来了? 程熙竖起了耳朵,而后听到了舱门打开的声音,再然后…… 一个娴熟而轻便的拥抱,将她的冰冷和僵硬包裹的完完整整,而后她被轻轻的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那小心翼翼的力道带着如获至宝的疼惜与自责。 她就像是一只娇弱受伤的猫咪一样温顺地被他搂进了怀里,他的温暖和宽阔像是高大橡树一般愿意与那菟丝花一般柔软的女人融为一体,这一辈子都不再分离。 滕紫屹的怀抱很温暖,即便是隔着衣物依然能够将热量传到她身上;滕紫屹的怀抱很用力,用力到让程熙可以感觉到足够的安全。 “熙儿!”滕紫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嘶哑到极致,疼痛到揪心的低喊,这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嘶力竭,喉咙都跟着疼了起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一只修长而白得全无瑕疵的手,揭下了她蒙住眼的丝帕,程熙眯着眼先适应了一下光明,而后就对上了滕紫屹那张峻挺温雅的俊颜,四目相对,心里顿时泛起了太多的滋味。 就像是小孩子突然见到久别的亲人,开心的扑进他怀中,看着他满含关切的眼,顿时鼻子发酸,眼圈有些泛红,怔怔的不知言语,半响才哑着声音道,“滕紫屹,你来啦?” 第360章 你回家了,我带你回家! 滕紫屹的视线停驻在她脸上,看到她眼里滚动的泪珠,浓眉竖起,“是不是他们让你受委屈了?” 程熙只是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想流泪。 “可恶!”滕紫屹满面怒容,抱起她就站起身,打算去找人算账。 “滕紫屹,我想你了。好好抱抱我,好么?”程熙温柔的看着他,柔声道,语声里透出丝丝缕缕的脆弱。 滕紫屹微敛了敛眉,依言又坐了回去,程熙顺势将脑袋搁在他的肩窝里,嗅着他身上干干净净的带着森林气息的味道,心下安然。 看着她这副柔弱的模样,滕紫屹整颗心像是被刺入了无数颗锈迹斑斑的钉子,痛到无法呼吸,“熙儿,对不起。”没有保护好她的愧疚就像是那汇入江河的溪流一般,汹涌而至,挤压的心脏难以负荷。 程熙埋着脸,微微摇头,她不怪他,她一点都不怪他,她只是真的想他了,她只是真的想要抱抱他了。 “不过就是一场恶作剧,别怕!”滕紫屹的声音,再度镀上了温暖的色泽,哄着小孩一般哄骗着她。他的大手捧着她的小脸,温暖的指腹抚摸去她仍挂在睫毛上的泪花,眼眸沉醉的凝在她的脸上,“你回家了,我带你回家!” 滕紫屹的声音不高,却是清晰的传达到了程熙的心脏,令她动情地伸手揽着他的劲腰,更深的埋进他的胸膛,他的怀抱暖的就像是没有边际的海洋,可以驱赶她任何的紧张和惶恐。 一洗这些天的担惊受怕和殚精竭虑,仿佛有滕紫屹在的地方,就是她最天然的港湾。 这感觉真好。 正在这时,舱门再被推开,一张温文尔雅的俊颜,一身素白宽袖的长袍,他看到这两人紧紧相拥的一幕,一闪而过轻微的刺痛,而后慵懒道,“那艘船转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奇!” “消失?”程熙也不知为何,看着滕紫屹和盗骊双双而至,她此时关心的却是羽千荏有没有被抓住,是否安然回岛上了?这个念头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时,心猛地一跳,极快的看了盗骊一眼,又再转开视线。 “没错,就是消失。远远地,明明看着他们飞上了另一艘渔船,可是等到逼近后,竟是连人带船一起凭空消失,海天茫茫,无迹可寻,彷如人间蒸发了一般。”盗骊素来淡定的眸子里,闪过一抹佩服。难怪他派了那么多舰船想要寻找到那个岛都无功而返,看来这片海域确实有名堂、有玄机。 可即便盗骊的注意力留在了思考这片海域的诡异上,但是程熙刚刚眼神中的闪避,依然没有逃过他精明的狐狸眼,他上前一步,看着她,懒洋洋问:“公主,是江随云亲自送你回来的么?” “啊?”程熙有点走神,江随云?什么?她没听清楚他的问题,这一个晃神后再看向他闪着锐利精光的狐狸眼,像是什么都会被看穿一般,没来由的倍觉不安,缩进滕紫屹的怀里,眼睛的焦距不知该落在哪儿才合适。 盗骊和滕紫屹心同时一沉,不动声色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审视着不安的程熙,滕紫屹温声问,“这些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他们接到信息时,根本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致认为这肯定就是江随云被伏击后,还给他们的一个陷阱,但是哪怕是刀山火海,只要有一丝的可能性,他们也愿意冒险一试。 在这艘船上,真的发现她时,是出人意料的,是不符合常理的。 “江随云怎么突然就肯放你走了呢?”盗骊在她对面坐下,仍然仔细的看着她,好像要将她每一根头发都解剖开来,看这些天,她有什么变化。 程熙自然感觉到了盗骊的探究,深吸一口气,眼珠稍稍一转,扬起脸道,“你们有发现京都内出现一种新奇的图样,叫玫瑰花么?” 盗骊点头。“滕驸马说,在公主寝宫的书桌上曾看见过这种特别的花样,猜测这是不是公主传出来的暗号。我们当即将所有出售过这种花样的店铺老板全部抓了起来,连夜审问,不放过任何一个关键,可依然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从江随云的话语中就知晓,他早于他们发现那个玫瑰花图样是暗号,所以早于他们放了烟雾弹,广撒渔网,混淆了视线,他们自然再怎么审问也无功而返了。 顿了顿,程熙突然想起,定睛问:“那你们有抓一家名为锦绣庄的绣庄老板么?” 盗骊努力回想,而后确认无误的点了点头。“有。” “那家店,正是那个岛与京都联络的一个重要据点。因为你们捣破了那个据点,很快就会顺藤摸瓜。江随云为了保住那个岛,只能把我放了。” “是吗?”盗骊狐疑,虽然这也说得通,但仍然疑点重重。 程熙重重点头,“是啊,至少江随云是这么跟我说的,而且看得出他对那个岛上的百姓很是在意。至于他之后会不会还有什么阴谋诡计,我就不知道了。”程熙睁着无辜的眼睛,说得头头是道。 盗骊和滕紫屹又交换了一个眼神,滕紫屹再看向程熙时,有一丝温柔与心疼的泄露,眉心皱成了川字,柔声道,“那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么?” “不舒服?”程熙看着滕紫屹过于心疼和关切的眼神都有些懵了,想了想,“哦,我得了很重的伤寒,昏睡了一天一夜,又卧床休养了一天一夜。到现在都还感觉身体轻飘飘、软绵绵的。” “伤寒?”滕紫屹心尖陡然一痛,眉间的川字皱的更紧了,眸底呈现出一抹刀刻般的冷硬,再看向她时,却是满目愧疚,“怎么好端端的会得伤寒呢?” “这个……”程熙垂下眼睑,掩饰着眼里的回避,她总不能说被下了媚药,然后被江随云抱着一起泡在冷水池好几个小时给生生冻坏了吧? 媚药……抱在一起……外加那一个深深的吻……这个,不太好说呀! 第361章 就让她保留这一点小秘密 媚药……抱在一起……外加那一个深深的吻……这个,不太好说呀! 她的犹豫和回避,令两个男人平静的脸色都慢慢变了,尤其是滕紫屹揽着她的双臂不自觉的便有所收紧,正如他此时不断收紧的心。 程熙还以为是自己心虚,所有被滕紫屹温暖的怀抱揽着的舒服感觉,此刻也有点如坐针毡,脸上泛起异样,不自在的坐直身,轻轻挣开他的怀抱,道,“可能是水土不服吧。那个岛上湿气太重,我穿得又单薄,所以就……” “当真?”盗骊的视线紧紧锁在她的眼睛上,不容她有所退缩。 程熙轻轻点了点头,仰着下巴便开始睁眼说瞎话,“嗯。他们不给我好吃的,也不给我温暖的被窝,这几天我都是饿着冻着挺过来的,这么苦这么惨,我都没屈服,一点都没有丢我们西凉女国皇室儿女的脸面呢。” 滕紫屹清澈的眼眸陡然一黯。跟她相处过这段时间,他基本能分辨,她越是故意仰高下巴说得振振有词,越是可能在说谎。她的夸大,只为了掩饰内心的心虚。眸底闪过一抹深沉的痛楚,递了一个眼神给盗骊后,才柔声问,“那现在呢?身体完全好了吗?” “应……应该吧。”程熙迟疑的望进他幽深的眸子,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她明明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怎么这感觉像是红杏出墙的女子,无颜面对夫君? 她不过是礼尚往来的想还江随云一个人情。毕竟,这一次确实是江随云放了她一马,投桃报李的讲,她确实不太适合在这个时候就立刻与他为敌。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与江随云之间发生的所有,她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就让她保留这一点小秘密吧。 滕紫屹却是握住她的小手,交到了盗骊的手中,柔声哄道,“让盗骊再仔细瞧瞧吧。玉体为要!” 滕紫屹的目光那么纯净,那么关切,眼底里满满的都是心疼。 程熙唯有点头,唯有顺从。 “我去看看,还有多久会到岸。”说着,滕紫屹便站起身,走出了船舱。 舱门关上,房间内便只剩下了她和盗骊,好像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他身上那种淡淡的药香。 程熙扯着嘴角微微一笑,主动将手腕交给了他,呵呵笑道,“长江长江,我是黄河。” 盗骊漂亮的狐狸眼白了她一眼,绷着的面无表情一秒破功,摇着头无奈的叹气,却仍是接口道,“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bingo!”程熙咧着嘴笑,而后看着那扇舱门确定滕紫屹已经走远了,才神神秘秘的压低声音问他,“喂喂,我吃毒药那事你没给我在滕紫屹面前穿帮吧?” “穿帮?” “哦,就是说漏嘴。” “自然没有。”要比睁眼说瞎话,盗骊才是真正的炉火纯青,天衣无缝。 “吁……那就好。”程熙拍着自己的胸口,娇俏地吐吐舌头道,“你都不知道我刚刚有多紧张,我都根本不敢看滕紫屹的眼睛。我多怕你已经给我说漏嘴了呀,要知道如果让滕紫屹知道我吃毒药,一定不会轻易饶了我的。”而后扯下自己的领口,整个人凑近盗骊,问,“我脖子上的勒痕现在还明显么?你身上有没有带药膏啥的,可以马上消瘀去痕的那种?” 盗骊从领口望进去,视线瞟过她脖颈下的雪白一片,马上转移了视线,冷淡道:“消瘀去痕的自然有,只是马上就能消瘀去痕的却是没有的。” 程熙撅起了小嘴,臭他,“你咋啥啥都没有呀?还号称四国九州第一神医呢!我看你那名声全是雇刷子给刷的吧?” “刷子?”盗骊越瞧她越觉得狐疑了,可是手指搭上她手腕上的脉象时,心中的疑惑就更大了,沉静如潭的双眸陡然一黯,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正视着他,紧盯着她的双眼,“你,到底和江随云交易了什么?” “交易?”程熙心里一紧,盗骊太过睿智,也太过敏感,将双眼放空,讷讷道,“没有啊。” 盗骊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继续紧盯她,“真的没有?你可不能瞒我。” 程熙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坦然地迎视着他探究的目光,笃定而自在道,“没有交易,也没有吃亏。江随云那点小花样,我全都见招拆招了,顺便把他那个小岛搅得鸡犬不宁而已。” 盗骊仍是疑惑,毕竟这么大好的机会,江随云怎么会干干净净的放她回来?那他大费周折的种****做什么?这个实在前后矛盾,解释不通。 程熙看盗骊的神色,知道他仍然在怀疑她有所隐瞒,而她也确实有所隐瞒。转而问道,“听说你们为了救我,搭上了一整个村子无辜百姓的性命?” “江随云告诉你的?”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你只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盗骊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咳了一声,略微踌躇,“……是。” 程熙看向半开着的船窗,长吁了一口气,“是你的意思?还是滕紫屹的意思?” “我的意思。”盗骊坦诚。 程熙拂开他仍然搭在她手腕上的手,逼视着他,“所以,死了多少人?一百个?还是一千个?” “死多少个都是值得的,只要你,可以平安回来。”他眼里是难得的慎重和沉痛。 程熙心里一阵难过,这样的他跟以前的御宸熙有何区别?只顾自身的价值和利益而草菅人命,难怪连江随云都对此感到不齿。这样的他让她觉得丢脸,觉得瘆的慌。 嘴角轻抽,她冷笑道,“是啊,因为我是长公主嘛,因为我是皇位的继承人嘛,所以为了我一个人的生,多少无辜民众的死都是值得的,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么?” “公主……”盗骊暗暗心惊,这次回来后的她似乎有什么在改变了。 程熙却是被罪恶感挤压的心灵钝痛,“谢谢你为维护我这个长公主的身份如此不遗余力。不过,我却是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的。所以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趁早离开我身边,省得哪天我丢了这身份,让你处心积虑这么些年的努力付诸东流。” 第362章 应该早些融入这里的生活 “你还是多为自己打算,趁早离开我身边,省得哪天我丢了这身份,让你处心积虑这么些年的努力皆数付诸东流。” 盗骊的脸色瞬间转白。捏着她肩膀上的手,不知觉中用上了力,像是要捏碎她的肩胛骨一般,痛入心肺,程熙这才抬眼看向了面色突变的他。 “你,就是如此看我的?”他狭长的狐狸眼突然变窄,眼里的痛楚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脏,“是有多不堪?我在你的眼里是有多不堪?” “我……”这一刹那间,程熙已经后悔不经脑子说出了刚才那番伤人的话,她哪里会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全都是在全力营救她。他是为了救她,才会逼不得已出此下策的。 可是,一想到自己身上背上了那么多条无辜的人命,程熙就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她来自于二十一世纪,根深蒂固拥有的是现代思维,在她的观念中,人人生而平等,不管你是总统还是君主,杀人就得偿命,任何身份和地位,钱财和权势都不能为你提供剥夺他人性命的便利。 可是这一些,她又如何能跟他解释?咬着唇瓣,心里阵阵绞痛,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是出不了口。 盗骊退开一步,轻轻一笑撇开脸,再转过脸已是往日的淡静,那张好不容易生动起来的脸,又戴上了一贯从容慵懒的淡漠面具,冷笑道,“也罢,我本就是攀龙附凤,为了自己的目的才会一心想要保住你这个嫡长公主身份的。你说的没错,我本就是如此不堪。” 说完他便倏地站起身,走到了窗边,闷闷地背对着她,不再看她。 程熙知道他这次真的生气了,虽然以前他也经常跟她生气,但是从未如此阴沉过,那种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的低气压充斥整个船舱,真的有种连呼吸都是痛的感觉。那么善于管理表情的他,却根本控制不住地黑了脸,可想而知他是有多生气,多心痛。 以前的盗骊对她虚以委蛇,对她假意奉承,或许为的只是她这个身份,和这个身份之后能带给他的东西。可是这段日子的相处,她已经把他当成了朋友,他又何尝不是?她其实能够真真正正地感到,自己在他心目中的重要。 也正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重要的人,所以她口无遮拦说出的伤人的话,才会那样深深地伤害他。 心里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程熙站起身,诺诺的移动到他身后,扯扯他宽广的云袖。 他僵硬着身板,不搭理她。 “你生气了?”程熙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 盗骊不理她,只是低头将自己的袖角扯回,她的手却顽固地拉着不放,那股赖皮劲儿,让人下一刻就会心软,可一想起她刚刚那番话,盗骊就满心郁结,黑着脸的乌云密布,低沉的无法呼吸。 “你在生我的气,对吗?”程熙不仅一只手扯着袖角不放,另一只手也加入了扯动的队伍,低低的小小的声音像是小动物一般装可爱,“向来戴好面具才会示人的盗骊大人,不仅会笑,还会生气了呢!你看,这生气的模样多逼真?!” 程熙嗲着声音卖萌。 盗骊长长的睫毛轻轻一颤,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开始,情绪开始不受自己控制地起伏,内心深深的被这个发现震撼了。他的心已经不再是他的了吗? 看着明明做错事,却还在装无辜装可怜的她,盗骊无奈的叹了口气,心和情感都早已不再完全受自己控制了,既然如此,否认又有何用? 他折回身,凝视着她,“你会在意我生气?” 程熙点了点头,趁机握住了他宽袖中的手,心里眼里都满是歉疚,“刚才,对不起。我……无心的。” 一句对不起,便足以暖化他的心,唇边勾起一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的笑意,反手握住她的手,语气诚恳而无奈,“小傻瓜,那个渔村的百姓并没有事。你何苦将他们的人命责任都担在自己肩上?” “真的?”程熙有点意外,当时她听江随云用极为不屑和不齿的语气恨恨地说起时,就先入为主的认定了血流成河的惨象,更何况那天晚上江随云是带着满身血污回来的,更是让惨烈的事实不言而喻。所以,她不确定地加重语气再问了一遍,“真的?” “自然是真的。” 程熙相信盗骊是不会骗她的,一扫乌云和沉重,乐呵呵道,“那就太好了。”双眼总算是重新放出了亮光,嘟嘟嘴道,“你都不知道,我多怕自己要去以命抵命啊!” “以命抵命?”盗骊疑惑不解的看着她。 “当然。任何人生而平等,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自然需要以命抵命。” “任何人生而平等……”他轻念着她的话,身为皇族的女儿的她竟有这样的想法…… 之前所有的疑惑叠加在一起,累积上这几天的怀疑,盗骊已经可以几乎肯定了。 于是将脸靠近她一分,轻声问,“知道为什么那些村民最后会没事吗?” “为什么?” 盗骊将脸再靠近她一分,用只有他们二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从何而来,也不知道你以前是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或许你现在还不能适应这儿的生活和规则,但是我会等,也会全力帮助你。所以,你不愿意看到的那些,我自然会尽量避免,因此那些村民才会全都没事,因为我怕的就是你会承担不起。” 程熙的双眸突然睁大,呆滞的转头近距离的看着他,惊愕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知道了些什么?”难道,他已经认定她不是以前的御宸熙了? 盗骊只是浅浅一笑,“只是知道了一些早该知道的事情。”他说的轻描淡写,手指轻柔的扫着她的下巴,扫着她的面颊,垂睫敛眸喃喃地对她说道,“既来之,则安之。其实你也应该早些融入这里的生活,不是吗?” “诶?”程熙的脑容量有点不太够用,为什么她会突然觉得周遭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了? 第363章 告诉我,你讨厌我吗? 盗骊没有回答她,只是握住她的手,臂上用力,将她拉入怀中,收紧手臂,慢慢俯低头。 程熙的心怦然乱跳,脑海里有一个杂乱的声音在乱叫。看着盗骊那张清雅的俊脸越来越靠近,脑子里打了一个伶仃,在她固有的观念里满脑子全身一夫一妻的制度,所以认定了滕紫屹的她,如何还能跟滕紫屹之外的其他男人亲近? 那是出轨,那是水性杨花,那是…… 那是…… “盗骊,我,我……我喜欢的是滕紫屹……”她努力耷拉着头,离开他的俊颜远一分,不敢看他。 盗骊的心陡然一沉,心里隐隐作痛,但很快释然,“我知道。” “对啊,所以……”程熙推推他,让他知道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身上。 可耳朵里却听到他慵懒的语调,轻声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程熙惊讶的看向他,天底下哪有一个男人会容许自己的女人是爱着别的男人的啊? 可是惯来淡漠的盗骊,此时的眸中却只有温情,温柔的看着她,磁性的语音带着蛊惑的魅力,“丫头,融入这里的生活,从接受我开始。” “哈?” “别忘了,你的身份是西凉女国的长公主,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且能只有一个男人?你的心里又岂能只有一个男人?你既已接受了长公主的身份,便也必须得接受长公主的生活。”盗骊说的坦然,尽管心海深处淌过苦涩的寒流,但说服她的同时,他也必须说服自己,这就是事实,不管是以前的御宸熙,还是如今的御宸熙都注定了不可以也不可能只专属于一个男人。 程熙却是无法接受,扭着身子,想从他幽幽药香味的怀抱里挣脱出来,“不要。这对你不公平。我们还是简简单单做朋友比较好。” 他却是将她搂得更紧,不容她脱离他的束缚,仍然神色温柔,“我是你的朋友,但在这之前,我是你的侧夫。于情于理,你都不能拒绝我的亲近,除非你可以脱离御宸熙这个身份。” “……”程熙被雷住了,也被他将了军,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反驳。 盗骊却是浅浅一笑,手指轻轻抚过她耳鬓,滑过她滑嫩的面颊,流连在她的唇角,吐气如兰道,“难道,我就真的这么惹你讨厌么?” 程熙顿时慌了神,心脏几乎蹦出了心脏,想要扭头避开他温柔指腹的抚摸,但望进他似水如潭的瞳仁,便再也无法移开,完全沉沦下去。 盗骊最后用手轻轻捧住她的小脸,柔声问:“告诉我,你讨厌我吗?” 程熙无意识的摇了摇头。 盗骊轻轻一笑,“这对于我来说,便已经足够。”而后,再无顾虑的拥吻上她。 他柔软的唇,轻轻一吻,她本能的微微一颤,神智却仍在发呆。盗骊心底微微一笑,而后慢慢覆上她的娇艳的唇瓣,轻柔的试探着一触即开。 只是这一个动作,盗骊便可以百分百肯定,她早已不再是以前的御宸熙,眼前的这个,被他抱在怀里轻轻吻着的小丫头,实在没有丝毫男女经验。 以前的御宸熙,甚至是西凉女国的任何贵族女儿,哪个不是早早的便偷腥,尚未行成人礼,便已是此道中老手,哪能如她这般稚嫩? 验证了他的猜测,盗骊却是无比欣喜,虽然这离他的目的更远了一步,却离他自己的心更近了一步。 船舱外江风飕飕,船舱内春意融融。 盗骊轻轻捧着她的小脸,含着她娇嫩柔软的樱唇,正打算慢慢加深这一个久违的吻,蓦然神色一变,贴着她的唇停了下来,侧脸竖耳留意船舱外的动静。 程熙见他神色不对,注意力完全被转移了,也跟着他神色紧张的竖耳倾听,听了半天也听不出什么,便看着他,低声问:“怎么了?” 他朝她微微一笑,漂亮的狐狸眼里闪过一抹趣味和得逞,而后揽住她的后腰,轻轻将她柔软的身体压成了一个S型,程熙有点木讷,僵硬着脑袋四处张望,也没看出任何异常,唯有再次看向他,呆呆地再问,“怎么了?” 有人偷袭么?他们又又又要遇到危险了么? 而后,果然听到舱门一响,程熙下意识的转头向舱门看去,便看到了滕紫屹那双通天的大长腿,紧接着就在滕紫屹踏入船舱的那一刻,盗骊近在咫尺的俊脸俯下,轻轻压下了他的唇,不轻不重的贴住她的,而故意玩弄般的碾磨了一下。 这是言情剧、偶像剧中的经典一幕,男主角掐着女主角的软腰,唯美的拥吻着女主角,可真正经历过才知道,那种摆拍的姿势真的很不舒服,程熙感觉自己的腰都快断了,腿也有些站不住,本能的用手紧抓着盗骊的胳膊和衣袖,然后近距离的看着他漂亮的狐狸眼里全是笑意。 这一刻,她明白了,该死的盗骊根本就是在做戏,他是故意吻给滕紫屹看的。 程熙这时候才后知后觉的捂住自己的双唇,怒推了盗骊一把,神色有些薄嗔。 结果,该死的盗骊还深情款款的看着她,而后竟然……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那模样近乎有点色。>情! 他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 程熙愠怒地瞪视着他,余光瞄着滕紫屹向自己走近,赶紧收回视线,慌张地低垂着脑袋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心嘭嘭嘭的乱跳。 难道要跟滕紫屹说,是盗骊强迫吻她?好像并不是,刚刚她……好像并没有被侵犯的那种感觉,她只是太意外了,也太没有防备了,傻乎乎的就被他亲了又亲,晕陶陶,太突然,最要命的是,他们拥吻的姿势还是如此亲密的那一种。 程熙有点懊恼的咬着自己的下唇,随着滕紫屹身形的靠近,有种泰山压顶的压力,整个头皮都在发麻。 眼看着滕紫屹已经近在眼前了,程熙一咬牙,抬眸看他,“滕紫屹,我……” “船到了,熙儿想坐马车,还是跟我一起骑马?”滕紫屹并没有听她的解释,仍然柔情似水的看着她,仿佛刚刚的那一幕,他根本没有看到,也根本不会在意一般。 这弄得程熙心里就更难受了。 第364章 竟无法像之前那般豁达! “嗯?”滕紫屹抖开一件纯白的披风,细心地为她系上带子。 程熙垂着脑袋,看着他修长的手指娴熟而认真地绑着蝴蝶结,声音低低地道,“我想坐马车。” “好。”滕紫屹绑好蝴蝶结,还体贴的为她正了正衣领,温声道,“我去安排。”而后一个转身,环视一周,视线从盗骊的脸上掠过,直接落在了他挑衅而得意的眸上,滕紫屹清冷如泉的视线,对视着盗骊的桀骜慵懒之态。 二人看似平静的对视中,室温慢慢升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这两人男人一个穿着黑紫色,一个穿着素白色,长身玉立,一个峻挺一个清雅,隔空用眼神厮杀。 宣战的意味明确。 火花一闪之后,盗骊便是施施然、懒洋洋的淡淡笑着。要比气死人的这种天赋异禀,天底下在程熙出现之前,他还绝无对手。 —————————————————————— 一路上,摇摇晃晃在车厢内,程熙都有些忐忑不安。现在是什么节奏?两男追一女的节奏么? 盗骊是真心的么?他为什么要吻她?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滕紫屹呢?他闯进来之后虽然都是来去匆匆的,眼神依然冷静清澈,举止依然从容有握,但是她分明还是捕捉到了他眼里一抹浮起来的痛楚。 这让她很心焦啊,如坐针毡,心里爬过万千只蚂蚁,惶惶不可终日。 实在是忍耐不住了,她偷偷掀开车帘,漏出一条缝往后望去,滕紫屹和盗骊并驾齐驱,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正在说点什么,距离有点远,程熙又是毫无内力的所以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可以清晰的看到,盗骊仍然一副欠扁的慵懒散淡模样,滕紫屹却是蹙着眉头,眼里一会儿强行掩饰的刺痛让她心疼,一会儿明显的尖锐震慑让她心慌。 他们之间的谈话似乎不太愉快啊! 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挠墙,心痒痒的好奇地挠墙!!! 正迷惑间,突然两人同时将视线投向了她所在的马车,程熙心虚的赶紧放开车帘,慌慌张张地坐直了身体,自欺欺人地闭目养神。 而就在半个小时前。 将她安顿在马车里,安排好了前后左右的护卫,确保万无一失后,宣布起驾。 而后滕紫屹便有意无意的放慢了马速,落在了整个队伍的最后,盗骊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便也有意无意的放慢了马速。这次跟着来的皆是滕紫屹和盗骊的心腹,对于自己的主子都是相当了解的,所以他们便有意无意的加快了马速,与两位主子拉开一段距离,并且万分警惕的关注着四周,确保公主殿下的安全。 盗骊瞄了一眼滕紫屹,淡淡一笑,首先打破了僵局,“找我有事?” 滕紫屹也嘴角轻抿,微微一笑,不肯输了气度,这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战争最输不得的就是脸面,放马随行,点点头道,“自然是有事。” 前面有一个护卫在转弯时好奇地回头看一眼这两人,清晰的感觉到,二人看似和谐,马匹同步,脸上都带着神色莫名的微笑或淡笑,但是任哪个明眼人都能看出这里面暗藏的火药味,于是赶紧转回头,不敢再多看一眼,生怕给自己惹下了天大的麻烦。 “看来,你是打算又走回五年前的老路了。” “老路?什么老路?”盗骊淡淡的问。 滕紫屹极快的扫了他一眼,眸中已有了寒意,“明人之间不说暗话。你我心知肚明!” 盗骊眸光流转,轻飘飘道,“五年前的老路不失为一条捷径,毕竟……得到公主的宠爱,比得到你的全力襄助容易得多!” “你确定你真的要这么做?”滕紫屹略沉下了脸。 “刚才那一幕你看得清清楚楚不是么?她并没有很抗拒,我的胜算极大,值得一搏。”盗骊的声音里虽仍习惯性的对他带着敬意,但话中却没有丝毫退意。 滕紫屹冷笑一声,“值得一搏?你以为她还是以前的那个熙公主?” 盗骊却是浅浅的笑了,“她确实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御宸熙了,但是从过去到现在,她也绝不会只是你滕紫屹一个人的御宸熙。滕驸马,你可不能太贪心!” 滕紫屹冷冷笑着,“我贪心?刚刚我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她抗拒的推开了你。而且见我进来后,她手足无措,极为不安。这证明,她的内心是不接受你的,她的心里只有我。” 盗骊却是微微笑着,眸光肆意流转,“之前或许是。但是我会让她接受我的,毕竟哪怕她的脑子已经不记得我了,但她的身体一定记得我。” 滕紫屹的瞳孔瞬间缩小,他当然知道,在御宸熙重伤昏迷之前,她宠幸过最多的男人就是盗骊。而滕紫屹自己,却只有少得可怜的两次。 两次而已…… 一想起她的身体,和他的身体…… 滕紫屹的眸光就尖细成了一条线,侧头厉声问道:“她身上的蛊毒怎么样了?” 盗骊对他的怒目而视和厉声问话不理不睬,学着她的样子,掏掏耳朵,装作没听见,一副无赖又拿他没辙的可恨模样。 “我在问你话呢!”滕紫屹提高了音量。 盗骊轻飘飘的视线瞟向滕紫屹,懒懒的问,“你这是问话的态度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滕紫屹尽自己所能的压抑着怒火,灼灼的逼视着盗骊,如果不是顾虑着他的医术对她的安康还是极其重要的,真想再跟他打一架,把他揍个半死。 盗骊终于抬眼迎上了他的燃着怒火的眼眸,神色淡定,没有一点波澜,语气却是带上了一抹慎重,“她不专属于任何一个男人。该你的,我不会阻拦,该我的,你也剥夺不了。如果不想两败俱伤,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彼此为难的好。” 滕紫屹将视线好好的在盗骊的脸上扫视了一周,胸腔里翻滚着汩汩酸水,他知道自从她醒来后,对他的深情厚谊早已养足了他的贪欲,他早已忘记了之前他入驻熙公主府的第一要务就是要避免她的独宠,如今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却想要自己成为她的唯一。 第365章 人会说谎,可蛊虫却不会 滕紫屹早已忘记了之前他入驻熙公主府的第一要务就是要避免她的独宠,如今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却想要自己成为她的唯一。 他这是监守自盗么?他这是被贪欲蒙住了心智么? 可为何,他竟早已无法像之前那般豁达? 淡淡的迎视着盗骊势在必得的笃定目光,滕紫屹将自己满腹的酸水榨干,虽然内心怒极,但他知道对方说的话合情合理,却也正因为此,更让他郁闷到了极点,愤愤的紧了紧缰绳,“该死!” 这一发泄,他便落后了盗骊半个马身,从背后看去,盗骊永远是这么的温文儒雅,其实他从未用欣赏的眼光好好看过他,这一看竟发现他长成这般模样,如此的俊逸雅致,如此的风姿卓越。他的眼如远水峦峰,静如止水,面如冠玉,气质如墨,他那一眼难以看透的高山流水般的讳深莫测是他独有的魅力所在。 哪怕是以一个男人的目光而论也不得不承认,盗骊实在是一个对女人极富有吸引力的男人。他就像是一本永远也翻不完翻不透的书,他更像是越醇越浓的酒,如果他是女子,想必也会对他动心。 深呼吸了几次,滕紫屹蹙眉将视线转开,看了一圈周遭,再次回到盗骊的身上,两人之间一触即发的火花才慢慢熄灭,凝视的目光尾随着前面摇摇晃晃的马车车厢,眸中有了一丝柔情和疼痛,促马上前,平视着他,凝重道,“我希望你尊重她的心意。” 盗骊也不看他,了然的笑了笑,才淡淡地道,“其实,对于自己所爱之人,是没办法用强迫或者诡计的。”顿了顿,他才继续说,“我可以答应你,只要她还未从身心上完全接受我,我便不会碰她。” 滕紫屹心下苦然,却也不得不接受这样的双方妥协,阵阵酸楚蔓延开来,很快传遍全身,却仍是开口说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而定!” 而后,二人无言的行着,各怀心事,各自烦恼。 眼看就快要到熙公主府了,盗骊才平静地看向滕紫屹,用最为平淡的声音慢慢陈述着,“我刚刚给她诊断过了,江随云竟然……放弃了他的计划。” 滕紫屹眸光一亮,愕然,“你的意思是……?” “没错,她身上的蛊毒并没有被唤醒。可是,我想了一路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江随云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走了她?” “这件事情你可以确定吗?”滕紫屹问。 盗骊想了想,慎重道,“至少从脉象上来看,确实如此。她体内的蛊虫仍然沉睡着,丝毫没有游走移动的迹象。人会说谎,可是蛊虫却不会。” 滕紫屹眸光一黯一亮,虽然他也想不明白江随云到底想玩什么,但是这个事实对于他们来说,却是极好的消息。 滕紫屹不至于喜形于色,但却是连下马的姿势都轻快了不少。 晃晃悠悠的马车突然稳稳停住了,程熙昏昏欲睡的脑子也随即清醒了不少,正要抬头揭开车帘,车外伸出一只白得全无瑕疵的手,早先一步揭开了车帘。 直接撞入眼帘的便是滕紫屹那张峻挺温雅的俊颜,他温柔的看着她,“来,到家了。”他握住她的小手,助她下车。 滕紫屹温暖的大手让她的心又是颤悠悠的一跳,余光看到盗骊大步走到身边,极快的看了他一眼,又再转开视线。抬头看向滕紫屹,有些欲言又止的问,“这两天,府里还好么?” 滕紫屹轻描淡写的说,“公主贪玩了这么些天,府里自然人人想念。” “贪玩?” “公主这趟江南之行玩得可还尽兴?” 程熙秒懂了,“哦哦……”两声,低头噙着笑,有个行政执行能力如此之强的驸马来压府实在是太好不过了。 滕紫屹一路温和笑着将她护送至熙坤宫,很快到了宫门,收了笑,柔和的摸着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睛道,“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用担心,洗个澡休息!”滕紫屹的目光那么温柔,眼底里满满的全是疼惜。 程熙点头。 走入其内,程熙愣愣的看着这殿中的摆设,此间的一桌一椅,与她离开时一模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丝毫改变,包括这里的人。 她回来了,这一刻,她才算是有了真实的感觉,她回到她原来的地方了。 滕紫屹静看了她一会儿,眼里尽是柔情,微微一笑,悄然退了出来。 程熙转过身坐在床边,手抚过床上被褥,熟悉的触感唤醒了她的记忆,拖过一个枕头,抱在怀里,心里就如同这枕头一般软成一团又充盈着空气。 “公主……” 门口传来女子轻唤,将程熙唤回了神,站起身,揭了珠帘走到外门,看见东篱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手中捧着衣物,眼里还氤氲着雾气。 看到她出来,东篱忙跪下行礼,“奴婢来服侍公主沐浴更衣。” 程熙笑了笑,“东篱啊,几天不见,这礼仪又都忘了啊。不是说好了,不用随便跪的么?” 东篱却是两滴清泪已经滴落在了地上,拜了一拜,才道,“公主殿下,您就让奴婢跪这一次吧。” 程熙不禁莞尔,走过去蹲到东篱的面前,一根玉葱一般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调戏她,“小娘子,才冷落了你几天而已,就这么想我了啊?” “是。”东篱仍有些哽咽,“公主以后出门还是带上奴婢吧。奴婢这几天全都吃不下睡不好。这日子都快没法过了。”说着,东篱就用袖子胡乱的擦着自己的眼泪。 程熙嗤嗤笑着,扶着东篱站起身,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嘲笑道,“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哭,小心那些小宫女看见了笑话。” 东篱破涕为笑,虎着一张脸,道,“谁敢?” “哟呵,很有首席女官的威势嘛。” “那是。”而后,东篱拍了拍手,很快就鱼贯而入的几位宫女,布置好了洗浴的一切工具后,东篱一个眼神,其他人全都行过礼后默默退了。 第366章 定定的忘了移开视线! 这时,东篱才上来给程熙宽衣。解开她披着的纯白色披风,当看到她里面穿着的是极不合身的男装时,秀眉马上就紧皱,像个大姐姐教训不懂事的小妹妹一般嗔怪她道,“公主殿下一点都没照顾好自己。” 程熙也帮忙解着自己身上乱七八糟很多的衣结,反驳道,“谁说的,我吃的好、玩的好,都快乐不思蜀了。” “可我瞧着公主怎么又瘦了、又黑了?”东篱细心地上下观察着,一副心疼加肉疼的模样。 “有么?”程熙就着浴桶里的水照镜子,左看看右看看,似乎不太明显啊。 东篱却是重重点头,“有。” 剥完了衣衫,程熙泡进浴桶内,温热的水浸泡着肌肤,带来的身体上的温暖和麻酥,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喷嚏。 东篱马上就堆上了愁云惨雾的脸,责怪地道,“你看,还受凉了。” 程熙回望着东篱关切的模样,努力地笑道,“没事,估计热水泡一泡就好了。” 东篱的眉却依然皱着,目光锁在她的脸庞上不肯移开。 程熙被她盯得没办法了,只好举手投降道,“大不了,以后我都乖乖听你的,多吃多睡多穿衣服,生活上的一切事宜全都听从我们首席女官的吩咐,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东篱撅着嘴说着,却是目光柔柔的看着她。虽然这些天滕驸马将消息封锁得很好,所有府里的人都认为公主贪玩而出了远门,皇宫内、府内一切井然有序,大家都各忙各的,偶尔有人过来熙坤宫打听公主的行踪,也会被东篱以滕驸马的那套统一说辞给打发了。 可是东篱能从滕驸马的神色中看出来,事情绝非如此简单。 那天滕驸马和盗骊大人在八骏院内大打出手,后来府内众人皆说两大高手趁公主出门闲来无事正在切磋武艺,但是东篱却是不会相信的,她了解滕驸马,不管公主在不在府内,那么忙碌、身兼数职的滕驸马是绝不会有闲情逸致找盗骊大人切磋什么武功的。 可是,这些怀疑东篱都只能烂在肚子里,她唯有相信滕驸马,相信公主一定会平安回来。 所以,当看到公主真的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时,她才会情难自禁。 ———————————————————————— 滕紫屹离开了熙坤宫,唤来亲信,如此这番的交代了一番,“记住,单独面见女皇陛下,将我的话一字不漏的原数禀报,不能让任何其他人知晓。” 亲信领命去了,滕紫屹才急步回了熙坤宫。 回到熙坤宫,见寝殿门户轻掩,宫女们全部默声守在门口,程熙的轻笑声不时从里传出,心里一暖。 他每走一步,宫女便跪着一路,刚踏上一节台阶,又再停下,收回脚,转身走向隔壁提供侍寝的男宠休息的偏房。 去偏房沐过浴,更换下一身风尘仆仆的外袍,穿着一套淡紫色家中便袍,才重新返回她的寝殿,轻推开门,只见里面雾气缭绕,香气袭人,定定的忘了移开视线。 有守在门口的女官正想要出声通报,被他一个眼神给禁止了。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向里望去。一扇半透明的屏风隔断了他的视线,却也若隐若现的印出了她曼妙婀娜的身姿,眸光微微一愣,喉头顿时干涩。 脚步下意识往里走去,离得足够近了,才愣愣停住。隔着屏风,东篱正拿着软巾擦拭着她那玲珑的娇躯,身上更是一阵燥。>热,他抱过她,亲过她,也与她亲密接触过,却从未想过经过一扇屏风的折影,她的身姿竟有如此动人的景致。 隔着屏风,其实看不真切,只能看个朦胧身影,却更是将他撩得胸间热血澎湃。 在屏风外徘徊了几个来回,犹豫了片刻,想着这毕竟仍是大白天,于是不动声色地转身慢慢退出门外,到了台阶处,没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见她从浴桶里踏出来,身形微微一晃,好在东篱及时扶住了她,否则她身湿地滑,很容易摔倒。可是就这一眼,仿佛就能感觉到她抬眼看他时的妩媚模样,一股热流从腹间涌上,化成了海浪拍向他的心脏。 将所有的顾虑抛到脑后,深吸了口气,又大步返回殿中,转过屏风。东篱刚拿起为她准备好的白色便袍,转过头看到他突然在此,惊得差点惊叫出声,忙捂住嘴,哪敢发出半点声响,蹲身行礼。 滕紫屹只对东篱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而后接过她手中的便袍,朝她轻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东篱低着头红着脸,无声的快步退出了屏风外,顺手带上房门,迅速的退出了寝殿,从头到尾都没发出一点声响。 滕紫屹直直的看着眼前玉雕般完美无瑕的婀娜背影,根本挪不开眼,灼热的视线浏览着她迷人的曲线,线条优美的肩颈,平滑细腻的背部,不盈一握的纤腰,浑圆挺翘的臀,令他的身下不听使唤的一下一下紧张。 深吸了口气压下体内的萌动,抖开手中纯白的袍衫,轻轻放在她肩膀上,包裹住她撩人的娇躯,又顺手拿过身边的干巾,为她擦拭着如墨的湿发,动作轻柔。 室内本就雾气迷蒙,热气蒸腾,滕紫屹被这热水一烘,有些微热,额头密布上了一层薄汗。 程熙将手穿入宽袖中,拉过靠襟,舒服的微微呻。>吟出声。这面料入手便柔软细滑,贴身轻磨着她刚刚沐浴过的肌肤,实在是又服帖又舒服。这几天离开了公主府,她穿得要么是贫民的粗布麻衣,要么就是江随云的男装,从未穿得舒服过。 这才想起别人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实在是至理名言。低头看自己的家居便袍,款式简洁,却是合着她的身体裁剪出来的,只需要腰间一根丝带轻轻绑起,便曲线尽显。色泽虽素白,只散散的点缀着些暗花,但不管从面料上还是从款式上,都能看出工艺和品味。 第367章 说什么也不会再放她逃走 滕紫屹将擦拭好的秀发,袭成一束,绕过她一侧肩膀,放到她身前,露出她修长粉嫩的颈项,捻起另外一半的秀发继续温柔擦拭,他的眼里嘴角都噙着笑,在想她到底要何时才会发现身后之人早已换成了他? 程熙却是很享受他的服务,温顺地站着,由着他摆弄自己的头发,半响后,才低着头问道,“东篱啊,我不在的这几日府里的那些男人们可还安分?” 身后之人并没有回应。 “东篱?” “东篱???” 程熙刚想回头,滕紫屹放下手中软巾,双臂环过她腰间,将她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笑,“府里的任何情、况,为夫最为了解。熙儿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为夫。” 程熙全身一震,入眼是被吹起来的轻裹在她纯白便袍外的一方淡紫色袍角,身子瞬间绷紧,明明在她的身后的是东篱,何时已经变成了他…… 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吸进去的气,慢慢呼出,绷紧的身子缓缓放松,抬手覆在他环在她腰间的手,想着他为她做的一切,想着第一次见到他时的动心,想着穿越以来一心想着的论扑倒他的一百种方法,最后想到他对她无处不在的温柔和无微不至的呵护,心底瞬间就被柔情填满。但想到自己身上仅仅只裹了一件薄袍,薄袍里面空无一物,又是一窘,强烈的不安全感让她有些心慌,脸上不自然地便飞上了两片红霞,没话找话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久前。” 不久前……这是什么答案? 程熙受惊,下意识的想回头看看此时的滕紫屹,却被他轻柔的双臂霸道的搂着,他侧脸轻轻吻了吻她的耳鬓,看着她耳垂下白皙的肌肤,慢慢泛起红晕,声音哑了下去,“本不想唐突,可是你实在太美了。” 程熙心里一荡,脸上滚滚的发烫,心里被塞进了一颗蜜枣,又甜又腻。 而后她就敏感的触觉到,滕紫屹的大手从她反覆的小手中抽出,然后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轻轻揉捏着,柔若无骨,这美好的触感让他流连忘返,从手背到小臂,轻轻地来回抚摸摩挲。程熙刚刚沐浴过的肌肤柔滑如缎,滑不溜手,“让为夫忍不住只想唐突。” 程熙布满红霞的双颊热得烫人,咬着唇说不出话来,他轻轻摩挲在她颈边的唇,也是滚烫灼人的,手臂上被他来回抚摸带来的麻痒,让她的心脏猛地一缩一缩,她能明白,他似乎在向她暗示着什么。 心砰砰乱跳,紧张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扭头寻找着东篱的下落,可身后除了他,哪里还有别人,不禁紧张地问,“东篱呢?” “我进来了,她自然出去了。”滕紫屹看着她慌乱的眼眸,勾唇笑了,深幽的眼眸一点一点黯了下去,“怎么?怕?” 程熙本不敢抬头看他,听他笑话她,便也不示弱,扬眉戏笑,“待会宫女可是要进来收拾这些浴具的,难道你不怕?” “不唤她们,谁敢进来?”滕紫屹峻挺清雅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霸道无畏的内心,他的柔情只限于对她,对旁人他是或冷酷或疏远,即便是向来温和示人也不过只是他的家教涵养使然,从他到过心。他的唇微微离开她的粉颈,嗤笑出声,“再说,我怀里抱着的是我的妻子,有何可怕?” 程熙心里淌过一阵暖流,嘴上却娇嗔道,“这么说,如果你怀里抱着的不是你的妻子,你就会怕了不成?”她可不信,滕紫屹这样的人,字典里还会出现一个“怕”字。 滕紫屹却是薄唇粘在她的耳鬓,鼻尖摩挲着她的耳垂,淡笑出声,“不曾试过,不过家有悍妻,想来是怕的。” 悍妻?程熙一愣,挑起另一根眉扭头笑看他,“我什么时候对你悍过了?要想再找一个像我这么温柔大方的妻子,估计你得下辈子了呢!” “哦?”滕紫屹扬眉轻笑,“我怎么记得你听了几个刁民的几句碎语就闹得离家出走,害我这一顿好找?我怎么还记得有人巴巴的跑到了人家的寿宴上去宣示主权?你那模样是不悍,可行为却是虎着呢!好在为夫身家清白,否则还不知会落下个什么下场!” “下场?哼哼!你要敢给我戴上小绿帽,我就敢把你整成太监。”程熙想想自己与苏楼月之间的那次经历,也是忍俊不禁,白白喝了那么久的陈年老干醋,却也因此真正看清了他对她的心,也算不枉她吃了毒药才见的他。 “太监?”滕紫屹笑着,收紧手臂,“你说的是,东雍国皇宫内的那种……那种特殊的男人?” 程熙突然想起在西凉女国是不存在太监这门职业的,不禁莞尔一笑,“没错,怕了吧?” 滕紫屹却是苦笑,鼻尖顶着她的鼻尖,视线落在她娇红的唇瓣上,哑声道,“还敢说不是悍妻?” 程熙不肯认,撅起了嘴。正在这时,明显感觉到滕紫屹的呼吸一窒,散淡在唇边的笑即时一顿,鼻尖离开她的鼻尖,然后她看着他偏过头,慢慢吻了下来。 程熙屏住呼吸,有点心慌,虽然她对他的亲近早有准备,可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也不知是太过喜悦了,还是太过紧张了,整颗心跳如擂鼓,震响在耳膜间,有片刻时间内,她处于完全失聪的状态下。 他的大手穿过她宽大的衣袖抚摸过她的手臂,她的香肩,轻轻揽在她光滑如缎的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摩挲着她被热水泡得敏感的肌肤,丝丝痒痒,很是撩人。 “滕……”程熙心跳太快,眼珠子都不知道往哪里看,身子被他强而有力的长臂牢牢锁住,想避却又避不开。 一只手感触到她光滑的后背,另一只手揽住她的纤腰紧紧箍住,他忍耐了这么久,犹豫了这么久,也挣扎了这么久,他不想再让自己在煎熬当中度日,他不想再夜夜思念她,却又故意疏远她。总之,这一次,说什么他也不会再放她逃走。 第368章 滕紫屹你,你别这样…… 程熙本就只轻轻裹着一件家居锦袍,腰间的腰带也未束得结实,根本经不得她在他怀里挣扎着扭动身子,腰带散开,衣领渐宽,缓缓敞露,滑至一边肩膀停留了片刻,坚持不住,从肩膀处滑下,露出粉白雪嫩的一大片肌肤。 滕紫屹随着衣领的视线过处,眸中的炙火骤燃,身上阵阵燥。>热,放开她的唇,流连至她的耳垂,含在嘴里轻轻咬了咬,便顺势吻向了她的耳下,舌尖轻轻滑过她细腻的肌肤,顺着她暴露出来的粉颈曲线,一路滑下,到了肩膀尽头才又回转,停留在颈窝处,吻咬不去。 过了好一会儿,看到衣领越滑越下,他的眸光越来越黯,跟着衣领滑落的轨迹吻向她光滑细腻的雪背,亲近她越多,体内的那股火苗越加烧得他全身沸腾,呼吸逐渐加重加浑加急。 程熙此生只在昏昏沉沉中,与他有过那样一次亲密接触,这方面的经验等同于零。此刻只知道她的全身感官都在放大,末梢神经全都异常的清晰。他滚烫的唇,他温柔的舌,所过之处,让她又热又痒,一阵轻颤,浮起一层细细的粟粒,那层粟粒又在他舌下慢慢隐退,体内升起的热意让她像个渴水的人一般微张着嘴,想要滋润点什么。 这明明是自己的寝殿,身后的也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夫,可是程熙不知为何心里总是惴惴的,仿佛是在偷情一般,难以安心,“滕紫屹,你……你别这样……” “你告诉我,别怎样?嗯?”滕紫屹一边黯哑着声音诱惑的问她,一边轻咬着她另一侧仍然顽固挂在她肩头的衣领,用嘴缓缓拉开,到了香肩的濒临之处,一松口,纯白的锦袍从她肩膀处滑落。从背后从她的肩膀上往下看,隐约能看见峦峰奇谷,折射着她身前浴桶里的波光,忽明忽暗,令他的身下猛地一阵收缩。 再也忍不得,也不愿再忍了…… 骤然将她的身子一旋,纯白的锦袍在原地旋出一朵雪莲花一般的涟漪,大步上前,面对面的将她抵在仍冒着热气的浴桶上。 水汽袅绕,轻雾氤氲,她肌光赛雪,面色娇红,眼波如烟,水光敛艳,喉间不禁一哽,他抬头,大拇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呼吸也便随之粗急起来,声音暗沉却更富磁性,“熙儿,我想你想得好苦。”他的声音柔得如一团软绵,将她所有的抗拒、顾虑尽数包下、溶解。 程熙咬着唇,含笑不答,水润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此时左右一瞟,确定四下无人,便大着胆子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去含他的唇。滕紫屹,她又何尝不是想他想的发疯。 前世的她虽然也会对着小鲜肉老腊肉流口水动春心,但是从未像第一次看到滕紫屹那一次一样,心跳呼吸全都不属于自己。她在见他第一眼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这个心以后要为他而跳动了。 而后,他三番五次言词严肃的拒绝她,他躲她、疏远她,甚至敷衍她,虽然在她危难的时候,他想都不想的付出了自己的身体,但是程熙知道,他顾虑的、在乎的都只是她作为嫡长公主的这个身份,而并不是她这个人。 直到最近,他对她的温柔不再只是习惯,他对她的在乎不再只是利益权衡,她知道她深入了他的内心,她知道他也如她一般陷入了爱河。 她无法表达,在苏楼月的那艘楼船上,他那样不顾旁人的目光拥吻着她时,她内心正在绽放着怎样七彩的烟花。 滕紫屹身子一僵,对于她的主动送吻满心欢喜,伸出一只大掌压在太背后,不容她在他唇上轻轻一啄便要退开,直接压覆住她的唇,舌抵开她的唇齿,探了进去,将这些年,将这些天所有的压抑之情尽数捣碎在她口中。 程熙被他死死抵住,身后是硬邦邦的木桶,身前是他结实的胸膛,腰间、后背又被他的大手牢牢握住或压着,根本动不得丝毫。他此时也只是仅穿着一身单薄便袍,衣襟未束,薄袍散敞,壮硕结实的胸膛尽显眼前,程熙觉得自己血往脑子里冲,鼻子都快要流鼻血了,胸中不断收紧,唇舌干涩。 再受不得这样的视觉冲击,没志气的闭上了眼,弱弱地承担着他的洗礼。 眼睛一闭上,其他的感官便更加清晰而敏感。 他狂风暴雨般的吻,将她的理智全都挤出了脑袋,反正已经闭上了眼,索性伸出手臂缠上他的颈项,反正她想要扑倒他不是一天两天了,她也需要将她的想念尽数的在他身上得到回报。 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如此之久了,她一直把他当成遮阴避阳的大树,他是她的安全岛,他是她的温暖港湾,他是她唯一认定并迫切想要的男人。不管以后他与她到底会怎么样,总之,她也想要他,此时,现在,立刻,now! 或许是她的响应鼓励了他,或许是他的理智被她的柔情冲入了大海。 总之,程熙没想到平时对她如此柔情似水的他,竟会狂野至此,口中滚动的柔舌将她的大脑搅成了一团浆糊,再也没法思考,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的气息,他的喘息。 手脚也再没有了一丝力气,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随着他肆无忌惮的狂轰乱炸越来越热,想逃,可内心却又想永远这么下去。 一直到肺里再也挤不出一丝空气,他才猛然放开她,刚吸进去几口新鲜空气,干瘪的肺部刚刚得到了充盈,她都还没来得及睁开眼,耳边就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畔缭绕,“再来。” 纳尼? 程熙一愣之间,被他吸红的娇唇再次被狠狠的吻住,从来不曾见过他对她如此霸道的索取。 此时的滕紫屹已经不再有那些江山社稷、实力均衡的计谋考虑,也早已没了人前尊贵清雅的淡定温文,只有男人的征服欲望,只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更多。 第369章 特别的让你记住我一辈子 此时的滕紫屹已经不再有那些江山社稷、实力均衡的计谋考虑,也早已没了人前尊贵清雅的淡定温文,只有男人的征服欲望,只想要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更多。 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的强硬起伏不断挤压着她胸前的柔软起伏,将他体内的萌动撩得更是情难自禁,但滕紫屹不愿这难得的一次这么快结束。 一吸气,猛地将她推开些,闭上眼,僵着身子,压下冲上头顶的欲望,让视线清明了一些。 程熙被吻得红肿的唇上突然一空,正迷糊的寻不到方向,缓缓睁开眼愣看着紧闭着双眼的他,抿紧着薄唇,一张俊颜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好奇问,“你……怎么了?”这一出口,方知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娇媚软糯,轻嗲撩人。 他长呼出口气,温柔的将她仍拥进怀里,滚烫的脸贴着她同样炙热的面颊,沙哑着嗓子,丝丝热气喷洒在她的脖颈,“我想让你记住我一辈子。” 程熙身子一僵,随即心里荡开丝丝春意,刚刚略微慢下来的心跳,又再乱跳起来。她和他相处这么久了,误会很多,隔膜不少,虽然利益相通,却是两颗心永远不会跳动同一个频率。即便后来越来越亲密了,却也从未迈出过这一步,听了他的话,她慌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眼光滴溜溜的四处乱转,就是不敢抬睫看他。 她这……是要被吃的节奏么? 滕紫屹轻笑一声,只是嘴角稍稍叼了她的领口一下,再突然松开,她的锦袍便被扯得半开,从臂间滑下…… 程熙猛地闭上眼,窘红了脸,伸手就去挽留那弃自己而去的衣领,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声,身前是他结实的胸脯,程熙僵着身子,只觉得心都要跳出胸膛。 所有的感官瞬间被放大,所有的末梢神经都突然敏锐了起来,整个世界寂静无声,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急促、粗重、暧昧、撩人。室内的温度渐升,两人的体温也随之渐升。程熙所有的身体反应都听从了他的指挥,想要脱离他双手的操控,却是瘫软的使不出半分力气。 燎原的火烧到了头顶,程熙身子一颤,咬住自己的下唇,伏在他肩膀上轻喘,“滕紫屹……你……” “我什么?”他眼底的柔情搅拌着浴火,声音也是粗哑魅惑的,“嗯?我什么?” 程熙咬着下唇,羞红了脸,也只憋出了一句话,“你,你坏。” 滕紫屹扬眉轻笑,“那你喜欢么?”他想念她已经想念的太久了,越是看着她的羞涩难耐,眸子便是越黯,只恨不得将她整个人吞入腹中,以后再也不分开。 程熙只羞得无地自容,身子软得像没有一根骨头。 实在抵不住他这般的热情和熟稔,程熙在临门一脚前突然想起了什么,站直身,猛地推开他。 滕紫屹实在没料到软偎在他怀中的小人儿,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稍不留神,竟被她推开,后退一步,靠上背后屏风。 程熙迅速欺上前,反压住他,小手拽弄着他胸前的衣襟,踮着脚,噙着他的唇,轻轻一咬,望进他幽深如深海幽谷的眼,问:“你到底爱不爱我?” 他低眉,柔情地静看着她,抬手抚过被他吮得红透的樱唇,“到现在,你还不信我?” 她盯着他的眼不放,“不是不相信,而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爱入骨髓。”普天之下,从未想要得到一个她,胜过想得到这一整个世界。 如果不是这一次她负气的离家出走,如果不是她突然被江随云掳走生死未卜,他或许至今也看不清自己的真实内心,原来……他对她早已情根深种,他对她的在乎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他对她早已不再只是责任,更多了情和爱。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想承认,不敢承认罢了。 而这一次,他不得不认。 那随时都有可能永远失去她的痛苦,每一刻都在凌迟着他向来自制而麻木的神经。这短短数天之内,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失控,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次想要不顾一切。 不是爱入骨髓,如何会轻易发疯?不是爱入骨髓,如何会酸楚彻骨? 经过过那样的肝肠寸断和失而复得之后,他认了,他什么都认了。自己的心认了,以后有可能的非议和麻烦,他认了。 一切的一切他都认了,他对她早已动了情,他早已爱上了她,毫不夸张,情深似海,爱入骨髓。 程熙的唇角浮起一抹浅笑,眼里却带着丝丝酸楚,慢慢眼眶内浸上湿意,得偿所愿的这一刻让她感觉仿似在做梦。鼓起勇气踮了脚去含他的嘴,低声喃喃地继续追问,“那你会只爱我一个么?那你会永远爱我么?”原谅她的庸俗不堪,以往在看小说或者看电视剧时,听到这样的台词,她总会起鸡皮疙瘩,然后毫不留情地狂喷吐糟不走心的编剧实在毫无新意。 可是到了自己头上,到了真正付出了情感之后,她发现她也是一个最最普通的食色男女,像每一个坠入爱河的女子一样,她迫切地想知道,或者只是迫切地想从他爱的人嘴里听到,他是否爱她,他是否会只爱她一个,他是否会永远爱她! 他轻轻地揽住她,反吻了吻她,柔声道,“到如今地步,你仍不信我。这一切怪我,是我没有带给你足够的信心,是我没有更早一点看清自己的心,我认,是我没有更早一点珍惜你的心意,我认。但是,熙儿你听好了,我滕紫屹此生,只爱你一人,会永远只爱你一人。”他拂开她颈边的长发,将脑袋埋进她的颈窝,每一句每一个字皆是发自肺腑的情话。 怀中的女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从未想过他会对她有超出责任之外的情感。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早已脱了儿时的稚气,一举一动都异常的诱人,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郊外的那个破庙中,被毒发剧痛折磨着中的她,依然能对着他粲然微笑,眸光如水,目光坚毅。 第370章 我想欺负你,狠狠欺负你 滕紫屹永远也不会忘记,在郊外的那个破庙中,被毒发剧痛折磨着中的她,依然对着他粲然微笑,眸光如水,对着他笃定坚毅道,“滕紫屹,等有一天,我会让我们相爱的,如世上所有被歌颂被祝福被艳羡的爱情一样,你我抵死相爱,如胶似漆,生死不离。” 他永远也不会忘了那一刻的她,眸子清凉无比,那双眼那么纯净,那么美,视线灼灼的看着他,娇弱的身子里潜藏着他从未见识过的一往无前的勇敢,明明身体正在承受极致痛苦的她是那么的柔弱、那么的脆弱,可是神情却又是那么无坚不摧,极致的矛盾统一地糅合在她的身上,那样独一无二的模样,早已深深烙进了他的心底。 在那一刻,他心里就早已涌上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愫,他要将她永远护在臂膀之下,不沾染世间俗恶,让她的那双眼永远如此清莹,让她永远都可以保持这种认定了便勇往直前的赤子之心。 听到了他的承诺,程熙羞红着脸,幸福的微笑着,闭眼埋首在他胸膛,这一刻她盼了许久。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她遭遇的皆是痛苦和磨难,她承担了原不属于她的非议和折磨,她收拾的是御宸熙留下的特大破烂摊子,由始至终她似乎从未过过一天的好日子。 这个世界上的人,也似乎没有人是真心爱着御宸熙的,他们或者怕她,或者巴结她,或许报复她,或者背后算计她,却从未有一个人是真心的喜欢她,想要发自内心的呵护她。 她虽然有着尊贵的身份,有着至高的权力,更是唯一可以继承皇位的嫡长公主。可是,她的生命里却没有真情,没有真心,这是程熙被动接受这具身体,这个身份所最不能接受的一点。 如今,听着滕紫屹信誓旦旦的承诺,程熙满心的欢喜和满足,她知道至少她的真心换回了一颗真心,虽不能完全保证从此之后就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但至少这一刻,滕紫屹是真心待她的,这便已经是进步。其他的,她可以等,可以期待。 程熙脸红红地送上双唇轻轻吻上他的,小心翼翼地探出舌尖轻舔了他的唇畔…… 滕紫屹虽然很欣喜她的主动,但很显然对她这样生疏又慌张的回吻不满意,张开双唇无声地要求她的主动。 程熙乖巧地送上香甜的舌尖任由对方品尝,却又在他想要更多时顽皮地逃了回去,引来更加气势汹汹的猛烈追击。 几次亲热,她能几乎得出一个结论,滕紫屹的吻不管是温柔的或者是狂暴的,永远都带着不可一世的强横掠夺意味,这与他平常对她时的柔情似水不符,却和他一贯的为人非常一致。 表面上,位高权重、身兼多职的他,是那么的圆滑周到、有节得体,可很多时候,他眼眸底层却藏着独有的张扬狂妄,骨子里更是霸道强势至极。 只是程熙心中已经决定要将自己完全交给他,所以也不再顾忌什么,大胆地回应起来。 一个深吻当然无法满足长久累积地火热渴望,滕紫屹稍稍退开,继续攻击起她可爱的脸颊耳朵与线条优美纤细的颈子。 他的唇带着灼热的火苗所到之处让程熙感到一阵阵的热疼麻辣,所有的感官全都集中到了他双唇所触及的那一片肌肤之上……疯狂的感觉让她想要将他推开一些,但心中阵阵的空虚却又让她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头颈,渴望着更深入刺激的接触。 然而滕紫屹却忽然停了下来,捧着她的脸柔情中带着坏坏的笑,而后便只听到他涩声在耳畔吐着热气道,“熙儿,我想欺负你,狠狠地欺负你。” 程熙从他的大掌中挣扎出半张脸,偷偷瞄着他,嗫嚅着,“呃……能不能不要那么狠?”说完这一句,程熙只羞得全身都红透。 滕紫屹石化不语,继而畅怀,放声大笑。 程熙羞怯地不敢睁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可怜又可爱地发出无声的邀请。 等了片刻,却半响不见滕紫屹有进一步的举动。忍不住在心里埋怨,滕紫屹他不会没听懂她的邀请吧? 抱怨还没完,就感觉他捏着她的嫩白透亮的耳垂,而后含在嘴里咬了咬,耳边听到他低沉的笑声,含糊不清道,“我会尽量温柔……” 而后,忽然一阵颠簸,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就势翻了半圈,而后就见一个高大的阴影将自己的身形完全压下。 见她到了床上就躲着逃到了最里面,他长臂一伸就将她拖了回来轻轻压下,贴着她的耳故作轻松的调笑,糯糯的道,“拜堂成亲多年了,为夫一直未尽心尽力,这一次,得好好补……” 程熙红透了脸,双手捂住自己的双眼,羞怯的颤声道,“可是你说过会温柔的……” “嗯,温柔,尽量温柔……” 事后证明很多时候男人说的都是谎话。 “你骗人,呜呜呜,你一点都不温柔!”程熙捶着他的胸口,撅着嘴无力地指控。 “下一次,保证会比较温柔。”事后的滕紫屹又露出了温柔体贴的一面,一面替饱受蹂。>躏的她按摩四肢腰身,舒缓她的酸痛,一面信誓旦旦的哄骗着、保证着。 “你说谎。你明明说会温柔的,可我……我越求你,你还越用力!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是你太诱人了,我忍不住……”其实滕紫屹想说的是,你果真是妖精变的!根本不是他自制力不行,实在是……是个男人都无法在她身上控制住自己、把持住自己。更何况,他等了那么久,想了那么久,一经实现,确实有点丧失分寸。一想到刚刚的妙不可言,滕紫屹给她按摩四肢的大手就控制不住地往某处游去…… 第371章 她已经成为了他的肋骨! 全身上下几乎全被狂轰乱炸过的程熙警醒起来,迅速抓住被子滚了两圈,把自己包卷成一团,像只蚕宝宝一样,只露出半张小脸羞愤地瞪着滕紫屹,“你还想欺负我!” 滕紫屹先是觉得冤枉,但想到刚刚自己的手确实无意识的往美好的地方游走,顿时觉得心里郝然却又手下遗憾。轻轻地一个拥抱一把搂过眼前的这一大只蚕茧宝宝,亲了亲她那双羞恼中更添诱人的眼睛,笑道:“不欺负了,不弄你了,熙儿乖,为夫再给你按摩按摩。”说着就伸手去扯她的被子。 “不好不好,我不要你按摩了。”程熙瓮声瓮气地抗议,她再也不会相信男人的自制力了,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她再也不会当小绵羊,傻乎乎的羊入虎口了。 滕紫屹可怜巴巴的被踢出了被子之外,浑身上下只敞开着披了一件薄薄的便袍,强壮有力的胸腹部肌肉和劲瘦结实的肩背腰曲线全部展露无遗,色泽透着被汗水浸透后的铜色光泽,在一番用力之后,更显张力和魅力。 程熙卷了卷被子,闭着眼睛翻过身去背对他不看。内心却在嘀咕,他一定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对她使美男计,哼,她才不会分半床被子给他呢,身材再好,模样再俊都不给。哼哼哼…… 滕紫屹脑子里还在回味紧紧卷在丝被里的身子是如何的诱人,之前他就亲身领受过,可刚刚当真用身体感受时,发现远比他想象中的更加令他疯狂。玲珑曼妙的曲线每一处都恰到好处的贴合他的骨骼和肌肉,她那刚刚被热水浸泡过的肌肤细致无暇、滑不溜手,如同最纯净的暖玉,让他根本控制不住地用唇、用手,用每一处蠢蠢欲动的肌肤去细细膜拜,去深深记忆。 在那一刻,在一波接着一波的热血沸腾中,充盈心中的满足感,让他觉得他怀里的女人就是为他而生的,她和他的每一寸都契合的如此妙不可言,她和他的每一毫都互动的如此血脉喷张。 然而,再完美动人的胴体都无法与她动人的眼波醉人的神情相比。 明明已经是羞怯到了极点,但她还是尽量努力地响应着他的热情。她温柔的拥抱,她撩人的娇声嘤咛,配上她那动情沉醉的姿态,仿佛一张细密的大网将他紧紧网在其中,无法自拔,也根本不想生出半丝反抗逃离的欲望,只想要就这样永远地沉溺其中,沉沦,沉沦到底…… 他的粗鲁急切和情难自禁或许已经把她吓到了。但他忍不住,也不想忍,他后悔这么多年的时光虚度,后悔这么长时间的忍耐压抑,当怀中的娇躯因为他而滚烫撩人,他只恨不得将她狠狠地捣碎,吞入腹中,半点都不留,他压抑不住自己的冲动,只好将她紧紧地抱住彻底占有,让她在他的怀里嘤咛辗转,咬唇娇喘。 结合的那一刻,他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他拥有侵占了她,还是她包容吞噬了自己。只放大感官,觉得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完满”。像是长久以来的空虚忽然被细细密密、再无缝隙地彻底填满了,也像是久久盘旋在心底的冷寂就这样被融化在了温暖的山泉水当中。 在此之前,滕紫屹也有过几次发泄,都是与她,每一次都够他回味一年。可却都抵不过这一次,他之前都未想过床笫之欢可以让他感到身和心的无比快乐满足。经此一次,他明白了,他是可以死在她身上的。 何其幸运,他没有真的错过她;何其幸运,他竟然可以拥有这样美好的女子。滕紫屹根本无法想象,他以后的生命里,还可以有哪一天不再有她。她已经成为了他的肋骨,他的心脏,他的空气、阳光和水。 就着丝被,滕紫屹轻轻将她揽入怀里,轻柔地抚摸着她露在被窝外的柔顺墨发,看着她眼波朦胧一副倦极了的模样,不由得涌起阵阵疼惜,想着她刚刚尽可能地陪着他销魂数番,着实不易。她对他的这份情谊,这份心,他怎会不知? 就让他与她,就像她说的那样,他们真心相爱,如世上所有被歌颂被祝福被艳羡的爱情一样,他们抵死相爱,如胶似漆,生死不离。 哪怕随时让他付出生命,他也眉眼不眨,甘之如饴。 怀里的她垂着脑袋倦极了,神智迷迷糊糊,已经缓缓入睡。轻轻弄松她裹得太过严实,近乎有些闷气的被窝,轻柔地抚过她洁白细腻的肌肤上青紫交错的点点痕迹,忍不住阵阵疼惜,刚刚自己确实太放肆了些,难怪她会抱怨他。 滕紫屹随意套上衣物,腰间捆绑一番,便翻身下床,使唤下人准备好沐浴用具。待一切就绪,他取过一旁的披风,将沉睡中的她裹好,抱起,通过一扇小门,走到与后院温泉汤水相通的一间浴室中,解开披风,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入温泉水中。 这是一间将天然溶洞雕琢装潢而成的室内温泉,搭配上讲究的灯光设计和造型设计,使得温泉池内的水绽放出迷人的梦幻般色泽,旁边有独立的休息室和更衣室,是整个熙公主府中最为私密而又休闲的养身之地。出自于沈尔乔的手笔,和盗骊的精心雕琢。 当年沈尔乔发现后院有一处温泉眼时,就听从了她的吩咐,设计打造了那样一个大型的户外温泉园,当年沈尔乔到他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申请经费拨款时,他就已经有些不满和觉得铺张了。结果户外温泉园建成不久,她又不满足了,三番五次的跑到他这里游说,她想要一个室内的温泉,在原有溶洞的基础上改造一番,为了配合她说的要让这个室内温泉馆就造在她的熙坤宫之后,她的庞大奢华的熙坤宫又得往后延伸三进三厢了,费用着实惊人,且并无必要。 犹记得当时,滕紫屹大笔一挥就严词驳回她的提案,丝毫不给她面子,滕紫屹失笑,那时的他和她近乎于敌人一般,几乎每天都在博弈,斗智斗勇! 第372章 脑门上一个大写的“怂” 但是滕紫屹有他的考虑,此项工程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不说,一个小小公主府配备两处大型的温泉池,也实在太过奢靡,太过招摇,要知道这可是皇宫大内都没有的享受。滕紫屹思之再三,仍是不许,态度坚决,并无商量余地。 没有他的签字点头,她再怎么折腾,也飞不到天上去。亏得沈尔乔一再更改设计图纸,可是滕紫屹的一个不许,便谁都只能干看着。 骄纵刁蛮的她,向来就是认定了便一定要得到手的性子,忽而软磨硬泡、怀柔政策,忽而生气动怒、以权压人,三十六计七十二种手段轮番尝试了一遍,见他依然铁了心油盐不进。便越过了他,撒娇哭诉上奏到了女皇陛下案前。自从陛下处死了柳孤城大人,又棒打鸳鸯拆散了她与江随云,逼她屈从纳了他为驸马后,陛下内心深处总觉得对她有所亏欠似的,平日里都是想着办法尽量能够弥补她,碰着她肯主动进宫,并软言开口相求,哪还有不答应的? 陛下对她,儿时严苛铁面几乎不近人情,长大后又纵容娇惯几乎毫无底线,从侧面更使得熙公主的性子越发极端,为人做事不仅丝毫不考虑后果,本性当中的贪嗔痴更是爆发的毫无节制。 好在…… 经过了一次生死大劫,她得到了应有的教训,开始洗心革面。 滕紫屹将沉浸在往事中的神思从记忆中拔回,脱去衣物也跳入了温泉池中,驱动真气替睡梦中的她疏通经络,按摩四肢,希望一觉醒来后的她可以浑身舒服一些。 —————————————————————— 程熙一觉醒来望了望窗外,赫然发现竟已经是隔天早晨了。要知道她昨天昏睡过去的时候可是下午,她似乎应该是连晚膳都没吃的吧?难不成……她这是睡了整整18个小时?欧码噶……这就是纵。>欲的后果啊有莫有…… 不觉偷眼瞄了瞄自己仍然落霞满天的身子,浑身酸酸软软的,睡了这么久依然没有缓过劲来,不由得懒懒伸展一下。而后抱着丝被悠悠坐起,看到自己身上穿着熟悉的软缎睡衣,却早已不是原来那套,全身的肌肤爽滑干净,通体舒畅通达,根本没有黏。>腻的感觉,不由疑惑,难不成她……那个之后又洗过澡了?再低头看看怀里的丝被,左右看了看床榻,似乎连丝被和床铺都换了新的。 滕紫屹! 哦……滕紫屹,羞死人了的滕紫屹! 他居然还替她洗澡?他居然还铺床换被?他居然……居然还有精力做这些那些,他明明应该……应该跟她一样体力透支的呀! 这么一想,程熙又不可控制地回想起了昨天的一幕一幕,他的疯狂,他的强势,他带给她的旖旎和绮丽,都像是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一个场景一个场景重播回放,光是这么回想了一遍就够让她从耳后根一路羞红到脚拇指了。 不得不说,武功好的人,确实体力惊人呀,哪像她……? 改明儿,她是不是也得晨起跑个步啥的锻炼锻炼身体啊?这副弱不禁风,病西施一般的身子骨,她也真是受够够的了。 程熙正在肚里草拟自己的健身计划,门口突然传来一些声音,不会是滕紫屹回来了吧?程熙条件反射的一抖丝被,装模作样缩回被窝,闭上眼睛佯装沉睡。 原谅她就是具备乌龟体质,临到关头就缩着能逃则逃,完完全全的敢做不敢当,脑门上刻着一个大写的“怂”字,她也是醉了。可是她真的还没准备好怎么面对他呀。 或者,睁大眼睛望着他…… 跟他说“早上好?” 跟他说“你辛苦了?” 跟他说“我饿了?” 跟他说“我好累,还想再睡?” 怎么每一句,都好像足以让人想歪,足以让自己都YY啊?难道是她太不纯洁的缘故?嗷嗷嗷,程熙正满脑子桃花纷飞,耳朵却是竖的跟兔子一样,倾听着外边的动静。 “她还未醒?”是盗骊的声音? 从语气中就能知道此时的盗骊一定轻蹙着眉头,连嘴角都慵懒的挂着不满和责怪! 程熙充盈成一颗氢气球一般的心,突然被扎了一个小洞,嘶嘶的在漏着气,不一会儿就干瘪了一角。 “我一直都守在这里办公,没听到她有动静,想来应该还在睡。”相反的,滕紫屹的语音则是轻快有力,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你会不会太不节制了一点,你不清楚她的身体状况么?透支了你让我怎么给她补?” “……”滕紫屹没说话,估计得意飞扬的眉眼此时应该收敛了不少。 程熙伸了伸腿脚,揉了揉腰背,确实还有些酸疼,但全都在可控制范围之内,而且今早醒来,比昨天那会儿已经好了很多很多了。 程熙无声的在被窝里帮腔滕紫屹。 可很快熟悉的脚步声便打开内殿门走到床边,一双温暖的大掌轻抚过自己的脸蛋,而后她听到盗骊低声自语道,“还在睡么?怎么睡这么久?” 滕紫屹的脚步声很快紧跟进来,程熙原本想好马上装装样子就惺忪睁眼的,这一犹豫,反而不好马上睁眼,怕漏了馅,更怕以现在这副形象同时面对这两个男人。 滕紫屹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和面颊,语声中带上了忧色,“她……不会有事吧?” 盗骊冷眼瞧他,“有没有事,你自己不知道?还需问我?” 滕紫屹这一下彻底慌了,视线上上下下极快的扫了沉睡的她一眼,像是被人用针在心尖上扎了一下,利索的视线审视着她的小脸。 伸手探向她脖边动脉,他虽比不上盗骊的绝世医术,但是起码的医理还是通的。见她脉搏十分平稳,心跳也十分有力,脸色红润,其他一切正常,不禁心生迷惑,略偏过头看向盗骊,“她昏睡,会不会是因为余毒未清?我现在才想起来,她昨晚似乎并未毒发。” “余毒?”盗骊将一直停驻在它脸上的视线转向他,继而高深莫测的笑了笑,“如果我说,江随云将她的余毒几乎全清了,你信不信?” 纳尼? 第373章 小册子,你熟读了么? 盗骊道:“如果我说,江随云将她的余毒几乎全清了,你信不信?” 纳尼? 程熙原本只是想拖延个半分钟,来掩饰自己早已苏醒的行径,这一下突然很有偷听下去的冲动了,维持好甜美的睡颜,将计就计,继续装睡。 滕紫屹沉吟半响,才幽幽的说,“我发现我越来越搞不懂江随云了,他到底想搞什么?” 盗骊却是直视着他,平淡非常道,“不管他想搞什么,总之不会是善男信女。你不能被他这么表面手段给迷惑了。” 滕紫屹知道盗骊在担心什么,点头道,“我知道。我绝不会忘了他的所作所为。” 盗骊这才收回了盯视滕紫屹的视线,转而淡然问道:“我上次给你的小册子,你熟读了么?” “……”滕紫屹不语。 小册子?什么小册子?程熙努力回想,好像是有一本手写线装版小册子,当时这两男人还搞得神神秘秘的…… 盗骊懒懒道,“按日子推算,昨晚虽不是最佳时机,却也存在成功的把握。你……运用的如何?” 程熙竖着耳朵,不动声色间将偷听来的信息稍稍梳理,却怎么也搞不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敏感的耳朵却听到滕紫屹的呼吸似乎有些加速,屏气等了片刻但就是没听到他的回答。 盗骊久久等不到他的答话,倏地站直身直视着他的双眼,难以置信地迫问,“你不会就只顾着自己发泄,把我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全都抛诸脑后了吧?” 发泄?注意事项?成功的把握?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但是……滕紫屹发泄之后,能成功什么? 思绪百转千回,程熙突然一惊,难道说盗骊手写的那本小册子上,记录的是如何让她怀孕? 欧码噶…… 盗骊的那本小册子该不会是小黄书吧?难怪当时滕紫屹那么藏着掖着呢,原来是少儿不宜的呀,嗷嗷嗷…… 感觉到有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游走,程熙赶紧将装睡进行到底。 却听得滕紫屹叹气一声,似乎有些自责。半响后,才叹息道,“下次会注意。” 盗骊却是冷笑三声,“下次?好一个下次。” 滕紫屹也有些急,“事已至此,追究无益。你不如赶紧看看,熙儿到底有没有事。” 盗骊却说,“没有你这么毫无意义的折腾,她自然会没事!” 滕紫屹气急,“谁说毫无意义?说不定……就,有意义了。”说到后面,滕紫屹居然有点小结巴,想来一个大男人跟另一个男人讨论这些问题,确实是有些难以启齿。 可是盗骊可不是好捏的柿子,他冷眼睨瞧着滕紫屹,冷冷道,“没有我的襄助,你就是不可能成功。” “放肆!”滕紫屹彻底怒了。 程熙眉毛一跳,心想,她该睁眼了。再不然,这两个男人估计得打起来,却在这时,听到了殿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道高声禀报,“滕驸马,有急报。” 滕紫屹浓眉骤敛,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里已多了几分寒意。 他知道此报为何报,如果换成别的事,他倒不必急着理会,但这事他却不能不理。快速的扫了一眼盗骊,滕紫屹欲言又止。 盗骊了然的点点头,淡淡道,“你去。我照看她。” 滕紫屹歉意的再看了一眼她香甜的睡颜,而后转身快步而去。 听着滕紫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殿门被轻轻关拢,程熙就更不想睁眼醒来了。 紧闭双眼,依旧装睡,却听到盗骊柔和的声音慵懒的响起,“公主?” 程熙闭眼不动,他轻笑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早醒了。” 程熙心中暗暗一惊,狐狸and精到底就是“精”,他怎么知道她在装睡的?又怕他是在诈她,仍旧躺着不动,只听到他懒洋洋地威胁,“既然公主不想醒过来,那不如盗骊陪公主再多睡会儿?!” 程熙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开眼睛,看着他,果然看到他好整以暇的笑脸。虽然她知道他是在威胁她,但以他的性子,这种事他也不是做不出来的,她还是不要自找烦恼的好。 见她睁开眼睛后抿嘴不说话,盗骊微微一笑,柔声问,“你是不是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已经醒了?” 程熙不承认也不否认,一手抱紧丝被,一手撑着床板缓缓坐直,却引来盗骊贴身上前,为她堆叠枕头靠垫,好让她能靠得舒服点,他的细心之举,他淡淡药香的高大身躯逼近,让程熙更觉压力。 只见他俊雅的脸上淡淡一笑,自接自话,“我走进殿门时就已注意到你呼吸紊乱,不像沉睡时的平和缓慢,便知道你已经醒了。” 盗骊边说边搬了条圆凳坐在她床边,一句一言都像是在寻话题与她交谈,那种讨好她的姿态极其明显,程熙只楞楞地看着他,不置一词,她确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盗骊望着她的双眼茫然发怔,眼里闪过一丝诧色,不由皱了皱眉,怀疑道,“你不会真的有哪里不舒服吧?” 程熙笑了,瞄了一眼他不掩忧色的俊颜,开口道:“我要吃饭!” “吃饭?” 程熙点头,认真而无奈地复述了一遍,“我要吃饭,我饿了。” 却看到盗骊对她宠溺的笑笑,“好。”然后,就见他拍了拍手,像是变魔术一般,从殿门外鱼贯而入一溜的宫女,每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皆是美食,五颜六色,琳琅满目。 盗骊是有备而来的么? 还是他是她肚子里蛔虫? 闻到美食的香味,程熙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噜苦叫起来,那声响连一旁的宫女都听见了,明显脚步一顿,偷偷向她这边投来一瞥。 盗骊宠溺而温柔的对她笑笑,而后从衣架上取过早就准备好的披风,作势就要来为她披上。 程熙赶紧拒绝,“我自己来。” 盗骊了然的笑笑,还很体贴的背过身去,装模作样的去布置餐桌。 程熙迅速的下床,将披风裹得严严实实,确实她此时浑身上下依然彩霞满天,她自己看了都羞涩万分,要是被他瞧见,非羞得钻到地底下去才行。 第374章 世上竟真有怪力乱神之事 才裹了个披风的功夫,宫女们就布置下了九菜一汤五糕点的豪华宴席,放下两副精致的碗筷食具就又鱼贯而出,整个过程安静有序,连碗筷的碰撞声都完全听不到,简直就是培训过的五星级酒店服务标准呐! 程熙看着盗骊已经坐在了餐桌旁,便也小心翼翼地落座。 座位离盗骊的很近,虽然有点不自在,但她也没好意思把椅子挪开,公然与他疏远,郁闷之下决定埋头苦吃,速战速决,然后随便找个理由避开他。 她实在快受不了他那双漂亮的狐狸眼装着深潭一般的情意就这么柔情万丈的看着她,她并不傻,她当然知道他对她是什么心思,她连点破、而后拒绝他的勇气都没有,可同样的,她更没有婚内出轨的勇气呀,所以她只能装傻,只能逃避。 躲过一时是一时,真是悲催。 盗骊则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一边吃一边给她布菜,一边逗她说话。好好先生、柔情丈夫的角色定位让程熙都觉得他那关怀备至的举动有些过分亲昵了,但人家也没干任何出格或者逾界的事情,只好忍了。 “这是东雍的特色菜脆盐鸡,脆而不腻,你尝尝看是否合口味?” 程熙啊呜一口咬了一块,看盗骊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于是回道:“很好吃。” “桔香老鸭煲也不错。”程熙的碗里又多了一块烧得软糯肉嫩的鸭肉。 “也不错。”程熙边吃边评价。 “全麦甜羹……”又来一大勺。 “嗯?怎么是辣的?”程熙疑惑的又舀了一勺到嘴里,“不是说全麦甜羹么?” 盗骊笑着递过一碗刚刚放凉的清汤,可程熙却是看了看,并不接,而是继续舀了几勺羹汤入嘴。 “公主不觉得辣么?” “还行。”程熙边吃边吐吐舌头,确实有点辣,但是却也很尽兴。 盗骊笑着将捧在手上的清汤搁到一旁,看着她一勺一勺喂入嘴里的羹汤,眼中一闪而过一抹异样光彩。 以前的熙公主,可是半点辣都沾不得的,曾有一位刚调入熙公主府的民间大厨,不小心在特色烤鱼上添加了一点辣椒,被辣红了脸的熙公主当场就下令将那名大厨杖杀。 可眼前的她,嘶哈嘶哈的,越辣吃的越是津津有味。 奇。 盗骊对于自己的猜测已经不需要再多验证了,他现在好奇的是,她是如何做到的?明明仍然是原来的熙公主的皮囊,明明还是原来的长相,甚至连身体上的气味都是原来一模一样的。可是内里却被换了一个灵魂,这实在是激起了盗骊的好奇心。 世上竟真有这种怪力乱神之事? 一边心思百转千回,一边不停歇地继续给她喂食。 程熙实在是能给的面子全都给了,她饿扁了的肚子不应该暴饮暴食的吧?于是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说,“我饱了,我吃不下了。”犹记得上次滕紫屹喂她吃水晶蒸饺时,就是因为不小心一口气吃太多,才被他牵着溜了好几圈的熙坤宫,这一回他不会是想如法炮制,再让她吃撑,好再逼她溜圈吧? 她可是想速战速决,赶紧离他远远的,可不能花前月下又跟他孤男寡女单独走在一起呀,所以绝对不能上当。 盗骊一笑,随即停下了那双不停夹菜的筷子。 程熙看了看他的碗里空空如也,不觉提醒他,“你也吃呀,快点吃。”吃完了,赶紧撤,你不撤,大不了我溜。 盗骊却拿着筷子别有所指的看着她道,“不着急,美食不必急着吃完,慢慢一口一口边吃边研究才更有味道。” 那充满侵略性的眼神,配上他柔情万丈的笑意,一刹那让程熙几乎怀疑他说的美食就是自己,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一肚子刚吃下去的东西反酸的差点倒灌出来。 “既然吃饱了,那就开工吧!”盗骊漂亮的狐狸眼眯起来,笑笑说。 “啊?开工?”开什么工? “既然公主已经接收了滕紫屹,那就代表已经接收了现在这个身份。所以落下的文治武功、经史子集得补上,该知道的国内国外、四国九州事项,也一样都不能少。”盗骊那双狐狸眼此刻的笑容只能用阴险来形容。 紧接着,盗骊又是拍了拍手掌,这一次应声进来的不是一排端着美食的宫女,而是一溜捧着书籍的女官,很快窗前的书桌上就被堆积如山,程熙眼看着方才还对她宠溺柔情的盗骊,此刻活脱脱瞬间PS成了严格教官,恨不得教鞭在手,天下我有的模样,不由一阵胆寒。 她这是又要回到前世高三备考前的黑色六月生活了么? 不由得,程熙心存侥幸地指了指那一书桌的书,再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疑惑地回过头看看他,小脸上堆满了愁云惨雾。 结果盗骊回了她一个不容商量的眼神。 程熙愤怒了!他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的,他明明是设计好了一切的剧情,然后让她配合演出而已。先用美食收买住了她的胃,让她吃人嘴软,然后就开始压榨她的脑力和体力了。 “或者公主殿下认为当这个长公主就只是享受美食、享受美男这么简单,那不如……继续享受?”说着,盗骊就懒洋洋的抽着自己的腰带,旖旎的靠近她,“反正,我也正求之不得。” 程熙看着他说变脸就变脸的魅惑妖娆模样,配上他那追魂夺命全靠腰的完美身段,迅速而果断地举起一座五指山,认真道,“书山有路勤为径,读万卷书,成人上人!我爱读书,就像老鼠爱大米。” 盗骊点头微笑,孺子可教的看着她,慢悠悠将刚刚解开的腰带再次系好。 程熙撅着嘴巴挪到书桌旁,屈服了。她就这样轻易的屈服了啊,啊啊啊。 女官唤来几个宫女将残羹剩菜收拾干净,又重新送上八色点心和一壶茶水,再次无声无息地退下。 盗骊正襟危坐,扫了眼赌气杵在那的她,然后用眼瞄着自己身边长椅的空处,“过来。” 第375章 难怪滕紫屹会又气又急! 程熙仍仇视地盯着一书桌的书籍,绞着手指,站在原地不动。她抵触,她痛恨,上辈子的她虽算不上学渣,但也绝不是学霸,她喜欢念书,也喜欢做题,更喜欢新奇的知识,但是不知为何从小到大每逢大型考试她就会发挥失常。经历了人生最黑色的高考,再次马失前蹄的她,自此之后最讨厌就是看书了。因为这对于她来说是挥之不去的阴影,一直到了高考结束多年了,每逢高考月她还会月经失调。 盗骊却是取过最上面的一本,悠悠然问她,“公主知道,滕驸马因为什么急报而匆匆离去么?” “为什么?”程熙是真的好奇。她知道滕紫屹素来遇事从容有握,淡定自信,可刚刚他匆匆离去时的步伐明显仓促而急切,想来此事必然不同寻常。 盗骊不语,仍然用眼看了看他身边的空位,示意让她过来。程熙只得乖巧地挪着步子走过去,顺服地坐在了他身边,再问,“为什么?” “因为东雍的使者团入京了,国书已经递交到了女皇陛下的龙案前。” 程熙诧异,“东雍的使者团?” 盗骊清冷一笑,深幽的眸子明明暗暗,阴晴不定,漂亮的狐狸眼一闭一睁,而后淡然问,“你知道东雍使者团的主使是谁么?” 程熙摇头,她怎么会知道?忽而,她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道,“难道是……江随云?” 盗骊笑笑,“公主果然冰雪聪明。” 程熙一拍桌子,“那家伙现在光明正大入了京都?还是以东雍使者团主使的身份?” 盗骊点头。 “他来做什么?” 盗骊眉头微微蹙着,许久不得舒开,幽幽道,“他代表东雍来与女皇陛下达成和平建交,这一次,他给出的诚意十足,而司空氏又已落难数年。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女皇陛下都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程熙愕然! 江随云好快的手脚啊,她从天机岛回到熙公主府之前,他还以天机阁阁主的身份,与滕紫屹他们斗智斗勇,险胜之后窝藏在了一座小岛上蓄势待发。结果她才刚回来,他就以东雍太子兼使者团主使的身份大摇大摆的进了京都了?! 这样令人猝不及防的高效率,着实会让人乱了阵脚。他这一招玩得高妙啊!难怪他要提前乔装潜入京都了,真正的目的原来是这个,而中途撞上她,根本就是意外收获,借机彻底打乱滕紫屹和盗骊的防守节奏,乱了他们的心智,混淆他入京的真正目的。 如今,她的利用价值渐小了,他就卖了她一个人情,将她送了回来。 丫丫的,真正的城府和腹黑,原来是这么玩的啊? 如今,滕紫屹和盗骊为了能寻她回来,哪里还顾得上阻止他入京入宫? 一旦国书顺利递交到了女皇陛下的龙案前,这就已经上升到两国间的大事了。盗骊的能力或许会鞭长莫及。江随云这是完全让盗骊吃了一个大闷亏,也捎带着敲打了滕紫屹! 难怪滕紫屹会又气又急! 也是,这样的国家军略大事,女皇陛下肯定是会要征求滕紫屹的意见的,难怪他走得仓促而又着急,毕竟他的一个意见影响的可能就是以后四国九州的走势和格局了。 以前的滕紫屹或许能够做到公正无私,完完全全以大局为重,可是经历了这一次绑架掳走事件之后,滕紫屹对于江随云势必会有个人情绪,到时他会如何谏言? 是一如既往站在女皇陛下这一边,还是站在程熙和盗骊这一边? 程熙自然也知道盗骊在忧心什么。江氏父子篡位夺权、霸占了大半个东雍已经成了不可更改的事实,可是西凉女国作为四国九州之内的最强国,一直都不承认江氏父子对于东雍领土的统治资格,这才给了盗骊夺回社稷宗庙的信心和可能。 盗骊的皇兄在东雍国内与江氏父子隔江而治,虽然势力在被步步蚕食中,但至少还是保留着一个流亡政府的种子在的,一旦天势所归,迅速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盗骊自己则委身在熙公主府内,借助一切资源囤积自己的力量,拉拢一切可以协助自己的军力、物力,以备日后一战。 可若是在他发起反击战之前,西凉女国承认了江氏父子在东雍的统治权,势必其他两国也会随即承认。那么,江氏的统治在国际上就有了合法性。 而在东雍国内,这几年江氏父子尽力拉拢了诸多老臣旧将,善待大儒名士,尊重贤才乡望,接连推出的几项休养生息的仁政仁策也收买了不少民心,东雍上下对于司空氏的怀念和忠诚早已日渐薄弱。 如果在对外关系上也能得到宽松的外交地位,他们江氏将彻底坐稳东雍的江山。到时,即便盗骊有能力杀回东雍,重夺政权,可能安居乐业的老百姓和步入正轨的大臣良将们也不会欢迎他的回归。民心所向,是最大的基础,如果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盗骊都失去了这一支持的局势,那么这一战或许连打的可能都没有了。 司空氏在江氏的稳妥运作下,已经渐渐淡出了政治舞台以及百姓的心目中。 江随云下了一招好棋啊。 而盗骊的复仇复国之路,则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同于程熙、盗骊他们与江随云有着私人恩怨和永不可磨合的矛盾,女皇陛下既然坐在了那把龙椅上,就肯定是以国家利益为出发点的。 十九世纪的英国首相帕麦斯顿说得好,“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如果与江氏所御的东雍建交,利益大过与司空氏所御的东雍,那女皇陛下就没有拒绝的可能。 现在只能看,江随云是否能说动女皇陛下,又是如何说动的。 “所以,面对江随云,公主必须将四国九州的形势做到心中有数。面对女皇,公主也必须熟知几个基本事项,否则若是在御前失言,事态就可大可小了。今日,我们就先只看这一本,可好?”盗骊将手中的书卷成一个卷轴,看着她的侧颜,柔和道。 第376章 为小命奋斗,责无旁贷! “今日,我们就先只看这一本,可好?”盗骊将手中的书卷成一个卷轴,看着她的侧颜,柔和道。 “好。”程熙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乖巧地坐直了身子,靠近盗骊,凑近他手中的卷轴。 盗骊随即将手中卷轴微侧,让她可以看到书上的内容。 程熙瞪大眼睛看着上面的繁体字,头就有点大了,耐着性子跳过略过几个特别复杂的,拼拼凑凑总算是看明白这是一本记载四国九州历史、历代战事以及各国友好往来的书。哪个国家和哪个国家历来是休戚相关的,哪个国家和哪个国家如今是面和心不和的,四周九州各国国主的政治谋略以及各国国策对于周边国家的影响等等记录得十分仔细。 字体极为俊秀,是一手十分漂亮的小楷,虽然字迹端正,却也掩不住那每一笔每一划的笔酣墨饱,铁画银钩。程熙欣赏着这堪比名家的书法,睨视着他,“这是你写的?” “嗯。” 程熙看着那厚厚的一本书,内心泛起复杂的情绪,“这其实是你的整理本吧?专为了让我学习而特别做的?” 盗骊谦虚道,“诸事繁忙,仓促间整理的不充分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公主见谅。” 他说的轻松简单,可程熙随便翻动了桌子上的另外几本书,就鼻子慢慢有些发酸了,这些,这些和那些,全部,全部都是他写的,每一个字每一本都是他亲手所写。 这一沓一沓的,她光是看看就觉得很辛苦很累人了,更何况是写,是编呢?这背后付出的汗水和心血是惊人的。 程熙不知道他到底是何时开始怀疑她的,也不知道他何时确定她不再是以前的御宸熙了,但是这么多的书籍编写是需要大量时间的,也就是他从确定她不再是以前的御宸熙开始,就已经为她想好了退路。 他比她现实,他比她看得远,他看穿了一切,却微妙地帮她保守住了这个可能会要了她小命的秘密,但若是要让她从容自然的保守着这个秘密继续当御宸熙,就必须要在背后花苦功。 毕竟御宸熙性情的改变可能是死里逃生后转变了人生观,但是御宸熙儿时所学所会的,她不能完全不知。这并不是简单用一个“失忆”当借口就能搪塞过去的,因为程熙醒来之初为了掩饰自己的异常和心虚,并没有说过自己失忆了。 临到关头,遇到旁人怀疑,再拿出“失忆”来作为万年不变的穿越理由,并没有说服力。更何况,御宸熙的身份是日后要继承大统的人,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公开场合的一言一行更是会被不断放大,轻易不能出了纰漏。 万一被人抓住的小辫子,这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所有的皇室历来最重视的就是血统的纯洁,如果被一些骨灰级元老坐实,她早已不再是真正的御宸熙,那后果就天大了去了。 不仅是她的小命,连带着熙公主府上上下下所有的小命,估计都得拴在裤腰带上了。 盗骊是未雨绸缪,打算要给她恶补了。 为了谨防她穿帮,一不小心就丢了小命,他便任劳任怨,为她付出谋划了这么良多,却从不张扬,更无邀功,这样的男人,世间能有几个? 想到此,程熙忍住想要哭的冲动,挺直了腰板,严肃了表情,为了自己和身边人的小命而奋斗,这责无旁贷。 细看书册,权当是高考前的历史复习,盗骊为了让她看起来简单易懂,所有知识都是分模块,有详有略,突出重点,语言也经过了特意的润色,使得她看起来不会那么枯燥而干涩。 可这厚厚一本翻看一遍容易,想要短时间之内做到心中有数并牢记于心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所幸,当年的学习方法还没全丢,慢慢回想倒也渐渐熟悉起来。 捞过书桌上的空白纸张,先画好时间、国家的纵横坐标图,然后前前后后翻看书册,开始填写资料、事件和影响,坐标图的下面则是各类图表和表格。越看她就越入神,这个完全架空的时代,有很多事件其实是和她前世在历史书上看到的事件有雷同性的,像是在做历史简答题一般,每一个重大事件发生后,在后面填上“是什么,为什么和怎么办?”,然后写上这个事件的“经济意义,政治意义和社会意义”,还有“对个人、国家、社会的意义”,画好图表和表格后,她就将纸张递交给了盗骊,笑笑道:“能帮我个忙么?” “好。“盗骊看着从她笔下渐渐出来的各种圆、弧线和表格,先是一头雾水,尤其是她的字,他似乎绝大多数都看不懂,好奇之色溢于言表。 “你不问问我要帮什么忙,就答应?” 盗骊却是眼睛直直的仍盯着那些纸张,道:“不管是什么忙,盗骊都乐意效劳。” 程熙捂住那些图表,不给他看,微微笑道,“待会我给你讲解,你只许问跟这本书册有关的问题,看不懂的问题,别的一概不许问,因为你问了,我也是不会答的。” 盗骊纳闷的点点头。 程熙这才摊开那些图表给他看,先细细讲解了这个纵横坐标图的标记方法,然后开始仔细讲解如何制作这张图表,怎么最有效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盗骊越听越惊讶,几次看着她嘴唇微动,想要脱口问什么,都被她摇头制止。 讲解完了矩形图,扇形图,坐标图和三大意义表格图后,程熙就伸了伸懒腰,往椅子上一靠,喃喃道,“表格我已经给你制作好了,现在就需要你将它填写完整。喏,这就是你今天的工作了。晚膳之前交给我,应该没问题吧?” 程熙一个皮球踢回去,花费大量脑力和体力的人又变成了盗骊。要问偷懒哪家强?程熙自问当仁不让!嘿嘿…… 可盗骊却是毫无怨言,缓缓才叹道,“这样看,历朝历代所有事件再清楚明了不过了,而且想要军事就军事,想要贸易就贸易,又容易纵向、横向比较迅速发现问题。妙,实在是妙。” 第377章 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程熙笑道,“你先试着做做看吧。这是其中一种整理法,却是我最熟悉的一种,等到这张表格整理完了,还可以再缩减的,到时候我就当做小抄攥在手心,实在没辙或者记忆空挡的时候,还能偷偷瞄两眼,记忆、作弊两不误,棒棒哒。” 盗骊看着她狡猾的笑颜,无奈失笑,不得不凝视着她,脸带疑惑。 程熙看出了他的疑虑,马上伸出一座五指山,在他双眼前摇了摇,“唉唉唉,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旁的事情一概不问的喏。” 盗骊收敛起一眸子的疑虑和不解,盯了她一小会,接着拿起笔,就开始专心填写内容。 相对于程熙的拿起这本东翻翻,捧起那本西看看的百无聊赖,盗骊则是聚精会神。 靠坐在椅背上亦是腰酸背痛,程熙索性随手抽了一本册子,趴倒在一旁的软榻上,一手翻书一手撑脑袋,两条小腿交叠晃动,拿册子当科普书随意翻看阅读。 期间,有宫女进来添了热茶水,换了热糕点,奉上香炉,点上熏香,又默默退了出去。 寂静的屋中,只有他和她翻阅纸张的声音,熏炉缭缭,淡淡香气中,程熙不禁扯嘴角笑起来,觉得这样的岁月静好也是一种幸福。 人生有一知己,他们互相知道彼此最隐秘的机密,他们彼此作伴,这感觉真的不错。 趴在软榻上,双肘撑着托起脑袋,侧脸看向他,他目光凝聚,眉头微蹙地盯着眼前的书册和图表。程熙盯了他半响,他依旧是这个姿势,心中纳闷,轻轻起身,走到他身侧,探头看去。 盗骊往一旁挪了挪,程熙挤坐在他身旁,看了半响不由得揉了揉眼睛,凝视着桌上那几张图表,叹道,“哇塞,你的动作怎么这么快?”要不是这些图表是她刚刚亲自绘制的,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作弊了。她不过是百无聊赖的在屋子里闲逛了一会儿,在软榻上懒懒的趴了一会儿而已,他竟然就几乎已经快要将这张图表制作完整了,而且很多地方他还用了她的简体字。不由得更加纳闷了,“你怎么会写我的字的?” 盗骊却没抬头,手下不停,说道,“其实只要仔细比对,就能知晓你所写的字,对应的是哪个字,这个并不难。” 程熙却是靠在椅背上叹道,“这个比对确实是不难,问题是,你已经够忙了,还照顾我的字做什么?” 盗骊却是淡淡道,“你短时间内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精力有限。幸好你的这个图表很实用,只要做图表的人做得好,看的人是很省功夫的。你的身体,不适合太劳累。” 唔唔唔……程熙能说,她又被感动了么? 看在他那么努力勤奋的份上,程熙都不好意思再偷懒了。两人一人分了半张桌子,一人一支笔,皆在奋笔疾书。这一回,程熙取出的册子是她上辈子赖以谋生的本事,账簿。 可惜此时还没有复式记账法,都是单式记账法,看半天也无法大致明白一些收支的来龙去脉,而且没有好的报表格式,根本不能有效的分类分析,才看了几页就看得人头昏沉沉,完全无法把握到重点。 程熙想了想,去开门叫了东篱进来,让她帮忙找几个既识字又比较仔细的宫女来。程熙先设计简单清楚的表格,画好小图样,吩咐东篱拿大纸依样让宫女绘制,然后就是自己整理手头的初始资料,填制报表。 忙碌中的时间过得分外快,似乎感觉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可却觉得脖子酸,脊椎刺痛,站起身活动活动,才发现大半天早已过去。 东篱进来询问是否要传晚膳,盗骊才抬头看了看窗外,竟然天黑了,这才想起这一回不是他自己一人在做事,旁边还捎带上了她。他是那种一集中精神一天一夜不吃东西不休息都不打紧的,可是她的身子骨如何经得起如他这般的折腾? 真是该死!一忙起来,忽略了她了。 歉意地看了看她,竟发现她也完全没有闲着,一张又一张的纸张叠的比他还高。搁下毛笔,看向她捣鼓的那些纸张,发现比自己手头的那些图表更为复杂、难懂,再凝视一看她翻看的皆是最为深奥复杂的账簿,不由得更为惊讶,“你竟能看懂账簿?” 程熙拿脖子转圈,疏通疏通颈椎骨,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确实挺不好懂的,但好在我天资聪颖,冰雪聪明,没被难倒!” 盗骊诧异的咋舌,“账簿可不是人人都能看懂的,我当年也是花了些功夫才摸清了里面的门路。你竟看了这一会会功夫,就能上手?奇!” 程熙拉他起来活动,“好啦好啦,等我有了成果,你再来表示惊讶和夸赞也来得及。”回头则吩咐东篱道,“吩咐厨房,准备几样简单方便的,最好是一手拿着吃一手还能继续干活的那种。只有一个要求,快!” 程熙一边做着广播体操舒展筋骨,一边有点浑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一刹那间,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前世每年的会计忙季,那时候的她也是一边啃着面包就着泡面,一边通宵通宵的加班,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那是经常的事情,做的不好,还会被领导将报表直接摔回到脸上,然后点头哈腰,连说三声对不起,接着……就又是没日没夜的加班。 唯一的区别,只是刚就业时,是加班并帮忙为前辈买宵夜买咖啡,后来则是加班并吩咐实习生帮她买宵夜买咖啡…… 苦逼的日子,不堪回首啊…… 程熙神思飞回到了前世,忆苦思甜,便更珍惜当下。 盗骊则是追到门边叫回了东篱,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声后,就返回到她身后,有模有样地学着她的动作做起了伸展运动、扩胸运动、体转运动、全身运动……程熙做得一板一眼,而盗骊宽袖长袍,博带青衫,明明是一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却自然带着仙气,自成一道风景。 赏心悦目,秀色可餐,嗷嗷嗷…… 第378章 三分天注定,强求不得! 很快,东篱带着一溜的宫女便将晚膳奉入宫内,程熙定睛一看,又是满桌子的佳肴豪宴,拿眼看向盗骊,他则过来推着她的后背到了餐桌旁,很绅士地替她拉开了椅子,将她按坐在座,微微笑道,“不管忙什么,有多忙,饭还是要好好吃,觉总是要好好睡的。” 程熙笑着回头望他,“彼此彼此。别光顾着拿话说我,看你刚刚那种工作状态就知道那是你的常态,你平时一忙起来也是经常误了吃、误了睡的吧?共勉共勉!” 盗骊气笑道:“我们怎可以跟公主比。” 程熙笑道:“怎么就不能比了?就准你们为我废寝忘食,还不准我为自己殚精竭虑啊?” 盗骊表情微怔,唇角慢慢逸出笑,暖暖地凝视着她,神情认真的都有些过分了,“很高兴,你是我们的公主!” 程熙忽觉得有点酸楚,这么长时间的努力毕竟是没有白费的,她的人格魅力得到了认同,嗷嗷嗷……于是也同样暖暖地凝视着他,软声道,“谢谢你,肯接受我成为你们的公主!” 盗骊摇头轻笑,指尖刮了刮她翘挺的鼻尖,笑道,“吃东西吧,吃完还有的忙。” 程熙摸着自己的鼻尖有点惘然,刚刚他突然柔情似水的双眸似乎都快将她溺毙了,那亲昵的姿态令人无法用言语形容,这样的盗骊,除却温柔,似乎对她还产生了一种若有若无的依恋,这样的他真的跟他那清雅淡然、不近人间凡俗的样子很有出入。 程熙埋头苦吃,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盗骊真的对她用了情。可是,她已经有滕紫屹了呀,他的温柔已经是她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了啊。 丫丫的,她程熙有朝一日也要为桃花太多而苦恼,真是讽刺! 用完膳,正在喝茶,滕紫屹派了千山进来回道:“启禀公主殿下,驸马遣人来说,明日陛下请公主殿下进宫,早朝后想让公主殿下列席会议。” 程熙一皱眉头,看向盗骊,盗骊给了她一个安然的眼神。程熙定了定神,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好在她还有一夜的准备时间,转而问千山,“那么驸马呢?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千山躬身回禀道,“陛下留了驸马在宫中,还有诸位军机大臣皆候在宫中没有回府,想来是有要事相商。驸马说,今晚恐不能回府了,愿公主安寝。” 程熙“哦”了一声,便低头不语。千山弓着身子,不敢抬头,也不敢退走。还是盗骊向他挥了挥手,“你先去吧。” 千山这才行了礼,退出了熙坤宫。 程熙手握着茶杯,眼睛盯着看,心却已乱。“你说,这一个晚上之后,是不是就大局已定了?” 盗骊轻轻从她手中取走早已空了的茶杯,缓缓斟水,看向秀眉微蹙的她,淡淡道,“不管结局如何,咱们只做自己该做的和能做的,至于最终的结果,许是有三分天注定,强求不得。” 程熙抬头看向他,他说得倒是豁达和通透。可事实,绝非如此。 刚刚吃饭的时候,程熙就设身处地的想过了盗骊的处境,发现他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悲剧人物的设定。 如果说最终是江随云胜了,那么天下之大绝不可能容得下一个前朝皇子的存在,更别说让他躺在西凉女国未来女皇的床榻之侧日夜吹着枕边风了。这对于江氏父子来说,是天地之间绝对不能冒的天大的险! 欲让西凉和东雍世代交好,就必须拔掉盗骊这一横亘在两国之间,阻碍两国和平邦交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果东雍真的足够诚意,女皇陛下也很欣喜与东雍建交,那么为了彰显两国间的友好往来和世代亲近,最简单、最低成本也最有诚意之举,就是将盗骊交出去,这便是送了东雍一件大礼了,想必东雍一定是“礼尚往来”、“投桃报李”,那对于西凉女国来说,好处绝对是大大的。 到那时,作为一个前朝私生皇子的盗骊该如何自处?哪里才会有他的活路和容身之处? 退一万步讲,即便最终的最终是盗骊胜了。那么江随云或许败,或许死。这样,盗骊就真的赢了吗? 未必。 无论如何,盗骊都只是一个私生皇子,司空氏的宗庙和族谱里连他的名字都没有,一旦江氏落败,摆在盗骊面前的可能就是兄弟反目,祸起萧墙。抗战秒变内战,这对东雍更是一种无底洞般的摧残。 以盗骊的能力,或许他在胜利之初就可以将自己的兄长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死,但是盗骊能下得去这个手吗?如果他一朝心软,他便永不可翻身。毕竟从名分上,从背景上,盗骊都不具备继位大统的资格,所以他甘愿牺牲、忍辱负重多年,也不过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 嫁衣既已做好,裁缝也便可以卸磨杀驴了。要知道,以盗骊的势力和才干,怎么可能不引起他兄长的猜忌?九五之尊的抢夺,一旦对方在心底埋下了猜忌的种子,那你离死也便不远了。 到那时,作为对皇位有着最大威胁的私生皇子,盗骊又该如何自处?哪里才会有他的活路和容身之处? 天下之大,容得下一百个盗骊,却绝对容不下一个司空贽。可是,盗骊这个名字只不过是他委身于熙公主府内,为了不玷污他的姓氏而取的代号而已。人,尤其是他这样自负的人,是不可能用代号生活一辈子的。从最初,他选择暂时抛弃司空贽这个身份开始,之后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隐忍,不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光明正大的再拿回司空贽这个身份,抬头挺胸的活在天地间罢了。 犹记得,程熙第一次见他时,就觉得他明明一身傲骨,却傲得表里不一,那身骨气像是祭天时的供品,被他无奈而庄严的舍弃了,他之所以肯放弃、愿牺牲,是因为他有比尊严更重要的东西握在御宸熙的手中,被逼如此。那个东西,就是他的梦想,他有朝一日可以活在阳光下的梦想。 第379章 尽我所能,还你盛情! 程熙曾说,如果让盗骊引以为傲的东西可以发光发彩,他一定可以真正的神采飞扬,魅力四射。程熙当时就希望可以看到那样的他,在有朝一日的某一天。 可如果……这辈子都不可能呢?那是怎样的哀伤者和悲痛者? 程熙越想越悲伤,却也越想越斗志昂扬,虽然她文不成武不就,但是她既然拿盗骊当朋友,便必然想尽一切办法护他周全,哪怕全世界都想要让他死了干净,她也要从全天下的手中将他抢下来,活着继续折腾。 往日都是他和他守护她,如今也是时候该她来守护他了。 握紧盗骊斟茶的手,程熙沉甸甸的说,“盗骊,今晚尽你所能武装我。明早尽我所能护住你。我们一起加油!” 盗骊惨淡的笑笑,转而又故意伪装上他那慵懒散淡的神色,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尖,笑话她道,“小小眉头蹙得这么凝重做什么?公主明日是进宫见自己的母皇,又不是去上战场!” 程熙反握住他的大手,回了他一个温暖的微笑,但内心早已认清,明日之行,不是战场,胜似战场! 尽我所能,还你盛情! ———————————————————————————— 阳光从窗外洒入窗户,洒在寝殿的角角落落,程熙抬了抬有些沉重的睫毛,微微睁眼,发现阳光刚好从某个角度穿过只剩一条缝的帷帐,直射在自己的眼睛上,难怪会这么刺眼了。 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懒腰,抖开帷帐,赫然发现盗骊竟然还在伏案工作,天呐,他竟然一夜未眠么?还是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听到动静,盗骊搁下毛笔,抬头看向她,展颜笑了,“公主醒了?” 程熙每次早上醒来,都需要三到五分钟时间的缓冲时间脑子才能有所清醒,此刻亦是如此。她怔楞了半响,才想起来盗骊怎么会在自己的寝殿,再想起昨晚她自己夸下的海口和今日即将面临的考验,顿时什么缓冲时间都省了。 再低头看看自己竟然是和衣而睡的,明显是她抵不过困意,伏案睡了过去,盗骊将她抱上了床,他自己则继续孤身奋战到天明。 果然,关键时刻,她又是思想的巨人,行动的矮子了。 “该死!”程熙低咒一声,迅速的掀了被子,起床穿鞋,扑着跑到了盗骊的身旁,着急问,“怎么样,怎么样?临时抱佛脚还来得及么?” 正在这时,侧脸看到寝宫门口,东篱带着一圈的宫女正焦急的在走廊上徘徊,有宫女看到她总算是从床上下来了,赶紧提醒想将地面刨出一个坑的东篱。东篱往里一望,马上提着裙摆迎了进来,“公主总算是醒了。” “怎么了?”程熙见她神色慌张,刚刚苏醒的脑子也跟着有点慌张。 “陛下来了旨意,召见公主殿下即刻入宫呢。” “现在?”程熙心跳咚的一下,加快了节拍,看了看外面已经白晃晃的阳光,不由得也有点慌张,“现在,什么时辰了?” “公主别管什么时辰,现在马上洗漱更衣吧。陛下派来迎接公主的车驾还在府门口候着呢。”东篱边说边招进了那早已候在门口跟群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的宫女。 一群宫女将程熙推到了内室洗漱更衣,程熙马上配合的张开双臂,不摇不动当木偶,好让她们更方便的捣鼓她,嘴上却是抱怨,“那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弄得这么仓促、这么慌张?” “是我让她们在门口候着的。”盗骊在外间淡然道,她昨晚是累极了才撑不住沉睡过去的,她不忍心叫醒她,而且他知道分寸,不会真正让她误了时辰的。 “你?”程熙从内室探出半个脑袋,看向他,撅嘴笑他,“改明儿,我一定不会让你做我的闹钟,你这闹钟一准误事。你看看我现在这模样,全身拜你所赐啊!” 程熙的一头墨发正被四个宫女分别拿着木梳整理,这个在编辫子,那个在绾发髻,还有的在搭配发簪,全部忙得焦头烂额中。 盗骊看着她这滑稽的样子,不由得眉梢一挑,想笑却强忍着不笑,是谓似笑非笑。正在帮她梳头的宫女很明显没料到她会突然如此大的动作,扯着她的头发揪紧一块头皮,“啊,啊啊,痛痛痛。” 那宫女顿时吓得脸都白了,直接跪倒在地,颤声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程熙一手扯住自己的头发,赶紧回归原位,伸手扶起了那小宫女,“没事没事,你继续忙,我保证不再乱动了。”末了她还伸出一只手对他摇摇,告诉他,她现在忙得很不能陪他聊天了。 盗骊摇了摇头,失笑。末了,还是温柔道,“休息好,才能发挥好。公主平常心,不会有事的。” “好吧。”该来的终是要来的,她最担心的就是在公开场合露出马脚,这冒牌货的身份被人揭出来,不过这段日子程熙的性情转变想必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了,就算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可以靠灵活应变来推搪,最最重要的是,宫里还有滕紫屹,她只需要做到谨言慎行,少说少错就行。 今日东篱为她准备的是两套华丽的宫装,一套黄色织金长袍,程熙嫌这套实在太隆重,就选择了另一套比较素净的。白色的外袍上用金丝彩线绣着百花齐放,五彩的金比线在阳光下折射着温和的光泽,波光流动,仿佛将她包裹在霞光中,美不胜收。 一旁的小宫女甜着小嘴见机拍马屁,“咱们公主穿上这套衣服,真真的比仙人还美上几分!”周围的宫女亦是连连符合,啧啧称赞,不放过任何讨好卖乖的机会。 东篱在一边接过宫女递来的钗花,为她细致的装扮,一边抿嘴笑了,仿佛被夸奖的人是她一般,那种与有荣焉的模样溢于言表。 程熙坐在铜镜前,却是并没有多少心思细究自己的模样,拿出昨晚连夜做的小抄,仍在考前努力。 第380章 看我不扯裂你的冰山脸! 略微瞟了一眼看着东篱将她的长发高高耸起来匹配这套衣衫的华美,程熙马上阻止道,“头发别给我整的太夸张,头饰太重会影响我的脑容量的,简单些就好。” 东篱略略有点泄气,却是向来很尊重她的喜好的,放下刚拢起的云鬓,简简单单地梳理整齐,只是多加了些点缀的小珠花。 程熙看再不会有人在自己的头上捣鼓了,这才又探出半个脑袋问盗骊,“盗骊,今日入宫,你也去么?” 盗骊低低一笑,哀叹道,“陛下的旨意中,并未让盗骊同行。” “哦。”程熙将脑袋收回来,看向铜镜中的自己,握紧拳头为自己打气,一定可以的,是驴子是马早晚要拉出去溜溜的,她一定可以做到。 妆扮妥当,程熙左右开弓拍了拍自己的脸,给自己打气,这一举动却吓住了一旁的东篱和一干的宫女,纷纷受惊万分地下跪在地一个劲地比赛磕头,东篱更是放下木梳,直接抓住了她的手,急道:“公主,您这是做什么?您怎可自伤凤体?” “怎么了?”盗骊原本漫不经心的靠在书桌上耐心地等待着,听到里面的动静,也顾不得礼仪不礼仪的,直接冲进了内室。 程熙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被东篱抓在手中,脸上被自己拍打得有微微一点红,睁大了无辜的双眼抬眸望向同样目色关切的盗骊,呵呵傻笑了笑,“我没事。拍拍更清醒而已,呵呵。” 众人长吁了一口气,差点没被她这举动吓得背过气去。 盗骊无奈的闭眼,扶着额头,心累地走出了内室。 程熙这才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广袖罗裙,金丝腰带,华丽却不显俗气,素雅中又带着几分尊贵,实在是绝丽中添上了艳丽,既端庄华贵又仙气飘逸,乍一看连自己都快被镜子里的俏人儿给迷住了。 对着铜镜扯着面部肌肉练了练与这身衣衫相配的表情和笑容,觉得万无一失了,便迤逦款款走了出来。盛装的她,两手拢在袖中,轻捧在小腹间,端庄而清雅绝丽,配上她这皇家女儿才难得有之的尊贵典雅气质,完美的无可挑剔。盗骊看着她从内室缓缓走出来,慢慢走进窗外射入的阳光里,停下手中翻看书页的动作,呼吸突然一窒。 为了掩饰自己的失神,盗骊轻轻咳了一声,指了指一旁的餐桌,声音略微黯哑道,“时间再紧,也吃点东西吧。” “哦。”程熙拖着长长的裙摆坐在餐桌前草草用过早餐,又被东篱点上难得用上一次的胭脂,嫩白带粉的肤色将她浓黑的睫毛染得更黑亮了,俏丽的水灵模样又添上了一抹成熟和妩媚。搞得她都以为自己去参加的不是国家大事会议,而是相亲大会了。 由东篱陪着一起坐马车到了宫门外,下了马车,坐上轿子,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才被一群管事的宫女拥着进了勤政殿。 守在勤政殿门口,程熙一眼就看到了朝堂中最为醒目的滕紫屹,今日的滕紫屹也换上了正规的朝装,黄紫相交的暗纹华服,头发束得更高了些,戴上了金丝束发小金冠,正中镶着一粒游离着温和光芒的明珠,他清雅峻挺的脸因此而变得柔和了许多,不仅增添了他本有的凛然气度,更多了世家子弟才有的那一份儒雅和尊贵。 “是熙儿到了么?”上位的女皇坐得高看得远,一眼就看到了她那东张西望的样子,朝她慈爱的笑笑,而后对着一旁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女官马上扯开嗓门传召,“宣,长公主进殿。” 程熙深呼吸,稳了稳心跳,踏着红色地毯,盈盈走到殿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站在左边首位的江随云亦是抬眸看向了她那娇艳的容颜,当真是雍容华贵,绝色出尘,平静的心湖依然不可抑制地被投进了一粒小石子,慢慢漾开圈圈涟漪,盛装的她比平时显得成熟,也比平时更美得让人无法呼吸。可最令他动心的却是她身上仿佛拥有着一种力量,是可以消化掉她生命中所有的苦难,仍然留住那清澈宁静的容貌,依然保持那空灵如水的双眸。 让人情不自禁地便想要去守住她那一份清澈,那一份灵动,那一份赤子之心! 程熙一路迤逦而行,走到最前方,对着女皇陛下磕拜。朝堂上的文臣武将同样的对她行礼。 唯独有两人未动,一个是滕紫屹,见她进来,对她微微一笑,程熙还他一个微微一笑,而他身边同样一直紧盯着她的江随云依旧一副冰山脸,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或者说眼里根本就没有她。 哟呵,装不认识啊?装B啊,看我不扯裂你的冰山脸,敢上姐姐我的地盘来阴我黑我,你就等着被黑被阴吧。哼哼…… “东雍太子,这就是朕的爱女,长公主殿下,御宸熙。” 女皇陛下此言一出,江随云仿佛这才看到她一般,对她颌首行礼,“久仰久仰,贵国公主的凤仪,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程熙却是轻轻一笑,“久仰?本宫怎么觉得此时应该说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呢?” 江随云那张冰山脸也明显一窒。小样,在场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装什么大尾巴狼?这里的可都是西凉女国的重臣,有哪个不知道江随云曾经当过西凉女国的国师,还跟当年“年少无知”的熙公主有过一段交往? “熙儿?”女皇声音稍沉,叫住了她,雍容至尊的脸上柔和中带有帝王惯有的面无表情,轻轻责怪她道,“江氏现在已经贵为一国太子,有些往事便不用再提了。” 江氏?很好。女皇陛下的偏向非常明显。 程熙于是非常夸张地对着女皇陛下行了个礼,庄重道,“儿臣谨遵母皇圣旨。儿臣一定谨记,只有忘却过去,抹掉曾经,才能更好的展望未来。”接着,站直了身偏头看向江随云,笑道,“不知太子殿下是否认同?” 江随云的太阳穴抖了抖。 第381章 这…难道是放水的节奏? 程熙看着江随云一脸的郁闷,还要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嘴角上钩,心情大好。 江随云的身侧还站着一个武将一般模样的人,他见江随云面色冷沉,便挺身站了出来,对着女皇行了礼,而后说,“尊贵的女皇陛下,我们太子殿下出的智力题似乎贵国还未给出解答,是否是想岔开话题,放弃作答了?” 程熙冷眼瞧了瞧他,她自然是知道他这个时候站出来就是为了救场的,只可惜她程熙烧起来的场子,不是谁想救就能救的,睥睨的瞧着他,问:“你谁啊?” 那位武将倒是懂礼守节,回话之前先给她行了礼,而后才道,“末将褚志山,在东雍忝居兵部尚书一职。” 程熙微微笑着点了点头,笑里藏刀问,“褚大人,在你们东雍,是不是兵部尚书比太子殿下还大呀?” 褚志山明显愣住了,飘忽的视线在江随云和程熙的身上打转,“这……自然是太子殿下比,比微臣……” “哦~~~”程熙轻轻打断了他的话,依然笑得绵里藏针,“原来在褚大人的心目中还是有尊卑之别的呀?那么,本宫与贵国太子说话,是不是根本轮不上你来插嘴呢?你这样不识礼数,可是会惹我母皇不高兴的呐!” “这……”褚志山一张粗糙的黑脸明显白了白,侧脸看了看江随云,此时的江随云一直都是敛着眼,半睁不闭的,让人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珠,更别提眼神变化了。 一脸粗犷的褚志山却是个懂进退的,见江随云不表态,不但很识时务地没有强出头,还低头认了错,退回了原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既已服软认错,程熙得理却也饶人,宽容温和的笑了笑,两国相争嘛,万不能输了气度。而后趁机挪到了滕紫屹的身旁,用肩膀撞了撞他的肩膀,小声问,“现在什么情况?” 滕紫屹附在她耳边轻声道,“陛下的意思是已经答应了与东雍的建交,如今的讨论焦点则是,两国间友好协定的条款到底如何签署,双方已经据理力争了半天,依然互不相让,争执不下。江随云提议,两国进行智力挑战赛,如果东雍输了,便遵从我们给出的协议条款,但若是东雍赢了,那便得以他们东雍的协议条款为准。刚刚江随云就给出了一个智力题权当预热。” “赌这么大?”程熙狐疑地看了看江随云那一脸的冷漠和装酷,难道他这对智力挑战赛早已十拿九稳,胸有毛竹,胜券在握?啧啧啧,有可能。“咱们的条款呢?” “在陛下那儿呢。” “好。”程熙点了点头,瞄了瞄江随云的倨傲和淡漠,撇着嘴道,“那小子给出的智力题很变态么?连你也答不上来?” 滕紫屹摇了摇头,叹气道,“确实想不出来。” 哟呵!几天没见,涨能耐了啊。 程熙冷冷一笑,转而看向了江随云,扬着下巴,皮笑肉不笑地问,“不知太子殿下给出了什么难题呀?竟难倒了我们满朝文武?” 江随云却是并不看她,而是一直面向着女皇,淡淡道,“题目并不难。或许公主殿下能有解。” “哦?”程熙倒是真好奇了,“烦请太子殿下出题。” 江随云这才侧过脸,睁开了他那双墨蓝色的深眸,唇角缓缓扬起,“女皇陛下龙案上有一杯水,请公主殿下在不破坏杯子,不搅动表面茶水的情况下喝到底部的茶水。” 纳尼? 程熙歪着脑袋看他,眼底滑过了一丝迷茫,这……这不是她出给他的难题么?他怎么原模原样、照搬照抄的反送给她了啊? 这……难道是放水的节奏?既然人家摆明了让你占便宜,那便没有不占的道理啊。叫过恭立在墙根的一位宫女,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声,宫女匆匆跑走了,很快就拿回了一根芦苇管子,程熙拿着管子,慢慢走上了台阶,到了女皇陛下的龙案前,将芦苇管子插入茶杯,轻轻一吸,大功告成。 场下的众人虽然是看不清茶水被吸入嘴中的过程的,却也明白其中的原理,不由对她这个草包兼暴虐的长公主殿下有了星点欣赏之意。 程熙拿着吸管边吸茶水,边偷看龙案上的协议条款,越看越是心惊,难怪江随云要据理力争了,这很明显就是一份不公平条约啊,估计是出自滕紫屹的手笔,难怪他昨晚都夜不归宿了。 可是通观全文,程熙仍不满意,扔下了芦苇管子,程熙立在了龙案一旁,居高临下扬声道,“太子殿下,既然本宫已经答上了你的难题,不知太子能否回答本宫一个问题?” “公主请讲。” 程熙给女皇陛下使了一个眼色,征求她的同意,女皇那双仿似随时都会睡着的眼微微睁开,看了看她,停滞半响,而后点了点头。 程熙得到了许可,而后边缓缓走下台阶,边问,“不知太子殿下缘何突然想到要与我西凉建交呢?” 江随云的脸一直都面无表情着,此时看着同样面无表情的女皇,一字一句道,“贵国国力雄厚,经济发达,在四国九州之间的地位一直是超然的。女皇陛下又深谙棒打出头鸟的国政外交原则。南越强盛时,便出兵南越,对其敲打一番;北汉薄弱时,便扶持栽培北汉一把,以起到均衡三国,唯我独尊的总政方针。如今南越与北汉竟然背着西凉私自结成了同盟国,其心可诛。如果西凉坐以待毙,一味容忍,势必会让南越和北汉联合壮大,到那时或许东雍便会成为他们虎狼嘴下的一块肥肉,西凉焉能不是他们觊觎的饕餮盛宴?是局势撮合了东雍和西凉。当然,东雍全国子民对于西凉都怀着万分的尊崇之心和友善之意,对西凉兴盛的文化和艺术都是心向往之,这也促进了我东雍与西凉建交的决心。我东雍的诚意和善意,天地可表,皇天后土实所共鉴!” 我擦…… 第382章 为的就是保住盗骊的性命 这个江随云还真是好口才、好演技啊。瞧他那慷慨激昂,正义凛然的样子多能唬人?明明就是地盘受到了威胁的黑老大,怕被别的黑老大端了码头,来拜龙头老大求罩的事儿,却被他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好像还是西凉少了他东雍的襄助,就无法对抗南越和北汉的联盟似的。这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本事也真是没sei了,难怪他是使者团的主使呢,整个一蔺相如、烛之武附体啊,人才! 程熙心里思绪万千,神情上却是边听边点头,像是很赞同他那台面上的理由似的,等到他全部说完了,又等了等,确认他确实讲完了,才似笑非笑问,“太子殿下心里想的建交理由就只有这些?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江随云挑眉,点头,肯定道,“就只有这些。” “可在本宫的理解中,东雍太子殿下迫切想要与我西凉建交,首当其冲的理由怕是想要借刀杀人吧?”程熙突然语声变厉,冷冷的视线直直地射进江随云半敛着的冷眸里,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所有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皇室子女才有的威慑魄力更是不容忽视。 在场众人全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皆是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疑惑和不解,谁都不明白长公主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旁人当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哑谜,可是当事人的江随云,他怎能不知?他知道的一清二楚,知道的通透明了。 可是,江随云不愧是一身的好演技,表演自然不做作,神情到位不夸张。只见他略微睁大了一点半敛着的双眸,墨蓝色的深眸里逼真的闪过一抹诧异,“公主殿下何出此言?” 程熙却是冷冷一笑,“难不成,是本宫猜错了?” 江随云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怕是公主殿下听信了什么流言,流言自然是当不得真的。” 程熙却不会让他在这个问题上打马虎眼,让他用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就给蒙混略过,紧紧盯着他的双眼,不放过他地逼迫道,“那就请太子殿下亲口许诺,此次建交不论最后协议如何,只谈利益,不涉性命;只谈买卖,不涉杀戮。你……敢么?” 在场的文武大臣基本上的人都不知道她府上的侧夫盗骊的真正身份乃是原东雍的皇子,自然也就不明白她提出这样的一个条件到底所为是何。可是女皇陛下和滕紫屹却是知道的,所以他们很清楚程熙特意要在这个正规而严肃的朝堂上,不顾诸位大臣的非议和疑惑提出这样的要求,为的就是要保住盗骊的性命。 可是不管盗骊只是一个小小的以色事人的侧夫,还是一个前朝的皇子,他对于熙公主来说都应该不重要,对于西凉女国来说更是无足轻重,可有可无。而面对北汉和南越的南北夹击,妄想做大做强的野心,这时候的西凉却很需要东雍的友好,正想东雍很需要西凉的庇护一般。利益的统一性才是最牢不可破的同盟锁链。 程熙此时提出的这个要求,如果江随云一定不同意,极有可能一拍两散,那对谁都不好。 滕紫屹眸光深深地望着她的娇小背影,这个背脊挺直、想法大胆、做法干练的小女子越来越让他刮目相看了,却也让他生出一种越来越无法真正把握她的无力感。此时的她已然长出了自己的翅膀,且羽翼越来越丰满,他却不知道是欣慰还是担忧。 坐在上位的女皇陛下很明显有些不满,动了动嘴,想要岔开话题,将此事就此揭过。却被程熙一个恳求的眼神给堵了回去。程熙坚定地看向上座的女皇,恳求、哀求,夹杂着热烈的乞求,那清澈水灵的双眼里有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和笃定,仿佛这是她豁出一切也要务必做成的心愿一般。女皇从未从她女儿的眼眸中见过这样的火光和心意已决。 这是一个成熟人士,认定了一件事情,深思熟虑之后也要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勇敢和坚决。 欣慰她的公主终于长大了,女皇对她点点头,附送一个慈爱的笑容。江随云看到了女皇的态度之后,也知道此事怕就已无可挽回了,盗骊之事无法就此根除,虽然遗憾,却也不可就此死磕。毕竟此时的东雍需要西凉,胜过西凉需要东雍。回视着她的势在必得,江随云淡然一笑,声音平平,不掺杂任何情绪起伏,“两国建交乃喜事一桩,怎么可能涉及人命或者杀戮呢?公主殿下多虑了。” 程熙微微闭了闭眼,撑大了双眸瞪着人看可是很费神的,眼珠上下翻动了一下,要不然她都快变成斗鸡眼了。 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程熙心情更好,这才望着女皇陛下,甜甜的笑,“母皇,东雍太子给咱们出了一个难题,咱们是不是也得还一个难题给他,才算是礼尚往来呀?” 女皇陛下看着她古灵精怪的模样,微微点头,“正是这个理儿。” 程熙嘻嘻一笑,而后看向江随云,“太子殿下,如何?” 江随云眉梢稍一抬,“烦请公主出题。” 程熙抱胸,微微一笑,“请问,世上有什么东西,可以同时吞噬石头,移平山脉,腐蚀金属?” 江随云扫视了一圈众人,瞄了一眼滕紫屹,而后看向她,朗声道,“时间。” 矮油,不错哟。 “那请问,天上有多少星星啊?” 江随云看也懒得看她,“就像公主殿下的头发一样多。” 哟呵,不可小瞧哟。 “那请太子殿下用六根筷子摆出四个三角形,不知可否?” 江随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烦请公主殿下用四根筷子摆出一个‘田’字先,不知可否?” 哇塞,都会反攻了啊。果然是劲敌! 到了这个份上,明眼人自然清楚了,程熙此举就是在探知对方的实力和深浅,毕竟这次两国下得赌注也都不小,成败之间关联甚大,莫不可掉以轻心。探得地方虚实,才好回去做足功课。 第383章 她又不是三陪加地陪! 西凉这边的聪明人听出了门道,东雍那边的自然也有聪明人。江随云自己就是顶顶聪明的那一个,他回过味来之后,看向她的眼神便深了深,嘴角扯出一抹略带讽刺的笑容,“不知公主殿下还有什么想问的?” 既然对方已经识破了她的诡计,那就唯有见好就收了,于是转回身不再看他,爱答不理道,“没有了。”那骄傲的姿态,好像大家小姐看不上穷酸书生一般,能让人端端地生一肚子无名火。 好在江随云可是很能忍旁人所不能忍的,又是出了名的腹黑城府深。他的内心活动怎么可能放在脸上?唯有打落牙齿也要和血往肚里吞咯。 女皇陛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下令退朝。 散了朝之后,程熙笑着凑到滕紫屹的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嘻嘻。”那模样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向大人讨红包一样,厚脸皮,又一脸的阳光灿烂。滕紫屹捏了捏她的小手,宠溺的对她笑笑,“熙儿今日看来也是有备而来呀。” 程熙得到了表扬心里乐开了花,表面却做作的谦虚笑笑,“嘿嘿。” 滕紫屹看着她的笑脸,被感染的嘴角也浮上了一个角度。他余光瞄了一眼还在跟属下交代事项的江随云,转回脸看着她道,“离国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我陪你去御花园走走?” “好呀。”程熙雀跃的拉着滕紫屹的胳膊,便一蹦三跳的擦着江随云的肩膀,跑在了他的前面。 滕紫屹的大步却是停了下来,转脸看向江随云,淡淡问,“太子殿下,一起?” 江随云始终像是一座木雕一般站在他俩的身侧,半敛着的双眸盯着她的笑脸,还未开口。程熙便已经拽紧了滕紫屹的胳膊,娇嗔道,“叫他干嘛呀,无端破坏了咱俩的二人世界。走啦走啦。”说着就拽着滕紫屹走出了勤政殿。 女皇陛下确实有交代,让她带着东雍太子随意逛逛,以尽地主之谊,程熙答应了,可是答应了不代表就要去做呀。 她又不是三陪加地陪,让她陪江随云随意逛逛?他爱上哪凉快,就上哪凉快,她可没心思对他那张冰山脸。 可是,才刚踏出勤政殿,几位面生的大臣就叫住了滕紫屹,纷纷低声道,“滕驸马,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滕紫屹为难而歉意的看着她,程熙当然不依了,可是看着几位大臣皆是面露忧色,仿佛确实碰到了什么难事需要滕紫屹帮他们周详。在心底叹了叹气,仰起脑袋对她笑了笑,柔声道,“你去吧。我在御花园等你,你办完事马上来找我哦。” “好。”滕紫屹这边还依依不舍呢,那一边的大臣们却是等不及的就将他给拖走了。 程熙的身侧一下子空了,感觉身心都有点凉,所以说找一个事业型的男人当丈夫真的是很容易独孤和空虚。他那么忙,显得她好清闲啊,有莫有。 百无聊赖的自己一个人在御花园逛着,身后虽然跟着一群一群的宫女,却没有谁是能说上话的。 走到荷花池旁,看到池旁的凉亭中,坐着四五个莺莺燕燕,程熙虽不是有意偷听,却也听了个大概。 “舒悦妹妹,你真的要嫁到东雍去么?东雍这么远,以后咱们姐妹是不是就不能再聚了啊?” “是呀,我们都好舍不得你呀。” “可是我们宗女的身份,婚姻大事又岂是自己可以做主的?东雍太子前来求亲,陛下也准了。如果不是舒悦妹妹,便也可能是映月妹妹,或者琴湘姐姐了呀。” “可是,咱们西凉的郡主嫁到东雍怎么只能是侧妃呢?那多委屈呀!要知道东雍可是男尊女卑的,哪像在咱们西凉,男人皆是玩物!这让舒悦妹妹可怎么接受得了?” “这个确实让人有些难以适应,但是我听我母亲大人说,东雍太子长相俊美、一表人才,可是人中龙凤,天人之姿呢。听闻,他在东雍可是所有名门闺秀争相拜倒的人物,可能舒悦妹妹一见误终身,也便甘心情愿一心侍奉了呢。” “讨厌!人家愁都愁死了,姐姐们居然还拿人家打趣。” …… 程熙浑身一个哆嗦,你还真别说,这个御舒悦的声音又嗲又软,透着股千娇百媚的风韵,能把人的骨头都给泡软了,光看她那背影就知道是一个身娇体软的软妹子,这样的可怜人儿对于男人可是具有着一万点的诱惑力啊。 程熙在脑海当中自动填补身娇体软的御舒悦郡主,和横眉冷对的江随云太子,钢铁水泥扑倒面团棉花,这画面太违和,又太富冲击力,张力满满的,爆破力强大的不要不要的…… “公主殿下!” “哎呀妈呀,人吓人,吓死人你知不知道?” 程熙正YY得欲死欲活的,后脑勺上方突然传来这冷冷地一声,差点没把她吓出心脏病来。 江随云却是冷眼瞧了瞧她的身侧,嗤然一笑,“公主与驸马的二人世界呢?” 瞧瞧,瞧瞧这风凉话说的,要不是你突然来这么一出,能把大家都整的人仰马翻的么?还好意思问? 想及此,程熙顿时脸沉了,“你谁呀?居委会大妈呀?这么关心人家两口子的家务事做什么?吃饱了撑着,就多散步少说话!” 说着,程熙就折返身给他看背影,却一眼看到了凉亭中的几位莺莺燕燕居然个个桃心眼,直勾勾的看着她身后高大装酷的江随云。尤其是那个身娇体软的御舒悦,整个粉白粉白的小脸都红了。这没出息的不会是对那丫的一见钟情了吧? 她承认江随云确实长得人模人样的,在一众西凉女国那些略带脂粉气和阴柔气的男人当中,确实标新立异、独树一帜,男人味破表的就跟行走的荷尔蒙似的。但各位姐们也别整的跟这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这嘴挂哈喇子的母猪模样,是想一百种方法去丢人现眼呀! “嗯哼……”程熙重重咳了一声,那几位姐们才从丢了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 第384章 世界顿时清净了…一半! “嗯哼……”程熙重重咳了一声,那几位姐们才从丢了魂的状态中回过神来。看见她,纷纷拖着长裙走出凉亭,袅袅娜娜的站定在她面前,妖媚的弯腰行礼,笑盈盈的道,“参见公主殿下。” 而后,还没等她说一声“免礼”呢,就又争前恐后的拖着长裙绕过程熙,围在了江随云的身边,又是妖媚的微微弯腰,笑盈盈的道,“这位想必就是远道而来的东雍太子吧?我是琴湘郡主。” “我是映月郡主。” “我是……” “我是……” 靠,我去……丢人都丢到外婆家了。 好在,正牌的太子侧妃御舒悦倒还知道矜持,娉婷的立在包围圈之外,并没有主动上去抛媚眼勾搭,只低着头娇羞的看着落在地上的树叶,可身体的曲线却有意无意地凹得玲珑有致,浑身上下那一副“快来搭理我呀,快来搭理我呀”的模样,也是欲盖弥彰。 程熙扶着脑袋,累觉不爱。 算了,贵圈太乱,她还是去清净的地方自己冷静冷静吧。 “公主殿下就这么走了?”江随云面对诸位西凉贵女的热情,只是扯着嘴角,像笑又好像并不在笑,视线微微错开,抬睫看着她的背影正在离去,出言叫住了她。 可是他越是淡漠,越是让那些成日里偷腥玩弄男人的贵女们心痒难耐。 程熙见这些不争气的贵女们一瞬不瞬的盯着人家大男人看,那贪恋的目光像是要剥了他的衣服一般,心里一肚子的火当然朝着江随云发了,“不然呢?还得你批准不成?” 面对她的冷言冷语,江随云倒是一点都不在意似的,淡漠而疏离地道,“承蒙女皇陛下盛情,许两国联姻,本太子才能抱得美人归。所谓礼尚往来,我东雍要是不有所表示,怕是不妥。” “所以呢?” 江随云皮笑肉不笑,拍了拍手,他身后走上来四个少年,一色穿着白衣,身形挺拔,面容姣好,都只是十七八岁的样子,垂手而立,表情恭敬。 这……闹得又是哪一出? 却听得江随云浮着一抹假笑道,“这四人可是本太子进入西凉后,从各地慕名寻来的最红的头牌,琴棋书画不说,各种功夫也是调教的极好。征求了女皇陛下的意见之后,才千挑万选了这四人,小小心意,还望公主殿下笑纳!你们四个,还不给公主殿下请安!” 四个少年忙都匍匐在地,齐道:“奴才们给公主请安。” 虽然这些个少年个个都是唇红齿白的,可是程熙的脸却是仍不住的黑了。 江随云,好你个江随云,你玩我呢吧?嗯? 说这几个是头牌,那不就是……鸭? 那她是什么了?不就是……嫖? 你丫丫的,这还不算完,居然拿出女皇陛下来压她,意思是女皇陛下都同意赏她了,她不能违抗圣旨不是? 更更更令人郁闷的是,这四个可……可全是小鲜肉啊,瞧瞧这皮焦肉嫩,唇红齿白的小模样,全他妈是祖国的花朵啊有没有,可是西凉女国上上下下各州各县像这样的小鲜肉抄着皮肉生意的怕是遍地开花着,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在说西凉女国民风不正、男色横行,奢靡成风。拐着弯骂人,还不带脏字儿啊,嗯? 最最让人窝火的是,江随云骂的还真是实情。看刚刚那几个贵女看到好货色便不由自主露出的贪婪神色便可知平日里的生活是有多奢靡放荡了。或许以前的御宸熙正是这类人物中的佼佼者,可现如今程熙可不喜欢这一套。 他丫的想玩她是吧?还指不定谁玩谁呢! 于是,程熙用极其挑剔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这四个少年,轻柔出声道,“都起来吧,让本宫好好瞧瞧。” 四个少年乖巧的站起了身,程熙绕着圈子品鉴,一会儿挑起下巴瞧瞧,一会拍拍肩膀捏捏,最后绕到了江随云的身侧,用不轻也不重的声音,问:“太子殿下刚刚说这几人都是被调教过的,各种功夫都不错是么?” 江随云点头不语。 “那……有你功夫好么?”程熙轻轻吹了一口气到江随云的耳孔里。 很明显的看到江随云耳侧的那一片皮肤起了一层的栗子,怕是他此刻内心早已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只是仍维持着面色如常而已。 哼哼,不是拐着弯骂她是嫖么?好呀,那我就连你一块儿嫖了。 程熙此言一出,周围的一圈莺莺燕燕立马夸张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后又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个个装得比处女还纯洁。 唯有准太子侧妃御舒悦虽然也是大吃一惊,却只是面色一僵一红,并未作出夸张之举。 程熙欣赏的看了看她,而后走到她身侧,用肩膀撞了撞她的肩膀,坏笑道:“舒悦妹妹,改明儿嫁到了东雍,试验过之后,可一定要给姐姐我分享分享用户体验呐!看你未婚夫的那小身板,估计功夫不会差哟~~~” “公主殿下~”御舒悦这回是真急了,跺了跺脚,拿柔弱无助的视线勾了江随云的魂一眼,而后羞愤的跑走了。 御舒悦这一走,其他几个也都纷纷行礼告辞走了。 世界顿时清净了……一半。 江随云维持着的面无表情此刻也黑了黑,沉了沉。程熙却是不管他,看着那四个小鲜肉,问:“如果你们四个被我退货了,下场会如何?” “这……”四个小鲜肉齐刷刷的拿视线看向了江随云,那里面的眼神交汇,似乎颇有内涵呐。 敢情这四个不仅是货物,还是带着秘密任务的货物,她那府里各色人等、多方势力挤在一起,早就明波不断、暗潮汹涌,再添这四个进去,那就真成私炮坊,随时得炸了! 他们这四个求救的眼神一投注,立马啥啥都穿帮了,程熙抱着双臂好整以暇的看向江随云,“怎么着?太子殿下不如咱们凉亭小憩一番,让本宫看看你的眼光,到底是有多……差!” 江随云看了看她,并不说话,却是大步率先走向了凉亭。程熙对着他的背影,“切~”了一声,也随即入内。 第385章 原来是长期阴阳不调所致 早有宫女捧来了糕点瓜果,茶水蜜饯,程熙慵懒的靠坐在凉亭的栏杆上,让两个小宫女给她捶着腿,另两个小宫女捏着肩摇着扇,那模样要多纨绔就有多纨绔,要多装逼就有多装逼,而一旁孤身挺坐着的江随云则是双眼半敛,面色冷然,天然一副霸道总裁范儿,妥妥的张力侧漏。 稍作准备,那四个少年便在凉亭外的草坪上一字排开,御花园的背景万紫千红,又是瀑布假山又是绿草如茵的,这四个穿着一色的束腰白袍,清清爽爽,又被清风吹拂着,没有涂脂抹粉,不带丝毫风尘气息,倒很像是一个颜值爆表的偶像组合的样子,那随随便便一个pose,一个亮相,就是招粉无数的节奏呐!真真招人疼,真不愧都是头牌! 程熙却只是略微瞟了四人一眼,“那你们就拿出看家的本领,让本宫鉴赏鉴赏。” “是。”四个少年依命行事,并不怎么妖媚讨好的样子,干干净净的,可见江随云很会挑人。 草坪上,顿时有弹琴的,有吹笛的,有舞剑的,有舞扇的,四人各自为政,却也和谐统一着,好热闹也好养眼。 可程熙却是万花丛中过的,那样的姿色和才艺虽说上等,却也入不了她的眼。她佯装着欣赏的样子,却是转眼看向了持续装酷一百年的江随云,懒懒道:“听闻良家妇女若是有风尘气息,便会勾很多人的魂,而风尘女子若像是良家妇女的,往往能红到发紫。太子殿下挑的这四名小倌倒是很得这句话的精髓呢!改明儿,本宫也依照太子殿下的品味,送几个供太子殿下赏玩赏玩!只不知,太子殿下是喜欢有风尘气息的良家女子呢?还是喜欢像良家妇女的风尘女子呢?” 江随云低头喝茶,连眼皮都没撩一下,“都不喜欢!” “哟呵,果然难伺候!难怪太子殿下长了这么一张内分泌失调的脸,原来是长期阴阳不调所致呀。” 给程熙捶腿的宫女明显手上一顿,江随云正喝进嘴里的茶水亦是明显停顿了一秒才吞入肚中,黑沉的脸僵了又僵,锋利的视线倏地射向她。 程熙却是仰高了脖子,毫不闪躲的接受着他锋利的视线,他越凶,她越乐。乐到后面,他反而不凶了。就这样看着她,深深又浅浅,眸光中似乎带着蛛丝一般,黏着却又仿似没有。 程熙对他眨了眨眼,突然问,“如果两国协议商谈顺利,太子殿下何时会回国?” 江随云收回视线,低头喝了一口茶,饶有兴趣地把玩着茶杯,双眸又恢复了半敛不睁的深沉模样,“公主殿下这是想尽快轰走我?” 程熙夸张地捂住自己的嘴,“呀,太子殿下好睿智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江随云却是连不屑的眼神都懒得奉送了,冷冷道,“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两国已经达成了经济互贸政策。西凉缺少优良的港口,东雍缺乏上好的矿产,女皇陛下已经派了使者去东雍沿海一线实地勘察,本太子也会带人到各大矿区游走一番。怕是短期内不会很快回国。” “也就是说,我西凉女国祭天大典的时候,你仍然还在西凉国内?” 仿似有一根银针倏地穿过大脑,江随云突然睁开了眼,顷刻间又好像没事人一般半敛回了眼,不动声色地道,“不知,一切行程得看时间安排。” 程熙假笑,“哦,呵呵,这样啊,呵呵呵……” 程熙的回话很是敷衍,因为她的神思已经飘远了。从她端着一杯茶轻抿,低着头喝了半天,却是一口都未入嘴便可看出来她的走神。 听江随云话里的意思,那就是了。 西凉女国祭天大典的时候,江随云一定还留在西凉国内,而且他是故意的。他想方设法名正言顺的滞留下来,必然是要有所作为。想起那块天外飞石,程熙再偷眼看着他的侧颜,不禁心底怀疑,这个人,真的还会为了利益而那么残忍地要她的命么? 有些历史是不会因为有她的穿越和有他的重生而改变的,天外飞石必然如期而至,到那时他果真会借机拉她下台,让她步入死境? 心底惶恐又戚戚然…… 皇权诱惑和政治阴谋中,父子、兄弟都是可以兵戎相见,相互嗜血的。她,一个他恨之入骨的仇人,又算是什么? 程熙抬眼看向周围的优美风景,心底里却是各种复杂的情绪风起云涌,百转千回。她不能太天真,那一次他会放过她,或许并不是因为他对她动了真情,而是时势所迫,或者时机未到。永远不能相信权谋家有心,有情。否则最后落入万劫不复境地的人,就是自己了。 两人都愣住半响不说话,可是双方却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场面陷入了僵局。 四个少年早已表演完毕,一字排开跪在地上,却是无一人搭理他们。 “熙儿?熙儿?” 感觉到眼前似乎有手指在晃动,身子似乎有人在摇动,程熙这才从沉思中收回了神,目光聚焦,就看到了滕紫屹蹲在她身侧,一双温柔的眸子装满了关切,那样专注的神情里仿佛他的双眼看不到全世界,只能看见她,“熙儿,你在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程熙也柔情地看着他,眯眼一笑,“我在想你。” 滕紫屹揪住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微微笑了,捏着她的手,“对不起,让你久等。”而后,他站起身看向江随云,“也让太子久等了。” 江随云微微颌首,并不回答,一杯茶喝不完的喝。 滕紫屹却是大手轻轻抚上了她的额头,忧心问,“熙儿是否累了,怎么看着脸色不对?” 程熙下意识的摸上了自己的脸,茫然道,“我脸色不对吗?” “有些怔忪,还有些忧色。怎么了?” 完蛋了,完蛋了,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她刚刚想得太入神,忘了表情管理了啊,那不是全都入了江随云的眼了?他不会是知道她知道了什么了吧? 第386章 内心遭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程熙心慌了三秒钟,转而想,反正刚刚已经演砸了,不如更砸,于是抽噎了一下,呜呜呜道,“滕紫屹,你都不知道,刚刚你没来的时候,他欺负我~~~” “……?”滕紫屹看着她明显是装的样子,却是葱白的玉指颤抖着直指江随云的太阳穴,娇嗔可怜,假扮无辜。 江随云却是冷着脸完全当做没听到,不动声色间脑袋往后移动几分,让她的手指指空。 滕紫屹不接话,这还让她怎么继续往下演? 程熙于是放大了音量,抹着眼睛,声音拔高八度,哭得更加响亮,“啊啊啊,呜呜呜,嗯嗯嗯……” 滕紫屹总算是领会她的意思了,顺着台阶往下接,摆出一副严厉的样子,恨恨道:“熙儿莫伤心,小小东雍敢欺负我朝公主,为夫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程熙震耳的哭声随即戛然而止,而后睁着一双被挤出来的泪水浸润的如烟双眸,声泪俱下地指控江随云道,“他刚刚威胁我,说要是明日的智力挑战赛,我们西凉若是输了,就让我休了所有的夫侍,还……还让我下嫁给他!可我怎么可能舍得了你啊,驸马~~~我的心好疼啊~~~啊啊啊……” 滕紫屹听了,眉头蹙的越来越紧了,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可能?却看到她偷偷投过来的眼神,硬着头皮仍是陪着演戏,怒拍桌子道,“竟有这等事?!竖子简直放肆!” 江随云再冷漠的脸,此时也裂成一片一片的了,这都是哪来的欲加之辞?她到底是要闹哪样?江随云控制住不断跳动的眉头和太阳穴,只冷冷道,“我没有。” 程熙顿时又嗷嗷哭上了,指着江随云的眉心,抽噎着,“你看你看,他还不承认了。他刚刚就是这么说来着的,他不但要跟西凉建交,他还觊觎我,觊觎我的美貌,他还还还……觊觎整个西凉。他……我……我好怕呀。”程熙作势就钻进了滕紫屹的胸膛,戏演得都有些过了。 可滕紫屹和江随云都是聪明睿智之人,到了这个地步,也就明白她到底此举为何了。滕紫屹眉梢上扬,轻轻搂着不断抖动肩膀的她,内心却在失笑。他的熙儿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而江随云却是一脸的乌云压顶,一肚子的闷气咽不下却又没地方撒。 程熙见时机差不多了,便从滕紫屹的怀里挣扎了出来,怯懦的不敢抬头看江随云,胆小如鼠道,“太子殿下,你说你是不是在觊觎我,觊觎整个西凉?” 江随云冷冷道,“我没有。” “那智力挑战赛你输一个给我看看呐。” “御宸熙——”江随云近乎是咬牙切齿,面黑如锅底。两国大利这种事,怎可如此受她一顿假哭拿捏? 程熙马上就被吓住了,胆小如鼠的她嗷嗷大哭着又钻进了滕紫屹的怀抱,“你看你看,他还不承认,他就是想赢。他就是想赢了智力挑战赛,进而霸占我,霸占整个西凉。他好凶,我好怕呀。” 江随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正色道,“公主殿下到底想要如何,直接说吧。” 程熙瞬间神色正常,倏地站直了身子,一个旋身便威风凛凛地立在他的身前,睥睨清冷、气势骇人的目光与他目光直视,“本宫想要的很简单,第一,你不准动我的人,谁都不行;第二……”她举起两根手指头,突然装可爱,“智力挑战赛的时候让我一道题,就一道,如何?” 江随云的后脑勺挂上了一滴汗,脑门上画上了三条黑线,好半响,他都没表态,两只蝴蝶翩翩而入,美丽的身姿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紧张的气息充满了凉亭,江随云依然面无表情,清清冷冷,然后他道,“就依你。” Bingo! 而后,内心遭到了一万点伤害的江随云拂袖而去,孤高阴沉的背影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此时的心情很糟糕,糟糕透了。 可是程熙的心情很美丽啊,美丽的都能唱歌了,你听,“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呀好风光,白云也忙呀蝴蝶也忙……” 滕紫屹站在她的身后,无奈的笑着,轻轻从背后拥住她,嗅着她发丝的清香,因为她的快乐而快乐。 “熙儿刚刚说想我了,可是真话?” 程熙回头看向滕紫屹,当他那波澜不兴的眸光温柔如许的投向她时,她又连忙的闪躲,脸上不自然的烧起了红霞,咬了咬下唇,“嗯。” 滕紫屹轻轻笑了,“我也是。以前从不知晓度日如年是何滋味,如今却是深有体会。不好过啊。”他无奈的叹气道。 程熙倏地转回身,盯视着他,“是因为想我了,所以度日如年么?” 滕紫屹轻轻环紧她的纤腰,低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摩挲,亲昵的令人无法用言语形容,“昨晚,为夫归心似箭。思念一个人的滋味,仿佛病入膏肓,无药可治。” 程熙低着头,吃吃的笑了。她喜欢听他说情话,那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如此近如此温柔的在她耳边吟诵,让她有一种陌生的幸福的感觉,就像是你一个人在黑暗的丛林里迷路了太久,彷徨了太久,有人出现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将你带出那片丛林,山穷水复,柳暗花明,在那片丛林的尽头他还为你点燃了灿烂的烟花哄着你笑一般,这种幸福的来临超越了她的预期,让她的整个心如同是迎风破浪的帆一般,可以无比乐观的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谁许我一世安然,谁许我相濡以沫,谁许我相携到老。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停在你的生命里,如彩云追月,如花好月圆,他和她相遇了,相爱了,相守了,生活中便多了一份情致和惊喜,生命中便多了一份美好和憧憬。 程熙抿抿嘴,脸上微微露出一抹不自然,面对滕紫屹的甜言蜜语,心头溢出满满的开心和大大的幸福感,这么好的风景,这么好的景致,正适合谈情说爱,可他们遭遇的却都是正事。 第387章 嗷嗷嗷……吃货的福音! 看着女皇身边的贴身女官朝他们走来,滕紫屹松开了环住她腰的手,“看来国宴很快就开始了,我陪熙儿去换身衣服?” “哦……” 很快那个女官便站定在他们面前,行了礼,道:“陛下请公主、驸马赴宴。” “知道了。” 女官再一行礼便先退下了。 滕紫屹和程熙并肩而行,他道,“昨晚,陛下说,公主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也便要恢复以前的生活,以后早上要准备上朝。” “什么?”程熙惊呼,走得不远的女官被惊得转回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微笑点头,继续走。 程熙呵呵干笑了一声,然后压低声音,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也要上朝?” “当然,熙儿是皇储,向来也都参政议政,之前是陛下顾念熙儿的身体才免了一切朝务,现在也是时候恢复了。” 程熙哀嚎,“不是吧?就不能有一天的安生日子么?”穿越至今,她可是连一天的福都没享过啊,如今好不容易摸到享乐的边了,却又要让她每个工作日都天没亮就去上早朝,这还让人怎么活?怎么活??? “熙儿莫怕,一切有我。”滕紫屹看到一副生无可恋脸,也是微蹙眉头,他也不想她如此辛苦,可是她的身份是日后要继承大统的,有些事情他无法替代她,唯有尽力辅佐她。 滕紫屹的话语并没有安慰她多少,他能帮她处理掉所有的政务,但他能帮她睡懒觉么?他能帮她当木头一般杵在朝堂上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么? 她以为,她昨晚只是考前突击死磕复习材料,今天这考试一结束,她就万事大吉了。可没想到,今天这个不是毕业考,而是入学考!考完了试才是真正黑暗的开始……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直到被宫女们换上了一套便服,程熙仍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既然所有的事情都能让滕紫屹帮忙解决,那为什么就不能让他以一顶俩的上朝了事啊? 程熙摸着下巴想主意,或许盗骊能帮她的忙,他是大夫啊,让他开一张诊断报告,说她不宜操劳,最忌讳神思忧虑之类的,能摸一天鱼就先摸一天鱼再说。 对对对,就这么办! ———————————————————————————— “咚!” “咚!” “咚!” 皇城之上,响起了三声礼炮,巍峨的宫殿前,搭起了一个临时的露台,露台上三边围着黄色的幕布,一面敞开,正对着气势磅礴的整座禁城。 站在高高的台阶上,背景雄伟壮阔,整个繁华鼎盛的京都尽收眼底,仿佛位列云端的感觉,真的会让人产生一种坐拥天下的豪迈感和虚荣感。 程熙在这一刻有点小小的感受到,为何那么多人会为权势而迷失,又为何有那么多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爬上权力的巅峰,因为只有站在上面过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样一片无可匹敌的风景,轻易便能让人贪恋。 和滕紫屹执手走过九曲桥长,观赏着凌波荡漾,有戏水鸳鸯,亦有群鱼徜徉。 露台之上,已设宴席,他们赶到之时,女皇已经坐在主位上,她的身侧坐着一名俊美的男子,看服侍应该是女皇的新宠。他正贴心的为女皇斟茶手剥水果,而女皇则和江随云聊着天。 露天前方的空地上,一边搭建了一个临时的灶台,有三个人站在灶台后,看服侍应该是西凉女国的主御厨和两个副御厨。而另一边则摆放着一张较大的圆桌,圆桌上摆放着几个木箱,木箱的边际都冒着一缕缕的水汽,像是冰块被融化时散发出来的水汽。亦有三个东雍服侍的厨子立在圆桌前。 听迎他们入席的女官说,今天的国宴是相互招待的,我们给东雍使者准备了西凉特色美食,而江随云则带来了东雍御厨为咱们特别准备了海鲜全宴。 程熙一听,双眼顿时放光了,海鲜全宴?八两一只的大梭蟹?肥美带子的虾虎?原汁鲍鱼?大龙虾、三文鱼、红岛蛤蜊…… 嗷嗷嗷……吃货的福音啊。 也是,从昨晚盗骊给她看的资料中得知,相对西凉女国背靠大西陆,是个纯粹的内陆国家,东雍则是一个大面积领土都临海的国家半内陆半海洋国家。正如江随云所说,西凉虽然国富民强,军队实力雄厚,却只有北部几个条件并不优越的出海口,还要经常受到北汉的骚扰和洗劫。天然的优质良港更是一个都没有,而东雍却坐拥十几个天然的深水港,出海条件无比方便。也正因为此,两国才需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解下深厚的“友谊”。 可是,盗骊在潜入西凉的同时却带走了东雍几乎所有的造船技术人才,加上他这些年的经营和垄断,这个世界上最先进最牢固的造船技艺却掌握在一个完全内陆的国家手中。 一个临海的海洋国家,却要大量向内陆国家进口大型船只,这种感觉想来也知道,肯定相当憋屈。这是盗骊的命门和筹码,也是他立身于世的资本。 真没想到,盗骊是这个时代真正的技术性垄断人才啊。 大家都朝女皇陛下见礼,程熙也不例外,女皇只是扬起了手,面无表情的脸上似乎在微微笑,却又仿似根本没在笑,这种似笑非笑的深沉模样跟江随云倒是如出一辙。大家纷纷入席,程熙和滕紫屹被女官安排在左边首席,正对面刚好就是江随云。 江随云依旧没有睁开他那半敛着的眼睛,看到他们执手而来,相依而坐,仿佛看到了两道空气一般,拿捏着一只茶杯,便像是拿捏住了整个世界。良久,他才站起身,端着一杯酒遥敬女皇,四平八稳的声音不轻不重道,“此次国宴,既是相互招待,不如就请两国的御厨交换制作盛宴,权当交流互通,也好促进两国间的相互了解。不知尊贵的女皇陛下意下如何?” 女皇听了,轻飘飘的视线扫向了自己这一方的三个厨师,看见他们脸上面有难色,本想推了算了,却听到东雍这一边的其他几个使者在下面叽里咕噜,议论纷纷。 第388章 简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女皇听了,轻飘飘的视线扫向了自己这一方的三个厨师,看见他们脸上面有难色,本想推了算了,却听到东雍这一边的其他几个使者在下面叽里咕噜,议论纷纷: “我看女皇陛下不会同意,他们西凉女国虽然地大物博,却是可能连生海鲜都没见过呢。” “你看他们那三个御厨,都是一大把年纪的,古板守旧的很,怎敢轻易接受挑战?” “就是,自取其辱的事情,他们当然龟缩着,不应战总比输得难看好呀。” 吧啦吧啦…… 他们的“窃窃私语”,连程熙这样毫无内力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更别说像滕紫屹之流。果然西凉这一边的大臣们皆是面有怒色,敢怒不敢言,女皇陛下骑虎难下,便一挥衣袖,不愿败下阵来,威严一声,“不妨一试。” “好。”江随云遥遥举着的酒杯,先干为敬,而后看向自己那一边的三个厨子,淡然道,“谦虚求学,交流为上。” 那三个厨子立时跪地,齐呼,“是。” 女皇陛下不能丢了自己的大国风范,对方越是假装谦虚,假装谦卑,己方更要稳定淡然,从容不迫,便也淡然道,“就当平时切磋切磋,随意即可。” 西凉这边的三个老厨子应时跪地,齐呼,“遵旨。” 两位主公都说得云淡风轻的,仿佛只是一场厨师界的一次两国友好交流,但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场上的火药味,简直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程熙在心底啧啧,果然两国之间见面就是掐,在乎的就是面子。 西凉这一边准备的素材大致是一些鱼鸭羊牛,几乎以烤和炒为主,三名东雍厨子很快便摸清了门路,分工明确后,手脚麻利,一道菜完工,便有相应的宫人上菜,同时高呼菜名: 八宝野鸭,芫爆仔鸽,奶汁鱼片,五彩牛柳,砂锅煨鹿筋,一品官燕,绒鸡待哺,龙舟镢鱼,香烹狍脊,烧鹧鸪……等等山珍美味,皆不在话下,配上新沏的茉莉雀舌毫,真真是色香味俱全,简直人间享受。 而西凉厨子这一边,面对着仍被冰块生鲜保存着的海鲜珍品,也拿出了看家本领,各显神通: 凤尾鱼翅,绣球乾贝,干连福海参,金蟾玉鲍,白扒鱼唇,葱烧鲨鱼皮,琵琶大虾,烤鱼扇,蛤什蟆汤……等等海鲜美味,也是手到擒来,配上一壶杨河春绿,亦是味蕾的盛宴。 所有的食材都做好了,也让东雍的使者见识到了西凉御厨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可唯有一只大箱子,到了最后都未曾打开,三位厨子也都知道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那一只仍在冒着水汽的箱子,其实最开始的时候他们打开来过,只是打开了一下便又盖了回去,因为他们讨论再三,实在拿捏不下到底该如何制作那道食材,因此才放到了最后。 现在,逃也逃不过了,只见西凉主厨打开了那个箱子,水汽随即冒出来形成一片白雾,程熙看到他从里面拎出一样物体,银光闪过眼前,她正吃着金蟾玉鲍呢,依然眼前一亮,居然是三文鱼! 哇塞,美味哦~~~ 顶着巨大的压力,和内心的不确定性,主厨拿起了刀,银光闪闪的菜刀带出了程熙的口水,味蕾仿佛已经感受到了三文鱼片的娇嫩和甘甜。 然后……就看到主厨居然在剃鱼鳞…… 这……难道他要做炸鱼鳞? 刀光闪闪,银光闪闪,从主厨的手势中就可以看出他的功力。前世当中,有些厉害的料理师为了将剔除鱼鳞的时间省下,是从内而外将鱼肉切成薄片,如庖丁解牛一般,技术高超的料理师往往最后就剩一张鱼皮,然后将鱼皮的鱼鳞扔进油锅一炸,那松脆的鱼鳞亦是相当可口的。 可是当西凉主厨在剃鱼鳞的时候,程熙总觉得哪里不对,难道那老头根本就不会做三文鱼? 果然,主厨命令其中一个副厨起了油锅,看那样子是打算拿来红烧,或者蒸煮…… 那边的东雍使者顿时偷乐起来,窃窃私语,叽里咕噜,用根本全场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在那佯装轻声地咬耳朵: “没想到西凉女国自称地大物博,****上国,居然真的连三文鱼都没见过。” “你快看,他是不是马上就要把三文鱼拿来红烧了?天呐天呐,哈哈哈……” “你说咱们要不要好心提醒一下,那样制作三文鱼根本不好吃呀?” “别别别,留着看热闹。这次回去,咱们可有笑话可以说了。” …… 程熙听着他们不怀好意的讥笑,心底郁闷至极,这个江随云根本就是故意来羞辱的,他们沿海的居民经常吃海鲜,当然对于三文鱼不足为奇了。可他们西凉女国位居内陆,这个时代的交通物流又那么不方便,即便他们西凉也吃海鲜,那吃的也基本是干货,没见过三文鱼有什么好奇怪的?那你们见过可乐,见过咖啡么?见过汉堡么?见过热狗么?程熙正待发作,可是滕紫屹却站了起来,“启禀母皇,公主说她爱吃三文鱼,儿臣想亲自为她制作,不知是否会坏了两国比试的规矩?” 再看女皇,她的面容依然是面无表情的,可是神色却是非常可怕,可以说是杀气浓浓,她沉声问江随云,“东雍太子,你说呢?” 那一边一个劲叽里咕噜的几个使者一惊,立时不再说话,江随云缓缓站了起来,淡笑道,“哪来的两国比试?不过是各自献艺罢了。滕驸马愿意亲自动手,吾等荣幸之至。” 女皇冷冷的视线在看向滕紫屹时,脸色缓和不少,语音却仍是低沉,“那驸马便随意露两手,别辜负了东雍千里迢迢‘特意’准备的上好食材!” “儿臣遵旨。” 程熙眼睁睁的看着滕紫屹走出了座位,从主厨的手中接过了菜刀,那三个厨子即刻间跪在了灶台后,只看见他们高高的白色的厨师帽子,他们日夜伺候女皇陛下,知道这事可大可小,闹不好便是灭顶之灾,虽然有滕驸马挺身而出救场,但也极有可能事后丢脑袋,若不是灶台挡住了三人的身躯,怕是谁都看到了他们不断打摆的颤抖身躯了。 第389章 薄如蝉翼,玲珑可爱! 程熙扬起一抹笑,缓缓起身,绕到滕紫屹的身侧看他捣鼓,若是他也是错的,她也好近距离的提醒他,绝不能让江随云的奸计得逞。哼哼…… 只见滕紫屹走到了圆桌前,看了看仍冒着水雾的木箱子,里面还有一条三文鱼,便稍微安心不少。毕竟三文鱼,吃的就是新鲜,比试的就是厨子的手法的娴熟和快速。之前那一条算是被毁了一半了,于是利落的挽起了衣袖,将木箱子里的另一条三文鱼拿出放在砧板上,而后专注的垂着眼,手起刀落去内脏,洗干净,去头,沿着脊背,片鱼肉,厚度恰好。程熙站在一边也不闲着,指挥着那仍然跪着发抖的主厨,让他去捧出一些细碎的冰块来,还有提笼里的纱布,让滕紫屹可以将三文鱼装盘。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也有俗语云,夫妻同心其利断金。这两句话说的就是程熙和滕紫屹的配合默契,这行云流水的过程,仿佛他们早已演练过无数遍一般娴熟而时机恰好。 一盘鱼片摆盘的差不多了,程熙率先将最新鲜的那一盘送到了女皇陛下龙案前,乖巧甜美的一笑,“母皇,您尝尝。” 女皇陛下垂目敛眸,轻轻“嗯”了一声,却并不动作。 程熙马上领会了,拿起一片三文鱼,薄如蝉翼,在阳光下闪烁着晶晶亮的色彩,张口,含入,很快便露出了惊奇的表情,对着女皇,也对着众人举起了大拇指,“嗯,好吃,太好吃了。” 女皇陛下看着她如何吃三文鱼,轻皱了皱眉头,内心里对于吃生的鱼仍然是比较抵触的,但身为一国之主,她不能在东雍使者面前掉份,鼓了鼓勇气,拈起一片生鱼片,面色仍有些为难,却又不得不吃。 程熙突然拦下了她,转而面向江随云,嚣张跋扈道,“太子殿下既然拿来了三文鱼,怎得没有献上芥末?难不成想让我母皇吃了你们的东西闹肚子么?” 江随云装着明显一愕,凶恶不悦的视线立时瞟向东雍另一边的三位厨子,反应迅速的东雍厨子匆匆站出来,跪在地上就重重的以头磕地先拜上三拜,颤声道歉,“陛下恕罪,是小人疏忽了,小人该死,小人罪该万死。芥末在此,恭请女皇陛下品尝。” 看西凉女皇的淫。/威都把人家无罪无辜的东雍厨子吓成什么样儿了?人家这一跪一磕头,程熙这一边也便不能再就此发作,否则就会显得不大度,没有大国风范,唯有生生地吞下这口气,不善的视线看向一旁敛着双目,雕塑一般坐着,永远把玩着茶杯的江随云。 江随云却是持续装酷一百年,根本不把程熙那目光放在眼里,跟座雕塑一般坐在那儿油盐不进,越看越讨厌。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视线则全都看向了女皇,只见她缓缓夹起了一片鱼,沾了沾芥末,程熙在一旁轻声补充,“这个要放入嘴,含一会,然后便会有很奇特的感觉。” 女皇依言将鱼片整片放入嘴中,立时永远半敛着的双目圆睁,深邃的眸子里透出了惊讶,芥末刺鼻,辣入嘴喉,直逼双眼,有一种酒劲冲头的感觉,可很快却又像是被打通了心肺一般,回味起来,有种不可置信的奇妙。 女皇不可思议的看着那叠放在冰块上的鱼片,一片片薄如蝉翼,玲珑可爱,感叹道,“不错。” 程熙马上接了话,“那当然了,滕驸马亲自孝敬您的,味道怎么会差?”只一言,就把所有的功劳归给了滕紫屹。哼哼,根本不是你们东雍千里迢迢冰冻保鲜赶送来的三文鱼如何如何,而是我们滕紫屹手艺了得,最合女皇陛下心意才会如何如何。谁不服,你咬我啊~~~ 女皇何等精明?当然听得懂她的言下之意,顿时眉开眼笑,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朕的公主和驸马一样孝顺,朕很欣慰。”一副母慈女孝,天伦和乐的模样,将东雍那一片的所有人全都晾在冷风里干吹。 有坐不住的东雍使者想要抓程熙话里的小辫子来争辩两句,却被江随云一个眼神全线禁止了。 而后,所有人就看着女皇陛下慈爱的摸啊摸,公主殿下乖巧的笑啊笑,两人眼神交汇,心领神会,全场寂静和沉默围观中,就看着这女皇陛下和公主殿下你喂她一片,她又喂你一片的来回喂。而且这两人的动作又是那么的慢,连表情都是慢半拍放送的。 所有人看着她们俩吃三文鱼时,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忍不住的都已经在吞咽口水了。可是在场的所有人,她们俩不喊停,谁敢吭一声? 只能干看着,西凉这一边的还好,基本上所有人都是没有吃过三文鱼的,自然也就不知道那玩意儿到底是何滋味。可东雍那一拨的就不然了,看着那一片片晶莹剔透的三文鱼,脑回路里早就自动回忆起了入口时的娇嫩和甘甜,肚子里的馋虫全部出动,唾液已经不由自主地自动分泌了,可吞下去的却只有自己的口水,这看得见却吃不着的滋味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煎熬。 末了,女皇给了程熙一个示意,程熙乖巧懂事的笑笑,而后蹦蹦跳跳到了滕紫屹身边,两人你一盘我一盘的分别奉送到各位客人的桌前,所有人都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来双手接过。 两边的宾客一见到三文鱼都是急不可耐的大快朵颐,西凉这一边的想要亲身感受一下,这种从未吃过的东西,是否真如陛下和公主表情里展现的那样美味。东雍那一边的更是不用说,口水都快逆流成河了,唯有最快速度的吞入口中,安慰味蕾,才能缓解心肝脾肺肾的空虚寂寞冷。 一时之间,无案牍之劳心,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忘记两国隔阂和暗自比较之心,暂时放下嫌隙和敌我身份,共同沉浸徜徉在美食的世界里,用口舌感知世界,让味蕾称霸三界。 第390章 隐隐还有些小期待呐…… 一圈回来之后,程熙和滕紫屹相视一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看着大家都吃的这么美味,就更加促进了程熙的食欲。所以说,美食就是要分享,美食就是能忘却烦恼,你看大伙都吃的多香? 滕紫屹看着她一片一片不间断地将鱼片吞入肚中,脸部表情和清澈灵动的眼珠子都在跳舞,不由得劝道,“三文鱼虽美味,可不能多吃的。仔细闹肚子。” 程熙看着一大盘都快被自己消灭殆尽了,可滕紫屹却并没有怎么吃,未免让他觉得自己在吃独食,便搁下了筷子,抱着他的胳膊拍他马屁道,“滕紫屹,你是全能的么?怎么什么都难不倒你?我万万没想到的是,你竟然连三文鱼都会做?你总这么优秀,会让我压力好大的呀。我要是总这么爱你,你可怎么受得了啊?!” 滕紫屹失笑,唯有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尖,无奈叹气,“你呀!” 程熙狡猾的笑笑,夹起一片三文鱼就对着滕紫屹“啊”,滕紫屹很自然的就张开了嘴,毫不扭捏的就吃下了她喂给他的食物。要知道,最开始程熙倒追他的时候,他可是完全受不了当众秀恩爱这种有失他身份的事情的,你看现在,多自然? 驯夫计划很有成效嘛,啊哈哈…… 尽管周围仍有一些目光的投注,依然会引起一些议论和指指点点,谁让滕紫屹那副严格规整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呢?但是滕紫屹却是一双眼只能看见她,全世界他也只在乎她一般,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感受并享受着她对他一点一滴的好。 原来,这就是他想要的幸福,如此简单,触手可及。 而东雍那一边,另外的那些使者只知道自己的太子殿下脸色越来越阴沉,气场越来越压抑,虽然他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冷酷依旧的样子,但是那种不悦和隐忍却是会让他身边的所有人有如坐针毡的难受感。 难道是因为这一回合没有让西凉出丑,所以太子殿下很不高兴? 几个使者面面相觑,心想国宴之后,或许他们的日子便不会那么好过了,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明日的智力挑战赛,毕竟那才是两国必争之处,如果明日再有丝毫差池,或许回东雍之际,就是他们卷铺盖回家卖红薯之时。如此一想,美味的食物入了嘴里,也失去了品尝的兴致。 一场海鲜盛宴让西凉女国的这一边吃的是大开眼界,又心满意足,可反观东雍那一边却是噤若寒蝉,面色难看,更有神思忧愁之象。女皇陛下说累了,就不陪大家了,指派了几名女官带着几位来宾去御花园里自由赏花。 而滕紫屹又被女皇陛下征用了,滕紫屹看她好像有点疲累倦怠,便让她先行回去,可程熙不想,她想跟滕紫屹一起回府,滕紫屹拗不过她,便只能依了她,“我会尽快回来的。” 程熙点头,反正不就是游园子么,权当是买了门票,一个人大老远跑来逛苏州园林,你瞧瞧这儿,不仅不用她花钱,还有成群成群的宫女伺候着她,多享受啊?看看美景,研究研究这园林的布局和设计,时间过得很快的…… 只不过,她才走了没多久,便鼓起了腮帮子,捂着肚子,问女官,“那个……最近的茅厕在哪儿啊?”难道真是三文鱼吃多了,闹肚子?这肠胃的反应不会这么快吧? 怨念!御宸熙这小身板可真够没用的。 女官看着她内急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前面就有,奴婢带公主殿下去。” 然后程熙就看着那女官踩着小碎步,一步一袅娜的摇曳生姿慢慢走,程熙已经听到自己肚子里叽里咕噜的造反声音了,等着她这般引着,她不出丑才怪呢,“你告诉我准确位置,我自己去,你们都在这儿等我便可。” 女官不敢违逆她的意思,而且深处宫中的,谁没听说过熙公主殿下那些劣迹恶行?没必要跟自己的脑袋过不去,便细细的把位置指给了她。女官的话音未落,就感觉到了眼前一阵风,然后程熙便已经身在灯火阑珊处了。 女官和宫女们看着公主殿下提着锦袍下摆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茅厕的方向,顿时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皇室子女的行为,而且还是以后将成为一国之君的嫡长公主…… 要是这时候,谁还能注意自己的形象问题,那只能说明她真的不够急,不够十万火急。 程熙撞进茅厕的同一时间,肚子里造反着的东西集体夺门而出,就差那么一下下,她可就完蛋了糗大了啊,幸好幸好…… 程熙总算是舒舒服服的解决了问题,告诫自己她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吃着垃圾食品,喝着添加剂,伴着地沟油并呼吸着爆表雾霾的自己了,她现在是身娇体贵,估计吃一串路边摊就能闹肚子的熙公主了,以后再不能馋嘴了啊,切记切记…… 提溜好裤子,整理好衣裙,正要推门出去,门外传来几个男声。 “咱们真的要随那熙公主去吗?”有一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 “嗯,夏颜,你还是对那舒悦郡主死了心吧,她都要嫁到东雍去了,如何还能给你未来?” 程熙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妈妈咪呀,要不要这么狗血这么精彩?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入眼便是四身纯白修长的白衫,可不就是江随云千挑万选给她的那四名偶像组合的头牌小倌么? 其中有一位居然还跟那御舒悦有过一腿?现在御舒悦要嫁给江随云了,而那个叫夏颜的小倌又成为了她名义上的男宠。 这样……算不算她和江随云互相给对方戴了绿帽子?这世界果然很小啊!只不知,这话如果被江随云听入了耳朵,他那张本就很容易黑沉的脸会黑成怎样的模样? 隐隐的,还有些小期待呐有莫有…… “可是入宫之前,舒悦郡主还特地约见了我一面,我们曾经山盟海誓过。”夏颜的语气里透着万般地不舍。 第391章 明摆着勾起本宫的醋意 “可是入宫之前,舒悦郡主还特地约见了我一面,我们曾经山盟海誓过。”夏颜的语气里透着万般地不舍。 其他三名小倌,对他面有同情,却也无可奈何,身为他们这种身份、又颇有些姿色的,成名之后便已经注定了是要成为某个皇亲贵女玩物的,最后的区别只在于他们最终跟了谁,又受不受宠而已。其他的,他们又如何能够自主?因此,他们才会苦学才艺,修炼各项伺候技能,熟晓百般床上功夫,只求名草有主之后,能够博得一席恩宠。 夏颜却是幽幽的道,“舒悦郡主约我今晚秦城河上一聚,你们说我要不要去?” 程熙翻着白眼,该死的江随云,送她小倌当她是“嫖”也就算了,还送那么大一顶绿帽子给她。这儿正将耳朵贴紧门缝,听着另外三个小倌争先恐后的给出了各自的意见, 有劝他不要去的,万一被长公主抓到,那是杀头的大罪,感情是什么呀?就是个屁,哪比得上性命已经以后的荣华富贵重要?劝诫夏颜千万别犯傻,熙公主的狠辣个性,可是绝对招惹不得的…… 也有劝他冒险去一趟的,至少相互送别一下,也祭奠彼此真爱一场。毕竟今晚之后,他们就要各自天涯了…… 吧啦吧啦……反正给了半天意见就是没有一个统一的决定。 狗血剧情听得差不多,程熙都已经不想听了,可这几个总是堵在厕所门口不走,她这也不太方便露面呐,却不小心瞄到厕所正对面的竹林里,有一袭明艳的湖蓝色锦袍的背影正在翠绿色的竹林里走动,看她那个样子偷偷东张张,默默西望望,仿佛是在等人,而她的身边竟然没有带一个宫女。这场景貌似不太正常啊,在皇宫内行走,那是肯定女官、宫女成群的啊,要么像程熙这般内急甩了所有宫女的,要么就是她故意支开了所有的宫女,打算干的什么不可告人的。 唉呀妈呀,今天御花园的剧情要不要这么劲爆?即将和亲的舒悦郡主和长公主殿下新纳的男宠,在女皇陛下的御花园里干柴烈火,嗷嗷嗷…… 偷情都偷到了天子脚下,外加她的眼皮子底下了,这得是多么轰轰烈烈的真爱呐? 既然如此,程熙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帮他们私会好了…… 程熙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珠子这么一转,鬼主意就此诞生了。这么好的戏台子都搭好了,不能没有戏子唱戏啊,她就来个抛砖引玉,整他一个天雷滚滚,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哇哈哈哈…… 随着“吱呀”一声,原本激烈的给意见现场顿时鸦雀无声,四双眼睛圆溜溜的紧盯着这扇茅厕的大门,而后从他们的脸上整齐划一的快速滑过惊讶、惊恐、惊悚一系列表情变化。 愣住半响之后,四人腿一软,哗啦啦集体跪倒,趴在地上浑身发抖,脑袋上方顶着一片末日来临。 程熙嗯哼了一下,仔细辨认了一下,走到了其中最为俊秀的那个少年前,低头问,“你就是夏颜?” 那夏颜估计也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反而镇定了下来,扬起了脑袋,虽是惨白着一张俊颜,却眼眸中有抹决绝,“是。奴才就是夏颜。” 程熙在她面前来回走了两步,缓缓道,“很好,果然很好。”而后看着另外三个,慢悠悠道,“你们三个即刻退下吧。” 三人微微抬起头,相互瞄了瞄,犹豫了片刻,却无一人起身。 哟呵,还挺讲义气啊。 程熙于是将语音放低放沉,占着这么一副嚣张跋扈的身体,板起脸来,不怒自威,“怎么着?还都不舍得走了啊?要不要本宫唤人来抬你们走呐?”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另外三个小倌吓得连连磕头,在程熙轻哼一声中,又忙不迭的爬起来,最后投给了夏颜悲伤怜悯的一眼,而后忧伤的全都退下了。 程熙等这仨走远了,才对着夏颜道,“你起来吧。” 夏颜拿不准程熙到底想要做什么,唯有听命行事,反正犯了此等死罪,他自己的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也便不再有什么可怕的了。 夏颜跪的有些久了,又受到了此番惊吓,起身的时候有些许踉跄,程熙眼明手快的就上去搀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夏颜受惊,下意识的缩回手,程熙却更是握紧了,那大拇指还摩挲着他光滑的手背,余光瞄着御舒悦久等的人始终未到,她正有些焦躁的开始走出竹林寻找,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大树掩映下的这个茅房了。内心嘿嘿一笑,程熙转而看向夏颜问,“夏颜啊,本公主我现在呢,有点急。” “急?”急什么?夏颜惨白的脸上一片暮色。 程熙顺势摸上了他的脸,媚眼一抛,“你们刚刚说,你跟舒悦公主之间有一腿?这不明摆着勾起本宫的醋意么?本宫占有欲如此强,你明白的,咱们去茅房。” 夏颜双眼圆睁,惊恐万分,思考了半天程熙的话才算是弄明白了,熙公主是想要马上占有他,而后啪啪打御舒悦的脸。然后将残花败柳的他横陈到御舒悦的面前,既成功的毁了他,也让御舒悦就此抬不起头来。如此这般,才是真正重惩了他和御舒悦。 熙公主果然残忍而残暴。 可是,他却没有退路,没有选择。 如此一想,夏颜一片暮色的惨白脸上更是苍茫,他接收着程熙的电波,生无可恋的惨笑着,哀求道,“至少……可以换个地方么?”临死之前,他唯有这一个请求而已了。 程熙急着上前,笑着拖他,“来来来,茅房更刺激。”说着,就将夏颜给推进了茅房。因为御舒悦仿佛已经注意到了这一边,御舒悦被一棵大树挡住了大部分视线,但是仍是好奇的犹犹豫豫往这边走来,程熙眼明手快的将夏颜推进了茅房,自己也一个闪身入内。 御舒悦明明听到有动静,也肯定看到了程熙鬼鬼祟祟的身影,更是按捺不住好奇之心,下定决心的往这边踱来看个究竟。 第392章 冲进去呀,就现在…… 要说皇宫大内就是好,连茅房也比外面的豪华,稍显昏暗的室内有着淡淡的烛光,除了出恭的茅厕,还有石台,石台上点着檀香,还有皂糕和油灯。 程熙双手环胸靠在洗手台边,眯眼笑笑,“脱啊。” 夏颜一愣,不敢忤逆她的意思,缓缓地开始脱外袍,嘴上却在挣扎,“殿下,这里可是茅房,若是突然有人前来,这可……” 程熙无所谓的耸耸肩,坏坏一笑,“那才惊心动魄呢,本宫要的就是这份刺激,玩得就是这种心跳。” 夏颜面无人色,茅房门开那一刹那,他看到熙公主从里面走出来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自己离死不远了,可他不知道死之前他还要经受此等侮辱,如果真的在半途中有谁撞了进来,看到他和她正在…… 他还如何做人?不,他还如何做鬼? 可是,另一边双手环胸,慵懒倚靠在石台上的程熙却还在催促,急急道,“继续脱,本宫要看见你的底裤。” “公主……”夏颜哀声求饶。 程熙匆匆收起他扔在洗手台上的衣服,然后象征性的脱掉了自己的外衫,“快哦,本宫已经等不及了,你还磨磨蹭蹭什么?本宫都没有看见你的底裤啊。” 夏颜咬紧了自己的下唇,内心是拒绝的,可行动上却不得不惟命是从,脱得真的只剩下一条底裤之后,程熙随意指了一间,“你进那个茅房,”然后恶寒的向他抛了一个媚眼,“等我!” 夏颜脸部肌肉在抽搐,浑身肌肉在颤抖,一张脸早已惨无人色,他跟个行尸走肉一般迟缓的进了那个茅厕,程熙赶紧将他所有的衣服全部抱起,而后迅速吹熄了灯,立马开溜。 走出茅房,御舒悦刚好走到大树旁,程熙抱紧那团衣服,弓着身子躲避着她的视线,就近拐了个弯,绕到了茅房的后面,将那些衣服全部扔在地上,拍拍手,而后再绕回来,在御舒悦看不见的拐角处,蹲墙脚,一边偷听,一边当守卫。 这场恶作剧,她一时玩心大起才捣鼓的,但是这事可大可小,万一被不该看到的人逮个正着,那是真的会闹出人命的呀。幸好这个地方人迹罕至,都这老半天了,也几乎没有多少人走过。 正好让她一个人看大戏,嘿嘿嘿…… 御舒悦走到了茅房门口,秀眉微蹙,往里看了看,有些犹豫,她明明看见御宸熙那抹身影鬼鬼祟祟的,而且肯定进了这个茅房,可是她不确定自己这么贸然的撞进去会撞见什么。 犹豫来犹豫去,就这么在茅房门口,开始徘徊。 程熙蹲在墙脚,双脚都麻了,心里怨念,你倒是进去呀,你家小倌我都帮你脱。/光光了,你还在门口犹豫个啥?冲进去呀,就现在…… 或许是程熙的内心许愿声音实在太响,或许是御舒悦内心的好奇声音实在太响,总之她总算是不负所望的大着胆子推开门走了进去,御舒悦想,大不了就当自己也内急上个茅房啊,她总不犯罪吧?万一真被她撞见什么精彩劲爆的,那可就有笑话可以看了…… 御舒悦是本着看别人笑话大咧咧走进茅房的,可事实却绝非如她所料。 首先,就在御舒悦闪身进入茅房的同一时刻,程熙看到久等公主不回的女官和宫女们开始过来寻找她了。她们大部队将近十个人目标明确地就往这个茅房开了过来,好在宫里规矩好,全都默不作声,走得悄无声息的,当头的女官停在茅厕门外,也是一番犹豫。最后女官打算开门进去寻找。 这还得了? 程熙立马从墙脚现身,那女官和宫女们今日又一次大开眼界,张大了嘴巴正要呼唤,程熙赶紧扑过去捂住了女官的嘴巴,而后对着后面几个宫女噤声,压低声音道,“嘘……别出声,别出声……” 那几个宫女赶紧自己捂住自己的嘴巴,警惕的四下里张望,却只看到落叶在飞舞,蝴蝶在蹁跹,微风吹拂脸庞,然后什么都没有…… 程熙给被她捂住嘴巴的女官使了几个眼色,女官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程熙这才放开她。 女官压低声音凑近程熙,问:“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看好戏而已。你们全都给我悄悄地退到那棵大树之后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暴露了,听见没?” 几个人看着程熙那一脸紧张的模样,也全都紧张的点了点头,捂着自己的嘴巴,一个接一个的退到了大树之后,隐藏身形。 紧接着,“啊——”一声尖叫,然后尾音戛然而止,很明显发出尖叫的人的嘴也是被人给捂住了。 听到尖叫声,女官和宫女们受惊的唰唰唰从大树后面全都站了出来,惶恐的往这边张望,程熙着急的向她们挥挥手,用嘴型命令她们,“躲起来,躲起来,嘘,别出声,千万别出声……” 好在领头的那个女官是个聪明的,看着程熙手舞足蹈,也大致弄明白她的意思,于是指挥着人继续蹲守在大树之后。宫里的人嘛,有一点保命之道还是懂的,不该你看到的绝对不看到,不该你听到的绝不听到,多出一丝半点的好奇之心都有可能是催命符,所以宫里的人特别的听话。 程熙转身看向茅厕的大门,嘿嘿一笑,不知道御舒悦会如何破这个局呢? 偷偷走近茅厕门,竖耳倾听,不知道里面现在怎么样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道惊雷劈裂了程熙的坏笑。 程熙迅速转身,四下里张望,“谁?谁?” 然后就看到一袭装酷耍帅的黑色盘金锦袍慢慢出现在了视野内,江随云? 他什么时候出现的?他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怎么哪里都有他? 程熙顿时像是真的被雷劈中了一般,站在原地雷住了。里面这场恶作剧,谁都可以看到,唯独江随云不可以啊。里面那个可是和亲的郡主啊,是江随云未来的小老婆。这小老婆还没过门呢,就跟别的男人有一腿,还是跟他自己送给别人的小倌有一腿。这让他的脸面往哪搁?这让他所代表的东雍的脸面往哪搁? 第393章 茅房衣服脱光光事件! 最最最最最重要的是,这件事还发生在西凉女国的皇宫之内,这要是上纲上线,可是会涉及到两国刚刚建立的“友谊”的啊,绝对不能让西凉女国理亏。而且,万一江随云追究起来,那可是会要了里面那两个人的小命的啊。 这玩笑可开大了。 程熙真的慌住了。刚刚一心只想着这里是皇宫大内,她除了要忌讳自己的母皇之外,另外所有人她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她是可以掌控全局的,她完全可以将这次事件控制在恶作剧和小惩大诫的范围之内。瞧瞧那些宫女不让看,就完全不会偷着看就知道了。 可是,她忘记了一个人,江随云,此时此刻,他也还在这个皇宫之内啊,而他却不是她可以完全掌控住的。 程熙刨了个坑,完全把自己给埋了进去。这可如何是好? 电光石火之间,程熙睨了一眼江随云,冷着脸道,“站在茅厕门口还能做什么?不就是上茅厕?太子殿下要不要一起?” 江随云是谁?程熙刚刚看到他时,仿佛看到了鬼一般的惶恐和被雷劈住一般的惊吓,如何能够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狐疑万分的看着她,“是吗?”而后冷冷的视线不经意地瞟向了茅厕大门,仿佛他可以透视出里面藏着什么猫腻一般。 看着他那副不阴不阳的样子,程熙就急了,“怎么?太子殿下真的想一起?那就别客气了。”说着,程熙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江随云不动,狐疑的神色亦不改。 程熙便维持着请的姿势,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越睁越大。 等的久了,程熙心乱跳成了一片,索性走上前就去推他的背,“太子殿下既然这么想一起,那就别客气了。” 江随云在她的手接触到自己的背时,便冷冷地睨视着她,轻咳一声,侧过了身,以示避嫌。 程熙却不依不饶,“既然不一起,那就请太子殿下走远点,我嘘嘘的声音比较大,不方便被你听到,你看见大树后面那一群宫女了么?至少那么远,看见没?” 江随云皱着眉头看着她,不明白她又想玩什么花样。 “走啊走啊,你这人怎么这么恶趣味?我知道你内力好,听力一定更好。你最好给我捂上耳朵,听见没?” 程熙看着江随云背过身去,僵硬地踏着步走到了大树后宫女的身侧,女官、宫女们呼啦啦全都给他行礼。就在这个当下,程熙迅速的闪身入了茅厕,然后最让她痛心疾首的是,她才刚进入,那个该死的夏颜一眼看到了她的身影,便像是瞎猫逮到老鼠一般,委屈而愤恨不已地惊叫道,“公主……” 程熙迅速板下了脸,一把捂住了近在身边也想发声的御舒悦的嘴巴,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想死的就别出声。江随云现在就在外面。” 御舒悦整张脸在昏暗中也能看出被全数吓白了。怨恨万分的眼神像箭一般射向了程熙,愤恨,怨毒,外加害怕至极。 程熙自认倒霉,轻声道,“有什么仇什么怨,这事过去之后咱们关上门来再算。现在,保命要紧。可明白?” 程熙刚闯进来的时候,就看着御舒悦一脸惊吓过度的靠在石台上,颤抖的玉指指着夏颜光光的身体。而夏颜则两只手上下捂着自己裸露在外的关键部位,一身如玉的肌肤在昏暗中闪着光,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更能引起一些人的恶趣味。 这两人还没从这第一重惊吓中缓过神来呢,程熙的闯入又给他们受创严重的神经再来一击,如今还告诉他们,江随云就在外面。 这就是要他们死的节奏啊。 熙公主果然残忍而残暴! 今日,怕是要声名狼藉的死在这里,死在睚眦必报的熙公主手上了,于是乎御舒悦看着她的眼神就更加仇恨加愤怒了。 程熙承受着御舒悦想要凌迟她一般的眼神,闭了闭眼,无奈道,“我要真想你们死,这会儿就不用进来了。直接找人进来抓你们,你们这副光景,可是罪证确凿呀。” 御舒悦顿时怒了,被程熙捂住的嘴鼓鼓的就想要破口大骂了。 程熙也是莫可奈何,尽量安抚她,“知道知道,你们是清白的,至少这一次是清白的,你们都是被我陷害的,罪魁祸首就是我。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别被江随云发现,明白吗?尤其是你,赐婚和亲的诏书都已经拟好了,这当下要是被江随云抓住点什么,咱们可都吃不了兜着走。而你舒悦郡主接下来将面临的命运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人只有到了必死的境地,才会想着如何求生。此刻的御舒悦便是如此,她收起了所有的怒气和愤恨,脸色渐渐转为冷静,看向程熙的眼神也变得清冷而平静,眼珠子对着她定了两定。 程熙问她,“知道轻重了?” 御舒悦眨了眨眼。 程熙便放开了她的嘴。然后道,“在十级危险警报解除之前,你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要现身,我保你没事,OK?” 御舒悦半听不懂的点了点头。 而后,程熙便走向了七魂被吓走了八魄的夏颜,手指头点了点他,“想要活命的,就跟我走。” 夏颜双手环住自己的胸口,“可是……衣服……” 程熙也很头疼,“谁让你刚刚发出声音的,江随云的内力那么好,肯定听到你最开始的那一句‘公主……’了,你没办法躲了。必须勇敢面对。” 夏颜在想,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今天这遇见的都是什么事儿啊,倒了八辈子血霉了他…… 可是,他毕竟还不想死,“可是公主,难道就……这样子出去?” “对,就这样子出去。”程熙今天的脑细胞也夭折数量惊人,这个时候的她连脑仁都在发疼,果断道,“出去之后,见到江随云,除了不能提到任何有关舒悦郡主的事之外,其他的你就实话实说即可。” 夏颜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而后程熙再次告诫御舒悦,“不管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绝对不能露面,只要没有你和夏颜疑似偷情的真凭实据,你和他便都不会死。清楚了?” 御舒悦和夏颜同时沉重的点了点头。 第394章 自己刨的坑,得自己填满 程熙深呼吸一口气,附到了夏颜的耳侧,嘱咐道,“待会,你见着了江随云,你就可劲的闹腾,说自己冤枉,说自己是被我陷害的,反正怎么苦情怎么演,要让所有人都同情你,然后竭尽全力将自己摘干净。知道么?” 夏颜的双眼里闪过一道精光,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心领神会的重重点头。 如此这般,程熙便推开了茅厕的大门,走了出去。 随着程熙的出现,一直守在大树旁的女官、宫女们便簇拥着江随云缓缓地走了过来。 江随云冷酷的脸上疑惑地紧盯着她,一副慢慢地等着她解释的模样。 女官较为贴心,这时候仿佛也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快跑两步赶在江随云之前走到了程熙的面前,帮忙她整理衣服,顺道偷声问,“公主殿下,您还好吧?” 宫女们看到女官跑,便也三步并作两步地呼啦啦跑了过来,原本簇拥着江随云的场景,就变成了甩下了江随云一个人在那仍然踏着自己的节奏慢慢走。 可很快,跑向程熙的宫女们便开始乱了,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脸色煞白,熬不住的还喊出了声,“啊——天呐——” 江随云应声而到,拨开了众人,当即就看到程熙身后的夏颜穿着一件程熙轻薄的外袍站在风中,外袍下,他唯有一条纯白色的底裤,白皙的大腿在风中打颤,光滑的****在众人的视线中起了一层又一层的粟粒子。 如果当下地面有一个洞,他肯定会义无反顾的钻进去,然后把自己埋起来,再也不见人了。可是很明显,地面上什么都没有…… “见过太子殿下。”夏颜颤颤巍巍道,他和江随云也算是老熟人了,在今日之前,买下他们的江随云,还算得上是夏颜的主子呢。人生的戏剧性逆转太过出人意料,如今他们如此相见,真不如不见。 “你,你这……”江随云早就料到了程熙在搞什么花样,可在看到夏颜如此狼狈而又如此不堪的模样时,仍是看得目瞪口呆,他就搞不懂了,为什么有她在的地方,总是这么的刺激又诡异?! “你,你的衣服呢!” “被,被公主殿下骗走了!” 这个夏颜让他实话实说,他倒是还真的诚实得很呐。被骗走了……多么还原事实的真相啊? “熙公主?”江随云不可置信的转眼看向了被宫女们围在后面的程熙。 受惊过度的宫女们也齐刷刷的将注目礼贡献给了程熙,不动声色间与她拉开了一段距离,仿佛是怕被传染感冒一般。程熙本是躲在人群之后的,这所有人一让一躲,她就被人群显露了出来,直面江随云,她呵呵笑了笑,摊了摊手,不说话。 所有的宫女感觉到了羞耻,纷纷转过了身去,眼不见为净。 “放肆!”江随云看到夏颜成了如今这副形象,便有些怒了,“你是我献给公主殿下的人,你就是这样丢我的脸的?” 夏颜也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冤枉,是公主殿下勾引的奴才,奴才这才……” 宫女们瞬间炸开了锅,小声翼翼的在外围讨论,被女官一个眼神禁止,顺即,全部消声。 程熙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看了看江随云,而后又莫名其妙的看着夏颜,“夏颜啊,污蔑公主,你可知道是什么罪么?” “死罪。”夏颜脸白了白,咬了咬下唇,却仍是鼓足了勇气一口咬定,叫嚣道,“奴才自知人微言轻,公主殿下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奴才。但是事实的真相就是公主勾引了奴才,骗走了奴才的衣服,奴才实在冤枉。”说着,原本趴在地上的夏颜还孤傲地挺直了背脊,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壮烈模样。 程熙却是一脸茫然,笑道,“夏颜啊,你名义上已经是本公主的人了,本宫若是真的想要勾引你,自会找一个无人之处,为何要找茅房这么一个……一个特别的地方?这里人来人往的,不是很受打扰么?” 对啊。 是啊。 不合常理啊。 “更何况,你名义上已经是本宫的男宠了。本宫想要对你做点什么,用得着……嗯,勾引?还骗走你的衣服,这样的谎话你还能编的更像一点么?” 对啊。 是啊。 不合常理啊。 周围的宫女们也开始议论纷纷了,看来剧情似乎会逆转啊,今天的刺激太多了,脑子有点不太够用了啊。 夏颜气得暴跳如雷,怒视着程熙。程熙这时正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看到他也正看向她,便偷偷给了他一个眼神,夏颜稍微一愣,便心领神会,突然间神色有些癫狂一般迅速站起了身,转了个身便跑向了程熙眼神所给的地方,在那个角落里果然就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宫女们见状,怕他会对公主殿下不利,有见机灵敏地便第一时间上前制服了他,行动虽被制约了,可是夏颜的嘴却还能说,“哦!我明白了,是公主殿下耍奴才!” 程熙偷偷对他竖起了大拇指,而后笑道,“耍你?本宫与你无冤无仇的,为何要耍你?” 夏颜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两名制服他的宫女,便扑着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江随云的脚边,抱着江随云的双脚就开始哭诉,“公主殿下一定是看奴才们是太子殿下送给她的,公主殿下怕奴才们是暗探,是不坏好心的,所以才会如此戏弄奴才。奴才冤枉呐,奴才冤枉呐。” 江随云拂袖,“混账东西。你们怎么会是暗探?” “那就是太子殿下与公主殿下有恩怨未解,公主殿下就报复到了奴才的头上,奴才惶恐,奴才冤枉呐!”这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演技也是real湿润呐。 演技好不好在其次,关键是说出来的台词能让人信就行。 江随云这回不止拂袖了,更是一脚踹开了夏颜,暴怒,“混账。本太子与长公主殿下怎么会有恩怨?” “真的没有吗?”程熙这时不痛不痒的插入了一嘴,更是让人相信了,夏颜就是一只替罪羔羊,一个可怜虫。 第395章 话已经撂这了,爱咋咋地 “真的没有吗?”程熙这时不痛不痒的插入了一嘴,更是让人相信了,夏颜就是一只替罪羔羊,一个可怜虫。 瞧外围一圈的宫女,本来都是不堪的视线避过夏颜,如今却是同情加怜悯的视线瞧着他,真是个可怜人呐,落到了熙公主这样的人物手里,就是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江随云冷眼睨着程熙,冷冷地吐出一句反问,霸气道,“真的有吗?” 程熙耸耸肩,“好吧,就当没有。但是这事本宫已经做了,可见对你送给本宫的人,本宫是相当不满意的。认识本宫的人都知道,但凡看不上眼的,本宫绝不会勉为其难往府里带,所以眼下只有两条路,要么太子殿下还有一丝丁点恻隐之心,便将这四人领了回去,各回各家,各自安好。要么太子殿下不顾别人死活,硬要让本宫吃苍蝇,那么今时今日夏颜的遭遇就会是他以后生活的每日常态。话已经撂在这里了,爱咋咋地,太子殿下自己看着办吧。” 程熙的话音刚落,夏颜那一边便嗷嗷地嚎上了,跪着爬行到了江随云的脚边,又是一扑一抱,痛心疾首,哭诉恳求,“太子殿下救我,太子殿下救我。奴才不想死啊。奴才真的不想死啊……” 夏颜这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嚎啕大哭,周围一圈的宫女有心软、恻隐之心比较严重的,也跟着陪着眼泪,总觉得这个唇红齿白、一脸清秀的少年真是太冤枉了,两个上位者之间有恩怨纠葛却让他一个无辜的可怜人承担,同是身为奴才的,她们很能感同身受。 要不是宫里的规矩实在是好,相信同情的眼泪已经泛滥成灾的她们便已经跪下来共同求情了。 好半响之后,江随云才冷冷一拂袖,对着夏颜喝道,“你们已经是送给公主的人了,公主若是看得上你们,自然是你们三生修来的福气,若是看不上,要杀要放全凭公主处置。你现在求我,又有何用?”说完,眼神锋利的甩看向程熙。 好嘛。很好…… 就这一句话,皮球又踢回来给了程熙,不过经过这一次闹腾,程熙也有足够的理由申请退货了,于是亦是威严地一甩袖,冷声道,“来人呐,把这四人给本宫扔出宫去,从哪里来扔回哪里去。而且,这四人与本公主从来都毫无关系,如若被本宫听到此四人打着本宫的旗号行欺霸坑蒙之举,当场法办,以儆效尤!” “是!”自有两名宫女押着衣衫不整的夏颜走出了程熙的视线范围,末了夏颜还回头偷眼瞧了瞧茅厕的大门,最后给程熙投来了感激的一眼。 最后的最后,现场仍剩下的程熙和江随云则是在大眼瞪小眼,这一招浑水摸鱼能够蒙骗过所有的宫女,赚取了她们不少热泪,但如何能够瞒得过江随云的耳目? 他很清晰的能够听到刚刚在茅房里有着三个人的呼吸,一浊两清,一重两轻,很明显里面有着一男两女,结果显露在人前的却只有一男一女。此时此刻,茅房里仍然还躲着一名女子,而能够让堂堂长公主如此大费周折的联手一名小倌演这么激烈的一场戏,很明显她想要维护的,此时仍然躲在茅房里的那名女子,身份极其特殊,特殊到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她都完全罩不住。 江随云稍微一推理也能够大致推算出来,那个人正是与他有着国婚之约的舒悦郡主,不,按照国书上写着,如今应该是舒悦公主了。为何舒悦公主要躲在茅厕里,不能见人,尤其是不能见到他,正常人稍微联想一下,也能想出那几种可能了。 再回想起夏颜刚刚的衣衫不整,哪怕他的衣服真的被熙公主骗走了,可是江随云到达的那一刻,孤男寡女躲在茅房里的却只有夏颜和御舒悦。如此一串联,江随云就大致可以知道很多大概了。 最最令他觉得可气的是,夏颜在入宫之前明明是他的人,可是才入宫没多久,就竟然可以跟她在他面前联合演戏了,可见她的能力巨大。 而她明明有着很好的才能,却偏偏全都用在了这种歪门邪道上。 程熙撑着眼珠子与他比瞪眼,她当然能够看到他眼底的疑惑和逼视,但她不能认输啊,不能不打自招啊。这么难的戏连彩排都没有都顺利拿下了,最后收尾了她如何能够露出破绽?哪怕他已经猜到了什么,只要他没有真凭实据,他就拿她没办法。 程熙都已经想好了,哪怕他开口说,他想上茅厕,程熙也能拿里面的烛台灭了,视线昏暗不安全为理由,让他上别的茅房。毕竟在这里,她是主,他是客,客随主便,主人担忧客人的安危,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程熙在想定这一层后,便放弃了与江随云那很是冷锐的目光的互瞪,毫不迟疑地挪开视线,心虚的神色消失,变成了淡然的冷漠,甚至问着旁边的女官,“驸马现在在哪?” “回公主,应该在陛下的暖书房里议事。” “好,那就去暖书房。”转而冷眼看江随云,“太子殿下呢?” 江随云面无表情道,“我也该向女皇陛下告辞出宫了。” “好啊,那便一起。”程熙正巴不得江随云能够赶紧离开这个茅房的方圆十丈之外呢。 两人并肩而走,可气场却是相互排斥的。哪怕他们两个靠的距离挺近,可是外人一眼便能看出他们不是一国的,面不和心也不和。宫女们排成两溜,远远的跟在他们俩的身后,全都低着头不吭一声,呈惊弓之鸟状,生怕这两人的矛盾烧到她们的身上,让她们的其中一个成为下一个夏颜。 程熙早已没有了力气再去应付他,显然,江随云也没有继续和她说话的打算,自从说好了要继续做仇人,他们之间便注定只能当彼此所有发生过的事情从未发生,恨过、痛过、然后冷静的站在自己的阵营里与对方敌对。 第396章 其实我已经不暴虐很久了 两人一路无言的行走着,路过牡丹花圃的时候,远远的,还能看到花匠正在修剪多余的树枝,修剪下来的树枝扔在花圃内还未来得及清理,有一些比较长的,还穿过绿化带横插在路边,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而身边的她一路仰着小脑袋,目不斜视优雅地走着,好像是故意摆给他看的一般,长长的脖子像白天鹅一般高高的昂着,行走的姿势特别的骄傲而张扬,两眼只看着远方,哪还顾得上脚下? 一脚踩中不粗不细的树枝,树枝受力整个掉落在了甬道石子路上,而重心不稳的她眼看就要跌倒。 江随云瞳孔一睁,心底里并不是没有迟疑,但是当意识到她会摔倒会跌痛,甚至有可能会擦破皮流血时,还是本能的伸出了援助之手。 向前扑去的身形没有像预期中那样倒下去,江随云英俊的脸依然紧绷,而他的大手因为用力,而青筋露了出来,程熙失重的那一刹那下意识的紧握住那只凸露青筋,孔武有力的大手。 江随云只是横出了一只手臂,让程熙不会面部直接与地面接触,可他却没有顺势搂住她将她抱起,程熙唯有自己手上使劲,咬着唇瓣,攀着他的胳膊自己站直身形,微颤着抬眸看他,投以感激的一眼。 看着她稳稳地站定了,他内心才稍微松口气,僵硬的收回自己的手臂,却看到她的那双眸子,在惊魂未定时,正好抬眸看向了他。 这眸光,就像是在那郊外破房里一开门时,她蓦然一顿的看着自己时一样。 就是这样的一眼,让他当下的心头一跳,千军万马奔腾,整个眼睛整个世界便只剩下了她的影子。 时光如果可以倒流,如果他知道自己内心的千军万马奔腾会如此永不停歇的话,他会在那天的当下就让她永永远远便成为那一个柳飘飘,就只是当他的柳飘飘,而不是所有人的熙公主。 只可惜时光不会倒流,他唯一能做的,只是想办法向前看,往前走,他相信目标会有实现的一天,只要他真的足够沉得住气,只要他真的确定了什么才是他的想要。 “谢谢。”程熙拍了拍胸口,差点又要在他面前出糗了,还好他还算有点人性。 “不必言谢,我只是看不得冷眼旁观而已!”江随云浓黑的眉头一蹙,比女孩子的睫毛还要长的眼底里散发着一种男性的冷傲和霸气,此刻双眸却多了一份漠然和冷静,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努力与她拉开足够的心里距离。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专心在花圃内修剪着树枝的花匠,看到程熙他们远远走来,便已经就近的跪倒在地上行礼了,他们趴在地上哪敢抬头看?当程熙身后尾随着的宫女惊呼出,“公主小心!”时,这些人才受惊的抬头看,居然公主殿下不小心踩到了他们乱扔的树枝上,这万一要是公主摔着了,他们所有花匠的脑袋就全部得搬家了,呼啦啦一下子全部跪倒在程熙的面前,山呼该死。 程熙只是小小受了惊吓,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哦,我没事。都起了吧。” 所有花匠像是耳聋一般,仿佛根本听不懂她的话,仍是用力磕头,山呼该死,罪该万死。 程熙也懒得理他们了,反正最开始在熙公主府的时候,那些下人们碰到她也是这样的反应。程熙只能溜,反正她不在现场了,他们就会冷静点。 拎起裙摆麻溜的离开现场,这一回程熙低头走路了,侧脸看到江随云一脸神色莫名的看着她,程熙干笑,“那个……以前的淫。/威荼毒太严重了,他们看见我跟看见鬼差不多。日子久了,他们就会知道,其实我已经不暴虐很久了,呵呵……” “我知道。”江随云的眸,安静,淡然,搞得他好像已经很了解她了似的。 “哦……”两人无言,继续往前走。 “一起进,还是先后进?”江随云似乎并不愿与她多谈,看着近在眼前的暖书房,冷漠问她。 “哦,你是客人,你先吧。” “好。”江随云点了点头,而后对着守在殿门外的女官道,“通报一声,东雍太子请见。” 随后,女官匆匆入内禀报,接着匆匆出来迎他,他随着女官踏入了暖书房。由始至终,江随云都未再看一眼她。 程熙站在门口百无聊赖的等着,等他见完之后,她也就能去找滕紫屹了。 却没想到,他才刚入内,滕紫屹便走了出来,一眼看到了低头踢石子的她,大步上前便伸开长臂将她拉入怀中,柔声道,“一个人,是不是很无聊?” 滕紫屹总能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她瞬间变成最软弱的小女人,程熙没有无聊,她只是心累,有种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疲倦,她抬眼看向滕紫屹,“你空了吗?我们可以回家了吗?” “好。我们回家。” 回去的路上,摇摇晃晃的车厢内,程熙像个没有骨头的人一般倚靠在滕紫屹的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他交流着。 “滕紫屹,你永远都是这么忙忙碌碌的么?这样的生活到底是你想要的还是你早已习惯并且麻木了?!” 程熙把玩着他垂下来的发尾,语气中带着埋怨,也带着心疼。 可头顶却是滕紫屹弱不可闻又无可奈何的笑声。 “嗯!” 嗯?嗯是什么意思?程熙便只有继续开口道,“你和母皇在商议什么?怎么都不需要我参与的呢?搞得好像你才是皇位继承人一般。还有,真正厉害的上位者不是应该使唤得手下团团转,自己只要指点江山就可以的么?你看看你,像个农奴一样把自己折腾的这么惨这么累,一点都不像是上位者啊。” “这是我考虑不周!”滕紫屹略微轻叹的声音,带着一种淡淡的似乎连他自己都明白的遗憾,他当然知道,她是在埋怨他陪她的时间太少,这就是他的考虑不周,他考虑全了所有,希望她能够最轻松的活着,最顺利地继承皇位,却没有计量到他在前面统筹全局时,她一个人在背后的孤单和彷徨。 第397章 豁出去了,死就死吧! 听着滕紫屹那带着叹息而认错似的语调,程熙再也没有任何责备和思想教育的话要说了,“对不起,是我自己偷懒。是我没有为你分担任何,才会让你一个人那么累。” 程熙的这句话让他听着多了一份心疼。 滕紫屹大手捧起她的脸,眼眸里装着关心和坦然,“熙儿,你我生活的圈子里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奸邪横行。而我却一意孤行的只想你的世界,只有阳光,只有你的快乐,你的任性,只有你自己,那样便好!你在政治当中的不成熟,会落入很多人的圈套,你之前所有既成事实的倒行逆施行为,都是很多人早已握在手心里的把柄,如今翻身之时,想要明哲保身,就是要把自己的脑袋和尾巴藏起来,可是却依然需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让那些人攻击,才能均衡那些早已积淀许久的怨气和正在凝结而成的支持。熙儿,你不是没有为我分担任何,而是你现在的不分担才是最好的分担。” 滕紫屹总能让她连一个辩驳的字眼都吐不出来,而内心却因为他的一席话而通体暖洋洋。 滕紫屹总能用全局前瞻的方式来剖析生活,滕紫屹总能在所有的理性之上,珍惜她。 反手抱紧他的劲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程熙为之前她还想让盗骊为她开病历证明以躲避早朝,偷懒摸鱼的行径感到汗颜。 是啊,所有人都在为她的天下而奔波劳碌中,她虽帮不上多少,至少从今往后应该做到不拖后腿。 滕紫屹也紧紧搂住她,叹息道,“如今,我们已经过了最难熬的那段时间。满朝的反对声和逼迫陛下易储的声音已经被压制了下来,你现在暂时是安全的了。” 程熙一惊,瞬间从滕紫屹的怀里坐直了,“怎么?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的皇位继承人身份是不保的么?” 滕紫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可是他眼底的凝重和疲倦告诉她,他和女皇陛下是为了保住她而打过了一场硬仗的。 程熙咬唇。她在无理取闹又擅自乱跑给大家添乱的时候,大家却是在生死存亡的战斗啊。 她真是该死!低头,垂睫,喏喏道,“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滕紫屹脸颊贴着她的脸颊,柔声笑道,“陛下说了,你身体不好,需要静养。” 程熙鼻子有些发酸。虽然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没有给程熙太多的母爱,太多的那种婆婆妈妈的关爱,但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她对她的疼爱是一种大爱无言,是一种近乎于父爱如山的高大巍峨和粗犷深远。 从这个层面看,她实在是太不孝了。她甚至还偷梁换柱地运走了女皇陛下最宠爱的男人夜秋池。 她这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滕紫屹细看着她的沉默不语,笑道,“熙儿已经长大了,是否也该为陛下分担了?” 程熙重重点头,抬眸看他,眸色中有种跃跃欲试的光彩,她产生了一种极想要弥补的心态。 滕紫屹神色一定,“眼下就有一个机会。不知熙儿会否答应?” “?”怎么感觉,她好像落入了他的情感绑架中?程熙任由着滕紫屹为她将乱了的发丝勾在了耳后,斜眼看他,精明的道,“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说嘛。前面铺垫那么长,害我白白自我检讨了这么久。原来落脚点在这里!” 滕紫屹似乎能够看透她的每一个心思,唇角微微一笑,正色道,“我与陛下商讨许久,打算明日的智力挑战赛由你应战。” “我?”程熙不敢置信,这么重要的场合,输赢牵扯这么大,她哪行啊? 滕紫屹大手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在手掌内,半开玩笑道,“你以前的坏名声也许这次倒是帮上了忙。你若是输了,那便是一个不学无术的顽皮公主让着他们东雍,一切皆在大家的预料之内,并不需要太大的压力。可你若是赢了,那么我和陛下之前努力保下的你就在所有人的面前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进而便可以有力地堵上那些仍想上书劝陛下易储的臣子的嘴。这一仗,我们稳赚不赔。”滕紫屹转眸看着她时,目光里流转着一种淡淡的坚定的光芒,“熙儿,想不想试试?” “听你这么说,我没有不答应的理由啊。豁出去了,死就死吧。” 程熙说的认真,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却换来了滕紫屹的哂笑,他点着她的鼻尖道,“又把忌讳的字挂嘴边了。” 程熙却是顽皮的笑笑,坐直上身,学着滕紫屹捏她下巴的样子,用手指头,点着他的下巴,一副权威人士的模样瞪着他,“喏,是你把我推出去的哦。赢了是给全西凉女国长脸,输了丢的可是我一个人的脸,你得为我负责!” 滕紫屹原本清俊的面孔,露出来柔和的笑,不由抓住她捣乱的小手道:“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滕紫屹那种沉稳而淡定的语气,给了程熙以信心和勇气,自然的赖入了他的怀抱,任由他揽着自己的肩头,秀恩爱! 晚饭之后,关于选题的讨论正在如火如荼,滕紫屹和盗骊领携着各自的智囊团,翻阅各种杂书古籍,准备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智力闯关题,却全部被程熙给一票否决了。不是他们的问题不好,而是太正统,以江随云的能力,不给他来点剑走偏锋的,不可能难得倒他,更何况人家也是有备而来,身后带着的那一个阵容强大的智囊团可不是拿来当摆设的。 更何况,智力挑战赛这件事情就是由他们东雍提议的,他们用两天一夜准备,可江随云可能是用两三个月准备的,这不得不防。 最后,只得由程熙提供思路,然后滕紫屹和盗骊完善考题,只忙到午夜时分,三人才累瘫了陷入沉睡。 —————————————————————— 翌日,禁城宫,朱雀门外,巍巍峨峨筑着一座皇家规制、朱梁鎏瓦的霓霞楼。西凉女国皇室中诸如婚礼、成年礼等庆典活动,均在此举行万民朝贺的仪式。 第398章 江随云结婚,她烦躁啥? 翌日,禁城宫,朱雀门外,巍巍峨峨筑着一座皇家规制、朱梁鎏瓦的霓霞楼。西凉女国皇室中诸如婚礼、成年礼等庆典活动,均在此举行万民朝贺的仪式。当年御宸熙和滕紫屹大婚时,便是携手登上霓霞楼向着万民挥手,并接受了万民的祝福。 今日要举行的是舒悦公主与东雍太子的和亲仪式。早在数日前,女皇便命工部官员在霓霞楼前的巨大广场上建了一座平台,环绕平台搭了一圈物色锦棚,以供贵族们和皇亲宗室起座,普通官员及其他有身份的人散坐在棚外,再外面一圈是经过核查和准许可以进来远远观看的平民,而一般的老百姓,当然就被挡在了关防之外,无缘今日的两大盛会,只能守在远处听听消息,聊以解闷。 虽然能够亲睹盛况全貌的人毕竟只是一小部分人,但这两桩大事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一桩是西凉和东雍的和亲,直接关系着两国的建交顺利达成,从此之后西凉和东雍之间通商互贸,友好往来,此举关系着很多百姓、尤其是商户的民生大计。另一桩就更热闹了,是关乎两国颜面的比赛。作为东道主,民心所向当然是认定了西凉会赢,但是在最后的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所有人都是悬着一颗心的,尤其当官方发榜说,西凉女国是由长公主代表出战时,平民百姓内心的绝对自信便已经大打了折扣。 滕紫屹和程熙乘车到达朱雀门时,这里已是人流如织。满城的高官显贵、皇室宗亲几乎已经倾巢而出,一时间三亲四朋,上司下属,乱糟糟的相互寒暄行礼,宛如到了市场一般,好不热闹。公主和驸马的驾到,自然又在鼎沸的人群声中又激起了一波高。/潮,一众的护卫将他俩护在中间,滕紫屹仍是一路左右招呼个不停,直到进了棚区内方略略好些。 近午时分,霓霞楼上突然响起钟罄声响,九长无短,宣布女皇陛下到来,楼下顿时一片恭肃,鸦雀无声,只余礼部官员高亮的声音,指挥着众人行礼朝拜。 众人恭迎了女皇陛下之后,女皇便发表了关于和亲的谈话,领导发言总是简单的分三点。一串一串绕口的古文,程熙也听的不是太懂,便自动过滤掉了。程熙听得马马虎虎,可座下的其他官员和有幸能参与其间的百姓却是听得极其认真,中间自动发出了不下三次的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这跟在现代领导发言到精彩处,群众自动鼓掌是一个道理。看来女皇陛下准备的官方发言稿还是很给力的嘛。 女皇陛下发言完毕,顿时传来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好一派盛世景象。然后礼乐声起,在司礼官唱戏一般高亮的声音中,只见霓霞楼上款款蜿蜒走来两拨喜庆的红色队伍,皆是宫扇华盖,珠冠锦袍。 成群的宫女彩娥簇拥着一个凤冠霞帔的宫装丽人,她穿着西凉女国公主才有的大婚吉祥服制,除了身上的凤冠霞帔用的是银线而非金线外,其他的与当年御宸熙大婚时,几乎无差。她未头戴红盖头,而是大方的向众人展示着她今日隆重而靓丽的妆容,繁花似锦,眼波流转处,凸显着西凉女国的强盛和雍容。 而另一旁在众人的赞誉声中缓缓行走的,正是俊美地不似人间该有的东雍太子江随云。他身穿红色盘金的八蟒九爪绣锦礼袍,水晶顶戴,帽饰美玉,一张脸清冷至极,本是不该穿红衣的清淡霸气男子,却在穿戴上红色礼服之后,显得几分妖娆,竟然使得本就峻挺绝伦的他望之有了一种油画般的魅人色彩。 多日之后,京都的百姓仍在盛传,红衣争艳亦争春,太子绝美妖之身。其讨论的热度,一度堪比当年的滕紫屹。 棚区内坐着非常多已婚或未婚的西凉贵女,在今日之前她们讨论起被陛下选去和亲的舒悦郡主时都是一脸的同情或者看好戏,可是在见到江随云的那一刻不知有多少人芳心暗许,不由又羡慕上了御舒悦,居然今生可遇此等妙人。哪怕只是一个侧妃,以西凉女国的强势,再加上自己的经营和肚皮争气,难保日后不会成为一国之母。而她们……刚刚还在冷言笑话御舒悦的她们,以后见着她,或许便唯有跪地叩拜的份了。 不由得场上又妒又嫉,又悔又恨,满满的醋意快把整个场子给浸酸了…… 或许是感受到了在场观礼众人的情绪变化,御舒悦原本的紧张、即将离国离家的凄楚、伤感全都慢慢消失,缓缓化为一个粘在脸上便再也摘不下来的妩媚笑容。她在众人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中,婷婷站立,仪态端庄地随着司礼官的指令完成仪式,像一只骄傲的孔雀正在她人生最盛大、最重要的时刻展示她最绝美的风华。 和亲典礼盛大而庄重,江随云威风凛凛,却没有失了贵气与亲和。一张脸虽是从头到尾都未曾笑过,可举手投足之间,尽是大家气概,让人叹服。 程熙坐在远远的高台上俯视旁观,目光中透露着淡淡的复杂,说不清心中到底是何滋味,既不像是完全置身事外的看戏,又不像是对此会心生涟漪的在意。那种混杂了太多感情的情绪,让程熙抿唇,却又搞不懂江随云结婚,她烦躁个啥?想了又想,想必应该是觉得仪式太繁琐,真真是光看着都嫌累的缘故吧。 礼成之后,便是宴席。 换成一套敬酒仪制服的东雍太子和太子侧妃便来敬酒,江随云英姿勃勃,一身红衣,头发乌黑,面庞完美,气势逼人,只需往那里一站,就会让周围的人黯然失色。而他身侧的御舒悦在他的映衬下稍显黯淡,可是满面的笑容为她加分不少,再加上珠光宝气,神采精华,唯有新娘子才能穿着的红装,衬托得她妩媚动人,就这样和江随云出双入对,满室的华服贵妇迎着他们的敬酒,都是笑呵呵“一对璧人、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等等等等的夸赞。 第399章 滕紫屹,你的嘴可真损! 御舒悦满脸幸福,两颊生红,身姿优美地领着江随云向程熙和滕紫屹这一桌走来,神态举止落落大方,仿佛早已忘记了昨日在御花园中发生的那一出尴尬和闹剧。偕同江随云径直走到他们桌前,莞尔一笑,娇俏道,“舒悦给公主驸马敬酒。” 程熙和滕紫屹同时端起酒杯站起身,客气地与他们笑脸以对。说着恭喜恭喜,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客套话。 程熙稍稍抬眸,便一眼看到了也正在看她的江随云,已经数杯酒下肚的他面色也有些微红,再加上从头到脚一身的大红都染不红他清冷的双眸,此时的他面色平淡,眸光轻眯,直视着前方,神情飘荡,程熙看着他的样子好像有点不专心,所以便有了些玩世不恭的清冷,和无所畏惧的骄傲。就这样笔直地与滕紫屹对立,如此卓然无畏,更是如此的冷漠如铁。 相对于江随云的俊朗和硬挺,滕紫屹却是温和如玉了很多,他没有刻意装扮,一袭常规的礼服让他显得从容淡定,而礼服上繁复的刺绣和袖口的盘金又体现出了足够的质感,那种渗透了上流风雅的气质,让他看起来更是俊逸脱俗,迷人中淡淡的温柔,这样的男人对于任何女子都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他仪态雍容的站着,手上端着酒杯,微笑着向江随云和御舒悦道喜,淡笑如初,进退有据,一颦一言皆是滴水不漏。滕紫屹便是如此,他即便礼貌谦和,也会自动流露着上善若水般的优雅,让人醉心于他的那份气质涵养。 反观程熙,今日的她打扮适中,不抢眼,也不丢份,恰是略微修饰后的靓丽和优雅,因为婚礼之后便是她与江随云的比赛,为了活动方便,程熙特意穿了款式简单的服饰,通体利落,虽没有高髻丽妆,却英气勃勃,逸采神飞,满场的繁花似锦、雅妆华服,竟无一人压得住她的气势,想来这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璨然气度,怎是寻常人能有的风采? 西凉众贵女在御宸熙面前都是自动矮三分,尤其有滕紫屹作伴的御宸熙,更是相得益彰。可如今,御舒悦站在了江随云的身侧,让她第一次油然而生出一种浓浓的虚荣感,仿佛今时今日之后,她与御宸熙之间便是可以平起平坐的一般。两人相互微笑着寒暄,目光略一接触,便彼此滑开。 四人相互碰杯之后,皆是一饮而尽。随后,御舒悦和江随云便相携着走向下一桌。程熙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男子峻挺硬朗,隐隐有龙虎之势,女子妩媚动人,仿若彩羽美凤,不由眼神微凝,心头一蹙。坐下之后,便自斟自饮了起来。 遇上江随云本就是意外之外的突然,她从未将心投入其中,痛快抽离时,也不应该有不该有的浓烈或者轻描淡写。 想通之后,程熙嫣然一笑,再度眸色清澈地看向江随云时,突然意识到了有一道目光始终追随着她,程熙一愣,顿然想到了自己刚刚的入神。 “吃点东西。”滕紫屹柔声道,然后在不动声色间将她手边的酒壶移开了些,将她爱吃的菜移近了些。程熙一怔之后,自然能明白她所有的神思和举动根本瞒不了滕紫屹的眼睛,便一本正经道,“喜宴结束之后,就是智力挑战赛了,我有点紧张。” 滕紫屹会心一笑,捏了捏她的小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赢了不过锦上添花,输了不过成人之美。咱们已经从东雍那里得到大头了,这点便宜让他们倒显得咱们大度。” 程熙撇了撇嘴,“滕紫屹,你的嘴可真损。”这话要是被江随云听到非得气得吐血为止。不过唇角依然不由得勾起一抹弧度,是啊,调整心态准备应战。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后,酒足饭饱,江随云和御舒悦像是两只被移动展览的花瓶也照顾到了方方面面,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遥遥望去,御舒悦几乎已经累瘫了。是啊,那么妩媚动人的笑着,非得笑成面僵脸不可。她刚接触到椅子的时候,本能的瘫坐在靠椅上,她身边的贴身侍女早已过来服侍她,为她擦汗、给她倒水、甚至还有补妆的。过了几乎超过三分钟了,御舒悦才意识到,这场费时费力的典礼仍在进行中,于是秒变战斗模式,挥退了所有的侍女,直挺挺又端庄优雅的坐好,才刚刚放松三分钟的面部肌肉又惯性的挂上了甜美幸福的笑容。程熙感叹,主角不好当啊!而御舒悦身侧体力惊人的江随云却依然一副漠然冷淡的模样,从眉宇间看不出丝毫疲态,身板依旧峻挺,神色依旧威慑,只是双眼半敛。 等两位主角坐下后,又过了大约一刻钟,霓霞楼上金磬轻响,司礼官高呼道,“皇上起驾——” 代表着繁琐而隆重的和亲仪式就此结束。酒足饭饱,看过瘾也讨论过瘾的众人依礼站好,行山呼之礼,恭送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走了之后,在场的众人也都三三两两各自回给他们安排好的地方去休息。 休整半个时辰,智力挑战赛开始。 “咚,咚,咚!”三声礼炮响起,霓霞楼前的大露台正北朝南摆放着几排椅子,正中的是一张龙椅,宫女们手持华盖站在那龙椅之后,四周围鼎焚龙檀之香,瓶插长青之蕊,好一派皇家气象。 众位大臣,皇亲贵眷渐渐到齐,各自坐定,又等了一会儿功夫,只见一队宫女快步而来,各自按方向站定,一个声音远远传来,“皇上驾到——”大家都起身站定,又过了一会,才看见更换过服装的女皇陛下缓步走来,大家呼啦啦地全部跪倒在地,唯有程熙和滕紫屹躬身站着。 待女皇陛下坐定,她旁边的贴身女官闫尚宫才高声叫道:“起!”大家这才纷纷起身站着,女皇陛下笑看了程熙一眼,投来了鼓励的一目,而后才说道,“都坐吧!” 众人谢坐,然后才各自落座。 第400章 那抹微笑背后的落寞 这时东雍的使者团在江随云的带领下持节而入,见礼归坐。待各位使臣都谢恩坐定,女皇陛下便命宫女为各桌斟满美酒,先赐饮了三杯,方道:“此次两国挑战赛,意在促进两国交流,国谊第一,输赢第二。朕今日赐宴,对两国参赛者以作嘉勉,两国智者可再饮一杯。” 在场众人忙举杯起身,一饮而尽。 程熙看着江随云一杯一杯复一杯,倒是很吃惊于他的酒量。就在休憩前,他可是一桌接着一桌的敬酒的啊,喝起酒来跟喝白开水一般,喜宴散去的时候,明明看到他面色已显酒态,双目有些发飘。怎么才休憩这么短的一段时间,他就面色如初,双目清明了?难不成他随身带着解酒药?还是前面一直在催吐? 女皇又转向客席上的使者道,“东雍不愧是英杰辈出之地,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 此言一出,客席上的东雍众人,又是忙着举杯起身,一饮而尽。 程熙双眼眯了眯,都快看不下去了,这不是明摆着灌对方酒么?老娘,你这么不放心女儿我,干嘛还要把我推出来?真是汗颜…… 大露台的右侧摆着一面铜锣,下面围满了侍卫,人头攒动的入选百姓在护卫圈之外挤着脑袋,伸长脖子争相看盛况,一时之间人声鼎沸。随着女皇陛下的一个眼神,司礼官走了出来,他手持玉牌,然后高高举起,立时,周围变得寂静。他高声唱道,“今日,是我西凉女国与东雍国智力比赛的日子,切磋为主,不伤和气。比赛共分两个部分,为通关和斗智。每个部分三局两胜。通关部分为集体讨论,最后由应战者回答。斗智部分双方应战者可向对方出三题,只能由应战者独立回答。最终以答出多者胜出。下面,鸣锣——” “哐——”铜锣敲响,站在铜锣旁来不及捂耳朵的百姓直被震得双耳嗡响,短暂性失聪。程熙离铜锣也并不远,亦是头脑发胀,一阵眩晕。 按照惯例,双方应战者要登上城楼高台亮相,接受万民朝拜。 滕紫屹向程熙伸出手,手指修长,掌心厚实,修得整齐的指甲泛着粉红的微光,即使这么平摊着,也让人感到力量的存在。程熙笑着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大掌内,被紧紧一握,便觉得很有安全感。他们联手登上高台,他们的幸福美满,代表着西凉女国未来的稳定和安宁。高台下响起一浪接一浪的欢呼声。 另一侧,江随云也是伸出修长的手去牵新娶的舒悦公主,御舒悦还带着新嫁娘的娇羞,稍事犹豫,才将小手慢慢抬起,宽袖掩去她大部分的玉手,只露出几根葱葱玉指,缓慢地向江随云的大手靠近。可江随云却是很不懂得娇妻的矜持般,没容她的娇羞表演完毕,五指一合,将她的整只手握在手中,粗鲁的近乎是拽了她的手,便大步登上高台,御舒悦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联袂登上高台时差一点一个趔趄,那她的丑可就丢大了。可是众目睽睽之下,她不但不能表现出有丝毫的不满,还得甜美的笑着,娇羞的依偎着,因为他们的联姻代表着两国的和平共处。 在满城百姓的欢呼声中,这四人成为了万民的焦点。四周响起了欢呼声,掌声,久久不停歇。 程熙环顾四周,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她全身一震,瞬间忘了呼吸,低喃道,“盗骊?” 程熙的语音很轻,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几乎不可闻。 可滕紫屹是何等样人,他只看着她百无聊赖的随意地看着下方的人潮,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之间睫毛微微一颤,目光轻晃了一下。虽然这一下悸动如同轻羽点水,瞬息无痕,但滕紫屹还是立即便察觉了出来,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可看了半天,只看到了汹涌的人潮,攒动的百姓,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 就在刚刚,程熙明明确确的看到了拥挤的人群中,盗骊迎向她的目光,微笑着点了点头,可她却看到了那抹微笑背后的落寞。 只是那么电光石火的一眼,程熙再想定睛看去,却只看到一张张欢笑着的陌生的百姓的脸,已不见了盗骊的身影。急切的在人群中寻找他的踪影,那张清雅绝尘的俊颜却已经无处可寻,不由得心下稍显黯然。 侧脸看向一旁的江随云,他半敛着双目,脸上像是带着一副面具般毫无表情。 可是程熙依然能够感觉到,站在最高处接受着万民朝拜时,那眼眸深处的享受和动容。而在盗骊的心目中,江随云此时所站的那个位置是他的。他此刻所接受的荣耀和瞩目,也本应该是他的。 是江氏父子篡位夺权,抢走了整个东雍的江山。如今还以卑劣的战胜者的姿态,站在人群的最高处,享受着尊贵和膜拜。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一点毋庸置疑,江氏父子是强盗,入室行窃,夺走了一整片的东雍江山,抢走了本该属于盗骊的那一份尊崇。 区别只在于,上一世是江氏父子失败了,得到了应有的下场;而这一世江氏父子成功了。于是,成王败寇,盗骊反而成了生活在黑暗处不可见人的过街老鼠,必须躲在盗骊这个身份下,必须藏身于熙公主府在男宠身份的庇护下才得以谋求反击。 强烈的正义感充斥在胸肺,程熙垂在身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微扬起头,视线穿过遮在头顶的华盖,凝望着湛蓝的天空,许久许久,才慢慢地收了回来,投注在滕紫屹的身上,“滕紫屹,我想赢。必须赢。” “嘭”的一声巨响,礼炮响起,程熙的话语被湮没在震耳的巨响中。高台下的百姓们随之沸腾了,一时间礼炮声,欢笑声,孩子们的尖叫声融于一体,到处都是一片喜庆。 唯有程熙,面色如冰,双眼含霜。不为其他,就只当为了盗骊,就当为了微不足道的公道,程熙想要搏一搏。 好不容易等到“亮相”完毕,步下高台,程熙的拳头依然紧握着。 第401章 绝地反击才能震慑全场 滕紫屹握着她的手仍没放开,一直有力的牵着她走回座位。而后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淡笑道:“熙儿想要出风头可能要等好一阵呢!” “?”程熙疑惑。 滕紫屹向她努了努嘴,程熙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第一局,是常规的围棋题。相当有默契的,东雍和西凉两边派出的都是仙风道骨的老夫子,两人连走路的动作都那么缓慢,可想而知他们下棋的效率也一定不会高。 程熙无力的靠坐在椅背上,看来唯有以逸待劳了。此时,正有两名侍从从露台的左侧取来一个绘成硕大棋盘的屏风,因为屏风是白色的透明的绸布制成,因此无论在上面画什么,位于屏风两面的人都能清晰的看到。 我赞!这不就是纯朴版的LED大屏幕现场直播么?光看这个道具制作,程熙就想给西凉女国的后勤道具组手动点个赞! 程熙研究道具的兴趣大于研究俩老头的棋艺,可在场众人不乏棋道高手,他们看得津津有味,全神贯注,不时之间从各个角落还会发出“妙,此招真妙”的叹声,看来这俩老头确实很有水准嘛。 在程熙的东张张西望望中,这第一局便在平和安详中结束了,最后西凉和东雍各胜一局,和了一局,双方打和。 “咣——”又一次击锣,把程熙震得当机加晕菜,直拍胸口,“唉呀妈呀,吓死本宝宝了。” 随即,中场休息。 程熙掏着耳朵,脑子里还是嗡嗡作响,可她就奇怪了,怎么周围的人都岿然不动?“滕紫屹,你都听不见击锣声的么?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耳朵嗡嗡嗡?” 滕紫屹好笑的看着她差点吓得从椅子上弹起来,伸手温柔地揉弄着她的耳朵,“下一次,我提前捂住你的耳朵。”笑话,以滕紫屹的功力,自然能够提前防备,还能被震耳的锣声给吓到,那他也就不用混了。 好吧,她被嘲笑了。低头剥橘子,递了一半给滕紫屹,“橘子吃么?” “好。”滕紫屹唇角上扬着,余光看向东雍那一边,“第一局和了,紧张么?看来东雍确实不容小觑。” “呵,绝地反击才能震慑全场。就让他们先高兴高兴呗。”程熙的语气很轻松,遥看江随云一脸装逼的在那指点江山,排兵布阵。一身上好的丝绸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流光,仿似能够感觉到这一边的目光一般,那道流光站了起来,缓缓向程熙这边走了过来。 江随云端着酒杯,与滕紫屹互饮了一杯,而后才看着程熙道,“比赛过后,本太子上公主府做客如何?” 程熙也不站起来,就这样大咧咧地坐着看着他,揪了揪滕紫屹的衣袖,态度不太友善道,“滕紫屹,我能说不么?” 滕紫屹微微一笑,“东雍太子远道而来,怕是不好。” 程熙仍是一脸的不乐意,假笑道,“只是太子殿下万一惊艳于本宫府上那几个不成器的夫郎,你说咋办?你也知道,太子殿下在东雍那可是男女通吃的。本宫府上的美夫俊郎们又都那么妖。若是人家贵客开口要个啥,本宫也不能太小气。可万一看上的是本宫心尖尖上的,那可咋整?” 江随云额头上的青筋很欢快地跳了两跳,抄起他们桌上的酒杯给自己手中的酒杯斟满,一饮而尽,而后才道,“听公主这么说,本太子倒是真的想去看看公主的那些美夫俊郎,是如何的妖了。”说完,江随云带着阴沉的笑容,飘着一身的自讨没趣,强忍着愠怒,走了。 滕紫屹意味深长的侧脸看她仍对着江随云的背影做鬼脸,心下涩了涩。总感觉每次她看见江随云,总是能把他气个半死,可这是不是也很证明,她依然把他放在心上?毕竟,她那样不惜一切地爱过他…… 是真正看不顺眼的敌意还是余情未了的纠缠?想及此,滕紫屹突然也很想自斟自饮起来。 却见边上的人要鸣锣,滕紫屹赶紧放下酒杯,温热的掌心轻柔地捂住了她的双耳。这一幕,刚好被重返座位的江随云看在眼里,他原本就半敛着的眼帘微微颤了下,滕紫屹能清晰的看到那里面墨蓝色的瞳仁极快地收缩了一下。 “咣——”第二局开始。 这第二局一开始,江随云身后的智囊团就是一阵嘀咕,而坐在最前面的江随云的表情却是始终如一,在如此激烈的交战环境中,表面仍能做得与木头人一模一样,也是一种了不起的境界啊。 嘀咕声渐轻,有一名代表走了出来,附在江随云的耳畔说了几句,江随云微微点头,而后那名代表走到了正中央,向女皇陛下颌首行礼后,便看着程熙高声道,“请问公主殿下,西凉国都的九门每天进出各有多少人?西凉女国今年又分别生和死了多少人?” 听清了题目后,程熙和滕紫屹身后的那一个智囊团也开始轻声讨论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翻动手头上的户部典籍,哗哗哗的翻书声此起彼伏,算术好的已经在拨动算盘了,噼里啪啦好不忙碌。而程熙和滕紫屹却是相视一笑,这一题他们昨晚备战的时候,被盗骊压题压到了。 这就跟坐在高考考场后,翻开试卷一看居然有一题刚好就是昨晚精心准备过的一样,有一种中彩票一般的惊喜感。人品啊~~~ 于是,程熙站起身佯装沉思了片刻,然后莞尔一笑,仰起脸高声答道,“第一个问题,京都九门每天进出两人,即男人和女人。第二个问题,西凉女国今年生一人,死十二人。”说完,程熙便缓缓落座。 那名代表惊讶于程熙居然不用与身后的智囊团商量便能如此快速的独立回答,不由得回头看了看江随云,江随云半敛着的双目微微张了张,而后缓缓点点头,那名代表便不得不对着程熙躬了躬身,而后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摇头叹气,脸又黑又沉。 第402章 他还真是痛下杀手呐他 “这就完了?”坐在程熙和滕紫屹身后的智囊团面面相觑,十分疑惑。 “公主殿下刚刚怎么说来着?这到底是答对了还是答错了?” “别问了,那东雍代表都灰溜溜回去了,显然是答对了。等结束之后,咱们再去讨教公主殿下不就得了?” “别说话了,都别说话了,陛下朝咱们这边看过来了。” 而后,身后的智囊团便归于一片寂静,翻着户部户籍名册的停下了哗哗哗翻书的声音,噼里啪啦拨算盘的也全都歇了。一片寂静中,突然之间,有人用力一拍大腿,大呼,“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今年西凉女国无论出生多少人皆属龙,此为生一人,今年西凉女国无论死多少人,也逃不脱十二生肖其中之一,此为死十二人。妙啊,答得实在是妙啊!”边说,他还边拍大腿,一副醍醐灌顶,茅厕顿开又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身边的众人看着情绪激动的他,皆是微张着嘴,面瘫的笑,眼神里的潜台词都是一毛一样,“呀,你好厉害哦,我好佩服你哦,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有跟此君关系比较好的,赶紧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冷静,可别再丢人现眼了,对面东雍的人都在掩嘴偷笑了。 此君乍然清醒,再一看龙椅上的女皇陛下面无表情中透露出了一丝嫌弃,凤目冷然,貌似很不想看见他的样子,要不是多年为官还残存了一点事君之道,怕是这时候就得噗通跪地高呼饶命,那就是真的把女皇陛下的脸丢到东雍国去了。 摸了摸额头的冷汗,此君努力缩小身形,希望所有人都能忽略他的存在。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江随云开口,“请公主殿下出题。”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中透着胸有成竹。也是,无论如何,气势是绝不能输的。 程熙缓缓起身,“请问太子殿下,”软糯的声音里透出了几分沉稳,“这世上有一种奇怪的树,砍去左边是树,砍去右边是树,砍去中间是树,只有不砍不是树。请问,这是什么树?” 江随云淡笑,“公主殿下是怕题太难将本太子难住了,所以特意找了个这么简单的?”江随云轻松的话语中带上了激将,又霸气又自信,还抖了威风,把刚刚他们那一边的颓势完全扭转了回来。 程熙站直了身体,摊开右手,“那就请太子殿下回答!” 江随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回头使了一个眼色给他的智囊团,自有人取上一个画轴,画轴打开,上面空无一物,然后江随云提笔蘸墨,在那画纸上写上了一个大大的龙蛇走笔的“彬”字,其字浓纤折中,用墨遒劲自然,称得上是飘若游云,矫若惊龙。 程熙倒抽一口气,没想到江随云回答得居然如此干脆轻松,果然是个劲敌。 江随云这边放下了笔,帮他拿着画轴的人依次向程熙这边,露台的左侧以及台下展示了一番,然后他才道,“公主殿下的谜底并不是任何一种树,而是此‘文质彬彬真君子’的‘彬’字。” 西凉这一边,一片寂静。没想到江随云之前夸下的海口,真被他给用实力填满了。 女皇陛下带头拍了两下掌,脸上的笑容虽然有些略微僵硬,但是大国风度还是要有的,陛下都鼓掌了,西凉这一边的再不情不愿也稀稀拉拉的拍了几下掌。可是江随云答题的毫不费吹灰之力,依然打击到了程熙身后智囊团的士气。 他们神色紧张,虚汗淋漓,有沉不住气的脸色都稍显苍白了。 此时,滕紫屹淡笑着夸赞,“看来太子殿下果真是一个智者。” 江随云亦是微微一笑,“是公主殿下承让了。” “好!”立时,东雍那一边的人便高兴地大呼了起来。 “太子殿下厉害啊!” “可恶的西凉,居然故意在题面上误导我们,实在阴险。” “就是啊就是啊,幸好我们太子聪明睿智,不然真被他们给阴了。” 哗——群起激愤的东雍众人沸腾了。 一边竖起了大拇指,对着江随云赞许,一边横着食指,对着程熙数落。 程熙怒。这脑筋急转弯出题当然是要埋下陷阱的,要不然我还出个屁啊?直接提示你好不好?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程熙挠自己。 滕紫屹捏了捏她的手,安抚她。程熙努力扯开嘴角对着他笑了笑,告诉自己,不跟他们计较,不跟他们计较…… 与此同时,江随云回头狠狠地给了智囊团眼色,他们立时收住了声,垂首安分的坐着,不再多言惹事。 忽的,一道金光划过众人的面前,只见东雍那边走上来两个侍者,各捧着一个托盘走到了场地中央,托盘上叠着高高的金块,露台下的围观百姓马上就不淡定了,“呀,金子,好多金子,闪着金光的金块啊,哇呀呀呀~~~” 程熙却是狐疑的睨视着江随云,这家伙一会儿卖弄书法,一会儿又炫富的,真把这儿当自己的主场了?丫丫的! 江随云走到两盘金块的中间,朗声道,“我这里有两盘金条,一盘13条,一盘10条。我与公主殿下轮流从其中一盘中取金条,一次至少取一条,谁最后把金条取光即为谁胜。”随即,江随云摊出一只大手,谦逊道,“请公主先取。” 程熙双目睁了睁,数学题?丫丫的,这是她的短板啊。她可是个数学渣渣呀,该死的江随云还真是痛下杀手呐他…… 幸好她还是可以咨询身后的智囊团的。 程熙求助的眼神投向滕紫屹,滕紫屹想了一想,凑近程熙,他低着下巴,程熙抬着下巴,滕紫屹在她耳旁嘀嘀咕咕,程熙听着渐渐眼睛闪闪发亮,幽幽的笑了,“嘿嘿,就这么简单?” 滕紫屹信心十足的点头。程熙于是也成竹在胸了,再次扬脸,走到了江随云近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半天,就是不行动。 “公主殿下,想好了没?”江随云身后的智囊团大喊起来,“莫不是想不出答案,在那拖延时间吧?哈哈哈。” 第403章 熙公主府里藏龙又卧虎 就在东雍众人的笑声中,程熙缓缓走向了堆着十块金条的那一盘,侧脸看江随云的反应,他跟根铁柱子一般毫无反应,程熙又缓缓走向了堆着十三块金条的那一盘,江随云依然面无表情。程熙得意地笑了笑,拿走了其中三块金条,在江随云的面前晃悠晃悠,而后挑衅得向他扬扬眉。 江随云的神情总算是有了一丝裂缝,目光定在程熙的闪着晶亮的双眸上,而后略微一低头,再抬头时,沉声道,“此一题,公主赢了。” 全场哗然。 有百姓在那相互交流,“不是说轮流取金条么?” “不是说谁最后把金条取光即为谁胜么?” “怎么才取了一次,就判断输赢了?那东雍太子不会是故意放水呢吧?” 更有好学的百姓,抖出了身上的铜钱,分成了一堆10个,一堆13个,然后依样画葫芦的其中一人先拿走了13个那一堆中的3枚铜钱,然后开始试验。试验了数十遍之后,总算是搞明白了其中的奥妙。 其实这道题最关键的就是第一个取的人最先取走了多少。只要你取走的是数量3,保证了两堆的平衡。那么不管对方从任何一堆中取几个,你就从另一堆中取相同的个数,仍然保证两堆数量相等。最后两堆各剩一个的时候,你就可以阴险的笑了。 此时此刻,程熙就是在阴险加得意的笑。 是的,主动权再次转到了西凉这一边。 程熙与滕紫屹一番商量,最后确认了选择哪一题之后,带着笑容前来,既然对方出的是数学题,那她就回一道数学题给她。人家既然秀了一把书法,咱就秀一下绘画,顺便考一考对方的文采。 程熙走到了场地中央,自然有宫女取过一卷画轴,画轴打开,长度约有三米以上,画轴之上赫然画有无数的禽鸟约有数十近百,每一只禽鸟皆栩栩如生,最中央的那只凤凰,羽毛层层勾染,质感毕现。此外,还配有树木花卉,衬以四时山川景象,整个长卷构图疏密有致,百鸟气息祥和,展卷览之,有一种恢宏博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可谓美轮美奂,叹为观止。 此画一出,全场默然,一片寂静,只听见帷幕和华盖在风下呼呼地鼓动。 程熙感叹,这就是艺术的魅力啊,不用言语,不用推销,一出场便能艳惊四座,夺人眼球,不论俗雅皆能感觉此乃上上之作,是价值连城的瑰宝。 东雍那一边的不乏有或附庸风雅或追慕艺术的,忍不住走出座位,近近的观摩,甚至还颤抖着粗糙的手指,去抚摸那画轴上近乎以假乱真的禽鸟羽毛,瞪大的眼珠,掉落的下巴始终都未合上。 程熙静等着他们观摩。而后才道,“此画是本公主府上一个不成器的夫侍随意所作,本宫瞧着这寓指君主圣明、河晏海清、天下归附的寓意甚好,便拿了过来献丑。” “咝……”西凉和东雍两边皆是倒抽冷气声,在场的都是见过世面的,家中也一定典藏着很多的名人真迹,先贤墨宝,对于字画当然也有着很高的鉴赏能力。此幅《百鸟朝凤图》技法精密妍丽,工笔重彩、水墨写意迭相运用,笔法行云流水,花鸟灵活剔透,画工已臻人画出神的地步,堪称国之瑰宝。可是熙公主却说这是她府上一个不成器的夫侍随意之作? 这要让多少自诩大家画圣的名人雅士自惭形秽,汗颜不止啊? 也有好事者在那讨论,“这是熙公主的哪个夫侍啊?居然有此等大才?!如若没有埋没在熙公主府内,怕是早就被全国朝野推崇,早成一代名家了。” “你不知道么?熙公主府那是卧虎又藏龙。多少大风大浪向她席卷?多少反对之声迭高淹顶?可熙公主至今依然屹立不倒,而且毫发无损。可见府中能人辈出。私藏有这样的人才,不足为奇!” 在全场的赞叹声中,江随云缓缓站起身,面色有稍许凝重,他走近程熙,朗声问,“公主殿下请直接出题吧。” “这么等不及?输?”程熙莞尔笑着。 江随云却不为所动,淡然道,“无谓浪费这么多人的时间。” “好吧,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本公主的这一题,便是请太子殿下再献墨宝,给这幅画题诗一首。如果太子殿下题诗题的好,本宫就将这幅画赠予殿下。可若是太子殿下题诗题的不好,毁了这幅画的意境和价值,那本宫就当着大伙的面,直接将这幅画撕碎毁掉,也好过留下一卷废图破诗。” “啊?不是吧?”场下顿时一片惋惜之声,“这么好的画撕了多可惜啊?公主殿下手下留情啊。” 程熙捋了捋头发,婷婷而立,莞尔而笑。哼哼,场下的声音越来越响,求情的,大喊着不要不要的,此起彼伏,争相于耳。下面的声音越响,程熙就越得意。 突然,东雍那一边有人拍桌子了,怒喝道,“我们殿下还没题诗呢?谁说最后一定会撕?你们嚎什么嚎,号丧呢?” 得!总算是有明白人了。 没错,程熙用的就是心理战术,把筹码加大,也让江随云的压力增大,从而更加影响他的发挥。他题诗一首,何为好?如果写得只是一般的好,自然大家先入为主的便会认为配不上这幅大作,程熙手起卷落这一撕,撕的可不仅仅是一副无价之宝的画作,而是江随云连带着整个东雍的颜面啊童鞋们。 所以说,与天斗与地斗,千万不要和女人斗啊。程熙反观自己都觉得有点胆寒呐,要不是为了盗骊,她也不至于使出这么一招啊。 所以,江随云唯一致胜的可能那便是题出来的诗绝妙到能够超越刚刚大家赞誉画作之上的惊艳之声,那方是过关,才算是保全了画也保全了脸。 这一题,答案不在程熙这儿,答案在千百个有识之士对于艺术的鉴定。 第404章 这是要吸粉无数的节奏啊 刚刚在场所有人共同的反应已经给盗骊的《百鸟朝凤图》打了一百分,江随云即便写出一百分的诗作也不算真正过关,唯有写出令人一百二十分满意的诗作,才能再起一波惊艳赞誉之声。 所以说,接下来是所有人为江随云啪啪鼓掌的时间,还是所有人啪啪打江随云脸的时间? 就要看江随云你自己的能耐了哦~~~ 但是既已落井就必须下石,程熙深谙此道,所以在江随云敛目沉思的时候,她还提出了一个要求,“此画在绘成之后,本宫那不争气的夫侍就倒头大睡,忘了给这幅画题名。所以就烦请太子殿下题诗的时候,顺便用你题的诗告诉大家此图为何图?如此画题就是诗题,珠联璧合,才算是相得益彰,才是真正的上上之作。” 此言一出,立刻,东雍那边的人都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杀气阵阵,“公主殿下这是出题,还是故意刁难?” “怎么怕难?怕难可以直接认输啊。”西凉这边嘴快的,得理不饶人,亦是不甘示弱,反唇相讥。 “你们说什么?”东雍那一边的被挑衅之后就更鸡冻了。 “什么什么?你们技不如人就坦率承认,输不丢人,不肯认输才丢人。” “谁输了,谁输了?我们太子殿下还没回答问题,你们不要太嚣张!” “答不出题的才不要太嚣张!” “你们!” “你们!” 程熙身后的滕紫屹扶住额头,无声叹气,这些人真的是两国顶尖的智者么?怎么像是一群小孩子在那斗嘴? 在两边的剑拔弩张中,程熙和江随云相向而立。忽的,江随云冷冷地抬起了一只手,立时他身后的东雍使者团瞬间收住了声,集体闭嘴,静等。 与此同时,上首的女皇陛下也佯装轻咳了一声,西凉这一边的亦是吹胡子瞪眼却也乖乖闭嘴坐了回去。 四周再次陷入寂静。江随云缓缓上前,提起鼠须笔,在那卷蚕茧纸上,未再多加思索便行云流水的运起笔来。 之前江随云只是写了一个字,便可见他的书法功力,如今连字成句,有了谋篇和布局之后方知他的笔法秀逸,墨彩艳发。他用笔以中锋立骨,侧笔取妍,有时蕴藏含蓄,有时锋芒不露,结体欹侧多姿,疏朗通透,整体奇丽超绝,动心骇目。 先不说诗作的内容,光是这一手雄厚恣肆、绝世亘古的书法便足以与盗骊的惊世画作争相媲美了。其他人看不到江随云的字迹,可光看他挥毫泼墨的那副架势也可见他的笔力遒劲,想必其字必然遒美健秀,入木三分。 再看他所题之诗,江随云每写完一句,自有侍从将其朗声读出,是为:“天生一只又一只,三四五六七八只。凤凰何少鸟何多,啄尽人间千万石。” 等到侍从用四平八稳,几乎不带任何情感色彩的将这首诗作念完时,全场起得不是哗然之声,也不是掌声,而几乎是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蒙住了,这是啥?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耳朵出问题,听不懂么? 等到两名侍从再将那幅画轴举起,精妙绝伦的《百鸟朝凤图》的右上角果真题上了这首稀奇古怪的诗作时,多数人露出了不忍直视的表情。 有一心追慕艺术之人早已心痛的捂上了自己的眼睛,实在不忍如此瑰宝在自己眼前毁灭成碎片。 可是就在很多人掩面而泣,痛惜一幅绝世的画作将要就此毁灭的时候。就在程熙的身后,“啪啪啪!”有人拍起了手,寂静的大露台上和寂静的广场上只有滕紫屹一个人的掌声,突兀却响亮,简直震惊四座。随即,另一个鼓掌声从女皇陛下那里传来,紧接着,全然,哗然! 有人是真懂了,真心为江随云啪啪啪鼓掌,有人是到目前也没懂,只是看着大家全都鼓掌,未免显得自己太过愚笨和迟钝,唯有也跟着一起鼓掌,以免得自己暴露。 程熙属于全场当中唯一的异类,因为她没懂,但是她也没跟风鼓掌。 她只是一直都静静的看着江随云,全场寂静或者非议声震耳的时候,他不为所动。全场掌声雷鸣的时候,他依然不为所动。只是如一个武林高手一套剑势耍完之后,必须有一个收招一般的缓缓放下笔,捋了捋衣袖。而后负手而立,站在阳光下,俊美非凡,半敛的双目依然低垂眼帘,不故意张扬,亦绝无屈从,让他就像是舞台上最闪耀的明星一般,一举手一投足便足以影响观众的呼吸和心跳。 今日之后,怕是不知有多少人要成为他江随云的铁杆粉丝了啊,这丫来一趟西凉这是要吸粉无数的节奏啊…… 程熙看不下去了,往后略略退了退,稍微向滕紫屹那侧了侧身,在全场掌声雷动中,轻声问,“咋回事啊?”你咋还领掌担当了呐?要不是这人是滕紫屹,她都怀疑是不是对方派来的粽子在煽动了呢。 滕紫屹没有回答她,而是在雷动的掌声渐渐平息之后,起身,朗声道,“一幅好画,自有情趣,若是有优秀题画诗相伴,情趣倍增。太子殿下此诗作不仅构思精妙,而且藏有大智。请看这第一句是‘天生一只又一只’,一只加一只就是两只;而‘三四五六七八只’的意思也不在表面,而是暗指三四十二,五六三十,七八五十六,2加12,再加30,再加56,不就等于一百吗?公主要求太子殿下在题诗的同时为画作题名,这首诗就是对《百鸟朝凤图》的概括。可不就是用意精妙,暗藏大智么?而且太子殿下最后两句,暗指真才实学者如凤凰般稀少,昏庸无为者则是脑满肠肥,啄尽天下食。睿智中透着犀利,可见太子殿下是一个爱民如子,体恤百姓的好太子!” 此话一出,大家才恍然大悟,顿时交口称赞之声不绝于耳。 程熙偷偷凑近滕紫屹,嘀咕道,“差不多得了。这么浓墨重彩的夸他,你不会是爱上他了吧?你哪边的呀?” 滕紫屹失笑,“江随云此诗确实绝妙。配上他那一手旷世亘古的书法,令人不得不赞,不得不服!” 第405章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程熙嘟嘴,“被你这么一说,那我后悔将这幅画送给他了。这幅画日后一定会增值,可以卖出天价的啊。完了完了,亏大发了。” 滕紫屹已经习惯了她的这些胡言乱语,关切道,“还有最后一题,得熙儿独立回答了。需不需要中场休息,再准备准备?” 程熙摆摆手,“算了算了,还是趁热打铁吧!”侧脸看向江随云,他也正用询问的目光征求她的意见。 程熙大气的一挥手,直视着江随云的双眼,凛然道,“正如太子殿下所说,无谓浪费这么多人的时间,所以,请出题吧!” “好。”江随云顿了顿,脸上的神情渐渐转为犹豫,似是内心在做一番抉择,而后他扬起脸看向她,神情依旧淡漠,冷眸依然凝霜,嗓音却如风,“据我所知,京都城外西郊的凌峰峭壁上孤独而倔强地兀立有一棵古树,请问公主殿下,那是一棵迎客松,还是一棵酸枣树?” 此题一出,大伙都愣了,程熙更是愣愣地看了他半天,许久许久都未缓过神来,心道好你一个江随云啊,一报还一报,及时又爽利啊!!! 程熙用一幅《百鸟朝凤图》给他垒起了高高一堵墙,让他费了老大的劲又是秀书法,又是卖弄文采,还得摆弄数学思维才险险地翻过了墙去,不至于颜面扫地。这堵在他嗓子眼的那口闷气,他是马上就要讨要回来啊他。你瞧瞧,他这不就不费吹灰之力的给她挖了好大的一个坑呢么他? 关键是,问题提完了,他还暗暗给了她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我擦!这就是他说好的会让她一题的那一题?还不如不让呢! 是。对于程熙而言,这问题很简单,简单到她连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因为在那颗屹立悬崖边的酸枣树边,她和江随云曾裹在同一件大氅里一起看过一次壮丽唯美的落日。至今那幅美景,当时那场景的片片段段还让她记忆犹新,可是这答案能说么? 她身为长公主咋能跑到悬崖峭壁上去关心一棵树呐?跟谁去的啊?什么机缘下去的啊?江随云怎么会没头没脑地问出这样的问题的啊?而她又怎么会刚好知道答案的呐? 这不是在制造绯闻呢嘛……这不是陷她于不清不楚之境地么他…… 要死了要死了……她是回答啊,还是不回答啊? 回答了,明日头条就有了啊,各种民间猜想版本一定满大街飞,她还不能开个记者发布会来澄清说自己当时是被绑架了,不是自愿的,吧啦吧啦…… 可要是不回答吧,万一江随云答上了她的问题,那她们西凉不就输了么? 电光石火之间,程熙的小脑袋突然被银针穿过,瞬间通透了! 这浑小子他在诓她! 正如程熙以一幅《百鸟朝凤图》给他玩心理战术一样,江随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跟她玩的也是心理战术。只不过,程熙是以所有人对于画作的欣赏和珍惜凝结成一股压力,试图压垮他的作战神经,让他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答题更容易失常。 而江随云则反其道而行之,虽也是跟她玩心理战术,却是用她自己的心虚来压垮她的作战神经,让她患得患失、心虚逃避。 这你来我往的两题对于他和她来说,答案并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跨越这层心理压力,干巴利落脆的给出答案。 程熙刚刚的犹豫不决,刚刚那张脸上一路书写过去的难言之隐,正是中了江随云的计了。谁会知道她和他裹在一件大氅里一起看过日落啊?谁会知道她曾被他掳走的那段经历啊?只有她和他啊!别人可都不知道的啊。 可她刚刚那副瞻前顾后又吞吞吐吐,明显着这道题后面有故事的表情却出卖了自己了啊。坑是江随云亲自挖的,可跳却是她自己跳的!他丫的居然利用她的心魔来出题。 果然阴险,果然腹黑,你丫给我等着…… 可恨这混蛋,还一副面无表情的无辜脸,仿佛他不过只是问了一道“你中午吃的是面还是饭”一样的送分题一样,简直欠扁一百遍。 程熙着了他的道,却是有苦说不出。唯有靠后期弥补,于是扯着嘴角无邪的笑了笑,很镇定的看着他,眼神尽量地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弱弱道,“我猜……大概是,酸枣树?!” 江随云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始终半敛着的双目微微睁了睁,看着她,不说话,终于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扬声道,“恭喜公主殿下,你……猜对了。” 程熙笑着点点头,调整了一下站姿,与他“眉目传情”,拱手道,“是太子承让了。” 江随云刻意停了停,眼中闪过一道光,“是公主运气好。” “呵呵,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嘛。” “好,希望本太子也能有如公主殿下一样的运气。”江随云瑞光闪闪的盯着她,似乎也很期待,程熙接下来会出怎样的题回敬他。 四周仍然沉浸在热烈的讨论八卦的氛围中,大家都在猜测,刚刚东雍太子的那一题到底是何用意?不可能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这么重要的比赛中,尤其到了最后压轴这一题,出如此这样一道不明所以,全靠运气取胜的题目。 所以说,那棵树背后有什么? 还是说公主殿下和东雍太子背后有什么? 疑问和好奇的种子已经埋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了,这个疑问和好奇得不到解答,便会一直生根发芽,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那个答案。 而消灭一段********最有效的办法,不是封住所有人的嘴,而是立马抛出另一个更可以引起********的重磅新闻。 程熙给了一旁敲锣的人一个眼神,于是乎“咣——”一声,最后压轴决胜局开始,赛点到了,讨论的声音也渐弱,毕竟八卦恒久远,结束之后还可以继续讨论,可是比赛的结果还是要关心的。 第406章 全程无尿点,处处是爆点 一时之间,明明还非常热烈的讨论八卦之声忽然变得鸦雀无声,犹如有人压住了所有人的呼吸。程熙微微抬脸,清风扬起她的发丝,她沉声道,“太子殿下,你们的智囊团里出现了一个叛徒,他昨夜试图想将你们的题全都泄露给我们,以换取高额的报酬。但被我们高风亮节的滕驸马给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现在本宫就告诉你,谁才是那个叛徒。” “嘶——”这已经不知道是现场第几个集体倒抽一口冷气了,今日的智力挑战赛那是高。/潮迭起,惊喜和惊吓连续不间断的炮轰,全程无尿点,处处是爆点呐! 程熙在心底嘿嘿笑笑,还真有人相信了?群众八卦的关注点是不是顺利转移了?你看看,全体观众瞬间从八卦记者摇身变成了侦探破案。一个个全都当自己是狄仁杰的化身,用显微镜一般的眼神在那几个智囊团成员身上扫描来扫描去,交头接耳地在那分析每个人的细节,试图从他们的面相和神情,乃至于眼球的不自然转动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并成功揪出真凶。 那一厢,群众的参与热情一浪高于一浪。 这一厢,江随云却是淡淡道,“铺垫已经结束,请公主殿下直接出题吧。” 哗——一桶冷水当头浇在了所有看热闹、赌输赢的围观群众身上,敢情没有叛徒?不过是智力题的铺垫? 不会吧,说好的压轴爆点呢?! 可程熙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此事揭过?于是煞有介事拿出一张信封,对着全场众人扬了扬,信誓旦旦的说,“这个信封里面藏着的就是那位叛徒昨晚递到公主府的拜帖,拜会的正是本宫的驸马滕紫屹。太子殿下如若不信,只要一看里面的字迹,自然就能明白谁是那个叛徒。本宫虽然不能直接把这信封给你,但是会给太子殿下提示,以帮助殿下清君侧,除小人。”随即,程熙就走到了东雍智者团那一边,指着其中三名一看就有官职在身的智者团成员道,“这位大胡子智者说,‘我不是叛徒’。这位小眼睛智者说,‘大胡子才是叛徒’。而这位白眉毛智者说,‘反正我绝对不是叛徒’。这三位智者,其中只有一个人说了真话,请问太子殿下,你手下的这三位智者,谁说的是真话?谁又是那个叛国求荣的叛徒呢?这就是本宫的最后一道智力题,请太子殿下仔细思考之后,给出答案。” 江随云清冷的目光好好的看了程熙一眼,不过才思考了半分钟。他的手臂便倏地抬起,却稍稍在空中停滞了一下,被他手指着的那位白眉毛智者,赫然间白眉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情不自禁的嘴唇抖了抖,对视无言中冲着江随云绝决而悲壮的点点头,眼睛微微闭起,凛然一副为国捐躯,甘心情愿牺牲的壮烈模样,看得他身旁的那些智者们都是心有戚戚焉,齐齐看向了江随云,眸中的神色已经不能用复杂和痛心两个词来形容了。 江随云的手臂依然僵持在半空中,他半敛着的双眸此时已经全部睁开,比女子还要浓密的长睫毛微颤,微冷的目光在白眉毛智者的身上停了一停后,便又落到了程熙的身上,抿着唇默默地站着。 江随云不说话,程熙也不说话,全场静默皆数停住呼吸,就等着江随云最后会如何开口。 从江随云的反应中,程熙就已经知道,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这道逻辑推理的考题对于江随云而言并不难。答案正是白眉毛智者就是叛徒。 可是,这却是一道暗藏杀机的推理题。因为,这个答案如果从江随云的口中当众说出,程熙再甩出那封伪造的却绝对可以以假乱真的拜帖,那么白眉毛智者的老命,今天就得报销在这儿了。 问题只在于,江随云是要胜利而冤杀忠智大臣呢,还是保大臣而舍弃关系重大的胜利? 不得不说,连程熙也很想知道,江随云最后的选择会是什么? 舍小他or舍大我? 江随云冷冷地瞥着她,一直抿唇不语,面上神色更是有些萧索,半响后,他眼中冷冽之色暴涨,声音低沉却是带着巨大的威慑力,凛然道,“公主殿下赢了。本太子猜不出答案,智力挑战赛算东雍输。东雍愿意认输,愿意向贵国朝奉三年,愿意遵从贵国的协议条款!” 江随云连说三个“愿意”,不仅掷地有声,而且铿锵有力,他的服软认输不仅没有让人觉得他技不如人,他怂他孬,反而更对他油然升起一种肃然起敬的感觉。 但是,输得再漂亮,也抵不过真正的滔天损失! 东雍那一边,齐刷刷哀绝的一声“殿下~~~”,白眉毛的智者更是老膝一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当下老泪纵横,场面实在感人。 江随云淡然举起手,那些哭着喊着让他改变主意的人,顿时收住了声,白眉毛智者见结局已定,不由瘫坐在地,自有一旁的同僚上去搀扶起他。 江随云坚定的一个转身,向着女皇陛下微微一躬身,而后倒退三步,那清晰的脚步声越发衬出了当时当刻的寂静。 “咣——”一声比赛结束的铜锣在皇城上响起,这一声锣敲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响都震耳欲聋,可是程熙却是恍然无觉一般,耳朵自动关上了,根本听不到那震天的铜锣声,因为她早已被江随云刚刚最后的选择给震慑了。 半响之后,她才听到走到她身边的滕紫屹缓缓道,“江随云,确实是一个值得相与的对手!” 皇城外的百姓渐渐散去,今日这一战已经够他们说道三天三夜的了。百官都跟着女皇陛下进了宫门,有明眼人自然清楚了江随云最后并非答不上来,而是舍弃了胜利而已,不由得偷偷在背后大赞他。 江随云除了输了比赛之外,赢得了一切。 士兵和宫女也列队开始撤入皇宫,原本如此热闹,悬念迭起的大露台上,顿时萧索一片,正如程熙此时此刻的内心。 第407章 果然连你也觉得我小人了 回到了熙公主府时,门口已经掌灯,大门一开,先是盗骊长风玉立在门口,看着她独自一人从马车上下来,便迎了出来,“回来了?” “嗯。” 程熙随意应了一声,滕紫屹又被那一帮谈判团成员留下来完善协议条款去了。此刻她正烦躁不安,没心思与任何人敷衍,江随云最后的选择让她耿耿于怀,如同吞下了一只死苍蝇一般,咽不下又吐不出,磕碜的慌。 从结局看,她胜了,胜得很小人。江随云输了,输得很君子。两相比较,程熙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自己是输是赢。 抬眸间,竟看见院子里明晃晃地站着一排人,只觉得一阵眼晕,看服饰看长相,这些人应该都是御宸熙的男宠夫侍们,可是往日里也没见他们这么整齐的出现,今儿个什么日子? 可不管到底是什么日子,程熙都没精力应付他们。叹了口气,全当是屏蔽看不见,揉着太阳穴低头就往里走。 “公主。”站在男宠夫侍们首位的沈尔乔迎了上来,说明道,“大家听闻公主今日为西凉赢得了比赛,都说要来此祝贺公主,盗骊大人也不好拦着他们的好意。” 好意?程熙心里不由得冷笑。她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身为御宸熙的男宠夫侍,可是这么多日子了,却都没有明确和强烈的争宠之心。刚开始程熙还以为是御宸熙的淫威太盛,这些人不得命令全都不敢造次。可是经历了这两天,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够拦得住一个人往上攀爬之心的?他们不争宠不尽“本职”根本就是在观望,那些打倒御宸熙,拉御宸熙下台的雷鸣之声,程熙自己被保护的太好,半句都没听到,可是这些人却都是听见的。在他们的观望中,也是觉得熙公主很有可能会失势的,所谓爬高跌重,他们可是不想给她陪葬的! 可今日看程熙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好像地位又稳固了些,便又都出来表忠心了。 本就是无交集之人,大家又在一个屋檐底下住着,相安无事便好,想要攀交情这会子就没必要了。程熙摆摆手,“大家散了吧,散了吧。大家的心意本宫明白,天也不早了,全都回去洗洗睡吧。”说着就闷头往里走。 “公主~~~”香风阵阵扑向程熙。 程熙快步避过了。 “公主!”高大身躯迫来。 程熙侧身闪过了。 “公主……” “公主……” “……” 一群乌压压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烦。烦透了。 一路快步走回了熙坤宫,熙坤宫的人看她面色不善,也便全都陪着小心。 东篱早已安置好了所有的洗漱工具,摒退了所有的宫女,亲自伺候她盥洗。天地间只剩下了水滴在盆里的清脆声,总算是可以清静清静了。 可怎么盗骊还在? 他一路跟着来的?怎么压根没有听到他的脚步声? 盗骊比不得旁人,她赶不得。可是,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拿了眼看他,希望他能够明白她现在很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的想法。 可关键时刻,能够通透任何人心的盗骊也有不善解人意的时候,他非但没有走,反而越走越近了。 “谢谢!”盗骊接过了东篱手中的软巾,将东篱赶出了寝殿。亲自拿了软巾拧了水,轻柔地擦拭着程熙的手掌手背,干着下人该干的活,却干的气度从容、清雅闲静的。 他那好看的狐狸眼微微一眯,凝视着她的脸她的眼,眸光真诚,“朝堂上,谢谢你。御花园,谢谢你。最后的比赛,更是谢谢你。如若不是为了一个盗骊,你不至于如此。所以,谢谢!” 程熙不语。她知道皇宫里肯定有不少他的眼线,却没想到她今日在皇宫干的所有事情,竟然没有一件是能够瞒过他的。他人没进入皇宫,可是他却极有可能是得到消息最快的那一个。 他是狐狸and精嘛! 可程熙却不愿意与他讨论那些暗地里的事情,换了个话题道,“我在城楼上看见你了。” 盗骊只是浅浅一笑,“公主好眼力。盗骊不过只是出现了那么一瞬间,也没能逃过公主的法眼。” 程熙望进他深潭似水的瞳仁,突然就烦躁了,“你能别跟我这么说话么?我在这世上,也就你这么一个……知根知底的朋友。你能不把我当成御宸熙来糊弄么?” “那么……怎么称呼?”盗骊沉着玄静。 “程熙。” “宸……熙?” 程熙也有点怨念,怎么自己的名字跟御宸熙之间就只差了一个姓呢?要是不写出来,这根本就没差啊。 程熙无奈的摆摆手,“算了,你还是叫我公主吧。也免得日后在人前露馅。” “好。”盗骊从善如流,回身又拧了拧水,开始擦拭程熙的另一只手。 程熙果断的抽了回来,“别捣鼓了。说出你的真实想法,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最后那一招,有点太小人了?” 盗骊微笑着凝视着她,“公主不过是一心想要保全盗骊而已。” “得。果然连你也觉得我小人了。”程熙呜呼哀哉,这会儿指不定江随云那一头的那些人正在如何戳她的脊梁骨呢。 虽然西凉的这一边并不觉得程熙此举有何不妥,但是程熙自己却觉得好像被抽了一耳刮子一般。明明之前他们三人商议的最后一题,不是那样的。是程熙最后自己临时决定,改选了那一题,是她求胜心切,为了赢不折了一切手段。她果然剑走偏锋的赢了。可是,她却后悔了。 她甚至忘不掉也挥不去,江随云最后看向她的那一个眼神,带着不可置信和一抹轻视。 就是这一抹轻视,让程熙烦透了。心烦意乱中,伸手去端桌上的一杯凉茶,还不及喝到嘴里,茶杯却被盗骊眼疾手快的握住了,柔声道,“我让人给你换杯热的来喝。” 程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摆摆手,“算了算了。左右是我自己做了的事情,又反悔不愿承担,才搞得喜怒无常。就别老指使别人了。” 盗骊一惊,“你真这样想?” 第408章 今晚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程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摆摆手,“算了算了。左右是我自己做了的事情,又反悔不愿承担,才搞得喜怒无常。就别老指使别人了。” 盗骊一惊,“你真这样想?” 程熙没回话,却是没头没脑的问,“我能喝酒么?你能陪我喝酒么?” “喝酒?”盗骊不解。 “对,要么你看着我喝,要么你陪着我喝。你选。”程熙任性起来,也是倔得跟头牛似的。 盗骊清风一笑,“盗骊选后者。” “干得漂亮。”程熙伸出手要与他击掌,可是盗骊的双手却始终藏在宽袖中,程熙把他的右手从宽袖中拽了出来,抬起来与自己的击掌,下了军令状,“今晚不醉不归,不喝到人事不知,不准喊停。” 盗骊与她击过掌的手僵在空中,半响道,“看来,今晚唯有舍命陪君子了。” 程熙快步走向大门,呼啦一声大开,门口站着的宫女立马俯身,“公主有何吩咐?” “拿酒来。” “拿酒?”东篱闻声走了过来,“公主您要喝酒?”问完话之后,眼神还直往盗骊那方向飘。 程熙索性也跟着眼神往盗骊那方向飘,挤兑他,“盗骊大人呐。这府中的美酒给不给本宫喝呐?您倒是给个话呀!” 盗骊摸了摸鼻子,向东篱点了点头。 东篱仍是讶然无比,忧心忡忡的看了程熙一眼,却仍是指挥着门口的几个宫女脆生吩咐,“去,拿一壶酒过来。” 程熙一听就皱眉了,举起一根手指头,马上就亮开了嗓子,“哟,盗骊大人,一壶呐~~~”够你喝?还是够我喝? 盗骊又摸了摸鼻子,对着东篱道,“东篱姑姑别忙活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而后掸平衣摆,两袖带着风的出了寝殿。 程熙闲着也是闲着,一溜烟的也跟着去了。 随着盗骊来到了他那八骏院的后花园,就听到一阵细微的挖掘的声音。心下暗奇,他干嘛呢? 转过花丛,就见一身宽袖长袍的盗骊正站在离她不远的一颗大树下,指挥着一个小厮拿了花锄小心翼翼地在树下挖着什么东西。 月光下,莹莹的光衬着她光洁如玉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芒,娇艳动人。盗骊向着她微微一笑,郝然道,“这酒我埋了五年了,一直不舍得喝。” 好家伙。居然藏了好东西呀。 程熙三蹦两跳的就跑到了大树底下,看着那小厮正在挖掘的地面,赶紧吩咐,“好了,好了,别挖了,小心磕破了酒坛。”说着,就自己蹲下了身子,打算用手刨。 手还没碰到一丁点土呢,就被盗骊拉了回来,“我来。” 随即又补了一句,“挖出来后,你捧着。” 程熙点点头。 没多一会儿,盗骊就从挖开的土坑中捧出一个不小的瓦罐口用油纸层层封住的酒罐。 程熙笑呤呤的接过那个瓦罐,玉白的小手,小心的擦去罐外的泥土,就这么不顾脏、不顾重的抱在了怀里。而后,盗骊又指挥小厮挖了另一个土坑,从中又起了一个瓦罐出来,也与程熙一模一样的姿势,将瓦罐抱在怀里。 两人相视而笑,就像两个瞒着家长干坏事的熊孩子一般偷着乐。 盗骊看着双眼晶晶亮的她,问:“去你那喝,还是去我那喝?” 程熙反问,“你这有肉么?” “保管够。” “那就在你这喝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盗骊飘着幽幽药香的房间,马上就有小厮送上两个青瓷酒盏平摆在两人眼前,这酒盏比普通的酒杯要大些,但比碗却又要小。另有小厮送上了三五盘各色肉,其中竟然还有烤肉,让程熙着实惊喜了一番。 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的一番,两人都跟饿鬼似的风卷残云,那吃起肉来就跟从没见过肉一般。肚子里有点货了,程熙的双眼就开始往酒罐上瞅了。 这才是今晚的主角呐!眉飞色舞的朝着盗骊瞟了一眼,盗骊摊开一只手,“请吧。” “好勒。”程熙说干就干,那衣服下摆擦掉仍残留的泥土,就去解封。 却没想到,这酒罐的封号扎得极紧,程熙把握不到门道,解了好一会儿,没能解开。 盗骊怕她伤到手指,向瓦罐伸出手,柔声道,“我来。” 程熙摇了摇头,“我还能对付不了它?” 盗骊笑了笑缩回了手,“小心别伤了手。” 程熙轻“嗯”了一声,低头又开始跟封号较劲,蓦然一道银光闪过,好像有一根银针飞过,程熙仔细看去,什么都没看到,可再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酒罐,扎住封口的绳索早已经被挑断了。 程熙冲他笑了笑,“这下绝对不会伤了手指了。” 盗骊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清雅冷淡的眸子里盈着暖意,唇边化开一缕淡笑。 两人同时解开封口的油纸封,浓香馥郁的酒香顿时从罐中漫延开来,清醇浓香,只闻气味便知定是好酒。 盗骊嘴角轻扬,带着他惯有的温和淡然的笑容看向她,“怎么个喝法?” “一口一碗,直接往下蒙。以最快的速度醉,醉到不省人事。” 盗骊眉毛一跳,哀叹道,“你可真能糟蹋好东西!” “你要是舍不得,可以明儿再埋两坛酒下去,等五年之后,我再与你慢慢地品。今晚,我只求一醉。” “好。就依你。”看着她举起酒盏一仰头一饮而尽,也不知是豪气万丈,还是愁肠满腹。盗骊不甘落后,亦是一扬颈,滴酒不漏地将一满盏的酒尽数吞下。慢慢垂下眼帘的心也随着饮下的酒越往越下。 五年后?五年后的他与她会是如何?还能把酒共饮?奢谈而已吧。 盗骊凄凉的笑。随着西凉和东雍的正式建交,他对于她而言,早已经是一个拖累和阻碍。一旦有人知晓了他真正的身份,拿他做文章,她又能如今日这般保他几回? 盗骊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还有需要她挺身而出来照拂他的这一天。这对于自负的他来说,是不齿的。 看着她被他拖累,或者为了他而去与满朝抗争,这对于自负的他来说,是不愿的。 今日这一战,旁人看到的是她在满朝文武和东雍使者面前打了一次漂亮的翻身仗。可在盗骊这里,他看到的是她的矛盾、违心和难过。 第409章 你若走了,程熙也就走了 他也知道她的心里装了不少心事,其实她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开心了会笑,不顺心的会想要逃避,她不强大,没有大智慧,她甚至愚蠢的会向滕紫屹贪求一份专一永久的爱。 可是,就是这份愚蠢和莽撞,就是那种简单的哭和笑,却撬开了他的心。他不知多少次在深夜里羡慕上了滕紫屹。不为他的地位,不为他的身份,只因为他可以得到她毫无理由的爱。 他不知道她到底爱滕紫屹哪一点,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她只是单纯的喜欢了就去追求,不到最后关头不罢休。追到了就开心的笑,追不到就咬紧牙再追一次看看。一切都那么的理所当然,不需要思考其他的其他。只是凭着内心真正的喜好,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便是生活本身。 这对于完全不知道喜乐为何物,一辈子只会算计谋略的他来说,太过新奇,也太过令人向往。 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撕下自己戴惯了的面具,如她一般愚蠢而莽撞的听从自己的内心了。可是,老天依然不给他机会。 或许,他的宿命便是如此,总是与自己当下最想得到的东西失之交臂! 酒落肚,泪回流,今朝有酒今朝醉! 两人蒙头大喝,好像是在比赛一般,一碗接着一碗,仿佛谁速度慢了谁就是怂蛋,谁就是懦夫一般。喝道兴头上,盗骊看见两滴泪从她眼角滚下,融进酒里,连泪带酒一同饮下。他的心也被一刀刀地轻割慢刮。 程熙也不取丝帕,拉了袖子借着擦拭嘴角酒渍的同时拭去脸上的泪,可那停留在睫毛上的泪珠却在烛光的照耀下更加晶莹剔透。 那晶亮的泪珠腐蚀着他的心,让他再难端稳酒杯,喝下的酒也不再醇香,反而带着越来越涩的苦。 程熙看盗骊不喝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静看着她,心里涌起丝丝缕缕的伤感,嘴角却是扯出明媚的笑容,声音有些发飘,“盗骊,你这小酒还真有点劲道,这么快就上头了。呵呵……” 盗骊取下了她手中的酒杯,静看着她,“到底是想哭还是想笑?表达明确点,你的脸现在被你扭曲的很难看。” 程熙吸了吸鼻子,对盗骊笑道,“当然是想笑咯。怎么我看着不是在笑么?” 盗骊轻点了点头,淡淡道,“不是。你在忍着哭。” 程熙又夺回那只酒盏,斟满了一碗,一饮而尽,将空碗亮了亮,向他笑道,“你才忍着哭呢,你全家都在忍着哭。” 盗骊神色依然平和,怜惜的看着她的眼,柔声道,“别装了。想哭就哭出来,我喝的也有些茫了,明早醒来你说过什么,我一定不记得。” 程熙两只手往前抓了抓,确认一下出现了重影的三个盗骊中,哪个才是真的盗骊。 盗骊伸出手扶住她,却没想到她的手劲很大,一把掐住了他的手腕,就问,“盗骊你会走对不对?你会在一个谁都不知道,谁都没有准备的时候,无声无息、无影无踪的走,对不对?对不对?” 盗骊心底有什么情绪在翻滚而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已经发飘的双眸,定定问,“你流泪是因为你知道我要走?”他以为,她哭是因为滕紫屹,毕竟她一心爱上的滕紫屹带给她更多的却是寂寞和空等。他以为她哭是因为江随云,毕竟今日这一天她的情绪起伏如此之大就是因为江随云。可他根本从未想过,她竟是为了他?! 程熙哭哭又笑笑,突然用蛮力抱住了他,一股酒气喷在他的脖颈间,用震耳欲聋的大嗓门大声道,“我知道你会走。在城楼上看到你眼眸里的落寞时,我就知道你会走。所以我一定要赢。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被江随云瞧不起,哪怕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做法的不地道,我也不管。因为只有赢了,我才能跟江随云谈条件。可是我知道,你还是会走。可你若是走了,程熙也就走了。剩下的就只有御宸熙了,所有人都把我当成御宸熙了。只有你,只有你盗骊,你会把我当成程熙。你走了,程熙怎么办呢?可你不走,以后又该怎么办呢?所以,你要走了对不对?你连告别都不会跟我告别就走了对不对?盗骊,呜呜~~~我舍不得你。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朋友看待。我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可是,你还是会走,对不对?” 然后,她突然放手松开了他的脖颈,笑呵呵的往后直挺挺仰倒。盗骊没想到她会如此,欺身上前揽她,却是来不及,只得抱着她就地一滚,让她倒落在自己身上,才免得受伤。 地上凉,盗骊想把她扶起来,可是醉酒后的她死沉死沉,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跟个千斤坠一般。盗骊自己也酒劲上头,头脑发晕,双眼发飘,缓缓地,意识即将被酒劲带走。 临醉倒的前一刻,他跟自己说,地上凉,不能让她睡地上,用尽最后一分力气,将她整个人抱在自己身上,拉过头上端的床脚的毯子一角,盖落在她背上,而后脑子一片深沉,彻底醉倒。 ———————————————————————— 清晨,滕紫屹披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赶回来,沉静的眼眸里闪着忧虑。 虽然他早已吩咐过送她回府的人,也知会了盗骊陪着她,但是没能亲眼所见,终是不能安心,尤其昨晚她离去时,面色萧索,背影落寞。 处理完手中事务,顶着清晨最浓重的雾也要赶回府中。 到了二门,也不等马停,便飞身下马,直奔向她的寝殿。 到了门口,见两个宫女坐在门口闲谈,而不远处的殿门大开,东篱在那指挥着宫女打扫。心里顿时一惊,难道她这么早就醒了?还是根本就没回来? 滕紫屹再也受不得,走进空空如也的寝殿,哪里都没有她的场景了。 大步上前就一把拽过了东篱,劈头就问,“公主呢?” 第410章 此情此景,让人哭笑不得 东篱见到是滕紫屹,蓦然变了脸色,看着他神情阴沉,再想起昨晚公主跟着盗骊去了八骏院便未曾回来,眼看天色越来越深,东篱便遣了人过去询问,结果回话说是已经歇在八骏院了。 公主歇在了八骏院,府中任何人都会往那种方向上去想。所以说……难道驸马是吃味了?如此一想,东篱的回话便更是吞吞吐吐了起来,“公主,公主在……在八骏院!” 滕紫屹看着向来稳重的东篱神色有异,心下猛然一惊,八骏院?盗骊?难道她昨晚又毒发了? 不好! 滕紫屹心悬程熙,没工夫再搭理旁人,扔了东篱,便快步折返,直奔八骏院。 到了盗骊的寝院外,却见院门紧闭。可是八骏院内气氛安详,并没有他所认为的紧张的感觉。可是还没见到人,他总是不放心。推开院门直接走向盗骊的寝室,却见赤骥守在了门外,也是一副闲散静等的模样。 赤骥看着他急色走来,马上迎了过来。滕紫屹也不废话,当下就问,“公主在里面?” “是。”赤骥恭声回答。 “和你家主子一起?” “是。” 滕紫屹稍微一愣,仍是赶紧问道,“公主昨晚可有异样?” 赤骥却是怔了怔,不明所以,“异样?”公主和他家少主突然发疯了似的,大唱大笑着狂喝酒,这样算不算异样? 许是赤骥的脸色实在平和,让滕紫屹也觉得自己是否所料有错,“难道,公主昨晚并未毒发?” 赤骥果断的摇了摇头,恭声回道,“公主昨晚与我家少主喝了些酒,许是喝的高兴了,就一同睡下了。” “一同睡下了?”滕紫屹下意识的瞟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问出来的话,也带出了一丝涩意。 “是。” 滕紫屹愣了愣,心里顿时泛开不知是何种滋味。昨天自从挑战赛结束,他就看出了她有些心神不宁。昨晚从皇宫里出来,他就看出了她心情不好,他明知道她需要人陪,可是他却无从抽身,是他亲自委托盗骊,让他陪着她的。而他也早已知道,盗骊对她也存着了那样的心思,可他却…… 所以…… 是他将她推给了盗骊,如今,便是他承担后果的时候了。 苦笑了笑,心里乱成了一团麻,滕紫屹闭眼深呼吸,告诉自己要冷静,千万要冷静。 只是她向来贪睡,可盗骊却是习惯早起,怎得今日竟也尚未起身?这让人不能不想到别处去了。 踏上白玉台阶,静立了一会儿,听到屋内确实有两个人的呼吸之声。可是越细听,他的眉头就越是蹙紧,盗骊的功夫是他亲自领教过的,武功登峰造极,内力深不可测。作为练武之人,平时就重在调息,久而久之自成习惯,即使是在睡梦中也会不自觉的自敛。所以他的呼吸应该幽长深沉,而不应该像此刻这样粗重。 怎么回事? 滕紫屹微颦了颦眉头,瞬间推开房门,闪身便入内。赤骥虽也有些身手,可以与滕紫屹已入化境的身手相较,他根本就跟刚学拳的毛孩子一般,所以他就是有心想要拦他,却是根本不可能拦得下他的。 可当滕紫屹冲进了盗骊的寝室,却是顿时被所看到的场景给惊得呆愕住了。 程熙就像是一只八爪鱼一般趴在盗骊的胸口,睡得正沉,或许是趴着睡压着了胃部,所以口水挂在嘴角形成长长的一道小流,晶晶亮亮,黏黏腻腻,几乎完全浸湿了盗骊那一片的衣物。有一张薄毯盖在她的背上,露出来的头和脚姿势古怪,模样难看。那披头散发的长发铺散在盗骊的头上脸上,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块,同样都是如墨如瀑的,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他的,哪些是她的。 而被她压在身下的盗骊仰面倒地,梦中也有被泰山压顶的难受表情,难怪他的呼吸会如此粗重。一只手还不时地伸手抓抓被趴在他胸膛上的她的发梢搔痒的面颊。那模样也是极其痛苦的。 这两人,居然就以这样彼此别扭的姿势,沉睡了一个晚上。等到他们醒了,有够他们受的。 更令他动容的是,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酒味,经过一个晚上的发酵,已经变成了一股酸腐之气。 这两人到底喝了多少酒?滕紫屹瞟了一眼桌上的满盘狼藉和空荡荡的酒罐,摇了摇头。 看着这幅场景,滕紫屹实在是哭笑不得,那张睡得绯红的小脸更让他感到无奈。 害他担心了这么久,也吃味了这么久,结果她却是压着他,就这么醉了一个晚上。 蹲着身子,伸手将她揽起,长臂一伸穿过她的腋下,轻轻将她抱进怀里,她或许是总算是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了,无意识中舒服的呻吟了一声,而后就找了一个更令人舒服的姿势,小脑袋埋进他的怀里,仍挂在嘴角的口水,就这样一路擦拭在他的胸前衣襟上。滕紫屹的眉头慢慢挑起,带出淡淡的隐忍的笑意,长长叹了一口气,便想要站起身抱走她。 可是滕紫屹的身形还未站直,就感觉到了一股阻力。低头看去才发现,盗骊的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她的一只小手。滕紫屹轻轻一挣,却是挣脱不掉,两人都仍在宿醉中,可是那紧紧牵着两只手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松开似的。 滕紫屹腾出一只手去解,怀中的她脑袋蹭了蹭,睫毛颤了颤,似乎有要醒来的样子,滕紫屹马上停下了动作,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停住了,咂咂嘴又平和的睡了。滕紫屹就这样维持着蹲的动作,放不开,却又解不开他俩。 滕紫屹无奈,看了看他俩,而后一股气流穿过他的衣袖,射向盗骊。 盗骊幽幽转醒,毕竟是长年生活在刀锋浪尖上的人,只一睁眼,就是瞳仁无比的清醒,他抬眸看到了滕紫屹,眸底闪过一抹讶异,再看看他怀里的她,连接上昨晚的记忆,便有了了然之色。 摸了摸胸口,至今都还有气闷的感觉,可是想起昨晚她的醉话,想起昨晚所有发生的一切,他的嘴角还是无意识的向上弯了弯。 第411章 宫斗宅斗也该提上日程了 滕紫屹的视线落在了两人仍然紧握着的两只手上,盗骊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而后轻轻松开了手,眼底闪过一抹一闪即逝的自嘲。 滕紫屹这才站直了身,调整姿势,像是抱一个婴儿一般将她舒服的搂在怀里。盗骊顺势起身,这才看到自己胸口那一处凉凉的,黏黏的,定睛一看,摇头默默的笑了。 滕紫屹转身便走,临至门口,侧回头道,“江随云要来。” 盗骊抬眸,幽深如潭的双眼微一怔,“什么时候?” “以他的雷厉风行,怕是快到府门口了。” “他来做什么?” “说是来参观公主府。” “呵……”盗骊突然不说话了,顿了顿,道,“我知道了。你安顿好她,我去招待东雍太子殿下。” 滕紫屹转回身看了看他,犹疑片刻,点了点头。而后大步而去。 很快,公主夜宿八骏院,凌晨时分,滕驸马又面色不善的将公主从八骏院里“抢”了出来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熙公主府。原本各府各院的男宠夫侍们都存着观望的心思,对于那个正在“重伤未愈”中的熙公主是并不怎么上心了,可是经过昨日一役,他们背后的主子们全都通过各种方式向他们传达了当下的局势,布置了以后的工作重点。 熙公主的下台估计不那么容易了,至少眼下时机未到。所以,把握一切机会睡到熙公主的最身边去,以保证日后的主动权。 所以,宫斗宅斗的也该提上日程了。 可如果驸马和盗骊大人一条心,那他们这群人根本只有站在远处围观吆喝的份,可若是盗骊和驸马不合……这当中的缝隙就大了去了,只要运用得当,见缝插针的,难保不会就此上位。 —————————————————————————— 是日也,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礼部侍郎陈洪领着一队西凉便装骑卫急驰在官道的一边,而另一边则是一名俊美威风的年轻男子带着一队东雍便装骑卫,两支队伍皆是高头大马,衣着光鲜,自然引起了道路两旁百姓的关注。 有人认出了为首的那位就是东雍太子江随云时,满屏的粉红心爆发,有未婚的女子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就怕砰砰跳的心就此从嘴里跳出来。 也不能怪那些小女人们太花痴,奔在最前面的那名年轻男人,一袭合体黑袍,外罩透明的黑衫,威武霸气,很好的束出宽肩窄腰,修长的腿,冷峻的气度。耳鬓散落的碎发随意用织金缎带缚在脑后的如墨长发随着身体起伏翻飞,剑眉,深邃的眼,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五官霸气张扬,面容刚毅中带着清冷,飞扬的眉宇下明眸锐利,回眸间夺人心魄的气质,使他注定成为焦点。 在道路两旁被他的眼峰扫到的女子皆是一副捧心状,直到那队人马消失在烟尘中,仍痴痴张望不舍得收回视线。 江随云带着骑卫在熙公主府门前勒住马,坐在马上抬头看着门上硕大的龙飞凤舞的那个“熙”字,浓眉挑起,星眸流转,闪着星辰般的光芒,嘴角慢慢勾出一抹笑,这个牌匾竟然还是他当年所写的那个“熙”字,这么多年了,她是忘了换?还是不舍得换? 目光回转,落在正迎向门口的一袭素袍上,如云翻卷的宽袖,清淡寡素的衣着,飘逸的衣襟微微扬着,步态十分闲淡潇洒。待人走近,江随云落下的眉头再次挑起,竟然是他——司空贽。 几年未见,原本洒脱疏朗的少年竟蜕变成了俊雅脱俗、温文尔雅的男子。 江随云设想过很多种他的改变,或许是终日戴着一张哗众取宠供人玩乐的俗气面具,以取悦御宸熙,并掩藏自身真正的目的。或许是生活的不容易和刻骨的怨恨雕刻出一副阴沉孤傲的面容,一边将仇恨刻在眉眼间,一边将隐忍埋在心尖,虽不显山露水,却望之让人生畏。 可江随云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可以出落成如芝兰玉树一般的温雅男子,并不夺目耀眼的清雅风采却可以瞬间吸住人的心神。他的心思内敛,素淡的容颜上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浅笑,目光悠悠,如青山绿水一般闲淡气质,让他比想象中更加的深沉和不可小觑。 盗骊刚换过了全新的衣衫,梳洗整齐,全然没有了宿醉之后的疲态和倦容,走到江随云的马前,得体的行礼,“恭迎太子殿下。” 江随云慢悠悠的甩缰下马,并不看盗骊,反而侧身看向同时下马的礼部侍郎,温和道,“有劳陈大人了。” 陈洪见自己责任已尽,也乐得自在,于是拱手一礼,“太子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卑职职责所在,并不辛苦。” 两人又是相互一礼,陈洪才又翻身上马,到了马上拱手向盗骊一礼,盗骊微微点头,而后陈洪领着礼部的骑卫返身而去。 江随云长身玉立在府门前,狭长的黑眸半敛着只剩一条眯缝,上下打量着盗骊,两人好一顿沉默,江随云才故意问道:“尊驾……贵姓?” 江随云原本以为他会被噎一会儿,却没想到他却是淡淡一笑,往旁边让出道来,极为自然的答道,“太子殿下可以称呼在下为盗骊。” “盗骊?”江随云玩味道,“穆王八骏之首,盗骊?真是好寓意。” “太子殿下过奖了。”盗骊淡淡而言,走在江随云身侧略微落后半步,巧妙的引着路。 江随云背着手漫步幽花石径,入眼尽是打理得极好的园林花草,幽静典雅,不由叹道,“这府里的景致倒是清雅,全然不输于皇家内院。”转而看向盗骊,问,“是你打理的?” 盗骊极快的扫了他一眼,只简单的回答了一个字,“是。” 江随云点头,亦是极快的瞥视了身边人一眼,而后四下里张望,“为何不见公主?” “我家公主近段时间懒散惯了,昨晚又有些放纵,此时还未起身。所以并不知太子殿下到访。” 第412章 我家公主喜欢自己主动 盗骊淡淡道,“我家公主近段时间懒散惯了,昨晚又有些放纵,此时还未起身。所以并不知太子殿下到访。” 江随云闻言一怔,偏头看着盗骊,眼里已有了寒意,“所以说,是你有意怠慢了?” “不敢。”盗骊嘴上说着不敢,可目光却是坦坦然地看向他,没有一点卑微之态,神色虽不张扬,可却也令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带我见她。”江随云略沉下了脸,不管他的话是否属实,他堂堂东雍太子登门拜访,她作为西凉嫡长公主躺着不见客,这实在有些说不过去,这是有意的怠慢,如果上纲上线,这可是侮辱性。/行为。都够构成两国矛盾了。 “实在抱歉,我家公主她……”盗骊欲言又止。 “她怎么?” “她有起床气。” 江随云看着他的双眸里的寒意更甚,忍了忍,才道,“那本太子就候在会客厅里慢慢等,府上可有茶水?” “有。”盗骊的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太子殿下,这边请。” 江随云冷笑一声,一甩袖子,让所有的随从骑卫停留在院外,独自一人跟随着盗骊的步伐而去。两人路过花圃,走过长廊,欣赏过半边日出半边雨的凉亭,踏过那座蜂腰小桥后,江随云却止步在了一处敞亭。此处四面连廊,以花木荫隔,有数条小径从旁边通过,其实不过是主道边上一处驻足的小景,可江随云却觉得此处胜于会客厅,便停步道,“不走了,便在这儿等着吧。” 盗骊点头,对身后的赤骥一番吩咐。迈步走回到敞亭之上,很快便有人取来了两个锦墩。 盗骊含笑请江随云坐,一副府中主人的姿态,“太子殿下,饮茶还是饮酒?” 江随云率先落座,半敛的眸子睁开掠了仍恭立在一侧的他一眼,冷笑道,“昨晚的酒才刚醒,你还能再陪酒?”他皮肤深处敛藏着的酒气还未散尽,旁人或许无法察觉,可如何能够瞒过江随云那自小便在毒物、药物中摸爬浸泡的鼻子? 盗骊却是安然答道,“职责之内,自然是能陪得的。” 江随云快速瞟了他一眼,复又敛回了眸子,淡淡道,“听闻公主府上的茶不错。” 盗骊了然了,对着亭外的陪侍点了点头,随后一应的煮茶工具尽数到场。江随云看着盗骊眉眼安然的掀开火炉上座的铜壶顶盖,看着氤氲白气间的泉水已然沸腾。 继而慢悠悠过水温了紫砂茶具,以木勺舀出适量的茶叶置于茶盅底部,将沸水缓缓注入至九分满,吸去茶沫,撇了初道,再泡,停少时,双手奉与江随云。 江随云也双手接过,慢嗅茶香,轻轻啜饮了一口,略一停舌,咽下后齿喉回甘,微微合目细品,半响无语,好像他真的是大老远跑过来讨一杯香茗来品一般。 江随云品着茶不说话,盗骊自然也不说话,浅笑着捧杯陪饮。 凝目看了他半响,江随云放下茶杯,笑道,“好茶。” “太子殿下客气了,”盗骊语调谦和,“龙井、毛尖、雪绿、银针、瓜片皆出自东雍,东雍才出好茶。” “这次入京,本太子倒是捎带了一些好茶,赠予爱茶懂茶之人,才不算浪费,也聊以告慰盗骊大人的思乡之情。” 盗骊只是微笑,温和道,“多谢了。” 见他竟能如此泰然自若,江随云倒是更觉意外,却也更觉得有意思了。把玩着茶杯,四下里望了望,嘴角微弯,问:“听熙公主说,她府上有美郎妖夫无数,怎得今日却如此冷清,难道都还未起身?” 盗骊仍是笑容未改,温言道,“此处乃是我家公主单独的寝院,不得命令,男宠夫侍们是不能随意进出的。更何况……” 江随云停下把玩茶杯的手,挑起一根眉毛,“什么?” “我家公主向来喜欢自己主动。对于送****的,似乎不太有好感。所以,美夫良侍们即便再妖,也只有乖乖等着被宠幸,全不敢自己去招惹。” 江随云眉毛一蹙,冷笑道,“她倒是变了不少。” 盗骊的面上浮起一层讳莫如深的淡笑,举起手中茶杯又饮了一口,并不接话。 江随云却转而道,“棋还下么?”犹记得当年在至南山上时他便是酷爱烹饪和棋艺的。 盗骊微笑,“职责所在,倒是可以陪太子殿下打发打发时间。”唤了小厮去取盘棋子,两人就在敞亭里摆开了棋局。 江随云让盗骊持了白子,自己拿了黑子。 盗骊步步为营,不肯下错一粒子,而江随云则是攻守兼备,扭转局势。两人都是城府极深,又颇善棋艺之人,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棋盘上摆满了白白黑黑,眼看着一条白龙围死了一大片的黑,可若是就此吞下,白龙也即将被掐住七寸,两人你来我往,明明眼看着对方节节败退,可是稍一紧逼,却发现自己一只脚踏入了陷阱,在方寸黑白之内,两人只搏杀的难舍难分,几近僵局。 这两人沉浸在棋局中不可自拔,不知时间流逝之快,身边服侍的人可是急出了冷汗,犹犹豫豫的好半响,才走进敞亭,行礼问盗骊,“大人,什么时候摆膳?” “摆膳?”两人这才抬头看了看日头,居然已近正午,盗骊瞄了一眼江随云,他并没有起身告辞的意思,便道,“摆上吧。” 两人移步就餐,留下的残局依然不分胜负。 ———————————————————————— 熙坤宫内,程熙皱了皱眉,扶着自己的额头悠悠醒来。“咝……我的头……” 果然宿醉要不得啊,这脑袋咋跟像要炸开似的?胃里也难受得紧,难道她昨晚喝吐了?睁开惺忪朦胧的双眼,程熙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咦?咋回事?她喝断片儿了?她明明记得,她醉倒前是在盗骊那的啊…… 真没想到,盗骊的酒量那么好,她都喝得完全趴下了,他竟然还能把她送回来? 啧啧啧,改日得再战! “醒了?”听到声音,滕紫屹从外殿大步走进来,看着她那一头被自己揉成鸡窝一般的乱发,头痛不已,递过一碗汤汁给她,尽量冷着声音道,“喝光。” 第413章 果然是实力派、演技派啊 程熙明显感觉到滕紫屹的面色有些阴沉,这么久以来,他还从来没对自己说过任何一句重话,更别说摆脸色了。 看着他不善的脸,程熙顿时一肚子委屈,咬着唇瓣,垂下了眼睑,乖乖接过碗,一言不发,咕咚咕咚,皆数喝光。 也不知是被热气给熏得,还是委屈的双眼发酸了,她的长睫毛下竟隐藏着点点泪花,让他再也硬不起心肠来责备她。昨晚她安然无恙,也未与盗骊……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长叹了口气,吩咐宫女打来热水,亲自绞了帕子,坐在榻边,为她擦脸,就如同她还是一个小孩子一般。 程熙觉得自己也挺委屈的,昏昏沉沉才刚醒来,头也疼,胃也疼,虽然是她自找的,但他也不关心一下,就知道冷着脸训她,于是堵着气,别开脸不理他。 滕紫屹不管她愿不愿意,弓着身子绕到那一边为她洗了脸,又为她理顺了丝缎般的秀发,柔声道,“你是公主,以后还会是女皇,是要君临天下的人。怎能毫不顾忌?你竟还……拖着盗骊一起……简直胡闹!”盗骊是多么自制,多么懂得自我约束的一个人?比他都能隐忍,比他都行事稳妥,竟也能被她带得不管不顾,两人醉成猪一样,毫无防备……万一有强敌偷袭,他又不在府内,其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滕紫屹不说还好,这一说起来,程熙的委屈就变成了怒气,一把推开他,将自己所有的头发全部从他的手中拉扯回来,“公主怎么了?女皇又怎么了?不用生活是不是?每日里都得伪装着,没有悲喜,不知乐忧才好?我不就是想让这一晚上可以过得快一些么?喝醉了就不会寂寞了,也不会难受了。总好过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胡思乱想……” 滕紫屹愣了片刻,转而一股喜悦从心田最深处慢慢渗出,再流淌开来,府中明明有那么多男子,皆是她名正言顺的夫郎,可她却偏要独守空房。心情不好了,也只能借酒买醉。顿时心软了一块,“可也不能喝那么多,难道头不会痛么?” 说起头疼,程熙顿时心虚了,低了下头,揉了揉太阳穴,软声道,“好吧,下次我会克制点。” 滕紫屹嘴角化开笑意,捏了捏她的小手,替她按揉着生疼的脑袋,柔声道,“下回我陪着你喝,定不会让你再这般乱来了。” 程熙吸了吸鼻子,看着他温柔如许的双眼,又是一阵感动,不由也关切道,“你的事情办完了?” “嗯。” “顺利吗?” “江随云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太过顺利。不过主线已经理清,剩下的细节部分,他们会处理。” 程熙知道他说的虽然轻松,但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能会简单,真心实意道,“辛苦你了。” 滕紫屹摇头一笑。 “我吩咐人给你准备浴汤,你泡个澡,休息会儿吧?”可想而知,他估计又是一夜未睡。说着,程熙掀开丝被,就想要翻身下床。 滕紫屹拉住了她,淡笑,“这会儿只怕是休息不了了。” “为什么?”不是说事情已经办妥了么? “因为今日府里开客人了。” “客人?”自从女皇陛下说她重伤未愈,谢绝探访以来,也就那个潇公主打****来过一回,其他连只大点的苍蝇都没飞进来过,今日倒是稀奇了,“什么客人呐?” “江随云。”滕紫屹的声音很轻盈很淡定。 “谁?”程熙的声音却很浮躁。 “东雍太子江随云。” 我擦。程熙瞬间就不淡定了。这家伙还真敢****来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丫的,竟然日过正午了,“不会是已经打****来了吧?” 滕紫屹失笑,“江随云只带了不多的随从,看样子应该不是来打架的。” 程熙鼻子都歪了,“那家伙一肚子坏水,无事不登三宝殿,铁定憋着坏招呢。” 滕紫屹唇角勾了勾,“所以盗骊负责招待,我将府里所有可能的人全都暗中控制住了。尽量保证不让他们接上线,也好让江随云无功而返,知道一下熙公主府不是菜园子门由着他想进就进,想探虚实就探虚实。” 程熙摸着下巴,沉思着到底还是滕紫屹设想周到。突然浑身一震,“你说你让盗骊去负责招待江随云了?” 滕紫屹点头。 程熙蹭地一下子就从床上站了起来,一脸急色,“那他俩还不得打起来?”那可是杀父仇人,两人有着血海深仇的呀。说着就扒拉开滕紫屹疾步往殿外走。 滕紫屹紧跟在后面,长臂一捞就将她逮了回来,“再急也要换身衣服,梳妆打扮一番。你是西凉的嫡长公主,万不能输了仪态。” 程熙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家居服,宽松飘逸,风吹过玲珑曲线尽显,要是角度不好,还极有可能走光,确实不适合见客。 于是向着东篱招了招手,“快着点来。” 东篱招呼着两个手脚麻利的宫女,赶紧撺掇着她进了内室,三两下功夫为她堆上朱钗,化上小妆,最后问:“公主今日穿哪套?” 程熙想都不想,“适合动手的那种。千万别给我弄一个长长的裙摆,那样跑起来不方便。” 东篱无语了,转身看向了背对着这一边的滕紫屹,滕紫屹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用背影点了点头,东篱这才翻箱倒柜找了一套“适合动手”的衣服。 不过即便如此,依然典雅俏丽,该凸显身份的精细处一点没少,该彰显气质的工艺处一点不落。 程熙穿戴整齐之后,和滕紫屹并肩而出,侧头问,“你刚刚说,那两个人相安无事的在一起待了好几个时辰?” 滕紫屹毫不迟疑的点头。那边发生的一切,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人过来通报。而且,那可是一个腹黑,一个城府,大打出手,也太幼稚了。 程熙咋舌,果然是实力派、演技派啊。既然两人都全情投入着,她也不好中途喊“咔”啊,于是拽着滕紫屹和她一起躲了起来,暗中观察两名影帝飙演技。 第414章 这还不算是打****来了? 盗骊带着江随云享用完了朴实无华的午膳后,就领着江随云游园子,尽职尽责的向他介绍着府中十景和园内七景。盗骊说得细致,江随云听得认真。一个是爱岗敬业的好导游,一个是求知欲爆棚的好游客,两人煞有介事的在园中边走边停,恨不得在风景优美处停下脚步举个剪刀手留个影。 江随云抬着头东瞧瞧西望望,欣赏之情溢于言表,同时还不忘点评和夸奖,清冷的面上也浮起了似有若无的微笑。 不过这个微笑很快就消失在了唇角,他直觉般地抬起头,目光准确地投向了连廊东边的蜂腰小桥。 小桥之下是一片灌木丛,不高,却也不低,刚好可以藏住几个人形。因为隔得太远,无法辨认那里藏了谁,唯一清楚的是,灌木丛后的人正在认真地看着自己。于是,江随云向着那灌木丛笑了笑。 很快,滕紫屹的身形便从灌木丛中显现了出来,转身步下蜂腰小桥,进入挑檐涂丹的连廊,在江随云安静的凝视中,迈过连廊回栏,走得近来。 两人远远的便是相视一笑,搞得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 “滕驸马倒是会躲懒。”江随云脸上虽带着淡然的微笑,但当他微微一抿唇角,面容收整时,那种威严,是统领过千军万马之王者才有的震慑,会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哪里哪里,太子殿下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和江随云硬朗霸气的气派相比,滕紫屹显得儒雅的多了,只是谈笑间仍然没有失去世家尊贵子弟的派头。“杂务缠身,怠慢了贵客,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贵府的奴侍都如此识大体,何来怠慢一说?”江随云在如此说的时候,视线轻飘飘的落在盗骊的身上,很明显他口中的“奴侍”指的就是盗骊。 盗骊微微一笑,坦然无畏的迎上江随云的目光,“能够招待太子殿下,小人也倍感荣幸。” 程熙再也看不下去了,她虽看不清盗骊的表情,却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突然挺直的脊梁,那是一种刻意隐忍的反弹,想必此时内心深处滋生的羞辱,已经悄然的侵袭着他的神经。 丫丫的,这还不算是打上,门来了?句句带刺,欺负他们家小骊骊,这还了得? 程熙呼啦一声,就从灌木丛中蹿了出来。清亮的嗓音高声道,“盗骊,滕紫屹,你们在跟谁说话呢?穿着一身黑,不会是奔丧刚结束的吧?那可太不吉利了,赶出去赶出去。本宫这才刚睡醒呢,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穿这身晦气的来败坏本宫的好心情?你瞧瞧,这满园的花红柳绿都黯淡了……” 盗骊和滕紫屹听到声音,同时闪开了身形,露出了那个穿着一身黑的江随云的脸,那张脸比一身黑还黑。 程熙边走边咋咋呼呼的,突然一眼看到了江随云,瞬间夸张的捂住了嘴巴,一副“哎哟喂,我可不是故意的”的表情,紧走两步,陪着笑,“没想到是太子殿下啊,呵呵呵……您穿得一身黑那也是蓬荜生辉。欢迎欢迎,哦,对了,太子殿下你咋来的呀?” 江随云每次都能被他气得半死,几次下来也练就了一些抵抗能力,不过眼皮跳了跳,就如常回答道,“骑马来的。” “哦?那你骑的那匹马没事吧?” “没事。” “那你坐过的那张椅子没事吧?” “没事。” “多不容易啊。那被你喝过的茶杯没事吧?” 盗骊插嘴道,“刚刚收拾的时候,碎了一只。” 程熙立马做出一副捧心状,“唉哟,我的心肝。摔碎的是哪只茶杯呀?贵不贵呐?” 盗骊面不改色道,“四季如春图案的那一套蓝瓷茶具。” 程熙顿时脸色都变了,“你确定是那套四季如春图案的蓝瓷茶具中的其中一只被摔碎了?” 盗骊痛心疾首的点了点头。 程熙顿时一脸心疼加肉疼,拉过了滕紫屹,凑近他,用谁都听得见的声音,“小声”道:“滕紫屹,我能打他么?” 滕紫屹也压低了声音,煞有介事道,“怕是不好。毕竟……****皆是客。” 程熙急得跺脚,“可他故意穿着一身黑,逼碎了我最爱的蓝瓷茶杯,此仇不报,非君子。” 滕紫屹凑近她的耳朵,“小声”道,“公主,要打也不能在咱们公主府里打,等他回去的路上,咱再阴他。” 程熙投给了他一个“好主意”的表情,附加一句,“下次,看着他穿一身黑就阴他一次。必须在他回东雍之前,成功的给他的心里盖上一层深厚的阴影面积,可明白?” 滕紫屹慎重的点了点头。 程熙这才娉婷旖旎的站到了江随云的面前,今日的她穿了一身漂亮的淡荷色裙子,不是往日那种飘逸的长裙,反而是劲衣窄袖长靴的短打扮,但前襟的刺绣和腰间的流苏又成功的调和了一些短打扮的利落,显出几分俏丽与妩媚来。长发披肩,眉眼如画,倒像是刚从画中走出来一般,对着他笑意正浓,一副纯真无害,无辜可爱的俏生生模样。 江随云安静的凝视着她,长长羽睫下寒如秋水的幽蓝眼珠迎着她的笑,也泛着淡淡的笑意,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 程熙见他不生气,就更来劲了,“太子殿下啥时候来的啊?” “来了好几个时辰了。” 程熙点头,“可曾用过午膳了?” 江随云微笑,点头。 程熙却是有点惊讶,向着滕紫屹那嘀咕,“哪有人****做客,吃了饭还不走的?他们东雍来的,都脸皮这么厚的么?” 江随云这回却是没有装作没听到,反而坦然地接茬道,“既已如此,索性吃了晚膳再走。宾主尽欢,也显得两国邦交后的相处融洽。” 程熙磨了磨牙,皮笑肉不笑,“融洽,相当的融洽。”于是侧身想请,“太子殿下,这边请。” 江随云老实不客气的就与她并肩而走,滕紫屹和盗骊都只能跟随在后,身份和地位当下立显。 第415章 太子殿下果然重口味! 晴日朗朗,心不在焉,虽然被三位美男环绕,可程熙却并不开心,侧脸看向江随云,猜测着他此行到底目的为何? 谁都知道,江随云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必然要达到效果的人。可是,今日这一趟,他还真的就是喝茶、吃饭、逛园子,顺带听着程熙的冷嘲热讽。而他带来的那些随从,一个个都跟木头似的,让他们站着就乖乖站着,让他们坐着就乖乖坐着,一点执行能力都没有。 对方越是沉得住气,自己这方便越是被动。 既然猜不透,那就直接问呗,程熙停住脚步,看着江随云,“太子殿下,我说,你饭也吃过了,茶也喝过了,连园子都逛过了,还想干啥?看戏?还是听曲?” 江随云翻了翻眼皮,四处望了望,“昨日听闻公主说府上的良夫美侍个个都很妖,今日本太子是特地来见识见识的。” 嘿,果然来了。 不就是想让她把所有的男宠夫侍们喊出来,人多了,他想要交换信息,想要安排个事也能够掩人耳目么? 程熙试探问,“那太子殿下想看哪一拨的?我这吧,有出身青楼的,有来自权臣家苑的,有母皇赏的,还有各地进献的,当然最多的就是本宫看着顺眼抢来的,哦,对了,本宫还收留羁押了不少恨不得把本宫当骨头啃掉的世仇,你想瞧哪一拨的?” 江随云眉眼不动,“想看特别妖的那一拨。” 程熙“嗤”了一声,嘲讽道,“太子殿下果然重口味!”然后拿眼看了看盗骊,盗骊回了她一个“OK”的表情,于是看回江随云,脸上带着几分促狭,笑道,“那太子殿下就好好开开眼吧。” 江随云淡笑。盗骊告辞去准备晚宴了,程熙和滕紫屹继续陪着江随云游园子,举目望去庭院之间树木新抽的绿叶笼罩着一层动人心魄的苍翠,这样清新可人的碧色,真真的可以清洗眼睛。绕过一条石子铺就的小路,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清幽的竹林,竹林深处,传来淡淡的……琴声? 若有似无……程熙偷偷看向了江随云,用眼神问他,“里面那个,你的线人?” 可江随云却根本不看她,闭着眼睛倾听,半响后道,“并不如何,看来公主殿下的夫侍们……”他忽然俯到她的耳边,“也不过如此。” “呵……”程熙的眉眼嘴角都在笑,激将法?好啊,她倒要看看,他在她的府里埋了多少只粽子。 带着好奇,三人走向了竹林深处,烈日正艳,竹叶正绿,带着竹子特有的清香的风拂过面庞,如同受了一场大自然的洗礼,一阵风吹过,竹叶带起海浪一般的声音,“沙……沙……” 细细的发丝飞舞在脸庞,程熙正感觉身心又被洗涤的纯净时,身旁的江随云却突然开口道,“听闻公主殿下就是在这一片竹林被重伤昏迷的?” 程熙一愣,下意识的看向了滕紫屹。 滕紫屹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太子殿下消息真是灵通。正是此地。” 江随云眉眼一挑,露出讶然的表情,转而问道,“那公主的身体可康复了?” “时好时坏的,看心情。”程熙明显是在敷衍。 江随云却极为认真的问滕紫屹,“那刺杀的贼人可抓到了?” 程熙狠狠地瞟了他一眼,内心OS:那个贼人可不就是你么?装什么大尾巴狼?嘴上却说道,“当然抓到了,敢刺杀我的,我能让他逃出生天?挫骨扬灰都不解恨!” 江随云却是点头,颇为认同,“确实该如此。不然皇威何在?” “拜见公主殿下。”正说话间,沙沙竹浪声的竹林深处传来一道低沉黯哑的声音,程熙侧目望去,绿影之间,是一抹出尘的白,与盗骊爱穿的素白不同,这是一身亚麻做成的皈依我佛的白。 因为太白了,在竹林间反而透出了淡淡的绿,眼眸微敛,气质谦和,一头长发不做任何装饰,只干净垂散在肩头,右手的手腕上,是一串沉香木做成的佛珠,透着淡淡的紫色,素洁的手指消瘦露骨。 竹林风吹过,将几片竹叶卷过四人彼此之间,程熙看了半天,不可置信的指着他道,“金墨凌?”自从金墨笙死了之后,程熙好像就再也没有见过金墨凌了,最后留在她脑海中的是他绝望哀恸而仇恨的眼。 金墨凌微微颌首,左鬓零散的发丝垂落在他苍白的脸庞,黑白分明,他双手合十,“正是罪人。”他低着头,向程熙的左右两边看看,谦声道,“拜见驸马,拜见太子殿下。” 程熙犹然还回不过神来,金墨凌他什么时候出家了?一身佛袍,手戴佛珠,只是三千烦恼丝却还是在的。可再看看他形销骨立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怜悯。 他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第一反应,是金墨凌好可怜。第二反应,是正因为他如此可怜,所以才会心生仇恨之心。毕竟,金家蒙冤,族人受苦;他唯一的弟弟又死在了熙公主府里,他的恨理所当然。 所以,他现在已经是江随云的人了?两人的关系铁了么?她还能把金墨凌拉得回来么? 盗骊的效率不错,才不过两刻钟的时间,在一片杏花林中,便摆开了宴席,缤纷的花树之间,一尺高的矮桌上两列铺开,摆放着美食佳酿,而列在盗骊受邀名单中的俊俏少年也早已纷纷入座。 盗骊遣了人来请他们入席,程熙就势抓住了金墨凌的手,笑道,“本宫难得摆宴,墨凌大哥给个面子。一起?” 程熙嘴上这么征求着他的同意,手上却已经是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了。金墨凌扬起了脸,看向她,清明的目光中掺杂着一些幽黑,也带上了一些疑惑。而后淡淡道,“公主,还是我自己走吧。”说着,便将手臂从程熙的双手间抽了出来。 “哦,好。”程熙举着两只突然落空的手,甩了甩,干干笑了笑,顺手就去抚平金墨凌手臂上被她捏皱的袖子。 第416章 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 程熙举着两只突然落空的手,甩了甩,干干笑了笑,顺手就去抚平金墨凌手臂上被她捏皱的袖子。突然啧啧道,“金墨凌,你这一身衣服不太适合赴宴呐。咱今日为了招待远道而来的东雍太子,那宴席弄得特别的酒池肉林,你这一身出尘的佛衣,会让所有人有罪恶感的呀。走走走,本宫带你去换身衣服。”程熙话还没说完,手已经推在了金墨凌的背上,推着他往前走,回头冲滕紫屹道,“你带东雍太子赴宴哈,我和他去去就来。” 才刚拐出竹林,程熙便拦在了金墨凌面前,低声问道,“要什么条件你才会义无反顾的站在我这一边?” 金墨凌垂下眼皮,漫不经心的瞟了她一眼,反问:“公主何出此言?” 程熙也不跟他废话,“我知道,现在让你放下对我的仇恨,那是不可能的。你可以继续恨我,恨我一辈子。但是眼下你也必须活得实际点。” 金墨凌峻挺巍峨的眉毛一挑,“哦?”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一定会还给你一个活蹦乱跳的金墨笙。可是,这一点我已经办不到了。所以,我们不谈如果,我们只谈以后。” “罪人已经没有以后了。”金墨凌刚刚才抬起的眸,继续敛下,绕过程熙就往前走。 程熙哪会轻易放弃,扯着他的亚麻衣摆,坚定道,“别人可以许诺给你的,我也可以。” 金墨凌不动。 “你想救你的族人,可以。你想要为金家翻案,可以。你想要自由,也可以。” 金墨凌身躯微一怔,却依然不动。 程熙沉不住气了,从他背后走到他身前,看着他苍白消瘦的俊脸,一字一句道,“请你给我时间。我既许诺了你,自然就会守诺。而且这一点,我已经跟滕紫屹达成了共识。如果你需要什么信物,我可以给你。但是从实际点的角度来看,我既能给你信物,也同样可以夺得回来,所以与其信物,不如信我。毕竟,人生总要相信别人一回的。” 金墨凌抬眸惊疑的看着她,身子也控制不住的微微往前倾,直视进她清澈如水的眸底,“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句话程熙已经被盗骊拷问过很多次了,所以毫不转移视线,同样直视着他,神色自若道,“你只要记得你面前的这个人是最能完成你愿望的那个人就行。与别人交易,你还必须要出卖,与我交易,你只需留在原地监查就行。如果被你发现,我是在耍你。大不了你再给我一掌,反正一回生二回熟,熟能生巧。” 金墨凌突然睁大了眼。 程熙毫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拍了那一掌送御宸熙上了西天,金墨笙为了替你受罪,也跟着上了西天。这笔账,不管谁欠谁的都已经成了过去式。眼下,要算的是还活着的人的帐,所以程熙真心实意地劝他道,“金墨凌,如果有人利用了你的仇恨,那可能是在引你走向灭亡。我相信金墨笙也不会希望他的牺牲换来的是你更加深沉的仇恨。” 金墨凌沉默片刻,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程熙也不急,静静的等待着他的犹豫,他的衡量,和他的决定。 半响后,金墨凌抬头正要说出他的决定,忽地脸色大变,猛地将她推搡到了一边。 程熙被他推得不提防,一屁股就坐倒在了地上,再抬脸看过去的时候,金墨凌右肩已经插上了一只黑色短箭,身体正缓缓地往后退去,面露痛苦和惊愕之色。 因是刚出了竹林,她的身侧就有一个大树可遮住身形,程熙顾不上许多,扑了过去将他拽住,拖向大树后暂时躲避。两人一脸焦色的缩挤在一起,程熙问,“金墨凌,是你想要杀我么?” 金墨凌本就消瘦苍白的脸,因为失血脸色更白,他坚定道,“不是。” “好。我信你。”程熙探出半个脑袋看到竹林之上埋伏了不少的绿衣人,手执弩箭都是对准了这棵大树,他们穿的绿,竹林也是绿,所以根本看不清那竹林之上到底藏了多少人,只知道身后箭如雨下,情况危急。程熙拽住金墨凌的领口,正色道,“如果今日咱俩都没事。那刚刚我对你说的事就这么定了。可否?” 金墨凌观察了一下敌情,凶险万分,急得拍开了她的手,“先保住命再说吧。” 程熙却是不肯撒手,“你先答应我。只要咱俩都没事,你会站在我这一边,我保你金氏一族,我还你金家清白。答应我,现在!” 金墨凌正待开口,蓦然寒光一闪,一柄青光长剑闪电般地向她咽喉处直刺过来。 程熙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就松开了金墨凌的领口,心想以后再也不来这片竹林了,上一次是御宸熙在这里魂飞西天,今日却是她要命丧于此。正要闭上眼等着死亡的到来,哪知那柄青光剑尖在离她咽喉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没再刺进,而身边多了一个黑衣人。 程熙惊魂未定,顺着黑衣人的手臂看过去,他手中一柄窄细的乌金长剑的剑尖已经刺入了对方咽喉。 对方瞪大眼,一副惊讶的神情,早已气绝。 程熙对于这柄剑,这个人并不陌生,长吁了口气,“谢谢你。” 黑衣人也不说话,只是揽上她一个旋身避开了另外一个刺客的偷袭,以同样极快的手法将那刺客送上了西天。与此同时,程熙的影卫皆数现身,挥动着兵器将弩箭一一挡开。 近身的刺客几乎没有一个人可以过得了邪影的三招之内,可是远处的暗箭却是着实有点烦人了。 程熙被邪影护在保护圈内,大致上是安全的,可是右手臂受伤的金墨凌手无寸铁,虽然身法灵活,却是暗箭难防,程熙冲着团团将她护住的影卫大喊,“过去几个,保护侧夫金氏,快!” 没有人理她。他们都是程熙的影卫,存在的理由只是负责她的安危而已,其他人死上一百个他们也不会介意。 第417章 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没有人理她。他们都是程熙的影卫,存在的理由只是负责她的安危而已,其他人死上一百个他们也不会介意。 程熙急了,眼看着金墨凌躲避弩箭的身形越来越缓慢,果然一个不慎,腿部中了一箭,顿时连闪躲的能力也没有了。她不能看着金墨凌在她面前死掉,一咬牙一跺脚就跑到了他的身边,咬着牙将他拖到她的保护圈内,让那伙影卫在保护她的同时,必须也要保护他。 领头的影卫挥剑斩飞一支弩箭,急忙回头冲着她喊道,“别管他了,公主赶快走,竹林上还不知道藏了多少刺头呢。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 瞧瞧,瞧瞧。果然是滕紫屹找来的人,连说话的口气都跟滕紫屹一个调调的。 金墨凌呻吟了一声,转眼看向她,深邃的眼眸里藏着许多许多的复杂,喃喃道,“公主快走吧,我可以的。” “你快省省吧,你要是可以,至于连说句话都这么费劲么?这才多少天没见?模样变差了不说,连武功都变差了。你回去得给我好好反省反省了。”说着也不顾他什么反应,就对着那个影卫统领喊道,“他也是一条命,我熙公主府里的一条命,你别给我整区别对待。” 影卫统领愣了一愣,绷紧了唇角,换了个身形,守在了金墨凌的身前,其他有两个影卫见状也稍稍移动身形,将金墨凌护在了他们的身后。 程熙这才转而看向邪影,笑道,“眼下,我得靠你了。” 邪影定定的看着她清秀绝雅的小脸,清澈的眼眸里,并没有因为刚才的惊险而露出畏缩的神色,反而闪动着与外表的文秀纤弱不同的倔强。 她看向他的时候,没有他以前惯常见到的那种残忍和报复欲,自从重伤昏迷醒来之后,她不但性子变弱了,脑子更是变傻了,对待他也不再像是对待被捆绑住的野兽一般,想要驯服,想要鞭打,反而将他这个几乎等同于她性命的护身符扔到了一边,而让自己屡屡身陷险境…… 她明知道他是一个绝顶杀手,完全听命于她。可是自从她重伤醒来之后,就不再让他去杀任何人,毫不榨干他的利用价值。反而借盗骊之手,解了悠然之毒,并隔几天便派专门的妇科金手来给悠然把脉安胎。她明明知道,只要悠然无事,他便不再会受她操控…… 如今悠然身子越来越沉,肚子里的小生命健康活泼,他眼见着就能当爹,如此大的恩惠,她却只字不提…… 她所有的举动都让他迷茫,她是真的傻么?他这样一个杀人的机器,她弃而不用?他这么一个完全可以被她操控被她拿捏的护身符,她弃而不用? 更何况,他还曾经那样的背叛过她,她却可以完完全全毫不计较?那个阁楼内外所有人对待他和悠然的善意无法伪装,整个熙公主府的平和宁静无法伪装,滕紫屹和盗骊对她泥足深陷的情意无法伪装…… 这真的是她么?那个人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御宸熙么? 邪影的心神有些恍惚,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整夜整夜的远远凝视着她,或许是想从日夜的监视中找出她身上的破绽,以获取她藏有更深阴谋的线索;或许是保护她已经成为了他的习惯,彻夜无眠的深夜,悠然已经安然入睡的漫漫长夜,他习惯性的躲在最幽最暗处盯着她,盯着她周围的一切,可是…… 他所设想中的更大阴谋,没有。 他理解中她的以退为进,没有。 她似乎真的已经完全忘记了他,她似乎真的已经完全放过了他,她真心实意给了他岁月静好,不再有杀戮,不再有折磨……可他却恍惚了,他是真的无所适从…… 甚至于,当她不见了,当滕紫屹和盗骊大打出手的时候,隐身于府中最高点的他也莫名的烦躁和心焦。他甚至恨恨的想,这就是她将他这枚护身符弃而不用的后果,她活该…… 可是当她平安回来,他却那样异常的高兴…… 那种被挖空了的心再次被填满的奇妙感觉从心底深处,慢慢滋长,如同春天的嫩芽。 ———————————————————————————— 程熙观望着战局,感觉弩箭的密度似乎小了许多,几个影卫也早已飞上竹林高处去近身搏击,一会儿就从天而降一具尸体,一会儿又高空坠落一个伤者,形势开始逆转。 程熙用手肘捅了捅邪影的胸膛,扬了扬眉,“冰块,你啥时候来的?” 一声“冰块”陡然暖了他的心,仿佛这是专属于她与他之间的称呼。“刚刚。”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可是尖细阴冷的嗓音却是连他自己都厌恶的难听,那不是属于男人的声音,不是正常男人该有的声音,刚刚温暖的心骤然更冷。 “刚刚?这么巧?”程熙明亮着一双眼,笑着问他。 “嗯。”邪影只从鼻孔里发出了这一声作为回应。 程熙却是好奇了,“你不是已经自由了么?我明明已经解聘你了啊。怎么?还准备在我这儿领工钱呢?” 邪影阴冷的双目却是不再看她,也不再回话,表情突然的垮落,让她觉得他似乎一瞬间就不高兴了。 程熙有些无措,只好问道,“悠然好么?” “嗯。” “你这样跟我说着话,还能杀敌么?” “能。” “怎么可能?” 突然,一个极快的破风之声传来,程熙陡然一惊,偏过头去看向邪影的身后,眼前的邪影仍然低着头一脸的阴沉和不高兴,可是他身后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程熙随声转动眼眸,赫然发现,一个绿衣刺客仰躺在地上,咽喉处渗出一点血丝。 再次看回邪影,他只看着她,视线落在她微微泛白的唇瓣上,问她,“怕么?” 程熙瞥视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反问:“你一边跟我说话,一边动手,你的心是分成两半的么?竟然如此一心二用。”她刚开始是绝对不相信有人可以一边说话,一边杀人的,可邪影用实力证明了,他可以。她无语。 第418章 杀人怎么可以不用心? 程熙瞥视了一眼不远处的尸体,反问:“你一边跟我说话,一边动手,你的心是分成两半的么?竟然如此一心二用。” “我没有。”邪影尖细的嗓音认真,“我没有一心二用。” 程熙摇头一笑,“你明明一边杀人,一边和我……” “于我而言,杀人不需要用心。”邪影这么说的时候,他手中那柄窄细的乌金长剑的剑尖已经准确无误的刺入了他身后绿衣刺客的心脏。 程熙却愣住了,杀人不需要用心?那用什么? 邪影看着她微白的嘴唇紧咬,怔怔的看着他,视线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竟然突地笑了出来,“怕死?” 程熙顿时一窒,他的笑竟然会是这样?!看着他冰如阴魂的脸突然绽出笑容,有些奇特的怪异,说不上的别扭和违和,让人不禁想,这个人是不是不会笑?为何他连最简单的笑都好像是训练不充分而呈现出不达标的效果? 程熙回过神来,轻声问他,“那你呢?你会怕死么?” “我不怕的。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人,杀了太多人了,我随时可以死。所以,没什么可怕的。”被她控制之前,他就是专业的杀手,杀了不少重量级人物。被她控制之后更是杀人的机器,她不喜欢的人,招惹过她的人,甚至是她心情不好时都会让他去杀人。如果以前他杀的还是一些高手,一些该死的人的话,那么被她控制之后,他经常杀的就是手无寸铁的闺阁女子,一些不可屈服的贞洁烈夫……对于早已闻习惯的死亡气息的他来说,死亡才是归宿。怎么还会有怕? 程熙的心猛然收紧,心疼的呼吸一窒,冰凉的小手,按住了他更加冰冷刺骨的瘦削手背,“以后不会再有那样的生活了。” 邪影本能的想要避开她的手,他那样灵活迅捷的手,却只是略略停滞了一下就顿住了,任她的手捂上自己的手背,他甚至能感受她小手的颤抖。下意识的问,“冷?” 程熙垂下了眼睑,说不出任何话来,仿佛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是多余,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杀人的手是这样的温度,像摸着一块冰雕,连带着触碰到他手背的她也会冒出寒气一般。真的让人怀疑,他体内流淌的血液是不是也是冰凉的?到底用什么才可以焐热他的冰寒?“你呢?你冷吗?”程熙托着他的手背贴上自己的脸,就像是大雪天被冻红的双手会习惯性的捂上自己的脸一样,她的这个举动并没有经过思考,所以连她自己都没有很明白她在做什么。 邪影静看着她,意识到她想要做什么后,胸口竟然因慌乱而剧烈起伏,就在手背即将触碰到她的脸蛋时,他害怕的缩回了自己的手。紧接着一个回身,长剑如虹,近身的三名刺客应声倒地,三具尸体都只有咽喉处一丁点血痕,俱是一剑毙命,干净利落。 正如他自己所说,能将剑使用到如此炉火纯青的地步,早已不再需要用心来控制剑了,而是意念,而是本能。他的剑招早已成为了条件反射,所以他的精神永远都是绷紧的,就像是永远被拉得满月的弓弦,一触即发,不需要经过大脑,一招即出,只为杀人而杀人。 程熙的心还在轻轻的颤抖,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疼、震惊,还有害怕和凄凉。邪影却是望了望远处,不回身,只垂着头看着地面,用背影对她说,“你想要的人来了,我走了。” 程熙只觉得眼前黑影一晃,已失了他的踪影,如果不是她周围那么多的死尸,她都会以为刚刚他的出现不过是一场梦。 而后就是很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两个人影一闪,滕紫屹和盗骊稳稳停在了她的两侧,滕紫屹掰正她的双肩,急着问:“熙儿,有没有事?” 看着她两眼失焦的看着远远高高的树,滕紫屹焦急之色溢于言表,上上下下的检查她的全身,并未看到任何血迹,“熙儿?” 程熙从片刻的失神中回过神来,定定道,“刚刚是邪影救了我。” 盗骊闻言轻轻一笑,道:“看来,他还有一点良心。没白费我那么多上好的安胎药。” 程熙盯着盗骊,喃喃道,“盗骊谢谢你,你是真正的医者。堪称业界良心。就是你的那些安胎药间接救了我一命啊。” 盗骊不语反笑,一脚踹翻仍然扑上来想要鱼死网破的刺客,接着宽袖翻飞,数十枚银针从他的袖中如雨飞出,三名一看大势已去想要逃跑的刺客,只能在空中齐呼一声“啊”,而后像是三袋大垃圾一般昏迷坠地。 场面一下子变得极其安静,然后终于撑不住的金墨凌乌紫着嘴唇昏迷了过去,程熙大惊,“箭上有毒?” 盗骊迅速一掀长袍下摆,蹲下身子为他把脉,快速明确地点了金墨凌几处穴位,紧接着几枚银针刺入他体内,不加任何思考便简单加粗暴的直接拔了深入金墨凌骨肉的两只断箭,然后从怀中掏出两粒药丸,用内力催化,慢慢揉入被箭射中的伤口处,用力捏住金墨凌的下巴,另一粒药丸送入嘴中,一推下巴,金墨凌喉结一动,药丸入肚。最后撕下金墨凌纯白的亚麻裙摆,简单的包扎止血。整个过程,迅速,娴熟,有效,简直逼死一票博士研究生毕业的医科高材外科大夫。 一直等到盗骊拍拍手,站起身,那些由远而近的匆忙脚步声才跑到事发地点。来了之后该死的全都死了,他们也就只能帮忙清理现场,干些搬运尸体这种体力活了。 盗骊对着那些五大三粗的侍卫吩咐,“这四个是还没断气的,送到我的八骏院去。” 程熙看了看已经死了的那些,叹了口气道,“盗骊,我看你也别费劲了。这些明显就是死士,你审不出什么的。” 滕紫屹却在一旁轻笑,“死士没错。不过再死的死士,遇到盗骊也得开了金口再死。想必在他的手下,还从没撬不开的嘴吧?” 第419章 要你黄鼠狼给鸡拜年? 程熙愣了一愣,看着盗骊突然阴险狡猾的笑,本能的退开了两步,这只狡猾腹黑狐狸,果然一手救人治病、积德行善,另一手却是要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滕紫屹揽过她的肩,微微摇了摇头,正色道,“此事确实诡异。需要好好审一审。” 程熙却是不屑地别了别嘴,“还审什么审啊,一准是江随云的人干的。怎么他一来咱府里做客,好端端的就来刺客的呢?想要杀我的人天天有,却唯独今日胆子肥了,敢光天化日闯进府来了。不是江随云还能有谁?” 盗骊却是清淡一笑,沉吟道,“正是如此,所以才不会是江随云。他没那么傻。两国的邦交才刚刚确立,他行此蠢招,难逃嫌疑。这对他,对东雍都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程熙白了他一眼,嗔道:“就你这个时候了,还替江随云说话!” 盗骊却是谦虚一笑,“盗骊不过实话实话而已。” 滕紫屹却是认同的点了点头,“这些死士可能并不是想要谁的命,他们的目的或许就是摧毁两国的邦交。也或许,他们就只是想将矛头指向江随云。问题是,谁会最不想两国达成邦交?谁又那么恨江随云,想如此嫁祸与他呢?” 滕紫屹是无心的按照事实推论,可是说完之后连他自己都怀疑的看向了盗骊,程熙后知后觉的看着滕紫屹的视线,也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盗骊。 盗骊感觉到了两人的目光,却并不辩解,只唯独平淡的回视着她,眸子沉静如潭,波澜不惊。 程熙突然想到,他刚刚将仍然存活的死士送到了他的八骏院,这用心就…… 也确实只有盗骊监守自盗才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将刺客放进府里…… 难道……? 程熙盯着盗骊的眸子看了十秒,突然心惊,她竟然怀疑他?如果是说以前的盗骊和御宸熙的关系,盗骊或许还有可能为了报仇,为了给江随云找堵而行此险招。可现如今,怎么可能? 程熙赶紧拽了拽滕紫屹,笃定道:“你看什么呢?怎么可能是盗骊?刚刚那些人是真的想要杀我呀。那剑尖都对准我的咽喉了,盗骊怎么会杀我?不是他!我绝对相信他!” 盗骊凄凉一笑,不再看她。她刚刚的迟疑和怀疑,还是伤了他的心。 程熙也很想甩自己耳光,她怎么会怀疑他呢?真是该死。绞着手指,看了看他装作淡然无所谓的脸,却一时不知道如何解释…… 正在这时姗姗来迟的江随云背着手,缓缓地走来,看着这边十几具尸体,脸上先是闪过意外和惊讶,紧接着,又似笑非笑的敛起了眸子。 他不来还好,他这一来,程熙一肚子的火就有了发泄的对象。 程熙抛下滕紫屹、盗骊和一众的影卫,独自一人向着江随云气哄哄的杀了过去。 两人相向而行,正要胜利会师呢,江随云突然眉梢一挑,看向了脚边的一具尸体,忽地面色大变,猛地伸手过来拽她。程熙全无防备,被他拉扯得直砸向他的怀中,周身有一阵小风飕飕刮过,连带着头顶的太阳都失去了热度,她的第六感告诉她有危险在逼近,程熙想要抬头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后脑勺却被一只大手按住,电光石火之间,江随云脚边那具已经没有了气息的死尸诈尸而起,一柄长剑从手中射出,只朝程熙的心窝而来。紧接着,就听得滕紫屹在身后不远处惊叫道:“熙儿小心!” 程熙心头一震,不及反应,江随云已是抱着她转过身去,将她全部护在了怀里。越过他的肩头,她看到江随云一个旋身的同时,右脚踢中那柄剑的剑柄,那柄夺命之剑在空中折返了一个方向,转而重重地射入那名刺客的胸口,那名刺客闷哼一声,立时不再有丝毫动弹。 与此同时,程熙的眼角余光瞄到四周一下子多出了好几个身影来,不露痕迹地向着江随云四周围了过来。 却见江随云微微抬了抬手,那些身影顿了顿,眨眼睛就又消失在四下里了。 程熙一边感叹人家带来的这帮子暗卫才是真正如影如魅的身手呢,一边却在哀叹敢情她这熙公主府就是一个泥糊的篱笆院呐?一波又一波的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踏春呢?还是采风? 程熙怒了,正想暴走,才发现腰间有只大手箍得很紧,侧回头看向江随云,他的拥抱很有力,有力到想要传递给她足够的安全感,他的紧张很逼真,逼真到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对她的在乎! 这一刻,程熙还没有来得及体味他抱着她时的姿势多么暧昧,他却搂紧她,来了更为暧昧的一句,柔声道,“别怕。” 切~~~程熙冲着他翻了翻白眼,要你黄鼠狼给鸡拜年?谁不知道你没安好心呐?顿时没好气道,“放开你的手!太子殿下!” 江随云愣了愣,搂住她的手臂硬了硬,却唯有放手。 “把她给我!”滕紫屹大步上前,在江随云将她放开的刹那,已经娴熟而轻便的将她揽入怀中,小心翼翼地带着疼惜和自责,声音里再度镀上了温暖的色泽,“没事了。” 江随云的长臂落空,稍稍在空中停滞了一下,便落回到了身侧,看着两人相依相偎的亲密和契合,心尖疼了一疼,接着清醒地高声说道,“本太子没那么傻,刺客与我东雍无关。” “无关么?”滕紫屹的声音虽然不高,却是清晰的传达到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如果我没记错,这种腰带的绑法正是东雍千丈岭岭北的习俗吧?”滕紫屹指着那些刺客统一绿色着装中唯一的一个细节,腰带的绑法,冷冷地直视进江随云淡然的眸底,针锋相对,“太子殿下不需要解释解释么?” 江随云定睛看了看,眸中闪过一丝疑惑,最后看向了盗骊,冷笑道,“这个腰带的绑法确实是东雍千丈岭岭北的当地习俗,只不过,想栽赃的人功课却是没有做到位的,因为他们绑腰带的方向反了。对不对,盗骊大人?” 第420章 敢情真不是江随云干的呀 江随云冷笑道,“这个腰带的绑法确实是东雍千丈岭岭北的当地习俗,只不过,想栽赃的人功课却是没有做到位的,因为他们绑腰带的方向反了。对不对,盗骊大人?” 盗骊亦是一声冷笑,迎着滕紫屹和程熙两人的目光,默默地点了点头。 程熙失望的咬了咬嘴角,敢情真不是江随云干的呀? 江随云却是上前蹲在地上研究起了几具尸体,上瞄瞄下瞧瞧,察看了个细致加具体。而后站起身看向程熙道,“此次事件不是我东雍所为,也不是你们刚刚怀疑的盗骊大人所为。”说着,他便清冷的看向了盗骊,傲然道,“以盗骊大人和本太子的处事方式,怎么可能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这不简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如此大失水准的刺杀行动,盗骊大人你会屑于?” 程熙顿时没了主见。听江随云这么一说,倒也是很有道理啊。“那是谁干的?” “潇公主。”这一回,竟然是江随云和盗骊异口同声。 两人同时说出口的时候,还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对方,只一眼却又迅速地将目光各自滑开。 盗骊走到她的面前,请缨道,“公主,给盗骊一个时辰的时间,盗骊给大家一个定论。” 程熙转头看了看滕紫屹,滕紫屹点头,于是程熙也点头。 三人回了宴席,一片杏花林中,华美的地毯上是仙鹤伴松,两排案几上摆着精美的瓜果,席间早已坐满了花红柳绿、倾城绝艳的一众美男,每位美男的身后还配备了两名拱手而立的宫女。见到他们过来,众美男纷纷从席位上站起身来,向他们行礼。 程熙扬长而入,静静地坐在首座,挥了挥手,“都坐吧。” “谢公主。”所有人等到滕紫屹和江随云落座,才一个个安静地落座。 说实话,程熙只知道御宸熙的府中有78美男,可是她基本上都没怎么看过,今日来了其中的一小撮,却足以见证御宸熙的审美是多么的高端、毒辣而且多样化。 原本以为见过了滕紫屹、盗骊、江随云这样段位的帅哥后,对于任何美男程熙都不会再入眼了。怎料任何领域都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连外表都是。撇去气质这一项不谈,光从皮相论断,在座美男中比滕紫屹他们强的,实在不算少数。 看着两排各有风采的美男,程熙不由得感叹起了御宸熙,这么多顶级美男,她是怎么消化的? 而且盗骊是真的按照她的一字标准去找的入席之宾,那模样,那气质,一个比一个妖~~~ 程熙轻咳了一声,稳了稳心神,扬声道,“太子殿下一直跟本宫说想要见识见识府中的众男郎,所以本宫今日特地设宴招待。诸位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随意耍耍。让太子殿下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这时,就从尾席走出来一个少年,逼人的艳色,夺神的炫目。穿了一身如竹的绿,衬得他的黑发也染上了一层墨绿,他凝眸如星,恰意的微笑,眼角眉梢皆是妩媚之态,光是看看就能酥了半边骨头。 程熙附到滕紫屹耳旁问,“那人谁啊?” 滕紫屹略微一吃惊,很快便神色自若地回道,“他叫璃墨,吹得一手好箫。号称北州十八郡第一公子,熙儿当年强娶他的时候,还费了不少功夫呢。” 吹xiao?程熙的一根眉毛都快挑到天上去了,斜眼看了看那璃墨肤如凝脂,娇弱无骨,活脱脱尤物一般的小受模样,心底一阵恶寒,默念三遍,“我是纯洁的银儿,我是纯洁的银儿,我是纯洁的银儿……”,才把那邪恶的YY给抑制住,才能稳住声线,淡淡道,“好,璃墨那你就给太子殿下吹个箫呗。” “噗!”程熙把口水当喷泉喷到了面前的瓜果盆上,她……被自己的话给雷住了。 璃墨一个“是”字还在喉间,被程熙的举动吓得赶紧跪在了地上。 场面顿时安静了,气氛有点古怪,程熙看了看面前跪着的璃墨,咳了半响,赶紧摆了摆手道,“我没喷你,我没喷你。你起来吧,咳咳咳咳……”我这为啥会把口水当喷泉,我这也说不出口呀…… 江随云却是蹙着眉头,把玩着茶杯问她,“那这箫到底是吹还是不吹?” 程熙又被自己的口水给噎住了。拿眼瞧着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娇媚妖男,闭了闭眼睛,沉痛无比道,“璃墨啊,这箫吹还是不吹,你自己拿主意吧。” 璃墨被弄得莫名其妙,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了看程熙,发现她并没有生气之色,也没有耍弄之态,于是赶紧点头,傲娇道,“吹。璃墨一定好好给太子殿下吹个箫,不负公主所托。” 程熙捂住嘴防止再喷,扭曲着张小脸,按住胸口,内伤了。 憋了半天,她才憋出一个字,“好。” 璃墨这才起身,调了调音,紧接着一串剪音带出,面色顿时肃然了不少。 滕紫屹和江随云皆是微微闭眼,沉浸在优美的箫声中,唯独程熙有了邪恶的念头后就再也无法全身心投入到音乐的世界里徜徉。滕紫屹察觉到了,便侧头问她,“在想什么?” “在想你为什么那么肯定,盗骊能够审出结论来?” 滕紫屹帮她剥着橘子,满盘的瓜果全都摆盘的相当有艺术性,可是经过她口水的喷洒,估计都很难入口了,唯独橘子还带着皮,只能吃这个了。“要论审问技巧运用最纯熟最准确,普天之下首推便是盗骊。陛下的天牢中,有些重犯被严刑拷打了三天三夜都不肯招供,盗骊一袭白衫飘摇入狱,一刻钟后供词完整,怡然而出。我曾询问过被他审讯过的重犯,既已知一旦招供了便必死无疑,为何还会那样老老实实的招供?那重犯连回想起当时的遭遇都是一脸谈虎色变的惊惧模样,想必让他死上十次,他也再不愿落入盗骊手中一刻。” 程熙吃惊,“真这么夸张?” 第421章 此事,可以你我单独谈么 程熙吃惊,“真这么夸张?” 滕紫屹点头,而后又重重点头,“别忘了盗骊的本职,他知晓人体所有经脉、穴位和骨骼,他知道怎么用最小的力量,让别人承受最大的痛苦。而且,落在盗骊手中的人,没有他的允许是死不了也晕不了的。” 程熙两根眉毛扭在一起,她开始同情那四个没立刻死去的刺客了,想必此时的八骏院上空正是哀吼之声慑憾心魂吧。啧啧,可怜见的…… 璃墨一曲罢了,现场掌声雷动,江随云勾了勾嘴角,说了一句,“熙公主府内果然人才济济。” 程熙满意的笑笑,大手一挥,“赏!”璃墨施了一礼谢恩,志得意满地回了自己的席位。紧接着,有一人绕过案几,走到了场地中央。人还未靠近,程熙就闻到了一股清新的芳香,比花香更温厚幽长,比香水又更自然柔润,不仅不带丝毫烟火凡尘之气,更是随风飘散出幽幽的馨馥之香。 佩玖看着程熙鼻翼间微动,深深吸气后一脸的沉醉,只知道喃喃赞叹说,“好香啊~~~”心下里一阵欣喜,要比璃墨的那一手好箫,他是比不过的,可若是比姿容妍丽,佩玖却觉得自己不遑多让,而且他善制香,公主又是爱熏香之人,所以佩玖觉得自己迟早是有出头之日的,只不过之前的他没有尽情展现自己的魅力而已。 佩玖带来的助兴节目是花式舞剑,虽然身姿一动在场多数人就知道他耍得不过是一些花枪,并没有多少实战功能,但是胜在招式好看呐!妖娆的身姿弱柳扶风,矫健的身手飘若游龙,一身渐变的蓝色长衫,在杏花林中飘飘邈邈,好似空中飘着一朵云,而且这朵云随着动作还能飘散出醉人的芳香,实在是人间享受。 程熙吃着、看着、闻着,鼓掌、赐赏、外加叫好,权当欣赏一场付费的联欢晚会了。直到盗骊飘然而来,程熙直接喊了停,场中的表演嘉宾一曲反弹琵琶还未表演完,突然听到“卡”一声,美男的脸色难免有些讪讪,却也无可奈何,依然识大体的行了一礼,默默地回了自己的席位。 还未等盗骊走近,程熙就站起了身,问,“如何?” 盗骊淡然不语,从宽袖中掏出了四张供词递给程熙。 程熙看都不看一眼,直接给按在了案几上,“不用看了,你直接告诉我吧。” 一旁的滕紫屹却是拿起了供词,浏览一看,峻挺的眉峰蹙起,有所顾忌的看了一眼江随云,而后向着身后的千山递了一个眼神,千山心领神会的上前摒退了所有的美男和宫女。 江随云见闲杂人等皆数清场,一直把玩着茶杯的手一停,轻笑一声,用猜测的语气笃定问,“果然是,潇公主?!” 程熙瞪了他一眼,双臂抱着胸靠坐回了椅子上,冷声道,“太子殿下这回可以走了吧?我们要解决人民内部矛盾了,就不留你在这看笑话了。”自己家的姨娘派刺客来杀自己,让外人看了,那就是一场好戏呐!这个御景潇也太不讲究了,什么时候刺杀不行?非得挑有外人在的时候,这不是授人以柄,徒惹笑话么?丢脸都丢到东雍去了…… 可江随云却继续把玩起了茶杯,处变不惊道,“原本西凉内部纠纷是与本太子无关,但是很明显潇公主意图嫁祸本太子,这东雍就不能坐视不管了。即便是问罪到了女皇御前,理亏的也不是我东雍这一方。你说呢?滕驸马?” “那么太子殿下,你待如何?”滕紫屹看向江随云时,眸子里带上了冷峻和默然。 江随云装逼的视线终于从手中的茶杯上转移,抬起了眸来。当看到了她和滕紫屹相依而坐的默契和亲密时,眼底里一闪而过的晦暗,却依然淡然道,“此事,可以你我单独谈么?”江随云用的是锐利而直接的语气,并没有商量的口吻,视线认真的看着滕紫屹,两人“眉来眼去”的,凝视之间闪烁着只有他俩能懂的火花。 片刻之后,滕紫屹低头看她,柔声道,“天色黑了,让盗骊给你准备些吃的,我很快就回来。” “我又不是猪,关键时刻就让我吃东西。” 滕紫屹失笑,手指抚摸着她的发丝,自然的捏了捏她被风吹红了的鼻头,宠溺道,“哪有这么瘦的猪?” 程熙腻在滕紫屹的身边,却能够清晰感觉到他无法放松的身体,于是哪怕心底有烦恼和好奇,也还是乖乖地松开了他的手臂,快速的扫了一眼江随云,而后随着盗骊走了。 ———————————————————————————— 餐桌前,程熙看着一桌子的菜直摇头,“又准备了这么多,盗骊,你也把我当猪喂啊?” 嘴上虽是这么说,可程熙还是埋着头用心的吃着,毕竟这一切都是盗骊的心意。盗骊坐在她的对面,看着她只吃了虾子笋后,清雅的眉皱着,“怎么只挑素的吃?你不是昨晚还吵着嚷着要吃肉么?这个也吃点!” 盗骊的脸上多了一抹威仪,严谨而专业的剥着虾,将剥好的虾仁送到她的嘴边。 “呵呵,你也吃。”程熙一嘴吃进他剥的虾仁,一手夹了一只虾到了他的碗里,眉眼里也涂上了柔情,她看出来盗骊的消瘦,想必这段时间他过得并不好,只是他比她掩饰的更好,只不过他更懂得她的心而已。 突然,歉意湮没了她的心神,想起竹林边他那抹凄凉刺痛的笑,程熙喃喃道,“对不起,盗骊。我……” 但是盗骊却唇角勾起,又递了一只剥好的虾仁堵住了她道歉的嘴,同时静静地看着她,淡然笑着摇头。一个眼神便已告诉她,你我之间不需要抱歉。我只求我能为你做的比现在更多。能够这样深深的看着她,不再有狡猾的算计和精明的部署,只是看着她,陪着她,便觉得喜悦油然升起。她对他的恩情,只字未提;她对他的亏欠,也不需要提一个字。 程熙明了,也不再多言。 是谁说过,生活的最妙之处,在于有一个人坐在你对面,微笑着看着你,并且,从心里,懂得你。 第422章 偷梁换柱,金蝉脱壳 程熙啃着一块肉,咬着咬着突然扔回了碗里,放弃道,“不想吃了!” 程熙淡淡的开口,却不是耍脾气,而是因为眼前的菜,不管是鲍鱼海参,还是佛跳墙,她心神不宁的,吃什么都觉得味同嚼蜡。 “嗯。”盗骊优雅的擦了擦手和嘴巴,已经喊来了宫女撤走了所有的餐具。 “放心不下那一边?”盗骊的口吻似乎在问,又似乎在陈述。程熙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在盗骊面前,她从来不用伪装任何。 “滕紫屹和江随云,此时应该还在谈判。” “谈判?”程熙惊愕,“不是在交涉如何解决这次刺杀案么?” “如果是交涉这次熙公主的刺杀案,江随云根本不需要密谈。如今罪证确凿,人证物证俱在,江随云只需要直接进宫到女皇陛下面前告状,揭发潇公主狼子野心、谋逆造反,再直指潇公主栽赃陷害,意图破坏两国刚刚建立的邦交。女皇陛下出于颜面和利益的考量,必然严惩潇公主。在这件事上,江随云占尽了道理。咱们是被动的,潇公主此时更已是砧上鱼肉,身家性命拿捏在别人之手。所以,从江随云的角度出发,并不需要密谈。” 盗骊的声音里,有了几分若有所悟的冷静味道。程熙知道盗骊的思维缜密,正想要接他的话时,却听得他道,“江随云,是想要保潇公主。” “什么?”程熙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从我们的立场出发,此事也确实不适合在这个时机捅开到陛下面前,公主的声誉才刚刚有所回升,朝堂间的支持声音从无到有,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如果此时,因公主之故而处死了先皇幼女,未免让人觉得凉薄和古怪。毕竟,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潇公主是所有先皇子女中最直率亲和的,她自小便不恋栈权位,也从未表现出对皇位的觊觎之心,即便为了金墨凌经常上熙公主府打闹,也被人们传颂为真性情和敢爱痴情。所有人都在唾弃公主棒打鸳鸯,并且得到了还不懂得珍惜。潇公主也因此收获了所有人的同情之心和莫名的好感,这才是她每隔一段时间便要打上门来的真正理由,她得用实际行动维护她真性情和敢爱痴情的形象。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城府深沉之辈呢?咱们这时候想将谋逆的帽子扣在潇公主的头上,罪证还是太单薄了一些。所以,归根到底,从实际的角度出发,咱们还是吃了这个哑巴亏比较理智。这一些我们能想到,江随云自然能想到。所以,他便有了谈判的立场和资本。” 程熙却是不懂了,“可为什么江随云要保潇公主呢?” 盗骊漂亮的狐狸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因为他们是一伙的。早在梨花山上赛马那次遇袭时,他们就已经是一伙的了。不对,应该是比这更早,他们便已经勾搭上了。” 程熙瞪大了眼睛,仔细回想,很多原本不明白的点现在顿时明白了,了然的点了点头。 最后却是咬着唇角,愤恨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就由着江随云和潇公主合着伙来这么欺负咱?” 盗骊狡猾的狐狸眼滴溜溜一转,从容一笑,“总是被动挨打,这不是咱们熙公主的作风。” 程熙大受鼓舞,这才对嘛。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于是捋了捋袖子,霸气道,“说吧,接下来做什么?不出这口恶气,我就不叫御宸熙!” 盗骊无语的笑笑,“咱们并不能做很多。却可以借此打散他们的黄金三角组合。” “什么……什么什么组合?” 盗骊一根一根举起手指头,“江随云,潇公主,以及咱们府里的金墨凌,里应外合,私相授受,各取所需,沆瀣一气。” “可是,听你这么说,这三个人合作很久了,合作的也算是愉快。咱们怎么才能打散他们呢?”程熙之前还直接拉了金墨凌,跟他推心置腹的说了那样一番话,结果还是自己太天真了。以金墨凌对她的恨,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的因为几句话而改弦更张站在她这一边? 盗骊却是凑近了,眨了眨狡猾的狐狸眼,道,“打散这三人,只需要拿下一个突破口即可。” “什么突破口?” “明天一早,咱们就抬了这些刺客的尸体造访潇公主府。用这些死人向潇公主换一个活人。” “活人?谁?” 盗骊一字一顿,“金——墨——笙!” “哐当!”程熙直接跌坐在了地上,屁股下面的凳子也受惊地倒落在地,圆瞠着一双眼睛,嘴唇都在发抖,“谁?谁谁?你说谁?” 盗骊蹲下身子将她搀了起来,扶着她好好的稳稳当当的坐回了座位,才道,“当时金墨笙的死,公主真的没察觉出异样来?” “我当时只是觉得金墨笙死的太突然,太可惜了。又看到金墨凌那样伤心和绝望,也就信了。再后来事情一多,就更没心思细想了。” 盗骊轻轻一笑,“如果金墨凌连自己唯一的弟弟都保不住,也白费他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了。要知道任何人受过的任何苦,只要稍作转化,都可以在那些苦上开出花来。金墨凌便是如此。公主为了折磨金墨凌,让他屈辱的去服侍很多夫人、贵女,可是那些人久而久之也会为金墨凌所用,至少帮个小忙总是可以的。只要运用得当,很多个小忙就可以凑成一桩大买卖。” “金墨凌凑成了一桩什么大买卖?”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偷梁换柱,金蝉脱壳。” “?” 盗骊幽幽道,“当时我和滕驸马只是想要找出竹林刺杀案的真正凶手,正想要拿金墨凌问话,这时金墨笙突然上前顶罪,揽下了一切的罪责,并且在我和滕驸马有反应之前就服毒自尽了。我亲自查看过,确实没有心跳,没有脉搏,没有呼吸。是死亡的征兆。当时你还被女皇陛下留在宫中,但我和滕驸马都知道,你一旦知晓金墨笙死了,一定会追究责任。于是两下一商量,就决定由我来承担杀死金墨笙的罪名。并将竹林刺杀案就此告一个段落。” 第423章 你没有给我后悔的机会! 盗骊继续道,“如今再回过头想想,其实当时金墨凌玩得就是一出金蝉脱壳之计。其实在那个时候,我便应该想到,那样诡异毒辣的假死药,普天之下也就江随云能够炼制出来。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应该推算出金墨凌和潇公主的背后站着一个江随云。只可惜,当时我没有及时发现。” “那后来你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破绽来自金墨凌身上。” “怎么会?” “以前潇公主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打上门来,除了维持她痴情率真的形象外,就是来跟金墨凌暗通消息,并确保他的忠诚的,可是自从金墨笙假死之后,潇公主就再没有上门来过一次。因为……” “因为潇公主拿捏住了金墨笙,用金墨笙控制住了金墨凌。一如当时的御宸熙?” 盗骊淡淡一笑,“公主果然冰雪聪明。是的。要想将金墨笙安全的逃离熙公主府,必须在外面有个接应,最适合的人选便是潇公主。只是连金墨凌都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每天喊着爱他,并且为了他不惜与当朝皇太女撕破脸的女人,却会扣住他的亲弟弟,并以此来掌控他,让他为她卖命。” “这就是刚逃离的狼窝,又入了虎口啊。”程熙扼腕叹息,可怜的金墨笙,他那两条腿还残废着呢…… “在外人看来,金墨凌越来越颓废,是因为丧弟之痛无法缓解,可实际上,他的绝望其实是来自于背叛和出卖。我猜想,灰心丧气的他是真的想要看破红尘,皈依佛门的。只是责任和牵挂还拖累他将继续在凡尘滚打煎熬。如今,潇公主派来的死士连他也不放过,可见潇公主和江随云之间已经谋划妥当,金墨凌的利用价值没有了,金墨笙也即将危在旦夕。” 程熙听得心一跳一跳,金氏兄弟受的苦,御宸熙责无旁贷。如果不是被逼的无奈,金墨凌也不会让金墨笙走死遁这一步,却刚好将自己的软肋拱手交给了真正一心只想利用他的御景潇手中。 这才真正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呢! 突然,程熙一拍大腿,“既然咱们明天一早就要杀潇公主一个措手不及。那今晚就必须将江随云留下,要不然他去通风报信也就大事不好了呀。” 盗骊清雅的眉一蹙,“你能留下江随云?” 程熙用大拇指一别翘鼻,骄傲的昂起了下巴,大言不惭道,“你就瞧好了吧。我不仅能将江随云留下,还让他半夜想走都走不了。”于是贴到了盗骊的耳边一番耳语,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那样那样,如何如何? 盗骊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半响后才不确定的问,“这样真的可以?” 程熙重重点头,“当然可以了,这是充分利用了咱俩的特长啊。你的睿智加上我的聪明,一准妥妥的。” 盗骊依然将信将疑的,不过看着她一张小脸兴致高昂的,也便随了她,权当陪她玩一玩吧。 ———————————————————————————— 辉煌豪华的熙公主府,即便是黑夜里,依然灯火通明,可是再亮如白昼的烛光,也总有覆盖不到的角落,那一处地方,叫做幽暗。 盗骊去准备他的准备了,程熙顺着宫女所指的方向,独自一人摸到了滕紫屹和江随云密谈的幽暗一角,那处所在府里的明亮照耀不到,那里只有天边的一轮残月映照,他们的面前是一片镜湖,漆黑的湖面上也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细碎的星光偶尔一闪,黑影斑驳,忽明忽灭,程熙是呆了很久眸子才总算是适应了这片幽暗,才能察觉出在那明灭的光影中,有两道修长挺拔的身形。 夜风吹拂着衣袖,仿佛展开黑色羽翼的,是江随云。 清风拂动着袖袍,仿佛飘逸如烟云帆的,是滕紫屹。 也不知道他们俩谈妥了没?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会谈些什么,又是如何交谈的,程熙多少还是有些好奇的。于是几乎是屏住了呼吸,静静的躲在更为幽暗处听墙脚。 “你伤害的熙儿已经够了!” 滕紫屹的声音并没有过分指责的意味,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以一种很客观淡然的语气,淡淡的,在幽暗中,没有得到回应,江随云负着手,背影有些落寞,有些苍茫,却是一字不说。 “她是你多年前主动放弃的,那样决绝的放弃后,如今又想要回头。这样的做法,并不像你!” 没有得到江随云的回答,滕紫屹再度开口,倒是有几分苦心规劝的味道,不像是仇敌,倒有种惺惺相惜之感。 “滕紫屹!你没有给我后悔的机会!” 这一次,江随云从手掌中抛出一粒小石子,穿梭跳跃在湖面上,连续穿透湖面六次,才在湖中心沉入水底,一圈一圈小小的涟漪漾开后,湖面又恢复了平静,融入了夜色。 幽暗中,程熙只能看到两人大致的轮廓,却看不到表情,但是程熙已经感觉到了江随云隐忍的怒气和不甘。 后悔的机会?难道江随云还想要和御宸熙重新在一起么?可笑,御宸熙早已死了,在你为自己的上辈子报仇的时候,就死于非命了,人都死了,还哪来的后悔的机会? “呵,即便没有我。你认为她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滕紫屹的话让程熙感觉胸腔满满的,这正是她想要说的话,滕紫屹了解她的心思,这让她满足。 “我记得,你为她做尽一切,可她却从未正眼瞧过你。” 江随云没有回答滕紫屹的话,而是在说这句话时,带着一种淡淡的不爽和不屑。五年前,御宸熙的眼中只有他,滕紫屹几乎完全可以算是透明的,哪怕他为她做尽一切。 “可如今,她却让我相信,真心的付出总会得到应有的回报。”滕紫屹的回答看似轻描淡写,但实话实说的平静,却道出了江随云失去她的真正的原因。五年前的他从未付出真心,从未珍惜,所以失去才会如此理所当然。 第424章 太子殿下,尚能战否? “我记得,你为她做尽一切,可她却从未正眼瞧过你。” “可如今,她却让我相信,真心的付出是会得到应有的回报的。” 程熙甚至能够感觉到黑暗中,江随云的身形要化成冰雕一般。滕紫屹的话不软不硬,却正好砸到了他的痛脚上。 是的。当年御宸熙普天之下只要他一个的时候,他在玩弄感情,他在报复,是他将御宸熙拱手让人的。虽然站在江随云的立场上来看,他并未做错,可是滕紫屹却不知道他的前世今生,所以他认定了是江随云自己粉碎了御宸熙对他所有的幻想,因而才会对他因爱生恨,才会对他真正绝望。 “我看得出来,她如今很依赖你!” 江随云虽然怒气冲冲,却是说出来这一句时低沉的嗓音里压抑着难以宣泄的感情。因为如今的她再也不需要他的宣泄,甚至连靠近,都不允许。这让他挫败,这让他不得不隐忍和压抑。 “既然如此,就远离她吧。你已经得到了本不该属于你的江山。如果你再贪求更多,我会让你失去所有。”滕紫屹的语气依旧淡雅端方,但是那“所有”两个字眼,却是咬的格外清晰。 但滕紫屹的话换来的却是江随云极致的沉默,近乎融入了这深沉的夜色,忘记了呼吸一般。 “我想得到她,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就在滕紫屹耐心即将耗尽,认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江随云的声音低沉的吐出来这一句话,像是终于把压在心头的沉重包袱甩开了一样,哪怕他甩向的人,是对手兼情敌滕紫屹。 “我曾跟自己说过,这辈子再不做任何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我绝不会让自己在死时怨念悔恨而死不瞑目。可是,我却依然做了一件让自己最后悔的事,所以趁我还没死,我将尽最大的努力弥补我的后悔。” 一向惜字如金的江随云突然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在滕紫屹的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心迹,然后一顿,冷冷道:“所以,我不会放弃她!” 正是经历过死不瞑目,带着强烈的怨念重生,所以重生再来的这一辈子,他不会再让自己带着悔恨谢世。绝不! 听及此,程熙却是不由得握紧了拳头。江随云,没有人需要为你的悔恨负责!御宸熙的存在,到底是作为你江随云脸上的白米粒还是你心头的朱砂痣,并不是由你一个人说了算的。 “我的妻子,不需要你的不放弃!”滕紫屹淡淡的声线,却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宣示了自己的主权。 江随云没有说话,而是再次抛出一粒小石子,还未等小石子穿透湖面沉入水底,便冷沉道,“滕紫屹,一决胜负之后,再来谈谁才该放弃吧。” “当然,胜者才有发言权!只有一点,你我的战争,别再伤害她。”滕紫屹依旧波澜不惊,却是有着不容摧垮的坚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对她做了什么。那不是男人之举!” 突然,江随云顿住,再没说出更多的字眼,而是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半响才道,“我若是真的不折手段,此时此刻,胜负早已定。不是么?”江随云的话里竟带着浓烈的不甘,仿佛在痛恨自己为何不能真正做到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一般。 “胜负固然重要。可若只是得到人,却得不到心,那也没多大意思。” “我会身心俱得。” “如此,就拭目以待吧。”两人同时侧过身,四目相对,眸中都闪过一丝寒芒。 那两道寒芒还未消散,却是不约而同的蓦然回头,寒芒射向了程熙所龟缩的方向,待静耳倾听后,两人同时收敛了眸中的寒芒,滕紫屹摇了摇头,柔声道,“出来吧,墙脚凉。” 光影交错的刹那,程熙顿了顿已经蹲麻的双脚,从墙脚现出身形,大步走到滕紫屹的身前,笑意爬上了小脸,“呵呵~看你们貌似谈的很投机,就没好意思打扰。” 程熙的笑如此会心。滕紫屹自然明白了她刚才应该都听到了,目光融融之中,俯视着她时,便更有了别样的柔情。 “谈完了么?” 滕紫屹快速的瞄了一眼仍然陷身在一片幽暗中的江随云,点了点头。 程熙顿时扬开了笑脸,道,“那好呀。我这正一缺三呢,要不凑一桌?”说着,就侧过脸向着滕紫屹挤眉弄眼,滕紫屹虽不明白她又在想什么歪主意,却是从善如流,回头挑衅的看着江随云,问,“太子殿下,既然难得做客,不如一起?” 江随云略为沉思,看了看程熙,冷道:“也好。” 三人于是转身向着程熙的熙坤宫而去。 回了程熙的寝宫,盗骊早已命人升了暖炉,屋子里暖融融的,将一整个黑夜的凉意都阻之门外。 盗骊见他们三人进来,正往床边的香炉里拈了些香料,点了香。 御宸熙向来爱焚香,滕紫屹也便没多在意,更何况这香料清幽绵长,闻之能去疲抗倦,提神醒脑,看来是个好东西。 那缕香飘进了江随云的鼻息,他微皱了皱眉头,正想运用内力屏住呼吸,盗骊却抬头,半眯起他那双略微斜飞的狐狸眼,清雅笑道,“太子殿下也一起来了?” 转而看向了程熙,半嗔半怒道,“公主,你说今晚是咱们一家人找点节目消遣消遣的。我这夜宵、瓜果都准备好了,不会是临时取消了吧?” 程熙回身,不怀好意的笑看着江随云,肆无忌惮的盯着他,道,“没取消。不过是去找滕紫屹的时候,刚好他也在。就一并带了来,只不知太子殿下输了智力挑战赛后,还有没有勇气再次接受我的挑战?” 江随云迎着她的瞥视,暗道今晚是走不了了。程熙走近一步,昂着小脑袋仰视着他半敛的眸子,嫣然笑问,“太子殿下,尚能战否?”唇边却是故意露出一抹轻蔑之意,没错,姐姐我就是来激将的,有能耐你当龟孙子呀,呀呀呀…… 江随云似笑非笑,挑高了眉梢,“敢问,是什么消遣节目?” 第425章 男人嘛,该出手时就出手 程熙走到内室,从枕边拿过两副扑克,这还是她让东篱找能工巧匠精心制作的,过去只是教会了东篱,两个人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而别人却是从没见过此物的。 “这是什么?”滕紫屹也觉得好奇,拿起一张扑克,翻来覆去的看,上去的图案是他从未见过的,有红色的心,还有黑色的心,不知道能拿来做什么。 程熙嘚瑟的笑了,“这个啊,叫扑克牌!是拿来怡情的,或者拿来赌博,比一般的掷骰子、推牌九可有趣的多了。”程熙一屁股盘膝坐在了地上毛绒绒的地毯上,将其中一副扑克牌一一摊开来,给他们讲解这上面的图案代表着什么。 三个大男人都是好奇宝宝,听得认真,提问的细致,程熙这都还没说起玩法呢,就已经提起了三人的兴趣,各自找了一个位置也坐在了地毯上,在她的周围盘膝坐下,滕紫屹坐她上首,盗骊坐她下位,江随云坐她对面。 “这个扑克牌有很多种玩法,我先教大家入门的,叫跑得快……” “跑得快?”盗骊狐狸眼眯起,琢磨着这名字倒是简单明确,顾名思义,跑得快者为胜。 程熙就言简意赅的将玩法大致的说了一遍。 三人都是人精,程熙只说了一遍,三人的眼中就都闪出了精光,显然早已跃跃欲试了。 “如何?可领会精髓了?” 滕紫屹和盗骊点头,程熙抬眸看向江随云,江随云剑眉一挑,“可以了。” 程熙挽高了袖子,摆出了架势,豪迈道,“要赌就得服输,输得人脱衣服,可有意见?” 此言一出,滕紫屹、盗骊和江随云一起看向她。 “公主?”盗骊吃惊。 “熙儿?”滕紫屹沉声喝止。 “?”江随云却是半敛的眸子看着她,一副我倒想要看看你到底能玩出多少花样的欠扁模样。 程熙咧嘴,扫视了这三位俊美诱人指数爆表,身材勾魂指数炸表的型男一眼,笑得有几分奸诈,“你们三个大男人谁脱光了,相互看了也都不吃亏,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你们俩的身子早就被我看过了,再看也没多大差,不过是助兴而已。所以,这个屋子里只有我和对面这一位有点不方便,不过我是自信绝不会输的,只不知……”程熙在这里故意顿了顿,抱了个抱枕在怀中,笑嘻嘻的前倾着上身凑近他,很是通情达理的建议道,“太子殿下,要不你输了就别脱了,在脸上画乌龟可好?” 江随云半敛的眸子瞄了瞄身侧两位的古怪脸色,而后抬头盯着她,冷道:“还是公主殿下输了画乌龟比较好。” “那好吧,发牌。”程熙一扬下巴,将怀中的抱枕扔在身后,豪气万丈道。 发牌的是盗骊,从他从容的手法中就可知,这小子定是擅于赌博的,想来以前掷骰子、推牌九也没少玩,她刚刚有意讲解的比较含糊,给自己留有了作弊耍滑的空间,可这三人居然全都能领悟个七七八八,她更是不敢掉以轻心。现在想要胜江随云,一要靠自己对扑克的熟悉与他们尚没熟悉的这个时间差,二要靠以多欺少的这个默契程度了。 盗骊发完了牌,程熙感觉自己手上的牌还是挺不错的,睨视着另三位捏牌的手高的高,低的低,三五成群,一溜归一溜,一看就能知道手上有几副顺子,几个大王,几把炸弹。 程熙挑了挑眉,斜睨着江随云,嘴角勾起一丝阴笑,小样儿,到时候惨败给姑奶奶,剥光了衣服不能见人了,有你哭爹喊娘的! 清了清嗓子,程熙扬声问,“黑桃三在谁那呢?” 滕紫屹二话不说丢出了一个“3”,程熙哈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道,“小滕滕,人品果然好的没话说啊?”而后飞了一个眼神给他,问,“怎么就出这一个3么?” 滕紫屹暗笑了笑,这上下通气做的也太明显了吧?完全把江随云当冤大头欺负啊。却也压抑着自己的良心,点了点头。 程熙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迷之微笑,而后唇角勾起一抹浅笑,从容地扔出了一张大王,看向江随云,“怎么样,要不起吧?” 江随云在那犹豫,死盯着手中的牌,不说话。 程熙挑眉,“要不,炸了?男人嘛,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江随云斜睨了她一眼,嘴角一抿,“不要。” 程熙心底乐开了花,嘴上却是“失望”道,“好可惜啊,激将法居然不奏效了。那好吧,5、6、7、8、9、10、J,一条龙。”程熙淡淡的斜了江随云手上的那一把握得很乱的牌,很明显大牌都在他那儿,他手上还有一把且只有一把炸弹,可他的牌却一点都不顺,是绝对生产不出顺子的,除非他能舍得将唯一的炸弹剖开。 三人都有点懵,江随云极快的伸手压住了地毯上的牌,“等等,你说的一条龙是1、2、3、4、5、6……” 程熙白了他一眼,“我说太子,你听课能认真点么?理解能力还能再差点么?我有说只能从1开始么?只要能连起来那都是顺子,做人是不是应该懂得变通一点?” 江随云愣了愣,下巴的弧线更加紧绷了一点。盗骊却是在憋着笑,而滕紫屹无奈而又宠溺的看着她摇了摇头。 程熙一把拍开江随云的手,“把手拿开,你要不起,别人可是要出牌的。”而后就使了一个眼色给盗骊。 盗骊清雅一笑,扔出一把“6、7、8、9、10、J、Q。” 程熙在心底腹黑大笑,好样的盗骊,她手上正还有一把,“7、8、9、10、J、Q、K”作为回手牌呢,啊哈哈哈,江随云,看你怎么死,哼哼。 却见江随云把牌压住,“等等,我要。”而后,掷地有声的扔出了他手上唯一的那一把炸弹,赫然是四个“2”!程熙被这炸弹的威力震得在原地跳了跳,哀叹道,暴殄天物啊,新手就是新手啊,沉不住气啊…… 第426章 公主可是打算后来居上? 可是程熙低头再一看自己手上的牌,这回沉不住气的怕是自己了。她可是就靠这一把顺子上手,然后投机一把扔光手中余下的牌的呐!这半途被炸掉了,她咋办呀?跑不快了啊……顿时气急攻心,瞪着江随云怒形于色道,“炸就炸,要什么要?这儿没女人给你要。” 滕紫屹正取过身旁矮几上的一杯茶在那喝,听到这一句,顿时茶水都差点喷出来,硬生生憋住,往肚里咽,却还是一个劲的咳嗽。 一旁的盗骊也是忍俊不禁。 相对而言,江随云就淡然的多了,一脸的淡定从容,眼观了六路之后,相当谨慎的出了三个“4”。 程熙眼珠子一下子就瞪大了,很明显以程熙和盗骊为主,手中的牌都是极顺的,只要能上手,基本上两三下就能将手中的牌全部扔光,却唯独没有大牌在手,更别说拆成三把顺子的她,手中怎么可能还会有三个头的? 程熙两眼望天,内心哀鸣。一圈轮空之后,江随云又出了三个“K”,一副天下已尽在掌握的架势,用唯我独尊的三个头独领风骚,轮空一圈又一圈,花样翻出了几个三个头,都快炸天了。程熙咬紧牙齿,忍,姑奶奶我忍。 局势有点反转了,江随云那洋洋得意,风生水起。程熙这儿却在愤愤不平,只剩鼻孔在那重重冷哼当出气了。 最后的结果,第一把牌,江随云上流,盗骊殿后。 江随云慢慢悠悠地洗着牌,眼角处却在看着盗骊。盗骊挑了挑清雅的眉梢,愿赌服输,站起身背过身去,抽去腰带,慢慢脱去了外袍,而后再转回身子淡雅的盘膝而坐,自信而随意的接受着目光对他身材的检阅。 程熙的眼皮却是随之狂跳了两下,眼睛一亮,突然想起了之前在温泉池里与他泡在一起的那一幕,也想起了当时她对他的评价,“盗骊杀人不用刀,追魂夺命全靠腰”,嗷嗷嗷…… 屋子里的暖炉有点热,她的脑子也有点热,若是视线往他那若隐若现的身上瞟,那劲健的美好曲线,足以让狼女们流一地的口水,可若是视线不往他身上瞟,脑补出来的画面更美更没法看了,赶紧捂住鼻子,艰难却又真心实意的劝谏道,“盗骊啊,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在那么素,那么正的一件外袍里面穿着一件半透明的透视装?这前后反差的,有点太,太……”太火辣了啊。 盗骊却是已经正儿八经的在那抓牌了,瞟了一眼她东躲西藏的视线,勾唇一笑,语声轻轻,却字字入耳,“公主不知?狐狸一般都闷骚!” “噗……”刚刚已经忍过一回的滕紫屹,这回却是没忍住,半杯的茶水喷出去五米之远,可见内力深厚。 江随云发牌的手只是停顿了一秒,而后淡定的继续发牌。 程熙感觉当晚牺牲最大的其实是她,他们仨一个接一个的抽腰带,脱外袍。脱完外袍,脱中衣……你都不知道他们仨那身材配上他们仨那张脸,简直了……要人命啊!!! 短短一个时辰内,她多少次鼻血回流?她多少次口干舌燥?她多少次头脑发热?她多少次走神和浮想联翩?她的压力太大了啊…… 几轮下来,程熙的赖皮策略已经完全不奏效了,如果场中没有她,或许滕紫屹和盗骊联手,分分钟把江随云压趴下了。可问题是,场中刚好有她这个拖后腿的啊……两人为了保她,争取不让她最后一名,那是轮番的牺牲,都快脱无可脱了,最后才暂时保得旗鼓相当,互有输赢。 程熙凄凄惨惨地看着这仨男人,眼神里的哀怨和悲凉已经逆流成河不复回了。你们仨真的是第一次玩扑克牌么?这样欺骗人家的感情真的好吗? 江随云眼梢轻抬,徐徐掠了她一眼,唇畔噙着一抹似笑非笑,“怎么?公主精力不济了?” “谁精力不济了?你挺不住了,我都还能挺得住。再战!”程熙也算是输红了眼了,恨恨地收回视线,继续抓牌。要说,今晚她的风向还是不错的,每次抓到手的牌,都不算差。 可她就是上流不了。即便侥幸上流了,也是同时牺牲了滕紫屹和盗骊的情况下,有几次程熙上流之后,偷偷看了一把滕紫屹的牌,那为了放她拆得七零八落的呀。为了让她能跟出一个“4”,硬是单独打出了一个“3”,然后手中留下了“4、5、6、7”的单牌,那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唯有一张一张往外出的憋屈样,她都不忍心看了。满满都是泪呐,小滕,你太不容易了。 所以,这一把牌程熙一定要用心打好,凝眉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先出一把“33、44、55”。 盗骊瞄了一眼她,轻轻摇头,“过。” 却见对面的江随云挑眉,“公主可是打算后来居上?所以,故意让着我的?”话还没完,他就扔出了一把“JJ、QQ、KK”。 程熙脸上的表情瞬间就精彩了。怀疑、后悔、痛心外加眼瞎…… 她是真的要哭了啊。她这一世英名,她这弱爆了的穿越者,本想着借一把扑克牌捞回一点优越感的,可她竟然败给了一个初学者,她还是有两个托在身边联合作战的呀? 嗷嗷嗷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江随云唇畔依旧噙着一抹似笑非笑,不知为何,明明只是凑巧压了她一手牌而已,可是看到她皱成一团的小脸时,他的心里竟是无比的放松与愉悦,挑了挑眉问,“公主可是想要炸了?” 程熙怒目以视,他故意的,这混蛋一定是故意的,他早就看出来她手上根本就没有炸弹,所以他挑衅她,他还刺激她!她是真的要炸了,不用用牌炸,而是用火气炸…… 用力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程熙告诉自己,姑奶奶要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忍一刻以待后继,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它老母…… 最终,这把牌程熙还是当了乌龟,垫了底。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眶都有些干涩了。 第427章 她知道行刺必然是失败了 最终,这把牌程熙还是当了乌龟,垫了底。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眶都有些干涩了。 滕紫屹见状,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熙儿,这一把打得已经有些长进了,别急,学东西要慢慢来的。” 程熙内伤了。 滕紫屹你这是安慰人么? 她可是这儿扑克牌的师傅,你们仨都是徒弟好伐徒弟?现在反过头来跟她说,让她这个师傅学东西慢慢来? 她不想活了,这儿的日子太艰难,人人都是学霸,合着伙的就欺负她一个学渣啊,还有没有活路了? 再看了看场下,因为滕紫屹和盗骊的给力,以及江随云开了外挂一般的牛掰,几番之后,他们仨全都已经衣衫不整了。滕紫屹和江随云那只剩下了亵衣,不过不同的是,滕紫屹是领口半敞,胸前如玉的肌肤时而隐时而现,不由令人浮想联翩。 而江随云的亵衣则是扣得严严实实,不见一点春光。 切~~~谁稀罕看似的。 而盗骊却是早已赤了上身,只留一条亵裤在风中摇摆。 反观自己,小小的俏脸上,已经画满了乌龟,如果她再输下去,那再想画上一只乌龟都没处找地了。 程熙暗暗叫苦,下意识的瞄了瞄床边袅袅升着轻烟的香炉。就在这时,滕紫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用手揉了揉,全无减轻的症状,心底一惊,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正想要跃身而起,转眼功夫,全身没了一点力气,更觉不妙,强忍着眩晕,将程熙揽在怀中,全神戒备,但没一会儿功夫身子一软就伏倒在了程熙身侧,人事不知了。昏迷的前一秒他还想伸手来护住她,只可惜这迷香实在有够厉害,哪怕是头大象,这时候也是说倒就得倒。 程熙看着滕紫屹倒了,眉宇间自然流露出喜色,抱着双臂,静看着江随云,等他药效发作。 江随云眼看着滕紫屹昏迷,再看了看她好整以暇坏笑着盯着他看的模样,目中便现出了了然之色,果然! 同时感到自己的头也是越来越重,晕眩不止,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冷笑,找了个舒舒服服的姿势,3、2、1,眼前一黑,倒了! 哦了。程熙和盗骊交换了一个搞定的眼神,相视一笑。 而后盗骊起身,在香炉内添上一块焚香,在暖炉里也加了些炭,而后侧身看着她粗鲁而豪迈的将水泼到自己脸上,一把一把的撸自己的脸,都不怕疼似的。没一会儿那一盆水就全黑了,程熙盯着那盆水瞬间郁闷了,这得有多少只乌龟才能染黑一整盆的水啊?可想而知,她当时那张花猫脸是有多可笑了,她那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形象啊,毁于一旦了啊!!! 彻底洗干净之后,程熙走回来看着仰面躺着睡得舒舒服服的江随云,踢了他一脚,突然眼睛眯起,笑了笑,问盗骊,“盗骊,你的画工那么出神入化,你教我画乌龟呗!” 盗骊看她笑得如此奸诈,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了。狐狸眼滴溜溜的一转,点头道,“也好。” 程熙嘿嘿一笑,光速取来了两支毛笔,递了一支给盗骊,“你画左边,我画右边,我跟着你画,看看能不能得到你的真传!” 盗骊微微笑了笑,而后盯着江随云的那张脸,皱了皱眉,停滞了片刻,最终还是落下了第一笔。这第一笔落下之后,便没有了障碍,也没有了顾忌,完全尽情发挥,越画越溜。 事实证明,任何短期速成培训班那都是骗人的。因为尽管盗骊已经手把手教了,可最终呈现的结果,盗骊画的那一边是写实派,而程熙画的这一边就勉强只能算是抽象派了。 程熙扔了笔,拍了拍手,看着他俩合作的杰作,还算是比较满意的。 最后,程熙问,“那边的事已经办妥了么?” 盗骊淡笑一声,“公主安心就寝吧。”他早已命人将尸首装进了备好的木箱内,将另外四个仍然活着的刺客妥善的看守了起来。正如滕紫屹所说,落到了他盗骊手上的人,只要他不允许死,那是绝对死不了的。 见盗骊如此说,她就放心了。为了让今晚发生的事情不散播出去,程熙连滕紫屹都留在了那屋子里继续呼吸焚香,反正盗骊说了,那焚香改良过,绝对没有副作用,是居家旅行,迷人暗算的必备良药。 两人都没出熙坤宫,而是各自找了一个偏殿,将就着睡了一夜。 第二天也不事先派人去给御景潇下拜帖,直接坐了辇车就去了潇公主府。 相对于占地面积庞大,装饰华丽大气的熙公主府而言,潇公主的府邸就低调含蓄的多了,门口站着的家丁大清早的正在打哈欠,接过了拜帖,见写着“长乐公主”四个字,惺忪的睡眼顿时毫无困意,哪里还敢有片刻的停留,嗖一阵风似的踩着风火轮就一路奔着找总管事去了。 总管事一听长乐公主御宸熙候在门口了,也到猛然倒抽一口冷气,恨不得多长出两条腿地直奔御景潇的寝殿而去。 御景潇前两天刚刚纳了几个模样娇媚,身段极好的小侍进府,这几天正在新鲜劲头上呢,昨天夜里喝了点酒跟那几个小侍胡混颠倒到了天亮时分才睡。 这才没睡熟几个时辰呢就被人叫醒,御景潇一脚就踹翻了扰她清梦的小宫女,小宫女吓白了脸,瘫在地上看着大床上横七竖八躺着好几个男宠,白花花的大腿半隐半现在轻柔的帷帐中,奢靡诱人。这一看后,吓得面色白上加白,更是说不利索话了。 御景潇看着小小宫女竟敢偷眼往床上看,正要发飙,临到关头,小宫女总算是救了自己一命,“禀公主,总管事说长乐公主在外头。” 御景潇一听是御宸熙上门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本一肚子的火气也瞬间消失殆尽,宿醉的酒也醒了。她知道行刺事件必然是失败了。 原本她就没有想过这么简简单单的行刺会成功。她只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第428章 凡是好的都被她一人占了 原本御景潇就没有想过这么简简单单的行刺会成功。她只不过是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金墨笙被她关在牢里已经许多时日了,能用的折磨手段她都用了,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什么样的方式方法轮番试验了一遍,甚至用金墨凌的性命来逼迫他,可是那个看上去美得像是一幅画,出尘如谪仙的金墨笙就是不就范。 居然,居然还跟她说,他这辈子只从一位公主! 那位公主,自然就是御宸熙了。御景潇顿时怒火攻心,怎么什么妙人都是御宸熙的?她就不信这个邪,只要御宸熙死了,她就能成为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到那时还会有人跟她说不么? 对御宸熙的怨恨和嫉妒积压得太久太深了,她脑子一热就从训练多年的死士中抽出了二十人,伪装成东雍江湖人士的样子,偷袭御宸熙,杀她个措手不及。 如若刺杀成功,那自然可以以此为把柄,彻底将她和江随云合作的主动被动权翻盘,以后他们之间她说了算。可即便是刺杀不成功,御宸熙也会将罪责算在江随云的身上,毕竟她是前脚探到江随云入了熙公主府,后脚派死士埋伏入府的。她自信派去的都是死士,就算是失败了,也不会露口风,御宸熙查不到她头上来,江随云更不会知晓,也不会坏了他们之间的合作之谊。 可是,御宸熙突然的造访却是让她心下不安起来了。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不管怎么说,只能等见到了御宸熙才知道她来所为何事,这一惊一乍之后,丁点睡意都没有了,一边唤总管事将御宸熙请进府里,好茶好水的招待着,一边忙着让丫头服侍着更衣梳洗。床上衣不蔽体的几名小侍,眼见情况不对,早就退下了,哪还敢多呆一刻。 御景潇看着这些徒有皮囊,没有骨子的小侍们也是一阵怒气,到底都是些绣花枕头,只配让人玩弄新鲜一阵子。没劲! 匆匆忙忙堆上珠钗,裹上锦衣,便冲向了潇风厅。 御景潇原本吩咐了总管事请御宸熙去正厅,虽然她是长辈,她的晚辈,可从名义上到底她为君,她为臣,长公主亲自驾到,没有亲迎,便已是失仪。 却没想到总管事回话说,御宸熙说是有要事相商,还是僻静些的地方好,这才命总管事将她领到了自己寝宫的潇风厅。 如此一来,御景潇更是有些心虚不安,脚底升起阵阵寒意,走至潇风厅外,停了停,深呼吸几口,让自己急急赶来的呼吸平稳一些,再进。 御景潇提着长长的裙摆踏入潇风厅,往里望了望,御宸熙正端着一杯香茗,悠然的闻一闻,品一品。她的下首坐着一个清雅如玉,俊俏如许的男儿,如此出色绝尘的男子,不用想也知道正是御宸熙众多夫侍当中的一个。 御景潇眼里不自觉的流露出嫉妒,再回想刚刚她寝室里如鼠抱头乱蹿的那几个小侍,更是内心堵得慌,这天底下凡是好的全都被她一人独占了去。 御景潇边走近边强自定了定神,堆出一脸的笑,才款款的走到御宸熙的面前,热络道,“熙儿终于想起我这个姨娘来了。这都多久没上门了啊,难得难得。今日可一定得用了午膳再走。” 程熙缓缓将杯盖盖回茶杯,轻轻一放,而后才抬了抬眼,眼角藏着一抹如盗骊那般高深莫测的笑,不语。 这样一来,御景潇就更觉得她来者不善了,热情的笑脸僵了僵,很快就又再笑开,“熙儿难不成是有事找姨娘?” 程熙笑了笑,“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昨晚给姨娘送了一份大礼,没见到姨娘有回音,所以上门来瞧瞧,这大礼姨娘收到了没?” “大礼?”御景潇回头疑惑的看了一眼一直候在一旁的总管事。 总管事也是满脸的疑惑。连连摆手,恨不得立刻跪地喊冤,说自己绝对不敢私吞长公主的礼物。 程熙轻笑一声,又端起了茶杯,有一下没一下的吹着青花细瓷杯里的茶叶,余光里,将他们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也不急着说明,只是慢悠悠地喝着茶。 这时一个潇公主府里的下人惨白着脸,从厅外跌跌撞撞的爬进来,哆嗦着唇,“公……公主……” 程熙正闭着眼品茶,听到动静轻睨了一眼,唇角含笑,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神情,来了…… 可这看在御景潇的眼里,却是极其的侮辱,她最见不得御宸熙瞧不起她,于是怒喝来人,“没看见长乐公主在这儿吗?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下人这才偷偷看了一眼御宸熙,心下更慌,闭上嘴只知道一个劲的磕头了。 御景潇微微侧脸,看了看御宸熙,见她神态自若,特意的拿腔拿调,已猜到能把下人吓成这副模样,此事多半不会好也不会小。回过头就喝骂道,“没眼力劲的东西,立刻滚!别在这儿惹长乐公主眼烦!” 下人这才喏喏的又磕了一个头,颤颤巍巍的缩着脖子想起身滚。程熙却是轻笑一声,“可是我送的礼物到了?” 下人一听还没站直的身子立马又跪下了,偷偷瞄着御景潇,不敢回话。 程熙极其轻蔑道,“姨娘啊,看来你家的下人都不太会回主子的话啊,要不要我替姨娘教育教育?” 御景潇知道人家既然已经打上门来了,一味的躲避是躲不过去的,索性敞开了说,便怒喝下人道,“有什么话就直说,长乐公主不是外人。” 得了御景潇的命令,下人才喏喏的道:“昨天夜里,也不知是谁送来了几口大箱子……说是送给公主您的……当时公主正和……正和那……正在忙……所以小人没敢回……刚才那箱子的底部流出来了很多的……管家觉得不太对劲,就让人打开了,这一看,结果……” 下人说到这儿就不敢再往下说了。 “那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御景潇脑子飞快的转动,盘算着御宸熙此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第429章 果然是个沉得住气的角色 “那箱子里到底装的什么?”御景潇脑子飞快的转动,盘算着御宸熙此来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如果她有真凭实据,完全可以到女皇陛下那儿请旨,直接查封府邸,入狱审查。 如果她没有真凭实据,她这……难道是来诓她的? 想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御景潇告诫自己,稳住,千万要稳住! 下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经不住程熙将茶杯盖用力地一盖,终于道,“箱子里装着几个绿衣人,可那些绿衣人都是……是……” “是什么?”御景潇一听是绿衣人,心里就“咯噔”了一下,看御宸熙悠悠哉哉的神情分明就是知晓了内情的。可是戏演到了这一步,如果就此打住不问,反而欲盖弥彰,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了下去。 “是……都是,都是死的。” 御景潇暗松了一口气,既然都是死的,那也就是死无对证了,即便被御宸熙猜到了什么,可是她没有证据,奈何不了她,行刺这样的屎盆子可是不能随便乱扣的。 御景潇顿时板起脸来拍案而起,“谁这么大胆?敢送这样的东西给本宫?” “昨夜夜深了,送……来的人只放下就走了,不……并不知道……是……谁?”下人的脸瞬间由苍白转为惨白,全身都忍不住的打颤。 “混账东西。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知道,还要你们有什么用?来人啊,给本宫拖下去乱杖打死。” 下人顿时吓得直打哆嗦,趴在地上颤声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门外早已走来了两个壮实的家丁,面无怜惜之情的直接就来拖那个下人。 下人直接吓瘫了,面无人色,像条死狗一般被拖行到了一半,突然迸发出了强弩之力,挣脱了两名家丁的桎梏,一个箭步冲向了程熙。盗骊见机极快,瞬间起身移位拦在了程熙的面前,替她挡着。 那名家丁就像是溺水即将窒息的人,只要能抓住东西,就不顾一切的抓紧,口中哀嚎道,“长乐公主救命,长乐公主救命……” 程熙这才放下茶杯,挑起长长的睫毛看了看怒不可遏的御景潇,慢慢地道,“姨娘先别动怒,此事有蹊跷,拿个下人出什么气?” 御景潇冷哼一声,她也知道这事没完,至于是不是真的要打死这个下人,对她来说,根本不在乎。只是既然御宸熙开口了,便给了她面子,扬了扬手道,“算了,先拖下去吧。” 看着那个就快晕死过去的下人被拖走了,御景潇快速旋转的脑子正在想计策目光锐利眼底藏凶,可一转回头,面上却是瞬间堆上笑,歉意道,“熙儿难得上门一次,却有不知死活之人大胆闹事,没吓到熙儿吧?” 程熙见她笑得如此真诚,倒是收起了笑。冷笑一声,“御景潇,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些箱子正是我派人送来的。” 御景潇明显一愣。她没料到御宸熙说翻脸就翻脸,而且直呼其名,看来也是不打算跟她玩虚的了。 御景潇随即也收了笑,微微转身坐到了御宸熙的对面,冷冷地看着她,幽幽问,“不知熙儿此举是何用意?” 程熙开门见山道,“我既已知道那些绿衣人都是潇公主你的隐卫,自然是死了也要给你送回来的。更何况,他们因何而死,你我都心知肚明。” 御景潇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堆起了笑容,悠悠道,“心知肚明?熙儿你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我怎么全糊涂了?熙儿既然说了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那我倒是想要问问熙儿,你说那些绿衣人都是因何而死的?这一回,你又打算怎么找我的不痛快?” 程熙暗暗冷笑。难怪先皇的那么多公主,除了继承皇位的女皇和一心扑在边境疆场上的潜公主外,其他大多下场凄惨,唯有御景潇锦衣玉食,还收割了一票大臣宗亲的支持,以及众多百姓的好感。果然是个沉得住气的角色,狐狸尾巴藏得够深呐,绝对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程熙一直冷笑着不说话。让御景潇佯装的盛怒之气球都慢慢瘪了,才道:“那些绿衣人因何而死,如果明说,你我之间便是彻底撕破脸皮了。熙儿今日仍给姨娘留一线活路,并不是怕你。只是想让姨娘清楚,只要我御宸熙还活着,在西凉女国跺跺脚,姨娘能不能走得稳当,那都难说呢。姨娘隐忍多年,可知是个聪明人。今日是打算以卵击石,轰轰烈烈,还是回旋还转,就此悔过。熙儿就看姨娘是不是真聪明了。” 程熙的这一番话说的足够直白。任何王朝,历朝历代,最难于容身的就是夺嫡失败者。更何况御景潇是上一代的夺嫡失败者,还想夺下一代的嫡,更是只要显露出野心便绝无容身之地。从伦理上来说,御景潇占了一个长辈的优势,可从地位上来讲,御景潇比起御宸熙这个皇太女来说,可差得远了。 御景潇见她既敢说出这样的话,本就心虚打着鼓,这时更是七上八下,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思是见不得光的,一旦见光那就是篡位、是谋逆。这种事情只可做,却绝对不能说,沾点边都不行。所以,如果此时御宸熙将事情闹大了,她就被动了。可想着派去的人既然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她御宸熙想要塞只死老鼠给她吃,她可是不会就范的,于是冷笑道:“熙儿这么说,姨娘我就更不懂了。聪明不聪明的,姨娘我自己不知道,但是姨娘却是知道,如若有人硬是要栽赃,那可是不能随便遂了对方的意的。” “哦?”程熙微微一笑,“姨娘认为这是栽赃?” 御景潇正色,“如若不是,那就拿出证据。没有证据,不是栽赃又是什么?” “哦~~~”程熙作势点了点头,转而看向盗骊,“盗骊,咱们有证据么?” 御景潇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就安心了。可是一见御宸熙身侧的这名男子从容悠然又深不可测的高明姿态,瞬间安心不再,反而感到强烈的不安。 第430章 熙儿这是拿我打趣呢吧? 御景潇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就安心了。可是一见御宸熙身侧的这名男子从容悠然又深不可测的高明姿态,瞬间安心不再,反而感到强烈的不安。强自镇定后,虎着张脸道,“既然熙儿没有证据,那之前的那番话,姨娘就权当是熙儿年纪小闹着玩,也不追究了。姨娘有些不舒服,今日就不留熙儿用膳了,来人,送客。“ 主人都下逐客令了,程熙笑笑拍了拍手,站起,抚平裙摆上的褶皱,旖旎走向门口,盗骊也是一言不发的跟在她身后,两人皆是目视前方,一副真的要走的模样。 等到程熙走到了门口,盗骊才停了下来,低头看地面并不回身,却仿佛是好心提醒道,“潇公主可派人数过箱子里装着几个人了?” 御景潇一步一步的看着御宸熙走向门口,心里的七上八下并没有减轻多少。只要御宸熙没有走出潇公主府,她的这颗悬着的不安的心就落不回肚子里,此刻听到盗骊如此说,顿觉不妙,犀利的目光看向了门口的家丁。 有机灵的家丁,一溜烟就跑走了,赶着去数尸体的数量。 程熙见了却是回身,笑了笑道,“姨娘不用去数了,我派人装的箱,当时就数过了,里面不多不少,刚好十六具……” 御景潇顿时花容失色,面色转白,她派去的是二十人,装回来十六具尸体,那还有四人…… 程熙却是笑脸盈盈,微侧着头道,“姨娘说是要什么证据,我这儿还正刚好没什么证据。不过……如果我将那四人往我母皇面前那么一站,这个姨娘想要的证据估计可能大概也许就会肯定有了。”说完,程熙抚平裙摆上的最后一缕褶皱,轻盈的迈过门槛,“盗骊,姨娘既然不欢迎,我们也该走了。” 御景潇只觉得有股寒意从脚底直接爬上了后背,追上去两步,拦住程熙,脸上挤出谄媚的笑,“熙儿,先别急着走。” 程熙脚步不停,疑惑问,“姨娘,还有事?” “我们再聊聊。” 程熙故作不解,“姨娘不是说不舒服么?” “这会儿又不觉得了。”御景潇心里忐忑不安,她知道御宸熙来肯定别有目的,否则她不需要来,只需将那四人秘密送到女皇陛下面前,自己也就不能安然坐在这儿了。 所以说,御宸熙既然来了这一趟,必然是不想置她于死地,而是借此对她别有所图。如此这般,倒是可以商量。 却听到御宸熙冷淡道,“可是我改变主意了。现下不想聊了。”程熙说完冷着脸,转身就又要走。 来之前,她就已经跟盗骊套好招了,要知道比奸诈比狡猾,谁能比得过盗骊?他擅长看透人心,也通晓与人谈判如何讨价还价。现在是御景潇求着她来谈了,她自然是得缩回一步,那御景潇就拿捏不准她手上到底有多少筹码了,就更想要拿到她手中的东西,这么一来,程熙手中的筹码因为对方的势在必得,就随即水涨船高升了值了。 御景潇也知道此时唯有顺着她来,不然以御宸熙的性子,以前一些没脑子莽撞的事情也没少干,真闹个鱼死网破没有必要。于是试探性问,“熙儿是不是想要什么?姨娘虽然本事不大,但若是能帮上熙儿的,还是愿意勉力一试的。” 程熙背对着御景潇,一直不停的步伐此时停在了原地,嘴角上钩,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斜眼瞟了瞟盗骊。盗骊却是一脸的从容和平淡,丝毫没有得意之色。程熙随即敛住表情,转过身去看向御景潇时,脸上早已没有了一丝笑意,淡淡道,“我还真有点想要的,只不过……”程熙故意卖关子,顿住不说了。 御景潇忍了忍,仍是面带笑容,“熙儿但说无妨。” 程熙拿眼瞧了瞧四周。 御景潇心领神会,她自然也不想让下人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于是扫视了眼门外,对守在潇风厅周围的家丁道,“你们退下。” 直到视线内除了御宸熙和盗骊,再无旁人后,才将御宸熙再次请进了潇风厅,亲自给她斟了杯茶,笑笑道,“熙儿也知道姨娘我闲云野鹤多年,很多事情上都不怎么得力。所以熙儿想要什么,姨娘只能尽力,却未必一定能如你意。” 御景潇坐回自己的位置,也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的呷着,用杯盖遮住半张脸,来掩饰内心的忐忑不安。 程熙直接无视她的这些客套和推脱的话,单刀直入道,“我想向姨娘要一个人。” “要人?”御景潇反而有点吃惊加意外,难不成御宸熙看上她府里的哪个男人了?而且她拿住了她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却仅仅是向她要一个人?回念一想,她府中有哪个男儿是优秀到可令见惯美男的御宸熙神魂颠倒的?脑中迅速将府中所有入得了她眼的男子过了一遍,最后却是摇了摇头,不成立啊。 于是这回是真的疑惑不解的看向了御宸熙,“熙儿想要什么人?” 程熙也不跟她废话,“我要金墨笙。” 御景潇手一震,送到唇边装模作样的茶水泼了出来,差点烫了她自己,不敢置信的看着御宸熙,“熙儿说想要谁?” “金墨笙。金墨凌的弟弟,金墨笙。”程熙直言不讳。 御景潇将茶杯往茶几上一搁,笑出了声,“熙儿你糊涂了么?金墨笙早已死了,死讯还是熙儿亲自发的,尸体也是从熙公主府里运出去的,连丧礼都是熙公主府的人操办的。现在却转过头来,向我要金墨笙?熙儿这是拿我打趣呢吧?” 程熙边呷着茶水,边打量着御景潇,见她笑出了声,不语。见她张扬的笑慢慢凝固在脸上干掉,仍不语。只是静静的坐着,慢慢的欣赏起了茶杯上的青瓷图案。 御景潇也同样打量着御宸熙,见她这副模样,猜不透她心里所想,心底也冒着虚。 程熙不打算跟她绕圈子,“我既是向姨娘要这个人,就必然是已经知道了这个人就在姨娘的手中。给,还是不给。姨娘这便给我一个答案吧。” 第431章 最割舍不掉的就是个情字 御景潇放下茶杯,长叹了口气,“熙儿这不是在强人所难么?” 程熙挑着一根眉毛,没有随便接话,只是静静的坐着。 御景潇见御宸熙面无表情,一时揣摩不出来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心底迅速盘算了一下,而后面色转得有些伤感,那份伤感竟还带上了几抹真诚,“熙儿也知道,姨娘这一辈子最看重、最割舍不掉的就是一个情字。唉……这么多年了,熙儿一直强行霸占着金氏兄弟,当年金墨凌为情势所迫,不得不屈从,姨娘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忍痛割爱。****夜夜,春去秋来,姨娘一直求而不得,熙儿根本不会懂得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如今,好不容易有个金墨笙在手上,熙儿又想凭着三两句话再次拿走,这……不是在剐姨娘我的心头肉吗?”御景潇面露难色,这么多年的戏演下去,连她自己都快戏假情真了,她一直都知道,御宸熙不管再怎么霸道怎么暴虐,但是对于强行拆散了她和金墨凌这一对还是心存愧疚的,否则不可能横行无忌这么多年,却唯独对于她的挑衅和找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御景潇只希望,这一次她打出这张牌,依然有效。 程熙回视着她,默然不语。原本她对于御景潇确实有着同情恻隐之心,那是因为她真的相信御景潇对于金墨凌用情至深,所以程熙痛恨御宸熙的蛮横霸道,拆散人家郎情妾意的好姻缘。可是刚刚她被总管事领到潇风厅喝茶的路上,分明看到了有三个长相妖媚,身段诱人的男宠模样人物从御景潇的寝室里慌里慌张衣不蔽体的跑出来。啧啧啧……御景潇昨晚那可是过着3P的性福生活的呀,这是一个用情至深,求而不得之人会过的荒淫日子么? 可笑,金墨凌信了,信了这么多年;可笑,程熙也信了,信了这么多天。更可笑的是,整个西凉女国上下也全都信了。 如若不是盗骊告诉她,程熙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御景潇确实对金墨凌很垂涎,很钟情,只不过她垂涎的不仅仅是金墨凌的容颜和皮相,还有当年有缘无分、未曾得到的那一种遗憾,更重要的是,有传言说金墨凌掌握着漠北的一座金山的宝藏地图。 金家向来是西凉女国的名门望族,在几十年前更是成为了首屈一指的权臣大枭,武可带兵定漠北,文能出使平战乱,顶峰时期可以说是权倾一时,功高震主。曾有传言说金墨凌的爷爷金显达当年血洗漠北十几座重镇时,漠北不想亡国灭种就派了一名传奇女子私下来找金显达和谈,那名女子不仅将自己献给了金显达,还带来了漠北的一份金山藏宝地图赠予金显达以表示和谈的诚意。金显达经不住美色和金钱的双重诱惑,拜倒在了欲望的石榴裙下。金显达擅自收取了这两份宝贝,狠狠地再次搜刮了一轮漠北各镇之后,以兵困马乏不宜久战为名,结束了长达九年的北征之旅。至此,漠北七重镇划入西凉女国版图,漠北全族退后数千公里为境。金显达班师回朝之际,当年的女皇率众宗亲大臣出城十里相迎,京都凯旋之歌连奏十日,宫中大摆三日流水宴席为金显达接风洗尘,无数田地金银的赏赐和加官进爵更是不在话下。 金氏一族正式进入顶峰时期,炙手可热之势惹得全国侧目。 原本金氏一族的繁荣鼎盛可能还能维持很长的一段时间,但坏就坏在金显达冒天下之大不韪带回了那名漠北女子,并因为她差点与原配范氏分道扬镳。即便日后仍能维持,也早已是面和心不和。 自从纳了那名漠北女子入府,不仅金府永无宁日,内院不稳。原本爽朗豪迈,深受军中将领爱戴和尊敬的金显达,更是突然间变得自大狂傲,不仅不再把多年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兄弟放在眼里,经常出言羞辱,语带轻慢,甚至连皇族他都不放在眼里,口出狂言,行为放荡。功高盖主,再加上不臣之心的显露,预示着金家的大厦将倾。 而那名漠北女子,就是一步一步推着这座大厦彻底坍塌毁灭的罪魁祸首。据说,金显达一死,金氏谋逆案就爆发了,而匿名举报者就是这名漠北女子。等到金氏祖宅被查封,金氏一族被流放,唯一留下的两名后人也成为了为人所不齿的男宠之后,那名漠北女子向北而拜,跪地自刎,相传即便最后死了,那名漠北女子的头部也是向着北方的。 这名漠北女子,无名无姓,没有留下可供考据的身家背景,只从原金家的仆人那里听说过长得惊为天人,只一个背影便勾魂摄魄,望一眼则误终身。而她此一生,献身为了漠北,丧命也因为漠北,不能说可歌可泣,但至少配得上传奇二字。 如果当时那张当年拱手相送的藏宝地图被那名漠北女子拿到手的话,可能她就会偷渡回漠北献宝,重回故里,死得其所了。可金显达遇到她之后,魂丢了,神智丢了,命也丢了,就只是这一丝最后的精明没有丢。这份地图相传,金显达秘密交给了嫡长子,也就是金墨凌的父亲,按照金氏家规,如今自然也就传到了金墨凌的手中。 得到了金墨凌,就等于等到了一座金山。 可如果金墨笙飞了,那么那座金山也就再也不可能落入她的手中了。所以,御景潇是万万不肯将金墨笙就这么交出去的。 程熙却是嗤笑了一声,“姨娘一定是弄错了什么。如今我并不是向你讨要人。而是换人。自家性命重要,还是别人的性命重要,这笔账……姨娘不会算?” 御景潇沉默了。脸上红了白,白了红,面色变幻不定,过了好一会儿,御景潇才抬眼看着她,幽幽道:“熙儿来迟了一步,金墨笙他三日前就已被一个黑衣高手给劫走了。姨娘这……真的是爱莫能助。” 第432章 以后不能再愉快的交谈了 御景潇道,“熙儿来迟了一步,金墨笙他三日前就已被一个黑衣高手给劫走了。姨娘这……真的是爱莫能助。” 程熙完全不相信她的话,但她既然这么说了,也就是不能再愉快的交谈了。站起身,一甩袖子,“既然姨娘这么说了,那就当今天我没有来过。”语气当中的冷意,相信任何人都能够听得出来。 御景潇心里砰的一跳,“那陛下那儿……” “事关重大,母皇那儿自然会多出四个所有人都感兴趣之人。” 冷汗从御景潇的额头上渗出,她咬着下唇,苦着脸道,“熙儿竟真能如此狠心不顾亲情?你这……不是逼着姨娘上绝路么?” 程熙蓦然转身逼视着御景潇,眼里闪过无可隐藏的凌厉,“敢问姨娘,如果昨天那些人得手了,那么姨娘会觉得自己狠心不顾亲情吗?姨娘说我逼着你上绝路,可姨娘却是直接给我了一条绝路。姨娘可别忘了,你派去的那些人弩弓上的箭全都是淬了毒的,姨娘可曾想过给我留活路?甚至于,那些死士的口中都藏有剧毒,即便失手被擒也会咬破毒丸自尽,那么一颗小小的毒丸中竟藏有十倍含量的鹤顶红,姨娘可曾给那些人留活路?” 御景潇面色彻底转白,由始至终她都并不完全相信御宸熙的手中会有活口,她派去的那些人口中的剧毒只要沾上一滴便大罗神仙也再难回天,所以她一直坚信御宸熙是在诓她,可御宸熙此言一出,她相信了御宸熙真的拿住了活口,连他们口中藏着的毒丸都已经被取了出来,死不了的死士,口供自然也难藏住。 这时候如果御景潇仍然不退步,那么网破不破未为可知,可鱼是一定活不长久了。 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之后,才道,“我需要先看到那四个人。” 程熙当然也不想留着那四个刺客在自己家里干吃白米饭,爽快的答应了,“只要我见到了金墨笙,自然会将那四个人毫发不伤的送回给姨娘。” 御景潇却是目色凌厉,“不必了,那四人熙儿帮我杀了,用同样的箱子送回即可。” 程熙一惊。果然在这些上位者的眼中,为他们卖命的人的性命根本就不足挂齿,人命如草芥,竟真的如此。程熙原本还想说点什么的,余光中瞄到盗骊冲她微微摇了摇头,便淡淡道,“好。” 出了门,走到无人处,程熙这才问盗骊,“那四个人真的得帮她杀?” 盗骊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淡雅道,“盗骊自会安排,公主不必担心。” 程熙点了点头,此时此刻确实不适合妇人之仁,而且以刚刚御景潇的态度而言,那四个人接下来的命运除了死还是死。死在盗骊手中至少是痛快的死法,而如果落回到了御景潇的手中,怕是不得好死了。 ———————————————————————— 当日黄昏时分。 金墨笙打量着这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农舍。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孩,拿着一个小竹筛,小手抓着里面的碎玉米粒,撒向身边的小鸡,小鸡们见到食物,踩来踏去,抢着啄食,甚是热闹。 门口坐着一个年轻的农家妇人,专心的摇着手中的纺车,根本没有注意金墨笙的到来。 这样的人家,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了,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妇女儿童,会是另有身份的接头人。 看着这样的场景,金墨笙犹豫了,他在想自己该不该进去,该不该打扰这母子二人的安宁生活,他不想把自己的煞气带给这么淳朴的平凡人身上,为了他而死而不死不活的人已经太多了,可是他却依然还活着,这让金墨笙觉得罪过。 妇人终于搓好了手中的纱,抬起头,看见在门口徘徊,最终决定调转轮椅往回走的金墨笙,起身问道,“公子,请问你找谁?” 金墨笙回头,看了看这个扔入人群中便再也找不出来的普通妇人,纠结了一番,动了动唇,“请问嫂子,当家的在么?” “我当家的一年前就过世了,公子找他有事么?”妇人见金墨笙行动不方便,便迎到了门口,小心的试问。 金墨笙微微一愣,他怀疑是自己真的弄错了,摇摇头,默声道,“看来是找错了,对不起,打扰了。”转身便走。 妇人的视线落在金墨笙那双残废的腿上,问:“公子可是姓金?” 金墨笙停下了,回头仔细打量了妇人,“……是。” “公子随我来吧。”妇人吩咐孩儿好好看着小鸡,推着金墨笙便进了屋。 妇人在内间的墙壁上敲了三长三短一长,回头对着金墨笙笑道,“公子,请在这儿稍候片刻。” 等金墨笙答应了,妇人又坐回到了门口,摇起了纺车,间或与她的孩儿交谈几句,仿佛从没有陌生人来过,一切归于平淡。 金墨笙倒是更加疑惑起来,却也不便多问,只是停在原地打量起了这件茅屋。 从外表和氛围看,怎么都是再平常不过的农家。可是没一会儿功夫,泥巴墙上竟滑开了一道小门,打破了普通和平常,而变成了极为隐蔽和秘密。 金墨笙不得不佩服这暗门设计的巧妙,居然从外面完全无缝隙可以看得出来。 自然了,这是盗骊让沈尔乔亲自设计和动工的暗门,精妙程度自然举世无双。 来人是一个少年,虽年纪轻轻,可是目光精深,可以看出绝不是泛泛之辈。 他将金墨笙仔细看了看,视线仍如妇人一般落在了他残废的双腿上,点了点头,“金公子,请随我来。” 金墨笙越加迷惑,却也不反抗,由着少年将他推入了地道。 少年取下了墙上的火把照明,进了地道之后金墨笙才发现,下面竟然盘根错节,蛛网密布,真假路交叉,死活路交替,回头看时早已迷失了来时的路,如果不是有人指引,哪怕是进了这个密道,也寻不到方向,更是找不到出口,怕是就得困死在这密道中了。 金墨笙惊叹不已。 第433章 你的这条命不是我的! 对于今天这一整天的遭遇,金墨笙都感到匪夷所思。 首先,潇公主突然肯将他从地牢中提出来就已让他意外了,其次他还被秘密送出了潇公主府,这更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其后,出了潇公主他便被一群陌生人带上了一辆马车,辗转奔驰了很久。下了马车后,那一群人大多数不见了,只剩下了两人,他被人蒙上眼睛,换乘了一趟船,摇摇晃晃缓行了一个时辰,上的岸后,船上的两人也都不见了,只看到岸上有一人驾着一辆马车似乎是在专程等他,坐上马车又行了一段人烟罕至的山路,最后他被人推入一片树林,让他顺着夕阳的方向一路往西,找一间林间农舍,就能见到救他之人。 金墨笙不清楚对方到底是谁,所以提着万分的小心,自然也便不敢多问了。 可是他却是真的好奇,这么机密的地道,应该是不会让外人知晓的,他们如何能够肯定,他就是金墨笙呢?毕竟有着长长的一段路,是他独自一人行走的。 少年俏皮的笑笑,“公子很疑惑我是如何认出你的,是吧?” 金墨笙见他开朗健谈,便点了点头,直言道,“你们难道不怕弄错了人?” 少年笑着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公子的画像我们全都看过,自然认得。不过为了谨防有人易容,我们就多看了看公子的双腿。这世上残废的双腿虽多,但是像公子这般硬生生被打断,而后又被特殊手法封住筋脉的双腿却是绝无仅有的。” 金墨笙暗暗心惊,对方不但知道自己的双腿是被打断的,更知道他在被盗骊医治的过程中为了防止他不配合治疗,而故意封住了他双腿的筋脉。 少年扫过了他的腿,“公子一定不知道,封住你双腿的筋脉,不仅是为了防止你乱动损坏正在愈合的骨头,更是加速你腿筋的痊愈。以目前这个样子看来,其实公子的腿早已好了,不过是被封住筋脉而难以直立行走而已。” 金墨笙大惊。虽然他知道盗骊一身医术出神入化,可却也从未真的相信断了的腿还能再好。乍然听到旁人说他还有机会可以站起来,还可以行走。顿时不知是该惊还是该喜。 而后不免好奇问,“小哥的意思是门口的那位嫂嫂也能看出我这双腿的玄机?”金墨笙可没忘了,那名村妇在问他是否的金公子时,目光可是盯着他的双腿的。 少年笑笑点头。 金墨笙便更是心惊不已,连一个看上去再纯朴不过的村妇都有这等眼力,此番救下他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又为何救他? 少年看出了他的疑虑,嘴角含笑,藏着得意,“你别看那位嫂嫂貌不惊人,在她手下活下来的垂死之人,没有一千也有几百了。只不过她深爱着早已亡故的丈夫,所以一直不肯搬出这间茅屋,而远近的村民都知她的深情,也感恩她的菩萨心肠,所以对她是万分的敬重。平日里,除了远近的病人可以慕名踏入这片树林,其余人等擅闯,连村民都是不答应的。” 金墨笙点了点头。更是讶然于救他之人的势力和能力。让具有如此德才的妇人为他们看门,可想而知地道内的藏身之人,绝非凡品。 又在地道中走了好一会儿,少年掏出一块干净的布巾递给金墨笙,“金公子,得罪了。” 金墨笙了然的接过,将自己的眼睛蒙了个结实,他本是轻功了得之人,凭着耳力,依然能够听到推他入内的少年脚步轻盈,足不粘尘,想来也是轻功了得之辈。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少年在他的耳畔笑着说,“金公子,可以解下布巾了。” 金墨笙解下布巾,交还给少年。 少年露出虎牙笑笑,推开面前的大门,笑道:“我家少主在里面恭候金公子多时了,公子自己进去吧。” 金墨笙谢过少年,自己进了门,意外的发现,这竟然也是一间极为平凡的小户人家的农舍,如果不是这间屋子墙上挂着的是几副简单的字画而非玉米棒子,金墨笙都要怀疑,这就是刚刚他入内的那间民舍了。 从外观来看,这户人家是个小康之家,所有家具摆设朴实无华,却也一应俱全,墙上的字画虽不名贵,却也看得出主人的品味不俗。 有一人宽袖博带背门而立,仰着头正在欣赏墙上的字画,有一横幅,上书四个大字:“柳暗花明”。 那抹背影清雅出尘,修长笔挺,透着一汪清水一般的高深和儒雅,却让人如何也看不透。 金墨笙只觉得背影熟悉,心下虽有猜测,却也不敢妄下定论。 盗骊听到身后的声音,慢慢转过身,欣赏着金墨笙脸上瞬间精彩的变幻莫测,可就在转身的那一刻,却是大为吃惊,“金墨笙,你……” 金墨笙却是惨然一笑,打断了盗骊的话,“没想到,竟会是你。”顿了顿,却仍是说道,“无论如何,金墨笙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了。只要你不让我做有损金家或者公主之事,墨笙赴汤蹈火,决不推辞。” 盗骊收出难掩的讶然,却是摇头一笑,“我倒是很需要你的赴汤蹈火,只可惜,你的这条命不是我的。” 金墨笙再次不解的看着他,不知道他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盗骊将如何将他从御景潇手中换了出来的经过简单的陈述了一遍,最后才幽幽道,“我答应过公主,不将实情告诉你。但我却不愿意替她承了你的恩情。你在这稍等几日,我会安排你与金墨凌见面。接下来的这一些是公主的原话,你与金墨凌见面之后,你就自由了。熙公主府内所有人都认为你死了,自然是不便回去的,而且你讨厌那里,还是不要回去为好。另外,他让我尽力医好你的腿,这样行走江湖也方便一些,安全一些。至于还想带走点什么,让金墨凌帮你准备准备,熙公主府内只要你想要的,尽管拿。最后还有一句……” 第434章 很傻很愚蠢对不对? 盗骊稍微一顿,将他动容的表情看在眼里,虽然金墨笙总是习惯性的低着头,但是他依然可以感觉到金墨笙那双黑曜石一般的眸子正在慢慢转暖,实在不愿再看眼前这张脸上的那副满是感恩又兀自压抑的表情,心里连连冷哼,御宸熙啊御宸熙,面对这张令任何人都能起爱怜之心的绝美之脸,她是否真的肯就此舍弃?“最后一句,公主说,就此相忘于江湖吧,祝安好。”说完便背转过身,连他都不忍心看金墨笙那双失望的眼,换做是她……怕是也没有丝毫抵抗的能力吧? 金墨笙咬了咬苍白的嘴唇,抛开心底此时的百感交集,表情尽量恢复冷静,“这话确实像是如今的公主能够说出来的。如此大恩,她却不拿来作为交换,很傻很愚蠢对不对?” 盗骊转过身,审视着他那双黑曜石一般澈然纯净的眼。盗骊不止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审视过他的眼,由始至终他的这双眼都如同婴儿般纯洁,清澈的不带一点杂质,成年人中很少有人会有那样的眼,那样的眼神,真的如同黑曜石一般,是一个美好的存在。 金墨笙仰视着他,笑笑问,“公主很傻很愚蠢,可盗骊大人却不,不是吗?” 金墨凌澈然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盗骊看到那丝精光,倒是提起了劲,终于可以消除那种欺负孩童一般的罪恶感了。其实面对这样一个表面无辜无害,对于这个世界茫然懵懂,实则内心通透明晰,对于人性有着本质认知的人,盗骊倒也喜欢。 划开御宸熙救他就只是为了单纯救他外,盗骊愿意费尽周折的将金墨笙弄到这儿来,确实就是为了他的价值。 金墨笙深吸了口气,决然的仰视着他,“盗骊大人想问什么,墨笙都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但墨笙有一个小小的请求,墨笙想要最后瞧一眼公主。不是见面,只需让墨笙可以瞧上一眼,哪怕远远的,可以么?” 盗骊想,他并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点头首肯。 接下来便是十问十答的时间,世界上最有价值的情报人员就是倒戈后的原卧底,因为他作为敌方阴谋的核心,知道的实在太多了。再加上他被御景潇关在府中那么多时日,御景潇从未想过金墨笙还能活着走出她的潇公主府,所以有一些事情自然也便不会瞒他。 甚至为了让他从了她,而有意的说出一些计策和谋划,以让金墨笙早日站对队伍。 金墨笙娓娓道来,盗骊却是听得啧啧惊叹。 末了,盗骊终于可以肯定,他们用这么大的代价换回了一个金墨笙,确实值得,简直物超所值。 —————————————————————————— 话说当时程熙和盗骊从潇公主府回府之时,程熙一直揣着小心,说实话她有点后怕。她倒不是怕江随云醒来后看到那张乌龟脸而暴跳如雷,扑上来掐死她。 她是怕滕紫屹那张严肃的脸。 每次只要滕紫屹一对她板起脸,程熙就莫名的慌张,当然那是因为每一次滕紫屹板脸,都是她有错在先。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小心翼翼的进门,程熙眼明手快地提溜了两个宫女问滕驸马可起身了?醒来后的脸色如何?是阴是晴?宫女却是统一回复说,“公主出府没多久,滕驸马和东雍太子就一起出的门,据说是陛下同时宣了他们二人进宫。” 程熙那颗悬着的心一下子就落回肚子里了,这时候她倒是庆幸滕紫屹是个工作狂,是个大忙人了。让她避避风头再说。 可这一避,她就无聊透顶了。滕紫屹每逢进宫去,经常是一整天不回府的,盗骊去安排接应并隐秘送走金墨笙的具体事宜去了,这事看样子没有一整个工作日怕是完不成。所以说,这一整天程熙就鼓着腮帮子,吹吹自己的流海,看看窗外的小鸟飞过来飞过去,感概寂寞无聊空虚冷。 到了日暮时分,终于有下人来禀,盗骊大人回府了。 程熙一听,雀跃地奔着大门去了,想着盗骊办事,她是一百万个放心,只不知金墨笙到底好不好?什么时候能够安排这金氏兄弟见上一面? 刚跑到门口,一抹素白色的宽袍身影骑着马疾奔了过来,见她居然亲自迎到了门口,有些讶然和受宠若惊,一甩缰绳,立时翻身下马,歉然道,“是不是一个人无聊了?” 这一语就被戳破心思的感觉,程熙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不过面对盗骊,她无需隐藏,便笑笑道,“那是啊,你都不知道我一个人待在府里,担心这个,忧虑那个,却又什么都做不了,那滋味,搁谁谁难受。” 盗骊微微一笑,“那下次,我办事带上你?” 程熙正想点头应好,可转而一想,还是道,“算了,我这专业拖后腿的,还是少捣乱为好。从明儿起,只要我一个人待着,我就潜心学习女红、插花、看书、练字这些修身养性的行当。不就是打发时间么,你们忙你们的大事,我提高我自己的素质。” 盗骊看着她最翘鼻子高的模样,分明说的是反话。两人一路走着,说着一些私密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二人几乎成为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她跟他在一起很轻松很自在,不需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不需要考虑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能说,他们若是把酒言欢,更是有酒逢知己千杯少之感。 走到了四下无人之处,盗骊突然问,“金墨笙说想见公主一面,公主见么?” 程熙却是惊讶,“他想见我?他怎么还会愿意见我呢?他不恨死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盗骊微笑不语,摇摇头。恨?金墨笙不知从何时起就已经爱上了你,或许连他自己都不自知。可是盗骊如何能看不透?当他说起她时,金墨笙的双眸顿时染上了暖意,嘴角藏不住一丝凄凉而甜蜜的笑容,那是只有想到自己所爱之人才会情不自禁露出的微妙表情。 第435章 感觉是在拐骗小女孩一般 当盗骊告诉了金墨笙真相,金墨笙一想到他如此背叛她,不仅勾结外贼还险些害她丧命,可她却依然不计前嫌,不顾一切地救他,那一脸飞蛾扑火一般的神情,不是爱之深如何能有那样悔恨交加又纠结万分的痛苦? 可是她倒好,就在滕紫屹这一棵树上吊死了。其他男人的心意在她面前,她似乎都是感觉不到的。她给他的感觉是,只要有那么一个男人与她真心相爱了,她内心的那扇窗户便会关的死死的,毫无缝隙,再也不给其他男人一丝机会,也不会给自己一丝机会。 盗骊叹息,他都尝试过很多回了,她要么就是装傻,要么就是真傻。金墨笙?留着他的爱,慢慢独自酿酒吧。反正他是没能酿成酒,酿成醋了。 程熙想了想后,问:“这个节骨眼上,我去见金墨笙,会不会生出很多枝节,给你惹麻烦?” 盗骊漂亮的狐狸眼一眨,淡笑,“你就这么小看我?” 程熙白了他一眼,“那,这可是你自己夸下海口的。到时候可别说是我拖的后腿。” “能被你拖后腿,我求之不得。”盗骊清雅的眼里染上一层温柔。 程熙愣住了,顽皮的笑僵在了唇边,他的眼神分明有着什么……可程熙的下一秒反应却是,得让他赶紧打住啊,他们两个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的暧昧都算是过界了。 盗骊见她眼神瞬间就逃避走了,也不着急,笑笑道,“既然闷了一天了,我带你散散心?” “散心?”程熙想着刚刚盗骊眼中的柔情就有点打退堂鼓,而且眼看暮色四沉,天色就快暗了,滕紫屹也差不多该回府了,她昨晚惹了那样的一出,如果滕紫屹回来再看不见她,估计脸色会更阴沉更严肃,想想程熙就浑身一个机灵。 盗骊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依然不放弃,悠悠道,“本来想带公主去吃点特别的,既然公主不想散心,那就改日吧。” “有好吃的?”程熙激动了。 她这一整天一个人闷在府里,吃饭都是随便挖了两口也没好好吃,此时一听,顿时五腹将军就开始造反了。她是知道盗骊是厨艺界高手的,能被他称之为特别的,一定有着过人之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却眼藏狡黠地笑着问,“是怎么样好吃的?” 盗骊看着她双眼都冒光了,不由心下好笑,感觉自己是在拐骗小女孩一般,却是故意语带遗憾道,“本想带你去吃百菌宴的,可惜……” “菌?”程熙直接打断了他的后半句,口腔内是鲜美的味道在味蕾中擅自泛滥。野生的菌?美味啊!想想都得流口水啊。 “公主,去还是不去?”盗骊好笑的看着她暗吞口水的动作,拐骗的感觉越来越浓厚了。 程熙却是问,“如果我不去,你是不是打算自己一个人去?” 盗骊挑了挑眉毛,点头。 “小气啊,好东西怎么可以一个人独享?”程熙作势就撅起了小嘴,末了还教训他道,“好东西当然是要分享啊,咱们走吧!”边说还边简单粗暴地直接挽上了他的胳膊。 盗骊顺着手臂低下头,看向身侧这抹娇小的身影。 她今日只着一袭白色暗花长裙,轻柔的下摆随风轻舞,腰间只用了条红色的绢带扎了个花结,末端坠着两粒滚圆的南海珍珠,如瀑的墨发没有挽起,只拢到一边肩膀,松松的用坠着珍珠的丝带束着,发梢任其散开,与轻柔的裙摆一起在风中轻舞。 这样的她尽管没有多作任何的修饰,却如同冰山上的雪莲一般,娇弱纯净,比他见惯的盛装时的她更加美得让人窒息。此时的她近在身畔,背光而站,整个人在阴影中,让她的五官更加的娇美清晰。晚风吹开她如丝的长发,白净的小脸如同寒冬的雪梅花瓣,盗骊低着头只多看了她一眼,眸子一黯,笑容微微一敛,忙将视线移开,才能忍住想要伸手抚摸她的冲动。 意味深长的道:“既然决定跟着我去了,便不能再后悔了。” 程熙却是一心只想着美味,吞了吞口水道,“只要你带我去的地方真的值得一去,哪还有心思后悔?”埋头只顾着吃都来不及呢,嘻嘻嘻…… 盗骊笑着点头。就这样理解吧,只要与他一起是值得的,她便不会后悔。 从侧门出了熙公主府,盗骊翻身上马微俯低身,向她伸出手,“上来。” 程熙看着他这只手,有些犹豫,怎么不是马车,而是与他共骑?这…… 正犹豫间,盗骊见她迟迟没反应,也有些失意,眸底的黯淡只一秒就淡笑着眨眼问,“说好的不后悔呢?这么快就反悔了?” 程熙撅起了嘴,“谁后悔了?” “那便好。”程熙还未有所反应,盗骊就俯下身,揽住她的纤腰,将仍自发呆的她拉上马背。 程熙只感觉手臂一紧,身体已经腾空,飘逸的裙摆在空中划开一道漂亮的弧线,而后便稳稳地打横坐在了他的身前,他将她圈在怀中,空出一只手,拂开她脸上被风吹乱的秀发。在她提出反对意见前,一扬马鞭,一震缰绳,马蹄踏开,风声入耳,他宽袍博带的袖袍裹挟着她华美飘逸的裙摆,潇洒唯美之姿,追风而去。 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声,后背是他结实的胸脯,程熙僵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随着马速也在加快跳动的频率。盗骊环住她的腰,防她从马背上滑落,让她的脑袋可以自然而舒服地轻靠在他肩膀上。 程熙全身紧张地戒备着,却依然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他的体温隔着衣衫传递给她,连鼻息间都只有他身上那股淡淡幽幽,好闻又略带一丝清苦的药香。 快速奔驰了很长一段距离后,他调转了方向,任马儿慢慢的前行。 这一路上,他反常的一句话不说,只是紧紧将她搂在怀里,也不知道是为了怕她掉落马下还是别的,她能感觉到他的面颊都贴上了她的耳鬓了,一副任马缓行,随遇而安的闲散姿态。 第436章 不买下一座山,绝不手软 缓行了近半个时辰,盗骊将她带到了一处集市区。宽阔的街道两旁都是各种小摊小贩,商品货物琳琅满目,却全都是卖东西的,没有一家是酒楼饭庄。 不是说好了来吃好吃的么?程熙诧异的回头看他,盗骊却是微微一笑,“这儿是京都有名的夜摊街,往来都是最普通的平民百姓,你一定没有来过。而且我听人说,女人只要一逛集市就能舒筋活络,忘却很多烦恼。不知道你是否也如此?” 程熙被他扶下马,定睛一看,此处离京都有一段距离,却也地界繁华,夕阳的余晖刚收回最后一抹辉煌,这儿便已经灯火灿灿,行人纷纷了。繁华和热闹的气息扑面而来,人声鼎沸,声声叫卖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让每日生活在权谋和算计中的人有一种活过来的兴奋感。 程熙雀跃的往前走了走,驻足回过头来看着盗骊,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逛街?你是说我可以逛街?像个普通人那样逛街?”她可是记得上次滕紫屹带她出来的时候,盗骊还特地给他俩都准备了人皮面具才藏着掖着出府的,可想而知她被保护的程度就如同大熊猫一般,是轻易见不得人的。 盗骊点了点头。笑道,“这儿是四国九州各种货物的汇总交易之地,在这经商的商户见多识广,对任何人物,哪怕你是红发碧眼的,他们都见怪不怪,而且这儿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什么?” “不关注政治,不崇拜贵族,一心只钻钱眼。” 程熙乐了,乐大发了。这儿简直就是一片商业文明的世外桃源啊,只认钱不认人,多么好的特点啊。再次咀嚼了一番这三个特点,程熙怀疑的问,“这儿的幕后地头老大是谁?”狡黠的大眼睛却是盯紧着盗骊。 盗骊讪讪的笑笑,谦虚道,“是滕驸马肯给批文,我才能买下这一片所有的地。经过了三年的经营,才有了如今这般模样。” “这一片所……所有的地?”程熙禁不住啧啧道,“你果然是个隐形富豪啊。跟着你果然有肉吃呐。你可太精了,什么来钱快你就整什么,你咋不去开采石油,倒卖房地产啊?”就他和滕紫屹两人官商勾结、狼狈为奸的腻歪和默契,整个西凉女国得有多少GDP都是他俩给贡献的啊?不过很明显,盗骊负责赚钱,滕紫屹却负责私下收税,说不清楚两人谁更高明、谁更高瞻远瞩,甚至都搞不清楚谁赚得更多,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俩人一定联手逃税避税,大多数的钱都塞进自己腰包了,难怪能整出熙公主府那么一个哪哪都烧钱、遍地是黄金的宫殿级别的府邸了。你俩这么能耐,你俩咋不上天呐? 太让人羡慕嫉妒恨了!难怪他敢放心让他在这么一片集市区放肆乱逛了,敢情这儿就是他的地盘啊,势力范围内,当然一切尽在掌握了,啧啧啧,给你一个窜天猴,你一准能上天。 盗骊不知道她竟在腹谤他和滕紫屹,仍是虚心求学,问,“什么是石油?房地产又是什么?” 程熙赶紧推出一座五指山,“得了,你就留点商业空白给我吧。万一我在原本的行业里被整的下台了,我还能搞点副业,混个富贵翁当当。” 盗骊无语笑着摇摇头。带她进入了繁花如锦的集市,大手一挥,“随便逛逛吧,想买什么就买。”就差给她一张VVVIP卡,跟她说,“刷,随便刷,不刷爆你就别给我回来!” “好嘞。”程熙笑成了一朵花,喜笑颜开,姑奶奶我就喜欢这样的壕气呀,感觉自己是傍上大款了,土豪啊,咱们可是朋友啊,放心,我会可劲的帮你消费的。嘿嘿嘿嘿嘿…… 一路上,程熙左瞧瞧右摸摸,见啥都想买,由始至终贯彻一个方针政策,只买贵的不买对的,只买奢侈品不买实用品,盗骊这丫的这么有钱,今天不买下一座山,她是不会手软的。 买买买的梦想,今日总算是实现了啊。“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那个,全都给我包起来,对,各种颜色的一样一个。哦?还有系列款的?好,全部要了。什么?里面还有精品?嗯,要要要,全部都要。” 哇咔咔咔…… 呵嘿嘿嘿…… 盗骊怕她走丢,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一直跟随着她的视线,留心她的喜好。每每见着她喜欢什么,便主动给意见帮她挑选。可逛街进入了下半段,她却总是冲他摇头,起初他还以为她不想买雷同的东西,后来就纳闷了,哪里不痛快了么?还是哪里不如意了? “不是喜欢吗?怎么都不要?”这挥霍劲怎么才烧了一半就熄了? “买太多东西要怎么拿?”程熙低头瞧了瞧盗骊双手的几十个包裹,眨了眨眼睛,反正光逛不买也是逛街的一种。 盗骊会心一笑,“稍等片刻。” “嗯?” 只见盗骊一个转身,走近了一个衣着普通的市民,而后折身回来。 程熙愣了愣,扫了一眼他两手空空如也的双手,怔住了,“我的东西呢?” 盗骊狐狸眼一眯,“已经送回府里了,咱们回府之时会同步送到的。” 程熙张了张嘴,嘴型就是一个大大的惊叹号,最后抿抿嘴,不多说什么,行动永远是最好的表达方式,继续买买买……这丫,果然已经可以上天了,她不多买点都对不起他的土豪。 后半程,盗骊紧贴在她身边,她看上了什么,生怕她下一秒就会迟疑般,马上掏钱就给买下了,也不等她出声,就主动拧在手里。等程熙看上了下一样,之前的那一个包裹就已经不见了。这样壕气的护花使者,也真是没sei了。 程熙笑着用手肘捅捅他的胸膛,笑道,“盗骊啊,如果换个世界,你一定会是国民老公。” “国民老公?”盗骊狐狸眼眯起,一眸子的疑惑,“何为国民老公?” 第437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国民老公?”盗骊狐狸眼眯起,一眸子的疑惑,“何为国民老公?” 程熙抿嘴笑了,“就是很多姑娘都想要嫁,抢到争破头的那种钻石王老五。如果你专情于某一个女人,那些姑娘都会相约上天台。那场面、那场景,满大街都是抢着要给你生猴子的狼妹子呀,啧啧啧……” 盗骊眉心蹙了蹙,显然没有听懂。 程熙却是感概道,“如果换成一个一夫一妻的世界,像你这一款腹黑坏坏,实则暖心体贴的男人,会很抢手的。关键是你长得辣么帅,还多金有型够土豪……” 盗骊却是抓错了语句的关键词,扬了扬清雅的秀眉,“一夫一妻?竟还有这样的地方?”在西凉女国是一妻多夫,在东雍是一夫多妻,男女是永远不可能平等的,如何能够做到一夫一妻? 程熙却是肯定道,“当然有了。如果跟你换,你想不想去那样的地方?” “不想。”盗骊想都没想,直接给出了答案。 程熙微微一愣,“年轻人,你可别犯傻。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不换?” 盗骊却是扬眉凄笑,“先别说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即便真的有,我也绝对不会换。” 程熙这回是真的纳闷了,“为什么?” 盗骊深深浅浅的看了一眼她,嘴角微抿,眼里闪过一抹淡淡的失落,“如果一定要一夫一妻,那么你便真的只能属于滕紫屹一人了。而我……再无机会。” 程熙的心“扑通”一跳,他深沉如潭的双眸中诚恳的认真让她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再多的姑娘喜欢也好,没有姑娘喜欢也罢。我想要的,不过就只有那一个而已。” 程熙只觉得呼吸一紧,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盗骊却又微微一笑,“好在,我所处的并不是那么一个惹人厌的一夫一妻的世界。”所以,他还是有机会的。说完他不等她回绝,便低头问道,“逛了这么久,饿了么?” 他顺利的缓解了她的尴尬,程熙只是低声应了一声“嗯”。盗骊将手指曲起,放在嘴里吹出一声呼啸,很快就跑来了他们之前共骑的那匹骏马,盗骊将她扶上马,而后自己翻身上马,一挥马鞭,骏马便在人来熙往的集市里纵马奔驰起来,这儿的道路本来是十分宽敞的,但是店家为了更好的招揽生意,便在大街上也伸展出了摊位,因此四车道变成了两车道,再加上这儿实在是闹市区,人多拥挤,盗骊的马匹一跑动,顷刻间周围的人听到了声音便开始惊慌的闪避。 程熙回头看着他,“咱们这样会不会太纨绔,太霸道了点?” 盗骊却是笑笑,“偶尔仗着身份耍横才是真性情,你不觉得这样很恣意么?” “可是……”程熙可一直都记着滕紫屹的教诲…… 盗骊看着她胆小的样子,笑了,“我保证不伤到人,不损坏店家的财物!” 程熙看着他狐狸眼中的嘲笑,便也挺了挺腰,“这可是你说的,万一马有失蹄,我就在你脸上画乌龟。” 盗骊不语,只轻轻淡淡笑开了,那双漂亮的狐狸眼,真真是眼落星辰,璀璨万分。 但一想起之前他那状似表白又不能完全算是表白的话,她就有些踌躇。她虽没有太多的恋爱经验,却也知道装傻是装不了多久的,可是怎样的拒绝才能既不拖泥带水又不伤害他的自尊呢? 真是伤脑筋。 马速飞快的时候,程熙还能为了控制身体而分散注意力。可跑出了集市区,进入了郊区,夜深人静的,连低低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而磨人,甚至带着3D立体环绕效果,丝丝入扣地钻入耳膜。 身后是盗骊那健壮而劲瘦的胸膛摩挲着她的后背,左右是他有力而修长的臂膀摩擦着她的肩膀,她本不想胡思乱想的,可是天上钻出了繁星点点,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连微风都带着草木的清甜,场景、气氛、人物都对了,她不想入非非都难。 这样坚硬着身躯僵持了将近半柱香的时间,程熙只觉得自己身体绷得酸痛难耐,耳边又是他轻微的呼吸吹得她耳边的碎发,反复轻扫着面颊,痒从脸钻进了心里,更是不敢有丝毫放松。 却感觉到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她耳边随风乱飞的碎发绞到太而后,微凉的手指尖轻划着太而后肌肤,侧脸在她的耳廓便低声道,“绷得累了,就不要再僵着。” 程熙微微一愣,抿了抿嘴,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他,僵得浑身发酸的身体瞬间垮掉,便没话找话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去吃菇子自然得进林子,还有一段路呢。怎么?很饿了?” 程熙摇头,因为两人离得近,她只是微微的摇头,耳垂便擦过了他微凉又微薄的嘴唇,耳垂敏感的触痒瞬间烫红了她的脸。 盗骊垂首看着她越来越红的耳廓,眼里尽是柔情,开玩笑道,“如果我就带着你这么私奔了,你会不会大喊救命?” 程熙深吸了口气,看了看周围这月黑风高又四下无人的场景,心一下子就收紧了。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他,眼睛瞪得浑圆,“私奔?你带我私奔去哪?” 盗骊轻声自嘲一笑,“是啊。天下之大,我即便有心带你私奔,也并无一处是我的容身之所,如何还能私带一个你?” 程熙身体微颤,仰起头望进他眼里难得的落寞,“这儿的一整片土地可都是你的势力范围,还有……” 盗骊垂眉轻笑,眼底深处却是浓浓的寂寥,声无波澜,“那又如何?” 程熙唇角僵住,长睫微微一颤,唇张了张,却是没能说出一个字,又再合上,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属于你的,最终就会属于你的。”尽量回过身,仰头盯着他的眼睛,想将他看得更清楚些,其实她从不敢说自己看清过他的心,也从未看透过他,因为近,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薄唇。 第438章 下次你再犹豫,我就吻你 程熙唇角僵住,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属于你的,最终就会属于你的。”因为近,她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薄唇。 “包括你吗?”盗骊的视线从她眼睛下移,停在她闪着晶亮如莲瓣的朱唇上,星眸暗沉下去,狐狸眼里的认真和期待让人不忍说出半个“不”字。 程熙的心在抽紧,她发现自己真的是个孬种,不敢大胆走出一步,也不敢痛下决心勇敢说不,就这么牵扯不清的,这不是在折磨他、伤害他么? “如果还没想好,就等想好了再说吧。我不要求你心里的风吹向我,最起码不要现在就推开我,我会等到某一天,你心里的那阵风吹向我!如若到最后,你的心也不会为我而起风,我会感觉到,那时便不需要你说什么了。” “我……”程熙咬着唇瓣,“我……不值得你如此。” 盗骊却是扬眉轻笑,“值不值得,在我不在你;爱不爱你,也由我不由你。我只知道,如果能跟那个人在一起,自己的生命好像就能变得不所不同,那便是值得了。通过那个人的生命,自己漆黑的色彩变得光亮,好像能因此而重新开始,那便是值得。因为那个人,我又重新喜欢上了这个世界,虽然这个世界让我心存很多仇恨和不满,但我想要好好的活下去,因为有生之年遇见了那个人。其实……”盗骊顿了顿,低头自嘲,“其实对于喜欢一个人这种事,我并不在行,但那个人让我有了想要试一试的冲动。我不否认我想要得到,但是如果那个人可以幸福,我不会抢,我向来习惯守候。不是装高贵,不是装淡然,那只是我的方式而已。” 程熙怔住了,她自己不是这种无私奉献的人,没办法认同他的观念。犹记得,当时她追求滕紫屹而不得的时候,那种心、那种滋味,她懂。无论如何,盗骊今晚的这一番话仍像是一口大钟一般在她的内心撞击出了大大的回响,深深地震撼住了她。而她的双手在她的身前,被他的大手紧握,那丝疼痛可以让她感觉到他淡然外表下内心的紧张,手指虽然越来越痛,可她却不敢动弹,从他手心渗出的丝丝汗湿,透过皮肤也濡进了她的心间。 盗骊说完了该说的话,便不再说下去,只是静看着她,接下来只能让她自己去思考了。 程熙慢慢呼出口气,垂下头,不敢再看他那双夺人魂魄的眼,这样的问题对她而言,太过沉重,可她却依然需要表态,“盗骊啊,我已经……已经有一个滕紫屹了。”如果贪心,没有即刻拒绝他,那么他算什么,她又算什么? “我不在意。”盗骊说的真诚而笃定。 “不可能不在意的。”即便他真的不在意,那么滕紫屹也会不在意么?她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感情这种东西任何人都想要专享的,不可能拿来慷慨,任谁都做不到,除非根本没在爱。所以,所有的不在意都是虚假,或者所有嘴上的不在意不过是因为爱的姿态够低,低到尘埃里,这让她心痛,她实在难逃内心的谴责,她看不得如此高明绝伦的他的委曲求全…… 她眼中明显的拒绝和抗拒射伤了他的心,他眼里的暖意在慢慢消褪,手上的力道几乎要捏断她的手指,“你不信我?”今时今日了,她依然还怀疑他的立场他的心么? 程熙摇了摇头,“不,不,我不是不信,我只是觉得不公平。我不愿委屈你。”这世上最稳定的结构就是三角,可若是三角恋呢?三角关系中的三方,谁谁都得完蛋…… 盗骊身体微微一震,满嘴的苦涩被丝丝甜意取代,心头升起一股暖意,笑了笑道,“只要你不将我推开。放心,我绝不会受到丝毫委屈的。”她竟然会担心他在她美男成群的公主府里受委屈?真是笑话…… 很明显,他所理解的受委屈,和她想要表达的感情中不对等关系的受委屈,明显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所以程熙愣了,“你别犯傻了。小三是得不到祝福,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盗骊挑眉,“小三?” 程熙顿了顿,斟酌着字眼,“小三就是感情里的第三者,一对相爱的两人中后来插入的那一个……” 话没说完,他清雅俊秀的面颊蓦然在眼前放大,大手按住她的后脑,唇极快的被他微凉的唇堵住。 程熙惊赫的呆看着近在咫尺轻颤的长长的秀眉和浓密的睫毛,竟一时之间忘记了避开。 他的吻并没有深入,只是唇贴着唇,让彼此能感到彼此的存在,却不带太多的侵入性,不多不少刚好不会激起她的自我保护欲。过了会儿,他慢慢放开她,一言不发的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将她面向前方的坐姿在马上调转,打横揽进怀中。 程熙只觉得整个世界全乱套了,天旋地转。 他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震了震缰绳,马蹄声渐快,仍然处于呆鹅状态的她好半响之后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我总结了,你这人跟你说太多没用。反正下次你再犹豫不决,我就吻你。你再说一个不字,我就狠狠吻你。就这么着吧。” 程熙呆呆愣愣的被他摁在怀里,她不知道自己是忘了反抗,还是没敢反抗,还是根本不想反抗。反正……就被他这么着了。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安安分分的坐在他身前,脑子死机了。 盗骊低头看着做鹌鹑状特别乖巧的她,突然有着从来没有过的轻松。他该说的已经说了,起码不用担心她再装傻充愣了。 即便她现在还不能马上接受他,但是他们俩的关系也是无法改变了,他不必急于一时。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再想起刚刚一触即止的轻吻,伸手摘下了树头的一片树叶,塞进嘴里,吹起了简单的曲调,节奏欢快,透着喜悦和轻松。 程熙不敢抬头看他,从小曲里都能听出他笑眯了的狐狸眼,垂首更是心乱如麻,不由撅起了小嘴,她又没答应他什么,也不知他突然这么高兴个什么劲。 第439章 我敢吻你,你敢吻我么? 盗骊在那自娱自乐,程熙无聊,唯有抬头看周围,月光朗照下,只看到影影绰绰的树枝随风摇曳。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身处这样的地方,一定感觉月黑风高,倍觉害怕。可是身旁有个盗骊,她却觉得此处别有情致,月光、树林、骏马、男女、夹杂着微风和草香……路过一棵不知名的大树,伸手便摘了朵花,一瓣一瓣的撕扯着小小的花瓣,风带着被她拆散的花瓣在半空中飘飞。扯完一朵,再摘下一朵,凡她过处,留下落英一路。 “怎么样,花瓣有没有给你什么答案?”头顶突然传来盗骊清雅磁性的声音。 程熙蓦然一惊,抬头睨视着这个一直在专心吹小调的男人,他咋知道她一边扯花瓣,一边内心在数“接受,不接受,接受,不接受……”的? 瞧他那双狐狸眼得意的,程熙将手心中的花瓣一扬,嘟起嘴,尽数吹向他。 他也不避让,眉眼不眨,任花瓣散了一身。末了,还摊开掌心,一片娇嫩的花瓣在他雪白的掌心轻颤,他连连叹息,“可惜,可惜,好好的一朵花。”马速不减中,伸手将那朵花瓣重新放回了另一棵树的枝头,镶嵌在花丛中,竟好似又长回去了似的。 程熙白了他一眼,“就你会风雅。” 盗骊轻笑,再次摊开掌心,却不知他在将那花瓣放回枝头的同时又顺了另一朵更好更怒放的花朵下来,“公主错了,盗骊不仅会风雅,更会风情。”说罢,就将那朵花戴在了她的头上,别在了耳朵旁。微凉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抚过她的耳廓。 程熙心念一动,有点心动。这家伙刚刚说他对于喜欢一个人并不怎么在行?这……这这这调戏小姑娘的手段明明就是个中高手呀他。伸手摸了摸那朵花嵌入自己头发的花朵,睨视着眼学他,连连叹息,“可惜,可惜,好好的一朵花。” “能戴在你的头上,人比花娇,便绝对不会可惜了。” 程熙笑着白了他一眼。“你要是也戴上花,一样人比花娇。” “我怎能戴花?我是男人!”盗骊好笑的看着她。 程熙却是狡黠的大眼睛一转,突然起了坏心,“谁说男子就不能戴花了?你这轻衣缓带,神清骨秀,随便往哪一站就能夺去满园风华的绝代男儿,戴上花儿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呢。” 盗骊半句话都不信,却依然顺着她道,“你就这么想看我戴花?” “嗯嗯。”程熙重重点头。 盗骊嘴角轻勾笑了,“那你就戴吧。” 程熙眨了眨眼,得意了,将花朵从自己的头上小心翼翼的取下来,将美人脸凑到他面前,轻咬着红唇,认真地将花朵戴在他头顶正上方,傲然绽放。 他眼见她的俏脸突地逼近,呼吸相闻,如此近的距离甚至可以看清楚她皮肤上软软细细的绒毛,心里怦然一跳。 视线下移,落在被她咬得略为充血的唇瓣上,呼吸一窒,眼里燃起小撮火苗,低头就想吻落。 程熙戴好了花,退开一点距离,上下看了看,哈哈乐了。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呐,怎么有这么适合戴花的男子?妖孽啊,真正的妖孽正是可妖可正的啊。太可惜,手上没有手机,不能把他这形象拍下来有图有真相啊。 他却眼见着她的红唇突然离去,心中顿时好似被剐去了一角般,喃喃问,“我可以吻你么?” “诶?” 在她有反应之前,他笑着低头擒住她的唇,低声笑道,“反正你在我怀里,不可以也得可以了。” 在他的吻落下来的一瞬,程熙呼吸也是一紧,听到他说这句话便狠狠的咬了他,“哪有这么蛮不讲理的?” 盗骊舌尖轻轻舔过嘴角,唇上被她咬得痛痛痒痒,略偏开头,吃吃一笑,再回头看她时,黑眸又暗了几分,“我敢吻你,你敢吻我么?”声调里透着面对她时少有的调侃。 程熙昂了昂脑袋,正想说,有什么不敢的?话到嘴边,才意识到他的激将,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含羞带嗔,魅惑万分。 程熙自认是在狠狠地瞪他,可她却不知道,她这含羞带嗔的一个白眼,于他而言是多么大的挑逗和引诱,脑子一热,凑到她的耳畔,磁性的声音带着蛊惑和诱哄,“不如我们就在这儿寻个地方,做一回野鸳鸯?嗯?”说完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程熙被他蛊惑的声音弄得神智混沌的,思维完全慢半拍,却还没有真的痴呆。 野鸳鸯? 野战??? 这浑球,胆子越来越大了,脸上摆上怒气,声音也是含嗔带怒的,“你才野鸳鸯呢,你全家都是野鸳鸯。” 盗骊眉梢一挑,眼里戏谑之色慢慢退去,可说出来的话却依然能让人暴跳如雷,“我以为你很大胆呢,没想到这么保守,这么胆小?” 程熙怒了,“你可别激我啊,我不是随便的人,我随便起来不是人。” 他那双傲慢的狐狸眼中巧妙的翻出了眼白,一副看扁她是怂蛋的模样。 程熙最受不了这个了。看了看左右无人,一把粗暴的搂住他的脖子,坐直身,就去咬他的唇。 他身子一僵,见她被激得迫切想要证明自己的胆大,内心在狂喜,由着她贝齿咬住他的唇瓣,带着挑衅的紧咬了咬。甚至还发出一声“嘶~”的吃痛声让她更加得意。却在不动声色间抽出一掌,压在她背后,不容她在他唇上肆虐完了之后便要退开,直接反客为主,压覆住她的唇,舌尖直接抵开她的唇齿,勇敢地探了进去,他想她早已想得发疯,如此良机,像是要将许久以来的压抑之情尽数搅碎在她的口中。 程熙背上感觉到大手的力道时,心下就一声“不好”,可惜她醒悟的太慢了,她根本就是着了这只狐狸的道了。此刻,唇舌尽在他的掌控中,被厮磨、被碾压、被疼爱、被品尝、被流连…… 第440章 贼喊抓贼还有这种版本? 程熙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可是挣扎无效,反抗无果,他只用了另外那只手就将她推搡他胸膛的双手禁锢在了她自己的身后,作为惩罚的,他压覆在她后背的手更用力,像是要将她整个人揉进他的胸膛里似的。 程熙万万没想到,平时斯文清儒、尔雅淡然的他,竟会狂野至此,她似乎都能听到他的骨子里有狼嗥的声音,窘得面颊滚烫,想躲,却哪里还能躲得开? 口中滚动的柔舌将她的大脑搅得成了一团浆糊,再也没法思考,眼里已经看不清东西了,索性闭上了眼,耳旁只有他的气息,他的喘息。 当然还有她的…… 良久之后,世界在天旋地转,她的手脚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唯有紧紧依偎在他怀里,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随着他肆无忌惮的狂轰乱炸越来越热。理智知道要逃,可感官却又想永远这么下去。 直到肺里再也挤不出一丝空气,他才猛然放开她,两人都是第一时间急急地喘息进两口新鲜空气,程熙心想等姑奶奶我喘上这口气来再跟你算账,丫丫的敢强吻我,你丫的谁借给你的胆子…… 程熙这心理活动都还没结束呢,就听到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缭绕,“再来。” 啥?啥啥? 一愣之间,充血的红唇已被他再次狠狠地吻住,又是一番霸道狂野的索取,化身为狼。 吻到后面,程熙早已没有了找他算账的心思,只是在想,什么时候放开她,什么时候放开她?她就快要没命了,她要窒息了,她要被他吻死了…… 许是他感应到了她的心理活动,他在她即将窒息的前一刻放开了她,程熙哪还有丝毫力气甩他耳光?只是全身软软的、气急败坏的偎在了她的怀里,尽快让自己干瘪的肺里充盈进足够的氧气,她都成一条缺氧的鱼了,先等她缓过这口气再说,先等她缓过这口气再说。 程熙翻白的双眼经过数口新鲜空气的胀满,总算是清明了一些。呼啦一声,一拳顶上他的下巴,借势就从他的怀里挣扎了出来,怒瞪而视,火冒三丈。却看到他那双璀璨的狐狸眼耷拉着,因为用力而吻得艳红的薄唇扁着,刚刚还是她软偎在他的怀里,一秒钟变成了他装柔弱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嘴上还娇滴滴地说着,“公主吻了人家这么久,可得对人家负责呀。” 程熙瞠大了眼,一把将他的脑袋从自己的肩膀上推开,指着自己的鼻子被噎得老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我……我,我吻你?”明明是你强吻的我,贼喊抓贼还有这种版本的? “可刚刚……明明是公主先主动的。” “我……”我竟无言以对。 这个浑球的这双狐狸眼这么委屈的一扁,怎么搞得跟真的似的?程熙木讷了,原来这个浑球才是手握小金人的实力派影帝呀!别的暂且不说,只凭他这真假难辨、浑然天成的精纯演技,不去闯荡好来屋真是浪费了。 “公主不能吃完了擦擦嘴就拍拍屁股走啊。” “你……”你丫在可攻可受之间竟可以如此无缝切换,堪称瞬息万变呐你? “公主会对盗骊负责的,对吗?” “你……我……”程熙一不小心咬到自己舌头了,恨恨的就要翻身下马,再跟他争辩下去,她非得被他气死不可。他也不拦着,只是双臂护守在一旁,防止她摔落或者跌倒。 程熙双脚一着地,转身就走。 盗骊亦步亦趋地尾随在她身后,腆着一张脸,“公主这是生气了?” 程熙怒了,“我没生气。” “没生气,那怎么暴走?” “谁暴走了?没看见我这正散步呢嘛?” “散步?可是吃菇子的地方到了。吃完百菌宴再散步,如何?” 程熙被堵得只得停住脚步。如果继续走,只能啪啪打脸证明自己真的生气了,可若就这么转个身跟他去吃饭,她这心里头还憋着气呢。这个浑球得了便宜还卖乖,而她呢? 她都恨不得扑上去咬下他一块肉来…… 就在这时,林间深处一户农家小院外,一对相貌憨厚的农家中年夫妇从草屋里迎了出来,一见盗骊,喜得有眉没眼的,“呀,是盗骊公子来了啊,小若啊,盗骊公子来了。” 当他们看到,盗骊的身前还有一个一脸别扭的程熙时,微微一愣。 盗骊松了马缰绳,让骏马自己去吃些草,将程熙牵着走向那对中年夫妇,笑着打招呼,“陈叔陈婶。” 两人齐齐“哎”了一声,又是一脸喜得有眉没眼。 这时从屋子里已奔出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身素净的衣衫,长得非常水灵,在看到盗骊时,面若桃花,美目中透着娇羞。 当好半响后看到盗骊的身侧还立着一个惊为天人、貌若仙子的女子时,美目中的娇羞消褪,换之而来的是疑惑。 盗骊不等他们开口想问,先自行介绍起来。 先对程熙道,“这是陈大叔,陈大婶。”又指了指后面奔出来的那个女子,“这是他们的女儿陈淑兰。” 程熙忙跟着他叫了声,“陈大叔,陈大婶,淑兰妹妹。” 盗骊见她前一刻还在闹着别扭,一副扭头就要走的气急败坏模样,此刻见到了外人又叫得亲亲热热,全然没有摆出公主的姿态,倒是意外而惊喜,又对那对中年夫妇道,“这是我的夫人。” “夫人?夫……夫人?长乐公主?” “是。” 憨厚的中年夫妇顿时慌了手脚,脸色大变,扯着衣衫就要下跪。 程熙忙一把拉住,“不必这么多礼的,不必多礼。”可是她一个人根本搀扶不起两个人,不由侧头刮了盗骊一眼,干嘛要说出她的身份,这不是吓唬人么?你瞧瞧这场面…… 盗骊却是望着她微笑而立,“听陈大哥说雨后林子里出了很多新鲜的菇子,特地带了夫人来吃,不知方不方便?” 中年夫妇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憨厚的笑着,“方便,方便。只怕是乡野粗茶淡饭太过简陋,委屈了公主。淑兰,快,将那些新采的菇子全部拿出来,挑一挑。” 陈淑兰偷偷瞄了盗骊一眼,又偷偷扫了程熙一眼,低头跑开了。 第441章 憨态可掬,平易近人 陈氏夫妇搓着手,挠着头,手足无措的将他们往屋里请,“乡下贫寒人家,也没准备些水果糕点,这……这……”陈大婶看着陈大叔,只窘得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大叔大婶不用这么约束的。是我们不打招呼就来叨扰了,还请大叔大婶见谅我们的不请自来。”程熙打了一个眼神给盗骊,让他倒是说句话,你看看把人家纯朴的夫妇给弄得多少不自在? 可盗骊却兀自大大方方的进了屋。程熙见了,憨憨笑了笑,也便大大方方尾随着进了屋。 陈大婶赶紧快跑两步,从箱子里拿出平日里不舍得用的新被子铺在了炕上,反复抚平了才请程熙上座。 程熙也不客气,径直坐了,反正她只要表现的不客气,人家才能稍显自在些。 盗骊则更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笑笑道,“去年在陈大叔这吃过一顿百菌宴后,就一直想念到了现在。只算着日子差不多了,就冒昧赶来了。大叔大婶别拘束,就跟去年那样便可。” 程熙吞了吞口水,眉开眼笑地附和道,“嗯嗯。大叔大婶就把我当成普通的吃货就可以了。嘻嘻。” 陈氏夫妇见程熙长得神仙般的人物,举止却大大咧咧,言谈也非常的亲切平和,忐忑不安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又看了看盗骊的双眼始终不会离开她片刻,在为盗骊高兴的同时,也有些难过。作为父母,他们自然知道自家姑娘对于盗骊公子存着如何的心思。不过这样也好,一下子让那傻姑娘彻底死心,也便可以踏踏实实地找个安分人家嫁了。 如此一想之后,手脚便极快了,陈淑兰在那挑拣清洗菇子,陈大叔在起火准备灶头,而陈大婶则拿出了家里最好的茶叶,从压箱底中拿出的炒玉米来招呼他们,“乡野人家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可以招待公主,这炒玉米是昨晚刚新炒的,很脆很香,公主将就着尝尝?”程熙笑着说了谢谢,手指头拈了几粒尝尝,点点头道,“不错。” 陈大婶憨憨笑了,突然一拍脑门,“对了对了,还有花生米,新鲜的,刚晒过的花生米。瞧我这记性。”说着急着转身就又去翻箱底了。 程熙连连摆手,“大婶你别忙了,你……” “不忙不忙。”然后就看到陈大婶整个人钻进了半人高的木箱里,而后提溜出了一篮子的花生,献宝一般献到了程熙的面前。 程熙一看,这儿的花生竟然颗颗饱满,色泽圆润,还未入口便有一股清香,淡淡的,是新鲜的味道。一看就知,是好东西。 盗骊老大不客气的抓了一大把花生在手上,剥了其中一颗,摊上手心上,递给程熙,“尝尝看,这儿的花生可是一点都不必贡品差。” “是么?”程熙扔下一爪的玉米粒,从盗骊的掌心拈了一颗花生仁塞进嘴里,轻轻一咬,新鲜花生那种带着汁液一般的淡淡的清香从舌尖化开,竟十分可口。程熙吃惯了那种炒货的花生,从奶油味到椒盐味再到核桃味,就是从来没有吃过如此新鲜没有经过任何加工的纯天然的花生。 竟然花生都是带着甜味的清香的…… “好吃!”程熙细细品了一粒,随手又将盗骊手心里的另外两粒一股脑儿塞进嘴里,轻轻一咬从表皮的略带苦味再到果仁的清香微甜,真的可口极了。不觉中吃了很多,盗骊剥出来的花生被她一个人全吃掉了,见缝之间,盗骊偷偷丢了一粒到自己嘴里,程熙才惊觉,他只顾着剥壳了,都没顾上吃。 程熙郝然地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道,“我自己来吧。” “不妨事。我喜欢剥给你吃。”盗骊笑笑,仍将刚剥出来的花生仁递给她,间或才丢一粒进自己嘴里。 陈大婶见程熙憨态可掬,一点都不做作,平易近人如邻家女孩,更多了些好感,少了几分拘束。 挑好了菇子的陈淑兰掀了帘子走进来,刚好看到这一幕,偷偷瞧着他俩,眼里的羡慕之情流露无疑。只看了一眼,便出了门从院子里抱了一堆柴禾又进了厨房。 程熙记得小时候到了外婆家也是经常帮忙烧灶添柴禾的,后来外婆过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柴灶饭,更没机会烧柴灶了。一时童心大起,站起身,“我可以去帮忙烧柴么?” 陈大婶惊得连连摇手,“不,不,不,怎么敢让公主去做这样的事?”盗骊公子连让她纤纤玉手剥个花生都不舍得,怎么可能让她烧柴?这又脏又乱的。 “可是我真的想帮忙,我保证不把灶头给烧熄火咯。” “这……”陈大婶求救的眼神看向盗骊,只希望他出言阻止一下,那灶头柴禾堆里黑漆抹乌的,光弄脏她这一身谪仙般的裙子就是大罪一条了。 可盗骊公子却是看着她向往的眼神,问,“真的想去?” “嗯。”程熙重重点头。 盗骊挑开帘子观望了一下厨房间的灶头,虽然简朴粗糙,却也还算干净整洁,便回头笑着对陈大婶淡笑道,“大婶,要不就让公主去帮个忙?她难得在这乡下地方玩耍。” “哦,好棒。”程熙一声欢呼,根本不等陈大婶再次阻止,这就跳下了炕头,直奔厨房间。 陈大婶眼看拦是拦不住了,全身绷得紧紧的,紧张地大气都不敢出,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头,心里直打鼓,这千金之躯的娇贵公主,哪里是会烧柴禾的?万一被火伤到点,那不得全家都完蛋? 盗骊看出了陈大婶的担忧,上前一步走在程熙之前,笑道,“我给公主打下手吧。”末了,给了陈大婶一个制止的眼神,陈大婶忧心忡忡的步子停在了原地,再忐忑不安也只得忍着。 程熙一进厨房还没来得及烧柴就已经惊呼出了声,“哇塞,竟然有石锅拌饭?天呐,天天天呐!” 厚实的黑色陶锅虽然粗糙简陋,但是不影响这米饭的喷香诱人啊。吃货的福音,杠杠的,吃货的福音! 第442章 懂得惜福,怜取眼前人! 陈大叔一脸的忠厚,笑着道:“公主也吃过这陶锅饭?” 程熙闻着香味,哈喇子都快流一地了,点点头道,“以前有吃过,但都没有大叔你这儿做的香。” 陈大叔憨厚的笑了,“公主如果喜欢,以后可以常来吃。” “嗯嗯。”有了美味的诱引,程熙干起活来就更加卖力了。 陈大婶站在不远处,看着程熙就像是在看着一个随时易碎的陶瓷品,程熙往左一下下,她就心惊胆战的往左“哎哟哟……”,程熙往右一下子,她又魂飞魄散的往右“哎哟哟……” 听得盗骊都好笑了,回过头来看着陈大婶道,“她没那么娇贵。即便她自己真的不小心磕到哪碰到哪了,她也绝不会怪罪到旁人头上的。大婶安心吧。” 陈大婶收住自己夸张的像在看一岁大小婴孩般的双手,讪讪的笑了,由衷道,“没想到公主这么平易近人。” 盗骊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她有时候就像还是个孩子。” 程熙这挑着柴禾,拿捏着分寸塞进灶里,看着火候还不忘问陈大叔,“大叔大叔,要旺点么?” “不用,不用,这样刚刚好。” “好嘞,呵呵。”抬头间看到盗骊和陈大婶都眉眼含笑的望着她,扬了扬手中的柴禾,冲他开心的笑了,得意洋洋的,仿似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又无比成功的大事一般,引来他会心的一笑。 陈淑兰又抱着一堆柴禾进了厨房间,看了眉眼藏笑的盗骊一眼,又看向满面堆笑的程熙,怎么看怎么讨人喜欢,暗叹了口气,难怪他从不会对她多看一眼,哪怕村里的小伙子都追着她哄着她夸着她捧着她,可她却一个都瞧不上眼。陈淑兰是自负的,说媒也都说她气质身材,样样都是上上等,而且品性也好,简直秀外慧中,是十里八村都闻名的一枝花。所以陈淑兰总觉得自己可以配上更好的。但那不过是一些虚无的想法,直到遇上了盗骊之后,她就失了魂了。陈淑兰从不知道这世上竟有如此俊朗非凡的男儿,只看过一眼心就砰然直跳,再回头看村里那个老实巴交的壮汉就更加入不了眼了。 盗骊来她家的次数并不多,可每次都会吃了饭才走。陈淑兰记得很清楚,当他不经意中抬眸看向她时,她的心就会猛地一跳,接着心就完全不受控制地乱跳开了,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俊朗清雅的眼,再也移不开视线。 陈淑兰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但她知道这是她在别的男子身上感受不到的怦然心动。刚开始,她并不知道盗骊的身份,就已经泥足深陷,芳心暗许了。哪怕知道她与他的可能性极小,但她就愿意做这一个梦,她乐意,而且永远不愿意醒来。 后来,陈淑兰知道,盗骊就是重建他们这几个村的大恩人、大英雄之后,对他的爱慕之情又添上了崇拜和仰望,她甚至觉得他不需要娶她,哪怕只是能同意让她待在他身边为奴为妾,她都甘之如饴,感恩戴德。 曾记得有一次,他开口夸奖她的厨艺不错,还说她长得漂亮,一定可以嫁得很好。陈淑兰到现在都能感觉到当时羞红了的脸的烫人温度,她当时羞死了,低着头只知道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再之后,她知道了,原来他是熙公主的一个侧夫,早已有了妻室,与她就更加没了可能。 陈淑兰曾多次告诉过自己要忘了他,可是付出去的心怎么可能说拿就拿得回来? 再抬头看向烧个柴禾都能高兴成孩子模样的公主,看过她才知道什么是惊艳的风华,什么是绝美的容颜,更重要的是,她有着公主的身份,却如此好相处。模样好,性格好,出身好,也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陈淑兰暗自叹气,嘴上却是笑着说道,“盗骊公子对公主真好。真让人羡慕。” 程熙嘻嘻一笑,“淑兰妹妹,你这么漂亮,一定会找到一个对你极好的夫君的。” 陈淑兰下意识的瞟了盗骊一眼,可盗骊的眼中却只有她,神色微微一黯,“我们粗野人家,不过是找个能过日子的而已,谈不上好或者不好。” 程熙铁钳夹着柴禾的手停了下来,笑意慢慢褪去,上一世她经常听到的就是妈妈的抱怨和不甘,妈妈总是颐指气使数落着爸爸的谨小慎微和没出息,而爸爸则是从不回嘴,最多被骂烦了之后会走出家门去绕一圈图个耳根清净,回来时总不忘会为妈妈带点夜宵。 妈妈长得很漂亮,甚至还有着内敛的风情,性格虚荣外放。而爸爸却是憨厚老实的国企工人,尽管当着一点小干部,在大型国企里也是人人尊敬的小领导,但却根本不入妈妈的眼。妈妈总觉得爸爸就是那种能一起过日子的,但绝不是她的选择。妈妈一辈子都在后悔当初听了姥姥姥爷的话,嫁给了一个长辈眼中本分勤劳适合过日子的男人,让她一生都在不甘不愿中半死不活。 最后,爸爸妈妈也还是分道扬镳了。 犹记得,妈妈搬出他们那个家时,爸爸经常会独自一人依在窗前,静望着窗外晚霞,工人灰黄的制服仍穿在身上,很高很瘦,背影很萧条。那时小小的程熙放学回家,推门进屋,看到屋里明明有人,却觉得比没有人更为一片死寂,说不出的孤寂。 有一次,爸爸看了看小小的程熙,哀叹了一声,“你妈妈一定会后悔的。” 事实证明,几年后的妈妈确实后悔了,外面的世界,外面的男人,让她碰了一鼻子灰,世上总有一些人是靠着嘴上过日子的,而同样也会有一些人从不花言巧语,却是靠着一辈子的真心实意对喜欢的人好的。 程熙一直想找一个像爸爸一样的男人。 所以看着可人儿一般却像她妈妈一样有点眼高于顶的陈淑兰,真心实意道,“你会嫁个好人家的。只要你懂得惜福,怜取眼前人,你一定会幸福的。” 陈淑兰微微一笑,唇边虽然还带着一抹苦意,却是认认真真的点了点头。 第443章 不虚此行,不负所望! 吃过了农家的石锅拌饭才知道上好的米饭和鲜菌最配,用百菌熬制的酱料,再加上锅底脆脆的锅巴才是人间的最美味。就着土家酿制的米酒,程熙只感觉自己舌头都快要吃掉了。 盗骊的介绍果然不会错。今晚这一顿确实不虚此行,不负所望。 回去的路上,再次路过那片树林,夜风带着丛林的草木香,将她的长发吹散,随着她的宽袖衣袂一同飘舞。 “那位淑兰妹妹好像很喜欢你,你知道么?”程熙回过头,望着身后之人清雅的薄唇抿成极好看的弧线。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自己的心意都还没有着落,哪还顾得上别人的? 盗骊任马缓慢的前行,抬头看了看月影西斜,天色其实已经极晚,本该快马加鞭将她送回公主府的,但是他却不想那么快回去,他想再纵容自己的放纵多一刻,能多陪她一时算一时。 “你从没想过找个普通贤惠的女子,追寻一份简简单单的幸福么?”程熙看向前方,在第一眼看到盗骊的时候,她就有放他高飞的念头。 “想过。” 程熙没想到他会干干脆脆说出答案。 正不知该黯然还是喜悦时,突然听他说,“曾经。” 曾经?那么现在? “现在我已经找到了我的幸福。”他修长的手指拖住她的下巴,令她可以看见他的眼睛。 “呃……这件事你能不能再考虑考虑?”程熙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别开脸,想尽快从他手掌中解救出自己的下巴,长时间的看着他的眼睛,她怕她会迷失自己。 盗骊也没再勉强她,放开她的下巴,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不必那么急着推拒,找到并不代表着得到。我这人运气向来不太好,总能完美的与自己最想要得到的东西失之交臂。” 程熙身体顿时僵住了,她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越缩越紧,却不知该如何安慰,喃喃道,“其实你不必那么悲观。” “那你想我离开么?” “自然是不想的。” “所以,我就不可能得到你所说的那种简简单单的幸福。那你要我怎么办?”他的声音温和的让人心软,让人心动。 “这……”程熙发现自己突然被他绕进去了,仿佛她是应该负责他的爱情和他的幸福的。 “或者公主现在就对盗骊说,滚。你这个累赘,马上滚。”他把这种话说的十分平淡无奇,甚至嘴角还含着轻轻的笑,伸手拂开她被风吹乱了的长发。 “你明知道我说不出这种话。” 盗骊嘴角的笑意深了,“我喜欢的正是你的这些不忍心。我不管你从哪儿来,又是如何成为了御宸熙,我只知道现在的你,才叫人喜欢。因为你不是我们这种人,你的手上不沾血,也不会因为有人让你不痛快了而要人性命。我们这些人长久浸。//淫在这样的环境中,从根上其实都已经是烂透了的。可你不同,你的所作所为透着你灵魂里的明亮干燥,是我们这些人做梦都向往的。所以……”盗骊静静地看着她,“我喜欢你喜欢定了。” 程熙做了个深呼吸,放平语气,“你让我再想想。” “好。我等。”盗骊盯着她的眼睛,用眼落星辰般的亮眸与她的清澈对视,“因为我会等到的。”他轻而坚定的说。 说完这一句,盗骊便一扬马鞭,加速了行程,程熙看了看天色也是有点归心似箭。今天她太放纵了,虽然从头至尾她都异常开心,甚至有种肆意的放松,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一份不安在作祟。 盗骊空出一只手紧紧搂住她,以防在急速的奔驰中她坐不稳,看着她目视前方、眸有急色,清雅的嘴角扯出一抹淡笑,“着急了?” 看到他们的骏马奔驰至离熙公主府还有一整条街的距离,一大帮人围了过来,领头的竟然是禁卫军的一个统领。盗骊减缓马速,稳稳的停了下来,“武将军,忙呢?” 武德奎一肚子的火,他可是凭着与滕紫屹的私人交情私自调兵封了几乎小半个京都,满城不知名的百姓还以为天牢里逃出了什么杀人重犯,才搞的几条街都戒严。因为要找的人是长公主殿下,此事不宜声张,所以他和老刘、老夏几个高品级的统领都亲自上阵来找人。这时见到她和盗骊两人明显闲游回来的模样,真是活撕了的心都有。偏偏他还发作不得,只好皮笑肉不笑的打招呼,“盗骊大人,还不是托了您的福!” 之后才收敛住了脸部表情,尽量恭敬的拜见程熙,“见过公主殿下!” 闻声而来的老刘可是个真正的粗犷武人,今晚他丈人老头正办寿宴呢,结果滕紫屹一句话他就火急火燎的憋着尿出来了,带上了所有正喝着寿酒的兄弟就来吹着夜风封街寻人。 看到马上闲情逸致的两人,“公主殿下”,老刘重重的咬字,“滕驸马找你找的很急。” 说话间,前面冲过来一匹骏马,马速极快的冲过了路障,在离程熙和盗骊所坐的骏马不过一丈时才猛地一勒缰绳,乌黑的骏马直起上半身,一声长嘶,而后才能看到马上一脸阴沉的滕紫屹的俊脸。 程熙一路都歪在盗骊的怀里,晚上不仅吃了人间美味,还尝了一些农家土酿的米酒,又甜又香喝着像是果汁一般,不觉就多喝了几碗,现在晚间的夜风一吹,慢慢上了劲道倒是有点晕了,再加上马儿一颠,盗骊的怀抱又宽广又舒服,她都快昏昏欲睡了。 这时睁开有点沉重的眼皮看见滕紫屹冷峻的抿着嘴,心一沉,完了。再看了看周围火把通明的阵仗,心再一颤,完蛋了。下意识地就从盗骊的怀里挣扎出来,也不知是头晕的,真醉了,还是被吓得,浑身一紧,屁股一溜,就从软绵绵地马上给滑了下来。 盗骊见滕紫屹疾奔过来的时候杀气弥漫,双眼一眯正想要扶她下马,却手中一空。 第444章 这个男人,也太迷人了吧 盗骊见滕紫屹疾奔过来的时候杀气弥漫,双眼一眯正想要扶她下马,却手中一空。 倒是滕紫屹见机极快,翻身下马的同时几步走过来,将从马上滑落下来的她半扯半抱的搂紧了怀里,俯身时就闻到了酒气,脸色更沉。哼,跟盗骊在一起,真是三天一小醉,五天一大醉,真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了?再看她这一身的形象,哪里还有一点公主的仪态?一身家居的素白服装上面黑乎乎的染着不少炭印,上面还染了一些不知名的酱料,可见她今晚是有多疯多放肆了。 程熙余惊未了,有些站不稳,倚在他怀里,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了想,大脑一时短路,回头仰着脑袋对着仍端坐在马上的人说了句,“盗骊,下次去的时候记得还得叫上我。” 盗骊端坐马上,一张清雅邪魅的脸上噙着轻轻浅浅的笑。程熙身上的怀抱却突然一下子紧的要窒息,程熙皱了眉抬头,一眼看到滕紫屹黑沉的脸,迷蒙的双眼眯了眯,禁不住的还在他怀里哆嗦了一下。 滕紫屹找了她一整个晚上,连禁卫军都私自挪用了。今早醒来,他就觉得昨晚的事情不对劲,再揉了揉像是宿醉之后般昏沉的脑袋,就更确定昨晚中招了。他第一担心的就是她,可是醒来后却是不见她的人影。反而是紧随着他幽幽醒来的江随云,扫视了一眼四周,冷笑着说,她一定是带着盗骊一起去潇公主府找御景潇算账去了。 滕紫屹询问了府中的众人,得到的答案也大致如此。心下稍微放松了一些,只要她平安无事,闹腾就由着她闹腾吧。随后他就接了旨进宫伴驾了,最近的各项事务特别多,尤其临近祭天大典,这是西凉女国每一年的头等大事,事无巨细大多都需要经过滕紫屹的人,这一忙就是一整天。 急急地赶回府里,结果满府上下却是仍然不见她的踪影。下人说她乖乖的在府中待了一整天,是日落时分才跟着盗骊出去的。 按理说,有盗骊在她身边,他应该不用过多担心的。但是经过了上次的教训之后,他似乎是得了什么后遗症似的,但凡见不到她,总觉得心里揪的要滴血。一方面想着她会不会跟盗骊一起出了什么意外,另一方面又想她和盗骊在一起,在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心更加酸涩苦楚万般滋味搅弄在一起,都快窒息了。 此刻,她安然软在自己怀里,却对另一男人情意绵绵的约着下一次再放肆,他恨得差点一挥马鞭将盗骊从马上给抽下来。 “盗骊大人,这酒可是喝满意了?”滕紫屹朗声问,表情阴冷。 盗骊大大方方的翻身下马,站到他面前,“呵,以我和她的酒量,今晚喝得应该还未尽兴。不过,下次再喝过也是一样的。”盗骊把玩着手中的马鞭,拿腔拿调地开着玩笑,笑得人畜无害云淡风轻。 程熙心里猛一惊,这丰神俊朗言笑晏晏的狐狸男,这时候说这种话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可恨可叹,她还不能反驳什么,只能扶着自己越来越晕的脑袋在那思考,她是真的要醉了么,怎么这么晕? “哦?是么?”滕紫屹不为所动,扬眉道,“那么,下次盗骊大人可别再那么小气了,记得也叫上我。” 盗骊依然笑着,“一定,一定。” 滕紫屹面色一沉,冷哼了声,一把横抱起眼神已经有些涣散的她,“那我先带她回去了,盗骊大人自便吧。” 滕紫屹将程熙紧紧搂在怀里,翻身上马,一挥马鞭便瞬间跑得有尘没影了。 武德奎、老刘、老夏几个统领百无聊赖的让手下的兄弟收工,叹着气各回各家,徒留下盗骊一人牵着那一匹马,也不坐,只这么一人一马的在月光下慢悠悠走着,心情说不上来是喜悦还是黯淡。只想着莫辜负了大好的月光。 滕紫屹眼看着怀里的她一副状况外的糊涂模样,努力压抑着怒气,他知道她醉了,两颊红扑扑的,眼神总汇聚不到焦点,甚至还抓着他胸前的衣襟一个劲傻呵呵的笑,所以不能和她一般见识。 连程熙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是醉了没有,头晕目眩,但是脑子却还是有些清晰的,从她的位置看滕紫屹,他下巴的线条像是雕塑般的俊朗,性感的喉结偶尔上下滑动,结实的胸膛温暖有力,这个男人,也太迷人了一点了吧? 呵呵呵呵呵……程熙伸出手臂环住他的劲腰,一只葱白样的手指还在他紫黑色的外衫上来回滑,滕紫屹不理会她的胡闹,从侧门直接纵马进府,抱着她直接回了他的紫霄院。 千山万里看着他抱回一个脏兮兮的公主,都有点呆愣,转身就去准备浴桶和水。 滕紫屹皱紧了眉头将她扔在大床上,可她却笑嘻嘻的仍然勾着他的脖子,就是不放。 滕紫屹疲惫的看着她闹了一会儿,只得由着她抱着他的脖子,千山万里进来,看着自家主子这副模样,也不知该不该上前打扰。 滕紫屹半趴在她身上,********满怀,他发现他对她竟然没有什么抵抗力,下身立刻有了反应,对自己的不争气很是恼火,只是暗叹了口气,盯着她醉意盎然,傻得呵呵直笑的脸,努力硬起声音道,“别闹!” 程熙在他怀里扭了扭,娇嗔了一声,“嗯~~~”然后更加有力的勾紧了他的脖子,整个人都快要贴上他的了。 滕紫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却还是从善如流的和她纠缠在一团,高大的身躯扑压了上去,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稍稍用力掰过她的脸,盯着她桃红的醉眼,“说,我是谁?” 程熙呵呵的笑了起来,“喝,我还要喝,给我喝。”说着,殷红的樱唇就扑了上去,寻找着滕紫屹的微凉的薄唇降温。 滕紫屹怒极攻心,呼啦一声从床上站起,长臂一伸就捞起了软绵绵的她,连衣服一起将她一股脑儿扔进了浴桶。 第445章 所以他还要清醒做什么? 滕紫屹怒极攻心,呼啦一声从床上站起,长臂一伸就捞起了软绵绵的她,连衣服一起将她一股脑儿扔进了千山万里早就为她准备好的浴桶。 水花四溅。 “啊——”程熙受惊尖叫,像是即将溺水的人本能的在水中扑腾起来,扑腾了半天,竟发现自己可以站起来,水不仅没有没顶,而且只到自己的腰间,而且还是温水…… 什么情况? 程熙抹了一把自己满脸的水,抬起被水浸透的睫毛,神智有些回归,米酒的酒力本就不持久,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她受到了惊吓再加上被水一泡,就已经酒醒的差不多了。 脑袋上方突然感觉有一道阴影压袭着自己,程熙的目光上移,先看到一张紧闭的性感好看的唇,再往上是挺直的鼻尖,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窄长双眼,深深的双眸如一汪清水,淡雅迷人,俊美绝伦。 那双深眸正隐忍着怒气地看着她。 滕紫屹? 他怎么在这? 程熙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喉结因为生气在上下翻滚,也情不自禁的咽了一口口水,短暂迷糊之后,一时间所有的回忆全部回来了。 “清醒了?”滕紫屹的眼底藏着阴霾。 “……还是……有一点点晕。”程熙乖乖的如实回答。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呢,脚底下突然一滑,下意识的去抓浴桶的边缘,意图稳住自己的身形,却有一只手比她更快的握紧了她的手腕,就势往他身前一带。 “……我自己,能站稳。”手腕被他抓得有点疼,程熙想挣脱,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眼睛扫过她嘴唇上明显的吻痕,眼中的阴霾更浓了,“别乱动。” 程熙眼见自己浑身湿透的衣服贴上他的,也要弄湿他的前襟了,下意识的用手去推他。一手挣扎着从他的大掌间挣脱,一手用力的推开他的胸膛,想让他离此刻狼狈不堪的她远一些。 可这些动作在滕紫屹看来,却是另一种解读。怒气渐渐凝聚,“你就这么想要推开我?嗯?”盗骊到底给你灌下了多少迷药,让你做事情如此不计后果? 原本她什么都听他的,还口口声声说着爱他,只要他,只要他一个。 可如今呢?不打一声招呼的就对他下了迷药,趁他昏迷不醒的时候,带着盗骊杀向了潇公主府,置他于何地?有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这些倒也罢了。她捅的任何篓子他都能帮她善后,他滕紫屹此生的乐意之至就是一辈子帮她善后。 可是就在他帮她善后之际,她却跟着盗骊不顾安危的出外闲游,甚至半夜三更了都还不回家,她的心中有想过他么?有吗? 当他忧心了她一整个晚上,他却亲密无间的依偎在别的男人的怀抱时,滕紫屹感觉自己的胸口像是要被人狠狠地撕开了。手劲控制不住地加重,阴郁的眼神毫不放松的盯着她,盯着她红肿的双唇,低哑着声音,泄露了他苦苦隐藏也隐藏不住的情绪,“他,吻过你。”眼底是她从来未曾见过的痛楚。 什么?什么他什么你?程熙是真的没听清,她也很想听清他到底说了什么,但是手腕上的痛楚越来越让人难以忽视,“滕紫屹,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放开她? 休想! 用力一拉,滕紫屹将站立在水桶内的她整个拉入自己的怀中,长臂一伸从她的腋下穿过,另一只从她的膝下穿过,便轻而易举地将湿漉漉、水淋淋,衣服下摆还流淌着水的她打横抱在怀里,就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将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俯下头,便狠狠地吻住她,不温柔的,激烈而愤怒。 他想用他的吻抹去别的男人在她身上留下的所有痕迹,所以霸道而凶猛。 那种吻法简直是要把整个人都吞下去,连呼吸的余地都吝啬于给她,横住她整个背部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从此成为他的一部分,其他人再也夺不走似的。 “滕紫屹……”程熙想脱离他的掌握,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动作中传达的怒火,却不完全明白为什么,“你听我解释。” 是因为她把他和江随云一起迷倒了,没有事先告诉他,伤了他的自尊?还是她今晚太迟回家,不知道他等候了许久、担心了许久,所以生气了? 不管是哪一样,她都是可以解释的。 “不需要!”滕紫屹的声音里藏着压抑和隐忍,程熙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向自己。顿时大惊失色,脑袋“嗡”地一声,冒出炸开的火星。自己的衣衫经过浴桶的一泡,上好的材质极其贴服,此刻湿哒哒的贴在身上,将整个凹凸有致的曲线显露无疑。最最最最要命的是她今天还穿了一件珍珠色的抹胸,经水一浸简直就成半透明的了,仔细一看还隐约能看到两点红晕。 遮,还是不遮,这都会是个错。电光石火之间,程熙将自己的整个上半身藏进了滕紫屹的怀里,连脸都藏进去了,反正她也没脸见人了。 她的软软无力本就在催化他的热情,小小的挣扎更是加深了他控制她的欲望,如今这么欲拒还迎的一躲一藏,根本就是在唤醒他。 这只要人命的妖精! 他抱起她大步走向床榻,把她压到床上,牢牢地控制住她,幽深的眼眸望着身下的她,那是他唯一所要的拥有。 “熙儿,我是你的夫。记住,只有我,是你的夫。”他吸吮着她娇嫩的肌肤,强迫地在她身上留下他的印记,贴覆在她身上湿哒哒的衣衫拂开很麻烦,他索性就用撕的。 滕紫屹强制而直接的动作本就让程熙退缩,寂静万分的夜里清脆的撕裂声太过暧昧,直接而尖锐的冲击进耳膜,撞击进心灵,程熙畏缩了,弱弱道,“滕紫屹,你……清醒点。” 滕紫屹的动作稍稍顿住。清醒?是,一直以来他就是太清醒的,总是想着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结果该做的多年未做,不该做的倒是做的实在多。 所以他还要清醒做什么? 第446章 滕紫屹,你嫉妒得发狂了 滕紫屹的动作稍稍顿住。清醒? 清醒是他做了太多次的成功大事,却随之而换来的更多的寂寥;清醒是午夜梦回之后,突然想到她的浅颦轻笑总是流连在别的男人怀里的怅然若失;清醒是他用忙碌麻痹自己,专心致志的帮她解决着成堆成堆的麻烦后莫名其妙的失神…… 他不想清醒。 他不想要清醒了,今晚他尤其不想清醒。 全湿的衣衫撕起来带着小而碎的水花,溅起在两人的脸上睫上更是煽风点火,很快整件外衫就被他撕成了几块条布,可他却只顾着自己方便,根本没有顾上那些撕了一半的布条半褪在她的腰间,正好将她的双手绊住,让她无法动弹,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经过水泡过的她肌肤像是透明的白,柔嫩滑腻,浑身凉冰冰的,需要他的体温,需要他来焐热。她的微凉却更加点燃了他的火热。 程熙想挣扎却根本挣扎不出,又急又燥,却又无可奈何,闭着的双眼不敢看他,却连睫毛都在微微颤抖。 眼中看到的景象和手下令人迷醉的触感让滕紫屹的理智完全流走,燃烧的眸子盯紧她,这是他极度渴望的,这是他一旦品尝过就早已食髓知味的渴望。被醋意和怒意浸透的欲望再也压抑不住了,彻底地将他淹灭。 手掌肆意地游走在每一片他想要占有的禁土,连同炙热的吻烙印在每一寸他想要拥有的肌肤上……滕紫屹低下头,用嘴唇,用双手,用所有可以用的,紧紧贴着她,感受着她。 刚刚,他也离你这么近? 刚刚,他也这么抚摸和亲吻你? 刚刚,他也…… …… 滕紫屹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 可他却就是忍不住地去想,去用想象折磨自己。 闭上眼睛,握紧双拳,承认吧,滕紫屹,今日你嫉妒得发狂了。 手掌控制不住力道的肆意游走,炽热的吻更是带着一丝恨意的激情,让她再也没有能力没有办法思考,昏沉沉的,脑子里身体上,只有他,只有他此时此刻的占有和侵犯。 直到一声试探性的敲门声,震回了程熙的理智,迷迷糊糊间她似乎听到了敲门声,仔细一听却又没有了。而后又是一声更加有力的敲门声。 “有……有人敲门。”程熙的气息有些不稳。 现在她还能管有没有敲门?滕紫屹刚刚消散的怒气再次聚拢,手下不禁加重了力道。 “真……真的有人在敲门。”程熙怕他没听见,坚持地提醒他。 滕紫屹停了停,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直起上半身,程熙这才看到了他被欲望熏红的眼眸,杀气掠过,他的脸也瞬间变得阴沉。 “盗骊大人说,别忘了那本小册子。”门口是千山大着胆子的禀报声。 “滚!”一个字,外面再无声响。 “小册子?什么小册子?”千山的声音虽不大,但是程熙却是听见了。而且这个时候,千山还能帮着盗骊进来传话,可见这个话是相当重要的,否则千山不敢惹自己的主子不快。 什么小册子?不就是盗骊手制的那本如何更有效的助她受孕的那本小册子? 盗骊这只狐狸,这个时候让千山进来传这个话,就是为了来恶心他的。 他用这一句话来清楚的告诉他,他虽然是驸马,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可是在这段关系中,他更为重要的角色不过是被她选中的助她受孕的那一个。 他没什么可得意的,更没什么可优越的。 他甚至每次意图与她欢/、爱都得将这件事放在理智上,否则他不仅是失去了理智,他更是弃她的前途命运于不顾。 程熙看着滕紫屹一张黑沉的脸,阴沉,愤怒,带着一丝痛楚,更带着欲望没有完全平复的痛苦。总之扭曲而硬冷。程熙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会怒起而杀人一般。一时也有些茫然了,舔了舔嘴唇,轻轻握了握他的手道,“滕紫屹,你在生气吗?你别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有意不提前通知你就连你一起迷晕的,只是当时事情紧急,又有江随云在一侧,我没办法提前跟你说。还有今晚确实是我错了,我不该不打一声招呼,不经过你的允许就随便出府,我更不该夜深了还不回府,我让你担心了确实是我的不对。但我并没有做什么,不过就是嘴馋,出去觅了一顿食。但我保证我再也不嘴馋了,你别生气。” “别说了。” “对了,我还不该喝酒。我上次就答应过你,不再乱喝酒的。可惜我没做到,我错了。我还……” “别说了!”滕紫屹加重了语气喝止她。此时的他还压在她的身上,失去的理智因为盗骊的一句话早已回来。再一看身下的她衣襟凌乱,身上点点的红痕仿佛在控诉他刚刚的粗暴,好好的衣衫被他蹂躏成了一片片布条,衣不蔽体的她仿佛在控告他的蛮横,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身躯在微微的颤抖。 她本可以一个巴掌狠狠甩碎他的张狂和以下犯上的。 可她却在说什么?她在跟他一个劲的道歉? 明明错的人是他。是他!!! 一股自我厌恶牢牢地攫住了他。滕紫屹,你早已经忘记了你的初心了。她已经对你仁至义尽了,可你呢? 竟想着独占?一旦不能独占就强迫。强迫她陪你上床?强迫她脑子里身体里只有你一个男人?你的贪心未免也严重了,你根本就不配做她的驸马,更不配辅佐她登上皇位共享天下! 滕紫屹扯出一个苦笑,道:“我没有生气。” “是吗?”程熙冰凉的身躯离开了他火热的拥抱,顿时冰冷冰冷寒气入体,而且湿哒哒的衣物贴覆在身上是极其不舒服的。但眼下很明显她自己并不是最重要的,她看着他的眼睛,抱怨了一句,“你明明就有生气。” 滕紫屹沉默着。 没错,他就是生气了,他自己生气了,却施暴在她的身上。他是街头的二愣子么?他这做的都是什么事?他的所作所为简直可恶至极。 第447章 你怎么会这么折磨我? 滕紫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压抑着蠢蠢欲动的情。//潮,掀开一旁的丝被,将她裸露在外的香肩和大面积白花花的肌肤全部包裹,手指不小心触碰到她肩膀的时候感觉到她轻轻一颤,目光中带着点不安,“我让人再给你准备新的浴汤,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低声说完,自嘲地一笑,便猛地起身离开了这间卧房,程熙只听到“怦”一声关门声,卧房内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很快就有侍女进来服侍她沐浴更衣,程熙一直都默声不说话,紫霄院里的侍女也像是滕紫屹一般极其的周到、稳妥、体贴,让人放心又安心,却从不会跨越雷池半步,程熙闷葫芦一般半天不吭声,这些侍女也不会像其他院子的侍女那般讨巧卖乖的逗她开心,哄她说话。一板一眼的,却是让人无后顾之忧的。 程熙向来没有被服侍着沐浴的习惯,但今晚她脑子里乱的很,确实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弹,紫霄院的侍女们将她服侍的相当舒服。清水出芙蓉后,程熙才在周围侍女的双眸中看到了一丝惊艳,却也只是一闪而过,便各自做着各自的工作,一丝不苟。有侍女为她披上了一件纯真丝的寝衣,然后那名领头的侍女指挥着人帮她更换床铺。 程熙站在屋子里左右看了看,才问,“滕紫屹呢?” 领头的侍女停下手中的工作,面向她屈膝一福,恭声道,“禀公主,驸马在隔壁的客房。” “客房?” “是。” 程熙咬了咬嘴唇,低声道,“那你能带我去么?” 一屋子的侍女都是惊掉了下巴的表情,到底是领头的侍女比较沉稳,没有被程熙太过于客气的话语给完全雷住,她不过怔楞了半秒,便屈膝一福,道,“奴婢遵命。” 而后,她打开了房门,领着程熙绕过了一道走廊,来到了仍然亮着灯火的一个房间前。 领头侍女再次屈膝一福,便退下了。 程熙盯着那扇房门,犹豫再犹豫,徘徊又徘徊,她总觉得今晚的滕紫屹太过反常,如果他们俩就这样各睡一房,好不容易拉近的距离可能又疏远了,到那个时候,再想拉近,或许就更不容易了。 想及此,程熙扯了扯嘴角,对着房门笑了笑,而后还是鼓足了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客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烛台,滕紫屹靠坐在床上,双手抱胸,目光直视前方,正好对着房门,哪里有要准备睡觉的意思?如果她不来,他难道准备今晚就这样抱着双臂坐一夜? 程熙踏过房门,转身自己轻轻关上了门,而且还动手闩上了门闩。 滕紫屹靠坐在床上的姿势随之僵硬,双眸定定地看着她。当一身素纹碎花白色家居服的她出现在雕着雏菊的门前时,他似乎看到了她在向他抬眸浅笑,风吹起她的裙摆和秀发,风姿绰约,清雅无匹,如谪仙下凡。滕紫屹饶是见惯了她的素雅秀丽,仍难免喉咙一干,呆坐着失神。 程熙内心有些羞涩,脚步便有些踟蹰,却仍是大着胆子上前,安静地走到床的另一边,绕过靠坐在床框上的他,脱了绣鞋,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里床,拍了拍床上那只唯一的枕头,掀开被子的一角,小心地躺好,只敢枕上小半个枕头,然后心一横,闭上了眼睛。 滕紫屹没有动静,僵硬着的身躯继续僵硬,视线像是追光灯一般追着她,复杂的眸光就这么看着她,仿佛她根本就不是真的,而只是他的一个幻觉而已。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任何动静,程熙睁开了双眼,四目相对了电光石火的半秒,倏地又在闭上,只低声说,“夜深了,你还,不睡么?” 说完,程熙就打算翻个身面向里床,不让他再这么目光灼灼的盯视着她,她的头皮都快发紧了。却忽然感觉被人凌空抱起,坐落在他腿上,被他紧紧地囚禁在怀里,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颈边,滕紫屹低哑的嗓音带着难以察觉的紧绷。“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怎么会不知道呢?程熙说不出口,害羞的垂下眸子,只伸出一根葱白样的手指在他的心口划字。 一笔,两笔,三笔…… “我……想……” 她在写? 滕紫屹浑身一震,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包含了太多情绪的眼眸盯着她,“熙儿,你怎么会这么折磨我?” 她的手指划上他心口的刹那,他便兵败如山倒了,再也压抑不住什么,只是听从了内心的声音侵袭上她的唇,想借此证明她此刻的真实。用强而有力的拥抱,用用尽力气的深吻来告诉自己,这并不是他的幻觉,这是真的她。 等他终于肯放开她,程熙早已经气喘吁吁,软软地倚在他的胸前,整张脸都埋进了他的胸膛,一张小脸热得发烫。 滕紫屹不说话,只紧紧的抱着她。程熙将脸深深地埋进去,也不说话,空气中全部都是沉默的暧昧。 沉默的久了,程熙闷在他的胸口,不自在的没话找话道,“其实……其实我就是来看看你睡了没。” 滕紫屹仍然沉默,程熙怀疑的从他的胸膛里扬起脑袋看他,却见他双眼眯成一条危险的缝隙,“是么?现在看过了。” 程熙不是小白兔,却分明看到了一只大灰狼,软软地推了推他,“嗯,看过了。我该回去了。” “呵!门都锁了,你往哪回去?”滕紫屹抬眼瞧了一眼程熙玉手轻抬亲自闩上的门闩。 程熙捂脸,懊恼不已。却发现腰间的腰带正被人悄悄解开了…… 全真丝的寝衣本就轻滑,他不过微微一拂,她柔白的双肩便逐渐暴露在了空气中,细腻的肌肤上布满了他方才肆虐的吻痕,很深很清晰,可见他刚刚是多么的用力,多么的失去分寸。可是,他现在只想再欺负一遍…… 追着本已有的吻痕重复一遍,寻着没有吻痕的地方填补上空白,炽热的唇再次贴上她的肌肤,熨烫着一寸一寸的肌肤,留下独属于他的痕迹…… 第448章 很明显,那个想要,是她 炽热的吻再次贴上她的肌肤,熨烫着上次留下的痕迹…… “熙儿,今晚你跑不掉了。”滕紫屹的声音沙哑透了。 程熙说不出话来,她根本就是自投罗网来的,当然跑不掉了。 强制熄灭的热情如此容易重燃,滕紫屹抱起坐落在他腿上的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紧跟着整个高大的身躯压覆上去,“熙儿,给我。” 程熙来不及答上一个“嗯”字,就被他的热情裹挟了。男性滚烫的身躯覆在她身上,火热的唇舌霸道地占有着她的一切,身体、思想和灵魂,引领着她在他想要传达给她的另一个世界里辗转起伏,游历过山川高耸,见识过海浪滚滚,听喘声依旧,气息相闻,交换着彼此的所有,这一个晚上,滕紫屹反复的在低吼,“熙儿,给我。” 刚开始程熙羞涩的咬紧嘴唇不敢答。 他便反复的说,程熙实在磨不过他,便轻声回应,“嗯。” 可她的回应仿佛更加刺激了他,他更加有力的要她,还说,“熙儿,给我。” 程熙唯有用力的回应,“嗯。” 如此反复循环,到后来程熙根本连发出这一声“嗯”的体力都没有了,可是他却仍然还在“熙儿,给我……” 直至激情退却,程熙在身体被抽空最后一丝力气后,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半夜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辰了,有点认床的程熙从不安稳中醒来,原本她在滕紫屹的怀里向来睡得安稳,可是如今她会在半夜醒来,不用摸都知道身边一定没人。 像是验证自己的猜测似的,她伸手往外床一摸,果然身边是空的。 他去哪了? 眼睛在房内找了一圈,发现滕紫屹站在窗前。或许这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所以滕紫屹的背影看上去完全融进黑夜里不分彼此,可那个高大挺拔的轮廓却显得如此沉重,逼得人透不过气来。 他的背后似乎长了眼睛,用后脑勺也能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回头看她,暗沉的夜色里她看不清他的眼眸里到底蕴藏着什么复杂。 他走过来,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静静地抱住她,柔声问,“怎么醒了?” 程熙用鼻子蹭了蹭他的上衣前襟,蹭开了露出一丝缝隙,就将微凉的鼻子贴住他胸膛处光滑温热的皮肤,不争气的喃喃道,“你没抱我,我睡不安稳。” 滕紫屹笑着叹了口气,下巴轻轻抵在她的脑袋上,“好,以后只要你需要,我都会抱着你的。好好睡吧。” 程熙却听出了他声音里的紧绷,浓浓的睡意被抽走了一部分,忍不住开口,“你刚刚在想什么?”她仰起脑袋看向他的眼睛。 “我刚刚相通了一些事情。” “想通?”他还有想不通的事情么?“想通什……” 程熙的问话被他的吻给封住了,轻轻长长的一个吻,安静、缠绵,连吻后两人急急的呼吸都是安安静静的,半响之后,他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这算是什么答案? 程熙还想再问,他的大掌却按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埋进他的胸膛,轻轻了拍了拍她的脑袋,“乖,好好睡。”他轻轻吻上她的发丝,温柔如许的滕紫屹,是她熟悉的滕紫屹,程熙安心了些,轻轻扬起嘴角,笑着再次进入了梦乡。 而滕紫屹却是再难睡着。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她,细细地均匀地呼吸着,仿佛只要在他的怀里,她就可以立刻安然入眠一般。她对他的依赖不会假,所以他的满足也应该到这条线。 至于,他刚刚是在想什么? 他刚刚在想盗骊…… 如果盗骊还是以前那个理智且城府的盗骊,他现在早应该离开熙公主府了。 原本他会委身在此,一方面是利用熙公主的好色而谋求一份安全。毕竟有了西凉长公主的庇护,江随云那只手再长也不可能动他分毫。另一方面就是利用熙公主的财势、权势,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壮大自己的势力,直至可以有助他皇兄夺回东雍江山的一臂之力。当然最关键的就是紧紧拴住熙公主对他的宠爱,对他的贪慕,吹着枕边风,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借到西凉的大军,诛灭江氏父子。 只可惜,熙公主的好色和滥情完全出乎了他的想象。前两点他都完成的很好,甚至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计,而唯有最后一点他却没能做到。因此,他才会在固宠不成后,转而想着与他合作。毕竟滕紫屹自己是军国大事一把抓的权臣,只要利益相当,买卖合理,滕紫屹自然是愿意与他成交的。这些年来,两人成交了不少大买卖,各有输赢。 盗骊帮他完成了很多他不便出面解决的棘手的事,也帮他赚得滔天的利益,而在这个过程中,盗骊也从府中之鸟,脱胎换骨成了九天之鹏。小小的熙公主府再也无法困住他,只要他想走,他随时可以走,而且他若是干净利落地抽身走,损失的只会是熙公主,甚至是整个西凉。 如今,江氏与西凉建交了。盗骊不管是在她这儿,还是在滕紫屹这儿都已经不可能再得到他想要的任何了,他并不是留不得了,还是再无必要留下。而一旦他离开了熙公主府,他在暗,江随云在明,以他今时今日的势力,虽说不能一举将江随云拿下,但是每天给他添堵,让他在东雍国不成国,政策执行力不从心,并在四国各州让江随云都举步维艰那都是足够的。 这种死缠乱打的策略,虽然耗时耗力,而且短期之内见不到大型的效果,但却是可以绕死江随云最好的办法。 可是,盗骊却到目前为止都没有走。而且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唯一的解释,只能说,这个府内还有他想要的。 很明显,那个想要,是她。 盗骊简直是在用自己的性命,和整个司空氏与江氏博弈的优势在谋求一个她! 所以,滕紫屹才会说,盗骊也已经不理智了。 第449章 赖床迟起简直天经地义 所以,滕紫屹才会说,盗骊也已经不理智了。 既然盗骊已经不理智了,那么滕紫屹便是阻拦不住他的。 而且从她的各种表现中可看,她对盗骊至少是不抵触的,甚至带着很多的好感。 而如果盗骊肯牺牲自己的前途命运继续留在熙公主府,对于他和她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盗骊的存在毕竟填补了他在很多领域的空白,而且最重要的是,盗骊手握着整个西凉女国的造船术和各大大型造船厂的所有技术工程师。而这,正是这一次江随云与西凉建交谈判争吵最为热烈的一个关键点。 如果这个点根本没有握在滕紫屹的手上,那么西凉想要狠狠地从东雍那里交换得到一大笔就绝对不可能了。 只有盗骊在,那么这个点才会在滕紫屹的手上,而且还能做到即便答应了江随云,也不会让江随云在此一项中占得多少便宜。 所以,滕紫屹想通了一些事情,便是盗骊与她之间的事情,唯有想通,对所有人才是最好。 ————————————————————————???—————————— 翌日清晨,鸡鸣鸟叫,晨曦漫天。 紫霄院的客房内,程熙仍在沉睡。 昨晚跟着盗骊逛街觅食,玩得嗨皮很是尽兴,又被滕紫屹可着劲的折腾到大半夜,早上她会赖床迟起简直是天经地义。 最后,程熙居然是被东篱给叫醒的,她苦难的睁开了迷蒙的双眼,瞧了瞧东篱,软软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浑身都瘫软,她要睡到天昏地暗。 东篱却是不依不饶,“公主,该起了……” “嗯~~~”程熙将被子捂住整个脑袋,整个人蜷缩成虾米状,装死躺尸。 东篱满脑子黑线,却仍是硬着头皮,扯开了她的被子,复读机般,“公主,该起了……” “嗯~~~”程熙娇嗔的声音中已经带上了一丝愠怒,东篱我告诉过你,我有起床气的,不要惹我,我生起气来,连我自己都害怕。 东篱却是咬着牙,猛地一掀被子,“公主再不起,奴婢就唯有请滕驸马来了……” 东篱作势便站起身,转身将脚步声踏的足够响。 滕紫屹?对!滕紫屹。昨晚她是跟滕紫屹一起睡的…… 程熙一惊,猛地坐起,左右看了看,是间陌生的房间,呆愣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紫霄院的一间客房。 那么滕紫屹呢?四下里张望了张望,竟不知他什么时候早已起了床。心下幽幽吐了一口气,不知是心太空还是心太满,抬头看着东篱身后的宫女捧着一套华丽繁复的宫装,软软地耷拉着脑袋,困难的揉了揉自己眼睛,指着那衣服道,“我不要穿这样的,给我换套简单点的吧。” 东篱却是蹲下身子耐心解释,“公主忘了?今早您是要上早朝的。当然得穿仪制服,怎么能穿简单的?” “上早朝?”这下程熙完全清醒了,一看窗外天色已经露白,连忙跳起来。滕紫屹跟她说过这档事的,可她完全给忘了呀。 好歹也是当过职业女性的,程熙脑子里的发条立马就装上了。上班,打卡,迟到,扣全勤,哇呀呀呀…… 手忙脚乱地掀被子下床,着急的都找不到自己的鞋了,什么起床气不起床气的全都烟消云散了。 东篱见状,赶紧上前跪着为她穿鞋。 程熙下了地之后更乱,一会扑过去抓起绢布就糊了一脸一脸的水,一会儿招呼拿着梳子的宫女赶紧给她梳头发,这儿还正梳头,她那一边又急着去穿衣服了,直忙得四处乱转,却一样都没有办好办成。 从门外走进来的滕紫屹就看到乱成一锅粥的这一幕,摇头叹气,实在看不过去她的毫无章法,大步上前,一把稳住她,“别急别急,你衣服里外两件穿反了。” “啊?”程熙低下头,看滕紫屹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将她胡乱穿上的外衫脱下,穿上内搭之后再披上外衫,一件穿整齐了,再穿下一件,而后帮她正了正领子,抚平褶子,最后细致的为她绑上漂亮的绣锦腰带。滕紫屹灵巧的手指时不时地触碰到她,每一下都让她往回吸一口气。 再看他不知何时早已是一身清爽利落,一丝不苟了。 哪像她? 还得要他帮她穿衣服,看着滕紫屹修长的手指在自己身前有条不紊的运作着,原本因为焦急而暂时忽略的尴尬和羞涩登时浮上心头,旖旎的场景飘过一些片段,程熙的脸渐渐红起来。 “好了。”察觉到空气里的暧昧,瞄了一眼她羞红的脸及带着媚丝的眼,滕紫屹心神微微一荡,如果房内没有其他人,她一定紧紧搂住她,再好好吻吻她,可是时间和场合都不允许。随即松开了手,收起满脑的遐思,对着为她梳发的宫女正色道,“你们快一点。”转而低下头,捏了捏她的小脸,柔声道,“装扮整齐了,我送你入宫。” “诶?”程熙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为什么是你送?不应该是你和我一起么?” “陛下有令,接下来这几****要陪江随云勘察几个矿区。明天开始,由盗骊接送你。” “什么?”今天要她独自一人站在朝堂上面对一帮虎视眈眈且都对她没什么好感的大臣?不要啊,臣妾做不到啊!!! 可是还没等程熙求饶的眼神发出,就已经被梳发的宫女推着坐到了梳妆镜前,宫女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手脚麻利,且程序熟稔,没一会儿就将狼狈杂乱的她打扮成了典雅娟丽的美人了。 出了房门,滕紫屹已经端坐在马上了,见她来了,俯身捞起她,而后一挥马鞭就疾驶起来。 到了宫门前,离上朝的时间只剩一刻钟了,程熙迫不及待的下马,却被滕紫屹拉住。 “不是说来不及了么?”声音突然顿住,程熙楞楞地看着手心里多出的一张纸条,上面简简单单写了几行字。 “这是……?” 第450章 滕紫屹,我没丢你的脸哦 程熙楞楞地看着手心里多出的一张纸条,上面简简单单写了几行字。 “这是……?” “听盗骊说你喜欢用小抄?昨晚特意为你准备的。一般情况下,陛下不会随便问你的意见。但如果陛下问起你,你就按照这上面写的回话即可。其他的等到我回来,我会解决。别慌,大臣们其实很好解决的。” “哦……”程熙低头傻傻的看着手心里的小抄,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晕黄的暖光。 “你现在跑着进去,或许还能来得及。”滕紫屹嘴角含笑,提醒她。 跑? 哦,对,跑!这可是病愈复出之后的第一次上早朝,这也是她形象由满屏差评渐渐有了零星中评转折期的第一次上早朝,能不能给力扭亏为盈不好说,但至少不能迟到,给人再次留下坏印象啊。 连再见都省了,程熙提起碍事的裙摆,转身就跑,奔跑中却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低头看攥在手心里的小抄,仿佛那并不只是简简单单的几行字,而是滕紫屹在陪着她。这样,她便不会怕,也没什么可怕的了。想及此,胸臆中满满的幸福好像装不住,快要溢出来了。 跑得足够远了,程熙边跑边回头看,滕紫屹高大挺拔的身躯依然站在原地,静静地目送着她。暖暖的晨光包围着他,将他的身影拉出很长很长一道影子,印入她的眼帘,那样的滕紫屹仿佛是闪着光的。 而同样的,晨曦包围着他,也自然包围着她,他在她眼里闪着光,而她却是本身就带着光的。他用目光缠绕着她,她用笑容回应着他,他们恋恋不舍。程熙嘴角擒住幸福,转回身继续跑,却用背影扬了扬手中的小抄。跟他说谢谢。 朝堂上,还算平稳。讨论的无非就是一些任免官职、赈灾拨款以及祭天大典的相关事宜。基本上,都会有负责该事项的大臣在专职专事上面给出专业的意见,女皇陛下也就只是在几位大臣意见不统一之时做出调和,偶尔询问一下程熙的意见,程熙小抄在手,说出来全是一些万金油一般的话,可是听在那些人精耳朵里,却成为了高明的政治家才能灵活把握的城府之语。那太极打得是风生水起,却谁也不得罪,和稀泥和出了专业水准。 经过上次的智力挑战赛,有些当时对御宸熙反对声音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保守派便开始对她关注了,御史们天天跟个狗仔队一般听着各种消息,随时准备抓住御宸熙的小辫子就是一顿猛参。结果,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下来,竟然无事可参。没杀人放火,也没强抢良男,甚至连放纵手下打架斗殴都没有。 那些专职没事就参御宸熙一本的御史,都感觉自己的饭碗快要不保了。每日里都在想着熙公主怎么还不出丑闻?不出丑闻,你出个绯闻,也能让他们找到一些存在感和价值感呀。你这样突然间转了性子一般成贤王了,让他们这些捕风捉影的“娱记”朋友们还怎么生存?怎么在朝堂上发出响亮的声音? 程熙站在班位的最首位,比起说一些打太极的话语而言,更重要的任务就是认一认这些人的脸。毕竟以后都得跟这些人混了,认准脸,摸清脾气,以后少走歪路不是? 下了早朝,居然有大臣过来跟她打招呼,一脸和善的笑意看上去好像都很瞻仰她这个长公主似的。到底都是沉浮宦海几十年的老狐狸了,处处给自己留一线,日后才能更好的相见。无论如何,事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程熙看了看天,也不知道此时滕紫屹正在哪个方向,但她仍是对着天空露出了一个笑脸,比了一个“耶”。 滕紫屹,我没丢你的脸哦。我的表现很及格哦,记得回来夸奖我! —————————————————————— 马车正在平稳的行驶着,盗骊算着时辰前去接她下朝。可是到了宫门口才发现,时间实在还太早,自嘲地笑笑,转身也不再坐马车,而是晃悠晃悠的在大街上走着。 今天的日头很好,简直天朗气清。 一大清早,赤骥就来禀报说,滕紫屹自请陪同东雍太子勘察矿区,此一去怕是没有三五七天是回不来的。可盗骊记得,这项任务本不需要滕紫屹亲自陪同的。另外滕紫屹还交代,从今日起熙公主复朝,鉴于她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的原因,令他接送。 盗骊对比了这两条同时收到的信息,如何还能不明白此中深意?当下就换好了衣服,前去宫门口接人。到了地方才发现,是自己心急了,不过是一晚上没见而已,竟也想念的紧了。 不知道,今日的早朝,她可有出什么纰漏? 走在街上,街边早起的人看着他英挺绝伦、清雅无方的脸都是齐齐侧目,有些年轻女人还直接面红心跳,捂着脸一步三回头。盗骊这才发现,自己这样闲雅的走着,实在太过招眼。于是,找了一间茶楼,挑了一个有窗户的位置,点一壶香茗,打发打发时间。 “公子,你等人啊?”为盗骊上茶的是店家的女儿,二八年华,眉清目秀,说话言语间带着少女特有的天真和大胆,盗骊今日心情好,竟然也会跟陌生人交谈起来,泯了泯茶水,轻声“嗯”了一声。 少女见如此淡漠清雅的绝美男子竟然会回答她,顿时脸红心跳,兴奋不已,笃定的笑道,“公子一定是在等心爱之人。” 盗骊挑眉,看向她,好奇了,“为何?” 被他那双含着媚闪着精光又幽深如潭深不见底的眸子扫了一眼,少女的心跳的实在太快,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了,双手紧紧捂着胸口,才能大着胆子道,“因为公子眉眼之间都是幸福之色,嘴角含着笑,眼睛却总是往长街的尽头看,公子的举动虽然都在不经意间,但是眼睛乃心灵之窗,它也是会说话的。公子的眼睛告诉我,公子正在等心爱之人。” 盗骊不语,“呵……”轻笑了笑。 第451章 陷入谜里,且不愿自拔 少女笑,“公子的眼睛告诉我,公子正在等心爱之人。” 盗骊不语,“呵……”轻笑了笑,用手托起茶杯,姿态优雅的抿了一口茶。 少女顿时失了神,盗骊的表情一直是淡雅的,就算是冷着一张脸,也是俊雅如兰,这样的绝妙之人绽开笑容,少女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她从没见过男子笑起来竟然可以如万花璀璨悄然绽放,可他明明一看便是冷淡清雅惯了的人,他也会温柔吗?很难想象哎。 少女粉红心爆棚,向往地说:“公子的心爱之人一定很漂亮。” 盗骊轻笑了笑,客观地说,“惊若天人。” “啊……”少女羡慕地感叹,“她也一定很有气质。” 盗骊浅笑,“气质如华。” “哇哦……”少女惊呼,“那她的个性也一定非常招人喜欢。” 盗骊笑,她的个性?勇敢和畏缩的矛盾结合体算是招人喜欢的个性么?大部分时候笨笨的,迟钝又不开窍,关键时刻又有超于一般女子的聪明睿智,这算不算招人喜欢的个性?还有那些奇怪的思想,乱七八糟的语言,尤其是那种对人平等,亲和近人,又心软怕杀戮的个性算是招人喜欢的么?最最最主要的是,如果你惹到她,她一定会想法设法报复回来,偶尔的搞怪整蛊完全就是一个小孩子一般,这样的女子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谜,一个一辈子或许都读不完读不全的谜。他陷入这个谜里面了,而且不愿自拔。 少女看着盗骊的反应,一会儿皱眉摇头,一会儿微笑摇头,努力猜测,“难道她的个性不招人喜欢么?”难道这么优秀出色的公子喜欢的也不过就是一个长着漂亮脸蛋的狐媚女子么? 盗骊低头抿了一口茶,叹了口气道,“她的个性应该说是让人又爱又恨。只是相处越久,便越难抽离。” “啊……”少女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少女放心了,她多害怕公子所托非人啊。这样她就放心多了。难怪公子一脸的幸福和甜蜜,少女由衷的说道,“你们一定很相爱。” 盗骊却是笑,摇了摇头,“不,她并不爱我。” 哈?这完全脱离了少女的猜测,“为什么?”少女盯着她英挺绝伦,清雅无双的侧脸,光是看一眼便觉得心神一荡了,这是一个多么万中无一的男子,要不被这样的一个男子吸引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公子所爱的那个女人是瞎了吗? 盗骊喝着茶,目光投向窗外。是啊,为什么呢?以前的御宸熙那样的滥情博爱也依然被他吸引,对他欲罢不能。那样的御宸熙虽然流连在无数的男人丛中,但让她对他放手,她还是绝对不舍得的。这充分证明了他对于女人的吸引力。 可为什么,偏偏她对他却…… 想起昨晚的那两个吻,她虽然是不愿意的,但却也没有完全抵触,至少证明她对他还是不抗拒的。半响后,一偏头,少女还在等他的答案。盗骊微微一笑,万分无奈的样子,“她的眼光不太好。脑子又一根筋。但她会爱上我的。” “嗯嗯,一定会。”少女握紧拳头,给他打气。 盗骊却没有理会她,突然站起了身,在桌上扔下了一锭银子,转身大步流星便走。 少女看了眼桌上的银子,再看了看盗骊已经在楼梯上的背影,大步跑过去喊,“公子,给多了。只需要三十文钱。” 可盗骊充耳不闻,少女的尾音还未收住,盗骊早已出了茶楼,走至了长街的尽头。 在那儿,他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人,身形纤细,锦衣如画,尽得天地之精华,发丝如绸,柔顺黑亮,仅仅是远远的一个轮廓便好似美玉,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高贵的风华,她体态轻盈,璀然一笑,便带起了一片的盛世繁华。 四目相对,她顿时扬着了明媚灿烂的笑容,笑着奔过来,“盗骊,你来啦?” 盗骊温和一笑,微笑着向她招手,正笑着,突然顿住了脚步,眼睛直直的看见一辆马车惊险地擦过她,以及她勉强站定后一脸惊魂未定的苍白。 有惊无险,盗骊却一口气松不出来,余悸未消,找到了自己的双脚后,才冷着脸走了过去。 盗骊一走近她,便上下先检查了检查,确定毫发无损后,便开始数落,越数落声音越大,看他的气势,和程熙越垂越下的脑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个少爷在训斥自家的不懂事的丫鬟呢。 盗骊少年老成,从来淡定闲雅,泰山崩于前,他也依然岿然不动,这是他多年的处世之道,也是蛰伏多年的他必须要有的生存之道。可是,碰到了她,他的所有原则和既有的习惯全部会被打散打碎打折。即便是手下人弄砸了多么大的事情,盗骊也从不会发火,可唯独碰见了她,他都生气多少回,又动了多少回火了? 程熙自己都被吓得不行,结果还挨了一顿一套一套的训,简直被骂惨了,声音低低地反驳,“我知道了啦,你别弄得跟滕紫屹一样老喜欢念我嘛。” 话一出口,也不是心里作用还是确实如此,程熙突然感觉到了气氛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僵硬着脖子,缓缓地抬眸,看着盗骊也正看着她,眼底一片痛楚的坦然。 程熙心里猛一惊,后悔的感觉一点点扩散,然而下一刻,却有一只温热有力的手掌握住了她不知该往哪里放的手。这只手,刚刚还带着怒气地把她拉到长街的街边,现在、此刻握着她,却带着温暖。 程熙缓缓地转首,喃喃道,“对不起。” 盗骊却是故意板起了脸,“你是应该对不起。下次再走路不看路,我还一样要训你。你就庆幸,这次是被我看到吧。如果是被滕紫屹看到了,你绝对会被训得更惨!” 程熙又低下了头,好吧。刚刚或许是她自己太敏感。可能人家盗骊根本就没有多想。 幸好幸好…… 就在这时,从刚刚惊险擦过程熙面门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雍容华贵,气度风华。 御景潇! 第452章 反派角色却由御宸熙来当 就在这时,从刚刚惊险擦过程熙面门的马车上走下来一个人,雍容华贵,气度风华。 御景潇! 程熙飞快地笑着打招呼,“哟,姨娘啊。真巧!” 御景潇也是扬起了笑脸,“熙儿,下朝了?” “是啊,姨娘也刚从宫里出来?” “舒悦公主不日就要启程去东雍了,陛下命我负责礼单。” “哦,那真是辛苦姨娘了。” 御景潇上前捏住了程熙的手,堆起了满脸的笑,“我这正还有几样东西还未采办到齐,要不熙儿帮忙一起参详参详?” 程熙飞快的扫了一眼盗骊,见盗骊并没有阻止,便笑笑道,“好呀。许久没逛街了,正有些手痒呢。更何况,姨娘总是穿得这么又土气又老气的,是该多买几身像样的衣裳装扮装扮了。” 御景潇堆着的笑脸也忍不住垮了跨,恨得咬了咬牙,瞬间又恢复了笑意,“……是,是么?” 程熙反握住御景潇的手,一脸的乖巧懂事,“正是呢。旁人都知道姨娘比熙儿大了一个辈分,可实际上姨娘与熙儿也相差不了几岁。可姨娘的装扮啊,还真把自己往姨妈那个方向上靠了。人肯定是会老的,而且会越来越老,当然得趁着还没很老的时候显年轻啊。这在我们那儿有一个固定的形容词形容,叫做——装嫩!” “装嫩?”御景潇皱起了眉头,虽然不是十分明白这个词的含义,但是她也能推断出来绝对不是一个褒义词。 程熙笑得人畜无害,像个天真烂漫的女孩摇了摇御景潇的胳膊,笑着道,“相请不如偶遇,正巧啊,熙儿的这个侧夫盗骊那可是逛街的一把好手。对了,咱还缺一个提货的,”程熙坏坏地笑了笑,“盗骊啊,你负责提点意见,顺便咱们带上金墨凌,让他提货,你看怎样?” 唰!唰唰!!! 御景潇的眸子里闪出了两道寒光。程熙瞟了她一眼,心道:小样,反应很快嘛。只一句话,就知道她要玩什么花样了。不过,撞上枪口上的鸟,不开枪那是她傻。迅速地又看了看盗骊,眯起一只眼道,“盗骊,你去叫一下金墨凌。” 盗骊狐狸眼也跟着微微眯了眯,看了她一会,笑了,“好。” 程熙坐上了御景潇的马车,前行,盗骊策马回府去叫上金墨凌。 于是,一行四人却是差不多时间到达的,这就联袂上了街。 他们什么都还没有买呢,就已经成为了京都城这一天最大的头条爆炸性新闻了。 熙公主带着金墨凌和潇公主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逛街。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啊! 你不相信,你自己上大街去看啊,他们现在还在古董器皿店里转悠呢。 呀,还真的是啊。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啊! 你丫要是不相信自己擦亮眼睛自己去看了,他们刚从古董器皿店里出来,正上绸缎庄呢! 唉哟我的小心肝,还真是的啊! …… 如此循环往复。一传十十传百,有亲眼见到的,也有道听途说的,但很快这件事情就发酵了。 什么是舆论?舆论就是经炒作影响之后的言论之势。当年御景潇让老百姓同情她和金墨凌这段被棒打鸳鸯的痴情绝恋就是炒作。明明是自己的姨娘惦记着自己侄女的男人,却让她成为了被同情的对象,让一个挖墙脚的和一个爬墙头的红杏成为了一段可歌可泣的完美爱情。 而反派角色却由御宸熙来当! 丫丫的。 多少年来,对于御宸熙不利的谣言四起就是因为御景潇营造的那个痴情又苦情的形象。但既然这个形象是营造出来的,便是可以击破的。以前绝对不可能,因为金墨凌跟御宸熙是敌对的,而跟御景潇却是严密的合作关系。可现在,形势变了,金墨凌和御景潇已经一拍两散,虽然还不能说金墨凌跟程熙现在已经穿同一条裤子了,但至少一直向外他是不会反对的。 如今,正是御景潇自己提议让她陪她逛街的,她就好好陪一陪。拉着金墨凌一起,招摇过市,最好全城的百姓全都出来看了看。再加上盗骊最后走的时候,对她笑着说了一声“好。”那狐狸眼眯起的弧度和角度都让程熙知道,那一个“好”字颇有深意。 关键时刻,程熙发现她跟盗骊之间的默契简直不是盖的,都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的微妙,一个微笑的弧度便可以让彼此心领神会。革命战友也不过如此啊。 所以,程熙就一边逛,一边坐等好戏登场。 一行四人当中,三个都是手握小金人的奥斯卡准影帝影后候选人,唯有一个金墨凌,他通透这里面的所有玄机,不表示拒绝,却也不会全力配合,好在他今天没穿一身信佛的素白麻衣出来,要不然,御宸熙的罪过就更大了,你看把人家好好的男儿都折磨的出家了……这得经历了多么痛的领悟,才能将红尘看破的义无反顾?啧啧啧。 金墨凌知道自己的身份既然是提货的,那就一路跟在最后,前面两位小主买下了东西,他负责提在手上即可。不掉队,却也绝不靠近。 另外怎么说盗骊是逛街的一把好手呢?哪家店有些什么档次的货物,他如数家珍,哪家店里的精品是仿造的赝品,甭管掌柜的怎么吹嘘,他只需一眼就能说出一个前世今生,让作假的店家哑口无言,至于杀价,盗骊一出,谁与争锋。 御景潇拉着他简直拉到了一个宝,公私两便,为自己也屯了不少的宝。越逛,御景潇越发现,盗骊简直是个挖不完的宝藏,好像整个京都所有的店铺都是他开的一样,不仅哪哪都有掌柜的会卖他的面子,更是不少人,只要看到他的脸,就将店里珍藏的轻易不见尘的宝贝供出来,偶尔有弄虚作假的,碰到他简直碰到了祖师爷一般。 御景潇拉着他在各家店里猛扎,乐不思蜀的模样已经忘乎所以了。 第453章 看着就是一对狗男女模样 程熙停留在店门口,往后瞧了瞧,故意放慢了脚步,用手肘捅了捅金墨凌的胸口,冲他眨了眨眼睛,“金墨凌,今天好好表现哦。表现的好,会给你奖励。绝对是惊喜,特大惊喜。” 金墨凌不为所动,巍峨的面容依然一片清冷和刚硬,连眉梢都没扫她一下。 程熙见不放点大招,是不行了,便踮起脚尖附在了他的耳畔,轻声道,“表现出色,我带你去见金墨笙哦。”说着还不忘对着他忽闪忽闪自己长翘密卷的眼睫毛。 金墨凌倏地停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死死盯着她,一双成熟内敛的眸子看着她盯着她研究着她,仿佛在研究一个妖精或者一个鬼。半响后,他默默地点了点头,吐出了一个字,“好。” 程熙笑了,“OK,成交!那,你现在稍微笑一笑可以么?别搞得在我府里天天受虐待的样子,得微笑,然后跟我关系还不错的样子,OK?” 金墨凌并未说话,努力扯动了嘴角那两块僵硬的肌肉,而后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扣到了耳后,有着粗茧的手指拂过程熙的脸侧,程熙不可控制的脸红了红。她本就肤白如透明,稍微害羞就能显出脸红,再加上金墨凌本就如泰山劲松一般,又正值英年,是个成熟型男,岁月积淀的魅力难挡。程熙虽不喜欢大叔级别的那种魅力男士,但在看韩剧时,也是迷过几个长腿阿扎西的。 程熙自己胡乱的扣了扣被风吹散的碎发,用手盖住双眼微微仰头看向太阳,呵呵笑了笑,“这天还挺热的呵。” “熙儿,跟你说话呢!听没听见?”御景潇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店门口,用力地撞了她一下,程熙一个趔趄,差点撞人,有人立刻扶住了她,是金墨凌,他将她与身边的行人隔离。 “没。我正跟我家金墨凌说悄悄话呢。姨娘刚刚说什么重要指示了?再重复一遍。”程熙转过身来看向御景潇便是没有多少好脸色,她刚刚明显是故意推她的,那就别怪她故意恶心她了。 御景潇笑脸僵了僵,目光不经意间瞟过了金墨凌和程熙之间,刚刚御景潇正在店内挑选刺绣,一回头就看到了程熙和金墨凌站在阳光里,姿态暧昧的对视互动,一个温柔、一个羞怯,看着就是一对狗男女的模样,一时怒上心头也没有多想,就取了两块刺绣过来,一把推了她。 毕竟演惯了戏的,御景潇抬起手中两块刺绣举到程熙的面前,用肩膀轻轻撞了撞程熙的肩膀,和善的笑问,“熙儿来看看,这两块刺绣,你看哪一个更好些?” 程熙只瞄了一眼,就翻起了白眼,好好的瞧了瞧御景潇的脸,瞧得她都莫名其妙了,程熙才道,“姨娘难道真的年纪大了?这两块的刺绣不是一模一样的么?” 御景潇定睛一看,刚刚拿得着急,竟然拿的是一模一样的两块,讪讪的笑着打哈哈,“你瞧我这糊涂的,拿错了。” 程熙也是陪着呵呵笑。 四人逛得都有些累了,尤其是金墨凌,他的手上捧着成堆的礼盒,都已经遮住他大半张脸了,手臂上也几乎已经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包裹,就差脖子上再挂几个和背上再绑几个了。 程熙瞧了他一眼,提议道,“要不,咱们找个酒楼先休息会儿,再逛吧。”虽然金墨凌的角色就是个提货的,但也不能真把人家当驼货的驴使啊。 盗骊一直都关注着她,瞧了她的眼神、听了她的话,自动自发的便去帮忙金墨凌提东西,金墨凌拒绝,盗骊却淡淡笑,清冷道,“不是帮你拿的,是拿给熙公主看的。”而后,就向着程熙微微笑了笑。 程熙也笑。还好出来了两个大老爷们,要不然就凭御景潇这份购物热情,估计得买下三条街才算完。 金墨凌看着两人之间的交流默契,心下涌上一股复杂,却也不再扭捏,而是分了一小半给盗骊分担。总算是可以露出一张整脸了,可再抬头,金墨凌再次看向程熙时的神情带出了一丝柔和,却也更添了一份复杂和探究。 御景潇完全还未尽兴,不过竟然御宸熙提议了,她也没有必要反对,于是点点头道,“那就就近找一家,权当歇个脚吧。” 程熙打了一个眼神给盗骊,盗骊温和笑笑,“二位随我来吧。” 说着就在前面引路,就近果然近,转了一个弯就到了,是一幢两层的楼房,装修得极为精致,门前还挑着一面布幡,绣了一个“酒”字,看样子应该是一家上好的酒楼,关键是这里闹中取静,却仍然身在繁华中。 程熙满意的打量了一番,然后戳了戳盗骊的后胳肢窝,打趣他,“盗骊,这家酒楼不会也是你开的吧?” 盗骊回身低头笑着瞧她,狐狸眼微眯,“不是。酒店业、青楼业盗骊都还未曾涉及,得给公主多留点商业空白不是?”说完还给她飞了一个媚眼。 程熙笑。这小子很上道啊,到时候找他合伙开个连锁酒店、连锁超市之类的估计是有门路了啊,嘻嘻嘻。 两人正说话间,御景潇已经当仁不让的迈着骄傲的步子进了酒楼。 程熙从门口就能看到酒楼里面人满为患,闻着空气里佳肴的香味,五指大动,肚子也跟着叫了起来,她还真的饿了。逛街果然是体力活啊,实乃减肥健身,放松解压之上上良品。 酒楼内的伙计们全都忙进忙出,仿佛没人会搭理他们。 可当他们齐齐一亮相,很快就出来了两个店小二齐齐来招呼。京都虽然是挤满了贵人的地方,但是酒店的店小二却也养就了一副好眼神,瞧着御景潇他们四人的派头,就知道身份绝不会低。这四人虽然一个随从都没带,也没有众星拱月之势,但是比起一般的簇拥之辈更显贵气和气势,他们当中随便挑出一个都是能捅破天的主,当下不敢掉以轻心。边热情的招呼他们进了最好的包厢,边通知掌柜的亲自来接待。 第454章 有些闷骚狐狸就闷不住了 正是吃饭的时间,酒楼内人声鼎沸,喧闹异常。却是很快就从楼上走下来一个女人,三十上下,穿着一件露着白花花胸脯肉性感衣衫的女人,身姿妖娆,柳腰纤细,笑容妩媚,粉面含春,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可以勾魂。 她一眼就看见了盗骊,双眼睁了睁,意外和惊喜之色溢于言表,笑着迎了上来,“哟~~~这不是盗骊大人么?我不是在做梦吧?什么风竟能把您给吹来了?”看着店小二将他们引向天字一号房包厢,嗔怒了一眼,娇媚的喝斥道,“都是什么眼神?以后见到盗骊大人,直接带向专门预留的那个包厢。”说着就上来帮忙盗骊提货,那白花花沉甸甸的胸脯都已经压在盗骊的臂膀上了,高而挺的大肉包都压扁成白馒头了,还不忘用媚眼勾他,殷勤道,“奴家在造这家酒楼的时候,就特别的留出一个专属的包厢,就等着盗骊大人什么时候能够来赏光,结果这都开了两年了,一直都空着,今日总算是派上了用场。今日我可是圆梦了。”说着就是一串嘤嘤嘤的娇笑声,正笑到一半呢,看见了走在后面的程熙,眼珠转了转,露出了惊讶,“这,这,这不会……这难道是……” 她瞪圆了眼睛,却是把最后几个字给急急地收住了,赶紧敛住了笑,瞬时间神色微变,脸上立刻变得正经,连眼中的勾魂媚丝竟也消散了许多,更不敢明目张胆又装作有意无意的往盗骊身上又蹭又靠了,而是让出了一整条道,躬身请程熙入内。 盗骊收到了程熙那个“回去后,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的眼神,摸着鼻子讪讪地笑了,转而看向战战兢兢的花锦绣,道:“花掌柜,不必客气。我们就是找个地方歇个脚,你挑几个清爽可口的小菜来即可。” 花锦绣早没了之前的叽叽喳喳和热情奔放,应了一声“是”之后,不再有过多的话语,而是直接消失在了楼道的尽头。 不过不得不说,专门留给盗骊的这个包厢倒是真心不错。雅致大方,带着淡淡的幽香,房间不大,却是栽培了不少的绿色盆栽,配色暖意,又生趣盎然,看着便让人赏心悦目,可想而知必是花费了一番心思的。 程熙走到窗前,开窗而望,呼吸着窗外的新鲜空气来洗涤胸内的浊气。御景潇与她并肩而立,却是背靠着窗外风景,面向包厢,侧着脸一边瞧着盗骊,一边瞧着程熙,不怀好意地笑道,“今日可算是见识了熙儿的这位侧夫的能力和魅力了。上了街简直所向披靡啊。也得亏熙儿有福气,竟能纳入这样的人进府,令人感叹啊感叹。” 御景潇这一番话说的是含沙射影的,盗骊始终在淡笑,那一脸的俊雅如兰,再加上幽深如潭的星眸,隐在阴影里,却是魅力四射,看得御景潇是一阵心动加心痒。 脑子里不知为何就出现了遐思,这样清雅绝尘又魅惑无匹的高深男人上了床之后会是哪般光景?那一双幽深如潭,墨黑的深不可测的双眸如果露出情。/欲又是哪样的引人入胜?这么一想,御景潇的身体都有些发软,还带出了半边骨头的酥。/麻。 程熙没瞧见身边御景潇那像是要剥光盗骊衣服的占有眼神,只闷闷地回头瞥了他一眼,闷声不说话,但很明显也有些不悦。 御景潇当然看得出来,为了抑制住内心的瘙。/痒难耐,便不再看他。而是故意在包厢内逛了一圈,摸摸这个,敲敲那个,而后由衷的感叹道,“这个包厢的品位倒真是不错。撤了桌子,摆上一张床,说是幽会的爱巢,也是极好不过的。” 闻得此言,盗骊笑得更是淡淡的了。他整个人纹丝不动,就这么站在原地,一副不争辩不反驳的模样,只是淡笑如兰。 程熙却是气鼓鼓,那个什么花掌柜,见到了盗骊就忍不住生扑的模样太令人印象深刻了,要不是两人之前就有过什么,怎么会这么按捺不住?更何况,那个花掌柜不仅认识盗骊,还一眼就认出了她,可见她和盗骊并非泛泛之交。 两人有没有一腿还不好说,但绝对有猫腻。这么一想,便更是气鼓鼓,瞧着盗骊不阴不阳的笑着,便撅着嘴道,“都说狐狸都闷骚,我看有些狐狸就闷不住了。” 盗骊瞬间破功,颌了颌首,摸了摸鼻,无言以对。他能大喊冤枉么?显然不合适。 但是这个小东西,是在吃醋么? 盗骊内心燃起了一片喜悦的火焰,整个人都暖暖的。正想着,该说些什么,让这个小东西别吃这种八杆子打不着的干醋时,包厢门被敲响,一个面容机灵的店小二进来,躬身道,“盗骊大人,花掌柜不知道另外几位贵客的口味,不敢擅自拿主意,怕招待不周,不知盗骊大人可否……”店小二恰到好处的止住不说。 这时御景潇却是开口了,“我不吃辣的,不喜欢腥味,最见不得贝壳类、螃蟹类,糕点中只不吃桂花糕,不喜欢普洱茶。” 好嘛,口味完全跟程熙相反。 盗骊于是跟着那位店小二走了。如果他不去打点打点,这顿饭估计是没法吃了。 入了包厢之后,金墨凌便一直静静地站在角落,眼光除了不时之间瞟程熙一眼,便是直视前方,把自己当成隐形的。 程熙看着他还提着那些包裹,好心提醒,“把东西放下,坐下休息会吧。” 御景潇也跟着开口,“是啊,这里没有观众了,不需要演了。” 金墨凌对于程熙的善意和御景潇的冷言冷语全都不为所动,兀自整理着成堆的包裹,而后找了一个位置,坐下,继续拿自己当隐形。 御景潇也逛累了,就近坐在了金墨凌的对面,只有程熙胸腔内还存有一口闷气,不散掉,绝对影响食欲。 唯美食与风景不可辜负,吃东西一定得有好心情,不然都对不起咱这只胃。 第455章 这…这是在霸王硬上弓? 程熙向着窗外深吸三口气,正准备关窗的时候,却看见楼下的人群中,一辆马车正好停在了他们的楼下。马车车后的横杠上坐着两个彪形大汉,马车之外就是各种摊位,人来熙往,热闹繁华。忽的,有个彪形大汉跃下马车,抱起俯着身子正在挑选发簪的一个少妇就扔进了马车。 程熙眼尖的发现,那辆马车似乎就是刚刚惊险擦过她的那辆车,那不就是御景潇的? 难道盗骊准备的好戏已经登场了?可盗骊现在不在啊,这怎么办办? “啊——救命!”少妇只喊出了一声后就被扔进马车,而后声音戛然而止,周围的百姓在惊讶过后,对着那辆马车指指点点,却也唯有摇头,声声叹息。 居然当街掳人?他们都拿自己当御宸熙了啊?想为所欲为就为所欲为,想倒行逆施就倒行逆施? “驾——”马夫立即挥鞭而去。 不行啊,要跑远了啊。盗骊安排的剧情咋难度系数这么高? 程熙来不及犹豫,转了身就跑出了门,刚到门口,金墨凌就闪身挡到了她的身前,硬邦邦的声音着急问,“公主,怎么了?” “跟我走,赶紧的。”程熙匆匆说了一声就绕过他跑下楼。好巧不巧,好戏登场的时候盗骊正好不在,本着安全考虑,还是拉上金墨凌比较靠谱一些。 等到程熙一溜小跑跑到了门口的时候,马车已经走远,心里有点急,两条腿如何追的上四个轮子?千万不能让盗骊精心设计的好戏给落空了呀。 就在这时,正好看见有一人牵着一匹马走到酒楼门口,跟酒楼的伙计像是在问路。那人一脸风尘仆仆,长相斯文,一看便知是个刚刚赶入京都的读书人。当务之急,程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指了指那个书生,就冲金墨凌道,“给我截下那匹马,快。” “公主?”金墨凌不解。 “这是命令!”程熙正色。 金墨凌不再犹豫,快步走上前,也不知道怎么一个动作,那缰绳就已经在金墨凌手中了,程熙小跑着奔过去,抢过那个书生的手握了握,撂下一句,“朝廷征用!敬请见谅!” 而后将小手递给已经翻身坐在马上的金墨凌掌中便借力跃上了马,还没等那人回过神来,“驾!”一声,金墨凌已经追着前方的马车而去了。 马速飞快,程熙却仍是顶着风,回头好奇问,“金墨凌,你咋知道我要追前面那辆马车?” 金墨凌冷哼了一声当做回答,将马鞭挥舞如风,全速追赶。 虽然他们落下了很长一段距离,征用的这匹马亦是又困又逊,好在金墨凌骑术了得,才算是没有被甩下。 跟着那辆马车就出了城门,远远地看见那辆马车停在了一片密林里。金墨凌勒住缰绳,警惕的四下里看了看,毕竟如今是他只身一人带着她,如若出了什么差错,后果就严重了。 程熙的心下里也有点紧张,毕竟是被刺杀过多次的银儿了,一旦出现月黑风高或者密树竹林,她就紧张,好像哪哪都能藏着一窝刺客似的。 正有些犹豫,突然听到马车里传来一声声急而短促的挣扎声,“唔……唔……救……啊——” 然后就没声音了。 程熙再不及多想,翻身下马,疾步走到马车前,那个壮汉发现她,便前来阻拦。壮汉看上去四十多岁,不说话时就满脸的煞气,让人望而生畏,这个时候看到闯入者眼神更是凶狠,阻拦程熙时出手自然就毛手毛脚了。这时,明明还在身后挺远处的金墨凌突然闪电般的抓住了壮汉的手,稍微一用力,只听咔擦一声,他的手臂立马骨折了。 紧接着才听到一声凄厉的惨叫,而后似乎疼晕了过去。 正在这时,程熙伸手,撩帘,全身的血液立刻冲上脸。 “你,你,你在做什么!” 车厢里,一个胖乎乎、肥嘟嘟的中年男子沉甸甸地压在刚刚那个少妇的身上,肥厚的猪唇正往少妇那娇艳的红唇上拱啊拱,而那少妇已经衣衫袒露,只剩一件红彤彤的肚兜勉强遮住那呼之欲出的春光无限。 青天白日的,这……这是在霸王硬上弓? 车厢内车。/震未遂的两人同时听到了外面一声凄厉的叫声,那少妇惊慌失措的赶紧捂住自己的胸口,拿眼瞧了瞧掀着车帘的程熙,再瞧了瞧还压着她的猪头男,抡圆了一个巴掌就满含着怒气地呼了过去。 猪头男估计是被打蒙了,居然没有还手。而是暴怒的回头,喝骂,“******,是哪个不长眼的?”忽的,他愣住了,而程熙也看清了他的样貌,跟重磅的肥硕身材完全匹配的抽象而模糊的五官,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令人侧目,贼兮兮又暗藏戾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很好招惹的主。 他似乎认识程熙,稍微愣了愣后,居然笑了起来,依旧坐在那个少妇的身上,让那少妇无法挣脱,转回头却是上下瞧着程熙,露出一口黄牙,笑道,“原来是熙公主殿下!” 果然是认识的,程熙有些囧。 可看这场景,好像并不像是盗骊安排的那场好戏啊,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和御景潇扯上关系啊,难道是她冲动了?搞错了? 不过既然冲动了,也算是误打误撞,为民除害了。这档子事既然碰上了,程熙也就管定了。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强抢民女啊……这事搁谁谁都说不行。 于是程熙板起脸,立刻骂道:“混蛋!既然知道我是谁,还不赶紧给本宫滚下来?” “哟!那微臣倒是敢问公主殿下一句,微臣所犯何事?熙公主又打算把微臣怎么办?”猪头男懒懒地从那少妇身上移开,那少妇立刻裹紧自己的衣服缩到了一边,拿眼瞧了瞧猪头男,又瞧了瞧程熙,目露恐慌,惊得浑身发抖。 哟呵。程熙还真没碰过这样的硬茬,叉着腰便冷喝他,“你当街强掳民女,又在这儿行此不轨之举,你还问我所犯何事?你大胆!” 第456章 面色凛然,帅得威武雄壮 程熙冷喝,“你当街强掳民女,又在这儿行此不轨之举,你还问我所犯何事?你大胆!” “呵,呵呵呵……”猪头男仰天大笑,“强抢?这种事公主殿下干得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这次倒是反而管起别人来了?”猪头男上下瞧着程熙,像是在看着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般。 程熙怒了,敢情这猪头男把御宸熙当成道德底线了,一心向御宸熙看齐这可还行?虽然那些混账事情不是程熙干的,但是被揭烂疮疤总是不好过的,怒气正在聚集,呵斥道,“你下不下来?” 猪头男不说话,却是抱着胸,好好地坐直坐端正了,一副藐视她,晾她不敢把他怎么办的模样,仰起的双下巴,明明确确的在挑衅。 程熙彻底被激怒了,“金墨凌,把他给我狠狠丢出来。注意手势,是丢!!!” 程熙让开了一步,金墨凌看着她摇了摇头,却是照办不误,上前一步扣住了猪头男的一只手腕,腰力一转,就将那个猪头男像袋垃圾一样丢出了车厢。 猪头男被甩到了地上,闷哼一声啃了一嘴的草,趴在地上还来不及爬起来,程熙上前就用膝盖顶在了他的后背,两手拽住他的一只粗胳膊用力往后扯。哼哼,程熙虽然不会武功,但是防狼术体育课还是学过的,独自擒住一个大胖子是办不到,但是痛打落水狗还是绰绰有余的,这回将他制服的死死的,膝盖用力一顶,喝道:“道歉,给我道歉。” 猪头男吃痛,脸都憋红了,更像猪头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程熙,爆喝,“你敢打我?你居然真敢打我?” “打得就是你!”程熙记得御宸熙可是闯祸惯了的,又是嫡长公主的身份,她还真想不出来,整个西凉女国除了女皇陛下外,她还有谁是不敢打的? 丫丫的,让你横,让你彪! 打你一个强。/奸未遂犯,她这下手算是轻的。抬起手肘,程熙跳起半米高,重重地将整个人的力量压在猪头男的背上。 “啊——唔……救命啊……” “现在知道喊救命了,嗯?刚刚的耍横牛逼呢?” “你会后悔的!啊——痛——” “后悔?后悔你个猪头,哈!嘿!嚯!” …… “别打了别打了!”程熙这儿正在回顾防狼术的基本招式,结果那个少妇不知何时跑出了马车,看到程熙和猪头男扭打成一团,急忙喊停。 程熙这一分神间,身下的人突然翻转,反手握住她的手臂就将她推了出去,程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唷!”我的坐骨神经……重心不稳,还往后重重倒在了地上,哎哟哟哟,我的脊椎骨…… 丫丫的,这小身板太脆弱了,整个一林黛玉可还行? 金墨凌本来是抱着胸冷眼瞧着程熙在那霍霍哈嘿、虎虎生风的,结果一个不慎,她被推的一个屁镫子坐到了地上,疼的脸色都微变了。金墨凌也不知心上被什么扎了一下,怒气一下子蹭上了顶,本能的就上去抬起了腿,一脚正踹在猪头男的腹上,似乎仍不解恨,捏紧了硕大的拳头左右开弓,就着猪头男的脸颊就是一顿胖揍。 程熙在一边都看不下去了,挣扎着站起身跑上去捏住了他的拳头,问,“金墨凌,你跟他有私人恩怨?” 金墨凌瞬间收回了拳头,蹙眉瞄了她一眼,冷声问,“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程熙拍干净身上的枯树叶,检查了检查自己的手肘和手指,看看有没有被擦破皮,还好还好。 “我……有事。”猪头男捂着自己的嘴脸,用另一只颤抖的手,指着程熙凶狠道,“熙公主,今日这档子事情,老夫记下了。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混蛋,你还敢威胁我!”程熙本来教训了人,也打算息事宁人了,没想到这个不识抬举的,居然还出言恐吓?扬起手就华丽丽地赏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自己做错事,还敢发横,你目无王法了吧你。” “你!”猪头男瞪圆了眼睛,怒指着程熙,被气得已经说不完整话了,“你,你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程熙指着嘴角已被打出一条血丝的猪头男,头顶正义的光环,也是义正言辞,“你如果还敢毁人名节,本公主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御宸熙!”猪头男彻底暴躁了,猛然站起身,壮肥的身躯迫向程熙,一副想要掐死她的凶狠模样。 混蛋居然还敢这么嚣张?程熙临危不惧,今日她也是真的动怒了,转动着手腕正想上去再给他一个巴掌让他清醒清醒。却听到“吭”一声,金墨凌随手拔出了腰间的剑,闪电般的出手,程熙想要阻止的时候他已经手起剑落,割过了猪头男的腰间。 立时,猪头男的袍子,连带着裤子就受地球引力影响掉落在了地上,肥胖****又长满黑毛的双腿在风中打颤。 “董大人敢直呼公主殿下名讳,不要命了吧!”金墨凌剑尖从猪头男白色亵裤的当中直指猪头男的咽喉,面色凛然,帅得威武雄壮。 “沙——沙——”整个树林一下子恢复了无人时的宁静,只听得到风吹过树叶时的“沙沙”声。金墨凌狠狠地将剑插入土中,剑光划过猪头男白色亵裤的当中,衬得两条肥嘟嘟的雪白大腿更加发颤。他的表情定格住,表情变成了死灰,雪白的大腿在风中感到寒冷,却也不敢蹲身去提裤子,就这么怔住了,风一吹,腿更抖,脑子却清醒了。 一旁远远的扶住马车的那名少妇娇媚的眼中充满了惊惧,看到那柄剑只是插入了土中而已,一下子浑身脱力般跌坐在了地上,花容失色,嘴唇都在颤抖。 程熙看了心生怜悯,上前扶起她,“没事了没事了,你现在安全了,还能自己走么?” 少妇木讷的抬起脸看向程熙,双眼失焦发着愣,好半响才从某种失神中回神,立刻推开了程熙,跑向了那名猪头男,“老爷,你没事吧老爷?” 第457章 她不就刚好撞枪口上了? 少妇木讷的抬起脸看向程熙,立刻推开了她,跑向了那名猪头男,“老爷,你没事吧老爷?” 那名猪头男却还极为冷静,淡定的提起了自己的裤子,扭了扭,打了个结,松垮绑在腰间,而后抬脸面色阴沉的咬了咬牙,冷声道,“没事!” 老……爷? 啥意思?程熙僵硬着脖子转头看金墨凌。金墨凌却是目视前方,一副“别看我,我并不在现场”的模样。 程熙有点发愣,指着那名少妇,“他……他,他不是要强。/暴你?” 少妇果断摇头,“不是。” 程熙风中凌乱了,“可我……明明看见他是当街强掳的你。”程熙指了指仍然昏迷在地的那个壮汉。 少妇咬唇,“这是老爷特地给我准备的惊喜。” “惊?喜?”程熙将那个“喜”字的音拔高八度,真是好惊喜啊,玩得一手的重口味啊。 可是也不对啊,“那你咋还喊救命呢你!” “那……”少妇难为情的用手指绞动着衣服一角,“那是情趣。” “情……”程熙只感觉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下不来,“那你还甩他巴掌?” “奴家那是,”少妇瞧了一眼猪头男,“奴家那是乍然看见外人,害羞了!” 什?么?鬼!!!程熙头疼欲裂…… “公主殿下若是不信,就往那儿看。”少妇葱白的手指指了指马车刚好挡住视线的树林深处。 程熙退开两步,踮脚望了望,我去—— 居然是一片花瓣铺就的海洋,姹紫嫣红,幸福浪漫,程熙瞧了瞧这对老夫少妻,再望了望那片花海,中老年朋友,为了搏美人一次恩泽,还真是大手笔啊! 少妇看出了程熙眼中的难以置信,咬唇,又咬唇,才启齿道,“今日是奴家的生辰。所以,所以……” 我——靠!!!还真的是有惊喜!还真的是有情趣! 程熙被雷得都站不住脚了,往后退了一步,靠进了金墨凌的胸膛,顿了顿,才用手肘捅了捅金墨凌的胸口,小声道,“咱俩好像打错人了哦?” 金墨凌目不斜视,语调平稳,完全事外人的姿态,“不是好像。” 程熙肩垮了,“我听你刚刚叫他董大人,他又那么横,他……谁啊?”程熙似乎有了不祥的预感。 金墨凌莫名其妙的扫了一眼程熙,而后继续语调平稳,“一个言官的头头而已。正四品。” “啥?啥啥?” 金墨凌却是更不明白了,她是真的不认识他了,还是话里有话?思虑片刻,仍是提点她,“他便是督察院都御史,董贤伦。” “都……都御史?”程熙不祥的预感得到了验证,言官的职责就是规谏皇帝,左右言路,弹劾、纠察百官,巡视、按察地方吏治,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衙门,从皇帝到百官,从国家大事到社会生活,全部都在言官的监察和言事范围内。西凉女国注重民声民意,所以言官们可以以群体的面貌在整个社会形成一股威慑力量,制衡和约束达官贵族以及宗亲皇戚的行为和作风。 御宸熙能在言官盛行得势的西凉女国久经弹劾依然屹立不倒,除了她是女皇陛下唯一的继承人这一特殊身份外,她身边围绕着太多的能人异士也是各显了神通,要不然就以御宸熙以前的那些行径,几个太子都得被废掉一百遍了,岂能稳居储君之位继续为祸民间? 但是,今时今日仍然没有被废,不代表永永远远的安枕无忧。御宸熙那储君之位,其实也在岌岌可危中,向来朝堂之争都是暗潮汹涌的。 而程熙今天动手打的正好就是一个言官的头头。督察院的掌院大人,董贤伦。 惨了! 滕紫屹跟她说过,有一拨御史言官就是专盯御宸熙一人的,有事没事就抓她的小辫子,然后组成弹劾势力,威逼左右宗亲大臣乃至女皇陛下。 这下她不就刚好撞枪口上了?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程熙现在就是一个炙手可热的超一线明星,全民关注,大众热议,可是却丑闻缠身,潜规则、耍大牌、当小三、欺压新人、肇事逃逸、偷税漏税、吸。/毒被抓……反正要啥丑闻就有啥丑闻,太多的负面新闻即将把她的演艺事业彻底击落谷底,好在她后台够硬,公关团队又相当给力,才能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可以个人形象却早已经在风雨飘摇中了。 现在正是她打算做点慈善,搞点正面新闻来洗白洗白自己的时候,可她却在机场突然动手暴打了圈内著名狗仔队记者,而且有图有真相。 难怪人家刚刚那么横了,人家是手握话语权,拿着一根笔杆子就能让你欲死欲活的狗仔啊,难怪人家刚刚还估计激你了,还生怕你不会动手打他一般,人家就是想要头条,人家就是想要丑闻,都不惜以身犯险…… 而你,正中了人家的下怀,呜呼哀哉…… 程熙面色变了变,看向金墨凌,神情有些慌乱,“我们好像闯祸了,怎么办?”她答应过滕紫屹不给他添麻烦的,可现在,这个麻烦好像还很棘手的样子…… 金墨凌惊讶地看着她明显慌张后悔的表情,愣住了,半响后才平静答,“如果董大人闹起来,墨凌愿意一力承担便是。” 金墨凌这话说得字正腔圆,神色淡定,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情。 程熙睨了他一眼,摇头,“你最多算是一个从犯,我才是主犯,你如何一力承担?”末了,叹了一口气,像是在自问自答,“你说我要是现在诚意满满的向他道歉,他会原谅我么?不过是一场误会,大家都不想的啊。” 可是再一抬眼,看到董贤伦一张猪头脸上面青一块紫一块,脏兮兮的还黏着一些血痕,头发凌乱,提溜着裤子,这幅形象若是被他的手下看到,那一世英名估计就得毁一半了。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句简简单单的对不起想要打发,也确实不太实际。 更何况,人家摆明了是想要借此大做文章的,头疼啊。 第458章 人再犯我,斩草除根! 金墨凌却不明所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说……你想要道歉?”这怎么可能?御宸熙即便杀错了别人全家,也不会心生半点愧疚。在她的观念中,即便冤枉杀错了别人全家,也是他们运气太差,或者本就该死,反正熙公主是绝对不会有错的。 可,她刚刚明明说,想要道歉。 金墨凌目光深幽的看着她,突然有种想法,很想看清她的心思,却怎么看也看不清。 程熙却是沮丧道,“我倒是想要道歉,但很明显此时道歉已是于事无补。反正错误是我犯的,责任自然由我承担!”于是挺身到董贤伦面前,平静道,“今日这事确实是个误会,不管董大人会不会原谅,会不会计较,我都要跟你说声抱歉。错打了你,确实是我的不对。” 董贤伦一张锅底脸黑到不能再黑,今日国仇家恨,公私恩怨,外加个人隐私什么全都齐了,看着御宸熙这副猫哭耗子假惺惺的模样,眼里的寒意更浓了三分,“公主殿下确实不对。但公主殿下身份尊贵,自是有资本仗势欺人。老夫早就深知公主殿下的为人,所以老夫即便位卑言轻,却也不敢弃朝纲废弛于不顾,就算是冒着会被公主殿下追杀灭口的风险,也要交章弹劾,以死而诤!” 人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程熙再想息事宁人也是绝无可能。当下也不甘示弱,凛然道,“董大人的话,本宫听得很清楚了,那便言尽于此。只一句,不管你想拿今日之事作何文章,冲我一人来!本宫奉陪到底!”今日这一事,不过就是过失伤人,赔礼道歉外加医药费、精神损失费、误工费就能解决的事情,她倒要看看这群本着秉公据实,善辨是非,敢言直谏为原则的言官们,能够拿今日这事做出什么鸿篇巨论来。 董贤伦冷视着程熙傲慢的模样,咬着银牙,“好。” 程熙一拂衣袖,转身瞄了金墨凌一眼,道,“走吧。” 金墨凌却站着不动。 程熙以为他没听见,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小声补充道,“走啊。” “他不能走。”董贤伦在程熙身后冷冷道。 金墨凌兀自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程熙却回身冷冷看向董贤伦,不耐烦道,“董大人,还有何见教?” 董贤伦还未说话,金墨凌却端正地道,“无官无爵之辈,殴打朝廷命官正五品以上者,以藐视朝廷罪论处。轻则杖打四十杖棍以儆效尤,重则可判流放,情节恶劣者,死罪。” 程熙全身一震,按照金墨凌这个说法,最轻的也是杖责四十杖棍?那不得打残废了?他家弟弟金墨笙就是被御宸熙给打残废的,她怎还能让他也给被打残废了? 绝对不行。 程熙一步抢先,夺过了金墨凌手中的剑,直指着董贤伦,“殴打朝廷命官?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殴打朝廷命官了?你自己脸上挂了彩,就敢往人家身上泼脏水?告诉你,你身上不管是拳印还是掌印,全部都是我一人所为!” “公主!”金墨凌沉声唤着程熙,他没想到她竟会为他说话,为他担罪。 程熙却是将长剑横直,剑尖对着董贤伦的眉心,“董大人如果还嫌不过瘾,本宫可以照着刚刚那个样子再揍你一顿,让你记清楚了,到底是谁教训的你。” 董贤伦气得鼻子都歪了,一直都知道熙公主刁蛮任性,怙恩持宠,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但是他却没有亲自领教过,自己误打误撞,他才算是开了眼界。恨恨地怒摔袖子,喝道,“公主可知,包庇同犯,罪加一等?!” “董大人是打定主意得理不饶人了?”程熙睨视着他,语气也已不善。 董贤伦横眉冷对,得意洋洋,“正是!” 我这个暴脾气。 既然对方铁了心要闹,她也就不管不顾了,将长剑转了转,用剑身当******直接就拍向了董贤伦的肩背和屁股,“我让你不饶人,我让你不饶人!有种你还手啊,有种你就还手打我啊。我让你能耐,我让你公报私仇……” 董贤伦没料到堂堂熙公主会亲自动手再次用粗暴的武力打他,等到反应过来之后,再跑却是来不及,背上屁股上挨了数下,可是边逃边跳脚,却也无计可施,如果他还了手,熙公主随随便便往地上一躺,来个假摔,再谎称受了伤,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伤害皇储玉体,那可是灭门的大罪。董贤伦如何会上当? 所以,只能挨打不能还手的他唯有抱着头乱窜,程熙则是挥舞着剑身追在后面乱拍。 金墨凌看得傻眼了,愣了半响,才赶紧跑上去按住了她的手,正色道,“墨凌有罪,该罚,请公主不必体恤。” “你闭嘴。”程熙横了他一眼,喘着粗气,瞪着董贤伦,“董大人,到底是谁打得你?是我还是他?” 董贤伦眼珠一转,也知道不能再吃眼前亏了,闭了闭眼,咬咬牙道,只有妥协,“是公主。” “好,算你识相。”程熙这才将长剑交还给金墨凌,接着最后看了一眼董贤伦,凛然道,“董大人动作快些,本宫可等着你卖弄文采,编排罪名,上门来找茬!不过也不妨告诉董大人,本宫为人有一准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斩草除根!”程熙说出这话气势骇人,眼里没有一丝戏谑。 她的话音刚落,那边那名少妇就响起了抽气声。 董贤伦愤怒的脸慢慢变白,他哪能不了解她此话的言下之意?他直视着程熙,程熙也坦然与他对视,眼里全是决绝,丝毫没有退缩。 事到如今,程熙也算是想明白了,董贤伦会这么不畏权贵地针对她,并不是借题发挥,更不是私人恩怨,而是背后必然还隐藏着一个群体的政治利益。 如果程熙的推论没错,董贤伦肯定是想要将御宸熙拉下马的那一派那一个团队中的得力大将一枚。 第459章 怎么爽过之后就不认账了 董贤伦的背后一定还还隐藏着一个群体的政治利益。原本大家还在暗中较量,互相试探,可是董贤伦如今的按捺不住,只能证明那一个团伙已经有了明确的作战计划和周边配备。 他们根本就不惜激怒她,更不惧与她为敌。他们甚至就是想要激怒她。 好吧,你们激的很成功,程熙性子冲动,就吃激将法! 董贤伦气急败坏地一甩袖子,拂袖走了。程熙冲着他做了一个鬼脸,而后也拂袖转身就走。 金墨凌默默跟着她,静看着她的后脑勺,幽深的眼里多了许多复杂的神色。 程熙早已翻身上马,坐在高处,俯身看着他的一脸深沉,微笑着,“反正已经这样了,至少是咱打人,而不是被打。你就别摆出这张苦瓜脸了,前面不是跟你说过了要微笑么?” 金墨凌看着她,嘴角扯了扯,居然没能笑出来。 程熙又嘿嘿笑了笑,才又对金墨凌道:“走了,咱回去吧。反正逃不了要先被盗骊骂一顿,再被滕紫屹骂一顿,最后再被母皇骂一顿呗。”程熙边说边掏耳朵,“要不咱们赌他们当中谁会骂得最凶?我赌一百两,压滕紫屹!” 金墨凌看向她,眼中又是那股迷惑,在她清澈双眸的注视下翻身上马,却再不敢去搂她的腰,垂下眼睑,注视着地上两人身形重叠在一起的影子,犹豫再三,还是说道,“其实那四十杖棍不会要了我的命,也不一定会打断我的腿,你大可不必为我承担。” 程熙目视前方,因为坐在马上身形有些不稳,所以也双手握住了缰绳,程熙握住前面些,金墨凌握住后面些,他一震缰绳时,连带着也会震动她的双手。程熙直白道,“呃,你好像误会了,我并不是为你承担。” “哦?”金墨凌不解。 “这件事本就与你无关,你是听命行事,今日即便与我同来是一个普通的侍卫我也会如此。我自己犯的事情,不该让别人来为我承担后果。这就是江湖人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 金墨凌迟疑了半响,还是说出了口,“这不是过去的你。” 程熙却是嗤嗤笑了,“你才知道啊。全府上下估计都察觉了吧,你这整日里的敲木鱼,还真把自己敲成木鱼脑袋了?” 金墨凌目光深深的盯着她,视线穿过她的秀发,停在了他修长雪白、光洁如玉的后脖颈上,呼吸一紧,喃喃道,“是墨凌驽钝了。” 程熙却是笑,回过脸来看向他,“金墨凌,我告诉你,回去后你的那些木鱼,素衣啥的我都要给你烧掉的。恋恋红尘,怎可轻易看透?” 金墨凌却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回眸一笑时的模样,失了神,直接陷入了沉默。 程熙睨着他,见他半天没有回应,就当他是默许了。 金墨凌却是将视线看向别处,挥动马鞭,赶回酒楼。可是一路上即便眼睛不再看她,脑子里却仍然全是她的影子,任他如何打马狂奔,都没办法将她抛出脑海。明明对她过去做过的任何一件事都无法释怀,可是心中却在不觉间又多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他自己又说不上来。他憎恨这样的感觉,憎恨这样的自己,仿佛自己无法把控自己,唯有被沉重的迷惑压垮击败,他似乎在迷雾中看到了自己一败涂地的样子。 匆匆忙忙地往回赶,等到赶回闹市区就不便骑马了,两人下马牵着马走路,程熙回头看金墨凌双眉微拧,似是忧虑,但更多的却是苦恼。便笑着开解他,“那个猪头本就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多打一拳如此,你少打一拳亦如此。我现在想想都觉得打得少了,就他存着的那些坏心思,我应该打得连他亲爱的都不认识他才算是够本。” 可是金墨凌却根本不笑。阳光透过街边大树斑斑驳驳地洒落在他的身上,他今日穿得这一身深蓝色的长衫更带出了一种特殊的忧郁。程熙这才想起,自从认识金墨凌以来,他从未快乐过,更别提真正的笑了。 也是苦命的人啊,不知何时才会有他身心舒畅之时。程熙有人逗他。 可金墨凌却是沉着脸,皱起了他那巍峨的轩眉,“董贤伦在朝中颇有些势力,为人又向来耿直,据说不爱富贵,重惜名节,介直敢言,又是老臣,历练稳重。今日是墨凌失职了,没有提前劝住公主。墨凌罪该万死!” 程熙嗤鼻,挥了挥手,“你可拉倒吧。不爱富贵?能整一片小树林的花海?不用钱的啊?重惜名节能青天白日的搞那重口味的车。/震。你就听那些传言吹嘘吧,那董猪头不过是伪君子的比较彻底,连他自己都快觉得自己就是真君子罢了。整个一华山岳不群。” 金墨凌侧过脸,略带惊讶地看着她,她口中蹦出来的一些词实在过于奇怪,可她的思维却相当清晰,简直一针见血。不由感叹道,“今日的公主果然与以前不同。” 程熙赶紧将脸侧向另一边,不让他再继续往下瞎猜。而后转脸微笑,冲他眨眼睛,转移话题道,“哎,金墨凌,说句真心话,这种不管不顾扁人的感觉好不好?” 金墨凌瞬间正经脸,“公主!” “呵呵呵呵……你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你,别怪我戳穿你,你前面左勾拳右勾拳,拳拳到肉,打得别提有多爽了,怎么爽过之后就不认账了?” 金墨凌黑了脸,“公主!!!” “哈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吧?”程熙得意地大笑,一时竟是收不住,直笑得咽住了口水:“咳咳咳……” 金墨凌无奈地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偷偷一瞄,他眉峰紧拧,脸上挂着黑线。 程熙赶紧喘了口气,推开他的手,“我没事了,谢谢。反正有人会替我善后的。该着急的是他们,而不是你和我。”说着,还特别仗义的拍了拍金墨凌高高的肩膀,“放心吧,只要我没事,你就会没事。安啦。” 第460章 咱们忍了,但最终没忍住 金墨凌的眉头却仍是不肯放松,“可是公主,别忘了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莫得罪文人。” 程熙却是冷笑,“那你有没有听过,宁得罪文人,莫得罪女人?我就是如假包换的女人。有种他就真的来找茬,还是那句话,见一次打一次!” 金墨凌一脸的黑线,“公主……” “别劝了,谁怕谁啊。” “公主……” “哎呀,金墨凌你啥时候学会婆婆妈妈了?” “公主……” “到底哪样?” “您走错方向了。” “啊?”囧,脸红……“哦。”转个方向,继续走。 “金墨凌。” “是,公主。” “这件事,待会碰到盗骊了不许提。至少等我吃顿饱饭,有力气挨训之后再提。” “……是……” —————————————————————————————— 回到酒楼,那个一脸斯文的读书人早已不知去向,马也不知该如何还了,只能交给酒楼的伙计,跟他大致描述了一下那个读书人的基本特征。 酒楼内依然人来人往,程熙低着头上楼,刚好楼上一群男人下楼,楼道拥挤,直接将程熙挤得往下退了一步。 “小心。”金墨凌护住了她,将她圈在双臂之间,护送她上楼。 程熙看了看楼道口,看了看他,张了张嘴,不好意思的说道,“金墨凌,你说咱们要不要串个口供?” “什么?” “其实吧,”程熙咬着嘴唇,有些难以启齿,“我挺怕滕紫屹念的。盗骊训起人来也是唐僧一枚。这事咱们统一口径就说是对方先挑衅的咱们,咱们忍了,但是最终没忍住,才动的手。这样会不会比较好?” 程熙明显感觉到环在她两侧的手臂一收紧,立刻讪讪地笑笑,“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赶紧转身继续上楼,身后是金墨凌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边走程熙还在边想,待会怎么向盗骊说明刚刚的去向和做了什么呢? 突然,面前身形一闪,金墨凌拦在了她的身前,低头轻声道,“公主,走过头了。” 程熙抬眼一看,“哦,哦……”汗,只顾着开小差了。 金墨凌一推门,门口就站着御景潇,她双手叉腰,冷眼怒视,“去哪儿了?让我们这般好等?” 程熙挑起了一根眉,扬起了笑容,“哎呀,好饿啊。”然后就把御景潇的话当做耳旁风,把她这个人当成隐形,直接扑向了桌子,拿起筷子埋头就吃,还不忘回头招呼金墨凌,“金墨凌,来,快。好东西都被他们先吃了。赶紧的,来,吃。” 吃的差不多了,程熙才敢抬头看歪坐在窗边的盗骊,他悠悠然靠在一张软椅上,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本书,正漫不经心地翻看着,时而还端起桌上的香茶轻啜一口,仿佛完全没被程熙这风卷残云的豪放吃相所打扰。在察觉到她扫过来的目光后,他抬起眼睛,微微地回了一笑,淡淡浅浅的,让人生出一股月白风轻之感,却又心里毛毛的,仿佛他看透了什么,而后就见他嘴角浮起了一个邪魅温柔的弧度,轻轻巧巧道,“公主辛苦了。” 辛苦?程熙下意识的侧脸看向金墨凌,再看向盗骊,“呵呵,呵呵……” 金墨凌此时的表情却是极度惊讶的,因为他从盗骊的神情中猜出,他们刚刚做了什么,盗骊已经了如指掌了。可是,全程金墨凌都有全神警惕,并未发现有人跟踪或者埋伏。那盗骊又是如何知晓的?难道说,跟踪之人的武功造诣已经高到脚步无声,轻功无痕,呼吸不可闻的地步了? 盗骊一双狐狸眼弯弯,稍微坐直了闲散慵懒的身子,神情淡定自如,“公主似乎有心事?吃得并不特别香,还是这里的饭菜不合胃口?” 程熙夹起一筷子的鱼香肉丝,假笑,“合,非常的合。” 盗骊也跟着淡笑,“公主慢慢吃,盗骊讲个好玩的趣闻给公主增添食欲,如何?” 程熙咬着筷子,看向金墨凌,而后再看向盗骊,点头。 盗骊却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将宽袖稍微拂了拂,漫不经心地道,“刚刚盗骊在窗口,无意间看到董大人在巷脚又被人打了,听围观百姓说,好像还被打断了一只手。” “啪嗒,啪嗒,”程熙咬在嘴里的筷子一根接着一根掉在了桌上,程熙的下巴也快掉在地上了,董大人被打?这么巧?可为什么要说又呢?赶紧捡起筷子,再次咬进嘴里,“哪……哪个董大人?” “检察院都御史董贤伦董大人啊。” “哎呀!”程熙咬到自己舌头了。 盗骊瞬间从软椅上弹跳起来,转眼间移形换位到了她身侧,俯身问,“没事吧?” 程熙抬眸望进盗骊那双幽深如潭的狐狸眼,笑了笑,却像是哭一样,“盗骊啊,董大人的手咋会断了捏?”她下手明明很轻的啊,打肿脸她承认,可是打断手,这个她真没有啊…… “哦,据说董大人新娶的夫人不太安分。老夫少妻的最是容易出问题。结果那新夫人跟一个远方表哥有了私情,被董大人抓个正着。这个董大人也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恼羞成怒打死了那个奸夫,仍不解恨,硬说那个表哥家中的一岁孩童是孽种,也要一并打死。结果那个表哥的家里人为了护犊,打算拼命。这扭打起来一时失了分寸,就打断了一只手。” 程熙咬着筷子,已经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半响才弱弱问,“那个……那个不是说殴打朝廷命官,轻则杖棍,重则死罪的么?” 盗骊轻笑,“可这事是董大人先打死了人,还想打死人家无辜的稚儿。虽说那位表哥有错在先,不过董大人却是罪责更大。此事很快就会民愤四起,老百姓总是愿意同情弱者,同情他们身边的平民大众的。现在的董大人该苦恼的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官职,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铮铮响名,而不是如何处罚打断他手之人。” 第461章 妖孽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程熙僵硬着脖子快速的瞟了一眼金墨凌,而后才看向盗骊,小心翼翼的问,“你说,董大人的新夫人真的偷人了么?” 盗骊不语,只是轻轻浅浅的笑,优雅的端起手边的茶杯,姿态从容的抿了抿,而后看向一直在旁听的御景潇,扬眉问,“潇公主觉得这则趣闻会是真的么?” 火花,火花,有火花。 程熙揉了揉眼睛再看,怎么看都觉得盗骊和御景潇四目相对之间有火花在迸射捏?这个这个……那个那个……难道……? 董贤伦是御景潇的人? 程熙已经不敢再咬筷子了,眼风瞟着御景潇,斟酌着字眼,道,“其实这件事,如果董大人气量大一些,也未必会闹得如此大。这不两败俱伤么?” 盗骊轻笑,“那要看董大人碰上的是谁了。” 程熙好好地扫了一眼他邪魅幽深的狐狸眼,怎么都觉得他这句话一语双关,内有深意。试探性地问,“那董大人摊上了这档子事,最后会如何?” 盗骊抿了一口茶,淡雅道,“盗骊不过是拿这事当做一个趣闻来听,如果这事是真的,等滕驸马回来,自然就会有结果了。我猜想,女皇陛下想必也不会愿意处理这样子的事。” 程熙听懂了。眼下的危机,盗骊四两拨千斤,先给转移了,不管那个少妇有没有真的偷人,董贤伦又有没有打死那个奸夫,既然盗骊能将它当做趣闻讲出来,不是真的也会成为真的,没有发生的也会让他发生。所以,董贤伦现在自己正焦头烂额中,是腾不出手来折腾她的了。 至于最后怎么处理董贤伦,得等滕紫屹回来,让他定夺。 换而言之,最后要让董贤伦伤,还是要让董贤伦残,等滕紫屹回来,就凭程熙的一句话了。 这是传说中闪电般的速度么?盗骊同志,给你一只窜天猴,你咋不上天呢? 程熙心安了,胃口自然就好了,捡起桌上的筷子,吃得欢快,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一脸思虑深沉的御景潇,瞧她目光定定,一副似乎在思考什么主意的模样,便故意打断,“姨娘啊,你吃饱了么?” “啊?”御景潇回神,顿了顿,才道,“吃饱了。怎么?” “哦,没怎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我还没吃饱。”程熙低下头继续吃。 御景潇一脸的黑线加郁闷,气呼呼的坐到了盗骊身旁的软椅上,瞪着她。 程熙啃着一块羊蹄,看着御景潇,唇角含笑,“看姨娘的样子,是打算饭后就分道扬镳,各自回府了?熙儿瞧您似乎万分的心不在焉呐。” 御景潇听说了董贤伦出事,确实心下有些乱,可是这层关系眼下不宜被捅破,恐影响大局,便笑道,“哪里的话,该采办的东西都还未采办齐整,怎能半途而废?!” 程熙将羊蹄的骨头扔在桌上,擦了擦手,笑了,“那便好。上半段是熙儿陪姨娘逛街,下半段可得礼尚往来让姨娘好好陪陪熙儿逛街了。姨娘未尽兴,熙儿可是全程陪同,外带附送了两枚劳动力。熙儿若是还未尽兴,姨娘便是腿折了,也得舍命陪君子的哦~~~” 御景潇双眼眯了眯,溢出一丝寒,很快便被笑容所取代,“怕只怕熙儿待会先求饶吧。” 程熙一拍桌子,“好,谁求饶谁就是姨娘!” 御景潇微愣,而后反应过来,这咋像一句骂人的话?而且,她永远都得不到便宜。御宸熙先求饶,她本来就是她的姨娘。而若是自己先求饶,那不就比她掉一辈了? 御景潇恨得暗咬牙,心道不与她逞这口舌之快。一口气怎么都顺不下去,便挑了整个屋子中最软的一个柿子捏一捏,就当是发泄一点火气了,“金墨凌,如果我没记错,你跟这边这一位应该都是熙儿的侧夫吧?怎么待遇竟如此天差地别?原本我还以为你是又得宠了,熙儿今日才带你出来的,没想到不过是拿你当仆人使唤呐。啧啧啧……” 金墨凌本就吃的比较拘谨,听到御景潇的冷嘲热讽,更是像被施了冰冻系魔法一般,连握筷子的手指都僵硬了。程熙看着他,木着一张脸,可太阳穴跳跃的青筋明显表示他受到了伤害,正想要出言帮他,却听到他平静道,“即为夫,自为仆。墨凌能被使唤,万般荣幸。” 程熙好不容易夹起的一颗花生啪嗒一声,又掉回了盘子里,什……什么时候,金墨凌也学会像盗骊一样说话了?难不成狐狸也会传染? 而后就见到金墨凌神色正常的伸筷,夹起那颗被程熙掉回盘子里的花生,倏地扔进嘴里,喉结一动下了肚。 程熙这才回神。妖孽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而且,金墨凌居然都会跟她在一个盘子里抢花生米了?这……世界风云变幻的,有点操之过急啊,她都快跟不上了。 程熙卯足了劲,结果好不容易夹起了盘子中最大的一粒花生,却在临嘴之时,啪嗒又掉到了桌上,恨得真是牙痒痒,而反观金墨凌那一边,筷一伸一回一扔,筷无虚发,招招到嘴。讪讪的捏紧了筷子,顺便还打了金墨凌的筷子,“闪开点,都快被你吃光了。” 金墨凌这才收回手,对付起了自己碗中的白米饭,宛如突然间食欲大增,连白米饭都吃得哼哧哼哧,很是美味。 没有人抢了,程熙却也觉得那盘花生米也并不那么好吃了,见金墨凌一碗饭已经见了底,便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筷子。 她这一边才刚放下,那一边金墨凌已经在同一时间立身而起,靠站在墙边,尽职尽责做出“即为夫,自为仆”的模样。 另一边厢,盗骊则是懒懒散散的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抬头瞄了程熙一眼,暖声问:“公主接下来想买些什么?盗骊好安排路线。” 程熙想了想,飞速的瞟了一眼盗骊,才道,“现在才想起来,御舒悦不日就要远嫁东雍了,我还没单独送她贺礼呢。只是,仓促间送些什么东西比较好呢?”程熙将疑问的语气弄得一弯三折,将问题抛给了盗骊,同时双眼笑着眯起了一个唯有他们二人能懂的精妙弧度。 第462章 美男何苦为难美男? “只是仓促间咱们送些什么东西给御舒悦比较好呢?”程熙将疑问的语气弄得一弯三折,将问题抛给了盗骊,同时双眼笑着眯起了一个唯有他们二人能懂的精妙弧度。 盗骊笑了笑,狐狸眼上面的清雅眉毛一挑,建议道:“不如送些精致又贵重的首饰,公主意下如何?” 程熙果断点头,“好呀。首饰值钱,又轻便好携带,想必是不会错的。那就这么办了。” 御景潇刚走到包厢门口,听到他们的对话,回身道,“吃饭前咱们在成衣店门口可是说好的,吃完饭先陪我去挑几身衣服的。”御景潇警惕的不苟同他们的建议。 程熙正想说服她,窗边的盗骊隐在窗外的亮光中,仿佛是从轮廓中走出一道人形,他从善如流,轻淡笑道,“好,那便先逛成衣店吧。” 说着便迈开了从容淡雅的步子,彻底将身后的那片亮光还给窗外。御景潇这才放心地先出了房门,下了楼梯,出了酒楼。程熙缓缓地跟在御景潇的后面,不知道这样会不会影响盗骊的计划? 回过头看盗骊一眼,却敏感的发现那位穿着性感,媚眼带丝,又胸前挂着不只三两肉的花掌柜正高高站在楼梯口,视线缱绻的盯着盗骊的背影发愣,连程熙盯住她了,她都半天没有反应,一脸的哀伤、缠绵、悲痛外加感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深情的夫妻在长亭送别,画外音如果配上一句,“盗骊兮,卡机嘛”,那就更煽情更完美了。 程熙盯了许久,那位花掌柜也没发现她的目光,实在看不下去了,用手背拍了拍盗骊的肩头,冲着花掌柜那个方向努了努嘴,阴阳怪气道,“闷不住的狐狸,你要不要给她一个离别的拥抱?我怕你这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人家弱女子会肝肠寸断,哀怨致死。好歹也是一条人命不是?欠债还钱,欠情还情。” 盗骊苦笑了笑,也回头看了一眼花锦绣,道,“那好吧。请公主稍等片刻。”说着,就又迈着清雅从容的步子折返回了酒楼。 那个花掌柜一看盗骊会转身,根本不需要他迈步,早就如花蝴蝶一般扑了过来,迎到了门口,两人一来一往各说了一句。 而后,盗骊又回身,向程熙歉意的笑笑,道,“可以走了。” 程熙咬牙,又咬唇,咬了半天,还是抬头问,“你跟她说什么了?怎么才说了一句就走?” 盗骊浅笑,“话无需多。” 程熙鼻子歪了歪,哟呵,知己哦?红颜知己哦?两人都心灵相通了,自然话无需多。敢情,你这狐狸跟什么人都是如此默契的? 可是,心里仍是有点八爪挠心,程熙忍不了,还是问了,“到底说了啥?” 盗骊双眉一挑,眼中充满了笑意,“跟她说,盗骊以熙公主的名声做担保,天黑之前一定会有人来结账的,饭钱请容许先欠一会儿。花掌柜很明事理,同意了。” 程熙翻白眼,“你就骗鬼去吧。世界上我最讨厌的动物就是狐狸了,满嘴胡话。哼!” 盗骊却也不解释,只是摸着鼻子无语的笑了笑。 程熙有点烦躁,故意与他拉开了距离,走到了金墨凌的身边,“金墨凌,把你手上的东西全部给盗骊,瞧把他给闲的。” 金墨凌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盗骊,选择性的失聪,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四平八稳的往前走。 程熙怒了,立在原地不动,耍小孩子脾气。 盗骊好笑的看着她鼓起的嘴,走到金墨凌的身边,摊开双手,轻声道,“给我吧。省得她生气。” 金墨凌不说话,直接将所有的包裹扔在了地上,东一个西一个,扔得乱七八糟,而后才道,“这样,就更不生气了。” “好……吧。”盗骊拂了拂飘逸如云卷的宽袖,缓缓蹲下身形,在繁乱的闹市区蹲在地上,一个一个的捡着包裹。有脚下未看路的行人,一个不注意将包裹踢出去很远,盗骊微微叹气,蹲着身子挪动过去,又给拾了回来。 程熙瞧着他矮了三分的身形,对着金墨凌飞了一个赞赏的笑容,乐道:“干得漂亮!” 蹲在地上,背朝黄天面朝土的盗骊,无语,可嘴角却是仍然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心道:她开心就好。 进了京都最好的一家成衣店,程熙明显看到御景潇身形一顿,接着往后退了一步,好奇了,咋回事?难不成里面有鬼? 御景潇往后退了退,程熙却是往前抢先了一步,交错间,程熙先入了这家成衣店,拿眼四下里瞧了瞧,气氛正常,人物正常,光线也正常,没什么可令人震惊站不住脚的啊? 再回身瞧御景潇,发现她的视线直直地看向了某处,便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我靠!两个帅哥呀,养眼指数五颗星,一个妖媚,一个俊朗,颜值、身材都是随便po几张照就能迅速成为网红,斩获粉丝百万的。再看御景潇直勾勾的眼神,难不成这是看上人家了? 嗷嗷嗷……这不太好吧?咱们是来挑衣服的,可不是来挑男人的。 可再仔细一看,御景潇的神色似乎不太对啊,眼里露出的不是惊艳之色,而是烦躁、不悦和震怒? 这……是啥回事? 程熙回头再看那相向而站的两枚帅哥,好像气场也似乎不太对,眼神之间全都放着冷箭呢,很明显相互不对眼。 何必呢,美男何苦为难美男? 程熙笑着走过去,就看到掌柜的从里间匆匆忙忙的跑出来,将挂在手臂上的一件衣服,递给了其中一名穿天蓝色衣衫的俊朗男,“这就是刚到的新款,按照上次公子给出的意见修改过了,您瞧瞧是否满意?” 俊朗男依言去接那件衣服,可他还没接到手中,一只手从旁边抢了过去,抢在他之前从掌柜的手臂上取走了衣服,转了个身晾在自己面前,瞧了瞧,爱不释手的抚摸了衣服上的刺绣,眼露喜色,豪气道,“这件衣服,我要了。甬儿,付钱。” 俊朗男转头看他,神色微变。 第463章 一辈子活在别人的阴影里 水无香从掌柜的手臂上取走了衣服,转了个身晾在自己面前,瞧了瞧,爱不释手的抚摸了衣服上的刺绣,眼露喜色,豪气道,“这件衣服,我要了。甬儿,付钱。” “这……这件衣服是这位公子三天前就预订的。”掌柜的面露难色,进门都是客,看这二位公子的衣着和长相,都是不便得罪的。 “无香公子未免也忒不讲理了些,这件衣服明明是我家公子先看上的。”春子见水无香抢了衣服,顿时憋了一肚子气。 水无香抬抬眼皮瞧了春子一眼,立即对他横眉冷对,侧脸看向翊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着他高大英俊,又挺拔俊朗的模样,眼里露出一抹嫉妒。可想着他这段日子的没落,得意之色溢于言表,不禁冷哼了一声,再看向他时,眼里多了些不屑。 水无香身后的甬儿以往就是受春子欺压的,多年的梁子结下来,如今他跟随了水无香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些,再看春子跟着的翊风公子却是今时不同往日,自然更不相让,“你们先看上的怎么样?我们家公子先要的。”转而向着掌柜的抛出了一锭银子,“喏,掌柜的,接好了,不用找了。” “你们怎么这么不讲理?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吧?”春子知道这件衣服是公子准备着哪日服侍公主时穿的,颇费了一些功夫,可水无香上来就抢,春子都气得快炸开了。 水无香却是冷眼瞥着春子,挑衅的看了翊风一眼,“甬儿,别跟他吵,包好了,我们走。公主还在等我呢。”甬儿依言将衣服折叠进了包裹,两人转身就走。 “你放肆!”他们不提公主还罢了,说起公主,春子更是气恼,若不是有水无香在从中挑拨,公主怎会突然间如此冷落他们家公子?这段日子以来,别说是其他的,便是连顿像样的饭菜厨房都未曾送来,春子出去打听了好几圈才打听出来,是越来越得宠的水无香想争夺第一侧夫的位置,而从中作梗。想想都已经多日未闻肉味了,春子再见面也是仇人眼红,顿时也忍不住地怒喝出了声。 水无香停下了,转回身,一脚就将春子踹翻在地,“你一个奴才,也敢对着我大呼小叫,全无规矩?你家主子是怎么教育你的?他不会教育,我便替他好好教育教育。”一句话把翊风也一并骂了进去。 翊风直气得脸都白了,强忍着不发作,无论他与水无香在府中有着多大的矛盾和不和,如今毕竟是在府外,身为公主的侧夫,当街吵闹,这不是丢潇公主的脸么? “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青楼里的一个男优,别人给你几分脸色你就真当自己是什么公子了?爬得再高也洗不掉你贱民的出身。”春子腹部被踹得一脚疼极了,更气极了,哪里还顾得上翊风的避忌,麻溜的爬起身来就一句话顶了回去。 春子话已出口,翊风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出身名门?”水无香被人揭了出身青楼的老底,气得也是嘴歪鼻子斜,“却不知是哪个名门?” “恒阳慕家,祖上官至一品,先皇曾御赐府邸,世袭镇国侯。”春子脸上多了些傲气,春子父子都是慕家的家丁,生死荣辱跟慕家息息相关,慕家辉煌时,他们走路腰板都直,慕家没落后,他们也跟着受到了影响。但无论如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慕家再没落,也轮不到一个出身青楼的男优蹬鼻子上脸。 水无香微微一怔,再看翊风,眼里更是又嫉又恨,但又难以掩饰。他自问外貌、身段、学识、才艺样样不会输于慕翊风,可是出身却是他不能言及的痛,当下便也不再客气,“我当是哪个贵族之家呢,原来就是如今的破落户,慕家啊。” “你放肆!”春子见不得有人诋毁慕家,当下眉头直立,怒发冲冠,“凭你一个连家都没有的野户,也敢大言不惭称别人家为破落户?” 水无香被人戳了脊梁骨,也是怒气聚集,扬眉睨视着一旁一直默默不出声的慕翊风,冷哼一声,“姓慕的,你别躲在后面不出声,你的下人会如此出言不逊,定是你平日里的灌输。我承认,我的出身不高,没你的高贵。但至少我是凭着个人魅力入了公主的眼,一步一步从普通的小侍爬到今时今日的地位,倒不像你,不过因为是金墨凌表了几表的表亲,公主为了营造痴情金墨凌的形象,便不顾喜好的将你纳入了府中,好吃好喝的养了起来。如今,公主便是连与金墨凌都懒得演戏了,更何况是你?”水无香越说越痛快,仰头大笑,不屑地瞧着慕翊风,“慕家?好个世袭镇国侯,当年不过是跟在金家后面的哈巴狗,金家鼎盛了,便分了一杯羹。金家灭门了,便也跟着没落。连同你慕翊风,也不过是因金墨凌而盛,又因金墨凌而衰。一辈子全都活在别人的阴影里,过着连替代品都算不上的生活,你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慕翊风饶是再沉稳再隐忍,如今也忍不住了,迫前一步,喝道,“你给我住嘴!” 水无香却是轻笑,“住嘴?我为什么要住嘴?被我说中了是吧?恼羞成怒了是吧?我告诉你,公主有次喝醉了宿在我那儿的时候就酒后吐真言了,她对金墨凌的痴情全是假的,不过是为了打击熙公主而演了数年的戏而已。公主连跟金墨凌都是假的,对你这个替代品就更是毫无真情了。这才能够解释,为什么公主让你在府中有着崇高的地位,却又几乎从不碰你。如今,更是恨不得像是甩鼻涕一般将你甩掉。你还买衣服?买这么风骚的衣服,你以为这样就能挽回公主的心了?做梦!公主对你根本从来无心!” “你胡说!”慕翊风双目圆瞪,可是肩膀却垮下去一段,可见这番言论对他的打击之大。 水无香看着他受挫的模样,眼里闪过爽快的笑意。 第464章 叔可忍,婶也不可忍! 水无香看着慕翊风受挫的模样,眼里闪过爽快的笑意,“你还真是当局者迷。公主如果真的痴情于金墨凌,又如何会纳近百小侍入府,夜夜笙歌?公主如果真的对你有心,又如何会只善待的养着你,却并不宠你?你跟金墨凌一样傻,你跟全天下的那些受蒙蔽的愚民一样傻,天真的认为,公主痴情,公主有心。却从不用脑子想想,如果公主真的痴情,真的有心,为何如今府中得势的,上位的全是如我这种出身青楼,善用媚功之辈?” 慕翊风的脸色苍白了,心下里慌乱一片,只是强自撑着,双肩已垮,双手撑在柜台上。 春子忙上前扶住,“公子……你千万别听信他的胡说八道。” 水无香却是眉眼淡淡的扫着慕翊风,眼里更多了些玩味,“姓慕的,如今我便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像你这一类的所谓名门,所谓公子,在府中已经再无翻身之日了。我是不高贵,甚至还有些媚俗。但恰好咱们公主就是不喜欢高贵。她喜欢的就是如我这类声色犬马的媚俗之辈,因为公主喜欢的是享受,是刺激,是……” 水无香得意地扬着眉,一字一句将慕翊风推入绝望的深谷,可是身形一转看向店铺门口时,全身一僵,紧接着浑身一抖,还未说出口的话连同嘴里的唾液全都化成了冰块一般寒住了嘴,水无香生硬的吞了吞口水,喉咙间却像是吞下了数把冰做的尖刀。 水无香身后的甬儿,听着水无香说一句,便狗腿的点一下头,点到一半,自家主子居然突然刹车了,不由好奇望去,这一下连手中的已经打包好的衣服也一并掉落在了地上。瞬时,甬儿跟随着那件衣服一起瘫在了地上,一个劲的磕头,却也不敢喊饶命。 周围的空气突然凝固了,慕翊风也转过了头,看向了店铺门口。当场石化。 只有春子像是看见了鬼一般的神情,惊慌道,“公……公……公主?” 御景潇一进成衣店,看见这两人居然站在一起,就预感到了不妙。可想着一个巴掌拍不响,虽然水无香嫉妒心重,又是个惹是生非的,但好在慕翊风向来沉稳不多话,也不算是争风吃醋之辈,两人不过相互抛几个冷眼也就算了。不知道为何,御景潇越是见过了围绕在御宸熙身边的那些出类拔萃的绝世男儿,就越是不想要承认自己府中的那些草包是自己的男人。 所以,最开始的时候,她就是打算着转身就走,不想让他们看见她,也不想要认他们。却没想到,她这一转身就被御宸熙给拖住了,挤眉弄眼的跟她说,“有好戏,那边会有好戏登场,看完看戏再走。” 这一耽搁,那边便已经开始交上了火。过程中御景潇多次想走,可是她却惊讶的发现,小小的成衣店门口居然聚集了非常多的百姓,他们好像都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赶来看戏的。而且素质普遍相当高,看戏全都默声不语甚至连呼吸都是轻轻的,一定保证不会打扰到那边两个戏子的倾情演出。 等到金墨凌的名字从水无香的口中说出,御景潇便已是骑虎难下了。她到那个时候,也感觉到了自己似乎掉入了某个陷阱,可是却已为时已晚。 不该说的话,水无香说了;不该爆出来的内幕,水无香爆了;不该被外人知晓的内情,已有不少外人知晓了。 再加上今日御宸熙拖着金墨凌一起,感情良好的逛街,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实力打脸御景潇灌输给普罗大众的那种她和金墨凌才是可歌可泣、虐恋情深的一对的讯息。 一切的一切都撕破了御景潇多年经营下来的痴情苦情形象,剧情这么一反转,她反而成为了虚伪的代表。 御景潇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多年的辛苦,却比不上这一天之内的两场戏。而且,全都是普通百姓亲眼所见的,做不得假,比珍珠还真。 程熙挑着一根眉毛,回头看了盗骊一眼,她当然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的巧合?她今天拖着金墨凌一起演出一场感情稳定地逛街戏就是为了戳破御景潇多年经营的谎言,他们的戏刚收到了些许效果。然后御景潇自己府里的侧夫们就添柴加火的,直接撕下了御景潇的伪装面具,让她的虚伪袒露在日光下晒得冒烟。 当下就看着金墨凌啧啧道,“墨凌啊,怎么姨娘府里的人都会认为,你和姨娘藕断丝连呢?” 金墨凌一张四平八稳的脸,几乎不带多少表情,说出来的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便是具有十足的说服力的。只听他缓缓道,“回禀公主,墨凌自踏入熙公主府的第一日起,便全身心只有公主一人。至于潇公主,之前墨凌确实与她有过婚约,只是奈何有缘无分,墨凌早已放下。可是潇公主却似乎不肯罢休,或许是嫉妒心使然,她认为自己得不到的,便也不想让别人得到,所以才会仗着自己是公主的姨娘的身份,多年来数次上门寻衅。公主为人就是太过宽容和仁慈,才会纵容旁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挑衅,公主认为能忍则忍。可在不明就里的群众看来,却好似是公主理亏心虚才不得不忍让。这才使得这么多年来,坊间对于公主的流言和指责愈加盛行,公主不把这些非议放在心上是公主的大度,可是如果被有心人士利用,那便是自讨苦吃了。唯有一点,墨凌可以对天发誓,那就是墨凌对公主绝无二心,此生只愿追随公主一人。还请公主切勿听信这些不真不实的流言蜚语。”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一个证据,群众有点恍惚。 两个证据,群众有点摇摆。 三个证据,群众觉得自己看到了真相。 他们居然集体被御景潇玩弄了数年?叔可忍,婶也不可忍。当年为此泼给御宸熙的脏水,如今要加倍奉还给御景潇了。 当年对御景潇寄予了多少的同情,如今翻倍需要奉送给御宸熙。 第465章 这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 普通的吃瓜群众,因为当事人都是身份尊贵的公主身份,不便于直接扔臭鸡蛋或者烂菜叶,但是背后、暗地里,该扔的绝对不会少扔,该吐槽也也绝对不会嘴下留情。一点一点拼凑出御景潇此时心里的阴影面积。 听着身后围观群众尽量小声的议论声。 程熙后退一步,靠近盗骊,偷偷对他伸出了一个大拇指,手动点赞,感慨道,“盗骊啊,有时候公众舆论就是这样的极度盲目。他们很容易被误导,更容易偏激。当他们所认定的真相深入人心之后,哪怕你声嘶力竭地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也会选择不相信。所以,实力打脸才是真正有力的回击。而你这一招正是将人心利用的极好又恰好的四两拨千斤,只告诉他们你想告诉他们的。其他的,公众自己会去自动脑补。这才是面对信誉危机最好的公关。” 盗骊听着她的话,有时蹙眉疑惑,有时扬眉欣喜,最后却是谦虚一点头,“公主过奖了。” 程熙却是凑近他的耳朵,神秘兮兮的小声问,“如果咱们进的是提前设计好的首饰店,那么御景潇会面临什么?” 盗骊摇头叹气,“可惜啊可惜,应该进首饰店的啊。” 这么一说,程熙就更好奇了,“如何如何?你在首饰店里安排了怎样的剧情?” 盗骊却是摇头叹气,“不可说,不可说。” 程熙挤眉弄眼的捅了捅盗骊的心窝,“说嘛说嘛,人家好奇嘛。” 盗骊看着她狡黠又古灵精怪的笑眼,沉吟了一下,还是如了她的意,道,“如果咱们进了首饰店,京都的百姓就会知道潇公主与东雍暗中来往。同样的,嗯……怎么说?对,有图有真相。”而后又是一番摇头叹气,“浪费了啊,浪费了啊,本来今天京都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论话题应该更有震动性的。这一边的,跟公主拉上金墨凌此举,雷同了。” 程熙捂嘴,倍感惊讶。我的妈呀,盗骊这是要把御景潇往死里整啊。流言蜚语有时也是能杀死人的啊。盗骊一出手,那后果必然有啊。 程熙犹豫了再犹豫,“那还要不要把御景潇往首饰店里带?” 这回盗骊敛住了不正经的轻慢笑容,缓缓道,“不可。一日之内太多的针对,反而会产生猜疑。百姓们有时候虽然会人云亦云,但也不全都是傻子。” 程熙点头。没错,世事过头了反而不妙。盗骊深谙此中真意。 一句话,听盗骊了,绝对没错。 反观另一边厢,刚刚还火气正旺的两大美男,此时皆是面色惊恐,张口结舌,满额虚汗,神情委顿。 这一刻,他们俩的肢体语言已经将他们刚刚说的事情交代的更加一清二楚了。 关于御宸熙、御景潇和金墨凌之间的三角纠纷,事实的真相原来竟然是这样的。 围观群众默然的望着那两个道破天机的俊男,以及背对着他们气得不知该如何语言的大骗子,御景潇。 回去之后,茶余饭后的谈资可是太有料了啊。御宸熙看了几眼,百姓眼中蠢蠢欲动的八卦因子,知道这日之后,京都的大街小巷势必会引起一场谈论狂潮。 御宸熙、御景潇和金墨凌三个人的名字一定会联手登热搜,热门指数数十天内居高不下…… —————————————————————————————— 回去的路上,盗骊和程熙同乘一辆马车,金墨凌骑马在侧,时间还早,所以马车是摇摇摆摆,缓缓回府。 程熙到现在都还记得,御景潇那张沉如锅底的黑脸,想必今晚她一定会很忙,原本一个董贤伦就已经够她焦头烂额的了,却没想到自家后院还出了这档幺蛾子。 可是,程熙为什么会觉得如此大快人心呢?嗷嗷嗷…… 再回头看向盗骊,此时的他靠坐在角落里,一身素衫融进了光线里,休闲自在,幽深的黑眸却是片刻不离的留驻在她的脸上,饶有兴致的仔细观赏着她此时满脸的笑意,迎着她的目光了,也毫不退缩,仿佛她是一幅静态的画,而他却是懂画的欣赏者。 欣赏品察的程度像是要把她的每根头发都切开似的。 程熙也毫不示弱,如他一般紧盯着他,可是四目相对,望进他幽深如潭的双眼,只觉得会被迷惑,因为他的双眼太像无底的深渊了,怎么也没办法看懂。 盗骊看到这儿,嘴角扬起了一个微笑,慢慢道:“公主有话要问?” 程熙没好气的回了过去,“今日这一波三折、跌宕起伏的,连我都成了配合你演戏的演员了,能不问问清楚么?” 盗骊漆黑的眸子微微一眯,停了停,慢条斯理道,“那公主可得好好想想了,盗骊只回答三个问题。” “三个?” 盗骊嘴角挂着浅笑,“不能再多了。” 程熙鼓起了嘴,瞪着他,可盗骊却毫不退缩,只是轻轻浅浅的笑,让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而后,见她始终只是鼓着嘴不说话,盗骊身形往车壁上一靠,直接闭上了眼睛,“好像有些累了,公主容盗骊休息休息。” 程熙赶紧抓住他,“别,先别休息啊。”机会稍纵即逝,程熙劈头就先问出了最令她感到疑惑的,“董贤伦到底是怎么回事?” 盗骊缓缓睁开了双眼,看了看她,轻笑,“公主可真不会问问题,白白浪费了一次机会。” 程熙疑惑加苦恼了,“这咋能叫做浪费呢?”她就是很困惑,为什么盗骊能用闪电般的速度解决了董贤伦这个天大的棘手的麻烦啊。 明明事出突然,程熙自己犯了个乌龙,撞上了董贤伦,而且误会也是她偶然间犯下的,再怎么仔细回想,她痛打了董贤伦这档事也不可能是事先安排的。 而且,不过是从郊外骑马回酒楼的这一段时间,盗骊如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让董贤伦吃了一个大亏之后,再吃一个更大的哑巴亏?时间不允许,难度系数实在比天高。 盗骊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第466章 保证爆点一次比一次激烈 可盗骊却是扬起眉梢,淡淡道,“董贤伦就是打死了一个奸夫,而后又被奸夫的家人失手打断了手啊,就是这么回事!” “什么?”程熙简直被他气晕了,“哪有你这么回答问题的?”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盗骊却是狐狸眼轻轻眯起,无辜的摊手,“可公主就是这么问问题的啊。所以说,浪费。” “你——”程熙气急败坏的指着他,可盗骊眼中的笑意却更浓,缓缓伸出两根手指头,在程熙面前晃了晃,“公主还有两个问题的机会。” 程熙深呼吸,这只狐狸要真的那么好对付,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栽在他的手中了,仔细想了想,斟酌再斟酌,程熙才问道,“你是如何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办到让还未发生的事情必然发生,让董贤伦硬生生吃下那个打死奸夫的哑巴亏的?” 盗骊微微扬眉,嘴角渐渐挂起了浅笑,饶有兴致的反问,“公主认为,那件事是还未发生的,却必然会发生?” 程熙笃定点头,“没错。你说董贤伦的那个新夫人偷人,这事真不真我不清楚。但是即便新夫人真的暗地里偷了人,可是董贤伦打死人却是需要时间的。所以这事应该还未发生。可是你既然可以当着潇公主的面,将这件事情当做趣闻一般的说出来,也就代表了这件事情必然会发生。我想知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之内,你如何将未然变成已然?” 程熙条理清晰地剖析着整个事件,因为程熙在撞见董贤伦和那名少妇的时候,两人至少还是感情甚好的。董贤伦一个肥胖界的中老年,还在娇妻生辰之日出大手笔搞浪费弄惊喜,为的就是搏美人一笑,这证明了那时候至少董贤伦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有没有出轨的。既然连知道都不知道,又如何会有打死奸夫这一说呢? 连打死都还未打死,自己的手又如何会被奸夫的家人给出手打断?所以,这一系列的事情,在程熙还在那家酒楼之时,是绝对还没有发生的。此为未然。 可以盗骊的为人没有十足把握的事情,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说出口的。所以,这事最终一定会成为必然。 这如何将未然成为必然,才是她一直都想不通的关键点,也是盗骊鬼斧神工的能力点。 盗骊却是点头微笑,赞许的看着她生机盎然的小脸,真心实意道,“公主果然聪明,一眼就能看透曲折事件中的核心。” 程熙斜眼睨他,“你少给我打马虎眼,你到底是怎么办到的?不对,你到底之后要如何做才能让事情真的如你所想的那般发生?” 盗骊笑而不语,一脸“你猜你猜你猜猜”的狡猾模样。 程熙恼怒了,操起身后的靠枕就打算砸向他的俊脸,威胁道,“说不说?说不说?” 盗骊却是极为配合,马上认怂的表情,“卑躬屈膝”道:“我说,我说。” 程熙这才放下了靠枕,抱在了怀里,一副准备听精彩故事的神情,手上就差来点爆米花了。 可盗骊却是身形微微往后一靠,极为的闲雅淡然,弧度美好的双唇一起一合,缓缓道,“其实很简单,因为董贤伦的那位新夫人……” “嗯哼。”新夫人怎么了? 盗骊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诡笑,稍稍凑近她,轻轻道,“是我的人。” 程熙怔住了,身形僵了僵,整个人都愣愣的,脑子里想了半天才终于渐渐明白过来这里面的关键点。 原来是这样啊…… 盗骊眉眼弯弯欣赏着她脸上精彩的表情变化。 程熙也察觉到他的目光,怔怔地摆了摆手,“你等一下,容我捋一捋。” 盗骊轻笑点头。 所以说,这件事情之后,他们什么都不用干,只要派个黑手,拿个麻布袋把董贤伦脑袋一套,而后凶残的打断他的手,就一切搞定了?事实上,在程熙还在酒楼上的时候,盗骊就已经让那个黑手打断了董贤伦的手了? 因为盗骊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他在酒楼的窗口,看到了董贤伦手被打断的那一幕…… 啧啧啧,董贤伦居然就这么被盗骊给狠狠阴了啊,打落了牙齿也要和血吞啊,残忍,腹黑,却不得不说手段高明。 因为,如果董贤伦不肯吃亏,非要讨回自己的公道,将幕后黑手绳之于法。那么势必会将自己家的丑事公之于众,最要命的是,自己的老婆一定会在任何公开或非公开的审讯场合,一口咬定,自己就是红杏出墙了,自己就是与人偷情了。如果这个少妇的表达能力好一点,还能将偷情的细节和过程好好描述一百遍,保证爆点一次比一次激烈,胜过西门庆和潘金莲。那么董贤伦新夫人婚内出轨这一事就板上钉钉了。 这一罪名的成立,后续所有的事件便就有了动机和必然的联系。此时的她一定会有一个远方的表哥最近刚刚被无故打死了,至于证据,以盗骊的能力想要栽赃那一定是稳妥稳妥的。有了人证物证,董贤伦捉奸在床,恼羞成怒,打死奸夫这一事便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如果剧情需要,那名偷情的少妇也一定还会提供一些自己的丈夫如何打死自己的情人的一些细节和过程,因为场面过于血腥和暴力,或许她在描述中还会因为哭泣和害怕而中断一次又一次…… 这两件事情只要成了真,董贤伦的手到底是如何断的,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盗骊就是掐住了蛇的七寸,玩得一手的好腹黑呀。 可如果董贤伦足够聪明,宦海沉浮多年的他如果真的能隐忍,他就一定会吞下这个哑巴亏。只要他不闹,就不会有任何人闹。手断了,找个好一点的骨科大夫接一接,个把月的也就大致恢复了。 不过是看清了躺在自己枕边的娇妻的真面目而已,不过是忍气吞声了这一次而已。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仇恨不忘,报仇总有明天。人生百八十年的,谁还没栽道的时候啊…… 程熙捋了半天,最后喃喃道,“我猜董贤伦会隐忍不发。” 第467章 只有我知晓你的独一无二 程熙捋了半天,最后喃喃道,“我猜董贤伦会隐忍不发。” 盗骊身形慵懒随意,“公主猜对了。” 程熙却突然抬眸,“那,董贤伦的那位新夫人怎么办?会被董贤伦下黑手给灭口么?” 盗骊此时却是认真的回道,“自然不会。我的人,利用之前,我便都会想好他们的退路。” 吁……程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盗骊却是笑笑,刮了刮她的翘鼻,笑话她道,“这么关心别人?好端端的三个问题就被你这么给浪费掉了。” 什么浪费?程熙大眼睛一睁,愣了一愣,突然明白了过来,“刚刚那个不算,刚刚那个不算。” 盗骊却是不肯相让,“哪能不算的?说好三个问题,便就是三个问题。” 程熙简直被他气得发晕,操起怀抱中的靠枕,这回就真的向他打去了。 可盗骊只是微微避开头,任靠枕打在他身上,笑而不语,这么个枕头,又是她打出来的,砸在他身上充其量也不过是给他拍拍灰而已。 等她打得累了,力道越来越轻后,盗骊抓着靠枕轻轻一拖。 程熙顿时失了重心,往前扑倒。 盗骊伸臂将她接住,令她靠坐在自己怀里。 程熙哪肯就范?翻身就想坐起,拽紧了靠枕,还想再打,可他却揽住不放,柔声道,“盗骊知道公主还想问什么。” 程熙瞪着他,“稀罕。你什么时候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连我想问什么都知道?” “自然是知道的。”盗骊轻笑,缓缓靠近她的脸,懒洋洋的鼻息扑在她的脸上,“公主想问,花掌柜又是怎么一回事。最后盗骊到底和花掌柜说了些什么,对么?”他俯视着她吹弹可破的粉颊,声音轻柔如水。 程熙微微一愣。她准备好的第二个问题还真的就是这个,这只臭狐狸…… “真的很想知道?”盗骊不动声色间慢慢埋低头,与她的脸只有四指之隔,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眼。 程熙望进了他双眸中的黑色漩涡,脑子缓缓地有点混沌,恍惚间她感觉自己仿佛微微点了点头。 “亲一下如何?”盗骊的视线落在了她粉嫩的唇上,眼神突然暧昧起来,诱惑的道,“亲一下回答一个问题,好么?” 好,这一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程熙打了个伶仃。差点就被他蛊惑了,急忙扭开脸,“你,流氓。” “可是对着你,怎么就这么想做流氓之事呢?”他的唇慢慢落下。 程熙皱起了秀眉,伸出手掌,拦在二人唇间,“别对我使美男计,我可还清醒着呢。” 盗骊略微转开脸笑了笑,回过头,“有时候真讨厌你的清醒。” 程熙撇嘴,望天。一不小心穿进了这样一个身体,周围全部都是群狼环视,又危机四伏,小命差点丢了一次又一次,外加身边的这些妖孽们没有一个是可以省心的,能不时刻保持尽量的清醒么? “今日的早朝顺利么?”盗骊知道她内心里对他仍有些许抵触,所以面对她绝对不能操之过急,便迂回的与她谈心。 “不能说是顺利,只能说被我蒙混过去了。你还真别说,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女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你的意见若是说对了,人家认为是应该的,你若是说错了,人家那冷冰冰的眼神都能把你给冻僵了。”程熙坐直身子,靠回车厢对面,咂咂嘴道,“你是没看见那帮老夫子挑剔的眼神啊,好像就我这个样子的,怎么能把西凉女国的未来交付予我一般。我那个压力大啊压力大。而且,我总不能每次上朝都靠蒙混吧?看来,恶补还得继续。”程熙说完,殷切的眼神看向盗骊,“怎么样?虽然我是笨了点,但你也没得选择了。就勉为其难收下我这个白纸一般的学生吧。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勤勉,如何?” 盗骊吃了一惊,“公主是打算让盗骊教你如何治国和处理政事?” “对啊,因为我跟你一样,也别无选择,只能找你当老师。” 盗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缓缓才问,“为何不找滕紫屹?”以滕紫屹的见识和经验,很明显他应该更胜任这项工作。 程熙却是曲起双膝,将抱枕紧紧地压扁在怀里,喃喃道,“其实,选你不选他,问题在于我。” 盗骊将头靠在车厢上,动作慢腾腾的,半眯起了那双高深的狐狸眼,狭长的眸子睨视着她,眼波温柔似水,声音轻柔地如同飘浮的鹅毛,“因为……你不打算与滕紫屹坦诚以对?” 程熙思考了一下,而后迟疑的点了点头,斟酌着字眼,尽量让自己的语言能够表达自己的心中所想,“不是不打算,只是,而是……目前还没做好准备。”其实程熙是不自信的,她不清楚滕紫屹对她的情,对她那种无底线的宠溺当中,有多少原因是御宸熙,又有多少原因是因为她这个身份,更没有把握,滕紫屹爱上的到底是不是她,一个穿越者,一个异类。 盗骊一瞬不瞬的紧盯着她,嘴角轻轻勾起,漫然笑道,“普天之下,岂不是只有我一人,知晓你的独一无二?” 程熙心里一动,看向他的眸子里多了一些依赖和讨厌。只有真正的死党,一见面才会毫无顾忌的掐,当下向他翻了白眼,“是啊,是啊。我也是倒霉催的,最隐秘的事情居然只能跟一只闷不住的狐狸说。我多委屈啊我。” 盗骊却是撇嘴笑了笑,“嗯,不错。”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副悠然自在的模样。 程熙立刻用怀里的抱枕砸他,反正不让他逍遥,下命令道,“既然有些话我只能跟你说了,你就得为我负责,听见没?” “不就是当牛做马么?盗骊做得很习惯的。”他此时的样子极为享受,哪里有当牛做马的苦相。 “谁信啊?”程熙没忍住,被他的话语给逗乐了,嘴角化开了笑意,“哪有人当牛做马做成超级隐形富豪的?” 第468章 心里装进只赶不走的狐狸 程熙道,“哪有人当牛做马做成超级隐形富豪的?” 盗骊也不争,由着她说,缓缓地从袖中取出一物,递给她,“超级隐形富豪花巨资买的,还不错,给你拿去玩吧。” “什么东西?”程熙接在手中,是一块丝帕,轻轻巧巧的里面似乎包裹着什么,程熙还以为是什么珍贵的宝贝,小心翼翼的掀开丝帕的一角又一角,结果摊开在掌心的赫然是一枚小糖人,还是一只狐狸形状的,玲珑可爱,栩栩如生。 不是想象当中的珠宝珍奇,可程熙却更开心,这玩意儿今天她可是想了一整天了啊,想念的都快忘记这档子事情了,竟然意外得到了,惊喜哦! “你咋知道我想吃小糖人?”程熙歪着头瞧着盗骊斜靠着悠闲的样子,这人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成? “猜的。”盗骊说的云淡风轻,兀自闭着眼,随着车厢的摇晃而摇摆摇摆。心道她都回头看了两眼那个糖人摊子了,他若还不知道她想吃,那也就不用混了。他知道,她不过是不想在御景潇面前显得自己太小孩子气,所以吞了吞口水,忍住没要,继续往前走了。可她留恋的眼神,他可是全都看在眼里了。再想着,今日与她有些许误会,索性让老板做成一只狐狸形状的,权当逗她一乐吧。 程熙瞧着手中精致小巧、惟妙惟肖的小糖人,嫣然一笑,心情大好,“谢谢啦,糖人中我就最爱吃小狐狸,嘻嘻嘻。”多带劲啊,瞧她咬下小狐狸的耳朵,再咬下小狐狸的鼻子,还有小狐狸的尾巴,甜甜的,还带着长长的糖丝,爽快!尤其是当着一只狐狸的面,一点一点吃掉一整只小狐狸,痛快! 盗骊微微睁开一只眼,见她憨态可爱,对她更是喜欢,嘴角泛着淡淡的笑,“真是小孩子一般。”原以为只是逗她一乐,没想到她居然能乐成那副模样,透着可爱的傻气。 吃完了糖人,程熙懒洋洋的躺倒下去,将头枕在他的小腹上,望着车顶,“有时候我还真希望自己就是小孩子,可以无忧无虑。” 盗骊用手指轻轻梳理着她耳鬓的秀发,“我和滕紫屹的任务,就是确保你可以尽可能的无忧无虑。” 程熙翻身坐起,看着他,皱紧了眉头,看了半响却什么都没说,继续躺下。 盗骊见她脸上神情不断变幻,好奇问,“公主在想什么?” 程熙看着车顶的视线微微扫向他的下巴,而后继续盯着车顶,道,“在想你。” 盗骊没料到她会如此说,不禁莞尔,“盗骊不是就在你身边么?” “我在想你若是早已心有所属,我现在此刻,或许就真的能无忧无虑了。”不管是村里清纯可人的陈淑兰,还是酒楼性感动人的花锦绣,或许还有其他不少地方不少姑娘,他虽未留情,却早已有不少女子的芳心为他而动,为他而掳,他若是早已心有所属,那么现在她和他就能纯纯粹粹做朋友,做知己,而不会像现在这样暧昧不清,却又难成一对了。 唉……程熙侧过身,闻着他身上幽幽的药香和清新的味道,舒服的闭上了眼睛,暂时逃避这个绕不开却也解不开的圈。 盗骊拉过一旁的丝被给她盖上,手指轻轻刮过她的面颊,眼里尽是溺爱,心道:这个小傻瓜,她在某些事上,似乎迟钝得惊人。事实上,她真的看得清自己的心么?她真的舍得下他,她的心在对待他时真的波澜无惊么?盗骊相信,其实有时她似乎还是能够明白的,可是转眼,她选择了直觉性的逃开。对待滕紫屹她可以勇敢到一往无前,到了他这儿她就表现出了矛盾体质的另一面,龟缩逃避。 盗骊暗叹口气,当花锦绣闯入她的视野,她的情绪会因此而起伏失控,他便已知道,她对他早已不是最纯粹的朋友关系了。不管她承不承认,她的心里有一个角落已经装进了一只再也赶不走的狐狸了。 所以,她才会生气,所以吃着那只狐狸的小糖人时才会那么解气。 车厢摇摇晃晃的,程熙眼皮渐渐变重就昏昏沉沉的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悠悠的半梦半醒间,她觉得仍是累,于是闭眼继续睡。 却在这时,感觉到马车似乎缓缓停了下来,程熙不想动弹,仍然窝在马车的绒毯里,枕着盗骊的小腹,闭眼睡觉。 却听到车外一道陌生的声音,“少主。” 盗骊只是从鼻孔中发出了慵懒的一声“嗯”。而后轻轻抱起她,迈开长腿,走向了八骏院。那道陌生的声音尾随而至,又道了一声,“少主。” 盗骊不吭声,继续走。片刻后,程熙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个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有轻轻巧巧的丝被盖在她身上,而后有人细致的为她掖了掖被角。程熙头还昏沉着,缩进被窝,继续入睡。 可是耳旁总有一个声音在反复的回响,“少主。” 这回盗骊说话了,“说。” “听花掌柜说,少主今日不仅让好不容易取得董贤伦信任的月知秋暴露了,更是连潜伏在潇公主府多年的水无香也一并暴露了。而他们的暴露,却几乎毫无价值。逾轮公子此时已是在忙着善后。少主此举,为何事先没有一点预告?” 程熙听到盗骊仿佛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饮了一口,声音中带上了惯有的淡漠和清冷,“你这是在质疑我?” 那道声音马上叹了口气,而后忧心忡忡道,“属下只是觉得,少主近来行事有些不似从前。属下们都有些担心,为了搏她一个开心,而让这条至关重要的潜伏线几乎全线暴露,这真的值得吗?” 盗骊半响未语。程熙沉重的脑袋却好似被吹进了一道凉风,渐渐有了一丝清明。 而后才听到盗骊的声音幽幽道,“值得。” 那道陌生的声音不说话了。 场面沉默了很久,程熙似乎也听到了盗骊的叹气声,“替我向逾轮说一声,辛苦他了。” 第469章 这辈子,只为自己活十天 盗骊悠悠叹了口气,道,“替我向逾轮说一声,辛苦他了。” “属下们为少主做任何事,都不会觉得辛苦。逾轮公子请少主不必担心,他已经接手了。” “好。” 双方沉默了片刻。 那道陌生的声音继续道,“幸好在这之前,天机阁被我们重创,至今元气还未恢复,也幸好今日江随云被滕驸马带到矿区实地勘察,不能在京都及时发现,第一时间布置反击。否则,这一次我们必然也会损失严重。” “月知秋和水无香安顿好了么?” “今日多亏了花掌柜反应迅捷。她乍然看到少主未有任何通知便驾临锦绣酒楼,身后还跟着熙公主和潇公主,险些露出破绽。后又听说董贤伦在巷脚被人打断了手,总觉得今日的事情多有蹊跷,便存了个心眼,及时询问了月知秋,也火速上报了逾轮公子。在董贤伦有反应之前,成功的转移了月知秋。并按照少主的意思,做出了完善的布置。现在月知秋应该已在回东雍的小路上了。” 盗骊沉吟点头,“月知秋倒是好办。她在东雍还有老家,还有亲人。可是水无香却是孤儿,脱离组织后,或许会觉得孤单。” “水无香他……” 盗骊听出了属下的欲言又止,蹙眉问,“他怎么?” “他并没有转移。” “为什么?”难道御景潇反应如此之快? “因为他……他不肯走。” “不肯走?”盗骊平静无波的语气中有了一丝涟漪,“为什么不肯走?” “金墨笙给了我们最重要的情报,但是细节却还未完善。水无香想继续留在潇公主的身边,继续查探。” “胡闹!”盗骊的声音里有了一丝严肃,“御景潇今日接连受到打击,此时有点忙乱,有点懵,或许还理不清思路。等她回过神来仔细回想今日,必然会怀疑到水无香的身上。以御景潇的性子,是宁愿误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到那时,只怕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属下也是如此跟他说的。可是水无香他……” “如何?” “他想搏一搏。”那道陌生的声音迟疑了片刻,继续道,“他说搏输了,不过一死。可若是在这个时间差内搏赢了,少主的愿望或许就能实现了。” “我的愿望……?” “少主做那么多,不过是想让熙公主开心和如意。水无香说,今日看见少主与熙公主站在一起,看得出来少主将熙公主看得有多重。所以,他心甘情愿……” “谁准他擅作主张的?!”盗骊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顿,严肃的声音里带着了一抹严厉,“我的人,怎能白白送死!” “可是少主……”那道声音语重心长,“在水无香的心目中,可以让少主高兴,哪怕只是一时,他也会觉得自己并非白白送死。少主如今的喜悦和痛苦系在了熙公主的身上,少主真的还能保证不会有人继续白白送死么?” 盗骊没有说话,良久,没有说话。 那道声音幽幽道,“少主,咱们走吧。离开熙公主府,早就应该走的。” 盗骊没有说话。许久,仍是没有说话。 那道声音低低的,犹如叹息一般,“少主,容属下说一句逾矩的话,莫忘初心,莫忘初衷,莫忘来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先皇还等着咱们将他的牌位送回明堂供奉呢!” 盗骊没有说话,久久的,没有说话。 程熙似乎感觉到后脑勺上面有一道轻轻柔柔的视线在凝视,而后,她听到盗骊的声音仿佛从远方,从深处传来,“告诉逾轮,十天,我这辈子,只为自己活十天!” “……好吧。”那道声音仍是叹气,仿佛这样的盗骊并不是他的少主一般,却仍是习惯性的听从他的任何决定,“那属下这就通知逾轮公子,准备十天后从熙公主府全线撤离。” “……好。” …… 房门轻轻关上了,盗骊走了,屋内只剩下了被窝里蜷缩成一只虾米状的程熙。 她仍然闭着双眼,是因为不敢睁开,仿佛她只要不睁开双眼,刚刚听到的所有一切就可以当做是一场梦境,一次自己的幻听。 可是,脑子里清醒的神经仍然在顽强坚持的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盗骊跟她说过,“有时候真讨厌你的清醒”。是啊,现在连她自己都讨厌自己的清醒了。 十天! 为什么是十天?因为十天后,西凉山祭天大典结束。从目前收到的有限的情报可知,御景潇和江随云幕后策划的阴谋,启动之时正是祭天大典。盗骊留下来,就是想要为她保驾护航。 只要她能度过那次危机,他或许才能安心的离去。 盗骊,是被江随云逼得,必须回东雍谋划大局了吧? 江随云兵行险招,竟然拿着东雍天大的好处来和西凉建交。如果这个时候,盗骊再不有所作为,东雍便真的成为了江氏的了。 可是想要夺回江山,就必须回到那片江山。盗骊,第一他不得不走。在西凉,留得愈久愈危险,女皇陛下知道他的身份,所以熙公主府已然并无他的立足之地。第二,他非走不可。在东雍,只有他在前线亲自谋划布局,才能与江随云拼此一搏。 如果最后搏胜了,程熙与盗骊或许日后还能相见。 可若是搏输了,十天之后,便是永别。 她不能留他。 可恨的,就是明知道他即将踏上险地,而且取胜的几率非常小,可是她……不能留他。 她说过,她想让他飞,让他久久被埋藏的才华,让他不为人知的东西可以发光发彩,她说过,她希望他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阳光下,不再需要戴任何的面具,不再需要伪装为另外一个身份,她希望他可以以自己为傲! 哪怕,代价或许是生命。 十天,好吧,就十天。盗骊,我只想说,十天后的再见,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再见。 两行清泪,渐渐渗透纯白绵软的枕头,缓缓流进程熙的心里,流进与盗骊从第一次见面到如今相处的点点滴滴。 能够遇见你,是我的三生有幸! 第470章 不要压抑自己的本性! 日落西山之后,程熙躺不住了,第一次发现躺在被窝里是浪费时间的一件事情,一旦想通之后,掀开被子,呼啦一下就翻身坐起。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盗骊踏着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缓缓悠悠踏入,一袭清素的宽袍长衫,腰间束着腰带,面如冠玉,体态修长,幽然如青山,清然似山泉,淡雅中透着的邪魅和高深,更是可以令任何女子一见倾心。这只狐狸,真是有着魅惑人心的好皮相啊,啧啧啧…… 盗骊看见她坐起,嘴角擒起一道清雅绝伦的微笑,“醒了?” 程熙作势打了个哈欠,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用自认为最慵懒的声音道,“嗯~~~睡得好舒服哦。就是床板有些硬。” 盗骊很自然的走过来,拍了拍床板,“硬么?” 程熙撒娇,“硬~改明儿就给换软一点的,我睡着也能更舒服些。” 盗骊好笑的看着她,“可是,这……是我的床。” 程熙眯着眼睛撇嘴,“切~~~整个熙公主府都是我的,连你都是我的,更何况是你的床?” “……好吧。”盗骊摸着鼻子,摇头又点头。 程熙穿起鞋子,站起身,踮着脚尖用手拍拍他的肩膀,做出领导范儿,“嗯,不对。知错能改,孺子可教。” 也不知盗骊身形怎么一个动作,反正程熙举起的手只拍到了空气,僵硬地悬在半空中,最后灵机一动,捏成了拳,顺势敲了敲自己的背,“唉哟,睡得背都疼了,都是你这破床给害得。” 盗骊淡然的笑了,“公主今晚打算在哪用晚膳?” 程熙想都没想,直接道,“当然在你这儿啊。我这背都睡疼了,你不得负责啊?不狠狠敲你一顿,怎么对得起我的背?” “……好吧。”盗骊眉眼微动,侧过身形,让出了一条道,“公主这边请。” 程熙大摇大摆的走在了他的前面,面部一错开他的视线,那装出来的调皮狡黠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刚刚在床上躺了那么久,她就是在翻来覆去思考一个问题。 盗骊对她的心意,她再怎么装傻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而自己对他的心意,她其实多多少少也有些感觉,在他强吻她的时候,在陈淑兰深情款款看着他的时候,尤其在花锦绣将丰满的****压在他手臂上的时候,她的心,很清晰的告诉了她,她对他有感觉。 只是,她不想承认。她一直都认为,她和滕紫屹是合法夫妻,他们携手走一生,是顺理成章,是理所应当的。可是,如果自私的将盗骊也禁锢在自己身边,那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公平,对滕紫屹也不公平。 而且,她知道,他迟早是要飞走的,她不想自己成为他的牵绊。 她更不想将自己的情感剖成两份,这样对谁都不好。 更何况,如果她真的跟盗骊发生了一些什么实质性的关系,那么会不会以后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说实在的,她是真的很珍惜这个,也是唯一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朋友。 可是,盗骊的那一句话深深地烙在了她的心上,她的脑海里,“十天,我这辈子,只为自己活十天!” 她早已成为了他展翅高飞的牵绊了,关键只在于,是留给他遗憾的牵绊,还是不留给他遗憾的牵绊。 人家都为你牺牲成这个程度了,她还装什么傻白甜,装什么纯洁的白莲花?不要压抑自己的本性,爱呀,哪怕只有十天。 只一点,她不想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了,她与他只有十天。 所以,她会无忧无虑,她会天真无邪,她会好好保存这十天的回忆,给他,也给自己。 等走到了地方,程熙抬眼一看,桌上满目琳琅的饭菜虽并不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全是她平时所喜欢的菜式,可想而知平日里他对于她的喜好是多么留心,多么上心。 程熙转回头看向他那让人如沐春风般的微笑,撇了撇嘴,傲娇地挑剔道,“就这些,就想打发我了?本公主的背,可是很金贵的呀。” 盗骊静若止水的眸子稍显意外,宽袖一扬,微微一福,淡笑道,“还请公主吩咐。” 程熙极快的转身,两步就走到了房门口,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眸盯住他,“当然得要你亲手做,方显诚意啊。”而后脖子向房门外一扭,“走,带我去你的私厨瞧一瞧吧。” 接着,不再等他反应,就自顾自往门外走去了。 盗骊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美味佳肴,搞不明白她的心思,却仍是顺着她的意,追了上去,才追出去两步,就叹气了,“公主,您走反了。” “哦……”反正她再活三辈子也永远是个路痴,她已经不再为这一点感到任何尴尬了。 到了八骏院的厨房,程熙倒是有些意外,很简朴很低调嘛,跟整个熙公主的富丽堂皇、奢侈铺张很不搭啊。好在一如既往体现了他的高品位和重细节,总体而言,复古、精致,却毫不张扬。 程熙进了门就叉腰点评,“讲究。”随后,东翻翻西翻翻之后才发现,看上去简朴低调的厨房,虽然小,却是内有乾坤啊。 程熙拉开一个暗格,好奇问,“盗骊啊,你这个厨房是设计过的?” 盗骊正在寻找食材,随口就答道,“嗯,沈尔乔给我修改了多次图纸,都不是太满意。最后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你还真是生活中的诗人。行走在诗意中,徜徉在情调里啊。” 盗骊不语轻笑。 程熙从厨房门口的柴堆里找了个大木头桩子,吭哧吭哧的搬进来,找了个最适合拍照的角度,坐下,然后望着他。 盗骊将食材取好后,眉头微微蹙起,若有所思,目光认真的检查着这些食材的新鲜程度,略微抬头看着她,已经端正坐好,就等开饭的架势,微微笑了,“稍等片刻。” “嗯嗯。”程熙甜美微笑,重重点头,突然站起了身,“等一下。我给你系围裙。” “围裙?”盗骊不解。 “嘿嘿……男人系围裙的样子是最性感最迷人的哦。” 第471章 哪能错过这么美的画面? “嘿嘿……男人系围裙的样子是最性感最迷人的哦。”程熙冲着他眨眨眼睛,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衫,稍微折叠了一下,就跑到了盗骊的身后,双手从他身后绕到他身前,将自己的外衫当成围裙,系在他的腰上,边系还边啧啧道,“盗骊啊,你这腰细的呀,这身材……太他/妈妖孽了。”真不愧是追魂夺命全靠腰的妖孽一枚啊…… “什么?”盗骊在她的小手从他腋下穿过,虚抱在腰上时,就呼吸一窒,本能的缩紧了全身的皮肤,然后就听到她说什么腰,什么妖孽…… 程熙好好地在他的身后系上一个蝴蝶结,接着拍拍他的背,“好好工作哈,不然我给你差评。” 盗骊波澜不惊的双眼回头看着她,有些奇怪她今日的举动,却又觉得并不是那么奇怪。不过,他确实许久没有亲自动手做饭了,遥记得年少时,他最爱的两件事情就是烹饪和采药。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快乐的吧,是像个鲜活的生命一般活着的吧? 程熙看着他的目光一凝,似乎有些走神,嘴角却含着一丝凄凉,心下一紧,也跟着有些难过,不过却没在面上显露出来,而是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薄嗔道,“开什么小差?你家公主我饿啦……” 只一个瞬间,盗骊方才的神情就了无痕迹,迅速恢复成一贯的平静无波,对着她展开一个清雅的微笑。 程熙走回木头桩子那坐好,双手架在案板上,托着脑袋,观赏着他的忙碌。却怎么看都觉得这场景不太真实,以前她在看韩剧的时候也曾幻想过,以后她的家里会有这样一个男人系着围裙,在一个晨曦初放的清晨,为她做一顿爱心早餐。那……或许就是她想要的生活和幸福吧? 两个人简简单单,相濡以沫。 可是这样出色绝伦的一个男子为自己做饭,这感觉还是有点儿突兀,跟她以前想象过的画面不太吻合,却仍是让人心头温暖。 盗骊此时已经卷起了干净宽大的袖口,精益求精的捯饬着那些最为普通的食材。百无聊赖的程熙却是随手拿起一根黄瓜把玩,盯着盗骊的背影,就像是在看一幅油墨画。可为什么这样清雅妖孽的男人,系着奇怪的围裙,做着很多男人可能不耻于做的事情,却仍然那么和谐,那么迷人呢? 盗骊将第一道菜起锅的时候,转眸,就看到了趴在案板上的她,双手托腮,像是一个好奇的观赏者一般,大眼睛明亮无比的样子。程熙看到他在看她,不由一怔,而后向他顽皮地吐了吐舌头。盗骊俊美的脸上,露出来一抹极为随意的笑容,问:“为什么不去外边等着?这儿油烟熏。” “盗骊公子亲自下厨,这机会百年一遇啊,我当然是要坐镇监督的啊,更何况,你握勺的姿势比握笔握剑都更帅,我哪能错过这么美的画面?”程熙被他撞上自己发傻凝视他的样子,也不掩饰,索性脸皮一厚,大方承认。 盗骊听了,淡笑。手上的动作不停,那模样看上来很专业,很认真,那样的姿态,会让你觉得做饭也是一件极其有趣,极其诗意的事情一样。 “如果早知道你想吃我亲手做的饭菜,我还费尽心机找那么多大厨做什么?” 盗骊目光微微的扫来,一手持锅一手握勺的模样和他卓尔不凡、清雅绝伦的形象有些出入,视线瞟向她时露出一个略显无奈的笑容,像是宠爱妻子的丈夫,说完转身又继续忙碌起来。 盯着他颀长的背影,给程熙一种喷薄而出的冲动,真的很想跑过去从后面抱住他啊。但也只是那么一下子而已,程熙感觉自己咽了咽口水,像是偷食未遂的小馋猫一样,最后低头啃了一口手里的黄瓜。 看着越啃越短的黄瓜,程熙的心情平静如湖,周围是滋滋啦啦,食材在锅里蹦跳的声音,鼻子里是渐渐飘香的佳肴味道,身前的那一个男子,与自己心有灵犀,甚至有一个刹那间,所有的声响被屏蔽,整个世界变成了一场无声电影,只有她视线追随中的他,和默默望着他的她,平淡如水,就像世上所有的老夫老妻一般。 啃完了黄瓜,程熙觉得不好意思完全坐享其成,于是跑出去指挥了人就在厨房门口的小院里,搬了一张藤制的桌子,然后又扛了两把椅子,虽然月亮还没有升起来,但是迟早会露面的,他俩坐在星空下,来点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外加赏月赏花赏盗骊,也不失为人间美事一件。 盗骊回身看到她在院子里折腾,在百忙之中给她身边的小厮下了一个指示:“去给公主生一个篝火堆,记得用香樟木。” 很快,篝火生好了,香樟木散发出满院子的幽幽清香,空气中渐渐弥漫着清馨怡人的味道,让人呼吸舒畅,神清心宁。程熙用力地闻了闻,自然淡雅,沁人心脾。可是这么用这么气味芬芳的木头拿来生火不是很浪费么? 眼见着盗骊将饭菜端上了桌,程熙问他,“为什么一定要用香樟木?” 盗骊解下奇奇怪怪的围裙,搁在一边,为她布筷盛饭,眉眼未抬。 “驱虫。” 平静的两个字。 驱虫?哪有虫? 事实最终证明,盗骊是英明的,随着晚风四起,暮色四沉,在院子里吃饭,月亮有了,星星有了,情调也有了,可是蚊子也是有的。虽然燃着香樟木,可是为了不吃烟灰,篝火生在了下风处,又离他们的桌子有些远,所以程熙还是被咬了几个包。 不过程熙却惊奇的发现,咬过她的蚊子,虽然在她的手背上,脖颈处留下了一个个小包,可是那些蚊子却也无一幸免全部横尸当场了。心道,没想到这个香樟木居然效果如此神奇?比现代的蚊香可强多了啊! 盗骊的手艺确实不错,比起他请来的几个大厨也不遑多让。这顿饭,程熙吃得是津津有味,盗骊的胃口也非常好,他们两人风卷残云、大快朵颐那架势简直就是两个光盘侠。 第472章 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吃得差不多了,程熙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提着酒壶,离了餐桌就一屁股席地而坐在了火堆旁,侧脸笑问,“晚来月如雪,能饮一杯无?” 盗骊淡笑着也举起了酒杯,边走边吟道,“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程熙笑,豪气地饮尽杯中酒,而后高高举起,酒杯一覆,一滴不剩,而后仰头抬眼瞧他,“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 盗骊眉梢一挑,亦是一仰头一饮而尽,“狂来轻世界,醉里得真如。” 于是两人就这么席地坐在火边,一面烤着火,一面一人一杯的饮着酒,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脸庞上,火光满面,红彤彤的,都是异于常时的娇媚动人,神韵动人。 几杯酒下肚后,两人的话便渐渐多了起来。从最近的琐事说到古今趣闻,从她见识过的浩瀚汪洋说到他少时成长的烟雨江南,从她讨厌的数理化政史地说到他擅长的诗词书画,她说她羡慕向往的笑傲江湖和武侠情结,他说他了解的朝代历史和人物轶事。越谈两人越觉得投契,以前就觉得两人是难得如此默契的朋友,如今这一番长谈下来,更觉得相见恨晚,相谈恨晚。程熙的心里有着十二分的激动。 盗骊更是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欣赏,三分喜悦陪她一块侃侃而谈。 说到兴起时,程熙却是语音一顿,笑意微敛,心中已作出决定,眸色凝炼,“盗骊,你难道不奇怪,为什么我能成为御宸熙?还有,你不想知道我的历史和过去么?” 盗骊只是淡淡的笑,一双仿佛可以看透看穿世间所有真相的黑眸盈满柔情,他了然一笑,语音宁和,“我当然想知道。我想知道你的一切、你的全部,只是你选择不告诉我,自然有你的顾虑。其实,告不告诉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信任你,喜欢你,的一切!” 程熙望着他温暖如煦的眼睛,不是不感动的,尽管她早就知道这只狐狸早已看穿了一切却也包容着她的一切,却不知道他能包容到这个地步,仍是咬着唇道,“可我毕竟不是真的御宸熙呀。” 盗骊唇角噙起温柔的笑容,淡定地道,“傻瓜,我看重的是你,不是你的身体,也不是你的身份。”他握住她的手,温和地笑,“甚至不是你的过去。” 酒入愁肠化作感动泪,灼烫地从眼角滑落出来,盗骊,盗骊,我程熙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相待? 盗骊却只是静静地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帮她拭去眼角的泪花,“在我面前,你只需要做你自己,不是御宸熙,不是什么嫡长公主,甚至不是我们的妻主,那些在我眼里都只是虚名。你可以爱你所爱的人,做你愿做的事,我喜欢的是你的聪明、狡猾、勇敢和心软,我也喜欢的是你的平凡、真实、迟钝和胆怯。在我的面前,你不要改变你的本质,你就是你。” “盗骊……”泪比酒还烈,在她的眼中作烧,程熙闭上眼,任两行清泪横流,将脸轻轻贴进他的胸膛,努力平息心中的那份悸动,缓缓道,“盗骊啊,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也许你会觉得不可思议,也许你会觉得匪夷所思,你甚至会觉得怪力乱神。这个故事我从来没有讲给别人听过,或许也只会说这一遍,但我现在想说给你听,好不好?” “……好。”盗骊温柔的声音如大提琴一般低沉缠绵,却轻柔如水,让她如此心安,如此平和。 程熙从前世自己普通的家境到整个学生生涯那马马虎虎的学习成绩,再到兢兢业业却也只是平平常常的工作说起,到如何意外溺毙,再到进入连她都觉得简直如同天方夜谭一般的六扇门,再到她如何穿越,而后一觉醒来变成了御宸熙。一件一件,平静地讲给盗骊听,讲了整整一个小时,讲到最开始她面对他们这些不省心的妖孽男人时的惊慌和无措,讲到最初她是如何强作镇定,如何暗中观察众人却又努力让自己不露破绽。再说到第一次见到邪影时的惊摄和惧怕,再说到第一次遭遇他这双狐狸眼里那怀疑和探究神色时的慌乱和紧张。 在讲到她碰到滕紫屹时,滕紫屹的身份和他肯为她做尽一切的付出让她如何动心时,她停了下来…… 盗骊只是静静地拥着她,一直认真地听着,纵使最初眼中盛满了惊诧,眉宇间聚集了不可置信,亦没有出声,只是搂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 程熙低低一叹,抬起睫,望着盗骊,“后面的事,你应该很清楚了。我只是没想到我那么如履薄冰,那么谨小慎微,却还是在那么早,就被你发现了我的破绽。” 盗骊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盛满着温柔的怜惜,“如若我知道你后面会这么强自伪装着坚强的承受那本不该你承受的一切,我会在更早的时候就当面戳穿你。我素来就知道,你的心中藏着深邃的心事,我也知道你总有一双藏在暗处躲避和谋算着什么的眸子,所以当看到你眼底深处盛满不属于的沧桑时,我倍觉惊讶。如今,我却深知了,为何一个如花年纪的女子会对身份所有人带上莫名的疏离,为何一个深陷欲望漩涡的权势拥有者会仿佛看透世情般的自制。”盗骊的手温柔地拭过程熙的眼,低声叹道,“原来,你小小年纪便已经历百世千生,你一个弱女子装着这么多心事,在一个异世孤身一人,你是如何忍耐下来的?你睡不着的夜,到底熬过了多少无助的时光?” 程熙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半响,才迟疑地道,“……盗骊。你相信我说的?你不认为我是在胡说八道?你觉得我是在胡编乱造?还有……你,不害怕么?” 盗骊不语轻笑,用双臂紧紧拥住她,望着她的眼睛柔情似水,“怕?为何要怕?我早已知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又何其有幸,成为知晓这个存在的第一人?” 第473章 上天眷顾她到了这种地步 盗骊不语轻笑,用双臂紧紧拥住她,望着她的眼睛柔情似水,“怕?为何要怕?我早已知你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又何其有幸,成为知晓这个存在的第一人?” “盗骊……”喝下去的酒仿佛全部被他的话语感动成了泪水,溢满眼睫,滑出眼眶,止不住的喷涌而出。 这么长的日子以来,她装坚强或者不得不坚强,其实,她很疲累。 这么长的日子以来,她承受着不该她承受的所有,接受着不属于她该拥有的所有,其实,她很心虚。 她的内心永远忐忑,永远不安,她就像是一个被冤枉的罪犯被判了冤案,她也像是一个重大盗窃犯,偷盗了别人的人生。她多少次心理暗示告诉过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可午夜梦回,突然醒来面对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还是会忍不住问自己,她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却是萦绕进了她的噩梦中挥之不去,她早已不是程熙,却也不会从本质上成为御宸熙,所以她分裂,她惶恐,她也曾在梦里梦见自己被一道闪电劈成了两半,却再也拼不回原来的程熙,也组合不成现在的御宸熙。 她从最初到现在,都像是一个接受了心脏移植的病人,医生诊断说术后没有排异情况,她也努力不让自己的身体产生任何排异情况。可是,无论如何,她的潜意识里都知道自己不是一个正常人,所以她才害怕正视自己。 盗骊握紧她有些颤抖的小手,幽深如潭的双眼却有着安定人心的能量,他柔声道,“就算以后都只能是御宸熙了,也只做你自己,从我这里开始,好么?” 程熙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笑靥如花,“好。” 至此,程熙才真正释然。盗骊,他是真的不介意她的来历,不介意她只是来自异世的一缕魂魄,他反而因为她的无助,她的孤独,而欣赏她,怜惜她。自从穿越,程熙就觉得上天对她不薄,虽然御宸熙的身上有太多的麻烦,也有太多的罪孽,可是与此成正比的是,她的身边竟然有着这么多出色优秀的男儿。 到了今天,与盗骊恳谈了这一番话后,程熙才知道,上天竟然眷顾她到了这种地步。 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盗骊温柔深邃的眸中却映出了她如花的笑靥。这一刻,她和盗骊从之前的心有灵犀升华成了心灵相依,她的无助孤独,和他的寂寞无援,竟可以相互融合成圆,彼此缱绻相依,以心换心。 不论以后她与他的前路如何,缘分如何,这一刻,已无遗憾。 程熙擦干了眼泪,倒尽壶中酒,呵呵笑道,“古今多少忧,身世酒杯中。来来来,对饮逢花不饮,待何时?” 盗骊扔碎酒杯,直接提起了酒壶,与她畅快共饮,“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酒杯空了,酒壶空了,连篝火都慢慢熄灭了,程熙抬起微微酡红的脸,笑着提议道,“盗骊啊,你会画百鸟朝凤,那你会画人物么?” 盗骊站起身,微微扶住她,“人物?” 程熙一根芊芊玉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比如说,画我。” 盗骊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她微烫的脸颊,笑了,“愿意献丑!” “好,”程熙拍手,“我也不白拿你的。你给画几幅,我就还你几幅。只是我的画会比较特别哦。” “哦?”盗骊挑眉,看着她晶亮晶亮的明眸,露出好奇的神色,“那就更是要拭目以待了。” 于是,两人辗转回了盗骊的书房。 盗骊站在他的书桌前,摆开架势,提起了毛笔。 程熙则是做起了专业模特的工作,笑问,“大画家,需要我摆出什么样的姿势?”脸疼,头疼,腰疼,还是屁股疼? 盗骊则是睨着她妖娆百变,一眨眼变换一个姿势的搞笑模样,笑了,“并不需要。” “诶?”程熙纳闷了,“怎么会不需要呢?” 盗骊却是已经低下了头,毛笔一顿,便画下了第一笔,嘴上却是轻轻淡淡道,“长时间摆同一个姿势,很累的。你坐那休息会儿吧。” 休息?她不需要休息。 程熙也很好奇,看电视剧里画人物画像,不是都要临摹的么?怎么盗骊却不需要呢? 于是,脚步轻轻的走到了他的身旁,静静地观看。 盗骊画得很认真,就像是在画现代的素描一般,一笔一画很细很密,笔法匆匆,却极其流畅而纯熟,很快在空白的宣纸上就出现了一个人物的轮廓,只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眼球,而且一看就知道这个轮廓就是她,且只会是她。 程熙瞪大了眼睛,看向画中的那个人,情不自禁的抬起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了摸自己的发饰,甚至低头看了看今日自己的着装,真的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啊。 可见,盗骊对她神韵、特点把握的精准承担简直令人咋舌,以及他绘画功底的深厚堪称出神入化。 盗骊的手法很快,不一会儿就画好了两张,笑着递给她。程熙小心翼翼的捧在手上,啧啧道,“盗骊啊,你全能的啊。怎么会画得这么快这么好?” 盗骊却是语调轻松,“练得多了,自然娴熟。” 练得多? “可为什么在你眼中的我,是只柔弱单纯的小白兔啊?”她明明也有当狐狸的潜质啊,而且她的身份明明就是御姐一枚。 盗骊扬眉,看她。因为我想把你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么?因为我希望你能永远单纯快乐的活着。 盗骊看着她不满意的姿态,轻轻淡笑,道,“也有不一样的。” 说着,盗骊又提笔,这一次画出来的是她穿着华丽的宫装,头戴繁琐的簪钗,双手微合在腹前,眼中是睥睨天下的姿态。身后的背景则是高高翘起的宫殿的一个屋檐,挂着古朴庄严的宫铃。这回英气逼人,气势骇人,还真是有御姐范儿了。 程熙赞扬之色溢于言表,却还是提要求道,“我还想要一幅面部特写。” 第474章 都忍不住想动手掐掐! 程熙赞扬之色溢于言表,却还是提要求道,“我还想要一幅面部特写。” “特写?” “就是整个画面,就是我的一张脸,可以有头发,稍微有点脖子。但最主要的是,画我的五官。也就是近景特写。” 盗骊看了她一眼,“……好。” 在盗骊给她画特写的时候,程熙挪走了一支笔和一个砚台,走到了软榻旁的案几上,准备画盗骊。 盗骊做事情很认真,很专注,程熙不想打扰他,她希望他可以在走之前给自己留下一幅精妙的肖像画,权当做留给她的纪念。 程熙四下里望望,自己在房间里找多余的纸张。看着一个楠木柜子应该是存放东西的,便蹑手蹑脚走过去,轻轻打开,里面果然存放着不少纸张、书籍和画册。 程熙稍微翻了翻,乍然看到了柜子里还有一个没上锁的小箱子,便想都没想的打开了,这一打开才算是明白了,盗骊刚刚所说的“练得多了,自然娴熟”。 原来那满满一个箱子里,成沓成沓的几百张全部都是她的画像。或站,或坐,或笑,或嗔…… 所有的不同,俱在一双清澈通明的眼眸中:第一次面对他时的警惕和内敛,与他猫捉老鼠时的腹黑和精明,第一次对阵御景潇时的霸气和狡猾,梨花山上,第一次放声大笑时的放纵和真性情,送走夜秋池时的洒脱和不羁,还有忍受剧毒发作时的笃定和坚忍,以及放过邪影和悠然时的不忍和宽容,乃至于和他暧昧的泡在温泉池里的性感和诱惑…… 一张张,一幕幕,仿佛回顾了程熙自穿越以来的点点滴滴,她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和盗骊从敌对到知己,从防范到欣赏,明明程熙最警惕、最不愿近距离接触的人就是他,可如今离她的心最近的人,却也是他。 人生的际遇不可谓不奇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不可谓不奇妙。 程熙一张一张看过去,不论程熙是荡着秋千,骑着马,还是倚在花树下,无不例外,在盗骊的笔下,她都笑着,或者微微抿嘴笑,或者开怀畅快笑,或者偷偷狡猾笑,或者含泪坚强笑,不论哪一种都看出了他对她比酒浓、比泪涩的情意。原来,她的一颦一笑早已深深烙在了他的脑海里,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很多时候,都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在记录在她所有稀松平常岁月里的每一帧珍贵。 看完了所有的画像,程熙嘴角溢出一抹幸福的笑容,眼角却又有些湿润。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得知己如此,此生何求? 回头一看,盗骊仍在专心致志的挥舞着画笔,程熙也取出了几张纸,走回到软榻前,开始自己的创作。 比起盗骊强大的绘画功底,程熙所画的就完全是三脚猫功夫了,只能以巧取胜,以新鲜取胜。 创作的欲望一经涌起,程熙也是停不下笔来,直到盗骊已经近在跟前了,都还未发觉。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人物画法?”盗骊低头认真地看了她半响,越看越觉得有趣,忍不住抽出其中一张来细细看。 程熙捏着笔,抬头,笑,“这种叫做漫画。具体说是日系漫画,怎么样?生活在二次元里面的你是不是很唯美?” 盗骊点头,却又摇头,“只是美得都不太真实了。” “你啊轻衣缓带,神清骨秀,一身素袍纤尘不染,走到哪儿都衣袂飘飘,如青竹般秀逸潇洒,又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雅悠远,哪怕是站在繁花簇锦中亦能夺走满园的风华,本来就美得不真实。我这拙劣的画笔怎能画出你风骨的千分之一?” “是么?”盗骊都感概了,难道自己在她的眼中竟如此出色?那她咋还看不上自己? 程熙重重点头,“是是是。不过,”程熙狡猾一笑,“你也还是有另一面的。等着。” 说着,程熙就低下头拿着画笔开始画Q版的盗骊,形象仍然是盗骊,只不过脑袋上长出了狐狸的耳朵,屁股上长出了狐狸的尾巴,而身子却基本简化了。很快,一只憨态可掬,萌萌哒的狐狸版盗骊就跃然纸上,好像还会对着人眨眼睛一般,十足的动感又活泼。 盗骊看得奇了。“这个更不真实!”可怎么……她把他都画成狐狸了,可他却仍觉得很好看,很可爱,甚至都忍不住想动手掐掐呢? 程熙眉眼弯弯,“按照这个图样,把这个做成娃娃,抱在怀里,那才可爱呢。你看,生气了就揪一揪耳朵,扯一扯尾巴,高兴了就亲一亲他的脸蛋。是不是很温暖,很有爱?” 盗骊狐狸眼一眯,似乎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以及如何操作。 程熙突然灵光一闪,拿着笔呼啦啦就又画了一张,这一回纸上不仅有狐狸版盗骊,还有另一只Q版的程熙,而程熙正气势威武地拿着一根鞭子,在吊打盗骊,嘻嘻嘻…… 盗骊眉眼一怔。转而赞道,“这张最好。” 说着,就如获至宝一般,将画纸捧在了手心里,轻轻地吹,等到墨迹完全干了,甚至都忍不住去摸了摸气势嚣张的程熙,侧回头看向她,“改明儿,我也想学这种画法。” 程熙得意了,难得有东西是能被盗骊看上眼的啊,看来自己大学里的选修课可没白上。乐道,“好啊,好啊,这样咱们就互为师徒了。” 盗骊眉眼不动,只是淡笑。 程熙却是搁下了笔,走到书桌前,去看他给她精心画的面部特写。 这一看,程熙惊住了,这是他画她的所有画像中唯一一张不是笑着的,却也不是完全没笑。而是笑中带泪,正是刚刚两人恳谈了心事之后,程熙泪眼朦胧又笑靥如花时的她。那悬在眼睫毛上的晶莹泪珠,却带着强大的冲击力,可以让你从这一滴泪中女主人公这一刻的释然、幸福、轻松和感动。 程熙捧着画,回头看向他,“盗骊,这一幅,我喜欢,很喜欢。” 第475章 从来没有吻得这样温柔! 程熙捧着画,回头看向他,“盗骊,这一幅,我喜欢,很喜欢。” 她知道,她此时的脸上全是动容,再次被感动的她,亦是柔情似水的看着他,这个男子,带给她的何止是惊喜和感动? 他让她的生命真正焕然一新,他让她将御宸熙和程熙从此合二为一,他让她自此以后可以坦然的做自己。 程熙如获至宝的欣赏着画纸上的自己,盗骊渐渐靠近她,而后轻轻地从背后抱住了她。盗骊身上有淡淡幽幽的药香,和清新沁人的淡香,而他的动作近乎温柔,程熙却仍是吓了一跳,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身体有点发僵,捧着画像的双手也忍不住的微微颤抖。拿不准,这时候她应该回头主动亲他好,还是就这么任由他抱着,跟随着他的动作好? 一时举棋不定,分不清她对他到底是已接受了,还是仍未完全接受。只能将敏感和胆怯放到一边,仍然装模作样的继续欣赏着手中的画,可双眼却早已无法聚焦。 等了片刻,身体越来越发僵,却又不敢动一分一毫。盗骊把她的脸转过去,很温柔的吻了下去。 她和他曾经接吻过不止一次,却从来没有吻得这样温柔。盗骊将她拥在他的怀里,用双手捧着她的腰,缠绵的唇齿纠缠几乎就像是湖水一般,温柔静谧,却可以将人溺死。程熙的呼吸渐渐有些困难了,睁开双眼看着他。她发现近距离看,盗骊的双眼更黑,非常黑,瞳仁里面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她的倒影,那里有星辰之光,那里却也像是黑洞一般可以吞噬一切。 程熙有点退缩,缓缓闭上眼睛忍着不让自己退缩,身子却仍然抑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盗骊何其敏感?缓缓停了下来,却仍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脸,她的发。 程熙心底一片杂音,情感上她明明早已接受了他,可是却不知为何,当他温柔的吻上自己的时候,还是在心底起了密密麻麻的一层粟粒,仿佛与他这样……是一种不道德,是一种犯罪,那感觉就像是……偷情! 盗骊只当她还有些害羞,拉着她走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坐下。然后扫了眼自己身边的软榻空处,向她温柔招手,“过来。” 程熙松了松自己因为捏紧而有些发麻的双手,慢慢地走到榻边坐下,看到他从靠枕旁拿出一册书,便问,“这是什么?” 盗骊将书册微侧,让她可以看到书上的内容,散漫道,“这是你明日早朝上会面对的大小事项。我们现在先演练一下。” “哈?”程熙瞪着上面的字,挺秀的小楷,很漂亮,很有风骨,关键是繁体字和简体字杂糅,很明显是单独写给她的,“你要和我演练明日的早朝?” “……嗯。”盗骊点头,“虽然我也可以直接告诉你这几件事的解决方案和应对办法,但是那样的话,中途如果有人突然发问,你可能会应付不来。而且,永远只告诉你最后的结论,不能提升你的治国水平,于长久无益。” 程熙看着那些字迹清秀,分重点有详略的大纲,鼻子有些发酸。这就是滕紫屹和盗骊的区别。 滕紫屹的风格是,熙儿,有我在,我来,我会为你做一切。只要有我,你的天地便不会有风雨。 而盗骊的风格则是,我们一起来,有我在,我会帮你一起。我们共同经历风雨,但我保证我会挡在你的身前。 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程熙迅速进入角色,“那好,现在你就扮演女皇和群臣,而我就只是我。” “……好,我协助你。”盗骊斜靠在了软榻上,恢复了一派悠闲慵懒的姿态。 程熙看不到书册上的字了,便又往上坐了坐,略靠近他些。 盗骊突然揽住她的腰,将她拉靠在自己怀中。 程熙的心赫然一紧,身子仍是止不住的起粟粒子,僵硬着身子,不敢乱动。 盗骊拿着书册的手极其自然的环过她的腰,在她前面翻着书页。 他的面颊贴着她的耳鬓,修长的手指,指着书册上面的字,柔声道:“这是户部尚书在家中跟自己长子对话时所说的原话,他强烈抵制潜公主不奉诏留京,理由是于理不合,恐边疆生变,也恐京中形势有变。而这是兵部尚书单独叩见陛下密谈时的原话,她说事从权宜,潜公主作为宗亲公主中权势最大,佣兵最多的帅将,已经连续五年没有参加祭天大典了,他的意见是潜公主在帅将的身份之上,更是西凉女国的公主,是先皇的嫡亲女儿,是御氏的血亲,她应该留京参与祭祀。你……觉得呢?” 程熙其实根本没在听,只觉得他轻柔的呼吸轻拂着她的面颊,让她走神,让她失神,让她魂不守舍,她怔怔地道,“那你……那你觉得呢?” 盗骊轻笑,那笑声就在耳边,离得近了竟然会如此的魅惑悦耳,让程熙的心又是跟着一缩。只听着如大提琴般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萦绕,“盗骊只知道,潜公主近日秘密进宫面奏陛下时,已经说服了陛下,所以今年的祭天,她必然是会留京的。关键只在于,如何找到充分的理由,让她留下。而且,户部尚书他……” 渐渐地,盗骊平和沉稳而又磁性迷人的声音她也渐渐听不到了,只听得到自己的心在砰然乱跳。一味的在那胡思乱想,在那纠结迷乱,在那魂不守舍。 盗骊眼里闪过一抹笑意,“熙儿,如果我现在是户部尚书,你能说出一个说服我的理由来么?” 程熙愣了愣,怔怔然之后,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脑子,捋了捋,道,“管她什么理由,反正我只要在朝堂上站在母皇那一边,最终赞同兵部尚书的观点,就不会错了。” 盗骊放下手中的书册,“熙儿果然聪明,一语中的。朝堂之论,确实最关键的就是在决策的时候,拿对主意。只是……到时候户部尚书一定会问你,赞同让潇公主留下的理由。” 第476章 从心里到身体,接受我! 盗骊放下手中的书册,“熙儿果然聪明,一语中的。只是……户部尚书一定会问你,赞同留下的理由。” “不是还有兵部尚书在么?他既然会站在户部尚书的对立面,一定是想好三五六八个理由了。别人已经在想了,我又何必再想?”程熙仿佛在繁琐的政务中找到了简便方法,有些得意又郝然的笑了笑。 看着她的笑颜如花,盗骊缓缓垂下了眼帘,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宽大的领口露出的肩颈处美丽的曲线,似雪的肌肤,饶是自制力一向惊人的他,亦是不免心里赫然一荡。手指似乎不听自己控制般,自己追寻着她的美好,轻轻流连到了她耳根下,顺着修长的粉颈慢慢下滑,滑进她的衣领,直到肩膀处,再慢慢回走。敏感的指腹感受着她肌肤的细滑,“真会偷懒……” 他调侃她的声音慵懒散漫,却极其的暧昧而诱惑。 程熙的脑海里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刚才脑子里的杂音此刻无限放大,整个人懵住了,只觉得呼吸一窒,绷紧了身体,连心脏都仿佛提到了嗓子眼。随着他手指动作的深入而高高吊起,又随着他手指动作的回走而又重重落下。反正砰然轰然地胡乱跳开了,一颗心焦躁不安,却无无处安放,整个人魂都轻飘飘的,却又清晰的能够听到耳边他的呼吸似乎也在慢慢加重。 程熙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也不敢侧过头去看他的脸,只能想办法将他拉回到正题,咬着唇道,“然后呢?” “然后?”她这么靠坐在自己怀中的感觉,真的很好,盗骊不再犹豫,低下头吻住她的耳垂,轻轻的吮吸,“然后……我们……” 程熙轻轻一颤,下意识的往旁边避让,脸上早已是火辣辣的烫,她知道她会和他走向那一步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快得似乎她还没有心理准备,可是这又需要什么心理准备呢? 难道她还是没有从心底接受他么?她不愿意,她与他之间只是因为感动,只是因为知晓他即将离开,而于心不忍,所以施舍予他。她希望她与他之间……那样,是因为,爱和情难自禁。“盗骊……你……” “别动。”因为她小小的避逃,他反而将她揽得更紧,柔软的唇离开她的耳垂,细碎又细密的顺着她的脖子慢慢落向肩膀,最后流连在那一片洁白如玉又光滑如瓷处轻轻咬着。 阵阵酥嘛伴着轻微的痛,从肩膀传遍了全身,程熙慌忙咬住唇瓣,才将溢在嘴边的呻。/吟强行吞了回去,慌里慌张地没话找话,“夜……夜深了,我……我……”我该走了…… 程熙不忍说出拒绝他的话,而是退开他一些,想要逃脱。 “是啊,夜深了……”盗骊的嗓音像是藏着一个暗夜里魅惑人心的精灵,那样的蛊惑磁性而又低哑迷人。他长臂一伸,将想离开软榻的她拉了回来,翻身压在身下,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愫,他是一向自敛自制的人,也知道自己不该心急,不该逼迫她,可是,他却不想忍了,今日的他一点都不想再忍了,“熙儿……别走,好吗?” 程熙咬着唇瓣,说不出一个“好”,勉强的对着他笑了笑,试着往外挪了挪身子。 “熙儿,接受我,从心里到身体,接受我。”盗骊将她拉了回来,近距离的凝视着她,眼落星辰的双眸里深幽的黑,又放着夺人眼球的亮光。 程熙无力反抗,又还未真心接受,进退两难,依然僵持着。 索性紧紧地闭上了眼,去听内心深处的声音。可自己的心却也在迷雾中,迷惘而彷徨。心在彷徨,感官却异常清晰。程熙感觉到,他用手指轻轻的抚着她的脸庞,他的脸靠得她极其近,近到他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般微垂下来,可以来回轻轻扫过她柔软的唇瓣,轻微的痒,适度的撩。/拨,让她的唇瓣颤抖。 而后那扇子一般的睫毛渐渐游走到了她的脸颊,抚摸着她脸颊的大拇指围绕着她的唇线,轻轻转圈。突然,什么都没有了,却很快又有灼热的呼吸在靠近,他低头一啄,轻轻一吻。 程熙猛地睁大了眼睛,呆呆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紧张的绷紧着身体,小心的缓慢呼吸。 见她毫无反应,盗骊轻轻放开她的唇,近距离看着她呆愕的样子,微微一笑,拈开飘到她脸庞上的发丝,柔声道,“要了我,可好?” 程熙的心猛然收紧,脑袋里嗡嗡作响,一时间慌乱的有些找不到北了,“要了你?” “嗯。”他微笑着又低头吻她,“要了我,就现在!” 程熙顿时慌了手脚,手忙脚乱的推着他,她总算是搞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不行……不行……这这这……这不行……” 盗骊唇边的笑意僵了僵,再慢慢舒展开来,比刚才却少了些自然,眼里的情愫也在慢慢减褪,“你不喜欢我?” “呃……不是不喜欢……不是,是喜欢,喜欢的……”程熙郁闷的干笑着,关键就是因为喜欢啊。她不想让他感觉,他是被她看上的男宠,而要了他。 明明应该是两人因为爱,而彻底的交出彼此啊。怎么能是,仿佛是她对他的恩赐,她对他的施舍,而“要”了他呢?不行,不行,这样真的不行。 “喜欢还说不,没想到熙儿这么害羞呢。”他用唇轻轻厮磨着她的唇,诱惑着。 “咳……咳……”程熙努力避开,更觉得头痛,她能说,其实她是想让他要了她么?可这个……怎么说得出口?“没……不是,我不是因为害羞。” “那是……”盗骊的心在慢慢下沉,一点一点靠近冰海,冷得有些发颤。 或许,她从心底里仍只是把他当成了最好的朋友看待?她始终不愿意也不能完全的接受他么? 难道,她的心里就真的只能装得下一个滕紫屹? 难道此生他与她,就真的只能止步于此,越不过雷池一步? 第477章 衣服一脱,就这么干上? 她拒绝、犹疑和慌乱躲避的样子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口上。他强压着内心的郁积,他知道只要他强硬,她不会奋力挣扎,可那样勉强得来的,又有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想用感动绑架她、胁迫她,然后让之后的他们连朋友都没法做么? 他的手指划过她颈项间优美的曲线,这是他多么梦寐以求的想要?近在咫尺,触手可得,却不得不收回手。 程熙见他动作慢慢停了下来,轻轻推开他,翻身坐起,“盗骊啊,有些事情,我还是想跟你说一说……”程熙别过脸,理着耳鬓的散发,不敢看他。低头斟酌着字眼,怎么跟他说清楚,他俩是两个成年人,那档子事情是男女情感升华之后自然的肌肤相亲,而不是他得到了她的欣赏,继而得到了她的宠幸? 搞不清楚这个状况,他不就成一暖床的了? 盗骊痛心苦笑,她果然急着拒绝他,在她的心里,自己与金墨凌、古雅檀之流又有何不同?不过是他走得离她更近一些,可再近,却仍是走不进她的心。 最柔软的心窝处像是被一只蝎子狠狠的扎了一下,盗骊闭上眼,深吸了口气,隐忍着心里的绞痛,长呼出气,睁开眼,幽深的墨瞳里闪过深深的刺痛,“我不需要你的言语。” “不是……”程熙绞着坠在腰间的佩玉绳索,“其实,其实……我是喜欢你的。” “但却只是喜欢而已……”任盗骊平时再怎么从容淡定,这一刻也有瞬间的失神,心痛得抽成一团,“你难道真的不知道,我要的不仅仅你的喜欢?” “我,我不知道。不是,我……我知道。”盗骊声音透出的失意和伤痛像一把利剑刺进了她的胸膛,很明显他似乎误会了什么,所以受到了伤害,程熙贝齿紧咬着下唇,为自己感到懊恼,关键时刻的语言表达能力也忒差了。只是,眼下走到这一步,她也不能眼睛一闭,衣服一脱,就这么干上啊。 “反正,不应该是这样的。”程熙再不敢面对他的伤痛,一心想着先等两人都冷静下来,“要不,明天,明天好么?”对,还有明天,还有明天的,现在这么不尴不尬又不上不下的继续下去,并不好。 可是,看到盗骊瞬间失神的脸,泪还是不争气的夺眶而出,程熙慌张的急忙奔出了八骏院。 才刚跑到了门口,程熙就懊恼的捶自己的脑袋,她这是怎么了?临阵逃脱么?盗骊会怎么想?她什么时候成完美主义者了?不就是用那一步给盗骊一个肯定,一个承诺么?需不需要计较那么多?你丫的,就这样逃了出来,也太矫情,太绝情了吧? 可是,心中总有一个小声音在说,正是因为对盗骊情深意重,才不想要将就。她希望将自己的心意正确的表达,她不希望两人都坦诚相见了,可对那件事的观念上却是严重分歧的。 此时此刻,他误会也罢,怨恨自己也罢,都只能暂时随他去了。反正她一定能想到办法弥补的,一定。 盗骊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将手枕在脑后,仰躺下去,定定地直望着天花板,木然着脸,脑中一片空白。 自己已经失了心,如今更是失去更多,他在她面前果然输得一败涂地啊。 可是,他和她就这样么? 不! 即使输掉了全部,也要赢得她,盗骊赫然跃起身,向门外追去。 出了八骏院不远,就看见她提着裙摆缓步行走的俏影。 当下足尖一点,已跃过她的头顶,立在她身前。 程熙有些失魂落魄,根本没有发现有人已经挡住了去路,低着头继续走,一头栽进了对方怀中,鼻息间闻到的她所熟悉的幽幽药香和悠悠清香。 程熙一惊,根本不敢抬头看他,她脑子乱的很,还给不了他答案。正要掉头离开,却已被对方拦腰抱住。 他垂眸看着满脸泪水的她,暗叹口气,让她接受他竟是如此委屈而又为难的事情么? “让我走吧。”程熙的心里全是懊恼,脑子里滕紫屹和盗骊两个人一人站一边,拉扯着她,她都快被撕成两半了。虽然她早就知道她身处的是女尊国体,社会风俗允许她三夫四侍,男宠成群。可她从观念上从未真正接受过,行动上更是有着接受障碍。如今,只要她走出这一步,那会不会就不可收拾了?满脑子预支的烦恼,挤爆了她,让她替自己难过,更为盗骊难过。如今,既然被他看到了满面的泪痕,索性任泪水流个够。 反正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该拿自己,拿盗骊怎么办了。 “我不会让你走。”他将手臂紧了紧。 “放手。” 他不语,索性将她纳入怀里,紧紧搂住。低头看着怀中哭得像是一只小花猫的她,反而笑了。哭,她哭什么?该哭的人不是他么? 见他这时候竟然还能笑得出来,程熙恼了,“还不放开。” 盗骊却是恍若未闻,不仅不松手,反而搂得更紧。 反正他已经豁出去了,哪怕是强迫她,也要让她正视自己,他没有时间再让她瞻前顾后,也没有时间再让自己徒留遗憾了。 程熙还在他越收越紧的怀抱中兀自挣扎,突然一股热风袭来,盗骊俯下修长笔挺的身躯,贴得距离她不到两公分,还未等她回过神来,只看到他深黯的眸仁一闪,俊眉斜斜一挑,手一抬,粗粝的拇指一开,托住她的下巴捏紧,不让她有一丝动弹,一边带上点力道的将她的下巴夹在粗粝指间摩挲,弄得她有点儿刺痛,一边由上而下凝视她,唇角一勾,露出几分谑邪,一字一顿,“今晚,你是我的了。” 眸如鹰隼,灼灼愠火。属于男性的灼热气息汩汩扑过来,还有他身上特有的淡淡药香,夹杂着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程熙喝过酒的身体像沾了火星,烫得不像话,头也跟着昏沉起来,却仍是嘟起潋滟樱唇,骨子里有不服输的劲,“才不是。” 第478章 或许根本不需要再等了… 程熙喝过酒的身体像沾了火星,烫得不像话,头也跟着昏沉起来,却仍是嘟起潋滟樱唇,骨子里有不服输的劲,“才不是。” “很快,就是了。”盗骊邪魅的笑,将灼热的气息贴近在她的耳鬓,程熙根本来不及推拒,他的大手骤然滑到她的背后,托起她纤细的腰,往他怀里狠狠一卷。 程熙本能地挣扎出双臂,用力去捶打他,“你,你流氓……” “我说过,对着你,我就是喜欢耍流氓。”盗骊邪邪回应,附在她耳珠旁坏笑着建议,“不如,你喊救命?” “你——” 盗骊坏笑着将她紧紧的固定在怀中,突然俯低头,覆上她因紧张而轻颤着的唇瓣,连同她流淌在脸上还未干的泪水一同吞噬。 这个吻却再不似前面那般轻柔温存,而是霸道的占有,邪魅的侵夺,直接的索取。 可却只有他自己明白,他用这样的方式赢得她,是经历了怎样的心里挣扎,他几乎是将自己完全豁了出去,不耻于做一个强要的采花盗,也定要将她一举拿下。 想到这里,盗骊的眼神更黯,呼吸也更炽烈。 夹杂着喘息和坏笑的粗俗话语,让程熙有些懵,眼前的男人拥有着足以让女人痴迷疯狂的出色五官,可眉眼间的狂放不羁和邪魅放纵,又让她有些无措。 程熙趁着一个间隙,猛地侧过脸去,避开了他的吻,继而抬起双臂想要推开他,可呼吸都还有些喘的她,哪里有力气,纤臂推搡他坚实胸膛的一刹那,却一个虚空,她的手腕被他紧紧抓住,提了起来。 “怎么?难道盗骊的功夫许久不练,退步了?竟不能让公主满意了?”盗骊一双眸子闪着晶亮的火焰,指尖力气一大,勾起她烧得粉红的脸颊,幽眸中闪烁着深邃的不顾一切和志在必得。 程熙纤细白嫩的喉头动了一下,死死咬住唇,不让粗话冲出口腔。丫丫丫的,这个混蛋,他知道他在说什么荤话么他? 还没得来及扬起生气的脸来怒瞪他,盗骊却已经再次欺身上来,双臂箍着她的纤腰,宛如巨大的牢笼将她牢牢地禁锢在他的掌间,俯低她的脸蛋,咬住她的唇,撬开雪白小巧的贝齿。 程熙一时呆住,被他身上透出来的浓浓的占有欲惊得失去了反抗能力,好几秒后,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才拼足了力气,攥起粉拳用力敲打他。 混蛋,混蛋!她可还在气头上呢,哪里肯在被他气得半死后,又这样肆无忌惮的亲近她?在他霸道的将舌头在她口腔里狂放肆虐的时候,狠狠的咬了下去。 盗骊明明可以躲避她的袭击,可他并不愿意退缩。 剧痛之后,更是坚定了意志,反而更加霸道而狂野的卷袭着她,在尝到自己的血腥味的同时,又尝到了她的芳香。 程熙用力一咬之后,浓烈的血腥味从舌尖化开,心里顿时软了下去,再也对他咬不下第二口,无论怎么挣扎,都没办法离开他的束缚。 心中有气,有怨,仍有纠结,却也带上了更多对他的愧疚和无以为报……泪一滴滴不断的滚落…… 心里明明在说这样不行,这样不对,却没办法忽略他带给她强烈的刺激,她强迫自己不要做感官的奴隶,可是越想忽略,感官却越是清晰,越是强烈,到后来再也站不住,缓缓闭上眼,软倒在他胸前。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他狂热的亲吻,呼吸也随着他粗重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盗骊感觉到怀中的娇躯变得异常的柔软,搂着她滚倒进花径小道边的花丛。 或许根本不需要再等了…… 盗骊抽掉她的腰带,将她的衣领拉到肩膀以下,露出圆润的肩膀和一小半雪白丰润的耸起。 他低吟一声,吻向她的锁骨,慢慢下滑,游上那片雪白,游上那片柔软。 越是接触,盗骊的浴火便被撩得更盛。他身下的这个小妖精天生就拥有让男人痴迷的本钱,深眸一黯,手下更是肆无忌惮。 他的粗放和强硬,令程熙打了个寒战,瞬间清醒过来,扣住他的肩膀想阻止他的行动,“盗骊,不行,你放开我。” 盗骊蹙紧了眉头,抬头看向她,白净的面颊上被浴火熏得泛着桃红,如果现在让他停下,真的会憋死他,“你可以明天早上就杀了我,但现在,我说行!” 程熙的心“噗通”一跳,她知道他又误会了,赶紧补充说,“是,是这儿不行。”程熙知道他容易误解,又会因为误解而受伤,让语气甜蜜再甜蜜,摆出萌兮兮的神色,声调弱弱的,“不要在这儿,好嘛?” 盗骊峻眉一扬,她……什么意思? 转瞬明了了,心中不由升起了滔天的喜悦,嘴上却并不放过她,眼神一邪,骤然俯下头颅,距离她的脸不到两公分,长睫几乎撞到她的皮肤,语气听似清淡,实则盛满了坏意,“好,那你求我。” 程熙一口气冲上了头顶,求他?求他的鬼!程熙堵着气,转头看向旁边的花枝,不再看他。 盗骊一瞬不瞬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猛然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从他们身体间拉开,压在她身体两侧的草地上,嘴角勾起邪魅诱惑的弧度,“这么嘴硬?” 等了片刻,不见她回应,低头吻向她敏感的耳背,“那我就继续下去了。”湿润的舌头玩弄着她的耳垂,随着她身体的轻颤而竖起一层小粟粒。 “盗骊,盗骊,会有人,会有人经过……”程熙急了,慌了。他的体重和湿热的吮吸,令她面红耳赤,身体不受她控制的滚烫起来。 扭动着身体挣扎着,试图将手从他的大手中抽出来,可是却抽不出丝毫。 盗骊用温热的唇轻扫着她的耳垂,睨视着她,“有人?熙公主最喜欢这样的刺激,不然何来林中招幸金墨笙?” 程熙郁闷的想骂粗话,该死的,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以前的御宸熙,他故意的,这只坏狐狸他就是故意的。 第479章 如何正确的求一个男人! 程熙郁闷的想骂粗话,该死的,他明明知道她不是以前的御宸熙,他故意的,这只坏狐狸他就是故意的。 可是身体越来越软,盗骊撩人的技巧真的不是盖的,她的意志已经在涣散边缘了,再这么继续下去,她一定只能由着他为所欲为了。 程熙用力咬住唇,心下一定,好女不吃眼前亏,不然万一真的被人经过看见,他们在花丛里搞现场直播。他或许真的不觉得,可她一定会天天想钻地缝,以后就没脸在这个府里混了。 箭在弦上的男人理智都是比较靠后,特别受不得刺激的。 不就是服个软么?程熙决定她还是识时务的好。 想定之后,咬了咬贝齿,程熙一根手指缓缓在他的心口处轻轻画圈,努力睁着澄明娇媚的大眼,可怜巴巴地凝视他,长睫忽闪,充满哀求、企盼和羞赧,瞳仁里仿佛有湖水在游走,能将人生生沦陷进去。她软萌萌的姿态,让他的心底就像被绵风袭来,轻轻拂了一把。 该死。 盗骊深黢的瞳仁一黯,被她看得忽然犹为炽热,一把抓住她乱动的小手,对自己的自持力向来自信的他,居然差点把持不住。过人的耳力清晰的听到百步外已有人在渐渐靠近这儿,却仍不想就此放过她,墨黑的瞳仁微眯,掠过不太满意的光泽,“你求人的方式,就只是这样?” 他的口气听起来似乎还很是惋惜? 丫丫的,得寸进尺啊,真的很想扇他啊。 程熙死死咬住下瓣嘴唇,攥了攥粉拳。她将自己粉嫩的唇咬得苍白,小脸儿也因为嗔怒而气鼓鼓的。 盗骊看在眼里,狭眸一沉,心神又是一荡,将她的手腕一抓,桎梏住她的手臂,不让她乱动,凑到她小巧的耳珠边,嗓音沉沉:“让我来教你如何正确的求一个男人。” 程熙怔住了。 盗骊却已抓住她的双臂,轻轻圈住了他自己的脖子,而后顺势坐起,将她的身子一抬,向上提起,程熙还没惊呼出声,身体悬空,已经一屁股坐在了他的怀里,可双臂却仍然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仿佛是挂在了他的身上。 盗骊墨黑的瞳仁微眯,指尖挑逗着她的下巴,“嗯,这样投怀送抱的姿势,才是正确的。” 程熙咬咬牙,拼了。 人都坐在他的怀里了,还能怎么样? 豁出去了!总比这样衣衫不整的被人看到,成为别人饭后笑话的好。程熙双手抱紧他脖子,身子朝前倾了几公分,声音低低的如同蚊子叫:“盗骊大人,人家冷,想回你的房间,你抱我回去好不好?” 这样总可以了吧? 妈蛋的,节操碎一地啊!!!程熙感觉自己的脸颊都要因为丢脸而烫得快爆炸了。 盗骊一低眸,怀里的她飞满彩霞的俏脸蛋正落入眼里,顿时心情大好,勾起她的下巴,“嗯,不错。一教就会。” 程熙捂着潮红的脸,飞快的从他的腿上逃出来,迅速的拉拢被他扯开的衣襟,总算觉得自己的身子可以由着自己做主了。 正欲站起身来,盗骊再次极快的将她拉倒,压在身下。 “盗骊,你别说话不算话……”程熙竖起了眉头,刚刚拉拢的衣襟这一扯,再次散开,令她又羞又恼。 盗骊却是轻笑,一手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的手指压在薄唇上,“嘘!”了一声。 程熙连忙捂住嘴,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突然如此。 盗骊将散在花丛外的外衫下摆,偷偷地拖进了花丛。 程熙见他如此偷偷摸摸,也压低了声音,紧张问,“怎么了?” “有人来了。”他凑到她耳边。 “谁?”程熙皱了皱眉,大半夜的是谁? “不管是谁,都不能让他们看到这样的你。”盗骊的视线在她身上溜了一圈,幽深的眸子再次黯了黯。 程熙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去,才想起,她的腰带早已被他抽去,这衣衫不管怎么拉拢都是永远拉不拢的,这散落不整的模样,不论是谁看了,都会遐想联翩,自动脑补呐。 郁闷的狠狠剜了他一眼。 盗骊却是轻轻微笑着将她拥进怀里,下巴轻贴着她的额头,神色温柔。 程熙不由得心头一暖,也不再和他闹别扭,省得闹腾出点什么声音而惹人注意,于是乖乖的,静静的依在了他怀里,等那群脚步声远离。 盗骊看着她一双水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紧张又警惕的四下里张望着,不由轻笑,薄唇缓缓靠向了她的后颈,有一下没一下的磨蹭。 程熙身体好不容易降下来的温度,再次回温,纤腰也被他环在腰侧的双臂也烫热了。直恨得牙痒痒,回头瞪他,可这坏蛋居然一双狐狸眼眯起,装无辜。 很快,连程熙也听到了脚步声,还有轻轻的谈话声,她再顾不上瞪他,而是捂住自己的嘴鼻,希望让自己连呼吸都暂时省略了。 然后,盗骊开始在程熙光滑紧致的后背上流连。 很焦灼很害怕却又很刺激的一种感觉。 说话声越来越响了,因为有风,一下子清晰一下子模糊,搅得程熙的脑子都有些糊涂了。可是额头却还是因为紧张和隐忍而冒出了汗,在这种“内外交困”的状态下,程熙竟然体温还越来越高,那灼热的呼吸竟是把她的手心都烧得灼热了。 终于,脚步声逐渐远离。 程熙回身用力推了他一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盗骊却是静看着她,依然坏坏却又宠溺地笑着。 程熙一怒,伸手就捏住了他的鼻子,还不解恨的拧了拧,饶是如此,也拧不走他嘴角得逞的笑意。程熙下不去狠手,只能讪讪的作罢。她这刚一松手,可他的两只手却已握住了她垮在肩膀下的衣领。程熙的心一下子又悬空的飞起来,“咳……我……我不喜欢露宿……” 话没说完,程熙发现她的衣衫并没有再往下剥,而是被拉上了肩膀。 动作轻柔,认真,仿佛她是一个易碎的瓷娃娃,唯恐力气大了点便会将她碰坏了似的。 这样一来,程熙反而不好意思了。 第480章 关键时刻,机智如我… 话没说完,程熙发现她的衣衫并没有再往下剥,而是被拉上了肩膀。 这样一来,程熙反而不好意思了。 盗骊细心的为她拉好衣衫,拾起地上的腰带,将她打横抱在怀中,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神色散漫,站起身,柔声道:“咱们回房。” 明明盗骊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正常,可是她听着怎么还是这么令人面红耳赤呢?嗷嗷…… 偷偷从他的怀里抬眼,月光透过树枝疏影横斜的缝隙,洒在他俊美的脸上,在恬静儒雅、清淡如玉中又添加了几分神秘。 程熙呆呆地看了半响,手指不受控制地戳了戳他弧度优美的下巴,而后自动自发的往下游走,手指随着他性感的喉结而一动一动的,程熙觉得很好玩儿,手指滑到衣领口后又回走,攀上他清雅绝伦的下巴,上面是微微抿着一抹淡笑的唇角,还有那峻挺秀美的鼻梁,以及从容淡雅的黑眸,深邃中带着无声无息的韧性,好像整个天地间所有星辰和月亮的光线都被他的这张脸吸走了一般。 盗骊迈着轻快的步伐,阔步走向八骏院。见她痴迷的盯着自己,小手更是不安分,便微微俯身,薄唇就贴在她的耳旁,声音里透着一股热度,“别心急,再忍一忍。” 程熙一怔,再次看上盗骊的脸,刚刚唯美的感觉破裂了,只剩下他眸底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迅速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咬在自己嘴里,恨恨地都忍不住咬断算了,真丢人。 却没想到更丢人的还在后头。 “咦?那边那个是盗骊大人么?” “看不太清楚啊,看身形有点像。” “怎么看着手上好像还抱了一个人?” “走,过去看看。” …… 程熙瞬时间成呆鹅状态,刚刚……刚刚那拨脚步声不是已经远去了么?怎么,怎么还有下一拨?这,这这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程熙要哭了,这就是所谓的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么?哀丧着一张脸瞅着那三五个渐行渐近的身影,心下一颤,脑子突然清醒了,赶紧使劲地在他怀里挣扎,小手握成拳头一下下打在他胸口。 盗骊却根本不打算放手,由着她挣扎,看她扭动的幅度都快闪着腰了,低头警告一句,“别乱动!”顺势还“啪”的一掌拍在了她屁股上。 程熙顿时懵了。 片刻之后,当她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脸“刷”得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 该死的盗骊此时此刻却不坏笑了,反而一脸淡定,从容道,“你若是怕被人看见,趁现在赶紧把脸藏起来。” 对,对对。把脸藏起来。把脸藏起来了,就没人知道是她了。 程熙第一时间用双手捂住脸,可是她脸虽够小,手也挺小啊,根本不能捂得严实。 “盗骊大人好。” “好。” 声音近在眼前,程熙脑子灵光一闪,也不再用双手捂脸了,反而是将整张脸全部埋进了盗骊的胸口,留下一个黑黑的后脑勺,那就毫无辨识度了。 嘿嘿嘿,关键时刻,机智如我…… “盗骊大人好。” “好。” 对对对,就这样赶紧擦肩而过吧擦肩而过。 然后。 “咝……” “嘶……” “这……奴婢,奴婢参见公主殿下。” “参见公主殿下。” “参见公主殿下。” 程熙警觉而又尴尬地把头抬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盗骊,一脸的呜呼哀哉。 她的后脑勺上面有刻着二维码么?咋月黑风高的,你们也一眼就扫出来了捏? 盗骊却是云淡风轻,替她说道,“都起了吧。” “谢公主殿下,谢盗骊大人。” “谢公主殿下,谢盗骊大人。” …… 盗骊迈开大步,继续往前走,将那群仍然跪在地上的宫女们甩在了身后。 程熙懊恼的捶自己的脑袋,白依偎在人家胸口了,白投怀送抱了,真真把两辈子的老脸都丢尽了啊,她怎么这么衰,她怎么就这么衰?! 看着她瞬间五彩纷呈的脸色,盗骊莫名的愉悦,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声音也放柔了不少,“害羞了?” 程熙郁闷的点了点头,而后看到他一脸忍不住的笑意,突然间明白了,这丫……这丫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以他的耳力既然能够大老远都听到上一拨的脚步声,咋的这一拨就听不见呢? 如果他根本就早已听见,以他的轻功抱着她飞掠几步,完全可以躲过这几个行走在黑夜里的小宫女,可他们偏偏就迎头撞上了。而且她还主动又自愿的钻进了人家的胸口…… 腹黑啊,狐狸啊,设计啊,阴谋啊…… 他就是想让全府的人都知道,他跟她那个那个了啊。 他这是要宣示主权呢呐…… 混蛋! 程熙怒了,拉开他的外袍衣襟,隔着中衣,一张口,直接就近咬住了他胸口的肌肉,硬硬的都有些磕牙,却根本挡不住她恼羞成怒的坚强牙龈。 盗骊身体一僵,低头看她,眼里幻化着别样的色彩,先是本能的闷哼了一声,接着居然大声地叫唤了出来,“啊——” 是那种很容易让人误解的带点痛苦又含着隐忍的闷闷地却又控制不住还带着明显暧昧色彩的吼叫声。 那几个本已缓缓起身,准备远离的宫女统一整齐的停下了脚步,回过来看瞟了他们一眼,那眼神里全都是赤果果的对盗骊的同情啊同情…… 妹妹们,你们还是太年轻啊。该被同情的人,明明是她好伐啦? 宫女们只敢看一眼,忙又整齐划一的低头回避,远走的脚步急匆匆的,仿若后面有狼在追她们一般。 程熙又羞又恼,只能将满肚子的怒火加倍返还给腹黑狐狸盗骊,一张嘴更用力的咬向了另一边的胸口,牙齿收紧的同时还含糊不清的威胁道,“你再敢给我叫唤一个试试!” 盗骊于是憋着,脸部的肌肉抽了抽,却仍努力维持清雅从容的表情,唯有紧闭的唇角和用力咬住的牙床,告诉她,他其实很痛…… 程熙得逞了,满意了,才放过了他。还以胜利者的姿态将他的衣襟拉好,白嫩的小手在整平服的胸前拍了拍。 盗骊望着她娇憨的模样,心脏柔化了,身子却该硬的便硬得如铁。 第481章 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的? 程熙得意地看着他吃瘪,再一转头,盗骊已经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长腿一踢直接踹开了房门,后脚一勾,房门自动关上了。 那响亮的“呯”一声证明了他的迫不及待,也正是因为他太迫不及待了,所以顽皮的房门受力过重,又给弹跳了出来。 盗骊蹙眉,转身,扭动着肩膀去关门。 就在这个间隙里,程熙双腿往外一个挺身,像是跳高一般将自己从他怀里给蹦了出去,心里响着一个声音,“跑”。 她也是这么做的,趁房门还有一条缝的时候,像条鱼一般闪身想溜。 结果人才奔出去一步,手腕一紧已被牢牢钳住,暗叫不好,整个人就已经被他又给扯了回去。 脑后再次传来的房门“怦”关拢的沉闷巨响直接砸在了她的心上。 闭上眼不敢看对方一副想将她生吞活咽的样子,“那个,我有点内急。”说着又开始移动脚步。 刚一走动,手上就被牵扯住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只手腕还在人家手中呢,忙用另一只自由的手去扳他握着她手腕的手指。 盗骊冷哼一声,邪笑,“事实上,我……更急。”话音未落,手上一用力便轻而易举地将她那只手握紧,带着她走前两步,一只手卷紧她的纤腰,而后技巧性的一甩,就将她死死地压在了碗口粗的床柱上,紧接着修长健壮的身体将她娇小的身躯牢牢抵住。 单手捏紧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另外空出来的手托起她的下巴,漆黑的深眸在烛光中闪烁着贼亮的光泽。 “你……你做什么?”程熙惊诧地抬头看着被压紧的双手。 “原来……你喜欢这个调调的?”盗骊坏坏地笑着,声音暧昧而性感,手指曲起,顺着她修长地粉脖,慢慢下移,到了锁骨处,又慢慢往上,流连不去。 “什……什么调调?” 盗骊微微俯身,薄唇就靠在她的耳旁,不远不近,声音里透着一股暧昧不清的热度,“原来你喜欢男人对你用强!” 程熙一口气差点上不来,急着辩解,“我……我才没有。” 盗骊脸上仍是不怀好意的笑容,扬扬下巴,暧昧的眼神在她的身上流窜,“刚刚是哪个小妖精钻进我怀里,又是咬我又是拍我的勾引我?没看出来,小白兔你很坏啊,欲拒还迎,故意让我心痒是吧?故意让我着急是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才没有呢! 突然间,看到他流连在锁骨处的手指又顺着她的身体慢慢下移,停留在小腹上,笑问,“你刚刚说,你哪里急?” 程熙垂下眼睑看着那只像是毒蛇的手在她身上游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干笑,“不……不急了,哪都不急了。” 他一声轻笑,大手微微用力,让她感到他手上的压力,缓缓俯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道:“既然不急,我就慢慢的吃你……” “不……”强大的压迫感令程熙都快透不过气来,能感到自己声音的颤抖,灼热的呼吸拂在她耳边的碎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难不成你喜欢简单粗暴的?”他邪恶的俯低头,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下。“嗯?” 温热湿润的触感令她脸上立刻起了一层小小的粟米粒,“也不……不是……”程熙紧张地都快要窒息了,可是舌头仿佛打结了一般,根本捋不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乖!放松,跟着我。会很舒服的。”他在她耳坠上轻轻舔了一口,才抬起头,凝视着她的眼睛。 她清澈透亮的明眸在烛光里美得让他窒息,浓密的长睫毛轻颤着,楚楚动人。 一直隐忍的情愫向四肢百骸延伸,眼眸里跳跃着炽热的浴火。 “不……”程熙只觉得唇上一紧,支离破碎的话语皆数被他堵回了口中,鼻息间全剩下了他的气味,狂野邪肆得让人热血沸腾。 程熙的双脚有些站不稳,突然间天地一个旋转,他抱着她一个旋身,如丝的黑发和衣衫下摆一起飞扬。紧接着,她就被他重重地摔向了床铺,幸好床铺上棉被够厚够软。 还来不及反应,他就猛地欺身上来,压住了她。 腰带再次不翼而飞,衣衫散开,肌肤贴着肌肤,身体的热度在此刻相互融合,盗骊的眼神被熏得邪红。 他低头看着她雪白的面颊泛着羞怯和紧张的潮红,娇艳得让任何男人都想将她压在身下,品尝她的滋味。 他喘息着,身体蠢蠢欲动,希望能立刻得到释放。 “不……不要……”程熙的意识已经被抽离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喃喃的不知道是拒绝还是邀请的轻唤。 程熙还在犹疑和慌乱的时候,他的唇慢慢覆下,牙齿轻轻啃咬着她的红唇,感觉到她的抗拒和不安,感觉到她内心深处的惶恐,盗骊把自己的嘴移向了她的耳根处。 她的耳根很软。耳根子软的人,往往抗拒不了别人的哄骗。他有足够的耐心慢慢带着她,他希望她能尽可能的放松和享受。 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慢慢变软,盗骊才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了上去,温柔的擒住了她的唇。 一种柔润温暖的触感让两颗心同时发狂! 开始还只是淡淡的徘徊在她唇边,后来慢慢加深。 柔情似水,却又浩瀚如海,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完全溺毙了她,程熙的心不受控制地飞出了胸膛,目光慢慢迷离…… 湿热的舌头强硬的顶开她的唇,彻底而霸道的纠缠着她的丁香舌。 清晰的触感让人沉沦,绷紧的身体无力的软了下去,程熙直紧紧地闭上了双眼,不敢看,不敢叫唤,徒留下浓密的长睫毛轻轻的发颤。 他幽黑的眼眸暗沉了下去,指腹拂落她肩膀上的衣领,落在那一片雪白细腻的香肩处,轻柔地安抚。 温柔的吻落在她莹亮的眼睛上,极轻极柔的顺着她的鼻翼寻向甜美的香唇。 小心的像是怕揉碎了她。 随着他越来越炙热的呼吸,程熙的双眼半眯半合,如梦般的感触令她沦陷。 第482章 夜很宁静,月很洁白! 随着他越来越炙热的呼吸,程熙的双眼半眯半合,如梦般的感触令她沦陷。嘴角似乎很干涸,忍不住舔了舔唇瓣,无意间轻扫过他富有弹性的唇。 程熙清晰的看到他的身体轻轻一颤,看到他幽深如海底的眸子,在这一刻,美得动人心魄,瞬间绽放出了世界末日般颓废而绝世的美…… 令她着迷,令她心动…… 此时的盗骊近乎陌生,俊逸的脸庞还在,可是他没有任何遮拦的胸膛,并不是生硬的肌肉线条,而是光滑而有力,近乎找不到半分瑕疵的冲入了程熙的视线里。 “唔……盗骊~” 当程熙的目光,对上了盗骊那双带着坚定,却愈发昭显了某种情绪的眸子时,心底里一疼一软,又乱又暖。 衣衫却也在她痴迷盯着他俊美容颜时而彻底背叛了她,离身而去,如一片片或大或小的浮云慢慢飘落在脚踏上,屋子里的气温节节攀升。 “熙儿,给我。”低沉性感的声音随着落在她耳边的吻幽幽飘来。 他俯下身,高大修长的身躯将娇小柔弱的她瞬间包裹住,她肌肤的细腻带来的绝妙的触感让他舒服的轻呤了一声。 滚烫、热情席卷着她,程熙慌乱地不知该如何是好,屏着呼吸,大气不敢出一口,心脏在胸腔里乱跳。指尖嵌进盗骊的肉里,一种惶恐而又亟待解脱的滋味在心里交织,牵扯着她的所有感官神经,那感觉就像是在等待一种刑罚的开始,惶恐不安,濒临崩溃,却又恍恍惚惚中,渴望着他早些到来。 盗骊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总是清冷淡雅、从容慵懒的,可是近在咫尺的他,给她的感觉却像是从原野上跑出来的一只猛虎,激情四溢的扑向心仪的猎物,蓬勃的生命力张牙舞爪,用接触到的每一寸肌肤传递着他想要传达给她的情绪,让她的呼吸随着他的心跳而律动着,让她跟随着他去往那一个如梦如幻的世界里,轻盈翱翔。 在两人真正合二为一的这一刻,所有的担忧、顾虑统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欲望、享受、感动、沉迷…… 程熙犹记得,她努力抵御掉羞涩,轻轻拭去他额头的汗珠,看到了他眉毛舒展时的激狂,也看到了他睁开眼时,那深眸里带着的温柔和波光。 盗骊,你是一个勇敢的决策者,这个时候,她确实没有任何理由退避,宁愿带着一种疼痛拥有彼此,宁愿在最终失去彼此的时候抱着回忆沉沦,也不愿意在这一刻就疏远彼此。 他看懂了她眸子里的意思,不由闭上了眼睛,用身体说明了他的决心。 盗骊就这样彻底帮她打开了幸福的关匣,她一直躲避着不敢索要的幸福钥匙,盗骊亲手交到了她的手上。世界上,所有的人各有各的苦难,所有的人幸福的形式也各不相同。 而对于程熙而言…… 有滕紫屹强而有力的呵护,是幸福;有盗骊默默付出的守护,亦是幸福;有滕紫屹无底线的纵容和宠溺,是幸福;有盗骊心有灵犀的包容和理解,亦是幸福。 如果兼而有之,那便是她此生所寻的幸福的极致了吧? 在那一夜,她在惶恐、推拒和默认中彻底接受了盗骊。那一夜,夜很宁静,月很洁白,风很自由,她很幸福。 只是,她从未想过改变她观念的这一夜竟会如此艰苦卓绝,她如何能够料到一向清雅淡漠的盗骊,到了男女之事上会化身猛虎,将她所有的力气和勇气,一一掠夺殆尽。 “盗骊~” 睁开的眸再度阖上,无力再说任何多余的话,这份带着苦涩和心酸,疼痛和温暖的缠绵,让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任由他将她柔软的身躯揽入怀中,任由他修长有力的手臂枕在她的脖子下,任由他毫无距离的贴着她,他们相拥而眠,却是再也说不出半个字。 即便拥有盗骊,会带来之后不可计量的疼痛,可是她已经没有力气思考和迟疑了。 如果她真的爱着他,即便他在天涯海角,他在生死边缘,她的心依然会与他并肩作战。 如果他真的爱着她,即便她的生命里不可能只存留一个他,他也会义无反顾的想方设法与她再续前缘。 中间的分别,交给时间,交给考验,交给回忆。 ———————————————————————— 当光影交错,晨曦初起,落在程熙的脸上时,睁开眼睛,昨夜的一幕一幕即刻间回荡在脑海里,顿时让人清醒,却犹觉得那么的不可置信,彷如一场贪心的春梦,只要梦醒便了无痕。 可是侧脸,却赫然发现有一具温热的男性身躯,正缠在她的身边,均匀的呼吸着,尽在咫尺的停驻在她的脸颊旁,触手可及,真实存在。 盗骊的一张欺骗世人的清雅俊伦的脸,就这样张扬不羁的落在了她的视线里。 如果说,一直以来程熙认识的盗骊,都是戴着一张她所熟悉的面具,或清雅,或邪魅,或从容,或狡猾,拼凑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充满了睿智和城府的清雅男人。那么,现在,此时此刻的盗骊,却是真真正正脱掉了面具,以一种近乎陌生的模样,让程熙都觉得有些不认识的姿态出现。 因为此时的盗骊碎乱的长发,就这么恣意的没有形象的凌乱着,与平日里清雅淡定的高远形象相去甚远,那是她昨晚抓了很多次,媷了很多遍才破坏出来的效果。 程熙不由得脸红了起来,心头一种甜蜜搅拌着酸痛的感觉,让她拒绝回想昨夜那一时一刻的极致感受。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和她的身体竟是如此默契而融洽的。 目光落在了他那笔直的鼻梁上,顺着鼻梁向上,盗骊的睫毛居然长而密致的覆盖出一片剪影。 睫毛杀啊,啧啧啧…… 和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此时的他居然流露出来一份少年才有的青春朝阳气息,浓郁的眉,晴朗的展开,似乎在梦中得到了一件天大的宝贝似的,那种疏朗的阳光味道让程熙心安。也让她心悸。 第483章 昨晚的战况是多么的激烈 和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大不相同,此时的盗骊居然流露出来一份少年才有的青春朝阳气息,浓郁的眉,疏朗的阳光味道让程熙心安。也让她心悸和心疼。 是啊,盗骊也才刚刚二十岁左右啊,放在现代,那还是个抱着篮球逃课弹吉他追女孩的俊朗少年。可是身世、仇恨、责任和使命竟将他锤炼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高深、城府、圆滑、透彻,却没有真实的喜怒哀乐…… 程熙很难想象,如果她没有穿越而来,如果她没有让他变回成正常人,那么他的心是否会麻木一辈子?像个复仇的机器一般,永远精准、冷漠、看穿世间一切,却早已埋葬了比谁都火热柔软的心…… 程熙心疼的指尖缓缓抚上他的脸庞,他的眉宇,那里舒展成一个慵懒的弧度,惬意而放松。 这样的盗骊,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没有任何的戒备,没有任何的思维和意识,简简单单的沉睡着,平平静静的安宁着,如同世上所有那些再平常不过的男人,却只是她的男人。 程熙不由目光锁在这张脸上,久久不能离开,这样的盗骊,让她忍不住想要回抱,拥入怀中。是心疼、是感恩、是爱和依赖。 而他的肩头,残留着一道道的抓痕,程熙想起她昨晚似乎一直将指尖深深地嵌进了他的肉里,却未曾想到竟然在他的肩头留下了这么深的抓痕……程熙有些羞愧,略微起身,咝的一声,忍着酸痛拿开他的手臂起身时,甚至可以听到盗骊有所不满的一声闷哼。 那声音、那模样,咕哝着嘴,竟像是婴儿一般。 程熙近乎是惊奇的盯着他,才发现盗骊真的是沉睡中的盗骊。 在她的记忆里,盗骊似乎永远都带着一双高远莫测的眼,无时无刻不在谋算着身侧所有的一切,何曾有过这样放下所有心头、手头的事情,让自己彻底放松的一顿好眠? 看来,他是真的累了,真的需要沉睡。 程熙不忍心吵到身边那似乎还在酣然舒畅的人,蹑手蹑脚的忍着身体的酸痛起身,披上外袍,快速的溜到房门口。 如果她的感觉没有出错,她现在抓紧点速度,还是不会误了早朝的。 偷偷打开一条缝,往门外看了看,东篱早就带着一帮宫女在房门的一侧候着了,另一侧则站着赤骥一人。 听到里面有动静,东篱反应极快的靠近房门,一抬眼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程熙。 “公主……” “嘘——”程熙迅速将食指举在了红唇上让东篱噤声,小心翼翼的回头看,还好,床上之人没有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东篱善于察言观色,赶紧压低了声音,问:“公主是要沐浴更衣么?” “嗯……” “送到这儿来?还是……” “摆到隔壁房间去吧。” “是!” 东篱手脚麻利的带领着一半的人去准备浴汤,留下一半的人伺候程熙。 ———————————————————————— 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连东篱都被赶出去了,只剩下她一人了,程熙才脸红了红的解开外袍,泡进了浴桶里。浑身疲惫酸楚的感觉,触碰到了温热适中的水,程熙只感觉自己就是一块瘫软的鹅卵石,沉入了暖软的河床里,任河水如何流淌,她就是不想动了。 好半响,等到身上的疲惫酸楚有所减轻,程熙才开始给自己清洗。这一看,原本被热气熏得有些潮红的脸,就更是羞红了。这么多的吻痕,可想而知,昨晚的战况是多么的激烈,她都怀疑她是如何承受下来的,嗷嗷…… 闭眼靠在浴桶上,再泡一会儿。细细想着,她身上的疲累可以洗去,一处处的红色草莓也会渐渐消失,可是盗骊带给她的冲击和感动,却是无论如何无法从心头洗去的。 盗骊可算是第一个全心全意爱上程熙的男人,他爱上的是程熙,而非一丝半点的御宸熙,他用他的付出和行动告诉她,那些甜蜜,那些温柔,那些依赖,那些默契和愉快,并不是海市蜃楼。 他没有嫌弃她只是一缕孤魂,昨晚的一切与其说是程熙给了他一个肯定,一个承诺和一份未来,不如说是他给了她一个肯定,一个承诺和一份未来。盗骊其实是在用行动鼓舞着她,他诚实而理智的做了他认为值得做的一切。 包括在这个时间段里,得到她。 那么她呢?当然也不能退缩,不能怯懦。程熙不由勾起了唇瓣,将手指轻轻抚摸过脖子下的一处红痕上,傲然的抬起了下巴。是的,既然他和她已经心灵相依,她就必须维护这段感情。哪怕会有短暂的分离,她也要为了自己的幸福而奋斗和拼搏。 极其突兀的,程熙一个人待着的浴室门霍然拉开。程熙不由得啊了一声,将刚才幼稚的握拳为自己打气的姿态顺势掩去,却也早已满脸通红,不由捂住了胸口,转身扭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盗骊,眼底里全是嗔怪。 “洗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似乎一夜之间,盗骊的人,他的脸,他的声音,都跟着变了个人似的,尤其是与她之间的相处,更是完全变了。程熙听得出来他话语里的关怀,但也看得出来他眯起的狐狸眼底的促狭和热切,那直勾勾的目光毫不掩饰的正自然大方的打量着她的身材,程熙双手捂住了胸口,可秀美婀娜的曲线和清澈的水下若隐若现的白花花却早已无处可躲,只能有些无奈的娇嗔了一声,“看够了没有啊,快把门关上啊!” 她这光着身子,你那开着房门,多没有安全感呐…… 呵……盗骊的笑声磁性低沉,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融入了她的耳膜,程熙的脸上更羞红,心跳频率更杂乱加快。 盗骊从善如流地转过身去把门关上,程熙在后面娇怒着指挥,“就这么站着,不准转过来,不然我生气了!” 盗骊轻笑出声,摸了摸鼻子,却老老实实的面壁站着。 第484章 真真的迷死个人不偿命! 程熙“哗啦”一声,迅速地从浴桶中起身,快刀斩乱麻的穿上衣服,将发丝拧干,从上摸到下确定都捂严实了,才一脸娇俏的扬了扬下巴,“好了。” 程熙只感觉眼球一动,眼前身形一闪,而后一个吻正好落在了她的唇上,措手不及,躲都躲不掉。 “早上好。”尝到甜头了,盗骊还诱惑性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眯着双得逞的狐狸眼,笑得明媚又开朗。 “坏蛋,你是不是刚才就已经醒了?”全都是骗她的吧?耍着她玩呢吧?亏她还真的心疼了他一把,迎上他坦然而从容的目光,程熙狐疑的斜睨着精神抖擞的他。 才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早就一身清爽,轻衣缓带的,再次恢复了从容淡雅的形象,整个人似乎精神勃发,带着从未有过的那种疏朗的帅气,连发型都已经一丝不苟,清秀俊逸了。 “没有,刚醒,发现你不在我怀里了,一下子就醒了。” 程熙心底因为他这一句温暖一片,柔软一片,却仍是嘟着嘴,“才不信呢。”这只狐狸的演技,她可是见识过的,纯熟精湛,自然无匠痕,妥妥的手握小金人的实力派。 “是真的。”盗骊一脸委屈。 居然跟她撒娇?今儿个太阳是从东边升起的么? 盗骊却是无辜到底,“昨晚被你折腾的那么辛苦,我都从未睡得如此死沉过。简直累到虚脱啊……” “你——”程熙羞赧的瞪他,却只敢就瞪那一眼,转瞬就低头如沉。 盗骊垂眸处,清秀俊逸的眉扬起,似乎早已意料到她会脸红如苹果,仿佛那雪白的牙齿都要露出来了,却是就这样看着她眼神闪烁,羞恼地不敢再迎接他的目光,却更是让他笑意融融。 “好了,我去张罗早膳。你好了,就出来用膳。”轻轻放开她,盗骊笑得极为舒畅,已经从容的走出了房门。 “呼……真要命!”程熙捧着自己滚烫的脸,重重的坐到了椅子上,心底却是在酝酿着温暖的甜蜜。让她虽然羞怯,却依旧是满心洋溢着幸福的感觉。 盗骊,能给她其他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感觉,仅仅只是一夜,却已经让她习惯并流连了。 东篱今天为她准备的是一件水蓝色绣着白色细纹的锦衣,领口繁复的花纹,遮盖了昨晚留下的痕迹,收腰的设计修身又华丽,让程熙看上去雍容典雅之间又极为利落精神,为她的整体增添了一份窈窕婉约的美感。 看到盗骊大人出来,梳妆的宫女便鱼贯而入了,程熙自己坐在铜镜前,惊奇的发现长发挽起的她,眼波流转,红唇饱润,鼻翘面潮,竟有着从未有过的红润气质。 盯着铜镜中的这个女人,这样的她不知不觉中,似乎已经沉静在爱情的甜蜜中而不自知。连嘴角都总在不经意间勾起幸福的微笑,那笑意是进入眼底,融入心底的。 “下了朝后,想去骑马还是出海?”对坐用膳时,盗骊一边为她夹菜,一边用那充满了审视和期待的眸光询问着她,程熙还是忍不住感觉到似乎自己脸红了,她低头,声音不自觉的降低:“随便!” 而这一动作间的妩媚,自然流露,充满了一种成熟而恬静的风情,融入了盗骊的眸底,连同他的心也仿佛被一双小手捧着捂得暖暖的。 “给你炖了鹌鹑汤,趁热喝了再吃别的吧。”盗骊的语调平静,并不想告诉她,睡着后的她手脚冰凉,却用不得药物,只能进行食补。因为中毒后的她身子虽然余毒被蛊毒给吞灭了,可是依然虚寒……而一般的药物包括一般的毒物都是会刺激到她体内的蛊毒的。 再一想到她体内无法清除的蛊毒,盗骊更是眼底漾起了山崩海啸,却还要极力维持着表面最沉静最从容的样子。因为他不清楚,万一她知道了她体内被江随云种下了那样的蛊毒后,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她去找江随云算账,会不会正好又中了江随云的计呢? 几经思考,盗骊仍是打算不告诉她,这也是他和滕紫屹在她面前永远不能提及的痛和禁忌。 程熙却是在专心致志对付吃的,看着碗里香气扑鼻而没有半分油腻的鹌鹑汤,她乐呵呵的小口小口喝着。 不时地抬头望一望对面的盗骊,不知道是不是心态发生了改变的缘故,怎么今日看他,特别的帅,特别的俊朗?侧脸简直惊为天人,不笑时高冷清俊,一笑却又温润如玉,真真的迷死个人不偿命。 口水,口水…… 盗骊一边吹着手中的热粥,一边缓慢地抬头看她,长长的睫毛下,深情的眼神能瞬间电翻了所有雌性生物。 程熙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一个不小心喝进嘴里的汤差点喷出来,“咳……咳咳……咳咳咳……” “要看就大大方方看,我整个人都是你的,用得着这么偷偷摸摸?”盗骊抬起睫毛,认真过分的看着她。 她被自己鄙视了。 结果在送她去早朝的马车上,程熙还是干起了临时抱佛脚的行当。昨晚也不知道是谁说要跟她演练早朝事项的,结果才演练了第一题就偏题跑偏到别的事情上去。 程熙咬着手指,拼命的记重点,恨不得将盗骊打包压缩放进口袋里,关键时刻来个提示。 第一天的早朝,还有个小抄啥的。 第二天的早朝,就完全靠速记和临场应变了。 啥时候,她能打个有准备之战? ———————————————————————— 有惊无险的度过的又一个早朝,结果候在宫门口接她的并不是盗骊,而是东篱和金墨凌。 金墨凌仍是那一板一眼的样子,看到她眉梢微挑,掀起了车帘,便躬身站立一旁,并不发言。 倒是东篱,上前一步,恭声道,“盗骊大人临时有些事需要亲自处理,请了墨凌大人代劳。” 程熙轻轻地“哦”了一声,扶着东篱的手,便入了马车。侧眼看到金墨凌翻身上了马车旁的一匹骏马,程熙掀开车帘道,“金墨凌,你能上车来么?” 第485章 她为什么吊着他不鱼肉他 侧眼看到金墨凌翻身上了马车旁的一匹骏马,程熙掀开车帘道,“金墨凌,你能上车来么?” 金墨凌明显一怔。 程熙不由得添了一句,“我有话跟你说。” 金墨凌扔了缰绳,给一旁的护卫,面无表情的一掀衣袍下摆,长腿一抬,矫健的上了马车。 车厢外,东篱询问,“公主,咱们回府么?” “嗯。” 于是马车缓缓而动。 金墨凌高大挺拔的身躯进入车厢后,车厢都似乎变得狭窄了些。 程熙抬眼盯着一脸漠然,从头到尾都不拿正眼瞧她的金墨凌,暗暗叹了口气,还是开口问道,“你身上的伤好了么?” 金墨凌疑惑地看向她。 程熙只好解释,“那天,在公主府里,你不是中了两箭么?那箭上还淬着毒的。”说完程熙抬眸直视着他的双眼,语音淡淡,神情却诚挚道,“那天的事,我好像还没有跟你道谢。谢谢你关键时刻没有扔下我。” 之后她又让盗骊把他当个免费三陪一般叫出来配合演戏,联袂戳破了御景潇伪装多年的苦善形象,逛了一天的街,用完了就又一声不吭地扔到了一边,于情于理,程熙都欠他一句谢谢。 金墨凌却是迷惑不解地看着她,眉头微微一敛,声调往下沉,硬硬梆梆的,“公主有何吩咐,请示下。墨凌自然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意思是明人之间就不用说暗话了,用不着套近乎,更不需要打感情牌…… 程熙慢慢地用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深吸了口气,权当自己是在跟一堵冷冰冰硬邦邦的墙在说话,“其实我想跟你说的话,很简单。这几****就会带你去见金墨笙,你们两兄弟见完之后,可能我就会把金墨笙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那之后你们想要再见面估计就会更困难。所以,有什么想要带给金墨笙的,你可以准备一下,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告诉我。” 金墨凌漠然的俊脸错愕了,盯了她半响,像是从未见过她或者大白天撞见了鬼似的死死盯住她不放,片刻后醒悟过来了,又忙将视线错开,抿了抿嘴,淡漠开口,“与此相对应的,公主想让墨凌做什么?” 金墨凌的神情极为坚毅,脑门上刻着四个字“视死如归”,仿佛程熙此时此刻让他去死,他也会二话不说即刻抹了脖子,如果还有力气,还会双手将自己的头颅奉送到你手上一般。 程熙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也不怪他,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了与御宸熙之间谈交易的相处模式,一时半会让他相信她的单纯好意,他宁愿相信她是别有所图。 程熙也不急,反正来日方长,日久才能见人心,便故意抱着双臂,嘴角轻扬,戏笑着睨视着他,拿着腔调,拖着尾音,道:“把金墨笙从御景潇那儿弄出来,可是花了我不少的力气的。让你和金墨笙见面我也是担了极大的风险的啊。” 金墨凌神情没有丝毫改变,坐得笔直,目不斜视,“墨凌明白。所以公主可以尽管吩咐。” 程熙挑衅的瞧着他,笑问,“是不是任何条件你都会不假思索的答应?” “是。” “让你出卖身体呢?”程熙直勾勾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金墨凌魅力型男的健壮魁梧身材,男性力max。 “……遵命!”金墨凌果然没有犹豫,冷漠的吐出两枚钉子一般的字眼。 程熙心沉了沉,“让你丧失尊严呢?” 金墨凌此时却是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面容恢复成了极度的淡漠,语气再冷三分,“公主还能如何折辱?”难不成这么久没有招惹他了,她又想出什么新花样儿了?可是无论是什么新花样,“都悉听尊便!” 好吧,I服了U!却还是补上了一句,“如果我想要的是你的命!” 金墨凌缓慢的抬起眼睫,盯着她,一字一顿,“随时来取1” 程熙长长的吞了一口气,又一次彻底被他打败了。再没有跟他玩下去的想法了,而是字正腔圆的指着他道,“好吧,与此交换,我要让你做的事情,就是——滚!滚下我的马车,即刻,现在!” “公主……” 金墨凌淡漠的深眸露出迷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印象中一个如此恶劣的人,怎么三番五次出现了那么大的转变?她到底有什么目的? 如今,已经与御景潇脱离了合作关系的他,早已对她形成不了多大的威胁了。 如今,金墨笙和整个金氏一族被她拿捏在鼓掌之间的他,完全可以让她予取予求。 如今,她是刀俎,他是鱼肉。可她为什么总是吊着他却不鱼肉他呢? 她到底想要怎样? 程熙对他的震惊直接无视,拉下了脸,“怎么还不滚?别磨磨蹭蹭的,难道还要我踹你一脚才能圆润的滚么?” 对她的喝骂,金墨凌却发现自己恼不起来,窘迫的抬起头看向她,清清冷冷的眼愣看着她,她的失望和恼怒如一把尖刀刺进了他的胸口,这张清清秀秀的面容上那双大眼睛里纯净得没有一丝杂念。在这一刻,他似乎感觉到是自己想错了,她绝不会是如他所想的,要耍什么花样。她或许真的并不想从他这儿交换得到什么?刹那间,泛红的面颊慢慢转白。 程熙怨念的瞪着他,语气不善道,“金墨凌,不是我说你,你丫奴性严重。别跟我待久了,我怕被你传染。滚滚滚滚滚……” 金墨凌张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个字。唯有硬生生的站起身,笔挺伟岸的背背向她,准备从行驶中的马车上跳下去。 “回来。”程熙冷冷的看着他的背影,她向来对人客气是因为她觉得没有人是欠她的,她也在等合适的时候大家可以好聚好散,可这并不表示她可以对他们不分情况的无限忍耐。她没必要一味承受他对她的敌意,连孔子都说了,以德报怨,那以何报德? 金墨凌听到她语气中的愠怒,慢慢回转身,深吸口气,再次坐回到了她面前,一言不发,任君宰割。 第486章 裹挟成风暴淹没他整个人 程熙瞥视了他一眼,而后突然蹲在了车厢里,神神秘秘的掀开了车厢底部的绒毯一角,拔下头上的一根翠玉发簪,金墨凌这才发现,她的这根发簪,簪尾是带着繁密复杂的纹路和凹凸的。她将发簪插入了车厢底部的一个小孔内,那架势好像是在打开了一把锁,接着取下腰间挂着的玉佩,按入了一个空格,紧接着竟然就从车厢底部弹出了一个暗格。 金墨凌惊讶万分的看着她的举动。 程熙再将那根发簪,换了一个面去解锁,锁开,金墨凌赫然发现暗格不大,里面藏着的也并非什么珍奇异宝,而是一本小小的册子。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珍贵和稀奇之处,这就让金墨凌更为纳闷了。不明白她为何会当着他的面,做如此机密之举,难道她对他就没有起码的防备之心么? 程熙手脚麻利的将发簪插回发髻,将玉佩挂回腰间,而后拿两根手指拈出那本小册子,轻轻一拍暗格的一角,这个暗格自动降回到原来的位置,车厢底部也恢复成了普通正常的模样,从外观上看,根本看不出这个整体的车厢底部会内有乾坤。 程熙将绒毯盖回远处,而后将手中的小册子扔在了金墨凌的脚边,冲他努了努嘴,声音冷淡,全然没有了她之前对他的和气,“这东西本来我想亲手交给金墨笙的,仔细想了想,还是交给你较为合适。” 金墨凌诧异的捡起了脚步的小册子,翻开第一页只看了一眼,整个人顷刻间愣住,当场石化。 程熙却是打了个哈欠道,“在这辆马车驶回熙公主府前,将这上面的所有内容一字不落的全部牢记。” 金墨凌却是颤抖着双手,连唇角都在隐忍着发颤,“公主,这……” 程熙却是已经不想多搭理他了,“这是滕紫屹花了很长时间办好的事情,他交给我的时候我就想着等合适的机会亲手交给金墨笙。刚刚突然想明白了,即便我交给了金墨笙,最后他也是会交给你的。那还不如我直接交给你呢。记得,熟记之后即刻焚毁,你应该知道这份册子如果落到了有心人士的手中,后果会有多么的严重。” 金墨凌却是不敢相信的看着她,“可是金氏一族几千号人,转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么?” “消失?”程熙轻笑,“怎么会消失?” 金墨凌更愣了,举起手中的册子用手指用力的戳了戳,都恨不得能直接甩到她的脸上。 程熙知道这个人身上没有多少幽默细胞,也不再跟他开玩笑了,“你的这个疑问,我当时也问过滕紫屹。但是滕紫屹的回答很简单,那个关押金氏一族为奴的小岛会在适当的时间遭遇百年一遇的海啸,整个岛连同岛上的金氏族人和看押者全部葬身大海,无迹可寻。毕竟,当时为了防止有心人士出海想救,关押金氏一族的海岛到底在哪个方位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所以,也就更好做手脚了。而至于名册上这些新的身份就更不用担心了,掌管西凉女国户部的是滕家人,做这些手脚,滕紫屹驾轻就熟。”程熙得意的扬了扬眉,而后无可奈何道,“我的承诺你可以当做放屁,但是滕紫屹的人品应该还是有信誉保障的吧?” 金墨凌想过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救出远在海岛上终身为奴的金氏一族所有人,但是他费尽心机了这么多年,不惜与狼子野心的御景潇联手杀御宸熙,也依然没有办到。可如今,他几乎丧失了所有价值,可她却放过了金氏一族所有人。 虽然听她的话中意思,事情基本都是滕紫屹在操劳,但是没有她的许可,没有她的督促,滕紫屹不可能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而且很容易给自己惹麻烦招是非的棘手事。 为什么她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为什么他的心里会闪过那么明显的一丝异样?而那一丝异样与他内心的仇恨是格格不入,却再也没办法驱除而出了。 程熙点着名册上的字,“我大致看了看名册上面的行业、分布。虽然滕紫屹的手脚可以做到天衣无缝,但是金氏族人重见天日到底还是有风险的,所以能力有限,能为他们安置的基本都是一些底层劳动人民,不是僻远农村的农户,就是来往边疆的商户。而且分布比较零星,短时间内只能辛苦金氏族人隐姓埋名,各自天涯了。” 一滴水滴进了金墨凌死寂的心海,“叮”的一声,溅起了一圈涟漪,越漾越大,几乎慢慢会裹挟成一个风暴,淹没他的整个人。 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程熙瞟了他一眼,以为他还有所顾虑,还不甚满意,便补充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只要将金氏当年的谋逆案成功翻案了,这些人就不必再隐姓埋名,各自天涯了。他们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在街上,告诉现在所有的街坊,他们姓金。” “哄”的一声,滴进金墨凌心海的那滴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吞没了他的心田。 金墨凌不敢相信,是她,说她……她不仅给自己的族人安全的生活环境,为他们安家置业,还承诺为金氏翻案,她更救出了墨笙…… 这样的她,又如何能不让他折服? 金墨凌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滔天大浪,这才努力地平静道,“谢谢,你!” 程熙却是在打着哈欠,“知道了,知道了,以后少对我横眉冷对了哈。” 金墨凌好像没听到她说话一般,兀自在车厢内单膝跪地,摸着自己的胸口道,“墨凌有什么能为公主效劳的,还请公主可以明示。” 程熙倏地睁大了本已困倦的眼,而后直接翻了白眼,“金墨凌,你有完没完?” 金墨凌却是摇了摇头,“墨凌是真心实意求公主吩咐,墨凌心甘情愿受公主驱使。”看她似乎并不怎么相信他万分诚意的样子,金墨凌都急了。 第487章 简直侮辱人,丫丫的… 程熙哪能看不出此时金墨凌与以往的截然不同,于是顺着他道,“知道了知道了,以后有合适机会一定会让你当牛做马的。这样,行了吧?” 金墨凌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安心的点点头,“谢公主。” 程熙无语望苍天。从金墨凌的眼神中,她预感到了,她似乎给自己惹了一个棘手的大麻烦。 不由得浑身抖了抖,而后看着那本小册子,赶紧转移金墨凌的注意力,“呐,你的记忆力如何,我可不知道的哈。回府之前,你最好烂熟于心,这东西可是没有备份的,我也不敢有备份,所以你要是记不全,日后想去哪个村子探亲,记错了村民和新用名找不着人,我可不负责啊。” 金墨凌见她双眸里有一缕疲态,于是便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静静地翻看着,默默地背记着。 时间从安静的车厢里缓缓流淌而过,金墨凌从未想过一段回府的路程可以如此漫长,漫长的像是重活了一世,却又可以如此短暂,短暂的只是一低头而后一抬头便已抵达了目的地。 看着车厢里睡着迷迷糊糊的她,金墨凌将手中的册子用内力碾压成粉,车帘一动,挥洒在了空气里,被风一吹,了无痕迹。 马车停在了府门前,东篱上前询问,金墨凌想要叫醒她,可是看着她睡得如同婴儿般安详,莫名的好似嘴巴突然被封住一般却开不了这个口了。 东篱建议,那要不把公主抱回熙坤宫,安放在床上,也能睡得舒服些。 金墨凌点了点头,伸出一双长臂,触碰到她衣襟时,却如同触电了一般,收了回来,就这样看着她,踟蹰了起来。 “墨凌大人?”东篱在车厢外,久等无果,凑近车帘,试探性的询问了一下。 金墨凌咬咬牙,忍住内心的恶心,就当是豁出性命去抱一条沉睡的蛇了。 闭紧双眼,努力不去回想她曾经对他做过的那么多卑劣的恶事,长臂穿过她脖下和双膝下,双臂一用力,就将她揽入了怀中。 轻轻的,软软的,像团棉花…… 呼吸轻柔,双颊粉红,像只小小的猫咪…… 金墨凌惊疑的盯着怀中的她,竟发现没有想象中的那种对于触碰她而强烈的抵制和反感。 抱紧她,弓起身形,准备下车,可是他坚硬的胸肌撞扁了她的翘鼻,程熙极其不舒服地呻。/吟了一声,金墨凌听到声响,下意识的低头,结果挤压的更严重。程熙感觉到鼻头的难受,迷迷糊糊醒来,缓缓睁开眼,看到是他,下意识的挣扎,无意间,两张脸迅速靠近,唇贴上了唇。 两人身子同时一震。 程熙内心哀叫一声,什么情况?!!!还有,他的唇为何是如此冰冷,如此令人难受的? 程熙和金墨凌瞪大眼睛彼此瞪着对方,下一刻,视线和唇同时分开,心跳加速。 “墨凌大人?”东篱询问的声音里有了一丝焦急,好像下一刻就会掀开车帘入内查看了。 程熙自然挣扎着想从他的怀中出来。 “别动,你会掉下去的。” “我就是滚下去,也不要你抱。”她可没看错,刚刚不小心吻上她时,他眸底的震惊、嫌弃和不悦。 她被他吻了,他还吃亏了?简直侮辱人,丫丫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金墨凌久无波澜的心里因为她的一句话居然升起了一股怒意,突然用力将她在自己的怀中报复性的紧了紧,低声道:“你以前不是一直想让我碰你吗?你做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你么?”边说他的嘴角还边露出了一抹不屑。 在程熙的呆愣中,金墨凌冷冷道,“你的目的达到了,我现在就成全你!” 突然一个旋身,金墨凌将程熙放倒在了软软的车厢绒毯上,将她挤在自己身体和绒毯间,低声道,“我总算是想明白了,你根本不是突然变好了变善良了,而是变得更阴险更狡猾了。以前你做的那一些不过是蹂躏我的身体、践踏我的自尊来满足你变态的快/。感,如今那些都已经满足不了你了,你还想要变本加厉的折磨我的心。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得逞了。如今连我的心都被你拿捏的死死的了,你满意了?你满意了???”说到最后,他近乎是用吼的,震得程熙的耳膜一阵一阵的嗡嗡嗡,可见他的情绪是有多么激动,多么失控。 然后,一低头,金墨凌不由分说地覆上她的唇,狠狠的啃咬。 他完全不带温度的吻,让程熙全身打了个寒颤,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疯了么?她哪里招惹他了?他出门忘吃药了吧?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的对她狂咬? 与此同时,他冰冷的手也没有闲着,重重地揉、捏、掐着她柔软的身躯,仿佛要将她捣碎了捏烂了才肯罢休一般。 程熙再也顾不上其他了,屈膝顶向他要害部位,在他闪身躲避的时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一把推开,冲动性地一个弹跳就飞跃出了车厢,哪怕被摔成狗啃泥,哪怕面部着地摔断鼻梁,也比被他如此这般轻薄折辱的好。 金墨凌没料到她过去使了花样繁多的劣招就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当条狗匍匐到她身边舔她的脚,而现在她诡计总算是得逞了,她却会不顾生死的跳车来抵触自己对她的亲近,来不及解决心里的谜团,飞扑下车,在她像团麻布袋坠地之前将她卷进怀里,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放开我。”程熙简直不知道该生气到何种程度才能真实表达自己内心的暴躁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金墨凌的情绪也不是太好,这样的她太令人捉摸不清了,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不要他为她卖命,也不要他亲近她,那她到底为何?到底想要怎样? 这样想不通又理不清的疑难都快把金墨凌给折磨爆炸了。 “离我远点听见没?我警告你,以后看见我离我远点听见没?”那冷得透心凉的吻,让程熙连回想都觉得忍不住寒颤。 第488章 大写的玛丽苏配备傻白甜 “离我远点听见没?我警告你,以后看见我离我远点听见没?”那冷得透心凉的吻,让程熙连回想都觉得忍不住寒颤。 东篱看着两人都寒沉着脸,不知道刚刚在车厢内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却还是尽职尽责的禀告说,“启禀公主,盗骊大人已命人备下了午膳,是送到熙坤宫还是……” “盗骊他人呢?” “盗骊大人还未回府。” “还未回府?他去哪了?”程熙边走边看着熙公主府里的花花草草,这滕紫屹不在,盗骊也不在,府里的妖精们都快要翻天了他们知道么?重重地抹了一把自己的嘴唇,程熙恨恨地踢飞脚边的小石子。 “奴婢只知道,今早滕驸马遣人送来了一封密信,盗骊大人看完之后就单独骑马出去了。盗骊大人在出府前,交代了午膳事宜,还请了墨凌大人代为接公主回府。只是盗骊大人并未说,他什么时候会回府。” “滕紫屹的密信?”程熙脚步一顿,一听就紧张了,很明显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必须盗骊亲自并且单独去解决。他甚至都来不及等她下朝,可想而知事情不仅大而且紧急…… 可是,滕紫屹不在,盗骊也不在,程熙怎么突然就觉得莫名的恐慌呢?想当初,刚穿越来的时候,她也是谁都没有啊,她紧张过,但却丝毫不曾恐慌过啊。现在的她是怎么了? 难道她已经这么依赖他们了么?自己已经毫无自立的能力和勇气了么? 已经穿成大写的玛丽苏命运了,还要配备傻白甜体质么? 也真是够够的了…… 当下双脚转弯,走向了八骏院,一进门就大呼小叫的把赤骥给吓到了跟前跪好。 程熙眉眼一挑,“起来吧。” 赤骥还是拿不准主意,砸吧砸吧嘴,道:“殿下,我家少主真不在府内,更不在八骏院内。” 废话,我还能不相信盗骊? 见程熙没反应,赤骥感觉自己似乎领会错了领导意图,不敢再随意揣测了,恭声问,“殿下,您这是……? 程熙呼啦啦喝干了一杯茶,也是开门见山,“这么说吧,你在你们少主这儿,不对,你在你们组织那儿,能做几分主?” 赤骥估计是更懵了,眉头皱成了蚯蚓模样,还是不敢随意揣测,继续恭声问,“公主,您是要……?” “哦,我就是打算让金墨凌和金墨笙见一面,越快越好。你事你能拿主意么?”趁早了解了此事,安全送走金墨笙,千万别再落回到御景潇手里了,那她心中的大石也能落地了,更重要的是,以后没事就不用再见到金墨凌了,那家伙以前被折磨的有点思维变态。 她可招架不了…… 赤骥得到了领导明确的指示和意图,那就好办了,沉吟了一会儿,道:“启禀公主,这事需要安排。” “我知道。我不急,一切以绝对安全为前提。如果你需要请示,那我等。如果你觉得不建议我冒险,我也等。你只要帮我把这件事提上日程就行。” 赤骥点了点头,双眼眯了眯,那神态那模样明显就是跟盗骊学的,而后微微抬头瞄了程熙一眼,后又低头恭声道,“请公主耐心等候。这事需得等天黑了之后。” “天黑?哪个天黑?” “今晚天黑。” “今晚?”欧码噶,“这么快?” 赤骥一听就郁闷了,不是您说的越快越好?是他耳朵不好使,还是领导转变思路太快他跟不上?“公主是……嫌太快了?” 程熙赶紧放下给自己倒茶的壶,双手举高,“没,没没没……没嫌快,只是意外,你们组的办事效率确实快!” 赤骥皱紧的眉头这才稍稍放松。 程熙还是不放心,“那个,盗骊回来后,不会骂我吧?”她这想一出是一出,又冲动又冒失的,万一给他惹了麻烦,那就不好了。 “骂……您……?”赤骥感觉自己都快咬到自己舌头了。 “……嗯!”程熙可是领教过盗骊那如同暴躁版唐僧一般骂人的功力的,一套一套的不带重样,而且绝对的拽文,思路又清晰,逻辑又严谨,让你毫无还嘴余地,骂人功力跟滕紫屹完全有得一拼。“……会么?” 赤骥摇头如拨浪鼓,“不会,绝对不会。”您就算是把八骏院给拆了,把他心爱的药圃里的珍贵草药一把火全烧了,他家那个没出息的少主估计也不舍得骂您半句啊。 程熙放心的喝了一口茶,突然不喝了,“那他会骂你么?” 赤骥脸沉了沉,“这事,卑职能做主。”赤骥感觉自己被藐视了。他都没好意思说,他以前全权代表他们少主办过的那些丰功伟绩,他怕说出来吓死人,他为人只是低调而已,不是没能耐。 程熙好好地将茶杯放回了原位,安心笑了,“呐,这是你说的啊。万一盗骊回来不高兴了,要找人算账,我可不担这责任。” 赤骥惊讶的盯着她,感觉像在看一个偷奸耍滑的小毛孩子。 “我走了哈,你尽快安排。”说着,就提着裙子下摆,脚底抹油,溜回了熙坤宫。 等程熙一溜小跑回了熙坤宫,东篱早就给她布置好了午膳,果然每一道都是她爱吃的美味,程熙眼前一亮,坐下就是一顿胡吃海喝,正吃在兴头上呢,就看到从外边回来的采菊那一副欲言又止的便秘模样。 程熙正喝着鸡汤呢,“采菊,有话就说,是不是也想来一碗?” 采菊拿着双眼瞧了瞧东篱,东篱视线移到了屋顶的房梁上,明显不想参与。 程熙一碗汤都快见底了,采菊还在那儿咬唇,咬唇,外加欲言又止。 “采菊啊,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让厨房准备一大缸的鸡汤,让你全部喝下去。” 采菊这回脸白了白,不再扭捏了,上前一步,小声道,“门口的小宫女禀报,墨凌大人正跪在咱们的熙坤宫门前。” “金墨凌?”他又准备闹什么幺蛾子?“他跪那儿做什么?” 采菊道,“奴婢问了,墨凌大人说,他惹公主不高兴了,特来请罪。” 我请你个妹夫! 第489章 日子清苦又不想卖身咋整 “金墨凌?”他又准备闹什么幺蛾子?“他跪那儿做什么?” 采菊道,“奴婢问了,墨凌大人说,他惹公主不高兴了,特来请罪。” 我请你个妹夫!好好的食欲都被破坏了,程熙重重搁下了鸡汤碗,大手一挥,“他爱跪就跪着吧。爱咋咋地。” 撤了午膳,程熙就装模作样的坐到了熙坤宫的书房内,滕紫屹和盗骊都不在,她也不能干等着不务正业呐,好在盗骊给她准备了辣么多的学习资料,平日里她都没工夫好好学,现在单独一人一下午,正是增进业务水平的好时节。 只是,繁体字看着怎么那么令人瞌睡呢?看历史典故和四国政局就已经够枯燥的了,为什么还要看兵书和……和《资治通鉴》?没有白话文版的么?她文言文四级等级考试没考过呀,呜呼哀哉…… 硬着头皮看了整整一个时辰,程熙熬不住了,就在书房的软榻上小憩了一会儿。 善良而体贴入微的东篱,看程熙累得犯困了,好容易睡下,不仅给她盖上了丝被,还在书房内给她点上了安神香,好嘛,这一睡果然就睡了两个多时辰,睁开惺忪的睡眼,日头都朝西了。 时间过得咋这快? 天黑了,就要去见金墨笙了呀,她貌似还没有准备见面礼? 呼啦一下掀开了丝被,程熙就吆喝,“东篱啊,给我把金墨凌叫来。”她貌似忘记告诉他,今晚就要见金墨笙了,她没准备见面礼不重要,金墨凌没准备他想准备的,那才糟了呢。 东篱赶紧从房外走进来,看着程熙刚一醒来就咋咋呼呼的,诧异道,“墨凌大人正在宫门口跪着呢,是现在让他进来么?” 跪着?对啊,好像睡着前,是有谁跟她说过金墨凌跪在门口请罪来着的。 “现在还跪着?” 东篱却是眼底浮起一抹佩服,“连姿势都没改一丝半点。”像根木头一样。 程熙穿上鞋子,就气呼呼的往门外跑了,跑到殿门口,果然看到一个巍峨伟岸的身形笔挺挺的像根挺拔的青松似的跪在青石地面上,目不斜视,一脸平静。 等程熙走近金墨凌,她都已经出离愤怒了,所以反而不气了,蹲下身形看着金墨凌的眼睛,轻声而淡淡地道,“金墨凌啊,告诉你一件事情啊,你可情绪稳定些啊。”说着,附到了他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入夜之后,我就带你去见金墨笙。你可以选择继续跪在这儿看日落,也可以选择立马滚回去准备行李。我只是担心,万一金墨笙见了你说,‘哥啊,江湖难混,盘缠不够,日子清苦又不想卖身,咋整啊?’或者,‘哥啊,平民百姓的日子无聊,我想念我那把天籁古琴和绝世琴谱了,生活空虚又不想卖身,咋整啊?’我数三下,你要还是跪着,我就下命令让你跪到明天天亮,我让金墨笙望穿秋水!”抱胸,挤眉,然后,“嘿嘿嘿……” 用抢戏的眉毛告诉他,如何抉择,你懂的! 金墨凌惊愕了,猛然抬头看向了她的眼。 程熙站直了身体,小小的身躯刚好挡住了渐渐西沉的落日,霞光万丈从她身后扑散扩展,差点刺伤了他的眼。 程熙却是抱胸,挑下巴,用俯视的目光好整以暇的看着惊讶不已的他,“请你用箭一般的速度,瞬间消失在我的眼前,一!” “二!” 好嘛,果然没有三。 金墨凌就已经施展身形,快速的飞走了。看那轻功和跑离的速度,可见中了箭的腿果然是痊愈了。再次对盗骊的医术点赞! 只是,天都快黑了,盗骊咋还不回来捏?到底啥事啊?能把他折腾的这么忙,连个口信都没捎回来给她,心里头莫名的毛毛的,总是不安。 入夜了,程熙这顿饭吃的有些食不知味,草草的挖了几口,一心等着八骏院那边的消息:第一,盗骊回来了没?第二,赤骥安排好了没? 然后,程熙装模作样的看了半会子书,赤骥就亲自来了,程熙摒退了所有的人,关上门,关上窗,确定了隔墙无耳,才凑近赤骥,小声地谨慎问,“怎么弄?我需要换装么?要不要易容?能带人手么?绝对能够掩人耳目么?要做到万无一失的呀!”这可不仅关系到金墨笙的性命,也勾连着盗骊那个暗地里组织的安危存亡啊,程熙临到关头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和冒进。逞什么能,等盗骊回来再让金氏兄弟见面不是更稳妥么?以后都不能再独立自主了,以后都得依靠男人了又如何? 总比捅篓子强啊! 赤骥却是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而是躬身一福,平静道,“卑职将金墨笙投运进府了。公主只需要在府中安排见一面即可。旁人的安危卑职还能做个主,但公主殿下的安危,卑职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冒失。” 哟呵!程熙的眉毛都快飞起来了。赤骥,可以啊,够机灵啊! 她咋没想到呢? 与其让她和金墨凌提心吊胆的去见金墨笙,还不如让金墨笙偷偷摸摸的入府来见他们,反正到了她的地盘了,想怎么掩人耳目就怎么掩人耳目。 “干得漂亮!”程熙真心实意的夸赞,果然良将手下无弱兵啊。“你把金墨笙安排在哪了?” “墨竹院。” “金墨笙原来住的那个别院?” “是。” “安全么?” “已经清了场了,今晚不会有人路过或者假装路过墨竹院,而且墨凌大人也会全力保障这一点。公主只要想办法将身边的宫女支开,卑职会亲自来接您,安排您入墨竹院。” 于是乎,等到天彻底摸黑了,程熙就支开东篱和采菊,名头是让她们替她再手工制作一副扑克牌,上次那副用过了,被玩坏了,改明儿她还要合伙再坑江随云。只是这事属于机密,除了她们俩这贴身大宫女之外,不能让第三人知道。 采菊、东篱一听说能坑江随云,二话不说,吭哧吭哧就拿着那副旧扑克,精神抖擞地去找材料,秘密制作了。 第490章 人家也是有作案动机的呀 等到四下里完全寂静了,躺在床上装睡的程熙蹑手蹑脚的爬下床,偷偷溜出了寝殿,如一只夜色里觅食的小老鼠一般嗖的一溜烟跑得飞快,跑至宫门口果然看见了赤骥的身影。 程熙三步并作两步的跑了过去,凑近赤骥,小声道,“咱们怎么着?现在直接去墨竹院,还是在府里转悠转悠,混淆视线?” 赤骥答道:“直接去吧,越转悠越容易吸引眼线,公主殿下这边请。” 赤骥言辞恭谨,神色镇定。 程熙想想也是,便点头道,“对,还是你考虑周详,那就走吧。” 赤骥淡定地在前面引着路,空气中安静的只剩下两人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偶尔一只鸟飞过,扑棱扑棱的,声响大得渗人。 程熙心里突然一变,猛然间疑心了起来,立时便觉得头皮发紧,后背发凉。强撑着跟上赤骥的脚步,装模作样的崴了一下脚,吃痛地低呼一声,当下就坐倒在了一旁的大石头上。 也不顾赤骥惊愕的目光,扒下袜子就露出了洁白如玉的脚踝,低头开始揉。 赤骥听到声响迅速的转回身,看到她在月光下泛着荧光的洁白脚踝,忙侧过身去避过了视线,“殿下,您没事吧?” 他这一举动却叫程熙犯了嘀咕,他声音里的焦急不像是假的,难不成是她疑心太重了? 可是人家毕竟也是有作案动机的呀。他们家少主沉溺温柔乡,不思复国大业,全是她这个红颜祸水惹得呀。如果当机立断,做了她,会不会他家少主就一心一意干革命,再不旖旎误前程了? 想想,程熙就觉得心里哇凉哇凉的。毕竟她这可是主动自愿,且焦急万分的自投罗网求被灭来的呀。 如今,月黑风高,四下无人,手起刀落,那小命就给报销了。什么金墨笙,什么已经偷运进府,完全可以是他的一面之词,妥妥的忽悠帝呀。 程熙一时有些犹豫,手下不敢放松,继续揉,一面装作随意的道,“现在要是盗骊在就好了,脚崴了在他手下那都不是事儿。” 赤骥轻轻一笑,倒是替盗骊应承了下来,“公主过奖了。” 程熙的疑惑就更强了,喃喃问,“赤骥啊,你怎么看待我……和你们家少主?” “这么多年了,他从未如此开心过。”赤骥扯着嘴角轻轻一笑,语声如沉,“他开心,是因为您。” 程熙目光犹疑,默默地看了他片刻,说道,“你说的是真心的?” “是。” 程熙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就不担心,我祸害或者耽误了你们家少主?” 赤骥却是眯了眯眼,不紧不慢地(这动作也完全是向盗骊学的)说道,“他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很清醒地沉沦,也会很清醒地抽离。卑职只需要一直相信他即可。” 好吧,程熙一直都盯着他的双眼,除非他有着比盗骊还精湛还天然无匠痕的演技,不然他的这番话就是真心实意的。程熙放心了,站直了身子仍然装模作样的扭了扭脚踝,道,“走吧。” 赤骥却仍在犹豫,“殿下的脚无大碍吧?” “没事,揉了揉已经不痛了。” 赤骥这才放心,“天黑,殿下慢着点走。”毕竟,她若是受了伤,他家少主回来是会加倍心疼的。 很快,就到了墨竹院。 踏进阔别许久的偏僻小院,这里还跟当时没有什么不同,树林依旧安静,竹舍依旧清雅幽静,一时之间,程熙都觉得金墨笙似乎从未离开过这儿似的。 赤骥站在院门口没有入内,程熙回身疑惑地看着他,赤骥了然一笑,“殿下进去吧,卑职在这儿给您守着,一刻钟后金墨凌会来。” 程熙想了想,便点头道,“还是你考虑周详。” 踏进内院,踩在那蜿蜒曲折的石子甬道上,走过那欲满未满的满月造型的拱门,依旧是那若隐若现的葡萄架子。而后就看到了那与世无争的三间竹屋,和竹屋周围秀逸青翠的竹林,月光天影中,淡然清远。 柴扉半掩,月光如泻,诗情画意又幽静闲逸中,程熙看到院中的竹摇椅上,闭目躺着一个人,依然是一件渐变蓝色的长衫,依然浪花一般铺陈在竹叶缤纷的地上渺渺茫茫,裙摆飘逸,纯净如画。 那模样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恬静的,飘逸的,仿佛并不真实。 程熙走近些,突然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快步跑上前去,手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素袍如湖水,可为何他的满头银丝却胜雪? 程熙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定睛看去,抚上他如霜的银丝,连声音都颤抖哽咽了,“怎么会这样……” 金墨笙睁开眼睛,看到她,脸上缓缓带起一抹微笑,“墨笙给公主请安!” “墨笙,你的头发,怎么会变成这样?”程熙蹲下身,心痛地抓起他垂在肩上的银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金墨笙淡淡地笑:“公主不用伤心,谁的头发都有变白的一天。” “别敷衍我,”程熙看着他那黑曜石般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的清澈眼睛,又急又气又心疼,“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主!”金墨笙抓住她颤抖的手,微笑着拂去她眼角的泪花,“不必为之介怀的。可以告诉墨笙……公主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程熙看着他的表情,他虽然单纯,却也执拗,不愿意说的估计就不会说了,望着他的双眸,唯有将满腹的疑惑压在肚子里,点头道,“好,挺好的。除了跟你哥之外,我跟其他人都相处的很好。他们都爱我。” “真好。”金墨笙温柔地笑着,“墨笙知道公主一定能过得很好的。” “可是你过得并不好。”程熙负气的咕哝,泪水仍然止不住的默默流淌。 “只要知道公主过得好,墨笙也就过得好了。”他唇角浮起笑容,表情竟似欣慰,他捋了捋程熙额前的发丝,微笑道,“能再见到公主,墨笙已经幸福至极了,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第491章 带着明媚又忧伤的小矫情 “只要知道公主过得好,墨笙也就过得好了。”他唇角浮起笑容,表情竟似欣慰,他捋了捋程熙额前的发丝,微笑道,“能再见到公主,墨笙已经幸福至极了。” 程熙的眼有些涩,心里像是压了一块千斤重的巨石,沉甸甸的,让她觉得透不过气来,为何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她心疼,让她心尖尖都疼? 墨笙睁着那双黑曜石一般纯粹的双眸望向天际的明月,眼神落到程熙为他心疼的脸上时,变得柔和朦胧,语音低低的,带着柔弱的恳求,“殿下,可以不要将墨笙送走么?” 程熙讶然抬头,可目光一融进他那如鹿一般的眸底时,似乎心就会变得特别软,手指不受控制地抚上他沉静消瘦却依然清俊秀气的脸,那干净的眉,那苍白如同透明的脸,清澈的眼神里全是忧郁,生生地绞痛了程熙的心,仿佛只要这双眼睛带着诚恳带着哀求望向你时,你便会陷入其中,为之彻底放弃所有原则、彻底抛弃所有坚持。 程熙努力别开脸,不再看他,语重心长道,“可是墨笙啊,你已经死了啊。”又怎么可以不送走? 这就是传说中的死遁了啊,哪还能又给遁回来的?…… 金墨笙微微笑了笑,语气透着坚持,“可是墨笙就是想多看公主一眼,哪怕下一刻就真的去死。墨笙想死很久了,公主应该知道。” “你丫的威胁我?”程熙寒声道,可当目光一交汇上他的目光,眼底所有的寒气瞬间蒸发。 金墨笙轻轻笑了笑,目光里带上了一丝诱哄,“除了墨笙,没有人敢威胁公主吧?再说了,公主的琴艺还未学成,更何况墨笙的双腿也还未完全复原,更重要的是,或许公主能帮墨笙找到珍贵草药,可以让墨笙的一头银丝再次返黑呢!” 你永远无法拒绝一个纯真可爱的小孩问你讨要一颗糖果,而你的手上正好有这么一颗糖果。同样的,如果你见过金墨笙的眼,见过金墨笙的人,你也永远没有办法拒绝他向你讨要一颗“糖果”,尽管这颗糖果的糖衣上染着麻烦和棘手。 心中的弦在被咯吱咯吱的磨砍,程熙手抓他的满头银丝,眼看着他麋鹿般眼底的恳求,心底防线几乎全线崩溃。 就在这时,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程熙一把站起身来,深深呼吸了一口,刚刚的感觉就像是被魇住了一般,受他蛊惑,差点任他予取予求。 程熙清醒过来,不再犹豫的转身,大步走向默默走来的金墨凌。很明显,他也一眼看到了金墨笙的满头银丝,震惊之色丝毫不亚于她乍见之时,心痛悔恨之情却是甚于程熙的。 可见,自从将金墨笙假死送出熙公主府后,金墨凌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御景潇居然一面都不让这两兄弟见,也是够绝的。难怪金墨凌如今跟她决裂的如此决绝…… 程熙擦肩而过他之时,压低声音道,“你弟说想要冒险留下来,你劝劝他,别犯傻。”说完,就走到了三间清雅竹舍里参观了起来,留下一整个院子给这对苦命又苦命的相当冤枉的兄弟。 “哥……” 只听了这一声,程熙就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给抓住了,心房又胀又痛,喘不过气来,捂住耳朵,不能再听到金墨笙那如丝缠绕、如水清润的声音了,再听下去她会心软到无以复加的。可是,趴在窗口,却还是忍不住去偷看,距离稍微拉远了一些,程熙才发现,一头银发的金墨笙更像是从二次元漫画中走出来的唯美少年了。 精致的容颜,俊逸的轮廓,清冷绝美的气质,飘逸如风的一头白发,漂亮得不食人间烟火。 用一句最俗套的话形容,那就是:世间竟有此倾城绝艳之男子…… 程熙痴痴地趴在窗边,远远的观赏。有夜风拂过,吹起他湖蓝色的长袍,翻飞如同最唯美的画面,银发披肩,风烟滚滚,他淡淡而忧伤的微笑像杨花一样散开,只是轻轻一个动作,甩开如云的长袖,将地面的落英花瓣扬起来,如同落雪般与他的银丝共舞。他站在庭院的最中央,浓黑的眉毛迷离而飘散,黑曜石般的眼眸纯澈而空洞,仿佛感觉到这一边的视线似的,他缓缓转向她,凝视着她,及腰的一头银丝温顺地散下来,如同撕裂的朝阳一样充满了雾气却又挥洒天地,他的头发和长袍同时飞扬起来,发出飒飒的响声,这一个画面静止,程熙感觉自己都快被美哭了。 过了并不多久,金墨凌暗暗叹了口气,不再言语,转身低头走向了程熙。程熙赶紧收回偷看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背着手在竹舍里闲走。 金墨凌推门而入,道,“我说不过他,他固执起来,根本不会听任何人的劝。”程熙还从未听过金墨凌有如此关切、疼溺又无奈的语气,可见他对这个唯一的亲弟弟的在乎。 “你有没有跟他说,金氏一族的族人已经全部被拯救了?他并不需要再牺牲他自己了?至于你们金家的冤案,也还有你在,他已经再无留在府中吃苦的必要了?” “说了,能说的我已经全部都说了。”金墨笙颓丧地坐在竹椅上,“可他充耳不闻。我后悔跟他见面了……”至少,如果不把他偷运进府,他便没有办法留下来了。 程熙心里“咯噔”一下,丫丫的,她不会好心办坏事了吧? 我这个暴脾气…… 程熙呼啦一声拉开了竹舍门,走路带着风的就大踏步走到了金墨笙的面前,结果她都还未开口呢,金墨笙倒是先仰头看着她,笑,带着明媚又忧伤的小矫情,“墨笙手上有一个情报,公主想听么?” 程熙微楞,下意识反问,“什么情报?”转瞬立马改口道,“管他什么情报,我都不感兴趣。反正你给我卷包裹麻溜的滚蛋。我这就不收留你了。天高地远,江湖辽阔,世界这么大,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的么?” 第492章 这家伙的个性太特么欠了 程熙道,“世界这么大,你以前不是一直都想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的么?” 金墨笙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黑曜石一般的双眸轻轻眨眨,直击人心,“公主以前不是也最疼爱墨笙,最爱折磨墨笙的么?” “你——”程熙瞠目结舌,她发现金墨笙居然比盗骊还难缠,比盗骊还狡猾,比盗骊还狐狸,关键是人家还长着一张小鹿一般迷人而又无辜的俊美脸庞,这家伙……难怪金墨凌说不过他了,根本无懈可击嘛。 金墨笙无辜纯美的笑了笑,眉梢一挑,轻声道,“而且,如果墨笙告诉公主,墨笙手里的情报不仅关系着公主的安危,甚至关系着女皇陛下的安危,公主还会一意孤行的将墨笙送走么?” 纳尼?程熙直视着金墨笙的双眼,就像在看夜空中最亮的星。 金墨笙眼见有效,再添一把柴再加一把火,“而且这个情报,我当时并没有给盗骊大人,所以如果公主把盗骊赶走了,这个情报可就永远没有了。公主殿下可要三思呐!”金墨笙的语音轻轻的,却是胜券在握的。 程熙退后一步,细细地看着他,如果说金墨笙那双绝世无双的眼睛是可以捅人的刀,那他那倾世绝伦的睫毛肯定是那个放血的槽,走过路过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雌性生物的命。看看这凶残到甚至可以计算出阴影面积的睫毛,金墨笙,你这么甜美魔性的画风,真的合适么? 只有这样的眉目风情,自带醉生梦死的功效,才能让御景潇那么欲罢不能,一直扛到最后实在扛不住了,才忍痛割爱,放他出府吧? 程熙的内心早就拉响警报,告诉自己一定要戒掉他倾世美颜的迷药,闭了闭眼,让理智从审美中挣扎出来,看向金墨笙,语气冷静而咄咄逼人,“你其实不是想要留下来多看我一眼,你根本就是在找一个可以跟我死在一起的可能,对吗?” 程熙的话说中了他的心,金墨笙略带邪气的无辜脸庞略微一怔,转而笑得更加明媚,明媚中带着致命的邪气,轻声道,“公主果然冰雪聪明。” 他不狡辩,你反而更拿他没办法了。程熙将冲上脑门的气流回走,努力心平气和道,“金墨笙,不需要,真的不需要。如果我失败了,我死了,我不需要你的陪葬。而如果我胜利了,我活了下来,我更是不愿意留下你来禁锢。所以,走吧。以目前的形势,能走一个是一个。我虽然从不觉得自己会失败,但君子立于危墙之下,难免波及无辜。你并不需要用这样的行为来表示衷心或者深情厚谊。事实上,我却真的很希望你能代替我,代替金墨凌在广阔的天地间,任性的活出自我,就当是为我们而走的,行吗?” 全程,全程,程熙在语重心长的劝说的时候,金墨笙都在笑,越笑越深,仿佛她在说一个逗他笑的冷笑话一般,如果对面的不是金墨笙这张脸,程熙都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一个巴掌呼过去。 末了,等到程熙再也不说什么的时候,金墨笙才开口道,“墨笙并不是想要表达什么衷心,墨笙只是不想被排除在外。你们去生或去死,我都不能走远。赶走了,我会溜回来。绑走了,我会爬回来。” “你真是头倔驴!”程熙恼了。 “倔驴?”金墨笙微敛起眉头,苍白的唇畔绽开莲花一般的笑容,“真是个可爱的形容,墨笙喜欢。” 我可爱你个妹夫!程熙在内心骂脏话。现在的她跟金墨凌有着一样的感想,她后悔跟金墨笙见面了。原本想着再见一面“死而复生”的他,然后好好地道别,从此相忘于江湖。 结果好嘛,人家赖在这儿不走了。你倒是可以把他敲晕了抬走,但他一定能保证,会再次微笑着出现在你面前。除非…… 程熙总算是明白了当初的御宸熙那么疼爱金墨笙,却如何能忍心打断他的腿了?! 实在是这家伙的个性,太特么欠了…… 金墨笙抬起他那根根分明的睫毛,看向程熙,用美好无比的眸子抓住她的眸子,淡笑问,“公主知道,为何盗骊大人今早出府,到入夜了还未回府么?” “为什么?”这个问题,程熙倒真的很想知道。 可是该死的金墨笙却又不说话了。垂下睫毛,留下眼下那一大片的阴影面积让人尽情欣赏,这样的美轮美奂真的让人把持不住好吗?程熙此时此刻真的很想召唤金墨凌,请你管好你家亲弟弟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好吗?别再让他出来祸害花痴少女了,她血槽里的血已经快要干了呀,呀呀呀呀…… 可是,金墨笙却觉得还不够似的,多方位多层次的展示他的笑,想知道什么是温柔了岁月,惊艳了时光么?快来看看金墨笙的笑,那嘴角上翘的完美弧度,怎么就这么招人,这么招人? 她不是变态狼女啊,她真的没想要将他狠狠的蹂躏啊,真的……没有! 程熙咬紧唇角,生生地从喉咙口挤出三个字,重复问他,“为什么?”为什么盗骊今天会一去不回? “可以边吃边说么?墨笙肚子饿。” 我擦! 肚子饿就肚子饿,为什么他说出来会这么萌这么无辜,让你都恨不得亲自喂他? 程熙狠狠心,“说完再吃。” “边吃边说。”金墨笙坚持。 “那……好吧。”程熙在内心已经扇自己巴掌了,说好的原则呢?说好的坚持呢?你丫,原来根本就是个颜控,还是个花痴的颜控…… 可是,换来了金墨笙一个轻轻的微笑,她却觉得很值得,似乎能让他开心,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可为了保证这次见面的绝密性,赤骥将墨竹院彻底清场,连原本一个打扫卫生,维持墨竹院整洁的下人都支走了。 现在若是想要吃的,就必须从墨竹院外往里送。 所以当她走到院门口,附在赤骥的耳旁跟他说“墨笙没吃饭,他想吃饭,你能准备一点来吗?”的时候,程熙明显感觉到自己脸红了,臊得慌!真的是臊得慌!!! 第493章 怎么样?有胆一战么? 竹舍、竹椅,竹帘,竹柜……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金墨笙的房间真称得上,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此时案桌上已经摆放上了几味小菜,还冒着丝丝热气,金墨凌慢慢走进屋,睨了悠然倚靠在竹椅的两人,便将视线瞥开了,略微绷紧的脸上仍残留着一抹不自然,走至窗前,抱胸背对着他俩。 一副真不知该拿你们两个怎么办的苦闷模样。 可这个严肃的大家长只严肃他自己的,程熙和金墨笙这两个熊孩子根本不把他这大家长的权威和郁闷放在眼里,甚至正是因为背后有个严肃大家长不悦的臭脸,俩人才更刺激,更觉得好玩儿…… 程熙耸了耸肩,突然一本正经的坐直了身躯,开口道,“墨笙啊,如果你一定打算要留下来我也不逼你……” “公主……”背后马上传来了不可置信的冷声劝阻。 程熙举起了右手,示意金墨凌稍安勿躁。 金墨笙却是温婉而笑,挑着俊逸的眉毛,盯紧了程熙的双眼,那漂亮的唇形动了动,“可是,但是,不过?” “对。可是,但是,不过,你得喝得过我。” “什么?”金墨笙神色犹疑的盯紧她。 “很简单,咱们以成败论英雄。如果你能把我喝趴下,那你就留下,后续的麻烦由我解决,咱们以后要生要死都在一起。可如果是我把你给喝趴下了,留下你的情报,然后麻溜的彻底滚出熙公主府,滚出我的世界,从此以后我是生是死、是荣是辱全都跟你不再有半毛钱关系。怎么样?有胆一战么?” 还没得到金墨笙的答案呢,程熙却听到头顶一阵干咳,侧头,转脸,看见金墨凌正神色古怪的看着她,程熙干干的对他笑了笑,偷偷给他比了一个二,一个一的手势,希望他能够明白,他俩联手灌醉一个金墨笙,想来应该不在话下的吧? 金墨凌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有些隐忍不住,眉头皱紧成了苦瓜脸。 程熙看着他那副模样,心中也有些底气不足,难不成金墨笙那唯美的不食人间烟火的绝尘少年酒量还惊人了? 本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的战略方针,程熙清清嗓子,一本正经的看向金墨笙,“你……酒量如何?” 金墨笙原本嘴角上扬的弧度略微大了些,轻声道,“比不上我哥。” 那就好了嘛!嘿嘿嘿……今晚一准拿下他了啊,那为什么金墨凌还是那一副苦大仇深的脸?或许是金墨凌平时习惯板着脸,所以面部表情不太灵活?他的心理活动根本无法用表情传达清楚嘛,程熙急了,“有话就说,你那张木头脸,我看不懂!” 金墨凌尴尬的干咳了一声,瞟了一眼金墨笙,道,“怕只怕墨笙醉后,酒品不好,吓到公主。” 酒品……不好?是……啥意思?程熙生在绍兴,小时候每每外公喝酒时,就把她抱在大腿上,用筷子略略沾沾逗她,从小逗到大,酒量就被这么逗出来了。程熙还记得外婆经常跟她说,有一次程熙幼儿园放学回来,渴死了找不到水喝,就把外公的一壶陈年花雕给咕咚咕咚喝干了,当时外公外婆都吓傻了,差点没把她送到医院去洗胃,结果程熙还跟没事人一样,除了说话大声点之外脑子清楚得很,走路也完全能够走直线。到那时,外公才再不敢用筷子沾酒给她喝,可程熙的酒量却早已锻炼出来。后来又跟着爸妈在山西住过几年,那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汾酒喝得也是劲儿劲儿的,酒量更是蹭蹭蹭往上涨。 工作后,虽然同事们看她江南小姑娘一般的秀气斯文,每次聚餐都让她喝果汁或者来个一瓶啤酒,但是程熙自己知道,她还是能喝一点的,只是她毕竟还是职场小菜鸟,不好过分显露。 程熙自己在前世从未喝醉失态过,却是见识过不少喝醉酒后的壮烈场面的。 印象最深的那一次…… 越想程熙越是从脚底升起了一股寒意,慢慢爬上脊背。那是她的一个同事,男的,那天他升职硬拉着所有一起入职的同事喝酒,结果喝醉了就把自己当杨过、令狐冲、郭靖和乔峰,三五个人拉他都拉不住,结果一个突围就闯进了人家饭馆的厨房,抢出了一把菜刀一把剪刀,身手矫健地爬到了桌子上就把手中的菜刀和剪刀挥舞的那是虎虎生风。老板娘还抱着孩子呢,真给吓得差点把手里的孩子丢了直接跑。 结果一桌的同事,饭馆里三个膀大腰圆的厨师,硬是没一人敢去跟这位“大侠”过招,最后还是这位“大侠”给他们表演了降龙十八掌、乾坤大挪移、六脉神剑和一整套的打狗棒法后,将手中的菜刀和剪刀当做小李飞刀一般箭无虚发的射了出来,然后累倒了,直接仰面倒在了餐桌之上,顷刻间鼾声如雷。那把剪刀可是擦着老板的脸颊给飞过去的啊,那狼藉和惊险的场面,到现在程熙回想起来都有些心惊肉跳的。 只不知金墨凌口中的酒品不好,到底是哪种反应?程熙吞了吞口水,看向金墨笙那张谪仙一般的脸,不可置信的问,“你喝醉了该不会拿刀砍人吧?” 金墨笙根根分明的睫毛翘了翘,嘴角轻抿,笑道,“那倒不至于。” “那就好。”程熙轻拍着胸口,“只要没有暴力倾向就什么都好说。” 金墨凌还欲再劝,却被金墨笙用一个无辜呆萌而又坚持决然的眼神给堵了回去。 程熙却是生怕金墨笙会后悔,呼啦一声推开椅子,就跑到了隔壁竹舍,没一会儿就抱回了两大坛子酒。 程熙抱来了这两坛酒往案桌上重重一搁,金家这两兄弟全都被震住了,金墨凌那一张苦大仇深的脸更是绷紧成一团包子,声音里甚至都带出一丝恐慌,“公主,你要喝这个酒?” 程熙不解,“这个酒怎么了?” 金墨笙却是瞬间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轻飘飘的一笑,“这酒叫忘忧。” 第494章 瞧一个大男人矫情的样子 程熙不解,“这个酒怎么了?” 金墨笙却是瞬间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轻飘飘的一笑,“这酒叫忘忧。” 程熙手脚麻利的拆开了坛口封泥,瞬时间,酒香扑鼻,程熙深深的闻了一口,感叹道,“这名字不错呀,何以解忧,唯有忘忧!好酒,好名字!” 金墨笙看着程熙将三只碗里都斟满了酒,淡笑着确认道,“公主真的要用这忘忧来灌醉墨笙么?” 程熙瞪了他一眼,“怎么能说是灌呢?咱们小酌怡情,边吃边喝边聊,人生难得几回把酒言欢嘛,对不?” “嗯哼!……”程熙嘴角朝金墨凌努了努,结果人家视若不见,程熙只好伸手端起了面前的酒碗,递给了金墨凌,“当哥的先来个表率吧。” 金墨凌脸都僵了,“我也喝?” 程熙白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就这么不上道呢?既然是两人一起灌醉金墨笙,自然得要有陪酒的样子做出来啊,咋一点酒桌文化都不懂捏? 不过接触了几次,程熙也算是大致摸清了金墨凌的一些脾气,这家伙你根本就不用跟他好声好气的,直接下命令,他一准像个机器人一般按程序精准办事。 于是,将面前斟满的酒碗朝他一推,简明扼要道,“喝了,一滴不剩,这是命令!” 这一回,金墨凌却是还在犹豫,“公主,您真的确定要我喝?”语气里的凝重,仿佛他喝下去的是一碗毒药,是一整碗满溢而出的鹤顶红似的。 瞧这一个大男人矫情的样子…… 程熙怒了,另一只手端起另一碗,鄙视地睨了金墨凌一眼,一仰头咕咚咕咚一干二净,而后再将那酒碗往他面前一推,“还需要我再说一遍么?” 金墨凌接过了酒碗,看了看程熙,又看了看金墨笙。 金墨笙悠闲靠坐着,一直在冷眼旁观,这时却轻轻说道,“哥,既然公主让你喝,你就喝了便是。” 金墨凌无语加无奈,双眼紧紧一闭,像是真的在喝毒药一般,皱紧了一张脸,才将一碗酒闷了下去。 金墨凌那一碗见底了,金墨笙很识相的举起了他那碗,“墨笙敬公主,谢公主!”而后,一饮而尽。 程熙暗中给金墨笙点赞,这态度,才对味嘛! 每人都一碗下肚了,气氛也开始活络起来了。 “来来来,都坐吧。”程熙俨然这间竹舍的主人一般,将三只碗排成一排,再次斟满。 金墨笙看着她豪迈威武的动作,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身后仍别别扭扭的金墨凌,却是冲着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金墨凌不懂,完全不懂,根本不懂他和她。用力地瞪着双眼疑惑地看他,可金墨笙却是笑,可恶的微微而笑,让人更是猜不透看不懂。 程熙一抬头就看到了这两兄弟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的,当她不存在啊? 三人都坐下了,一碗酒在肚子里空荡荡的晃悠,也该吃点东西垫垫了,而后程熙开始谈论今晚的核心话题,“墨笙啊,盗骊为何到现在还没回来啊?跟你藏着掖着的那个情报有啥关系啊?”你可得趁醉酒之前,把该说的都先说了才成啊。 墨笙倒是很爽快,正视着程熙,开始娓娓道来,“六月十三日,潜公主巡边至镇州,北汉军叩关,潜公主领军出战,初战告捷。六月二十七日,北汉龙庭将军兵至,潜公主坚守不出,待龙庭将军兵退,潜公主出关击敌,遭北汉飞虎将军伏击,败退。七月初九,龙庭将军叩关,潜公主示弱于先,诱使敌军主力攻入城池,聚歼之。七月二十,西凉北汉两军战于城关,有江湖顶尖高手伪装为敌将侍卫,暴起刺杀北汉飞虎将军,飞虎将军重伤,军心涣散,北汉败退。八月初五,证实北汉飞虎将军重伤身亡,北汉收兵败回,潜公主上书报捷。女皇陛下极尽嘉勉之词,朝中有数人奏请让潜公主回京述职,当面重赏,京中百姓十里相迎凯旋王师,以展示朝廷对忠臣良将的爱护及重视之心。女皇准奏。” 程熙听得云里雾里,“你说的这个情报我大致都知道啊,盗骊跟我推演过这一段,只是你的情报里似乎多了什么江湖顶尖高手?” 金墨笙点头,“而这正是情报的关键。” 程熙和金墨凌对视一眼,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忧心忡忡问,“怎么说?” “据可靠消息,那个高手的潇公主派去的。” “御景潇?” 金墨笙叹息道,“所谓无利不起早。潇公主为了能让潜公主入京用了很多心思啊,军中刺杀大将,是何等危险的事情?北汉人是个记仇的民族,两军对阵败退而回他们可以接受,但是偷袭刺杀而败退,将士反而皆起效死之心,那个刺客纵然得手后能够逃生,恐怕也是九死一生。潇公主此举实在是铤而走险了。” 程熙蹙眉,“她那么铤而走险做什么?” 金墨笙苦笑道,“公主到现在还不明白么?单靠潇公主一己之力,只能折腾一些阴谋,却根本难成大事。她如此慷慨地解旁人的燃眉之急,是迫切需要潜公主回来参与兵变呐公主。” 程熙眉头深锁,她不是不知道御景潇想要谋逆造反,但是她一直在有意回避这一点。可想来想去,她仍是怀疑的问道,“滕紫屹说过,潜公主心中有大义,赤胆忠心,难以动摇。所以母皇才会那么信任她,将西凉女国最大最强盛的兵力让她带领。她如果能够那么轻而易举就叛变去帮助御景潇造反,母皇怎会对她如此深信不疑?” 程熙相信只要潜公主不反,御景潇就翻不了天,“而且,潜公主她没有丈夫,没有子女,也不会受要挟而被迫造反。” 金墨笙叹了口气,喝干了面前的那碗酒,姿势优雅的擦了擦唇角的酒渍,才道,“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情报了。”金墨笙顿了顿,有些担忧的看着程熙,缓缓才道,“潜公主在五年前曾育有一子。” 第495章 到底咋回事?说重点! 金墨笙叹了口气,喝干了面前的那碗酒,姿势优雅的擦了擦唇角的酒渍,才道,“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情报了。”金墨笙顿了顿,有些担忧的看着程熙,缓缓才道,“潜公主在五年前曾育有一子。是跟一个平民百姓生的。潜公主的保密工作一直都很好,这事不仅女皇陛下不知道,连她的几个近身部将都不知道。潜公主产子之后,就将那婴儿交给了孩子的父亲,让其远走,每隔一年才制造机会见一次面。最近这一次见面,却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被潇公主得知了。潇公主一直在全力秘密搜找那个孩子,这几日似乎寻到了确切的踪影……” 在程熙和金墨凌面面相觑的惊讶中,金墨笙继续道,“墨笙得知了盗骊大人今日诡异的行动,据悉他是仓促地往北一路猛追的,墨笙大胆猜测,盗骊大人就是去抢那个孩子了。” “什么?”程熙简直不敢相信,她乃至整个西凉女国的前途命运,就这么维系在一个五岁孩童的身上了? 而且现在是什么情况?跟御景潇派去的人比速度比能力吗? 如果盗骊能早一步抢到那个孩子,或许就能保证潜公主中立不反的态度,可若是被御景潇先下手为强劫走了,那未来的走向就真的是扑朔迷离了。 金墨笙自斟自饮,语音渐渐往下沉,“还有公主别忘了,在常青庵里还有一位带发修行的溶公主可是潜公主同父同母的姐妹,如果她们和御景潇同流合污,事情的严重性便可想而知了。” 程熙细思极恐,心情沉重,也是默默地自斟自饮着,是啊,这三人,一个有仇恨,一个有贪欲,一个有兵权,此三人若是拧成了一股绳,外围再加一个重生后开了金手指的江随云,棘手啊,事态很严重啊,借酒浇愁啊…… 难怪金墨笙一定要留下来了,他不能冷眼旁观她和他哥联合去死,而他自己却逍遥度日啊,更加要借酒浇愁了啊…… 金墨笙似是看出了她的忧心忡忡,轻轻捏住她不断给自己倒酒的手,“但是公主也不必为此绝望。这三人虽可以通过一定的手段联合一气,可她们的联盟关系却也并不扎实。只要盗骊大人能够成功救下那个孩子,溶公主就算是以血缘至亲相逼,潜公主也最多只能做到中立,哪边都不参与。那以咱们的兵力,是稳操胜券的。而潇公主和溶公主,虽然两人的反意都浓,可是这两人却是都想做女皇的,所以只要成功挑拨,此二人的联盟关系也是可以顷刻间分崩离析的。” “所以说,胜败关键如今反而握在了盗骊的手上?”程熙喃喃道,难怪他连跟她道个别的时间都没有,而且一去就毫无音讯,原来他的责任如此重大。 突然,程熙想到了一点,“盗骊院中的赤骥说,盗骊是接到了滕紫屹的一封密信之后,才仓促出府的。为什么滕紫屹不自己去,或者派人接应呢?”万一盗骊碰到了什么凶险,他孤身一人,可如何是好? 金墨笙摇头苦笑,并不言语。 程熙重重的将酒碗往桌上一搁,“说啊。” 金墨笙看着程熙的眼睛,“根本就没有什么密信。这是盗骊大人惯于迷惑人的招数,咱们府里也难免会有别人的眼线,盗骊大人故意放出这个消息,就是用来迷惑那些眼线的。毕竟盗骊大人如果是接了滕驸马的密信才紧急出府的,那些眼线就会将目光投向滕驸马和江随云那一边,自然就不会想到盗骊大人其实是去截一个五岁孩童了。” 程熙点点头,原来如此。这种做法,确实符合盗骊虚则实之,实则虚之的圆滑作风。“我说呢,滕紫屹正忙着跟江随云周旋,如何会有间暇顾得上其他。” 金墨笙点头,眸底溢出佩服之色,“这个消息是盗骊大人的手下探得而来的。请恕墨笙不敬,在墨笙看来,滕驸马虽然厉害,但在探知绝要机密,搜罗情报的快捷性这一点上,天下无人可及盗骊大人。” 程熙挥手打断,“盗骊的手段我知道,不必吹捧。到底咋回事?说重点!” 金墨笙却是重重叹了一气,“公主可还记得潇公主府中有一侧夫,名为水无香?” 程熙想了想,记起来了,那****拉着盗骊和金墨笙陪同御景潇逛街,在成衣店里撞见御景潇的两个侧夫在撕逼,其中一个好像就是叫水无香的,而且从后来盗骊和手下的谈话中得知,那个水无香似乎还是盗骊的人。“他怎么了?” “他死了。” “死……了?”程熙心中一紧。 “盗骊大人原本早已安排好了他的退路,可他却就是不走……”金墨笙的表情带着凄凉和苦涩,“最终死在了潇公主的床上,死状惨烈,幸好他在府中早已培植下了接应之人,否则消息传不出去,他便是枉死了。” 心中的弦“嘣”地一声断开,程熙震惊地弄翻了手中的空碗,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就……就为了这么一个消息?就……就……” “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为了做心中认为值得之事而不顾生死,不顾荣辱的。”金墨笙咬紧了唇,脸色一丝一丝变得更为苍白,“水无香,死时嘴角含笑,他心甘情愿。” “不……”程熙的心抽痛起来,“不要……”再怎么样的心甘情愿,也是一条人命。这让深受他恩情的人,如何承受得起,又如何心安? “我们为水无香喝一碗,如何?”金墨笙扶起被她打翻的碗,斟满了酒,笑中带泪,语气中带着对水无香的悲悯,“毕竟人大多时候无法决定自己为何而生,但如果能决定自己为何而死也是好的。水无香给了我勇气。” 程熙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只觉得胸口又胀又痛,沉重的压力压得她喘不过气,她定定地望着金墨笙,反手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字的道,“不要,不要那么傻,不要做任何会让我难以承受的事情。墨笙答应我,人难免一死,但请求你,请求你至少不要为我而死,答应我!” 第496章 此为情酒公主难道不知? 程熙定定地望着金墨笙,反手握住他的手,一字一字的道,“不要,不要那么傻,不要做任何会让我难以承受的事情。墨笙答应我,人难免一死,但请求你,请求你至少不要为我而死,答应我!” “公主……”金墨笙微微一怔。 她是嫡长公主,踏上皇位的荆棘之路注定了两边会开满血染的鲜花,一将功成万骨枯,更何况身处在权力漩涡,虎狼环视的她? 必然会有人为了她而死的,必然会有人为了她的皇位而死的,这避免不了,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只要死得其所,那便甘之如饴,不枉此生了。这是金墨笙的想法,他觉得顺理成章。 可是,程熙的观念却决然不是这样的。在她看来,皇位固然重要,自己的身家性命也固然重要,可若是看着身边的人为了她而牺牲而惨死,程熙承受不住,她只是自私的不想去承担这一些生命中难以承受之重,她只是单纯的自私的不想欠别人太多,而已。 “墨笙,你答应我!”程熙盯紧了金墨笙的双眼,从没有一个人可以像金墨笙这般从来都是向死而生的。他似乎是个天生的悲观主义者,所以身上永远挥洒着一种忧郁的高贵的蓝。他似乎早已生无可恋,却也古道热肠、赤子之心,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有这样出尘绝艳的气质,不食人间烟火,纯粹果敢的像是随时都会摔碎的墨玉。他的令人珍惜的特质是天生的,连他自己都阻挡不了。而程熙已经接受了滕紫屹的一生情感和执手诺言,她也接受了盗骊为她的无畏牺牲和大胆付出,她再也承受不了再多一份了。 金墨笙却是避开了她的视线,举高手中的酒碗,莞尔而笑,“喝酒喝酒。” 程熙坚持,“答应了再喝。”眸底的顽固,摄人心魄。 “好好好,”金墨笙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诱哄一个小女孩一般,“答应你了,这总行了吧?” 程熙含泪而笑,虽然这家伙答应的有点敷衍,但她愿意相信这些男人都是一言九鼎的,只要答应了,便会做到。 于是也举高了手中的酒碗,跟金墨笙的一碰碗,而后同一时间一饮而尽。 程熙和金墨笙算不上把酒言欢,但至少互动明显。一旁的金墨凌却是浓雾哀愁,自斟自饮,还自怨自艾,忍不住的时候拿眼风瞟瞟程熙,再瞟瞟金墨笙,而后沉重地摇摇头,继续低头喝闷酒。 程熙也顾不上他,这时金墨笙倒是开口了,“哥,这忘忧酒不能多喝。” “喝都已经喝了,三杯五杯和八杯九杯会有区别么?你常喝这忘忧酒,你说说看,会有区别么?” 金墨笙脸色一僵,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往事。看着金墨凌再次满上,金墨笙却是扣住了他的手腕,“哥,你不知道这酒的药力,你会扛不住的。” “扛不住?”金墨凌冷峻的视线突然看向了程熙,清明的双眸浑浊了起来,“如果真的失去了理智,身体又扛不住,不就是一死吗?我死了,也就眼不见心不烦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也就没人会管你了,岂不是更好?” 程熙听得迷迷糊糊的,疑惑不解的看着金墨凌,问金墨笙,“怎么了?你哥他醉了?”这么菜?都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她还想联合他一同灌醉金墨笙的呢!他不会是猪队友吧。 金墨笙却是不言,将一只酒坛递给了她,程熙不解地接过来,摇了摇,惊讶道,“他给快给喝干了?他一个人几乎喝干了这一坛?”程熙和金墨笙两人都还没干下一坛呢,这人不动声色间,拿酒当水练胃容量呢他? 程熙举起三根手指头,竖在金墨凌的面前,“告诉我,这是几?” 金墨凌睁大一双越来越浑浊的冷眸,冷冷地盯紧她,淡淡的声音从风中而来,似乎带着夜色的凉意,“这忘忧酒并不容易醉人,公主难道不知?可这忘忧酒却是最能误人,公主难道不知?忧有多深,酒解多深,情有几分,痛便几分,此为忘忧,此为情酒,公主难道不知?” 啥?啥啥啥?程熙怎么觉得视线开始模糊,金墨凌的脸在月光下烛影中重影层层? 程熙努力地摇了摇,看向金墨笙,朦胧的视线里出现了一张模糊不清的脸,一双黑曜石一般晶莹的双眼,为何带着深深的忧伤?那清澈见底的眼睛里装着的是谁?是她? 别这么看着我,金墨笙我警告你,不许这么看着我…… 面前忽然出现了滕紫屹的脸,程熙愣住了,似乎听到滕紫屹用温润宠溺的声音柔声跟她说,“熙儿,咱们生个孩子吧?”转而,又是盗骊,他?“熙儿,给我,就给我十天,这十天你只属于我,好吗?”他们重叠着,呼唤着,“熙儿,熙儿,熙……” 不许叫我!不许再叫我了!你们的呼唤彻底打乱我心灵的坚守了,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混乱不堪,不要,不要…… “熙儿,让我为你死吧?”重影中突然又冒出了一个金墨笙,更乱更杂…… 住嘴,住嘴!统统给我住嘴!!! 程熙堵上了那个声音,一切变得那么安静,再也没有那些重叠呼唤的声音了,整个世界静得只有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只是……什么东西被她压在了唇下?软软的,竟是带着一丝甘甜,还有极其能解渴的清香。程熙贪恋地汲取着那片清甜,冲淡她唇中和心底的苦涩…… 迷迷糊糊间,程熙感觉自己在吃着一块质量极好的软糖,柔软的,QQ的,如何啃咬都带着最初的弹性。这份特殊的弹性让人眷恋,甚至让人欲罢不能。 忽然,一只碗不小心被程熙扫落在了地上,“哐啷啷”在地上转了一个圈,竟然还完好无损的立着。可这一声脆响却惊住了程熙。忽的,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视线渐渐清晰,映入了一双惊慌的眼睛,那么无辜清明、清澈见底,如同小鹿一般惹人爱怜…… 第497章 拿来填补心灵空虚的玩物 忽的,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在做什么…… 视线渐渐清晰,映入了一双惊慌的眼睛,那么无辜清明、清澈见底,如同小鹿一般惹人爱怜…… 渐渐组合成一张金墨笙的脸出现了程熙的面前,他吹弹可破的脸庞还是那样的苍白,似乎是透明的,而程熙刚刚流连忘返的唇下触感……是金墨笙的唇! 她在做什么?在做什么? 慌忙离开金墨笙的唇,他是如此惊慌,原先清澈明亮的眸子变得有些黯淡晦涩,黑曜石一般的眸底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渗透出来,让人心疼,让人很想抽自己。 “为什么不阻止我?”程熙用力推开了金墨笙,自己也往后踉跄了一步,视线中的他神情变得有些呆滞,程熙的内疚之心更甚,“我想我是醉了。我刚刚差点把你当成了别人。” 金墨笙默默地看着她,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没关系。” “没关系?”程熙惊了。惊得目瞪口呆,酒精似乎上了头,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忍不住讥讽道,“什么叫做没关系?如果我刚刚一直酒醉不醒,你是不是由着我继续?!” 金墨笙无辜清澈的视线慢慢落回到了程熙的脸上、唇上,然后,点了点头。 程熙心底有一丝抽痛划过,一股莫名的怒火油然而生,顺带点着了脑袋里的酒精,“金墨笙,你把我当做什么?”因为愠怒,让她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你把我当做御景潇那样的女人吗?你怎么可以容许旁人借着醉酒在你身上发泄?这对你不公平,对我更是不尊重,你难道甘愿当别人的替身也不觉得伤自尊吗?” 金墨笙茫然无聚焦的双眸中瞬间出现了一丝不甘和愤怒。 程熙敏感的知道他似乎受到了伤害,,从他的双眸里程熙看得见,他胃里的酒精也已经开始往脑子里游走了。她不知道这忘忧酒的后劲如何,但第六感告诉她,此地不宜久留。 程熙深深的吸入一口气,慢慢的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对不起,我醉了,说了一些胡话,你……别放在心上。照顾一下你哥,你的事情,我们等清醒了再聊。”转身,走出竹舍,走入庭院中的黑暗。 金墨笙真是个白痴,是个笨蛋,居然差点让她把他当成滕紫屹或者盗骊的替身,把他当做一个借着酒精拿来填补心灵空虚的玩物! 想想都有些后怕,如果她没有及时清醒,若是真的酒后发泄了,那就真的断送了跟他之间那种可遇不可求的惺惺相惜了,更令人如芒在背的是还有一个半醉半醒的金墨凌在一旁观战,那后果会是如何?不敢想,程熙连想都不敢再往下想。程熙曾多少次告诉自己,不能伤害金墨笙,可没想到,还是伤害了他…… 也好…… 程熙将自己靠在一个大树干上休息喘气,希望今晚之后,金墨笙真的被他给吓跑了,也就省了她不少口舌了。 伴随着明显的头痛,身体也开始忽冷忽热的,程熙拼命的敲击自己的脑袋,可是再怎么敲打也是混沌一片,头脑昏重,手脚乏力,视线模糊,心跳加速。 “沙,沙……”身后有脚步声,程熙咬紧嘴唇带来一丝的痛,唤起一分的清醒,立时转身,就看到一个身影从空中猛然朝她扑来,一股清晰的忘忧的酒味扑向程熙的面门,让她忘记了闪躲。就这么怔怔地看着金墨笙从天而降,他飘逸的湖蓝色袍衫在风中鼓动,遮蔽了那轮夜幕中的满月。 浓浓的杀气包裹住了他的全身,他瞬间逼近了程熙,满头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遮住了他倾城的面容。 与此同时…… “呯!”后背传来深深的痛,程熙呜呼哀哉的发现她承受不住金墨笙的重量,两人双双倒地,只是程熙却是被金墨笙压在下面的那一个,差点一口黄疸水溢出来。 金墨笙的身体在夜风中微摇,浑身上下都带着浓浓的忘忧的味道,被风扬起的发丝掠过他的脸庞,那双带着酒醉的双眸闪烁着寒光。 “金……墨……”程熙拼尽着全身的力气,想要将沉得像一头猪一般的金墨笙从自己的身上推开,忽的,一双手抚上了她的脸庞,程熙立时一怔,看向金墨笙,他的衣袍和长发在她的身上随风轻晃,而他的双手却是仔细地,轻柔地抚过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就像是最敬业的化妆师在给顾客上妆。 “你是……谁?”金墨笙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醉意,双眼迷蒙的,怔怔地注视着程熙。 程熙还来不及骂娘呢…… 忽然,金墨笙的双眸一定,执拗而认真,命令她,“起来!” 诶? “起来!”金墨笙率先起身,居高临下的迫视着她,阴沉沉的命令她,那模样就像被鬼魂附身了一般,他扬了扬披散的长发,伸出如玉一般的白指慢慢地扒梳着自己的长发,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就像一个女鬼在怀念死前出嫁之时,发丝遮住了他半边容颜,偶尔泄露出来的月光映出他一张形如鬼魅的脸。 “起来!!!”金墨笙一边爱怜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边不忘大声呵斥她提醒她。 程熙立时起了一身的寒毛,脑子虽然还有些沉重,但被他这么一吓,差点都能吓出尿来。 惊悚啊……程熙突然想起了金墨凌说的,金墨笙醉酒后酒品不好,恐吓坏了她。有人喝醉了乱唱乱跳,有人喝醉了吐的极其壮观,也有人喝醉了一动不动,可金墨笙这喝醉了像被鬼附体的,实属罕见。 如今看来,金墨凌所言非虚,确实是会吓到人啊。 程熙趁他专注着梳头,弓起身子,正想开溜。 “背我!”程熙正转过树干,矮着身形,希望高而密的竹林可以遮挡住她的身形,却没想到一道阴冷冷的声音从身旁而来,程熙费力地扭头看向这个直挺挺瞬间站在她身边的金墨笙,他双目依然呆滞,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一头银发如霜,在风中轻扬。 “背我!”他伸出了苍白的手掌,长长的透明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莹亮的光泽,如玉一般极其好看。 第498章 逃脱不了对他的心疼了… “背我!”他伸出了苍白的手掌,长长的透明的指甲在月光下泛着莹亮的光泽,如玉一般极其好看。 “你……要我,背你?”程熙小心地问,毕竟这个时候的金墨笙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巨恐怖。 金墨笙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看着她,“背我。”还是那两个字。 阴森森的竹林的风吹得满林子的叶子沙沙沙的乱颤,金墨笙阴沉沉的面容变得诡异。 “背我。”金墨笙呆滞的目光缓缓看向了程熙的双肩,而后只是一个闪身到了程熙的背后,长臂突然就这么挂在了她肩上,脸颊贴近了她的后颈,阴森森的语音从脖子里传来,“背我。” 虾米!!!纳尼!!!whatareyou弄啥嘞??? 紧接着金墨笙脚尖一点,整个人的重量压在了程熙的背上,将一头长发散落在她的面前,阴风阵阵,长发飘飘,程熙立刻一个哆嗦,真的差点就要吓尿了。 如果知道他喝醉了会这么折腾她,她怎么还敢让他喝酒? 程熙无语了,却也只能认栽,如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还是识时务为俊杰,好女不吃眼前亏的好。 只是喝醉酒的人身子怎么会如此的沉?金墨笙的身高本就比她高出一个头,哪怕是有意想让双脚离地,也根本办不到。饶是如此,程熙拖着他走,也是额头溢出的一层一层又一层的香汗。 那个淋漓,都快赶上挥汗如雨了…… “娘,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金墨笙在程熙的耳边低喃,淡淡的酒香钻入她的鼻息…… 哎…… 神呐,救救我吧。做苦力不够,还得被人喊做是妈。 “哥……我知道错了……” “唔……好清凉……” “娘你身上好凉快,好舒服……” 金墨笙的热脸开始往程熙的脸上贴。“喂喂喂,老大,我喊你老大行了吧?我灌你酒,我做苦力我认了,被你喊成妈也认了,但你别把我当冰块啊……” 可是程熙的话根本没有任何效果。脖子被他的双手圈起,而且越来越紧,不行了,太紧了,他几乎整个人的力量都挂在了程熙的脖子上,她快不能呼吸了。 “唔……真舒服……”这浑球倒好,越来越舒服了。程熙实在脸都快被勒红了,当即松开双手,结果金墨笙整个人就从她后背上滑下,圈住她脖子的双手也顺势往后一带,差点直接而粗暴地勒断了她的脖子。 “金墨笙——”程熙无奈只能用力将他拉回,用自己双手的力量将他的双手拉开一些,这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呼……呼……咳咳咳……”丫的,她这属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完全自己找罪受。 “公……主……” 诶?这回喊对了,金墨笙似乎清醒了,程熙立刻甩开他,“清醒了?你丫的终于清醒了?” 金墨笙晃着身体,视线迷离,程熙叹了口气,看来离清醒还远着呢。在他花式软倒直接鼻子撞大地之前,程熙咬咬牙拼了,仍是用自己的身躯支撑起了他。金墨笙的双手在她的身前垂落,一张温热的脸渐渐垂落在她的肩膀上,耳边是他呼出的滚烫的气息,“娘……我再次再也不喝酒了……” 是啊,虽然我不是你妈,我下次也绝对不让你喝酒了…… “墨笙……”远远的,程熙终于听到了救赎之音。 “快,快把这头猪扶开!”程熙对着金墨凌吼,瞬间,身上就轻了,程熙狼狈地反而蹲坐在了地上…… 她都快虚脱了嘿……程熙喘着粗气,“管好你弟弟,管好他……” 程熙的话音还未落,金墨笙却突然从金墨凌身上站直了,慢慢转身,用那呆滞的失魂一样的目光看着她,“现在,我背你。” 程熙咽了口口水,拿着哀伤欲醉的神情看向金墨凌,“你弟的酒疯还没耍够?” 金墨凌怔了怔,搂紧怀里的金墨笙,歉意道,“公主殿下,您走吧。他……我会处理。” 走,当然得走了,谁不走谁傻! 程熙呼啦一声从地上站起来,“那你照顾好他哈……”程熙用两根手指做出开溜的动作,嘻嘻一笑,“那我就先撤了。” 金墨凌点了点头,“公主,慢走!” “好嘞……不送。”脚底抹油,抓紧开溜。 “我背你,我要背你!”身后突然传来金墨笙极其凄婉的呼唤,撕心裂肺啊,像是未成年的孩童在身后呼唤着,“妈妈,不要抛弃我,不要丢下我……” 程熙都不知道她身上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母性,反正她被这一声呼唤喊得迈不动步子了,她缓缓转身,正看到金墨凌捂住了金墨笙的嘴,轻声告诫他,“别出声,只要墨笙乖,娘就回来看墨笙了,乖……哥哥陪着你,娘很快就来看咱们了,乖……” 程熙突然想起,金氏的没落正是因为他们的父亲当年带回了一个红颜祸水,而那个女子到来之后,蛊惑得他们的父亲似乎就闹着与原配合离,那位原配不堪其辱,多年搬出了金府回了娘家居住。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个红颜祸水才能趁虚而入,从根本上掌握住了金府,才最终酿制了金氏一族最后那样悲惨的下场。 可是,反观金墨凌和金墨笙,对于他们而言,或许家族的没落和满族的冤案确实直接改变了他们的生活和未来,可是从小失去的母爱,才是真正烙在他们心底不可磨灭的儿时阴影吧? 那个时候,金墨凌或许已经懂事,对于母亲的思念有了一分无奈的理性。 可是金墨笙却是年幼不懂事的,人们都说儿童时期的缺失是可以在潜意识里完全影响一个人的,你可以将它藏得很深,深到连自己都以为早已不在意了。可实际上,儿童阴影永远抹杀不掉,那些变态杀手就是这么来的,成年后再大的成就感,再多的爱都无法弥补,更何况金墨笙成年后也根本毫无成就感,唯一可以给予他爱的哥哥,也因为御宸熙而同处一个府却绝不能见面。 金墨笙……程熙想,她是逃脱不了对他的心疼了…… 第499章 如果满足不了他,会怎样 在金墨凌讶然不可置信的神情中,程熙走了回去,淡然问,“他就是想要背背我,是么?” 金墨凌忧心忡忡却又宠爱心疼的看着怀里精致如璧人的金墨笙,再次看向程熙信任的双眸时,却仍是说不出谎言,“回公主,这个……不一定……墨笙醉酒后的反应,每一次都不太一样,但都会让别人背他……他似乎模模糊糊记得,小时候母亲大人曾背过他,这或许是留存在他记忆深处唯一一次感受过的来自母亲的温暖和爱。” 程熙的心又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软成了一滩一滩的饺子馅,“如果满足不了他,他会怎么样?” 金墨凌看了一眼金墨笙,吞吞吐吐道,“会哭……” “哭?”程熙看着金墨凌刻意回避她的眼神,“肯定不止如此吧?” “还会闹!”金墨凌咬牙补充。 “金墨凌,说真话!”程熙加重了语气,不希望他避重就轻。 金墨凌抬眸看向了程熙的双眼,那清澈见底的秋眸里没有轻视,没有耍弄,更没有以往看到的邪恶和坏意,金墨凌吞了一口口水,冷冷的声音像是从海底冰山上刮来的一般,“还会……自残!” “自……残???”程熙惊恐失色。 忽的,金墨凌抓住了金墨笙的手腕,立时,一片莹白的肌肤就闯入了眼帘,丝质的宽袖慢慢捋开,那如玉一般的肌肤上深深浅浅的留着好几道伤疤,像是在最洁白嫩滑的精美瓷器上刮上了几条口子一般,没有触目惊心的丑陋,反而嫩白嫩白的,却更加能够直击人心,将她心底最柔软的防线全线击溃。 程熙轻轻抚上了那几条伤疤,手指都有些颤抖,心疼的感觉让人喘上气来。片刻后,程熙目光清澈而诚挚的看向金墨凌,“金墨凌,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你弟弟交给我。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他再自残,如何?” 金墨凌还未做出决定,可是他怀中的金墨笙却是已经扑向了程熙,两只手臂一挂,再次趴在了程熙的背上,程熙被他压得差点双膝着地,跪在地上,强势支撑,才勉强稳住了身形,搀扶着金墨凌的手臂咬牙站直了身,却仍是弓着腰。 程熙对金墨凌打了一个“放心,我撑得住!”的手势,而后回手温柔地摸了摸金墨笙的脑袋,抚摸着他银白的长发,柔声道,“墨笙乖,墨笙最乖了……” 金墨笙仿佛得到了安抚,不再闹腾,也不再激动,而是温顺地将脑袋搁在程熙的肩上蹭啊蹭,有些欣慰和幸福的笑着,像是孩子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糖果,像是留守儿童扑入了阔别一年的父母亲的怀抱。 金墨凌神情复杂的盯着程熙和金墨笙,那张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虐心,有感激,有矛盾,有讶然,有忧虑还有许多读不懂的复杂。半响后,他微施一礼,“公主大恩,日后回报。”而后不再有任何留恋地迅速转身,大步离开了现场。 程熙看着金墨凌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内,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到底正确与否,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能真的安抚得了金墨笙。 不过,她放不下他,这却是内心深处真实的声音。程熙不管不顾了,既然这是内心想做的,那就遵从内心这么去做吧。 就当一回他的娘亲,让他圆一回梦,权当是积德行善了…… 程熙回转头看向金墨笙,柔和的月光洒在他那一身如暖玉般的肌肤上,仿佛沐浴着圣洁的光芒。他的脸苍白如透明中隐着淡淡的红,长发下精巧的耳朵却已如红玉一般晶莹漂亮,细长的睫毛,因为夜风,而轻轻颤动,一切一切都唯美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程熙摇头苦笑,如果能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儿子,应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可惜,他的母亲却看不到了,但转念一想,如果他的母亲仍然在世,知道这两个儿子经历了这一些非人的待遇,想必更加痛心吧? 程熙心痛加心软,转回了头,目视前方,不再看他。咬牙坚持背着金墨笙在院子里慢慢地走,气早已如牛喘,只能靠在脑海中YY给自己以力量。 还是那朦胧的月光,配上身后翠绿的竹影,衬以金墨笙那道清丽出尘的身影,及膝的长发如同银白色的瀑布,顺着那完美的身体曲线而下,就像林间的精灵。 其实金墨笙的身上也带着一种妖气,只是那是独一无二的就像是自然界植物才有的清新的妖气,就像是吸收天地精华而成的翠竹精,妖艳中透着清纯和空灵。 程熙YY着,自己就是背着一个林间的精灵王子,连同她的背上都放出了万物的灵光…… 突然,金墨笙却从程熙的背上主动下来了,程熙都还没适应肩上突然失去的分量,却见他已站在了她的面前,微微睁开眼睛,那呆滞的眸中依然没有任何神色,程熙笑着安抚他,“墨笙,怎么了?我背你,来,我还背得动。” 金墨笙呆呆地看着她,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程熙顿时浑身竖起了寒毛,不知道他接下来又会出什么幺蛾子,却见他在她身前蹲了下来,将背露在了她的面前,回头道,“娘,笙儿长大了,笙儿背您。” 程熙突然有点热泪盈眶,于是点了点头,摸了摸他的头,笑中带泪,“笙儿乖。”而后,上了他的背,让他背着,在他酒醉的梦境中圆他的梦,感动的却是她自己。这一刻,程熙似做贼一般,怕他清醒,怕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幻觉,所以她小心翼翼地顺从着他,希望他能在这个梦境里多一刻,再多一刻。 月光如泻中,金墨笙背着她,默默地、缓缓地在院子里一圈又一圈的就这么沉默地走着,可程熙却觉得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宁和,仿佛世界上什么事情都不重要了,仿佛那些尔虞我诈、那些阴谋诡计全都可以不去想,只享受当下人性中最本真最需要的相依相偎。 第500章 墨笙,你……做什么? 程熙将脸颊贴在金墨笙宽阔的背上,在他慢慢行走着的摇摇晃晃中都快要安详地睡着了,时间静悄悄的走,月光静悄悄的朗照,也不知道她到底睡着过没,再睁眼时,她发现金墨笙停住了,虽然仍背着她,却不走了,夜风一吹,程熙脑子清楚了些,瞪大眼睛却看不到他的脸,这样不动的姿态都让程熙怀疑,他是不是也睡着了? 却突然,金墨笙长臂一用力,将程熙由背转为抱,程熙害怕自己会被甩出去,两条腿自然而然的盘上了他的腰,就这么由挂在他背上,变成了正面挂在了他身上。 金墨笙依然还是面无表情,双目无神,可是却又比刚刚好了一些,他愣愣地盯着程熙,半响,认了好半响,而后像是智障儿童一般有些不自信的询问,“你是……公主?” 程熙怔住了,这个当下,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点头还是摇头。因为她真的无法确认,这时候的金墨笙是酒醒了还是未醒?如果酒醒了,那她就是公主,可若是未醒,那她就是他娘啊…… “你是公主!”金墨笙却像是得到了答案一般,点了点程熙的鼻子,绽开了如精灵王子一般天真纯美的笑。 他将程熙放了下来,而后退后一步,长袖一挥一洒,好好地给她行了一个礼,“墨笙拜见公主。” 这举动弄得程熙颇为手足无措,这回轮到她成智障儿童了,因为她站在原地,说不出话也迈不开腿,就这么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刺激了他。 忽的,程熙一个闪神就发现自己双手接过了一个什么物件,摸在手里后,心跳立时漏了一拍,这丝滑的手感,这带着忘忧酒的湖蓝色物件,是……是金墨笙的外袍?! 这,这,这这这……这……他脱衣服做什么? “你是公主?你不是公主!我很高兴。”程熙根本理解不了他到底在说什么,正盯着手上的外袍在那苦恼,可突然间一个白色的身影就飘到了她的身前,程熙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而停止了活动。 目视之处,皆是一片月牙的白色,脱了外袍的金墨笙,里面穿着一袭月白色的薄衫,头发更是比月光还要莹亮的银白,此时此刻撞入她眼帘就是这份出尘的白,在黑暗的夜色中,尤为醒目,尤为耀目,尤为让人口干舌燥。 纤纤十指滑过程熙的眼前,金墨笙正伸向他自己身侧的衣结,下一刻,衣结就在食指和拇指间慢慢抽散,十指之修长,动作之缓慢,让人的喉间想要自发尖叫。与之相呼应的,是衣领随着衣结的消失而散开,立时,一片莹白的肌肤就闯入了程熙的视觉神经,丝质的围边下,锦绣精致的两朵桃花,若隐若现。 有什么,驱动着程熙的双腿,她开始后退,心里像是万马奔腾一般,擂鼓之声喧嚣而过,忍不住边退边吞口水,他……他这……他他他做什么? 心底响起轰鸣的一个声音,跑! 脚步响应着心声,不断地往后退,只待一个良机,便能转身就跑。 “站住!”忽然,金墨笙抓住了程熙的手腕,不让她再后退,力道之大,显示他还未清醒。清醒时的他不敢如此,不敢如此对她…… 那她该怎么办?阻止他?会不会刺激他,后果更加严重?要不然,顺着他? 程熙被他拉近了距离,唯有撇开火烧的脸,不能再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这样,很危险。 可金墨笙却用两只手指捏紧了她的下颚,生硬的将她掰过脸去,让她不得不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的面对他。金墨笙垂下脸,用那双空洞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一直看着她,程熙被他盯得毛骨悚然,月光忽然透入他的发丝,给他的脸颊带来了一丝淡淡的光明。 “呃……墨笙?”程熙轻轻地,小心地唤他,他眨了一下眼睛,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无神的眼睛里,浮出一丝奇怪地欣喜。 “墨笙……你,清醒么?”程熙看着他黑曜石一般的眸底那奇怪的欣喜之色,拿捏不准他此时的清醒程度。她只知道,她的脑子是越来越沉重了…… 然后,程熙就看到他缓缓抬起了一只手,摸上了程熙头顶挽发的发簪,然后,拔下,瞬间,丝缎的长发如同带着流水的声音,从头顶倾泻而下,在风中飘摇如丝,慢慢垂落,柔顺的披散在肩头,那黑亮如瀑的光泽,在月色中,染上了一层迷人的银光。 “墨笙,你……做什么?”程熙有点惊恐地看着金墨笙捻起她的一缕秀发,然后拈起他的一缕银发,接着十指翻飞,细致又认真的将一黑一白两缕头发缠绕在一起,还打成了一个结,绑完一缕秀发,金墨笙又开始捻下一缕,程熙慌了,这是……做什么? 程熙尝试着去拯救自己的头发,却看到金墨笙空洞的眼神看进她的双眼,立时让她毛骨悚然,仿佛被什么盯上了,吓得她连呼吸都不敢。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金墨笙慢慢的,举起了那根从她头上取下的发簪,用发簪的尖端,对准了程熙的面颊,那尖端折射着月光,冒着寒光,程熙咽了口口水,“墨笙,你……想做什么?”刚刚忘了问金墨凌了,他弟醉酒除了对自己自残外,还有没有暴力倾向的啊? 她现在逃还来得及么?可是头发已经被缠绕住了,她这是要壮士断发么?怎么办呀? 忽然,金墨笙猛地举起发簪,程熙当即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像是在安抚一只暴怒中随时都会进攻的狼狗一般,希望他能够感受到她的温顺和没有攻击性,希望他不会情绪失控,不会冲上来咬她……或者扎她…… 突然间,金墨笙握紧了她的手腕就这么大力地拖着她按在了就近的一颗大树上,刹那之间,他手中的发簪就将程熙的衣袖,牢牢地钉在了大树的树干之上,一层冷汗,瞬时爬满了程熙的全身。 第501章 欲进欲退的模样十分便秘 突然间,金墨笙握紧了她的手腕就这么大力地拖着她按在了就近的一颗大树上,刹那之间,他手中的发簪就将程熙的衣袖,牢牢地钉在了大树的树干之上,一层冷汗,瞬时爬满了程熙的全身。 另一只手,被金墨笙牢牢握在手中,连头发都被绑在了一起,如同枷锁,让程熙根本无法逃离。 “好了。”金墨笙说,银发下的面容仍显得有些阴森,“这样,你就不能再逃了。” “不不不,我不逃,我绝对不逃。”程熙一边柔声安抚他,一边技巧性的抽回那只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同时另一只被钉住袖子的手狠心一挣脱,寂静的空气中,带出了一声衣衫撕裂的声音。 “又逃了……”金墨笙呆滞地看着树干上,发簪依然钉在树干上,可发簪的下面只留下了一片残留的碎布。 “为什么?”金墨笙轻轻地问,“为什么不要我?” 程熙轻轻转身,第六感感触到了危险,要逃,趁现在,唯有趁现在他在分神才能逃,于是再不假思索,挥动双臂,跑人。 “不要!”忽然,身后酒气袭来,一双手转瞬间就环上了程熙的腰,“不要逃……不准不要我……”他收紧了双手,程熙的后背立时贴上了他火热的胸膛。 热意,透着衣衫,隐隐而来,她甚至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 “不要抛下我……”颈项里,埋了一张比后背还要滚烫的脸,心跳的加速,让程熙浑重的脑袋陷入了一时的混乱。 “公主……不要抛下墨笙……”金墨笙低低的话语,却带着火热的气息,包裹了程熙的耳侧,“墨笙不要一个人……所以,不要逃……” 程熙静静地站着,闭上了眼睛,心,莫名地揪痛起来,为金墨笙而痛。痛的原因,已经无从考究了,反正这个长着一双无辜鹿眼的精灵王子总是能最轻易的击中她心底的柔软,总能让人无法拒绝。 “公主……墨笙想要有人疼……”他轻轻地蹭着她的颈项,醉意潋滟的他,不知该如何宣泄心底那份火热的情感。 程熙在他的双臂中,慢慢转身,抚上他因为忘忧酒而变得艳丽的面颊,扬起了慈祥的笑,“墨笙,我疼你,有我疼你,好不好?” 欣喜溢出了金墨笙的双眸,他俯下了脸,如鹿眸般的眼睛里,闪现着动人的水光,“好。” 程熙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安抚住了他。可下一秒,却听到金墨笙怔怔地道,“墨笙也疼公主!”程熙听出了他声音里的阴森,猛然间抬头看他,他月白色的内衫在夜下微摇,身上带着的忘忧味道时浓时淡,被风扬起的银白发丝掠过他的脸庞,那双仍然着醉意空洞的双眸闪烁着明显的寒光,“墨笙,会好好疼公主的。” 他空洞无神的双眼,和木讷僵硬的语音告诉她,他这一句话是在自言自语,更像是在做一个决定。 为什么心底会划过浓浓的不安和恐慌? 紧随而来的,程熙发现自己被抛掷了出去,“呯——” “唉哟……”天了噜,她居然被重重地摔在了草丛里?!后背深深的痛,程熙顿时怒火中烧,这家伙又发什么神经?抬眼却看到,长身玉立在月色下的金墨笙,身后仿佛长出了一双透明的翅膀,浓浓的郁气包裹了他的全身,银白的长发在风中飞扬,遮住了他倾城的面容,只露出一双带着癫狂的双眸,摄人心魄,夺人心魂。 程熙下意识的往后缩,又不敢大幅度地缩,这欲进欲退的模样十分便秘。 相对于程熙的犹豫踟蹰,金墨笙却是行动果敢。他慢慢地跪在了她的身旁,歪着脑袋看她,而后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庞,轻柔地抚过每一寸肌肤,当他的手慢慢滑下到她的脖颈时,程熙大气都不敢出,就怕他一个不小心掐断了她的脖子,只得将目光弄得柔和而慈祥,原本想要往后缩的想法直接在脑海中掐灭,只希望他不要激动,千万不要激动。 如果有第三者在现场的话,你一定会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一个看眼神就知道不太正常的男子,像在爱抚心爱的洋娃娃一般,每一分指尖的滑动都带着流连忘返,而被他这么抚摸着的那个女子,睁大了眼睛,嘴角笑得如同哭一般难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明明是受到了惊吓,却仍在努力装出平静和温柔。那模样,像是被点了穴不能动弹似的…… 程熙内心千万头草泥马已经奔腾而过了,可表面上却仍是怔怔地躺在地上,看着身旁的金墨笙,他那微闭的眼睛里是跟黑夜一般的深沉,忽然,他的手握住了她的右胸…… 当即,程熙倒抽了一口气,所有骂人的脏话都被理智硬生生塞回了喉咙,安慰自己,他应该是失手按错地方了,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可程熙的自欺欺人还未结束,忽然,一个吻,堵住了她的唇,那熟悉的触感,那QQ的、弹弹的,带着甘甜的唇,此时却带着忘忧酒的苦涩之味。 金墨笙静静地降落在她的唇上,虔诚的,带着膜拜和圣洁的味道,可程熙的心跳还是在他那柔软弹性的唇下加速。金墨笙知道他在做什么么? 程熙一动不动地躺在草地上,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声。金墨笙醉了,他或许把她当成他的娘亲了,所以才会如此虔诚,所以他才会只这么停落在她的唇上,却什么也不再做。或许,只要她不刺激他,过会他就会离开了,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静谧的夜空下是静静的金墨笙,紧密的缝隙里钻入了青竹悠淡的清香,程熙轻轻地在他的唇下呼吸,然后小心的望向他的眼睛,然而他浓密的睫毛遮盖下的阴影却隐藏住了他的眼睛,近而不见。 此时此刻,宛如夜风都停止不动,仿佛月光也停止不倾洒,宁静的四周除了那幽幽的虫鸣还有程熙自己的心跳。程熙眼珠动了动,看向周遭,可视野却几乎被金墨笙遮掩,只能隐隐看到天空那轮朗照的明月渐渐被云朵覆盖,四周陷入了隐晦中…… 第502章 他,他撕开了她的衣领? 此时此刻,宛如夜风都停止不动,仿佛月光也停止了不再倾洒,宁静的四周除了那幽幽的虫鸣只剩下了程熙自己的心跳。程熙眼珠动了动,看向周遭,可视野却几乎被金墨笙遮掩,只能隐隐看到天空那轮朗照的明月渐渐被云朵覆盖,四周陷入了隐晦中朦胧中暧昧中…… “墨……”程熙试图唤他,却立刻见缝插针地滑入了一条微凉的小舌,全身血气登时上涌,来不及阻止他,那小舌却已在唇中辗转勾挑,忘忧酒醉人的味道在顷刻间便也侵染了一切,缓慢而细腻的吻,灵活而温柔的舌,渴望着会有回应。 金墨笙耐心细致地抚过她唇内每一片区域,周到礼貌,认真仔细。他轻轻地亲吻着程熙的唇,宛如想温暖那里,宛如想疼爱那里,将他所能给的完全传递给她。可程熙却是怔楞地躺着,不知道是接受着还是拒绝着这个带着忘忧酒味的吻,脑间竟然是一片空白的。 直到他的吻开始下移,程熙才恍然惊醒,他或许并不是把她当成了他的娘亲。 意识到了这一点,程熙猛然推开了金墨笙,坐起了身。 夜风终于灌入了程熙和金墨笙之间,尤其是灌进了程熙的脑子里,金墨笙垂脸坐在了程熙的面前,月白色的内衫依然随风摇曳,那垂坠飘逸的发丝依然遮盖住了他的脸庞,让她无法看清他的神情,可却只是这一个姿态,就让人觉得委屈和可怜…… 寂静依旧包裹在两人周遭,程熙看了他许久,他依旧是那样沉寂而疑似委屈的坐着,幽幽的夜风时不时拂起他的月白色内衫和他细如丝线的银发。 忘忧醉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和青竹的清香在风中融合。 “我……我先走了。”程熙站起身,不忍心再多看他一眼,他的轮廓那样忧伤,那么无助和孤独,他的姿态是个大写的“我想要一个拥抱……” 如果是以前,程熙隔着电脑屏幕追剧的话,这个时候一定会放下薯片大喊一声,“放开那个少年,让我来!”,可如今,比程熙以往所看的任何一部剧的男一男二都还要萌帅,还要诱人的少年就在眼前,可她却早已没了那个色胆。 果然是近乡情可怯,距离才能产生美啊…… 静静的风里,没有传来金墨笙任何话语,当程熙且行且退的步伐拉伸了两人仍捆绑在一起的发结时,头皮的扯痛提醒两人,他们的分离并非想象中那样简单和方便。 金墨笙空洞无神的视线看向了那黑白缠绕的发结,缓缓起身,身形晃了晃,站在了程熙的面前。 他的身后是连成一片的茂林修竹。翠绿的竹,通体月白色的他,融为一体。似乎金墨笙就是这般带着青竹的柔中带刚,屈屈伸伸,雪压千层犹奋直;潇潇洒洒,风来四面有何妨。为天地生春,雨过更无尘。此刻,他站在竹下,夜风扬起竹叶的同时,也扬起了他的发丝,在飘忽不定的月色中,他的身形浑然溶入了翠竹中,如同他原本就是这片茂林修竹的精魂。 怔怔地看着他,久到程熙察觉到了迷失,惊醒后赶紧俯身去解那一个又一个的发结,缠绕住的头发,黑白分明,却极其难解,越解越乱,越乱越杂…… 程熙有些急,毫无头绪,纷杂不堪……忽然间,有人压上了程熙的后背,一手还环过她的腰…… “金墨笙?”难道又要她背他? “唔!”程熙正想一回生二回熟,再背一轮也无妨的时候,一只手突然从后而来捂住了她的唇,沉重的身体压得她无法动弹。忽然。静谧的世界里传来一声脆响。 “嘶啦——” 夜风里的凉气瞬间灌入了她的后背,程熙整个人立时陷入僵硬。金墨笙……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撕开了她的衣领? 不会吧?搞错了吧? 可是紧接着,热烫的吻却如暴雨一般落在了程熙的后肩。 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金墨笙?他又哪根筋抽上了? 大脑陷入空白当机的同时,程熙本能地挣扎,“唔!”捂住她嘴巴的手终于松开,却转为扣住了她的手腕,顺势一推,金墨笙将她再次推倒在花丛之间,紧接着他用自己的身体压制住她。程熙慌了,疯狂挣扎,却只有双脚可以乱踹,或者她还可以用脑门撞大地…… “金墨笙!你疯了!”程熙面朝着大地,奋力大吼,“快放开我,我警告你,你别装醉乱发酒疯!” ……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程熙用尽全力扭过脑袋去看他,却见他就只是怔怔地定定地锁定着她,就在程熙恨不得再将脖子扭过去几分去咬他的时候,金墨笙用更加狂暴的吻,印在她的后颈,用力地咬,疯狂的席卷。 举目间,是他银白的长发,月色此时都变得黯淡了,程熙宛如被金墨笙彻底包裹住了,连月色都被排除在外,宁静的世界里,只有他越来越粗重的喘息。 金墨凌连同他的发丝和她的发丝一起将她的耳朵完全吞入,轻咬着,他用一只手扣住了程熙的手腕,然后就开始将她的衣服往下撕扯,那一声又一声衣物破碎的声音颤动着程熙的心,一丝恐慌从心底而起,蔓延至全身。 喝醉了的金墨笙,发酒疯的金墨笙,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狂暴,他冷酷。清醒时的金墨笙有多么纯善无公害,醉酒时的他就有多冷酷无顾忌。他根本不对她说任何话,仿佛那是在浪费他亲吻的时间,他认真的,专注地撕扯着她的衣衫,清空一切碍事的障碍,可以让他的吻畅通无阻地往下而去…… 他疯了,金墨笙真的疯了,他简直疯狂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忘忧酒的力道这么强劲,杀伤力这么大?她是自作自受么? 夜风灌进她渐渐赤。/裸的后背,迅速拉回了她的心神,让程熙清晰地感觉到了金墨笙的失控。他不停地、急切地啃着她的身体,宛如她的身上每一处每一寸都散发着诱人的香甜,而他却是个饿极了的穷鬼,来不及选择,迫切、急躁的需要得到填满。 第503章 忘记了自己要做一匹烈马 夜风灌进她的后背,迅速拉回了她的心神,让程熙清晰地感觉到了金墨笙的失控。他不停地、急切地啃着她的身体,宛如她的身上每一处每一寸都散发着诱人的香甜,而他却是个饿极了的穷鬼,来不及选择,迫切、急躁的需要得到填满。 丝丝刺痛是他的疯狂所化,然而程熙再怎么努力也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神情,这让她从心底里慌恐…… “不要……金墨笙……你会后悔的……”程熙试图阻止这个让她有些害怕的金墨笙。 他的吻,随即停住了…… 程熙呆愣,难道这样也会有用? 程熙松了一口气,可是,她的身体却因为这突然的停止而慢慢发热……也不知道是她体内的忘忧酒起了作用,还是身体对金墨笙产生了回应,只觉得被风吹凉的背一阵阵的空虚,而整颗心也像是被猫爪挠着一般,蠢动、不耐…… 忽然,一只手出现在了程熙的后背上,有似火的温度,“还记得笑傲江湖么?” 笑傲江湖?程熙“年少无知”时,拿金墨笙当知音时,用两根手指拨弄的那首穿越神曲?“记……记得……” “墨笙也记得。‘即使风雨扑得汹涌,尽管天意任性作弄,只愿那风是我,只愿那月是我,诗酒江湖,快意恩仇,做个洒脱的我。’公主曾经说的话,墨笙也一直都记得。所以,墨笙再弹给公主听,可好?” 弹?拿什么弹?弹棉花还是弹琵琶骨?她现在很想用弹弓弹他的脑门她!!! 忽的,有火热的指腹缓缓画过程熙的脊椎,立时,一窜电流从身体里蹿过,全身的血气猛然涌上了大脑,撞击着脑中那根底线。程熙咬紧下唇,转低吟为怒吼,“那是我的脊椎骨,不是琴弦,不是琴弦……” “我知道。”那指腹反复多次画过程熙的脊椎,一会儿重,一会儿轻。良久,才传来金墨笙淡淡的话语,一如刚才的木讷僵硬,却是带上了情浴的黯哑,“我很清醒。” 清醒你个妹夫,谁丫的清醒能拿脊椎骨弹琴?程熙才是真的清醒着,所以她才不会跟着他疯呢。 正卯足一股劲打算像一匹烈马一般,将压在身上的人掀翻在地,却感觉到一条腰带缠上了自己的双手。是金墨笙的,程熙被他的这个举动惊住了,忘记了自己要做一匹烈马,怔楞问,“金墨笙,你干嘛要绑我?!” 金墨笙不回答,只是一圈一圈缓慢地缠绕着,那缓慢细致而又优雅认真的动作让程熙的心开始颤抖,这丫到底喝的是酒还是换魂汤?他丫的不会是要变态了吧? 不要啊…… “金墨笙,不要绑,不准绑……”又一条布条绑住了程熙的唇,是她自己衣衫上被撕下来的碎布,程熙内心有千万句骂他祖上十八代的脏话都吼不出来了,连求饶都说不出来了,只剩下了呜咽,“唔……唔……我……唔……”我会配合的,金墨笙,我配合你了还不行吗?你放开我啊,放开啊,“唔……唔唔唔……” 是的,节操已摔碎,原则已挂失,底线已……还要什么底线?她都眼看着就要被那什么S,那什么M了,不要啊…… “你不乖。”他的唇落在程熙的耳边,冷酷而执拗地语音,似乎在说明,他为什么要绑住她。 乖? 是,她承认她不乖,她一直想着逃跑来着,但她现在悬崖勒马了呀,她现在幡然醒悟了呀,她现在迷途知返了呀,总得给人改过自新的机会不是?总得给人追求进步的机会不是?她以自己节操的名义起誓,她真的会乖,再也不跑了行吗?行吗???“唔……唔唔唔……唔唔唔……”金墨笙啊,求你瞧瞧我这诚恳而又真挚的眼神吧,那儿是心灵的窗户啊,我刚刚说了那么多的心里话,你听到没啊听到没啊? 然后…… 一段布条慢慢遮起了程熙的眼睛,心灵之窗被覆盖了,黑暗侵入了她的整个世界。 为什么? 为什么? Why? “好了。”金墨笙木讷的声音呆滞地说。 黑暗的,鸦雀无声的世界里,唯有听觉异常敏锐,程熙耳朵动了动,然后清晰的听到金墨笙那衣服脱落的声音。 “窸窸窣窣,悉悉索索。”为什么这些声音会如此明显,如此清晰?甚至连他那缓慢的、优雅的、青涩的、诱人的动作都能脑补地浮现在她的眼前?这比目视时更让人心动,更扣人心弦,更刺激人的感官。 “这样……我才有勇气。”当金墨笙似清醒似迷醉的热烫气息包裹住程熙后背的时候,她被迫明白了,有些事情已经无法避免,也无可挽回。 没有光明的世界里,每一下触碰都变得异常刻骨铭心,程熙感觉到了他的肌肤是如何的细腻紧绷,脑补出了他的长腿是多么修颀莹白,远比亲眼所见更要动魄荡魂。 他失去控制的力道宛如怕在下一刻她就会离他而去一般,“对不起……”随着他这三个字,程熙在黑暗的世界里撑圆了眼睛,妈呀,爹呀,阿里路亚,我的老娘,我的腰…… “唔!”当一切无可挽回成为现实的时候,程熙揪紧了指尖所抓的杂草,杂草丛中,竟然还摇曳着几朵雏菊,你丫的妹夫,为什么?为什么会是雏菊? 程熙怒将指尖揪紧的雏菊揉的粉碎、捏成烂泥,将触手可及的杂草皆数连根拔起,拦腰掐断。 “对不起。”还是那三个字。 再多的不甘和不愿都不必赘述了,程熙只知道,她拔杂草的动作越来越慢了……慢到甚至都不再拔得动任何一根杂草…… 金墨笙,他是如此细腻,这份认真和细腻被他诠释地清晰到位,他循序渐进的步骤和不疾不徐的动作完全在感知程熙的感受,他细心地体会着她的反应,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将她送入天堂,仿佛只要她入了天堂,他便会在同一时刻到达。 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在竹林里,躺在草地上雏菊丛中,与金墨笙将原本单纯的关系推进到她从未想过的境界,什么东西随之升了华,却也变了质。 第504章 默念一百遍:非礼勿视… 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在竹林里,躺在草地上雏菊丛中,与金墨笙将原本单纯的关系推进到她从未想过的境界,什么东西随之升了华,却也变了质。 这个意料之外的夜晚,金墨笙在歉疚中,借着忘忧酒的药力和酒力,彻底疯狂。当第一次的细心呵护之后,他开始变得粗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金墨笙从最初的在她耳边说着对不起,到最后只剩下了他的粗吼,“呼……呼……”从最初的呵护和温柔,到最后的发泄。 他的发泄他的痛苦,他的自责,他的自我折磨,他在发泄着他在熙公主府里所承受的一切苦闷和屈辱…… 这是世事轮回还是现世报?原来的御宸熙在竹林招幸金墨笙,强迫金墨笙,然后被一掌拍死,魂飞魄散。如今的程熙,仍然在竹林里,仍然是金墨笙,却是她被他压,她被他强,完全,彻底,还不止一次,不止两次…… 好嘛,御宸熙把他当成上好的发泄的肉体,他如今就把她当成散酒劲的工具,可真是一报还一报,两不相欠了…… 深深地吸入一口凉气,程熙告诉自己,她要平衡,她要心态放端正,对于已成事实的事情,后悔和怒火全都无济于事,可老天你倒是审理审理这个案子,她冤不冤,她冤不冤? 最冤的是,混蛋王八蛋金墨笙,居然将最后一分体力都发泄殆尽,然后就彻底地陷入了沉睡,平稳轻微的呼吸着,那是畅快淋漓,酣爽痛快后的经脉舒畅。 他丫的……她可以现在就杀了他么?反正他也该死…… 程熙坐起身,总算是可以看到他的脸了,可看到的是什么? 看到的是唇红齿白的金墨笙,他居然变得比以往更加鲜亮,更加生动,更加无辜,也更加恬静。就连肌肤都在那终于肯探出头来朗照的月光下散发出了钻石般的光辉,甚至他的唇角他丫的还带着宠溺的甜美的微笑。 这副模样,这副模样……任谁看了,都是她强了他啊,不对,是她宠幸了他,而他甘之如饴,你瞧瞧他这嘴角,他这迷之微笑的唇角,含糖量完全超标…… 令人不忍直视,令人发指的,迷人! 程熙按捺住手指想要触碰他晶莹通透如玉腻滑的肌肤,按捺住想去扫动他安静垂落隐出一大片阴影面积的长睫毛……反正就是要忍住,天底下居然会有人天生下来就让人不断起犯罪欲望的,天底下居然会有人浑身上下都写着“请蹂躏我”的美好迷人的…… 他不是妖精,天底下的妖精都是他的奴仆,否则,她怎么会被欺负了之后,居然都不会对他起任何真正的恨意,反而想要疼他,想要保护他呢? 她一定是被他下了降头了,赶紧撤离作案现场为妙!反正,他酒醒了,就什么都忘了。 程熙忍着酸痛挪动了挪动,看到金墨笙那纤长白净的手,仍然抓紧了一片她衣服的碎片,程熙咬咬牙,“嘶啦……”索性撕碎。 最后的最后,程熙反而像个犯案人员,像个强奸犯得逞之后,趁着当事人昏睡,偷偷而又狼狈的迅速逃离现场…… 好在,金墨笙还有一件湖蓝色的外袍是落在不远处的,至少可以蔽体…… 唉,她真的是倒霉催的了。 程熙跑出竹林,看到一个人影匆匆似乎提着什么冒热气的东西,一个闪身入了竹舍。 谁? 管他是谁!就她现在这副形象,这副处境,还管谁跟谁呢! 程熙加快了步伐,路过三间竹舍的时候,似乎听到了竹舍里有声音,下意识的抬眸望去,在竹片与竹片的缝隙中,看到金墨凌靠在床里的墙壁上坐在床上,曲着一条腿,一条腿随意的伸着,头抵着墙,闭着眼,皱成川字的眉头,让人感觉他此刻的痛苦和难耐,却也让他巍峨的面颊多了一份让人心酸的东西。 程熙暗叹了口气,她自己都成这样了,自顾不暇,管别人的痛苦做什么? 正要抬脚,突然听到金墨凌从床上跳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将被子、枕头全都扫落在地。 他做什么? 程熙刚刚抬起的脚又放回了原地,眯眼透过缝隙望去,就看到金墨凌掀开了床板,而后从床板底下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了一个白玉瓶。 走……不走……走……不走…… 两个念头在脑海里反复的摇摆,双眼盯着缝隙,过了好一会儿,程熙都始终没有挪动脚步。 屋内传来一阵水声,程熙循声望去,愣在了门口。 金墨凌背对着门站在冒着热气的浴桶前,颀长的身形带着紧绷和难耐,一只手往浴桶中倾倒着白玉瓶里的粉末,另一只手搅动着桶中的热水,助那些粉末快速的溶解。 等那个白玉瓶中的粉末尽数倒入水中,金墨凌将白玉瓶抛掷在一旁,拉开了衣袍上的绳索,每个动作都急不可耐,却依然在苦苦隐忍…… 在程熙脑子还未正常工作前,外袍已从他的肩膀上滑落,里面竟然未着一物。 未着一物?怎么会?之前他们对酌的时候,他明明外袍里面穿着内衫的啊,怎么这回却没有了?难不成……他已经脱过一回了?此刻是只穿回了外袍而已? 程熙疑惑的看去,撞入视线的是,圆润的肩膀,窄腰,紧臀,长腿,健硕有力的曲线,展现在雾气中朦朦胧胧,满屏的男性荷尔蒙,煞是勾人流鼻血…… 程熙脑子总算是重启运作了,心脏却早已失了规律般乱跳,忙撇开视线,喉咙一紧,默念一百遍: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里面一阵水响,知道他已经入了水桶,趁着没被发现,赶快溜吧。 刚迈出一步,里面传来低沉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程熙的心猛地一阵抽搐,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动了,就这么定定地杵在那儿,慢慢的、僵硬的转头看向屋内。 第505章 那他居然还能如此淡定? 刚迈出一步,里面传来低沉急促的呼吸声,夹杂着痛苦的呻/.吟。 程熙的心猛地一阵抽搐,双脚像是被灌了铅一样,再也迈不动了,就这么定定地杵在那儿,慢慢的、僵硬的转头看向屋内。 金墨凌背靠着桶壁,只露出了肩膀以上的部位,但能看到他此时手上的动作,程熙脑海中即刻浮现出很不纯洁的画面,耳朵瞬间发烫。 可很快,又被另一种复杂的带着心痛的感觉替换。 金墨凌正绷紧身体忍受着不知到底是痛苦还是舒服的感觉。 忘忧酒,忧有多深,酒解多深,情有几分,痛便几分,此为忘忧,此为情酒。果然误人啊,简直误人至深…… 经历了这一些,程熙总算是想明白了,这忘忧酒就是以前御宸熙放在金墨笙这儿的催情酒。要是金墨笙不从,御宸熙就拿这酒迷他、药他,金墨笙又不胜酒力,又扛不住药力,自然任人为所欲为了。程熙都怀疑,金墨笙今晚会有那一些变态的行径,估计就是以前御宸熙施加在他身上了,如今借着酒力药力杂糅,脑子混沌不清,就依样画葫芦也施在了程熙的身上,她反而成了承受者…… 御宸熙啊御宸熙,怎么你造的每一分孽,承担后果和被报复的人,却是她呢? 他丫的,这也太不公平了…… 只是,金墨凌…… 他以前被御宸熙逼迫着,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非自愿的荒唐生活,和女人那事应该是很随便的事情,而且在熙公主府上,甚至在他的樊笼院里,那都是有大把的侍女、宫女的,想要找一个发泄,根本不是难事,可他为什么要如此? 如果说他是顾虑身份,怕她怪罪,可以前那都是御宸熙将他送给别的女人的,她应该早已不会怪罪了吧…… 程熙想不明白,脑子更是被那一声声的急喘和呻/.吟抽成了一片空白。心里的五味瓶被打翻了,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无奈中又有一丝难受,甚至有一分愧疚,往事不可追究,可今晚他却是因为她,她若不让他喝下那忘忧酒,他便不会如此了…… 里面的呻./吟变成了低吼,程熙飘远的思绪再次被拉回,看到金墨凌那僵硬着的身体开始轻轻的颤抖,那本应该是人间最妙感受的呻./吟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浓浓痛楚,让人心底不由升起阵阵悲凉。 每一声急喘,每一声低吼都如一把尖刀一般刺进程熙的耳膜,她想逃,却又逃脱不了,心底明明在大叫“跑,跑!跑!!!”,可视线却怎么也无法从那越来越剧烈的颤抖的身体上移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墨凌突然一条腿死死地蹬住浴桶边缘,随着一声仿佛痛入心肺的大吼,颤抖的身体尽其所能的往后仰直,绷紧。 程熙心里“咚”的一声重重砸下,她能清晰地看到金墨凌向后仰起的头,那布满密汗也布满潮红的面颊因痛苦而扭曲,浓密的长睫毛掩盖住了紧闭的双目。 脚下一软,如不是及时扶住身边的墙,程熙怕是早已坐倒在地,发出了惊动屋内人的声响了。 程熙一手捂住胸,一手捂住嘴,让自己内心平静,呼吸平稳,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办不到。她从金墨凌那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似乎看到了金墨笙的身影,脑海中不可抑制的出现了以前,在程熙穿越而来的以前,御宸熙就是这样惩罚金墨笙的。 忘忧酒……藏在床底的白玉瓶……还有白玉瓶里的粉末……这一切都在墨竹院里,都是现成的,可想而知,金墨笙以前过得是哪般的生活了…… 程熙仿佛看到了浴桶里正在痛苦隐忍着的人是金墨笙,而站在一旁扬眉痛快观赏着的俏丽身影正是御宸熙,而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目睹这一切的,却是金墨凌…… 如此这样的事情,周而复始,甚至比这更甚,更不堪入目……所以,金墨凌才会动了杀机,才会用尽全力拍下了那一掌,才有了程熙的到来…… 世事当中,有一些命中注定,也有一些无法避免,在该来的时候,必然会到来,无可阻挡,在那样的洪流里,程熙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的一叶小舟,顺水而下抑或翻船覆顶,都未为可知。 过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接着重重的呼出,金墨凌的身体才再次放软,等呼吸平和了,他站起了身,身上冒着袅袅热气,肌肤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被热水泡得泛了红。 他提过浴桶旁边另备着的一桶冷水,当头淋下,身体因着一热一冷而猛地一抽。 甩甩头,甩去黑发上多余的水珠,跨出浴桶,迈出两步,忽的脚步顿住,目光看向了他自己的肩,而后又自然的走向了床边,像是根本未发现门外站着一个她。 程熙楞楞地看着那具最代表男性魅力的健壮身体,脑子里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胡思乱想,更没有丝毫绮丽或亵渎的遐想,只觉得心头有一股呼不出也吸不进的气体在冲撞着她的同情心。 金墨凌慢慢地擦去身上的水珠,从容的重新穿上衣衫。目光随意的飘起,落在了程熙一直偷眼观看的这一条缝隙。 视线定定地面对着这条缝隙,他缓慢地扣扣子,缓慢地系腰带,缓慢地整理衣衫,而后不带丝毫犹豫的走向了门口。 程熙呼吸一窒,她不知在这种情况下如何面对他,但要逃已经来不及,她早已被发现了,只得往后退开一步,转过身去,将视线转向了远处。 金墨凌打开了房门,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程熙,反手关上了门,擦过程熙的肩,走向了竹林。 他这样的表现让程熙有种错觉,仿佛她是隐形的,他根本看不见自己,或者便是刚才她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程熙狐疑地回头仍看向那条缝隙,里面分明还摆着冒着淡淡热气的浴桶,搭在浴桶边缘的软巾分明有被使用过的痕迹,那一切都在向她证明,她之所见并非幻境…… 那他……居然还能如此淡定? 第506章 不容任何人触碰,包括她 那他……居然还能如此淡定? “金……金墨凌,你……” “墨笙还好吧?”金墨凌停住脚步,却未回身,声音冷冷地,一如以往的疏离生硬。 果然……果然,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她强要了金墨笙……这黑锅,她是跳进漂白剂里也得从头黑到脚啊…… “好……他挺好的……”那你呢?你还好么?程熙想问,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立场问。 “谢公主恩典!”金墨凌一板一眼地说完这一句,便兀自迈开长腿,走向了竹林。 程熙咬咬唇,却无从解释。他在感谢她没有折磨金墨笙么?丫丫的,把她当成什么人了?女变态么?你家那个弟弟才是变态好伐啦……真是气死人了。 等到金墨凌走远了,程熙才跺足,痛骂,“两兄弟都是混蛋,双黄混蛋!!!” 正要带着怒气走,程熙余光扫到了被扔掷在一旁的那个白玉瓶,程熙突然想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药粉,能有效解决忘忧酒的药力么?应该连同忘忧酒一起带回去让盗骊研究一下的啊,至少不要因为她的过失而闹出人命啊…… 这两兄弟都有受虐狂的潜质,要真的危及了生命,也一定强忍着,绝不会主动说,那她罪过就大了…… 想定之后,程熙快速跑进竹舍,捡起地上的白玉瓶,可是瓶中的药粉几乎被倾倒完了,好在地上还洒落了不少,程熙蹲在地上,小心地用手指沾那些残余的药末装回白玉瓶中,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沾回了些许,不过按照盗骊的功力应该有很少的样品就能研究出结论的。 将白玉瓶盖上瓶塞,程熙正要去取那喝剩的忘忧酒。 “你做什么?”一个硬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程熙陡然一惊,转过身,双手背过身后,将白玉瓶藏在了手心里。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金墨凌居然已经安置好了金墨笙?丫丫的,她的手脚是有多慢啊…… 金墨凌看到她还未走就已经觉得诧异了,看到她的举动有些诡异,更是生了怀疑。一双清冷的眸子这时已带上了寒意,显然对于她反常的举动产生了戒备和愤怒。 “我……”程熙捏紧身后的白玉瓶,张了张嘴,“没,没做什么。” 金墨凌迈进房门,反手关上了门,踱到程熙身边才停下,俯视着仰视着他的程熙,欺身向前,双手卡着程熙两边肩膀在浴桶上,手掌扣住浴桶边缘。 审视、探究、不解、迷茫和由此而带来的愠怒布满了他的脸,“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刚刚在门外看得很爽,是吗?” 程熙脸上一红,原来他果然是知道她一直在门外偷看的,程熙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毕竟于情于理,刚刚那种情况,她的确应该离开,非礼勿视的,程熙也恼恨自己,可是看都已经看了,记忆又抹灭不掉,她能咋办?咬咬牙,程熙抬头直视着他,“既然你知道我在外面,为什么你还……”还能那样全无顾虑?! 金墨凌坦坦然的看着她,唇角一勾,露出一抹讥讽的笑,“这是公主的乐趣之一,公主不是向来乐此不疲的吗?” 程熙被呛得哑口无言,心里像是被堵上了什么似的,她能大吼那个有着如此恶趣味的人,是御宸熙,是早已被你一掌拍死的御宸熙,而不是此刻站在你面前的程熙么? 显然不能。 所以,程熙欲对无言。 她张口结舌的模样,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的揪住了金墨凌的心,他说这些伤人的话,不过是想引起她的反驳,她的发怒,像前几天那样义正言辞、张牙舞爪的反驳他,骂他。 那样,他会觉得,她早已脱胎换骨,早已变成了另外一个熙公主。 可是,今晚,今晚的一切却又将金墨凌拉回到了原来的记忆里,不管她做了多少好事,她依然还是那个御宸熙,本性难移。 她为什么可以这样?给他一个憧憬,然后一脚踩碎,再给他一个希望,又一脚踩碎,她这样变幻莫测的随意进进出出别人的心,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对不起三个字一直徘徊在嘴边,可程熙却是说不出口,她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道歉,又或者需要向他道歉的事情太多了,反而说不出口了,可她却又不知该如何来打破这份不自在的气氛。一时,尴尬万分…… 金墨凌撇开头,无声的冷笑了笑。她的不语是默认,是无言以对。也是,她就是她,是可以任意妄为的御宸熙,他凭什么让她按照他希望的样子变好变善?他,金墨凌算什么?一颗她捏在手中的棋子都不算,摇尾乞怜的丧家犬也会比他更有尊严吧? 金墨凌松开双手,退开两步,近距离的视线一拉开,他的视线自然而然的扫过了她的鼻梁,红润的唇,尖尖的下巴,修长的颈项,最后落在了她勉强裹住玲珑身躯的湖蓝色外袍上。 她的确很美,即便他阅女无数,在不少的达官贵女圈子里周旋,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皮相是个对男人有着致命吸引力的美好,但他却搞不懂,最近她的身上到底多出了什么?能让他发疯般的痴迷,痴迷到刚刚他在给自己解决的时候,脑子里幻想的全部都是她,全部都是……她! 但这样的她,却是他遥不可及的…… 黯哑着嗓音,金墨凌调侃道,“如果公主对墨凌刚刚的表现满意,下次就让墨凌代劳如何?墨笙身子骨弱,就请公主高抬贵手了。” 他越是如此装作不以为然和恬不知耻,程熙心里越是觉得难受,鼻子微微的发酸,没有人是生来要过着如此屈辱的生活的……她很想告诉他,不要这样,她不是他所想的那样…… 可是,每到关键时刻,程熙的语言组织能力就会丧失,她不知道该如何说,又该说什么才不会再伤害他。 她明白,他之所以装出这样的漫不经心和低至尘埃,就是不要别人同情,他甚至不需要命运的同情,他表面卑微,内心却深藏着比别人更甚的自尊。 他将这份自尊深深的埋藏在不苟言笑的外表下,不容任何人触碰,包括她。 第507章 有时,拒绝才是一种美德 程熙明白,他之所以装出这样的漫不经心和低至尘埃,就是不要别人同情,他甚至不需要命运的同情,他表面卑微,内心却深藏着比别人更甚的自尊。 他将这份自尊深深的埋藏在不苟言笑的外表下,不容任何人触碰,包括她。 “金墨凌……你……”程熙试着找一个合适的方法与他交谈,“你能相信我到何种程度?” “相信你?”金墨凌的脸慢慢又向她靠近,不明白这时候她为何会出此言。 程熙深吸了口气,淡淡开口,“以下的话,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我只说一遍。” 金墨凌目光紧紧地锁住她的眼。 程熙微微撇开脸,但想着既然已经决定了,便又再将脸转回来,语音清脆道,“至少在今晚之前,我认定的,会允许发生关系的人只有滕紫屹和盗骊。我也承认,刚刚和墨笙……已经发生了关系,但那并非是我所愿,刚刚是墨笙他趁酒醉强迫的我。而关于你,我一直努力和你划清该有的界限,我抱歉一次又一次将他卷入一些暧昧纷杂中来,如果让你产生了一些误会或者迷惑,我很抱歉。但我对于你的本心,是希望尽全力救出你的族人,送走你的弟弟,然后尽快帮你们金家翻案之后,还你自由。在这个期间之内,你不欠我任何,而我却欠着你们金家一个公道。这就是我关于你所想的全部!所以,不管你信与不信,在我面前你不再有任何卑微的理由,你反而是我的债权人,从此以后,如果我们之间还会有任何交集的话,那也是你在向我追债而已。我这么说,可是足够清楚明白了?” 金墨凌的心悚然收紧,心痛成一团,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心尖最柔软的地方生生地被割走了。关于她,他还未搞懂,便被剥夺弄清楚的资格了。只是这样的痛,绝不愿被人发现,特别是眼前的这个她。 程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调整着自己的心态和情绪,让自己尽量的和平,“而关于我,如果你有迷惑和不解,请你从此不要再去猜想和关注。我的心和我一丝一毫的精力都不在你的身上,除了我欠你和金家一个公道之外,你早已在我的生命之外。请你尽快的调整好自己,别让你的猜想干扰我的世界。至于墨笙……今晚发生的事情确实出乎我的意料,但我虽做不到清高,却也不想虚伪,所以我会承认这个事实,并妥善处理。” 每呼吸进的一丝空气都像是一把刀在切割着他的心,金墨凌明白她所说的每一句话,他也深刻的领会了她所说的全部意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金墨凌,滚,别再痴心妄想,滚得越远越好,因为你对她的每一分猜想,都是对她的侮辱和亵渎!” 金墨凌承受着她冰冷的拒绝,整颗心仿佛在火上炙烤,他知道从此以后,他连远远望着她都不允许了,他连夜深人静偷偷想着她都不允许了,可他还得处之淡然,问:“公主打算如何处理墨笙?” 程熙叹了口气,清秀的眉头蹙了蹙,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竹林,怅然道,“我不想让墨笙犯险,更不能让他暴露而招来杀身之祸。所以我会想办法找一个秘密的院子安置他,并下命令给他,没有我的允许,不得与外界接触。只有我和你才能在安全的情况下,去看望他。这一次西凉山祭天之行,如果我成功回来了,我会接回他,会承认他。但若是我失败了,那么他就自由了,我希望他能隐姓埋名继续活下去……” 金墨凌心里猛地一跳,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对墨凌怜惜至此……过了好一会儿才收敛起心思,埋低头,沉声道,“墨凌替墨笙谢公主恩典!”说着,便跪在了她的面前。 这个让他折服的女子,又一次让他产生了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的想法。 程熙不语,却也受了这一句话,然后绕过他身边,走向了竹舍的大门。 金墨凌直挺挺的跪着,纹丝不动,经此一别,此生他与她,可相遇,却不可再见。金墨凌的心痛到了再不能呼吸,他不敢回头去多看一眼她的倩影,他不敢回头目送她的渐行渐远,他甚至不敢面对自己在望着她时内心是有多么的痴迷…… 可再多的不敢,金墨凌在听到她脚步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还是倏地站起身,沉声道,“让墨凌送公主回去吧。”哪怕只是多出了一时一刻,他也依然不想错过…… 程熙顿足,却未回头,轻声道,“金墨凌,有时有事,拒绝才是一种美德。请你留在原地,请你让我自己走回去,别看,别想念,别记挂。只请你保重,然后……再见!” 说完,程熙便快步走出了竹舍,走出了墨竹院,走出了金氏兄弟所在的那一方天地。 赤骥依然尽职尽责的守在了墨竹院的门口,看到程熙勉强蔽体的衣衫,自然能够明白一切,却未多言。 程熙看着他道,“天亮前,请你将金墨笙从哪里来送回哪里去,切断他跟外界的联系,保证他的安全。剩下事宜,等你们少主回来,再行决断。” 赤骥没有多问,只是恭声答,“是。” 程熙往前走,赤骥尽忠职守的跟着,程熙挥手示意他别再跟着,她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了静。 她确实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滕紫屹为了她,在跟江随云周旋;盗骊为了她,在跟御景潇周旋,而她……帮不上忙也就算了,却还跟金墨笙那啥那啥那啥了…… 一股自我厌恶感油然而生,更多的却是烦恼。因为她没有把握,对于这件事滕紫屹和盗骊到底是会有怎样的反应…… 她该怎么解释?难道说她是被迫的?是非自愿的? 人家能信么?心里能过这一关么? 你丫的男朋友或者老公跟你说,他趁你不在家,喝醉了酒,乱性睡了别的女人,你能信?你能饶了他? 一定不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第508章 好好的当一只安静的鸵鸟 你丫的男朋友或者老公跟你说,他趁你不在家,喝醉了酒,酒后乱./性睡了别的女人,你能信?你能饶了他? 一定不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况且,她口口声声的一夫一妻原则呢?她信誓旦旦的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呢? 她丫的,她简直就是个大写的渣女啊…… 越想越郁闷,越想越糟心,程熙将自己的头发揉成了鸟窝,想得极其头疼,有一种想将头摘下来踢飞的冲动,这样她就不会这么烦,这么闹心了…… “啊——”果然福无二至,祸不单行,正想的欲死欲活的,结果踩住了外袍的下摆,直接往前扑倒,摔成了狗啃泥,与大地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程熙恼怒的双拳猛捶大地,眼眶发酸,却是哭不出来。 此时应该是凌晨时分了,堂堂一个公主,在自己的府里,被人强了,不敢声张,还得自己偷偷摸摸的溜出来,生怕别人看见,跟做贼的一样,不久之后她还得经受一夫一侧夫四眼目光的共同炙烤…… 别的不说,她就光想想这两个人的脸,她就已经生无可恋了,她能对得起谁?她能对得起谁? 算了,她就趴在地上得了,她还有脸见谁啊她?她直接将脸埋进大地里算了。 程熙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双臂一合拢,她就这么趴在地上,脑袋枕在自己的手臂上,想不出解决办法,她就不起来了…… 反正她一定想不出办法来,弄个感冒发烧啥的,至少躲一时是一时…… 是的没错,她的鸵鸟性格又冒头了。 可就是有好事人,不让她好好的当一只安静的鸵鸟。 一阵阴寒的劲风吹过,刺骨的冰冷,像一张压力强大的网向她覆盖过来,这种感觉如此熟悉。 程熙猛地抬起头,果然在眼前看到了一双鞋,顺着鞋往上看,冰冷的目光,阴柔的面容,邪弑的气质。 “邪影?” “地上凉,起来。”邪影冰寒的眼里波澜起伏,声音依然有着阴森和尖细,可不知为何,他身上那种由里到外冒着的如饿狼野豹般的危险味道似乎淡了,所以程熙都并不十分害怕他了。 而且此时此刻,她自己都想弄死自个儿,更是天皇老子都不怕。 换了个姿势,继续趴好,她还没把自己惩罚够呢…… 可突然一想到这个鬼影子以往的行径,程熙突然内心猛地一抖,全身炸毛,呼啦一声爬着站了起来,迫近到他的面前,瞪大了眼睛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邪影冷眼看着她总算是离开了地面,阴冷尖细的声音慢慢说道,“你起来了,我走了。” “站住!”程熙拽住他的衣领,生怕他又如一缕烟一般来无影去无踪的遁了,“回答我的问题。你什么时候来的?” 邪影撇开了脸,并不回答。 程熙心底“哐当”一声,节操再次碎一地,颤抖着指尖,指着他的眉心,震怒却也是恼羞成怒,问,“墨竹院,你今晚可有去过?” 邪影不答,阴冷苍白的脸上嘴角一抽。程熙太明白他这张僵尸脸上此时出现这样的表情裂缝是代表着什么了。程熙简直气得发抖,指控道,“你当时不现身,不阻止,你现在又出来做什么?”程熙一把推开了他,就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委屈的,还是丢脸的,还是烦恼的,还是以上都有……反正积压了一晚上的情绪,一定得找个出口,好好的哭一场,才能不让心灵扭曲。 邪影就站在她的身旁,可是无声无息,就连呼吸都好像是没有的,如果地上没有投射出他的影子,程熙一定认为他真的就是一缕鬼魂。程熙感觉到他冰冷的气息在减弱,对着天空轻声说,“你要是敢就这么走了,我就继续趴地上,我趴到海枯石烂。” 然后,眼前一花,明明已经飞走的邪影又在眨眼睛飞了回来,仍然无声无息的陪在了她的身旁,却又好似并不存在。 程熙哭得累了,转蹲为坐,就这么一屁股坐在了石子路上。 邪影尖细的声音,阴冷道,“地上冷,起来。” 程熙却问,“你全都看见了,对吗?” 邪影没有回答,却也没有否认。 程熙咬紧下唇,真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现场直播啊,还是被强压的现场直播,她能杀了他么?杀人灭口啊……算了,她更应该杀了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出来?总得有个理由吧?”程熙摞起袖子擦了一把丢脸的眼泪,都快没有脾气了。 邪影没有回答。 “死冰块,我让你说话呢。”程熙加重了语气。 一声“冰块”,让邪影乱了一拍呼吸,他降低音调,尽量让尖细阴冷的嗓音变得浑厚些,“我看得出来,你对金墨笙,并不讨厌。” “所以你就眼睁睁看着我被他……被他……”程熙怒极攻心,真的是被他打败了,“而且,我不讨厌的人多了去了,我还不讨厌你呢,是不是代表我也可以和你那啥啥啥啥?啊?” 邪影的心底猛地一抽,嘴角的剧烈颤抖令他捏紧了拳头也控制不住,他表情在一瞬间完全垮落,眸底一闪而过的悲恸,那么绝望。 程熙有些恍惚,也有些无措,他身上突然散发出来的寒气和杀气,让她心口巨疼,程熙看着他,忍着疼,突然细思极恐,她忘记邪影被阉割的那个不可提及的禁忌了,天呐!程熙真的很想一巴掌拍死自己,“对不起,我……我……” 邪影并没有说话,可是周身冰寒的杀气却在渐渐消弭,他那双至寒至冷的深眸并不看着她的眼睛,而是极度自卑似的看着自己的脚尖,尖细着嗓音,“夜露重,回去吧。” 程熙扯住他的袖子,仍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邪影的视线看向被拽住的袖角,阴冷尖细的声音缓缓幽幽飘来,“夜露重,回去吧。” 程熙仍扯住他的袖子,喃喃问,“你……会瞧不起我吗?因为我……水性杨花。” 邪影微一怔,阴冷的眸子看向了她,身上散出了一层薄薄的寒意,“你不该如此说自己。” 怎么感觉,他好像还生气了? 第509章 这是要她开后宫的节奏啊 程熙仍扯住他的袖子,喃喃问,“你……会瞧不起我吗?因为我……水性杨花。” 邪影微一怔,阴冷的眸子看向了她,身上散出了一层薄薄的寒意,“你不该如此说自己。” 怎么感觉,他好像还生气了? 程熙仍盘腿坐在了石子路上,往下扯了扯邪影的衣袖,示意他也坐。 邪影并不看她,抽回了自己的衣袖,退后一步,坐在了她的身后,他习惯看着她的背影,不习惯与她并肩而坐。 程熙也随着他了,兀自看着黑黑的夜色,开口道,“邪影啊,就看在我好心救过你一次,又放过悠然一命的份上,你陪我说说话,可以么?” “好。” “我需要的是心里话。” “邪影不说假话。” “好,撇开嫡长公主这层身份不说,就按照个人行径而言,你会瞧不起我吗?” “不会。” “为什么不会?我同时拥有了三个男人,我也同时辜负了这三个男人,这还不足以让人瞧不起么?” “那公主喜欢这三个男人么?” 程熙沉默了,她仔细的盘问了一遍自己的内心,对滕紫屹的仰慕和依恋,对盗骊的欣赏和依赖,对金墨笙的心疼和保护欲,似乎都是可以称得上是喜欢的,于是微微点了点头,“喜欢。” “那公主有强迫这三个男人么?” 强迫?当初追求滕紫屹的时候,倒是有点强人所难,但后来的发展,应该是两情相悦的,至于盗骊,那是水到渠成、心心相印的,至于金墨笙那就更加了,她才是被强的那一个好伐? 于是程熙果断摇头。 “那公主有因为要同时拥有这三个男人而主动伤害到其他什么人的感情或者利益么?” 程熙默默回头,看向隐在阴影里像是一团黑雾一般的邪影,突然有点明白他这一系列话里的意思了。 “拥有都已经拥有了,现在再去纠结,于事无补。况且,公主此时想要不拥有,才是对这三人的伤害和对自己的辜负。这不该是熙公主的为人作风。” 程熙怔住了,一双眼睛在夜色中黑到发亮,直愣愣的看向邪影,却是越看越看不清晰,他完全跟夜色融为一体,且全身上下弥漫着夜雾,很不真切。 邪影却仿似根本看不见她闪亮的目光,犹自继续说道,“公主,既然已经是熙公主了,就应该知道,能喜欢上几个,就能容得下几个。至于他们之间能不能容得下彼此,那是他们的本事,你何必抢别人的烦恼来纠缠自己?言尽于此,能不能通透,公主好自为之。” 程熙仍然愣在原地,看向夜色中的眼睛眨都没眨,仍看着那团凝结的黑雾,可是片刻后,她缓缓伸手探入那团黑雾,却发现那里面早已没有了实体,那鬼魅身形的邪影早已飞走了。丫丫的,来去怎么会一点声音都没有的? 又被藐视了…… 可是,邪影他到底几个意思?为什么程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什么叫做,“既然已经是熙公主了”? 难不成……? 程熙心里猛地一紧,顿时毛骨悚然,世上第一个发生她不是真正的御宸熙的,盗骊是第一个,难道邪影是第二个?这个鬼影子在背后,在她不知道的某个阴影处,到底听到了多少秘密,又窥探到了她的多少隐私? 盗骊能发现她,靠的是睿智和敏锐,以及比任何人都能看透人心的那双幽深莫测的狐狸眼,而邪影能够发现她,靠的则是无所不在,和窥探隐私…… 混蛋邪影,真该把他拖出去杖责五十大板的! 还有,什么叫做“能喜欢上几个,就能容得下几个”?他这是要让她成为真正的御宸熙,三夫四侍,兼容并蓄? 这是要她开后宫的节奏啊…… 可事实上,她嘴上说着不要不要,可行动上她却是实实在在的已经开了后宫啊,做都已经做了,这会儿又在这儿扮矫情,给谁看哪? 如今,这三个男人,她能舍得下谁?正如邪影所说,她此时想要舍下谁,那才是对这三人的伤害和对自己的辜负呢! 不管了,渣渣就渣渣了,事情都脱离控制到这一步了,就顺应民意,开它个后宫,争取不会再有第四个! 想通之后,程熙迅速从地上站起了身,快步走回了自己的熙坤宫,偷偷绕过在门口打瞌睡的守夜小宫女,脱了鞋子,合衣钻进被窝,倒头就睡。 —————————————————————————— 凌晨,一天之内最接近黑暗也最接近光明的时刻。 八骏院内,药香书房,摇曳烛光。 盗骊安静的坐在桌案后,双眸看着身前案上的棋盘。 伸手入左手边棋盒拈了一粒黑棋,“啪”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上;接着又从右手边棋盒拈了一粒白棋,也是“啪”的一声落在了黑子旁边,接着又拈了一粒黑棋低头沉思…… 一袭宽衣缓带,素袍玉袖,在烛光下多了几分柔和,但同时又显得孤独落寞! 赤骥默声恭立一旁,沉默地看着烛光下自己跟自己下棋的盗骊,而采菊则战战兢兢的站在关着的房门旁边,隐在黑暗里身形有点瑟瑟发抖。过了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也不见盗骊搭理,整个书房里只有不时的落子的声音,和灯芯偶尔炸开的声音。 太静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毛,静得让人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采菊垂手立着,不时的抬眼偷看着独自思索棋局的盗骊,他脸上是永远不会变的从容淡雅,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接下来又会做什么。他的脸随着烛光摇曳时明时暗,更显得高深莫测。 采菊看了半天无果,只得求助的看向了一旁同样垂手而立的赤骥。 可赤骥却根本不看她。 采菊无奈,又等了好一阵,终于沉不住气了,小心的低声问,“盗骊大人,您找奴婢有事吗?” “啪”的一声脆响,盗骊又将一粒黑子落在了棋盘上。 采菊随着那声落子的声音,心猛然一跳,大气也不敢再出一声。 盗骊又拈了一粒棋子在手中,两眼只看着棋盘,并不抬头,淡淡的问,“你第一次进我这八骏院是什么时候?” 第510章 再有闪失断的就不是手指 盗骊又拈了一粒棋子在手中,两眼只看着棋盘,并不抬头,淡淡的问,“你第一次进我这八骏院是什么时候?” 采菊愣了愣,盗骊大人掌管着整个熙公主府,虽然名义上滕驸马才是正夫,可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务繁多,那一项不是出自于八骏院的吩咐?滕驸马管着朝里的,宫里的,而盗骊大人则管着府里的,和各个别院的,这么多年了,采菊早就领教了盗骊大人过目不忘的本事了,而至于她第一次踏入这八骏院……“回盗骊大人,奴婢记不清了,只记得约是在五年前……” “没错,是五年前。比东篱第一次踏进紫霄院的日子还早了二十天。”盗骊继续落子。 采菊一听这话,顿时从头凉到了脚底,脑子里“嗡”的一声,她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你还有什么话说?” 盗骊的语气平和,没有一点杀气,但采菊的脸却慢慢变成了一片死灰,哆嗦着唇,她知道盗骊大人的眼线无处不在,在他的面前根本不需要做任何的狡辩,“奴婢不该偷偷跟着公主……” “偷偷?”盗骊嘴角轻勾,露出一个浅笑,又落下一粒黑子,“你可知一路上,你的身后一直都跟着一个东篱?这也能叫偷偷?” 豆大的汗水从采菊的额头滚下,双腿一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奴婢知道错了,请盗骊大人发落。”采菊不敢为自己求情,也知道求情根本没有用,如果盗骊大人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也就是暴露了。东篱是滕驸马的人,她一直都知道,可是她是盗骊的人,东篱却是不知道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会坏了盗骊大人的事?采菊越想心里越乱,当她看着公主偷偷入了墨竹院时,心里就七上八下的,仿佛自己知道了不该知道的。 一抹寒光闪过盗骊垂着的长长的睫毛。盗骊慢慢拾捡出被黑子围死的白棋,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换在以往,你只怕是留不得了,不过公主现在不喜欢杀生,也不喜欢算计。你的命,我先给你记下了。只是你必须谨记,绝对不能让公主知道你的身份,让她有被窥视的不适感,你甚至要掩护东篱,不让公主发现她是滕紫屹的人。如果你们两个在不该暴露的时候暴露了,而让公主寒心。按照眼下的形势,我想滕紫屹也不会轻易放过。” “是,奴婢谨记!” 盗骊给赤骥投去了一个眼神,淡淡的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是犯了错,便不能不罚。你该知道怎么做了!” 赤骥移开了两步,采菊看向了赤骥身后那个书案的角落上搁着的一个托盘上,上面放着一把光亮的匕首,一块洁净的布块,一个小药瓶,绷紧的肩膀垮了下来,磕了个头,露出一个苦笑,却并不争辩。 站起身,走到桌边,端起托盘,慢慢走出书房,临到门口,盗骊淡淡的声音,问,“她回来时,心情如何?” 采菊转回身,躬身答道,“眉藏苦恼,却也洒脱。面色红润,神色疲怠。” 盗骊听了,继续低下了头,“啪”的一声,又一粒棋子落入了棋盘。 采菊紧了紧端盘子的素手,毅然走出了书房,没一会儿功夫,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盗骊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又拾捡出一些被围死的白棋。 很快,采菊面如白纸,再次走进了书房,将那托盘放回了角落里的书案一角,上面除了刚才所见的那三样东西,还多出了一个小指。而她的左手上缠着那块干净的白布,上面渗着鲜红的血…… 盗骊将手中的棋子丢入棋盒,终于抬起头,看了看采菊,站起身,走到了窗边,负手而立,窗外的天际边开始渐渐露出鱼肚白,他淡淡道,“回去后,让东篱也看看你的伤口,她应该能明白,再有闪失,断的可就不是手指了。” 采菊绷紧身体忍着痛站在门口,咬紧惨无血色的唇,“是,奴婢绝不再犯!” 等到采菊走远了,赤骥才站到了盗骊的身后,禀报道,“公主出了墨竹院后,在路上,邪影曾露了面。与公主相处了不到一刻钟。” “他们说了什么?” 赤骥垂低了头,“邪影武功太高,我们的人手根本不敢靠近,靠近的皆被他的内力震晕了,所以他和公主的谈话,没有第三人可以偷听得到。” 盗骊仍然看着窗外,看着天际,良久才问,“悠然何时临盆?” “就在这十天半个月内。” “照顾好她,必须让她在祭天大典之后再临盆,必要时候可用药物控制。” 赤骥一惊,“药物控制?” “是。悠然那个胎,生出来必然是个畸形胎,养不过一周岁。而且那胎儿胎位不正,生产时必然难产,以悠然那身体承受这般难度的生产,轻则大出血性命垂危,重则一尸两命。邪影还有他独一无二的利用价值,所以必须利用完了他的价值,才能让悠然临盆。”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赤骥轻声回答,转身便出了书房。进了药房,挑选了不少珍贵的药草,拎上药箱,带上擅长妇科的几位手下,便赶往了悠然所在的那幢阁楼。他知道,如果让悠然提前临盆,一个不慎,如若一尸两命,那邪影必然会不受控制,甚至会报复反噬,到时候可能就没有谁能够拦得住他了。 公主已经腹背受敌,绝不能在邪影身上再出任何岔子了。 盗骊孤身一人站在窗前,望着天际一点一点变亮,他日夜兼程奔波了一天一夜,实际上已是困累至极了,可是回到了公主府,听到了赤骥的汇报后,却是毫无睡意。 凌晨的第一缕曙光撕开浓浓的云朵乍现出微弱的霞光,盗骊才发现他在窗前一动不动竟已经站了好几个时辰了。 只是简单的洗了一把脸,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盗骊便走向了熙坤宫。 程熙还在沉睡,盗骊坐在床边,静看着她熟睡的面颊,娇嫩的如一朵雪莲,指腹划过她光滑的面颊,沉睡中的她微微蹙眉,似乎是不喜他的打扰,翻了个身,继续睡。 第511章 飘零不安的心找到了归宿 程熙还在沉睡,盗骊坐在床边,静看着她熟睡的面颊,娇嫩的如一朵雪莲,指腹划过她光滑的面颊,沉睡中的她微微蹙眉,似乎是不喜他的打扰,翻了个身,继续睡。 盗骊一眼看到了她竟然穿着衣服就钻了被窝,自然睡得不会太舒服。便差人打了热水,亲自服侍她清洗,给她擦抹了身子,换过了柔软舒适的寝衣,再重新将她放回到床上,可这么折腾她却仍不见醒,可想而知昨晚她是有多么的疲累。 捏紧垂在两侧的拳头,转头定睛看向地上那一团根本已经称不上是衣服的破布条,盗骊的黑眸裂开了,潜藏在云淡风轻面容下的冰寒,可以将任何人顷刻凌迟,包括他自己。 但是他忍住了。 慢慢而悠然地走过去,缓缓而优雅地蹲下身子,捡起了那一团沾染着草末、泥土、血迹、酒渍的破条衣衫,手背的青筋微微显露,那揉成一团的破布衣衫在他的两掌之间化成了粉末,在他的内力之下渐渐消失不见。可是,力道是那样的不好控制,以至于衣物震碎成粉末被风吹散了,可五指依然紧紧捻握,以致指尖嵌入了掌心,带出钻心的疼痛,也察觉不出。 过了好一会儿,盗骊才站起了身,微微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这才发现那上面竟然有着血迹斑斑,可是掌间的疼痛比起心尖的疼痛,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 为她擦拭身体的时候,盗骊细细为她检查过了,敏感部位有红肿,手腕、唇边有淡淡的勒痕,身上各处遍布着不均衡的青紫和红痕,这一些伤痕要有怎样的力道才能在她雪白娇嫩的肌肤上清晰的留下,盗骊一清二楚。不用现场看,他都能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又是怎么发生的,而金墨笙又是趁着醉酒如何如何对待她,甚至称得上是****她的,他清清楚楚,如在当场。 是可忍,孰不可忍…… 盗骊捏紧拳头,掌间的鲜血从拳头里渗出,一滴一滴溅落在地上,摔出一朵一朵刺眼的红花,盗骊忍住这身心皆如刀割般的疼痛,缓缓地、轻轻地、深深地吸气,再慢慢地呼出去…… 他多怕自己一个不慎,就下一个命令,处死那个已经秘密移送出府的该死的金墨笙!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盗骊一定在更早以前就让金墨笙直接上西天。 可现如今……既然金墨笙还能好好的昏睡着,既然她已经亲口向赤骥下了命令,便可知她心底是承认金墨笙的,所以才会对他如此的行径也不多加计较。 该死的金墨笙这般对她……可她却依然…… 以前的御宸熙,就是沉迷于金墨笙而不可自拔的,他也承认金墨笙那副皮相对于任何女人都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的,可他却想不到,他不过是离开了一天,便成了这样…… 盗骊承认自己心痛得很,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尤其不能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他不想让她为难,更不舍得让她为难。因为他清醒的知道,她与金墨笙之间发生的这一切并非是她的本意…… 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捏紧的双拳,再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缓缓松开,布满着狠戾、杀气、冰寒的俊颜又恢复成了一贯的从容淡雅、波澜不惊。 为她轻轻盖好丝被,盗骊站在床边许久后,脱了外袍,上了床,揭开丝被躺在她身旁,将她揽进温暖的怀中,手臂穿过她的颈下空隙,令她可以舒服的枕在他的肩膀上,大拇指顺着她的眉峰轻抚,想抚平她皱紧的眉。 她的身体依然还是冰凉如玉,散着丝丝令人心疼的寒意,随着他身体的贴覆传递给她的体温,才慢慢消散有了些许暖意,娇嫩洁白的小脸渐渐有了红晕,梦中也依然紧握着的拳头也缓缓放松,那只右手在梦中轻轻移动着寻找着,最后放在了他的心房处,仿佛他有力而有节奏的心跳声,顺着手掌的感触传入她的心房,是可以助她入眠,让她安睡的。 盗骊叹了口气,轻轻吻了吻她的长发,将面颊贴着她的额头,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一个慈爱的父亲在哄自己的女儿入睡一般,耐心、温柔、面露浓浓的爱意,如山般可靠,如山般深沉不言。 程熙从噩梦中惊醒,心脏仍然紧缩成小小的一团,眉头也跟着蹙紧。 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抚着她的面颊,大拇指熨平着她紧皱的秀眉。程熙睁开眼,是她熙坤宫这张铺的极其舒适华丽的大床上,眼前是仅着中衣的男人胸膛,鼻息间是她所熟悉的清爽好闻的淡淡药香气息,宁仁安神,沁人心脾。 不用看,只是闻着他身上的味道,程熙的鼻子就有些莫名的发酸,是他,盗骊,他回来了,他现在抱着她,他还愿意抱着她…… 可是…… 程熙心虚的抬起脸,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和神情,直接落进她眼帘的却是他满是关切的深幽黑眸,心里顿时觉得安稳了许多,这一天一夜他不在,她飘零不安的心好似又找到了归宿,“你回来了?” “嗯。”盗骊从鼻子里发出了慵懒的一声回应,好似刚睡醒的人一般。 程熙疑惑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夜。回来时,看到你在睡觉,想着自己也困了,就借了你半张床,公主应该不会小气怪罪吧?”盗骊轻松的语调,狡猾的狐狸眼里满是狡黠。 这让程熙更加疑惑了,他半夜就回来了,一回来就抱着她睡了,那他知道昨晚她和金墨笙的事了吗?按照时间差推算,应该还不知道,所以才能这么轻松调皮? 可按照他以往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习性推算,应该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瞒得过他的,尤其这事还就发生在他一手遮天的熙公主府内。所以,他根本就是已经知道了,所以,他的轻松根本就是装的? 如果是装的,那她便更难受更自责了,她曾经说过希望盗骊在她面前不要再伪装,不要再戴面具,而如果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让盗骊又再次将所有的苦水往肚子里咽,还要强装面上的不以为意,她会更觉得自己不是人!!! 第512章 告诉我,为什么不反抗? 盗骊知道她在观察他,在默默推算他此时的心情,可盗骊丝毫不关心自己,他倒是很担忧她的状况。因为即便是在昏睡中,她依然不时地蹙紧着眉头,可见她的内心正在面临超出她承受力的事情。 这事情,必然与他和滕紫屹有关。 于是,盗骊才打发了下人,脱下外衫,在她身边躺下,搂着她轻轻拍着她同被而眠,她才略微放松了下来。 谁知,她才刚放松下来,被疲倦神经袭击的人却是他自己,这一天一夜他确实也是累惨了累坏了,所以很快他也陷入了睡眠,只是刚睡了一会儿,觉得身边人在轻轻动弹,睁开有些涩涨的双眼,果然见到她睫毛轻颤,正在慢慢醒来。 盗骊嘴角轻勾,微微一笑,望进她满是探究的双目,调笑道,“眼睛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不会是一日不见就甚是想念了吧?公主?” 程熙鼻子更酸,眼眶更涩,可是只能忍着。她不想强装出笑颜,伪装成淡然,与他这么轻松避过,双方面当做互相不知对方已知的样子就此揭过。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就此揭过的,即便两人避而不谈,那结果也不过是他独自一人将苦果吞进肚子里,任其发酵,心中都苦出黄胆汁了,也依然还要对她微笑,对她温柔。 他心里苦,她如何还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温柔他的付出他的好? 所以,程熙不言不语,就这么盯着他,直到他装不下去,直到他露出破绽。直到他表现出真性情,质问她,甚至……怒喝她。 无论怎样的暴风雨,她都能够承受,也理应承受,因为这是一个正常男人面临那样的事情,都会有的正常反应。 程熙准备好了…… 可是,他很冷静,很正常,他越是如此冷静,如此正常,她越是在心里狠扇自己耳光。 他们两人之间的坦诚和平等,就这样被她给破坏了么?她该怎么办? 盗骊看出了她眼底的钝痛,终究是不忍心她为他心疼,斟酌了一下,这事该如何挑破,而后才道:“怎么这么沉默?昨晚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程熙审视着他的眼睛,“发生了什么事,你会不知道么?” 盗骊叹气,“自然是知道的。” 果然。 果然,果然,果然!程熙忍不住了,在他怀里挣扎着想坐起来,她与他谈论她与另一个男人发生的那样的事情,如何还能贪恋他身上的温暖和柔情?却被他轻轻按住,搂得更紧,另一只手甚至温顺地摸着她的头顶,像是在诱哄着一只乖巧的宠物狗。 程熙抬起脸,近距离盯视着他,忍着情绪,想听他怎么说! 然后,就看到他微微一笑。 他竟然还笑?! 盗骊低头看着她如同即将炸毛的小狗一般虎视眈眈,淡淡笑道,“知道是知道了,只不过是件小事而已。盗骊不放在心上,公主也不必将此事放在心上。” “小~~~事???”程熙果断炸毛!“你说这样的事,是小事?” 这样的事,是小事,那还有什么事会是大事?!这事要是搁在现代,那轻则吵架、分手、签署离婚协议书,重则动手打人、泼硫酸、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这样的事情,搁在哪个男人身上,都是容易闹出人命的啊,这家伙竟然说是小事? 他心是得有多大?才能装得下这样的小事? 盗骊却是笃定而温和地点了点头,“是,是小事。因为金墨笙再也见不到公主了。既然如此,盗骊又何必多加计较?” 程熙心底猛然一缩,推开盗骊的胸膛,大惊失色,“你……你把金墨笙,怎……怎么了?” 盗骊看着她脸色瞬间煞白,倒是起了逗弄之意,“金墨笙犯了那样的错,难道不该有所惩处么?” 程熙脑子里“嗡”的一声,眼泪顷刻间涌上了眼眶,“罪不至死,至少罪不至死呀。那样的事情,错也不在他一人身上,我……我也有错,我也……” 盗骊看到她情绪失控,方才知道玩笑开过了头,轻轻拭去她面颊上的泪痕,叹气道,“谁说金墨笙死了?性子怎么还是这么急?” 诶? 程熙撑大了泪眼朦胧的双眸,被水洗过的秋眸更显黑亮清澈,“你刚刚……” “我刚刚只是说,金墨笙再也见不到公主了,因为我不允许!” “什……什么意思?” “他趁人之危,我很不高兴。没有防范于未然,我很懊恼。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我很后悔。但再如何不悦,盗骊还不至于敢动公主的人,因为那样很掉身份,那样做很丢人,更因为盗骊还不屑于做那样的事!” 盗骊的语音中有着淡淡的怒气。 程熙小心的呼吸着,缩紧的心这才渐渐放松,“哦。” “哦?”盗骊收紧揽住她纤腰的手,另一只大掌捏紧了她的下巴,“一个‘哦’字是什么意思?告诉我,为什么不反抗?” “我反抗了,我……我反……我……”说到后面,程熙自己都心虚了。 “盗骊记得,公主曾经说过,要听从自己的内心去生活。那么现在,请公主解释,金墨笙这事是遵从了公主的内心么?” 程熙的身子和脑袋都被他箍得紧紧的,心也像是被一只手捏得紧紧的,舔了舔略显干涩的嘴唇,尝试着迂回回答,“盗骊啊,现在纠结这个已经没有用了……” “有用。”盗骊掐断她想要逃避的想法,“如果是,那么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那就是大事。盗骊不保证会不会哪天心情不好,就把金墨笙给毒死了。如果不是,那么昨晚那事就只是个意外,就只是件小事,盗骊已经生气过了,也出气过了,会努力不放在心上,也会做到不再计较。所以,现在请公主回答,是,还是不是?” 程熙的嘴唇越来越干,砸吧砸吧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那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好!”盗骊轻轻放开了她的下巴,“谢公主饶金墨笙一命!” 第513章 你…你一直在骗滕紫屹? 程熙的嘴唇越来越干,砸吧砸吧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话,“那样的事,以后都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好!”盗骊轻轻放开了她的下巴,“谢公主饶金墨笙一命!” 然后,仿佛像是奖励她的识时务一般,盗骊俯低头,轻轻吻上了她干涩的唇瓣,只是印了一下,很快就离开了,他看着她的双眼,自信而邪肆地道,“即便公主已经喜欢上了金墨笙,也最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因为,盗骊会用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在这个熙公主府内,想要争宠,得靠实力。而他,还入不了盗骊的眼。” 争宠? 哦,嘛噶,哦,我的三观…… 程熙斜眼睨着他,“这么说,盗骊大人应该是实力卓著,高人一等了?” 盗骊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会知道的。” 程熙手掌撑在他胸前,想拉开一些距离,仔细的看看他。 盗骊也随她观察,淡然的语气只像是在随意的拉家常,“盗骊千辛万苦、冒着极大的危险追回了潜公主的私生子,这事是不是得记一功?” 程熙早就想问了,但想着盗骊出马,应该是没有办不成的事的,却仍是欣喜非常,“真的?” 盗骊傲娇的昂了昂下巴。 程熙乐了,“当然,当然,当然得记一功。” 盗骊继续拉家常,“金墨笙如今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是生是死盗骊不敢擅自做主。但是他今晚吃的是饭还是糠,睡的是床还是倒吊在树上,这个盗骊倒是可以全权做主的。公主您看,是不是得巴结巴结我?” 程熙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很快,西凉山之行就要开拔了,盗骊可以利用的价值公主或许并不太清楚,但是滕紫屹却是心知肚明。所以,在西凉山之行顺利结束前,连滕紫屹都争不过我,从现在开始的每一时每一刻,你都是我的。盗骊可以保证,这段日子内,连只公的苍蝇都近不了公主的身!” 程熙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盗骊,可他幽深的双眸却是认真而坚决的。他这是在霸道的宣示主权么?要她答应,在这有限的十天之内,不对,只剩八天了,独属于他一人,专属于他一人,是这个意思么? “答应!”盗骊捏紧她的下巴,迫使她的双眼对着他的双眼,命令她,“答应!” 程熙赌气,“你都说了,连只公的苍蝇都近不了我的身了,还需要我答应什么呀?” 盗骊却是放开了她的下巴,转而用牙齿咬住她的唇瓣,说道,“盗骊管天管地,防火防盗,却唯独管不住你,防不了你,认真地跟你说一遍,如果在西凉山之行结束前,你再给我发生任何意外,我会把你倒吊在树上,听见了么?” 程熙不动,任他咬着,良久才道,“听见了。” “乖!”盗骊的牙齿将她的唇瓣咬成了苍白,此时转咬为吻,轻轻的,慢慢加深,她露在丝被外的肩膀上的优美曲线,与她雪白修长的颈项肌肤形成极为诱惑的画面。 蓦然眼眸一黯,伸长手臂,搂住她的纤腰,自己滚烫的身体随即贴上她柔软的身躯,心里更是一荡。 慢慢加深这个吻,眼里顿时燃起了熊熊浴火。 他知道此时的她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但他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他,他告诉自己,他会控制,他能控制。 而后,他抬起头,静看着她,不见她有反对的意思,唇慢慢下移,落在了她性感的锁骨上,滚热的手滑进她的衣袍内,抚上她细腻的肌肤,慢慢上移。 程熙呼吸蓦然一窒,伸手隔着衣袍压住正愈加不安分的手,阻止他进一步的动作,低声道,“别……” 他微微一愣,抬起仍带着欲望的眼,看向她惶恐不安的眸,“怎么?”他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这个时候,不能由她来喊停。 程熙心里泛起一股歉意,喉咙滑动了一下,仍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给我点时间……我不想我们之间是这样……” 她咬了咬唇,实在没办法在这个时候,还跟他进行着********的事情,这对双方都不好。 看着他眼里隐忍,她又有些心软,或者可以依了他,任他在她身上得到满足,得到他想要的主权感,但她知道那不是她想要的,也应该不是他想要的。 她不想她与他之间的任何一次,存有遗憾。 他看了她好一会儿,读懂了她眼里的内容,忍下体内的萌动,冲她微微笑了笑,为她拉平被他揉乱的寝衣,动作温柔而细致,照顾着她的情绪。 程熙咬着唇,看着他的脸,低声道,“对不起。” 盗骊展颜微笑,将手臂穿过她的颈窝,让她枕着,“你我之间,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 “可我就是觉得对不起。”程熙双唇扁了扁,一副像是要哭的样子。 盗骊好笑的摸着她的脸,“你这副样子,明摆着是我对不起你。” 程熙摇头,不敢再扁着嘴了。 盗骊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一个秘密。” “呃?”程熙微微一愣,“秘密?” 盗骊邪魅一笑,“还记得盗骊给滕驸马的那本小册子么?” “小册子?”怎么让她怀孕的那本兼人体结构书和小黄书的小册子?“记……记得,怎么了?” 盗骊轻轻的呼吸洒在程熙的耳侧,“其实那本小册子是不完整的。即便滕驸马如数按照上面所说去做,也是成功不了的。真正的办法,在这儿。”盗骊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坏坏地笑着,“只不过,盗骊怎会轻易告诉旁人,便宜了旁人?” 程熙惊讶,瞪圆了眼睛看着他。 盗骊却是得意万分的笑了,一只大掌顺着她的身体慢慢下移,最后停留在了程熙的小腹上,手掌微微用力,让她感到他手上的压力,缓缓俯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仔细研究过一个月内你的体温变化,甚至研究过一天之内你的体温变化,只有我知道,什么时候,怎样的办法,才能最有效的在你这儿留下点什么。” 程熙呼吸滞住,能感到自己声音的颤抖,“你……你一直在骗滕紫屹?” 第514章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盗骊狡猾的笑笑,邪恶的俯低头,在她的耳垂上轻咬了一下,坏笑道,“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已经起了对你的不轨之心,你都没发现么?” 程熙努力离开他远一些,正经八百地回忆了回忆,半响后摇了摇头,“你潜伏的太深了。” 盗骊却是捏了捏她的鼻尖,“是你那时候太一根筋了。” 程熙不语,她从来都是一根筋,也从来没有想过让自己多根筋,只是世事的发展往往超出人们的预期和预设,盗骊如此,金墨笙便更是这样,只是……她的初心,却早已沦陷在泥沼,再也回不去了。 盗骊看着她的眼,他总是能轻易看穿她的心事,“在担心滕紫屹?” 程熙被说中心事,怔楞地看向他的眼,转而又逃避不敢看。可她知道,他说对了,她就是在担心滕紫屹。 盗骊出去了一天一夜,多出了一个金墨笙。 可是滕紫屹出差前,他跟她还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可才公干出差没几天,回来后院起火成了这般模样……你让他情何以堪?他的反应到底会是怎样的,程熙不敢想。 盗骊看着她一张小脸皱成了包子模样,安抚的摸了摸,淡然道,“不用担心,滕紫屹那,由我来对付。” “你来对付?你怎么对付?”火拼还是掐架?威逼还是利诱?阴谋还是阳谋? 盗骊不语,只是狡黠的笑了笑。 程熙知道这只腹黑狡猾狐狸总有办法,他总有很多很多的办法,将事情解决地完美、圆滑而毫无瑕疵。可是…… 程熙将脸埋进了盗骊的胸膛,语音闷闷地道,“我在沐浴阳光的时候,没有人夺走那片阳光,所以该我经受风雨的时候,也应该坚强面对。盗骊啊,这句话我只可以跟你说,但我想说很久了,能够遇见你们,是我的三生有幸,是我的十世福祉。我珍惜你,也珍惜滕紫屹,唯一错的人只有我。所以,如果老天怪罪,也请怪罪我一人便好。如果天妒红颜,也请惩罚我一……” 盗骊猛然俯低头,用微凉的薄唇吞下了她的话语,心疼的辗转亲吻,吸走她的歉疚,吸走她的为难,吸走她所有负面的情绪…… 他不想听她说这样的话,哪怕只是假设,他也承担不住。他不允许,不允许老天怪罪她,不允许命运惩罚她,若真有怪罪和惩罚,也请让他代为承受。 她,只是他想护在羽翼下的一个平凡姑娘,只不过恰好,这个平凡姑娘撬开了他的心房,只不过恰好,这个平凡姑娘命中注定不能专属于他一人。即便如此,他依然感谢,感谢有生之年遇上了这样一个姑娘,可以毫无防备地掳走他的心,可以让他毫无保留地为她承受一切! 付出,远比得到更幸福……盗骊有太多的好,曾经找不到施与的对象,如今这个对象出现了,他便已经幸福。 随着他吻的加深,程熙的泪花愈加闪烁,并非伤心,而是感动,盗骊总是那么轻而易举的能让她感动,轻轻离开了他的唇,程熙吸了吸鼻子,用带着鼻音的哑声突然问,“我们之间有过仪式么?” “呃?”盗骊微微一愣,没明白她话中之意。 “我们之间有过拜堂成亲的仪式么?”程熙知道她跟滕紫屹之间是举行过国婚大典的,可与他呢? 盗骊眼里闪过一抹诧异的笑,“盗骊不过是公主的侧夫,拜堂成亲那是正夫,滕驸马才可以有的仪式。” 程熙摇了摇头,在她心中滕紫屹固然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眷侣,和盗骊又何尝不是想要并肩坐着摇椅一起慢慢到老的伴侣?程熙含着泪花的眼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想要那个。你看过我画给你的漫画和公仔,也看过我画的玫瑰花样,可你却从未见过我的设计。我想穿上自己亲手设计的婚纱,像个公主一样嫁给自己的王子。” 盗骊眼里慢慢染上一层暖意,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将她拥紧,竟也眼含水光,“到那时,盗骊倾国来嫁,可好?” 程熙使劲点了点头。会的,会有那一天的,她和他一定会有那样的一天的。她已经是公主了,等他成为王子的那一天,他便回到了本该属于他的那个地方,他会站在阳光下,用真实的身份,拥抱她。 她知道,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所以她知道,他要走了,他要争天下报父仇去了,而她则像是一个即将送丈夫上战场的军嫂一般,既希望丈夫灭匈奴,平山河,站在人群的最醒目处去,又想要朝朝暮暮的厮守相伴。可无论如何,既然她拦不住他,至少让他知道有一个人会在原地等着他,那里有一个他们许诺下的美好未来。所以,程熙信誓旦旦道,“我会将你的礼服也一并设计了,独属于你的新郎礼服,普天之下只此一件,可不能拱手相让啊。” 他用唇轻蹭着她的耳鬓,“好。” “勾小指,一言而定!”程熙伸出了自己右手的小手指。 盗骊怔楞的看着。程熙拉过他的小手指,勾上自己的,而后像是五岁的小孩一般轻易的许下了诺言,“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盗骊看着她幼稚的动作和真诚的模样,心软成一片,暖成一团。同时也坚定了取胜的决心,她为他准备独一无二的仪式,他倾国来嫁,盗骊脑海中想象着那一天,嘴角漾出了真正的甜蜜的笑意。 程熙看着他的笑颜,也是心底温暖一片,脑袋蹭进他的胸膛,这个温暖的港湾,是她留恋的,是她不舍的…… 盗骊轻蹭着她的耳鬓,柔声道,“才四更,再睡会儿吧。” 程熙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依言应了,将脸缩进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安心地合上了眼。 —————————————————————— 一觉醒来,感到依然有一只健硕有力的臂膀搂着自己,身旁依然还有那温热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程熙的嘴角不觉中就带了笑,将手臂也紧了紧,回抱住他。 第515章 再不睁眼,我怕起火…… 一觉醒来,感到依然有一只健硕有力的臂膀搂着自己,身旁依然还有那温热的身体紧贴着自己,程熙的嘴角不觉中就带了笑,将手臂也紧了紧,回抱住他。 眼睛微眨,就看到了他胸前衣扣散开,露出里面小片莹白如玉的肌肤,竟与自己肤如凝脂的肌肤有得一拼,暗暗啧啧称赞。 他平时总是轻衣缓带、一丝不苟的,很难看到他敞胸露怀的模样啊,即便有,也从未如此触手可及,抬起睫毛,细细看着他,睡得香甜,呼吸均匀,很明显还在与周公幽会。 一咬红唇,程熙便起了坏心,将一直按在他心房处的手,伸进衣服,探到他胸前,轻轻摸了摸,手感极好。 又咬了咬唇,屏住呼吸,开始解他的衣扣,看着一颗颗衣扣在她那只小手间解开,他身上的肌肤一点点随着散开的衣衫袒露出来,嘴角上扬,眉开眼笑。 就像小孩子背着大人做着一直想做却从未敢做的坏事一般,贼兮兮的,却极其刺激。 等所有衣扣全部解开,又偷偷抬起脸看了看他,仍然闭着眼没什么反应,程熙暗暗窃喜,缩回环在他腰间的手,从他的衣衫里穿过去,重新贴着他的肌肤将他的夺命劲腰搂紧,脸颊贴上他赤着的胸脯,闭上了眼睛,好滑、好舒服啊…… “醒了?”头顶传来盗骊慵懒的声音。 程熙惊得蓦然睁开眼,头机械的一点点上仰,正好看到他轻抿着唇笑看着她,眼里澄清明亮,哪里有什么睡意朦胧?反而带着一抹谑邪,像是刚刚看了一场好戏。 “你……什么时候醒的?”程熙突然有点语结。 “就刚刚……” 程熙暗松了口气…… “就刚刚你解我第一颗扣子时……” 程熙一愣,囧了,“那你醒了怎么不睁眼睛?”一动不动的装死不成? “还没睡够,不想睁眼。”他眼里的笑意更浓。 “那怎么现在又睁了?”要装就装到底,这当场揭穿的,她多尴尬,多害羞啊…… “嗯……”盗骊眼眸下瞟,扫了眼被她解开了的衣扣,自恋的欣赏着自己的胸脯,无奈道,“有人在点火,再不睁眼,我怕起火……” 程熙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忙缩回环在他腰间的手,手忙脚乱的给他扣衣扣,忙乱间,还扣错了两颗,只得又重新解开,“睡着睡着有点冷,借个热,呵呵,借个热……” 他轻笑出了声,抓住她的手,仍拉过去,贴着自己赤着的肌肤环在自己腰间,“我喜欢。” 程熙耳边更是嗡嗡作响,一张脸红得像是煮熟的虾,“你捉弄人家。” 他微笑不语,吻了吻她的鼻尖,能够这样搂着她迎接天明,真的很幸福…… “盗骊大人……”门外传来了赤骥的声音。 “有事?”盗骊撇过脸应了声,他知道没有事关紧急的情况赤骥是不会随意打扰的。 “有点事要禀报。” 盗骊看了眼正眼定定的望着他的程熙,眼里闪过一抹歉意。 程熙理解的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起床吧。” 盗骊点了点头,翻身坐起,麻利地扣好衣扣,站起身,伸臂一拉搭在屏风上的衣袍,素色的衣袍如蝶翅般飘落,准确无误的披落在他修长的身体上。 程熙也一骨碌地爬了起来,自行穿上衣衫,开门吩咐早就候在门口的东篱带着宫女进来服侍二人洗漱。 盗骊惯来喜欢素雅大方,身上基本没有多余的装饰,他的那张脸就是世间最好的点缀,程熙还在梳头,他便已经一身清爽,大步迈向门口,走向一边,问赤骥,“什么事?” 赤骥附到盗骊的耳边,轻声道,“宫里刚刚传来的消息,今日早朝后,女皇陛下会下旨,命公主殿下代陛下持京都陪祭。公主已经三年没有代陛下陪祭了,这一次突然下次旨意,属下不知女皇陛下此举何意,所以特此禀报。” 盗骊沉思不语。 赤骥犹疑了片刻,有些忧虑地道,“少主,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诈?像三年前那样?” 盗骊目光一闪,道,“女皇陛下估计是承受不住反对派的声音,于是才做出了这个折衷之举。况且,代陛下陪祭本就是一国储君该尽之责,这无可推诿,只能接旨领命。只是,陪祭之前公主必须独居宫中斋戒三日,连滕驸马都不得探视,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狗急跳墙起不轨之图,那就危险了。” 赤骥面色严肃,“属下正是如此想的,所以才冒昧前来禀报。公主马上就要入宫上朝了,这一去可就要三天。我们如何部署?” 盗骊想了想,沉声道,“咱们的力量再强大,皇宫大内却也是施展不开手脚的。信息闭塞,易出意外。你现在就去通知邪影,让他尾随公主进宫,此三天内确保公主安全无虞。这个时候,也只有他了……” 赤骥刚刚飞奔前去找邪影,远处千山匆匆跑来,道,“盗骊大人,宫中有旨意传下。” 盗骊这里来不及商量,就先簇拥着程熙到了前厅,红衣使者拿着黄绫诏旨,高声道:“朕命平安公主熙代朕持京都陪祭,钦此。” 程熙有些懵,上前接过诏旨,谢恩之后,问道:“请问姑姑,本宫此刻便要入宫么?” 传旨的女官道,“陛下已经提前起驾黄陵,命公主殿下和滕相、韦侍中商议祭典之事。不过据奴婢所知,虽然时间有些仓促,但是斋戒还是不能免得,陛下已经下旨让殿下即刻到斋宫,奴婢想,韦侍中很快就要到了。” 韦侍中?那个严肃古板,经常在朝堂上一言不合就引经据典教育她的那个礼部尚书韦墉? 不得不说,这种大义凛然又行事迂腐的老夫子,程熙还是有些心怀敬畏的。 盗骊正从身后的转角处现出身形,已经有人通报道:“殿下,韦侍中奉旨前来,请殿下随他入宫斋戒。” 程熙慌了,沉声道:“请韦侍中稍候,本宫更衣之后再随他入宫。”送走了传旨的钦差,程熙拉着盗骊就问,“啥情况啊?” 第516章 诱惑加勾引,其心可诛! 程熙慌了,沉声道:“请韦侍中稍候,本宫更衣之后再随他入宫。”送走了传旨的钦差,程熙拉着盗骊就问,“啥情况啊?” 盗骊目光一闪,淡笑道:“应该是有一帮人等着公主出错、出丑。” “哈?” 盗骊见她面上是真正的慌张,轻笑道:“但也不用这么紧张,代陛下陪祭本来就是储君的职责。公主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没有人可以从中挑错,并借此大做文章。毕竟,这西凉女国还是有陛下和宗室在的。” “这……这前因后果的,你跟我说说呗。我心中没底,突然就这么叫我入宫,很有些恐慌啊。” 盗骊拉过程熙,捏了捏有些发凉的小手,安抚她道,“公主慢慢用早膳,盗骊慢慢将这前因后果讲与你听,如何?” 程熙却手指前方,“那……还有个韦侍中在等着呢。” 盗骊轻笑,“韦侍中这个人盗骊还是了解的,古板、守礼、讲究尊卑、注重长幼之节、君臣大义。这个时候,公主为君,他为臣,所以公主哪怕是让他等上一天一夜,他也会恭谨有礼,这是他作为士大夫的循礼卫道,不可废也。” 程熙听得不太明白,但有一点她是明白的,听盗骊的,绝对没错。 所以,程熙边喝着鸡汤,边听盗骊娓娓道来,“三年前,公主也曾代陛下京都陪祭。今年与三年前的一样是举行祭祀黄帝陵的大典,陛下要亲自前往黄陵祭陵的,同时还要在京都设立祭坛,两地同时祭祀,冀求西凉女国国运昌隆。这陪祭之人自然只有一国储君才能担任了。所以一般情况下,在祭祀前的半个月,陛下就会诏令公主入东宫斋戒。而陛下自己则在斋宫斋戒。可是发生了三年前的事情后,陛下早已不敢让公主入宫斋戒,甚至连让公主陪祭都不敢。” 程熙停住了喝鸡汤的动作,怔楞地看着盗骊,两只大眼睛里写满了“为什么?” 盗骊夹了一个水晶包给她,轻笑道:“斋戒可不是什么等闲的事情,要不吃荤、不饮酒、不听音乐、不近男色、不吊丧、不理刑事,更要平心静气,不能烦躁不安。可是这一些要求,以前的熙公主如何能够忍耐得住?饮食只能清汤寡水,全无滋味不说,连酒也不能碰了。不能处理政务倒也罢了,熙公主原本就厌烦那些琐事。可是不能听音乐看歌舞,这就让人郁闷不乐了。更让熙公主难以忍受的是每日必须独宿,不近男色一天都能让她烦躁苦恼,更何况是连续半个月?就这样,每天一碗糙米饭,一壶茶,还要念经抄经文,如何不让人辗转反侧?” 程熙咬着筷子,定定地看向盗骊,“你的意思是?三年前……熙公主……失德了?” 盗骊轻轻一笑,“比这更严重……” “哈?”程熙放下了筷子,一副听故事的模样。 盗骊微笑,“刚开始,公主只是玩玩投壶、掷骰子之类的怡怡情打发打发时间。” 程熙连忙道,“后来呢?” “后来在熙公主斋戒了十二天的下午,女皇陛下的一位新宠,入宫前就跟熙公主有过眉来眼去的武将之后司空浔,托人送进东宫了一件信物。” “什么信物?” “当年熙公主陪女皇陛下到司空府游玩时,曾撞见司空浔烈日下舞剑,满身大汗却是英气勃发。女皇陛下当着司空将军的面赞了一句虎父无犬子,公主私下递了一块丝绢让其擦汗。后来几次战役,司空将军均吃了败仗,朝中对于司空将军的评议出现了严重的分化。那不久后司空浔便入了宫。公主与他也便各自安好,再无碰面。那一天,司空浔托人送还了当年的那一块丝绢,可绢上却多出了一首刺绣的情诗。” “诗?还情诗?那什么浔的不是武将之后么?还会作诗?” 盗骊轻笑,“没办法,能跟熙公主眉来眼去的男子,总是那样的优秀。” 程熙瞪他。“那诗写的好么?” 盗骊笑道,“请公主品鉴,‘天阶遥望隔云烟,相思几重残月天。今宵红豆重有约,玉露金风到枕边。’如何?” 程熙一拍桌子,“勾引,赤果果的诱惑加勾引,其心可诛!” 盗骊轻轻笑了,真心赞叹,“公主果然睿智。” 程熙翻白眼,“这还需要睿智?这傻子都看得出来吧?这就是居心叵测的勾引,美男计啊有没有?她是有多饥渴难耐?多需要男人才能脑子全部瓦特了?”男人有时候会下半身思考,女人也会?男人有时候会精虫上脑,女人也会? 丫丫的,好色也要挑时间挑对象的吧?御宸熙,她是脑抽了吧她?什么男人都肯要,什么男人都敢要?明明握有一手好牌,却被她打烂成这样,难怪死于非命了…… 盗骊不语,只云淡风轻的看着程熙的激动非常。 程熙怒怒的将一只蒸包一口塞进了嘴里,用力地嚼啊嚼,含糊不清道,“你继续吧,我保证不再激动了。” 盗骊贴心的喂她喝汤,千万别给噎住了,而后才继续道:“刚开始熙公主还是挣扎过的,她也知道斋戒期间是不能近男色的,于礼不合,影响祭祀便是影响国运,那可是万万不行的。可是,好巧不巧当年教导礼仪的韦侍中那一个晚上刚好被陛下召去商量祭奠的事情,要等未时末才能回来。女皇陛下和韦侍中在一起商量,也就是两人今晚都没空了。熙公主不断地从怀中掏出那块丝绢,细细品读着上面的诗句,辗转反侧,无心睡眠。喝干了一壶清茶,熙公主最终还是换上了一件侍卫的衣服,借着月色偷偷向司空浔的住处潜去。那一个晚上,熙公主走的顺畅极了,一路上几乎没碰上什么巡夜的禁军。到了司空浔的住处,那殿门也果然没有关上,熙公主向内走去,不见人影,就知道司空浔早已遣走了宫女侍从,匆匆走入寝殿,只见一盏银灯放在桌上,锦榻之上,司空浔只穿着薄纱寝衣,睡得香甜。” 第517章 正在司空浔那嘿咻嘿咻呢 “那一个晚上,熙公主走的顺畅极了,一路上几乎没碰上什么巡夜的禁军。到了司空浔的住处,那殿门也果然没有关上,熙公主向内走去,不见人影,就知道司空浔早已遣走了宫女侍从,匆匆走入寝殿,只见一盏银灯放在桌上。锦榻之上,司空浔只穿着薄纱寝衣,睡得香甜。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越发诱人,而他的心腹随从却没有相陪,可见他已经相候良久,忍不住睡去了。熙公主一眼看到了睡梦中的司空浔手中还紧握着一支珍珠翡翠簪,那簪子正是熙公主多月前游御花园不小心遗失的。未曾想到,竟被他捡了去,还当做宝贝一般的紧紧握着。顿时心中一荡,熙公主再也按耐不住,摸上了锦榻,扑向了司空洵。” 程熙听得唉声叹气,突然看向了盗骊,死死盯住他的狐狸眼,迫问道,“你咋说的这么绘声绘色的?你是说书的?还是你眼见为实了?” 盗骊一怔,摸了摸鼻子,轻轻笑着,并不说话。 程熙怒而拍桌,“好啊,好啊,好你个盗骊啊,你见死不救!” 盗骊扁了扁狐狸眼,“公主冤枉盗骊了。当年的盗骊还没有如此通天的手段可以出入皇宫大内如入无人之境。” 程熙仍然死死盯着他不放松,才不会信他的鬼话呢。 盗骊修长的手指摸了摸鼻翼,没办法,只得承认,“盗骊只是在宫中埋下了不少的眼线,刚好司空浔那呢也有一个。不过那些眼线在这件失德惊天的大案中,也折损了不少呢。” 程熙叹气。是啊,自作孽不可活,当年的御宸熙如此行径,还能怪旁人给她设圈套么?“说吧说吧,继续说。见过作死的,没见过像御宸熙这般花样作死的。” 盗骊只淡淡笑了笑,便继续道,“熙公主憋得太久了,正在司空浔的身上肆虐,两人抵死缠绵之际,我的眼线暗暗的查看了一下,所有的宫女侍从全都睡得很沉,显然是被人轻轻点了睡穴。由此而知,这里是一个早已设好的陷阱,而熙公主就是这个落入陷阱中的麋鹿,她在快活云雨的时候,有人正在收紧陷阱的绳索。于是,我的那个眼线提前服下了我准备给他的假死药,这才在之后的狂风暴雨中避过了一劫,得以将那晚发生的事情具体的禀报与我。” 程熙唏嘘不已,却仍是抓住了事态的关键,定睛问道,“后来,那伙人又是如何联起手来将这件事情闹大闹得人尽皆知的?” 盗骊暗暗赞叹程熙的见解独到,佩服的看了她一眼,才道:“女皇陛下这么多天也一直在斋宫守戒,身为一国之君,女皇陛下严格按照礼法要求,清心寡欲、按部就班,希望可以以自己的虔诚之心冀求来年的风调雨顺而为国谋福祉。那天半夜,半梦半醒中,女皇陛下突然听到了殿外有喧闹之声,睁开眼睛看到窗纸上一片红彤彤的,不由披衣起身,而后就发现了似乎是东宫方向冒气的火光。女皇陛下大惊,心中泛起不祥的预感。” 听到这儿,也就大致明白接下来的故事发展了。程熙颓然地瘫坐在椅子上,唇边泛起苦笑,无力地看着盗骊,扯着嘴角勉强笑道,“盗骊啊,你不去当说书的,真是可惜了。” 盗骊挑眉,“怎么,说得不好么?” 程熙干笑,“好,你是说的太好了。如临其境,如临其境啊。继续,我就要知道当年的御宸熙到底是怎么作死的,也好让我此次入斋宫引以为戒,避免重蹈覆辙。你把故事说的这么生动,这么具体,不就这么个目的么?” 盗骊含笑点头,继续说道,“女皇陛下看到是东宫方向走水,自然担忧熙公主的安危。派了自己的御前亲信侍卫赶紧去将熙公主接出来。很快那名御前侍卫总管就领着韦侍中神色不安的回来禀告说,熙公主并不在东宫的寝宫。” 程熙撇嘴,“当然不在了,她不正在司空浔那嘿咻嘿咻呢嘛。” 盗骊微微愣住了。 熙公主,司空浔……这嘿咻嘿咻的意思也不难猜,不禁苦笑,看向她的目光中多出了一抹不自然,看在她仍睁大了眼直视他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一星半点的猥琐之意,便也微微一笑,继续道,“女皇陛下当时只是正常反应的问了一句,‘公主殿下去了哪里?’自然会有人凑上来禀告,说是去了武香殿。女皇陛下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直泼而下,心中一片寒冷。即便没有亲眼目睹,女皇陛下也大致猜出了可能的情况。斋戒期间,擅离斋宫,这就已经失德悖礼,难堵悠悠之口了,更何况,斋戒期间还去母皇宠妃的寝殿厮混。当着韦侍中的面,女皇陛下即便是想要家务事闭门处理也不能够了,更何况很快武香殿便跑来了人哭着禀报说,司空浔自缢身亡,以谢龙恩了。如此一来,司空家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这件惊天失德丑闻案便捂不住也私不了了。” 程熙一惊,不敢置信道,“那个司空浔真的自缢身亡了?” 盗骊却是冷笑,“在这样的阴谋中,背后之人如何会授人以柄?司空浔利用完了价值,自然会被杀人灭口了。” 程熙一阵唏嘘。都不知道该不该同情怜悯这个炮灰的司空浔…… 盗骊留心观察着她的神色变化,兀自说道,“听闻此消息,女皇陛下也是呆若木鸡,一旁的韦侍中早已羞愧震怒,陛下知道如果没有一个解释,没有一个处理,可能韦侍中回去也会自缢身亡,以谢龙恩,那便会引起朝堂震荡,君臣离心了。电光石火间,女皇陛下即刻冷静了下来,吩咐侍卫总管,将东宫所有侍卫宫女随侍以及武香殿内一干人等全部监禁起来,不得有误。而女皇陛下则带着韦侍中匆匆赶往武香殿。女皇陛下踹门入内的时候,里面还波澜不惊,我的那个眼线看见月色之下,女皇陛下怒气冲冲而来,知道罗网即将收绳。” 第518章 滕紫屹被剥了层皮下来! “女皇陛下则带着韦侍中匆匆赶往武香殿。女皇陛下踹门入内的时候,里面还波澜不惊,我的那个眼线看见月色之下,女皇陛下怒气冲冲而来,知道罗网即将收绳,反而平静地转身呼喊‘陛下驾到’,而后就被那名侍卫总管一掌拍飞,昏过去假死在当场。这之后的,便是盗骊的猜测了,公主还要往下听么?” 程熙托着自己越来越沉重的脑袋,只觉得头大头疼,却还是有气无力道,“听,当然听。听故事必须有个结尾。” 盗骊一笑,“好。那就请公主听盗骊继续往下编。话说那天夜里,月黑风高,月明星稀。当女皇陛下闯进武香殿的寝殿时,熙公主正脸色惨白吓得六神无主。她当然不是被闯进来的女皇陛下吓住的,她是被挂在空中身无寸缕、悬在空中摇摇晃晃的司空浔给吓怔住的。女皇陛下踹门而入,一眼看到了光溜溜不着寸缕的司空浔以死护名节而挂在了梁下,身体都还是温的,又看到自己的唯一的继承人,捧在手心里的亲生女儿衣不蔽体的蜷缩在锦榻之上,只觉得五内俱焚,头昏眼花,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却被侍卫总管给扶住了。女皇陛下雷霆大怒,喝令侍卫总管杀了这个逆女。然后……公主,你猜怎么着?” 最烦这种说故事吊人胃口的人了,程熙瞪了他一眼,却还是本能问道,“怎么着?” 盗骊淡淡陈述道,“侍卫总管目光闪动,冷汗淋淋,不敢奉旨,也不敢抗旨,踟蹰万分,焦头烂额。女皇陛下正要动怒。一旁的韦侍中却是直挺挺跪地俯首磕头,而后正色谏言道,‘陛下,公主殿下乃是储君,就是有罪,也得明诏天下,焉能随意处置?陛下此举,于礼不合,于社稷无益,臣不敢不告。’” 程熙内心点赞,“这个韦侍中倒是一身铮铮铁骨,敢说敢为啊。” 盗骊微微点头,“这一次,教导公主礼仪、主持公主陪祭事宜的人仍然是这个韦侍中。公主明白,如何利用这个人了么?” 程熙略一沉吟,接着眉眼微微舒展,“我似乎有点明白了。” 盗骊轻轻笑了,“公主只要合乎法、止乎礼便不会得罪韦侍中,如果还能出彩,便可以俘获韦侍中的好感。他是一个对事不对人的古板分子,也坚信知错就改,善莫大焉的儒家教诲。他更相信,储君不稳,苍生无福的道理。所以,韦侍中比西凉女国任何人都希望熙公主能够改过自新,能够弃恶扬善,能够上承继社稷,下造福百姓,中稳定宗室。唯有如此,西凉女国才不会内乱,才不会祸起萧墙,才不会生灵涂炭。最最最为重要的是,韦侍中在士子儒者中的威势和影响力,绝对超出公主您的想象。” 程熙听得嘴巴越张越大,她似乎摸到了自己扭转形象的那个按钮了,着急问,“盗骊啊,你说我现在抓紧时间多背几则论语,多看两篇四书五经,做个有理想、有道德、有文化、有记录,牢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大好青年还来得及么?” 盗骊眉毛高高挑起,笑着摇头。 程熙怒拍大腿,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样。 盗骊轻笑,“公主不用着急,您只需记下这几个关键词即可。” 程熙瞬间认真了,“你说,我记。” 盗骊摇头晃脑,摆出一副老夫子模样,却是字字珠玑,“公主只需要明晰,无论韦侍中如何问你,你要记得回答,为君者需齐之以礼,道之以德;克己复礼,仁者爱人;其身正,则不令而行;为政以德,则众星拱之;如之以民为本,则可匡天下,王社稷,而后天下有道,此可谓大道之行也。” 程熙怀疑道,“靠掉这几个书袋子就能唬住韦侍中了?” 盗骊淡笑,“韦侍中虽然性子迂腐了些,却也不是傻子。公主的一言一行都会在他的眼中进行审核评价。盗骊并不担心公主的行为,只是这个语言么……你们俩的语言风格,我怕你们说不上话。” 程熙咬着手指头,承认道,“是啊。拽文什么的,我真的不擅长。我是真的胸无点墨,当年文言文差不多是体育老师教的……” “体育老师?” “就是教我跑步的老师。” “跑步还用教?” “……”我竟无言以对。 盗骊讪笑,“实在没办法,公主便只做不说。毕竟说得好不如做得好,少说少错,还能让人觉得性子沉稳了。” 程熙想了想,时间仓促,现在临阵磨枪,想成为儒学知识分子怕是不可能了,也便唯有如此。转而问道,“这件大案最终是如何善后的啊?韦侍中和司空家没将御宸熙剥层皮下来?” 盗骊微微笑了笑,“熙公主倒是还好,不过是将滕紫屹剥了层皮下来而已。” “哈?” 盗骊目光一闪,“女皇陛下当下命令侍卫总管将熙公主送到‘锦安殿’软禁了起来,不许任何人探望。还有,将武香殿上下全部处死,东宫那边的随后一干侍卫虎狼也似的冲了进去,没多一会儿多数已经被勒死,他们大多都刚刚从睡梦中醒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就因为御宸熙的不检点而丧命了。第二天,东宫走水,熙公主被禁的消息便被传得沸沸扬扬,至于被禁的原因却是讳莫如深,多种揣测。可是当天夜里,滕驸马便已经开始披星戴月的奔波走动了。既要对症下药,又要恰到好处,既要震慑幕后者,又要让人主动高抬贵手,熙公主得罚,却不能伤筋动骨,背后人得惩,却要谨防人家狗急跳墙,这中间的学问和火候只有滕紫屹可以拿捏的七寸精准。所以,最终熙公主就是在‘锦安殿’里混吃混喝‘禁闭’了十数日,而后大摇大摆的回了府继续为所欲为,连句抱歉都未曾跟女皇陛下说。而滕紫屹却是接连十数日几乎不眠不休,殚精竭虑,到处打点,四处善后,最终却是连一句感谢都未捞上。” 第519章 滕紫屹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最终熙公主就是在‘锦安殿’里混吃混喝‘禁闭’了十数日,而后大摇大摆的回了府继续为所欲为,连句抱歉都未曾跟女皇陛下说。而滕紫屹却是接连十数日几乎不眠不休,殚精竭虑,到处打点,四处善后,最终却是连一句感谢都未捞上。” 程熙不语,只是长长的叹气,陷入了久久的沉默。良久才道,“无论如何滕紫屹奔走斡旋。威逼利诱都只是寻常手段,让一些人永远不再说话才是核心中的核心吧?” 盗骊沉默片刻,他知道这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既黑暗又肮脏,但是她如今正是要直面这些,也不能永远将她护在羽翼下不见风雨,微微一叹,说道:“滕紫屹在陛下派来调查的侍卫中安插了人,说公主殿下当晚所喝的茶盅里被人混入了春药,因此乱了神智。而司空浔则是被人蛊惑利用,那块绣了情诗的丝绢便是铁证,之后更是畏罪自杀,坐实了罪名。这样一来,整件事情的性质就变了,熙公主才是受害者,不应过多怪责。而此件大案背后的操纵者简直是居心叵测,陷害一国储君,形同谋逆,一经查实,可株连九族。” “可是,那个背后的操纵者既然能够将司空浔杀人灭口,自然也不会留下什么证据,想要查证并不容易吧?” 盗骊冷笑道,“这本来就不过是滕驸马转移视线的缓兵之计而已。只要不废了熙公主的储君之位,时间长了,女皇陛下又不较真追究,也便容易拖延过去。最后,在暗害熙公主的司空家中查收出了大量的脏银,司空家贪财忘义、陷害储君之罪名板上钉钉,盖棺定论,女皇陛下即刻间便下旨灭了司空家满门,这件失德大案在滕紫屹的运作下就此尘埃落定,任谁也再难扬起风尘。” 程熙感叹,“可怜的司空浔,可怜的司空一家老小啊。”就在滕紫屹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集体跨入了鬼门关。 盗骊微微一叹,没有说话。 在一片静默声中,程熙用完了不知滋味的早膳,整理了仪容后便到前面去见韦侍中,韦墉严格按照礼法,请熙公主入了斋宫,斋戒沐浴,指点礼仪,程熙是一刻也不得闲暇。她在这里繁忙,其他人却也不得空闲。 女皇陛下在起驾入黄陵前就部署好了京都事宜,她将在京禁军交给了滕紫屹,滕紫屹是熙公主的人,自然绝不会让人加害到熙公主,潜公主的军队负责京都城郊监督所有武装,这样一来,御宸熙也别想趁机加害御景潇在内的其他任何一名宗亲贵族。再者,滕相和韦侍中乃是文臣的领袖,有他们坐镇,自然是万无一失。为了安全,韦侍中亲自管理熙公主斋戒的斋宫,而滕相则负责看护在家中斋戒的御景潇,既不用担心她有心陷害熙公主,也不用担忧她与外面私通消息。而韦侍中韦墉的铁面无私是人人都知道的。这样一来,等于熙公主和潇公主双双被软禁了起来,无法煽动更无法指挥一场政治风暴。 为了稳定大局,女皇陛下可谓是用心良苦,只为能够平稳安度西凉山祭祀大典。 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双方的布置就显得尤为重要,既不能惊动了镇守在京都的文臣武将,又需要维持局势,不能平生出任何意外。所以滕紫屹一回京,就下令京都戒严,韦侍中也同意了,连同滕相在戒严令上盖下了章。 而在这之后,禁卫军迅速将有嫌疑的不明身份的人士拘押的拘押,赶出京都的赶出京都。熙公主府内这几天也是紧张万分,盗骊负责熙公主内部事宜,沈尔乔和柳遇树负责和韦侍中等人协调,而滕紫屹则带着千山、万里往返于驻扎在京都城外的近卫军和宫中禁卫军中,全军备战,赤骥则带着熙公主府的宿卫随时听候吩咐。 在京都,熙公主的势力完全压制住了潇公主,可是在城外,潜公主的沙场悍将却是可以完全压制住滕紫屹所掌握的近卫军的,如此一来,双方势力犬牙交错,反而形成了诡异的平衡。 在这种平衡中,平稳的安度了两天两夜。 陪祭日前一晚,夜深人静,在京都一处隐秘的府邸,一间密室之中,一男一女正在秘密商议。那男子身穿黑色夜行衣,披着黑色的披风,面貌全部隐藏在纱笠之下,那女子相貌平平,却是满身剑气,正是常青庵内带发修行的溶公主的首席大弟子,名唤程无烟。 两人对着昏黄的灯光,沉默良久,那个男子终于开口道:“潜公主手握西凉女国最精锐的精兵良将,却始终不愿意全力配合,现在只论京中的形势我们和御宸熙根本无法匹敌,而潜公主的军马只有她或者她的兵符才能调用。看样子,这次是绝对不会全力参与夺嫡的。” 程无烟叹息道:“陌公子难道就不能再吹吹枕边风么?潜公主孤寡独居了这么多年,身边只出现过你这么一名男子,可见你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一定是超然的。如果潜公主隔岸观火,始终持中立态度,那我们的胜算便小了许多。” 陌无双冷冷道:“超然?御景潜根本不能算作是个正常的女人。这一次,我连麟儿都利用了,她居然还能立场坚定,绝不动摇。我都怀疑麟儿到底是不是从她的肚子里钻出来的。当今女皇到底给她吃了什么迷魂汤,竟能让她如此效忠?大好的前程,她不放在眼里我能理解,自己亲生儿子的命,难道还比不上别人女儿的命么?” 程无烟微微一笑道,“潜公主若无这般愚忠,当今女皇怎会这么放心的将西凉女国近半的兵力由她一人掌管?” “可再如何统管全国兵马也是别人一道圣旨就能褫夺的,哪比得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踏实?更何况,如若这次我们夺嫡成功,那可是分封为王,划江而治,位同一方诸侯,难道不比终生仰人鼻息强?” 第520章 对御宸熙更加羡慕嫉妒恨 程无烟若有所思道,“或许在潜公主的心目中还存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迂腐思想。毕竟,当年若不是当今女皇力排众议,力荐潜公主上战场,如今也不会有一代旷世帅将御景潜,更不会有名流千古、横扫西北大陆无敌手的金牌潜军了。” 陌无双神色冷然、极其不屑地道:“她就是被这么虚名给禁锢住的。那些百姓口中的赞颂之语能当饭吃么?那写在一张张嘉奖令上的盛誉之词能变成金银吗?这么多年了,她不是一样还在西北吃沙子?哪里有享受过生活?哪里有奢靡尊贵的活过一天?她的脑子早已被西北凛冽的风给吹成石头脑袋了。” 程无烟点头,却又微微摇头,她也为赫赫战功的御景潜不值。心想,如果她是御景潜,早已豪宅百里,坐拥美夫三千,享尽齐人之福了,可潜公主却是如此的想不通,一味地待在边疆吃沙吃苦,连自己的男人,自己的儿子都无法相认。她是真的想不通,御景潜那样的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可她却信奉着一条忠君之道,就是不肯反,实在是榆木脑袋…… 陌无双亦是长长叹气,冷静了后才道,“如今潇公主被看得死死的,溶公主那儿也是不能轻易走动。难道咱们就在这儿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御宸熙扭转乾坤,立于不败之地么?” 程无烟叹息道,“是啊,宫里传出了消息,如今的御宸熙一改往日的骄纵狂傲,反而变得循规蹈矩、谨言慎行。如果我们不趁机做点什么,或许就真的来不及了。” 陌无双冷冷道,“听闻藏在熙公主府里的有一个侧夫名叫盗骊的,乃是原东雍国主的私生二皇子,可有此事?” 程无烟点头,“我也听师尊提起过。只是此人有熙公主的庇护,不好对付。” 陌无双微微一笑道,“他若是始终躲在熙公主府里自然是不好对付,但若是他出了熙公主府呢?” 程无烟一惊,“陌公子有办法?” 陌无双恨然道,“麟儿正是此人救走的,他不仅破坏了我的整个计划,还伤了我的手下。不趁机铲除他,我真的不甘心。更重要的是,此人武功不错,也有些谋略,若不尽早铲除,日后必成后患!” 程无烟眸中闪过坚毅,“陌公子打算如何做?” 陌无双目中凶光一闪,“麟儿不是在他手上么?他怎知,这么多年来,我带着麟儿东躲西藏,为了掩人耳目煞费苦心。所以,麟儿虽然年纪小,却是身手不错。最重要的是,麟儿只听我一人的话,而且我们之间有着独一无二的联络方式。” 程无烟惊喜一笑,“只要御麒麟出了熙公主府,那个盗骊也一定会尾追而来。” 陌无双正色道,“正是如此。以色事人之辈,当然想牢牢抓住这个邀功的机会在熙公主面前好好的争宠,所以,他一定不会让麟儿脱离他的控制,只要他有这份上位搏宠之心,便一定会落入咱们设好的陷阱里。” 程无烟默然,片刻才道,“好,陌公子只需将那盗骊引到指定地点,其他的,我来安排。” 陌无双轻轻点头,“事成之后,不仅可以成功剪除御宸熙的羽翼,更能当成是送给东雍太子江随云的一份大礼,也好让他再无后顾之忧的全力协助咱们。” 程无烟点头,两人相视一笑,眉眼都略显阴险。随后,陌无双出了密室,身形轻捷如飞鸿,转眼就消失在夜色当中。而一场血腥的杀戮也即将展开。 次日,陪祭正日。 熙公主以一国储君的身份代替女皇陛下在京都陪祭,当程熙恭谨而完美的完成祭典之后,就是最挑剔的大儒也只能赞叹不已,而熙公主也借着这一场祭典的形势重新回到了西凉女国朝廷的权力中心,最重要的是,她赢得了以韦侍中为首的老旧派的支持。这一点让很多人痛恨不已,也有人欢欣鼓舞。连滕紫屹和盗骊都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完成的如此好。 当消息传入熙公主府的时候,盗骊正在整编府中宿卫。而滕紫屹则陪同熙公主入西凉皇族宗祠叩首跪拜,共同守夜念经一个通宵,这个陪祭大典才算是礼成。 一番整编完备,已经是天将黄昏,盗骊吩咐宿卫们小心守夜,便到书房研究西凉山之行的安保部署。 而就在这时,盗骊的耳朵一动,听到了诡异的虫子叫声。再仔细辨认,却又不是真的虫子在叫,而是高超的口技,那里面声调的高高低低、长长短短很像是某种暗号。 盗骊来不及仔细考究,喊了一声,“赤骥,盯住府里!”而后,合上安防部署图,盗骊便循着声音从窗户飞身而去,上下几个飞掠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林间穿梭,不一会儿那个小身影迅速找到了宿卫巡逻的空白地带,身手矫健的爬上树,而后跳上高高的府墙,接着消失了身影。 盗骊一惊,御麒麟怎能避过看守的视线,独自离府而去?深更半夜的,御麒麟去哪?御麒麟密切关系着潜公主的中立态度,绝不能出任何纰漏。盗骊来不及多想,迅速紧随那抹小小的身影而去…… 正在这时,程无烟站在一条隐蔽的街巷里,漠然的居高临下看着尾随御麒麟而来的男子。他一身仙儒之风,月光笼罩周身,惊为天人的眉宇面貌间掩不住清雅出尘的英俊孤傲。他只着一袭素白长袍,轻衣缓带,宽袖如云翻卷,腰间略略束紧,显得身材修长,有如玉树临风,眉眼秀雅非常,真可谓面如冠玉,气质如华,那通体的气度气韵,即便是在夜色中也如山涧清泉一般皎洁清润。此时的他神色冷漠从容,淡然中带着些许冰冷,流泻如水如月华,长发如瀑眼落星辰,风采翩翩绝世独立,一举一动都勾魂夺魄,震慑人心。 程无烟目光发直,只看得呆了,没想到这个盗骊竟然是如此这般的人物,不由得对于坐拥天下美男的御宸熙更加羡慕嫉妒恨。 第521章 她的痴心妄想未免太离谱 此时的盗骊神色冷漠从容,淡然中带着些许冰冷,流泻如水如月华,长发如瀑眼落星辰,风采翩翩绝世独立,一举一动都勾魂夺魄,震慑人心。 程无烟目光发直,只看得呆了,没想到这个盗骊竟然是如此这般的人物,不由得对于坐拥天下美男的御宸熙更加羡慕嫉妒。 可转而又捏紧了拳头,这样的妙人儿今晚就要死在杀戮中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可惜,可惜了…… 程无烟甚至在想,如果……如果最后他肯服软,他肯从了她,她是否可以网开一面,然后将他占为己有? 夜里的风足够寒也足够冷,夜风一吹,程无烟清醒了不少,嘴角不禁浮起苦笑。此人乃是熙公主的侧夫不说,更是原东雍的二皇子,怎么可能屈居在她的身旁当个见不得光的男宠?她的痴心妄想未免也太过离谱了……暗叹口气后,程无烟的眸中也便再现出了浓浓的杀气。 盗骊追到街巷里,四下安静,他看看周围,突然飞身准确无误地扑进御麒麟藏身的那所安静的宅院,他飘飞的身影有如轻鸿飞燕,转眼就已经越过院墙,他的身形高高向院中落下,却是落地无尘,毫无声响。早已埋伏在暗处的刺客攻其不备,迅速将其围住,却见他毫不惊慌,只是信步向内走去,几个重金聘来的绝顶高手联手伏击,却只见一道青光如同电闪一般攸然出现,立时鲜血横流,那几个绝顶高手一招之内俱是被一剑刺穿了咽喉。 程无烟大惊,早就听闻熙公主身旁的男子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今日看到盗骊的模样,确实惊为天人。可是再看他的身手才方知,传闻实在太过谦虚,此人怎会是池中之物?怎会是靠色相搏宠之辈? 幸好,程无烟今晚不仅埋伏了一波江湖高手,更安排了一拨训练有素的沙场悍将,全数蒙面、身着黑色夜行衣,隐在夜色中,形同鬼魅。此时见那拨江湖高手被轻而易举地一招击毙,顿时提高了警惕,为首的下了一个手势,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出手伏击,一时间剑气逼人,杀气弥天。 怎奈盗骊的身手十分卓绝,只见他身影飞腾,剑光更是有如流光一般,处处在黑色的蒙面身影中闪耀,时而破空出击,时而横闪刺目,所到之处,剑出见血。沙场悍将们的剑法辛辣、凶狠、快捷,可是其中又透着沉稳和有效,而盗骊的剑法则是轻灵快捷,而又变幻莫测,配合着他神幻莫测的轻功身法,更是难以抵挡,顷刻之间便已斗了七八十招,精妙的剑招精彩纷呈,剑气汹涌,盗骊的身影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的一艘小舟一般凶险万分,可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这艘小舟游刃有余,剑招如行云流水,横扫千军。 正斗到酣处,一个夜行衣蒙面者突然一声轻喝,人剑齐飞向盗骊飞去,这一剑奇快无比。盗骊沉着非常,横剑拦阻,两剑相交,各自飘飞。盗骊发觉蒙面者身躯似乎一颤,知道机不可失,于是瞬间身形闪过一个弧形,向那人后心一剑刺去,他算准了那个方位那个蒙面者来不及转身,而那个蒙面者果然真气不继,身形一滞,盗骊这一剑就向他的右侧半身刺去,眼看就要得手,谁知那个蒙面者的身后闪出一道矮小的身影拦在了身前,昂首无畏地直面着盗骊的剑尖。 总算盗骊心思细密,留了一分力,收缩自如的在剑身刺入矮小身影前收了回来,身形在凌空飞斩,如同飞隼,剑光如同电闪雷鸣,剑气如虹反推扫向了身后的其他蒙面者,一招之内将身后五位蒙面者杀的干干净净,满地血腥。 再回头时,那位攻击他的蒙面者却临阵脱逃,飞掠而去,独留下那个矮小的身影孤零零停在原地,怔楞的抬头看向那蒙面者飞走的方向,久久不肯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大宅中突然火光四起,盗骊微微皱眉,立刻便知道了是伏击他的人烧了宅子,免得留下什么证据。他也不恼怒,仍然屹立风中,如闲庭散步,气定神闲,抱起那个小小的身影在惊动四方之前隐入到了黑夜之中。 盗骊回府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安顿好了御麒麟,再次加强了戒备,东方已经开始露出了鱼肚白。 一个通宵之后,熙公主和滕驸马便会从斋宫回府,盗骊需要去准备相关事宜。可是,谁曾想到昨晚的风波远不及此,就在盗骊离开不久,巡夜的禁军赶到火场,将火扑灭之际,京都城内还出了两件大事。一件是紧随着熙公主和滕驸马由斋宫出宫回府的韦侍中韦墉遇刺,另一件则是京都万国集市事变。 当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盗骊这儿的时候,事情已经出了,且影响正在扩大化。 —————————————————————————— 韦墉遇刺是在天明初,完成祭典的收尾工作之后,韦墉迎着朝露回府。他虽然是文官出身,却也不喜欢既慢又铺张的坐轿,这一次也一样他骑着马缓缓而行,两边的随从左右相护,天明未明之时,视线最差,朝雾弥漫,几乎看不清几丈外的风景,唯有不时的用眼睛四处瞧看,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因此行进的就更是缓慢了。 韦侍中一向以刚正耿直、直言敢谏闻名天下,但凡他认为不符合礼、不符合法的不管对方地位多少尊贵,哪怕是女皇陛下本人,他也直言不讳。所以,虽然他廉洁清正,品性光明,却也结下了不少仇家,以前的熙公主就最是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因此他的随从护卫皆是女皇陛下亲自挑的武功出色的高手,他们也极其敬重韦侍中的人品,因此倾心相投。其中还有四名是陛下御前的三等带刀侍卫,可见陛下对其的倚重和尊敬。女皇对韦墉之荣宠冠于百官之上,韦墉也因此对女皇陛下更加赤胆忠心。 第522章 熙公主无才无德不配为储 这一次,亲自主持了陪祭大典后,韦墉对于熙公主的观感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边回府的过程中,韦墉边在考虑,是否该召集自己的门生、同僚们商讨一下,以前他们都是坚定的反熙公主党,如今是否可以对这位皇位的唯一继承人略作观望,以待后查? 毕竟,熙公主的继位大统才是名正言顺,合乎礼法的,以前他们之所以坚决反对女皇陛下将熙公主立为储君,实在是熙公主太过胡作非为,太过不择手段、不得民心。 以她的行径是迟早将西凉女国的江山社稷毁于一旦的。以西凉女国的千秋万代计,他们绝不能让这样有可能成为暴君、昏君、亡国之君的人登上皇位。因此,他们坚决反熙公主。 可如今,熙公主有了改过从善的模样,韦墉便打心底里开始抵触易储的想法。毕竟,除了熙公主外,其他宗亲的继位都是名不正。古语有云,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无所措手足。舍近求远,违背嫡长原则,这是万万不可的呀。 韦墉正想得出神之际,一个黑影匍匐在朱雀门不远处的屋顶上,伺机而动。晨雾弥漫,很好的遮住了他的身形,抓准时机,那个黑影突然急射而出,一剑刺向韦墉。这一剑快如流星闪电,原本韦墉是绝对再无生机的。但是或许是他命不该绝,这个黑影凌空刺杀的时候,恰好韦墉想起,熙公主陪祭礼成回府,陛下也该从皇陵还京了。迎接圣驾还京的仪式虽然已经安排好,可是按照礼仪应该向熙公主请示一下,毕竟女皇陛下指派熙公主代为陪祭,那么就等于让熙公主坐镇京都一样,礼不可废。请示之事虽小,却不可轻忽。韦墉原本就是最重视这些礼数的,所以他从马上俯下身子低声吩咐一个侍卫,让他快马加鞭赶到熙公主府,按礼进行请示。就在他俯身的一刹那,那个刺客已经飞身刺来,两项凑巧,韦墉只觉得一阵剧痛,那一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肩背。 而就在刺客飞身而出的时候,浓雾中他的身影也依然显露无疑,那些御前三等侍卫出身的高手虽然没有能够阻拦这一剑,可是亡羊补牢做的不错,韦墉俯身跟他说话的那个侍卫,见机极快,一把将韦墉扯下马来,而另外的几个侍卫也都拔出刀剑,向那个刺客围去。可是那个刺客身手也不寻常,一击不中,便飘然远引,在这些侍卫合围之前,已经冲出重围,靠着浓雾的遮掩,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韦墉忍着剧痛,强撑着道,“立刻派人去通知熙公主殿下、滕相和禁军统领,快。”说罢就已经昏迷过去。好在这些侍卫都是训练有素,也是见惯大场面的,一部分迅速将韦墉送到不远处的太医院救治,另一部分快马加鞭分头赶往熙公主府和滕相府以及禁军大营。与此同时,韦墉遇刺的消息也立刻传到了京都各大势力的耳中。 各方势力都有各自的猜测。其中,矛头指向最多的是熙公主,尤其是韦侍中的门生旧部们,一边焦急心痛守在了太医院的门口,一边对于熙公主派人刺杀韦侍中的可能性和动机进行了诸多揣测。 一时之内,各种势力风起云涌。可却就在这时,令京都城天翻地覆的大事件发生了。 京都城最繁华、最鱼龙混杂的地方就是万国集市,这里可以称得上是京都的不夜之地。按照惯例,万国集市的宵禁要比别处晚两个时辰,而万国集市当中的四季坊更是常年不夜禁的好地方,所以夜半三更也依然灯火通明、春意盎然,一派不夜天的繁华荼蘼景象。 就在凌晨霞光还未普照大地,这光明和黑暗交替的时分,火光四起,尘烟混入清晨的浓雾中,弥弥漫漫,火光萦绕。 万国集市之内各处商家群起救火,可是混乱之中,却有人一边呼喝着“熙公主倒行逆施,还我田地;熙公主无才无德,不配为储”的口号,一边杀人劫货。万国集市没有坊门,所以市中民众纷纷外逃,一时之间,一片混乱,同时,离万国集市最近的延春门也开始起火,有人在城内外呼喊着要报复朝廷,如果女皇陛下一意孤行让无德之人继位西凉导致民不聊生,便要将京都杀的血流成河。他们要让朝廷听见民心,听见百姓的声音…… 西凉女国立国以来,京都一直是歌舞升平,是四国九州孺慕向往之地,从未发生过这样的暴动。一时之间,万国集市的官员措手不及,只能无可奈何的逐级上报,一直报到了禁卫军的总帐大营。 此时在禁卫军总帐大营值班的是滕紫屹的副官,先锋将军武德奎。他因为韦墉遇刺的事情早已惊动,此时来报,他已经在赶去的路上了。武德奎到底是跟着滕紫屹真正到过战场,经历过战争与血火洗礼的,一看到万国集市方向火起,立刻传令所有禁军全部出动。 情况严重,禁军统领秦大勇派出禁军各自保护京都重要的衙门和府邸,然后下令紧闭城门,秦大勇亲自带着一支禁军将万国集市团团包围,这一切从部署到完成只花了大半个时辰。 武德奎则负责大街小巷的盘查,禁军四处高声传达军令,宣布京都城进入戒严状态,所有居民必须待在家中不许出门,如有违反军令者杀无赦,这样的手段果然有效。等到秦大勇和武德奎在万国集市会合的时候,整个京都城只有这里还没有平静下来,只因万国集市内外来的商贾大贩最多,牵扯到各方来的富商和他们背后势力的较量。所以,虽然里面的火势已经平息了,可是却互相残杀了起来,情绪一旦过激,早已辨不清原因和动机。只是虎视眈眈,互不相让,甚至暴力冲撞。 第523章 盗骊也知道,唯独瞒了她 秦大勇和武德奎也想派禁军进去武力镇压,可是这里乃是整个京都城最为繁华簇锦之地,势力的来源又是复杂纷乱,若是禁军强行镇压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玉石俱焚。 两人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如今京都城内可以做主的人只剩下熙公主殿下、滕驸马、滕相和韦侍中了。韦侍中遇刺仍然昏迷,滕相乃是文官,不懂军务,两人一番商量只得派人迅速赶往熙公主府,请示刚刚在皇族宗祠通宵念完经正在回府路上的熙公主和滕驸马。 —————————————————— 从斋宫出来,程熙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也睁不开眼了,两名宫女搀扶着她走向朱雀门外早已停好的马车,踩着脚踏上马车,正要抬头揭车帘。 车内伸出一只白净修长的手,指尖圆润,纤细却有力,让人看着便觉得被握住一定很有安全感。这只全无瑕疵的手,早先一步揭开了车帘。 程熙对上车帘后的那张清冽尊贵、温文尔雅的俊颜,四目相对,心里顿时泛起了不知什么滋味。 喜极的同时又带着某种郁积。她与滕紫屹在斋宫已经相处了一夜,可是礼仪繁多,参加祭典的人又多又杂,他们甚至都没有时间能够好好互看一眼,如今隔得如此近,她却心生了惶恐。 其实,她那么累,全身疲软,看到滕紫屹的第一眼,就真的很想扑进他海洋一般的胸怀里徜徉温暖,但一想到与盗骊的肌肤相亲,甚至还有跟金墨笙的半推半就,即刻便又觉得对他愧疚,无颜以对。 程熙垂下眼睑,不敢再看他满含关切的眼。 像是做错了坏事的熊孩子无法面对家长,又像是红杏出墙的女子,无颜面对夫君。 “外面冷,别吹到风了。”滕紫屹握住她的小手,助她上车。 他温暖的大手让她的心又是猛地一跳,极快的看了他一眼,又再转开视线。 车帘落下,车厢中便只剩下了她和滕紫屹,像是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他身上那种森林般清冽干净的味道。 程熙越加的不安,缩在角落里,不知眼睛的焦距该落在哪儿才合适。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与滕紫屹之间的独处会是如此尴尬,话不知从何而起,怕说错。视线不知从何而落,怕泄露了什么。 滕紫屹依然体贴入微的抖开银貂大氅,给她披上,审视着不安的她,“凌晨时分最易受寒,冷么?” 程熙裹进大氅里,更是往里缩了缩,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语不成句,“还……还好。” 滕紫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异常,依然那么低沉磁性如大提琴的回响,“我不在的这些天,熙儿过得好么?” 程熙一愣,深吸了口气,仰起脸,努力微笑,“挺好的。” “那……有想我么?”滕紫屹在她的对面坐下,仍然仔细的看着程熙,好像要将她的每一根头发都解剖开来,看这些天,她到底有什么变化。 “想了,当然想了。”程熙鼻子有点重,抽了抽,她说的是真话,这些天她何止一次的想他了?不仅想他,还总想着亏欠了他,却又无法言明。幸好,这些天她都如此忙,韦侍中将她折腾的除了吃饭睡觉,连喝水上厕所都得跑步前进,却也因为这样让她完全摒弃了杂念,一心想着将陪祭大典尽最大努力的做好。 如今,这一切总算是结束了,一直绷得紧紧的忙碌神经一旦松懈了下来,之前暂时搁置的烦恼纷至沓来。 “来,到我怀里来。”滕紫屹嘴上如此说,可行动上,却主动挪到了她身边,揽住她的肩膀,温柔的语音对她轻轻说,“想我了,就抱着我。” 程熙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心虚的视线仍然不敢看他,想了想还是打算直接问他,“滕紫屹,你不怪我么?” 滕紫屹自嘲一笑,收紧手臂,搂紧她,沉声道,“不怪!” “真的不怪?”程熙迟疑的望进他幽深如汪洋的眸子,唯恐看到一丝欺骗。 “我不会说违心之话。熙儿应该知道,如果我不愿意说,便不会说,但如果说出来了,便绝不会说谎。”滕紫屹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花,叹息的声音里带着宠溺和心疼,“真的不怪。熙儿,不要再拿这几天的事情折磨自己,惩罚自己了。你的心,我知道。那就已经足够了。” 滕紫屹将她的脑袋轻轻按入胸膛,让她的耳朵可以最为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他的心没在说谎,所以他想让她听到。 因为,他为何会突然离开她身边,离开熙公主府,而陪着江随云去矿区,这其中的深意,他知道,盗骊也知道,唯独瞒了她。 因为,他在空出这么多天让她和盗骊单独相处之时,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这是他非特意为她和盗骊创造的机会,这是他非自愿将她推向了盗骊……这其中的权衡和默认,他知道,盗骊也知道,唯独瞒了她。 这一切,他早已做好了心理建设。盗骊也知道,他早已勒令自己接受。这其中的苦楚和不得不如此的缘由,他知道,盗骊也知道,唯独瞒了她。 所以,当这一切真的如他所料发生的时候,他为何要怪她? 他和盗骊玩得一手的好配合,却将所有的心理负担和歉疚罪过让她一个人背?那他和盗骊还算是什么男人? 至于金墨笙……那是意外,那只是意外,不会再次发生的意外……滕紫屹如此这般告诉自己。 听着滕紫屹沉稳有力的心跳,程熙说不上缘由,却好似真的相信了他的话。虽然她也觉得匪夷所思,怎么可能会有一个男人能容得下这样的事情?可是或许是滕紫屹的表情太过真诚,完全没有伪装和强装的痕迹,或许是滕紫屹从未骗过她,所以她向来是深深相信他跟她说的每一句话的。 到这时,程熙才伸出自己的双臂,回抱住他,埋在她胸膛的小脑袋蹭了蹭,鼻子被压得扁扁的,所以声音也显得有些闷闷的,“滕紫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第524章 你们男人这么喜欢打架么 到这时,程熙才伸出自己的双臂,回抱住他,埋在她胸膛的小脑袋蹭了蹭,鼻子被压得扁扁的,所以声音也显得有些闷闷的,“滕紫屹,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那么坏,可为什么你始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是你的夫。”滕紫屹柔情万丈的声音回答的理所当然、铿锵有力。 程熙顿时泪水横流。不管是以前的御宸熙,还是现在的程熙,能够得到滕紫屹为夫,都是三生有幸,都是万世之福。 滕紫屹叹气,用指腹轻轻拭去她源源不断的泪水,“马上就要二十的人了,还这么哭。” “二十就很老了吗?”程熙眼里还含着泪,嘴角却向上扬起,笑开了。 滕紫屹微笑摇头,“二十应该可以做娘了。” 程熙的心突然收缩了一下,耳边像是听到了盗骊的声音,他说他给滕紫屹的那本小册子是不完整的,真正能够让她成功怀孕的办法只在他的脑子里…… 脸上慢慢泛着桃红,程熙不自在的坐直身,轻轻挣开他的怀抱。 滕紫屹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面对于他,“熙儿,你打算以后都这么不尴不尬的与我相处?你打算让盗骊永远成为横在你跟我之间的一道鸿沟?” 程熙心里一紧,尽管她内心就是不能自在,可是这样的事情被摊开来讲,她面红耳赤,她觉得自己不堪。她无颜面对他,更无法面对自己。 他是亲口说了不怪,那只是他的宽容,却还无法成为她的放纵。他和盗骊都太过敏感,也太过优秀,甚至都是霸道和独占欲强的,这让夹在他们之中的她如何左右逢源? 再想起她还跟金墨笙…… 顿时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 “回答我。”滕紫屹的视线紧紧锁在她的眼睛上,不容她有所退缩。 程熙努力想要回避,却发现根本回避不了,索性豁出去了,轻轻点了点头,昂起了脑袋,目中有了一丝不顾一切,“是,至少目前是!” 滕紫屹清澈雍容的眼眸陡然一黯,叹息道,“好。既然如此。那如果我现在要求你离开盗骊,从此与他再无交集,你会答应么?” 程熙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受到了惊吓一般的看着滕紫屹发愣。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尽管她一直都知道,盗骊会要离开她,在几天之后。可是即便盗骊离开了熙公主府,可他却再也无法从她的心里走出去了,她会想他,想念他,哪怕最后他功败垂成,甚至丢了性命,她也依然放不下他,忘不了他…… “不能对不对?”滕紫屹唇角露出冷笑,“那换过头来,如果是盗骊要求你永远离开我呢?” “不要!”程熙惊呼,脸色瞬间转白,紧紧抱住他的劲腰,不知觉中用上了所有的力量,仿佛她不抱得紧一点,他就真的会消失不见一般。 这是这几天她梦中反复出现过的场景,她不能看着噩梦成为现实,不要,不要,真的不要…… 滕紫屹轻笑,温柔的摸着她不安的脑袋,拍着她颤抖的肩,柔软的声音如春蚕吐丝,绕在心田,再也挥之不去,他低沉有力的声音抚慰着她,“所以,我和盗骊都不离开你,好不好?” 程熙重重点头,“好,好!不要离开,你们都不要离开我。” 滕紫屹轻轻拍着她,稳定着她的情绪。 半响,好半响之后,程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根本就是滕紫屹的伎俩,他在用这样的方式逼她默认了这种共存的状态,因为他拿准了,此时的她早已放不下任何一个他。 程熙咬着唇瓣,自己抹掉了多余的泪花,推开他的胸膛,退了开去,坐回车厢的对面,不再看他。 滕紫屹轻轻一笑,张开双臂又来抱她,“通宵未睡,一定困了。我抱你睡会儿。” 程熙撇开脸,“不要。” “乖。”滕紫屹哄她。 程熙退得更远,“你挖坑给我跳。你也学坏了。” 滕紫屹无奈的叹了口气,反手握住她的手,臂上用力,将她拉入怀中,拦腰抱起,低头凝视着她,“如果我说离开之前,我就已经预感到了你和盗骊的事,你相信么?” 程熙大惊,猛地推开他的胸膛,想要正视他。却被他拥得紧紧的,只能盯着他弧度优美的下颚,那里在一动一动,带动着性感的喉结,发出了磁性低沉的声音,“跟你说过故事吧。” 程熙既然逃不出他的拥抱,索性也不挣扎了,软骨头一般瘫软在他的怀里,静静的听他说。 “还记得,有一次你被江随云掳走么?” 程熙点头,她当然记得。 “你被江随云掳走了,生死未卜,消息全无。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丧失了理智,盗骊或许也是人生中第一次情绪失控。你知道,我们俩在你不在的时候,做了什么让全府下人都震惊的事情么?” 程熙好奇了,“什么事?” “我们两个大打出手。像两个小男孩一般,像两头发了疯的雄狮子一般,不讲究技巧,不使用内力,就是将双拳挥得虎虎生风,毫不留情的朝对方脸上、头上招呼而去。在那个时刻,似乎只有这样的方式才能发泄体内的不安和暴躁,否则,我和他有可能扛不过去,在那时就爆炸了。” 程熙急了,“那你们有没有伤着?”程熙可是知道这两人的武功修为的,要是一个不当心,那可是容易出人命的呀。 滕紫屹轻笑摇头,“还没比出胜负呢,沈尔乔来了,将我和他给拆开了。” 程熙这才松了一口气。 滕紫屹却是叹气,“可惜啊,这么好的机会,或许很难再找到了。” 程熙却是不依,鼓着嘴埋怨道,“你们男人这么喜欢打架的么?” 滕紫屹微微笑着,不说话。柔情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眼里的温柔却是可以将她溺毙的,“熙儿你知道么,也正是在与盗骊大打出手的那一刻,我才看清了自己的心。原来,失去你,我会那样的疯狂,那样的痛苦。而同样的,我也看清了盗骊的心,原来世上还有一个人,因为失去你,而与我一样的疯狂,一样的痛苦。” 第525章 这俩男简直是诡异的存在 滕紫屹微微笑着,不说话。柔情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眼里的温柔却是可以将她溺毙的,“熙儿你知道么,也正是在与盗骊大打出手的那一刻,我才看清了自己的心。原来,失去你,我会那样的疯狂,那样的痛苦。而同样的,我也看清了盗骊的心,原来世上还有一个人,因为失去你,而与我一样的疯狂,一样的痛苦。我们都看清了自己,也都看清了对方。我们的想法和想要如此抵触,可是在那一刻,我们的目标却又是那样的统一。我们要联手救出你,而我和盗骊在联手合作这方面向来默契十足。” 程熙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以前滕紫屹和盗骊那眉来眼去、火花四溅的默契眼神……这两个基情满满,永远在暗地里不可告人的默契联手合作,却又永远在更不可告人的暗地里相互提防的男人,简直是诡异的存在…… 滕紫屹看着她清澈无邪的眼睛,剖析着自己的内心,“我曾经想过独占你。原本不该有的贪念来自于你对我无理由的依赖和那么明显的爱恋。你跑来坚定地跟我说,要与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笃定地跟我说,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你甚至多次固执地跟我说,你这辈子只要我滕紫屹一人!于是,我便有了贪念,这个贪念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茁壮成长,几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所以我看到你和盗骊同骑一匹马便受不了,所以我看到你对着盗骊暧昧微笑便开始理智抽离。所以我开始慢慢变得完全不像是滕紫屹!我知道,这正是你想要的,关于我滕紫屹的转变。因为这样的滕紫屹才更像是一个人,一个会爱会恨会生气会失控的人,我也曾经一度与这样改变后的自己相逢恨晚。但是……滕紫屹就是滕紫屹,再怎么转变,再怎么改变,我也还是滕紫屹。因为滕紫屹不是别人,他是熙公主的驸马,这一点不可改变,我也不想改变。熙儿,你知道吗?我是你的夫,这一点,高于一切!” 程熙咬着唇瓣,心里阵阵绞痛,滕紫屹眼里的痛楚狠狠地刺进了她的心脏。她听得懂他话里的意思,更听得懂他话语之外的无奈和心痛。是经历了一番怎样理智和情感的拉扯,他才能够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第三者一样如此客观而又感性的看待自己? 滕紫屹却依然还是如往日一般的淡静,“所以,我给了自己一个机会,给了你一个机会,也给了盗骊一个机会。” 程熙心里“咯噔”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要明白了,却又明白不了,只能回看着他沉静如海的双眼,“什……什么机会?” 滕紫屹淡然一笑,“我把时间、空间,和你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之后的事情如何发展,我便如何接受。这就是我去矿区之前便已经做好的决定。我自信承受得来。” 程熙脑子里“嗡”一声,而后出现了一片忙音,心里五味杂陈,一团乱麻,毫无思绪,无法思考。 什……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他是说……是他故意将她让给盗骊?他甚至故意将她推给了盗骊? 她应该说什么? 谢谢? 还是该称赞他高风亮节? 为什么心里却像是被针密密麻麻的扎过一般,会如此的难受,透不上气呢? 滕紫屹拥住她,臂上用力,唇边勾起温柔的弧线,手指抚过她的面颊,语音如泉,“怎么样?现在是不是歉疚感少一些了?” “嗯?”程熙抬起眼,凝视着他。 “歉疚感这种东西,还是让我来承受,让我来背负比较合适。”滕紫屹微微眯了眯眼,唇边是他惯有的宠溺笑。 什……什么意思?他什么意思? 难道刚刚他说的那一些,不过是为了减轻她红杏出墙的歉疚感? 他想让她认为,坚定的认为,并不是她主动背叛了他,而是他主动将她推给了其他男人? 如此一来,错不在她,她便不会再那么扭捏,也不会再这么胡思乱想了? 因为,如果事实的真相真的如他所说,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安排的话,那么她便既不愧对滕紫屹,也不愧对盗骊,反而是这俩男人联手坑了她,所以是这俩男人齐齐愧对她才对? 到底是哪样?脑子怎么这么乱? 为什么她的心情总是这么轻易的被他左右?为什么她的思路总是这么轻易的就被他重塑? 可心底最深处,却又像是明白的,滕紫屹其实就是想要让她看不清事实的真相,让她可以自由的去寻找到心底那个最愿意接受的答案作为正确答案。 他不舍得让她一丝一毫的情感烦恼,他不想让她有一丁一点的心理折磨,这就是他对她最大的温柔,这就是他对她最无底线的宠溺。 他对她,用心良苦。 她对他,无以为报。 不争气的眼眶又蒙上了雾气,她怕他误解她的泪水,努力忍住。 滕紫屹看着她的小脸蛋一抽一搐,却强撑着,不由暗叹了口气,温柔如水道,“小傻瓜。无论如何,有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程熙抬眸,长长的睫毛如蝶翼颤动,“什么?” “我是你的驸马,你唯一的夫。”他的手指轻柔的扫过她的下巴。 车厢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 滕紫屹收紧手臂,慢慢俯低头。 程熙的心很乱,脑子更是一团浆糊,越搅越混乱。所以有些推拒的看向他,可看见的却只有温情,程熙瞬间沉溺进了他汪洋大海一般的柔情深眸中。 滕紫屹看着她的神情从抗拒到无法抗拒,只是浅浅一笑,“熙儿,享受。为什么别人天生会的,你却努力学还学不会?”唇从她耳鬓,滑过她柔嫩的面颊,落在了她的唇角,轻轻一吻,语音低沉黯哑道,“你这样,会让我和盗骊都觉得很失败的。” 嗯?什……什么意思?程熙顿时慌了神,脑子里的浆糊沉淀了沉淀,全部变成了水,微微扭头避开,否则一旦望进他似水的瞳仁,便会完全沉沦下去,再也无法移开了。程熙努力平稳呼吸,问:“什么意思?” 第526章 是不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滕紫屹深情一笑,灼热的气息就扑洒在她的面颊上,“什么意思?让你知道,在面对我或者盗骊时,什么都不要多想,只需要……享受!”唇倏地覆上她娇嫩的唇瓣,轻柔的试探着一触即开。 程熙还没明白过来,但脑子里却烙进了两个字“享受”! 好吧,人生得意须尽欢!齐人之福别人求之不得,自己触手可得,扭捏着不要那才是傻蛋! 于是,也再无顾忌的拥吻上了他。 外面晨曦未起,浓雾寒冷;车内气息灼热,春意融融。 滕紫屹面对她难得的主动,更是情难自禁,慢慢加深了这个缠绵悱恻的吻,蓦然神色一变,贴着她的唇停了下来,侧脸竖耳留意马车外的动静。 程熙见他神色不对,低声问,“出了什么事吗?” 他朝她微微一笑,仍留意着车外,脸色越来越慎重。 车厢外,车夫一声吆喝,马车停了下来。 滕紫屹放开程熙,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领,而后才掀开车帘,问:“出了什么事?” 车夫手臂上停着一只信鸽,他正取下信鸽脚上竹筒里的信笺,递给滕紫屹。 滕紫屹摊开信笺,眉头微微一皱,“加速,回府。” 程熙探头出来,不安的轮流看了看滕紫屹和那只已经展翅飞走却不明来路的鸽子,“是出了什么事吗?” 信笺在滕紫屹的手中轻轻一捏,化为了粉末,散于空气中,再也无迹可寻,可滕紫屹的眉宇却是再难平整。他握住她的手,重回到车厢中,柔声道,“小事。盗骊的来信,他有点事需要与我商量。” 程熙猛地一惊,娇红的小脸慢慢失去了血色。“盗骊一个人都拿不定主意的事情,还能称得上是小事?” 滕紫屹将她的小手紧紧拽在手里,沉吟了片刻,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静静地凝视着她,“熙儿,大乱将起,我希望你能具备皇家女儿该有的坚韧。” 程熙的心随着他的话,他的神情在慢慢收缩,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手心渗出汗水。因为她知道,滕紫屹不是一个张嘴胡说的人,更是一个愿意替她遮挡掉所有风雨的人,如果还需要让她面对的,必然是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他会这样慎重的说出这番话,必定有含义。 “是不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目前应该还是小麻烦。”滕紫屹说到这儿,不再多说,面上仍如往常,也没太多的表情,仍是那种深邃的沉静和雍容的淡雅。 车辙声明显比刚才快了很多,但在程熙听来,却仍然慢得让人心焦,频频揭开窗帘向外张望,恨不得给马车装上提速器,直接飞回熙公主府。 滕紫屹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看着她的神色不安,双臂一拥,声音柔得如催眠一般,“熙儿,来我怀里,闭上眼睛靠一靠。” 滕紫屹抱住她,轻柔的声音飘入她耳里,可车辙声急促的转动声就如同一柄大锤一般一下又一下重重的锤击在她心口,始终无法做到真正的安心。 两人不再言语,静听着单调枯燥的车辙转动的声音,程熙缓缓闭上眼,至少她可以做到让他不要为他分神,所以她静靠在他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体温,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面色平静。 车厢外的车夫,一路抿紧着双唇,挥动马鞭,不断地催马更快的前行。 快马加鞭赶回了熙公主府,亮如白昼的书房内,盗骊早已等候多时,听到他们的脚步声,便情不自禁的迎了出来。 滕紫屹大步向前,率先而入。两个这几天情绪潮起潮落,心里都经历过万千概感的男人,一见面居然来不及顾看对方的神色,便都是一脸忧色。 滕紫屹和程熙屁股还没落座呢,熙公主府外有侍卫一路急跑入内,高声来报说,“禀公主,禀驸马,禁卫军总统领秦大勇和禁卫军先锋将军武德奎求见,说是有十万火急的紧急军务禀报。” 滕紫屹回过头看向那名侍卫,清冷淡然道,“知道了,让他们等着。” “等……着?”侍卫有些懵,看秦将军和武将军的神色,京都城被敌军包围了也就那般五内俱焚的焦急。 滕紫屹威严的看了那名侍卫一眼。他的话是向来不会说第二遍的。 那侍卫领会了,急速转身,以更快的速度,跑去回话。 秦大勇和武德奎等在候客厅里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两人交错着在厅内走来走去,走来走去,有时候没有走直线还会相互撞在一起。可结果,那个传话的侍卫,居然说“知道了?等着?” 武德奎性子急,“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侍卫低头,不急不缓,“驸马说了,请二位将军等着。” 武德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灰黑的脸也急成了朱红色,一个冲动他就要往里闯了,好在秦大勇还是个稳得住的,他一把拉住了武德奎,“武将军,武将军,滕驸马说等着,那便等着。” 武德奎一把推开了秦大勇的手,“滕驸马都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他要是知道了……” 那名侍卫在一旁轻轻的声音,插嘴道,“我们驸马说了,他知道,所以请二位将军等着。” “知道了?”武德奎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他们是最早知道万国集市事变消息的,也是以最快速度快马加鞭赶过来禀报的,他们这都还没见上面呢,滕驸马怎么就知道了? 秦大勇这回是真的拖回了武德奎,让他安安分分坐着,等。 武德奎想了想,以滕紫屹素来靠谱的性子,一定急他们所急,也便将火冒三丈的心沉了沉,重重一搁桌上的茶杯,吼叫道,“茶水呢,茶水呢?老子跑了半个京都城,嗓子都要冒烟啦。” 这边厢,在秦大勇和武德奎都还收到消息之前,盗骊便已经快人一步的收到了万国集市事变的消息。这是今夜的第二处火光了,第一次是针对他的,烧了那处宅院,省得留下什么证据,这一次位置是在万国集市,旁人或许不知,但是滕紫屹和江随云知道,万国集市当中有多少商家的幕后老板都是盗骊,又有多少势力是属于他所属的八骏奇才的。 第527章 为今之计,一动不如一静 这边厢,在秦大勇和武德奎都还收到消息之前,盗骊便已经快人一步的收到了万国集市事变的情报。这是今夜的第二处火光了,第一次是针对他的,烧了那处宅院,省得留下什么证据,这一次位置是在万国集市,旁人或许不知,但是滕紫屹和江随云知道,万国集市当中有多少商家的幕后老板都是盗骊,又有多少势力是属于他所属的八骏奇才的。 可以说,万国集市便是盗骊的家底,就是熙公主的钱袋子,一年的总收入抵得上西凉女国一年总税收的三分之一。 熙公主可以随心所欲的横行无忌,滕紫屹每次善后都有雍容优雅、底气十足的漂亮姿态,与盗骊永远殷实鼓鼓囊囊的钱袋有着密切的关系。 熙公主不小心杀错了人,需要安置费。滕驸马让一些人闭嘴,让一些人乖乖听话都需要银两作为基础拿去走动…… 这两件针对他的事情碰在一起发生,若说是巧合,那也太过分了吧。 滕紫屹快速地看了盗骊一眼,略微低沉的嗓音道,“具体,最新的情报,说来听听。” 盗骊看了程熙一眼。 程熙瞪了他一眼,一屁股坐在了首座,一杯茶一饮而尽,将空茶杯在桌面上重重一搁,语音清亮,“我知道我通宵没睡,你想让我去睡觉。可我怎么可能睡得着?你们两个又哪个不是一夜未睡?要睡一起睡,要面对一起面对。我保证不逞强,不添乱。我只是想要同舟共济!” 盗骊深深地看了程熙一眼,转而看向滕紫屹,见滕紫屹没有反对的意见,便将刚刚收到的更为详尽的情报简要概述了一遍。 滕紫屹听了之后倒是松了口气,“早年我还在兵部任职的时候,就曾经考虑到如果发生变乱该如何处理,因此曾经给禁军训练过该如何处理这样的事情。现在看来,秦大勇和武德奎果然是沙场历练过的,处理的十分妥当。如今不过是一处城门着火,变乱也集中在万国集市附近,只要处理得当,倒也不会酿成大乱。” 盗骊并不反驳,清朗的嗓音淡淡地道,“滕驸马精通军务,确实是盗骊不能及的,只是这万国集市发生暴乱一事十分蹊跷,不得不防。” 滕紫屹深深地看了盗骊一眼,沉吟片刻,才道:“说说你的怀疑。” 盗骊快速的扫了程熙一眼,蹙了蹙眉,清雅的声音这才不急不缓道,“从昨夜到今晨,共发生了三件大事。御麒麟偷跑出府,我遇刺。韦侍中刚出宫门,于朱雀门前遇刺,如今又是万国集市变乱。这三件事情之间有无必然联系,盗骊还不敢妄下定论。但是事情绝不可能就此打住,这却是一定的。这也是盗骊会发出信鸽,急招驸马回府的真正原因。” 滕紫屹也心中一动,可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感慨道:“盗骊,只怕从今往后咱们都得日夜提防无处不在的刺客了。” 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忧心的目光看向了程熙。 程熙被他们看得心里毛毛的,努力扯了扯嘴角,清丽的眼眸里全是坚强,“不用担心我,我经常被刺杀,习惯了习惯了,别看我啥都不行,但我内心还是挺强大的,呵呵,呵呵……” 两人看着她无血色的小脸,还在强颜欢笑,好不心疼,那么想要护在羽翼下的她,却要去经历大风大浪,实在是让他俩怒火万丈。 两人的眼底最深处同时闪过一线落寞,如若不是还有另一人在场,他一定走过去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心疼的抱抱她,给她温暖和力量。可此刻,两人互看了一眼,暗叹了口气,却也眸中定住了坚毅和决绝。 摒弃掉儿女情长,两人面色都有些肃然,滕紫屹问盗骊,“如今是谁在护卫熙公主府?你可留意了么?” 盗骊失笑道:“若是盗骊需要滕驸马提醒,只怕早就迟了。现在在外面的正是驸马的义弟滕霄彧,两万人,全是精锐。府内的宿卫也全都小心戒备着。” 滕紫屹郝然一笑,刚才他和程熙急急入府,却也能够看到府中的戒备周全,盗骊果然不容小觑,他虽从未带过一天兵打过一天仗,但有些人的才华就是天生的。 两人正在继续研究万国集市事变的时候,新一波情报传来。 滕紫屹一把夺过情报,愤恨一摔,面沉如水道:“可恨,万国集市乃是京都重地,这次失火早已损失惨重,如今这些人还要从中浑水摸鱼。万国集市的商家,哪个不是腰缠万贯,哪个府中没有保镖护卫?这样发展下去,只怕不到天黑,万国集市就要变成废墟了。这样下去不行,我得立刻前往处置。” 程熙脸色一白,呼啦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盗骊一边抬起右手,示意程熙安坐,一边连忙阻拦道,“滕驸马,如今万国集市已经是一片混乱,驸马若是此时前去,平息了争端还好。若是无用,只怕会有人将此事的责任算到驸马的身上,转而嫁接到公主的身上。今日的这些事,怎么看都像是一环连扣的陷阱。为今之计,一动不如一静,还望驸马能够三思。” 滕紫屹却是摇头道,“盗骊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我是西凉驸马,责无旁贷。也曾担任过一军统帅,能之所趋。这等时候,正是朝廷和百姓需要我尽力的时候,我怎能斤斤计较个人得失?陷阱也好,诡计也罢。我只知道,万国集市之乱早一刻平息,损失就要少一些。那些损失是你盗骊的我要保,是我西凉京都万万百姓养家糊口的我更要保。千山、万里,你们点上一百亲卫,随我前往万国集市。府中诸事,就有劳盗骊大人费心了。” 盗骊还想劝阻,可是举目望去,滕紫屹神采奕奕,气势迫人,竟然说不出来话,只得低头道:“邪影我会安排他单独护卫公主,府中有我,府外有滕霄彧将军,驸马不用担心府中的事情。” 滕紫屹冲着盗骊淡淡一笑,他知道盗骊能懂他,懂他不惜犯险也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大义。 第528章 除非,他们另有打算…… “滕紫屹……”程熙弱弱的喊了声,慢慢走近他,眼里的慌乱还没能沉淀,“我……” “你留在府里。”滕紫屹浓眉一扬,语气强硬,不容商榷。“乖……”最后这一声,泄了强硬,添了温柔。 而后,不再多看她一眼,走前几步,喝道:“千山,取我的盔甲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搅乱我西凉的皇都!” 门外的侍卫齐声高喝,这些亲卫都是跟随滕紫屹出生入死过的,多少年没有拿起武器上过战场了,顿时豪气万丈。不多时已经有人拿来了独属于滕紫屹的紫色盔甲。滕紫屹也不避人,脱下便衣外袍,大好的身材一览无余,穿上盔甲,外面披上蜀锦战袍,举步向外走去,龙行虎步,矫健非常,那些侍卫多年前就是这么跟着滕紫屹从千军万马中杀将出来的,见到滕紫屹这般气势,就似从前开战之前一般,不约而同的下拜,齐声高呼道:“将军,将军!必胜,必胜!” 程熙分明感觉到那一种沙场血战的强凝气氛,不由也被那冲天而起的杀气豪情所动。远远的,却并不是太远的看着滕紫屹的背影,仿似看到了另一个他。 在程熙印象中的滕紫屹,是天生有着一份卓然温润、尊贵绝伦的世家子弟,是永远噙着一抹淡雅端方、雍容沉淀微笑的谦谦君子,他有一种划破苍穹般的清冷和雍容,更有着沉稳如磐石又温润如玉石的天然气度。 可她却从未见过他“锦袍马上盔甲寒,持剑一笑万山横”的模样!天地一片苍黄,有一冷峻坚毅的男儿昂然独行,如雄鹰展翅,挟着难以言尽的豪迈,在清雅之外透出风云和雄浑,纵马驰骋,勒马持疆,傲然环视,睥睨众生,如此方才不负男儿傲性,如此才将君心似铁的决绝推向了极致。 这其实才是滕紫屹真正想要的吧? 不是“手挥五弦,目送归鸿”的清雅君子,不是“君子死知己,提剑出燕京”的慷慨剑客,甚至不是“致君饶舜上,再使风俗淳”的王侯将相,只是杀伐决断,只是铁血将歌,逐遂凌云之志。 程熙明白,爱他,懂他,就是让他活成他想要的那个样子,于是也高声道:“预祝驸马马到成功,本宫在府中设宴相候,待驸马归来庆功。” 滕紫屹大笑道:“众将士,可听到公主殿下要为我等设宴庆功呢,我们还不快去快回,也好畅饮通宵。” 那些侍卫都已经收拾停当,大开了中门,簇拥着滕紫屹上了战马,霎时马如龙、人如虎,冲出府门,顷刻不见,只留下御道之上尘烟四起和渐渐低微的马蹄声。 程熙站在中门正中央,目送着滕紫屹的背影消失,心中思绪万千。滕紫屹不顾个人安危鲁莽犯险,可是她却没有丝毫恼怒。因为她知道,这样的他,才是滕紫屹,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胸怀天下,才配与万乘之君携手共赏这万里江山。 这时,盗骊走上前来,感叹说道,“滕驸马不愧是一代名将。他手下的这些亲卫蜗居于公主府内做着寻常侍卫的守门看院工作,多少年没有穿盔戴甲了,可是一旦上了战马,依然可见当年的治军严谨,将士用命。可惜盗骊没有机会在沙场上与滕紫屹并肩作战,就是在他麾下做个军师谋士,盗骊也是心甘呐。” 程熙淡淡一笑,道:“总会有机会的。只要你们不是两军为敌,你死我活,就好。” 盗骊眯起了狐狸眼,淡淡微笑。可是心里却在盘算,这次策动万国集市事变的,有可能是御景潇,那么她的目标就应该是程熙;如果策动者是江随云,那么他针对的可能就是他了。可无论如何,这样的事变虽然声势浩大,可是实际作用并没有想象中的大。他们想要靠这一次事变,抵消熙公主陪祭时的扭转人心?如果策划者只有一个御景潇,这样的图一时之快倒是极有可能的,若是在御景潇的身后还站着一个江随云,那便绝对不会如此简单粗暴。 除非,他们另有打算…… 盗骊思考着,如果是他来策划这件事情,应该会如何盘算呢?心里百转千回,突然连贯起了一些细节,心中大惊,一把抓住程熙的手,连忙道:“公主,盗骊需要你的帮助。” 程熙一惊,还痴痴地望着滕紫屹消失了背影的街道呢,被他这么一拽,身形一个趔趄,着急问,“怎么了?” 盗骊大步往里走,回头道,“请公主跟我来一趟。”说完,也不顾她是否跟来,便急匆匆的赶回了熙坤宫。心里盘算,时间应该会来得及,不由庆幸自己想到了这样的可能,即便最后是他杞人忧天,也好过事后追悔莫及。 —————————————————————— 滕紫屹来到万国集市的东门,如今秦大勇正在那里指挥禁军,武德奎已经是等得十分心焦,一看到滕紫屹来到,策马上前高声道:“滕驸马,如今里面已经是一片混乱,末将几次下令若是他们不肯停手,就要强行镇压,可是他们都不肯听从,有些商户的保镖护卫已经打红了眼,目前死伤情况不明。” 滕紫屹看了一眼万国集市的火虽然已经灭了,但是烧焦的味道和冲天的黑烟依然还在弥漫,眉头更是皱紧,真不知道有多少无辜民众死在了这场阴谋事变中。 武德奎也很着急,照这个事态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吞了吞口水,道:“请问驸马,是否准许末将动武?” 滕紫屹浓眉一蹙,冷冷道:“万国集市乃是京都的菁华所在,几乎西凉的所有大商家都在万国集市设有店铺,若是玉石俱焚,只怕有伤西凉的经济命脉。若是要用武力屠戮,还需我来做什么?” 滕紫屹的王者之风,不怒自威,武德奎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道,“末将知罪。” 滕紫屹不再有任何耽搁,看向秦大勇道,“秦将军,你将禁军的指挥之权暂时交给我如何?” 秦大勇策马来前,听到滕紫屹如此说,赶紧应了下来,高声道:“末将遵命。”说罢迅速传下将令。 第529章 如沐春风或者秋风扫落叶 滕紫屹不再有任何耽搁,看向秦大勇道,“秦将军,你将禁军的指挥之权暂时交给我如何?” 秦大勇策马来前,听到滕紫屹如此说,赶紧应了下来,高声道:“末将遵命。”说罢迅速传下将令。 禁军听了命令,皆是大喜。他们对滕驸马的声威早有所闻,有些人还曾经见过滕驸马上阵杀敌的英姿,在秦将军的带领下,万余禁军同声高呼道,“谨遵滕将军将令,驸马千岁千千岁。” 万国集市之内正在混战的人们听到禁军们震天响的高呼,很多人都不由放慢了手脚,甚至自动停了手,相互开始观望。这时临近万国集市东门的人群中发出惊呼,只见一个身披紫绡色盔甲,外罩红色蜀锦战袍的雍容英挺男子神色温和,高坐在战马之上,出现在了禁军之前,身旁两员战将,一个黑衣黑甲,鼻直口方,相貌端正,穿着禁军统领的服侍,正是秦大勇。另一个青衣将领,面容粗犷,孔武有力,手中持着一把精钢打造的马槊,只看上一眼也知道重量不低于二十斤,腰间还配着横刀,一见便知是个性格粗暴直爽的勇将,正是武德奎。两员大将和左右虎赍皆是杀气隐隐,气度沉凝,更显得紫绡色盔甲的将军气度从容冷静。 这万国集市之人都是走南闯北之人,对西凉女国的名将豪门如数家珍,自然一眼就能认出马上的男子就是滕相之子,熙公主的驸马,滕紫屹。 滕紫屹爱民如子的贤名深入人心,可滕紫屹战场上的龙霆虎威却也是震慑人心的,一时间手中的刀剑都使不上力气了,心中惴惴不安,唯恐滕驸马下令镇压。 滕紫屹用目一瞧,已看出这些人气势已弱,便高声道:“现在有奸细作乱,趁乱挑拨,尔等皆是我西凉良善子民,焉能助纣为虐?若自认不是犯上作乱者,便请坐倒在地,双手抱膝,武德奎,你给本将数上十声,十声之后,若还有站立者给本将全部射杀,本将当年纵横沙场,攻城略地,焉能被这小小集市所困阻!” 滕紫屹说话之时用了内力,语音清越而洪亮,一干人等全部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武德奎已经高声道:“众军随我高呼,滕将军有令,不是贼逆者坐倒在地,十声之后,站立者定杀不赦!” 不过片刻,军令已然传下,只听见雷鸣一般的喊声,将滕紫屹的军令高声重复三遍,万国集市之内人人听得清楚。这时,武德奎将手中马槊指向高空,高声道:“一。” 众军也同声附和,声音惊天动地。武德奎以马槊指天为记,到后来,那些禁军只要看见武德奎的动作,便同声高数。 十声还未数罢,那些原本拥挤互相推搡的人群纷纷坐倒,按照要求双手抱膝,场面一度安静平和了下来。这时突然有人爬到高处,振臂高呼道:“他们都是骗人的。三年前熙公主陪祭,失德惊天,使得西凉女国大旱一年,大涝一年,蝗灾肆虐,灾民遍野,难道你们都忘记了吗?今日我等不过是发表了一些意见,还未上达天听,便被残酷镇压。此人乃是熙公主的驸马,为了不让我等再次说出反对之言,必然要将我等当成贼逆悉数灭口。无辜的民众,拿起手中的武器,跟他们拼了。此时不战,便是坐以待毙,自取灭亡啊!” 他的声音用足了内力,蛊惑人心的一套言辞,很有煽动性。人群中已经有人惊慌失措,刚刚坐下的群众很大一部分又再次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警惕防备地盯着滕紫屹,刚刚稳定下来的局势眼看就要难以控制。 武德奎此时正喊到了“九”,犹豫挣扎,进不得退不得,唯有为难地看向了滕紫屹。 滕紫屹冷冷一笑,敞声道:“秦将军,给本将杀了这个造谣生事的贼逆。” 秦大勇早在滕紫屹出声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弓箭,如今听到滕紫屹令旨,抬手一箭,箭影仿佛流光一般,射入人群,将这个站在高处的汉子直接钉在了墙上。这一手惊世骇俗的箭艺立刻震慑住了全场,那些坐而复站的人开始用惊惶的目光看向全副武装的禁军精锐。 滕紫屹高声道:“此人胡言乱语,意图煽动。本将已经处决。但本将若是将尔等也当成贼逆,刚才早已一并下令围剿了。如今本将体念你们都是受人蒙蔽,只要服从军令,本将绝不追究。” 这掷地有声的命令一下达,所有人面面相觑,往日里滕紫屹的声望和名誉都是相当有保障的,他的话京都百姓还都是信上三分的,一时之间沸腾的场面如同被人浇入了一盆冷水,开始稳定和平静。 滕紫屹策马前行,武德奎、秦大勇和百名亲卫虎视眈眈的簇拥着滕紫屹,一行人所到之处,滕紫屹不断高声宣布赦令。西凉百姓大多都是对滕紫屹崇敬非常的,亲眼看到他的雄姿英发,都很听话的坐倒在地,并且自动让出了一条大路。 滕紫屹沿着万国集市的大道缓缓前行,秦大勇手中弓箭紧握,若是还有人出言挑拨便是一箭,他的箭术绝伦,目光敏锐,竟然没有错杀一人。 滕紫屹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如一方君子,雍容雅致。但是他的目光却是冰寒中透着威严。 对善良无辜的子民他是温润亲和,令人如沐春风,对心怀叵测之贼逆他是冷酷凌厉,如同秋风扫落叶。 他只是用目环视众人,那些还心怀犹疑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松开了兵器。在滕紫屹等人身后,整齐有素的禁军井然有序的进入万国集市,将那些已经坐倒在地的各种身份的武士兵器收缴,然后监视他们回到自己的住处,不许外出。不是万国集市中人,或者可疑的人等全部收押待审。这当中很大一部分是京都城内万国集市周边的混混流氓,想要趁火打劫,杀人越货,借机大发一笔横财,而另有一小部分则是冒充混混的奸细,更有一些则根本就是天机阁的余孽。 第530章 古道热肠和侠骨仁心! 这一次在万国集市趁机作乱的,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京都城内万国集市周边的混混流氓,想要趁火打劫,杀人越货,借机大发一笔横财,而另有一小部分则是冒充混混的奸细,更有一些则根本就是天机阁的余孽。滕紫屹负责将这些人收押,至于用刑审问和辨别真伪,那是盗骊的强项。 万国集市很大,滕紫屹沿着市内纵横的四条主道一一巡视,所到之处,就是有人想要趁机作乱,可是被滕紫屹的目光扫过,就颇有些胆战心惊,仿佛浑身失去了力量。一路行来,虽然仍有几处悍然不服,可是秦大勇的神箭和武德奎的横刀,让他们很快就被当场斩杀,而滕紫屹的凛凛神威,也让幕后策划者意图挑起事端的行动化为泡影。 过了将近两个时辰,万国集市终于被禁军全部控制,幸好很多地位举足轻重的商贾整个事变过程都闭门不出,只让手下和护卫守住商铺,这才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滕紫屹松了一口气,两万禁军在手,他完全可以狠下心来镇压万国集市变乱,可是想到大量的无辜百姓会因此蒙难就不敢动手了,如今总算局势已经控制住,接下来只要好好盘查那些人,定然可以查出背后的操纵者,甚至揪出一整条密谍网来。 滕紫屹对秦大勇道,“秦将军,如今局势已经控制住了,本将将军权交还,剩下的事情你好好处理吧。若有不能决断之处,可以到公主府见我,还有,去向滕相禀报一声。如今大局已定,我还要回府向公主殿下通报一声。” 秦大勇万分佩服地道:“今日得见驸马威严,末将拜服。请驸马放心,末将一定会将事情处理妥当。” 滕紫屹微微一笑,抬眼望了望熙公主府的方向,有些归心似箭,那里有个娇弱的身影一定等候的相当着急了。与秦大勇和武德奎挥鞭告别,正要策马离去,这时候,一队禁军押着几个绳索捆绑的壮汉走了过来,滕紫屹眼明手快的勒住马,看了一眼,道:“这些人好好看押,罪名还没定之前,不要胡乱用刑。”他怕误伤无辜。 秦大勇连忙应是,滕驸马的爱民之心果然令人钦佩,这也是熙公主如此不得人心,却依然还能一次次扭转乾坤的根本原因。西凉百姓是彻底反对熙公主的倒行逆施的,却是极力支持滕驸马的爱民如子的。他的古道热肠和侠骨仁心博施于民又仁德济众,光是他个人的魅力便已是倾倒万千了,更罔论他的惊世才能。 秦大勇心悦诚服的看着滕紫屹,心想着若是让他效忠滕紫屹,他绝对誓死忠诚,绝无二心。背脊不由得挺得更直,对他肃然起敬。正在这时,那些捆绑着绳索的大汉突然嘶声道:“滕紫屹,纳命来。”说着同时振臂,绳索寸寸断裂,那几个彪悍的壮汉和那一小队禁军同时向滕紫屹扑来。 滕紫屹依然微笑从容,策马向后退出几米,区区这几个彪形大汉,他滕紫屹还不放在眼里。与此同时,只听弓弦响起,声如珠落玉盘,秦大勇施展开连珠神射,几个冲在前面的没有衣甲护身的彪悍壮汉首当其冲,被利箭射穿血肉之躯。却原来秦大勇身为禁卫军统领,每日的最大责任就是护卫一国之君的安危,所以向来谨慎为人,心细如发,他发觉那些禁军的步伐有些混乱,而他今日带来平乱的禁军全是精锐,他平时又是训练有素,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现象,故而早已留了一个心眼。 此时果然见到有诈,才能及时发箭阻挡那些刺客。而滕紫屹一退,秦大勇一挡,就这么一瞬的功夫,滕紫屹的亲卫已经将那些刺客挡住,速度之惊人,令向来以自己所带的禁军为傲的秦大勇也止不住惊赞。 就在滕紫屹下令将那些刺客活捉的时候,路旁一座商铺突然有人破门而出,身如闪电,势若雷霆,手中步槊带着雷霆万钧之力闪电般向滕紫屹刺去。 这时武德奎正在前面督战,不及赶回,秦大勇张弓搭箭,连射三箭阻拦,不料那人手中短剑挥动,秦大勇那可以断金裂石的长箭竟然被硬生生反弹而回。秦大勇大惊之下来不及闪身,只得用弓身拨打箭支。那反弹而回的箭支居然中蓄强力,秦大勇连人带马向后退了三步,一时之间,根本无力救护滕紫屹。 而滕紫屹身边的亲卫大部分都去阻挡刚刚那拨彪形刺客,来不及回位,只余下四名近卫,他们同时以身躯挡住那人的气势。可是那人的身躯竟然可以在空中诡秘的绕了一个弧形,向滕紫屹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黑影如鬼如魅,立在了滕紫屹的马前。 而两丈之外,一个身高九尺的侠士面目怒火的看着邪影,手中拿着一柄精钢打造的步槊。滕紫屹一眼看去,不由得也抽了一口冷气,这柄步槊竟然是紫黑色的,滕紫屹也是多年经历沙场的,知道只有人血才能将兵器染成这个颜色。 如此身材,如此模样,如此武功,如此杀性,滕紫屹立刻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清越的嗓音朗声道:“原来是北汉的威远将军裴定旷驾到。不知道滕某何幸,竟然让将军亲自来行刺。” 不管是滕紫屹的亲卫,还是那些禁军,曾经都是和北汉交过战的,对于这位北汉的威远将军早闻其名,却是从未见过,不由都用好奇和凶狠的目光望去。 北汉军素来以勇猛凶悍闻名天下,可是在训练精良和用兵如神上却始终不如西凉。再加上北汉好个人之勇,而西凉却是兵多将广,因此多年来几乎都是西凉压制了北汉一头,以至于他们的王子还沦落成为男宠作为质子软禁在了熙公主府内,实在是北汉永远扯不开避不掉的一道国耻。可若是以个人战力论,北汉却是能人辈出。 这位威远将军裴定旷就是善于在阵前斩将夺旗,攻无不克,是两军作战时震慑敌军,撕开防御线不可多得的骁勇之士。 第531章 西凉女国的朝中擎天之柱 这位威远将军裴定旷就是善于在阵前斩将夺旗,攻无不克,是两军作战时震慑敌军,撕开防御线不可多得的骁勇之士。 只是所有人都想不通,这样一位久经沙场的猛将,竟然出现在京都行刺滕驸马,实在令人难以置信。难不成,整个万国集市事变是北汉在幕后策划阴谋? 他们的目的为何?难道仅仅是为了扰乱西凉皇都?还是北汉在此之后还有什么对西凉不利的军事行动? 西凉众人在那里惊疑,却不知裴定旷却是在心中叫苦,滕紫屹是西凉女国的朝中擎天之柱,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刺杀他是非小可,就是事成,只怕也是玉石俱焚、鱼死网破。这样的事情北汉还不至于会让一个阵前斩将夺旗的骁将来做,他原本是这两年边关无事,闲得无聊,特意扮成商人来西凉游玩,顺便也想探探军情,顺道就走进了这万国集市参观参观,想知道这个既强又富的国家,经济核心区是怎样的一副盛况。 谁知道竟然刚巧遇到有人挑起了万国集市事变,意图扰乱西凉皇都。而其中,北汉密谍系统竟然也参与深入,同时他也收到了南宫伦王子从熙公主府秘密传出的指示,让他配合这次事变的行动,必要时候可相机行事。 ……相机行事?! 这个“相机行事”是可以有多种理解的,裴定旷原本并没有打算趁此事有所作为,只是没想到这次事变,竟然引得滕紫屹亲自来到万国集市镇压。 滕紫屹作为一军主帅时便已军功卓著,威震边疆。如果他没有回朝为官,进入朝政中枢,想必此时已经成为了西凉军神。而回朝成为了一国驸马的他,能力依然不容小觑,不出几年便成为了朝中擎天之柱,旁观者的北汉比西凉本国人更清楚滕紫屹对于西凉的意义,如果能够趁乱一举杀了滕紫屹,整座西凉华丽大厦估计都得倾倒半墙。 再想起北汉今年全境歉收,正到处闹饥荒,北汉军部曾经秘密筹划打算一个月后趁着西凉秋收,大举犯境抢粮。如果他能够在这时候哪怕将滕紫屹重伤,也可以为之后的大举进犯做出卓越贡献。 如此一想,他的杀意愈发浓郁,那一边捆绑结实的奸细乃至乔装成西凉禁军的密谍同时发难,滕紫屹身侧一时无援,而他的注意力也全部都在那群彪悍壮汉的身上,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裴定旷凭着一身绝世武功,想着一击即中至少有着七成胜算,便激愤而起,铤而走险。 赌了这一把! 谁曾想事与愿违,竟被突然冒出来的邪影阻拦。裴定旷的胜算在于偷袭,这一击不中,凭着滕紫屹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修为,再想得手便绝无可能了,裴定旷越想越是恼怒,手中步槊指向邪影,怒喝道:“楚敛之,你这个叛徒,被西凉当成奴才一样使唤了多年,竟然真的成了西凉狗了?” 裴定旷虽然骂得难听,可邪影却并不恼怒,只是尖细的嗓音阴测测道:“西凉狗也好,北汉犬也罢,邪影本就是无国无家之人。当年若不是北汉将我赶尽杀绝,我也不会走火入魔,也不会被西凉挟持到了今日这等地步。北汉不曾对我有恩,西凉更有负于我,天下之大,邪影不信神不信鬼,更没有丝毫礼义廉耻之心。你还预备如何羞辱与我?” 裴定旷没想到当年一别,那时所过之处就能掀起腥风血雨令人鬼哭狼嚎的九州第一杀手,竟然成了如今这般不人不鬼又毫无骨气、毫无立场的模样,再没有与他讨论是非对错的心思。 四下瞧看,只见滕紫屹亲卫和禁军已经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眼前又有一个武功杀性完全高于自己的九州第一杀手,心知这次绝难逃生。既然如此,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心志坚强的裴定旷冷冷道,“好,北汉勇士绝无贪生怕死之徒,裴某临死也得拉上个垫背的。” 说罢,步槊闪动,直向滕紫屹扑去。裴定旷以为,邪影一定会出手阻拦,他也准备好了与他殊死搏击,却没想到邪影神情不变,只阴阴冷冷的站在一侧,双手负后,那把天下武林人士见之便心神俱颤的绝世名剑——重敛,更是连剑带鞘竖在了地上,它的主人并没有拔剑出鞘的意思。 裴定旷只是一瞬间便明白了,楚敛之不会出手相助,虽然想不明白他这样的处事行径到底原因为何,但他已经来不及想了,此时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拼上性命也要拿下滕紫屹。 于是心中一紧,心性凶悍的一槊刺出,滕紫屹眼见着他杀气冲天的玩命扑来,眸中却闪过一丝赞许,左手一晃,右手握拳猛击出去,这一拳本无什么,但灌上滕紫屹精纯浑厚的内力,却是威猛绝伦,让人一见便觉不可抵挡。拳槊相交,滕紫屹岿然未动,裴定旷却是被迫退了一步,但他眼中凶光一闪,步槊娇如游龙,再次扑上。 两人过招不到数个回合,只见滕紫屹一掌击中裴定旷的胸膛,裴定旷被击飞数丈,只见他嘴角溢血,步槊脱手,而胸口更是凹陷下去,眼看着就要活不成了,可是滕紫屹却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就此收手,在空中飘逸地折返了身形,一抖袍袖,稳稳地落座回了战马之上。身形威望犹如神祗,令人倾心,令人仰慕。 一个滕紫屹的侍卫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用钢刀碰了碰裴定旷的身躯,见他纹丝不动,便俯身下去探他的鼻息。谁知裴定旷却在这时眼睛一睁,劈手夺过了钢刀,用尽全力飞向战马之上尊贵清雅的修长身躯。 而就在这时,滕紫屹一指轻弹,一声脆响,那百炼钢刀竟被从中击断。 那个侍卫被夺了钢刀,而那钢刀差一点就刺进了滕驸马的胸膛,心有余悸的退到一边,面露愧色。这时秦大勇挽起备用的强弓,张弓搭箭,指向裴定旷,喝道:“裴将军,你若再敢擅动,休怪秦某箭下无情。” 第532章 所幸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这时秦大勇挽起备用的强弓,张弓搭箭,指向裴定旷,喝道:“裴将军,你若再敢擅动,休怪秦某箭下无情。” 至此裴定旷才心生了绝望,眼中闪过萧瑟的神色,凄凉大笑道:“裴某何许人也,北汉威严将军!这些年来,你们西凉死在本将军手上的将军和勇士不计其数,而我北汉死在你西凉强将手下的更多。今日裴某行刺失败,却断然没有束手就擒的道理。滕将军,你我各为其主,也曾沙场对峙,总不至于定要裴某被俘吧?” 滕紫屹浓眉轻蹙,他知道从理智的角度讲,势必要将裴定旷生擒活捉,严刑拷打,即便不逼供出来此次事件的幕后阴谋,也可以拷问出来关于北汉的一些军事部署。若是能将其成功劝降,那更是可以令西凉朝堂欢庆欣喜的大功一件。而且滕紫屹有自信,只要他真的出手阻拦,裴定旷势必求死不得。 可是,从情感角度讲,滕紫屹曾与裴定旷两军作战过,虽双方是敌军,但是滕紫屹却是敬英雄、赏人才的。今日,如果任由裴定旷自裁,成就了他的情怀,将会招致兵部和刑部,乃至于女皇陛下的批评和审问。 滕紫屹若是作为朝中权臣,势必要将裴定旷收押待审,让这个人活着,背后的利益实在是太大了。甚至押着他,西凉大军压境北汉,掠夺烧杀一番都是让北汉无话可讲的。可滕紫屹若是作为军中将帅,却一定会成全裴定旷的忠勇之名。 两相权衡,虽然难以取舍,可却只是在电光石火间,利益被压下,信义占了上风,滕紫屹只是微微一叹,朗声道,“裴将军放心,本将不仅不迫你投降,还会将你的尸体运回北汉,让你们北汉国主将你当做英雄烈将好好安葬。” 滕紫屹说话之时尽显英雄本色,神情更是顾盼雄飞,令众人皆是心中折服。裴定旷虽然是敌国大将,但是在场的都是西凉勇士,勇士敬佩勇士,见裴定旷虽然奄奄一息,却仍然如此豪气冲云,从心底不愿意折辱与他,滕紫屹此言一出,众人对于滕紫屹的倾心折服更加牢固。 闻得此言,裴定旷惨然一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滕紫屹,本想着在战场上再多杀你西凉几员大将的,如此虽心不甘,但是死在你的手下,倒也不算是辱没了我裴定旷。”说罢,俯身去取步槊,人人都当他是要自尽,谁知他的身躯还未站起,竟然用力一甩,那步槊快如流星,向滕紫屹射去,众人不由惊呼,滕紫屹却是在马上一个侧身,险险地避过了步槊。 众亲卫勃然大怒,一个个刀出鞘,箭上弦,只待滕紫屹下令,就要将不识好歹的裴定旷千刀万剐。 裴定旷却是毫不畏惧,刀剑压脖,他站不起身子,可是神情傲然,昂首挺胸,坚毅道:“裴某大好男儿,只可死在敌军刀下,怎可自尽身亡?裴某刚刚说了,能死在滕将军手下才是荣幸。滕将军为何还不动手?” 滕紫屹轻轻一叹,道:“裴将军杀害我西凉无辜百姓在前,又行刺本将在后。本将虽然欣赏你的脾气,却也请恕不能容情。众将士,谁为裴将军送行!” 武德奎提马上前道,“将军,此贼意图刺杀将军,罪大恶极,请准许末将杀之。” 滕紫屹微微颌首,武德奎策马上前,居高临下看向裴定旷,裴定旷抬头望去,目中竟无一丝恐惧,武德奎是个粗汉,对他也是心中佩服,也愿给他来个痛快,众人只觉得眼前流光一闪,鲜血四溅。 武德奎面不改色,自行回马缴令。滕紫屹高声道:“此人虽是罪大恶极,却是豪气干云。本将已经许他身还故里,众人可有异议?” 众军齐声道:“谨遵驸马令旨。” 滕紫屹见事情已经平息,这才带着亲卫回转熙公主府,而如神一般及时出现的邪影,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早已如鬼一般消失无踪。 回去的路上,滕紫屹的亲卫奇怪的问道,“驸马,刚刚危难之际突然出现的那个神秘男子是何方神圣?怎会前来相救驸马?” 滕紫屹淡然一笑,“我只知,他一定是受了公主所托。”而后,便沉默着不再多言,亲卫也不再多问。 可滕紫屹却转念一想,惊叹不已,他也是遇到了裴定旷之后才推断出幕后之人若是只想凭着扰乱京都来打击陪祭的公主殿下,未免有些问题。如今,女皇陛下不在京中,一切责任事件都由公主殿下负全责,可是这样的打击看着阵仗大,实则效果小。所以事变绝不在事变本身,而是利用这次事变想要将他或者熙公主诱出去,加以刺杀,如今才能一箭双雕,绝不赔本。 滕紫屹碰到裴定旷后才能想到的问题,可是远在府中运筹帷幄的盗骊,却早已神机妙算猜到了,甚至还请出了邪影相助,这才免去了他一场危难。 回到府中,程熙被盗骊点了睡穴,正侧躺在书房的软榻上睡着,而盗骊则拿着一叠情报一样的纸张在专心研究。 滕紫屹放轻了步伐,免得吵醒睡梦中人,走至盗骊身边,清越的嗓音却是诚恳谢道,“幸好你请邪影相救,否则这次我恐怕真要丧命了。” 盗骊放下手中的纸张,郝然道,“也是盗骊思虑不周,所幸亡羊补牢,犹未晚也。” 滕紫屹苦笑道:“这次虽然凶险了些,却也不错,杀了北汉的‘威远将军’,也算是于国于民的一件大好事。” 可盗骊却是叹气道,“话虽然是这么说。可是这件事情闹得如此之大,韦侍中遇刺,万国集市事变,虽然驸马亲自镇压变乱有功,可是只怕会有人趁机说是公主殿下代为陪祭,上天才会降下灾难。这件事情会掩盖公主陪祭时的出色表现,却会叠加成为熙公主不得天地神灵之心,不是天命所归的铁证。” 滕紫屹听得心中一寒,目含忧色的扫了一眼仍在沉睡的俏影,道:“难道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也会有人相信么?” 第533章 像是一只滑不溜丢的狐狸 滕紫屹听得心中一寒,目含忧色的扫了一眼仍在沉睡的俏影,道:“难道这样颠倒黑白的事情也会有人相信么?” 盗骊看了滕紫屹一眼,道:“不是不会让人相信,而是有人愿意相信。三年前公主殿下京都陪祭,失德惊天,之后全国范围内的旱灾,凉河、渭河洪涝成灾,沿岸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野,大家不是都把罪责算在了熙公主的一人身上么?其实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便已经对天机阁煽动百姓,蛊惑人心的能力有所见识了。如今若是再来一次,盗骊只怕……而且,这一次驸马夺了禁军的指挥权,僭越职权镇压事变,可谓是威震皇都,可是传在有心人耳朵里未免驸马的声威太高,甚至完全盖过了公主之名。女皇陛下是极其信任驸马的,但若是西凉只知有驸马,却不知有公主,这会让女皇陛下为自己女儿的未来担心,也会为西凉女国未来皇权的旁落担心。毕竟,在西凉女国的历史上,外戚乱权,祸害社稷的事情也是发生过的。” 滕紫屹面色一惊,却很快坦然淡定了下来,“我一心只为了社稷,若是因此遭到猜忌,也认了。今日之事,涉及无数无辜百姓,紫屹焉能袖手旁观?出发前,我不计较个人安危也要以身犯险,事成之后,我自然也不会计较个人名誉和前途。女皇陛下若是因此对我产生了猜忌,我也无话可说。紫屹只知,再来一次,依然不改初衷,不改决定。” 盗骊微微一笑,从容淡雅道,“驸马大义,日久自当见人心。即便陛下或许会对你猜忌,可是天下人谁不敬仰你的德行?此事传扬出去,那些对公主殿下失去信心的,想着你都能不离不弃依然拥护熙公主,想必熙公主也有可取之处,也就顺带着再次观望了。对我们而言,只要不是明确的反对,就已经是支持了。” 滕紫屹面露喜色,不过转瞬即逝,瞧了瞧天色,忧虑地道,“我还得到太医院看望一下韦侍中,韦大人为人严刚,向来耿直不阿,陛下又对他十分敬重,能够获得他的完全支持,再有我和父亲大人的从旁襄助,就没人可以动摇公主的储君之位了。” 盗骊淡笑道:“滕驸马以为,你在前线打仗,盗骊就是留在府中喝茶静坐的?” 滕紫屹快速地扫了一眼盗骊的狐狸笑眼,了然道:“你已经去过太医院了?” 盗骊幽笑,媚色横生,眸光流彩,那抹高深令人心惊。只听他幽幽的语音,淡淡然道,“盗骊去得迟了些。等到太医院那些御医们集体会诊却又无能为力,焦头烂额之际才到。韦侍中那个顽固不化的儿子,跟韦墉一个德行,只信太医院的御医,不肯让外人救治。我就让韦侍中好好地吐了半天血,直接休克停了脉搏。韦家人哭成一团,就差商量着如何办理后事了。我这才趁乱给韦大人好好医治了医治,滕驸马如果明天入宫,想必会听到有人眉飞色舞的传颂一个神医的起死回生之术。韦家人不知我的来路,只听太医院的人介绍我说是一个云游四方的仁医,我也戴着人皮面具未露真容,可是我带去的那根吊住韦侍中最后一口气的参,却是女皇陛下御赐给熙公主的那根九天玄参,普天之下只此一根。” 滕紫屹目光一闪,好好地看了一眼盗骊,这是他对盗骊最佩服的一点,无时无刻不在看透人心、利用人心,他这种做好事不留名,却又留下线索让人按图索骥的做法,更加能够让韦侍中对熙公主感激。毕竟救命之恩,不是等闲之事,更何况那根九天玄参,是女皇陛下特意留给公主殿下救命用的,那时公主殿下遇刺伤重昏迷,都没舍得用,如今却用在了一名无兵无权,空有一些威望的迂腐老臣身上,怎不令人感恩戴德,心存愧怍? 以韦侍中的为人,只要熙公主再无明显失德害民之举,他是会以死拥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 按照盗骊的这种做法,对于韦侍中,那就是夺心之策,是要韦侍中以后抵死站在熙公主这一边的节奏。如果不是了解盗骊的话,滕紫屹都要怀疑,行刺韦侍中的人就是盗骊派去的了。 滕紫屹不得不佩服之至的望向了盗骊,盗骊已在低头审批手中的情报,滕紫屹刚刚瞄过一眼,那上面密布着数字,想来应该是万国集市在这次事变中的具体损失数字。滕紫屹虽然知道万国集市中有极大部分的幕后老板都是盗骊,但至于具体多少,具体哪一些,却是不得而知,也无从得知,在这方面盗骊就像是一只滑不溜丢的狐狸一样,轻易不可能让你抓住把柄。 滕紫屹曾多次感叹过,幸好盗骊为友不为敌,否则,连滕紫屹都没有这种自信,可以完全胜得过他。这也是滕紫屹会给他那样一个机会的原因之一,如果日后的东雍是盗骊的天下,那么他若是对御宸熙有情,那东雍便会成为西凉女国永久的粮仓和钱袋子,一如现在的盗骊之于熙公主府。后顾无忧之后,西凉面对北汉和南越,那便足足不在话下。这才是西凉女国的长久之计。 只是,滕紫屹并不清楚盗骊的野心到底有多大。如若他的想要是独占她,乃至于侵吞整个西凉,那滕紫屹此举便是送羊入虎口了。所以,这么多年来,滕紫屹在助他成长的过程中,也一直提防着他,将他能力最大、利润最高的几大制船厂牢牢握在掌心,不让他过分壮大。而有朝一日,盗骊如果想要反扑东雍,东雍多湖海,势必需要大量的战船,到那时滕紫屹便是握住了他的命脉,也便有了制衡他的主动权。 滕紫屹和盗骊这边各怀心思,相互猜忌又精诚合作,程熙这一边却是在睡梦中“嗯哼”了一声,似乎是睡得并不太舒服。 滕紫屹颀长的修腿一迈,就到了软榻之前,劲腰一弯,长臂一伸,便打算将她抱回熙坤宫,好好安睡。 第534章 驸马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滕紫屹颀长的修腿一迈,就到了软榻之前,劲腰一弯,长臂一伸,便打算将她抱回熙坤宫,好好安睡。 修长的手臂还未触到软软的娇小身躯,背后传来一道清冷淡漠的声音,“滕驸马一身尘污,不适合抱公主。” “是吗?”滕紫屹流光回眸,冷冰冰地扫向盗骊那张从容清冷的脸。理智认定归理智,必要的时候,他会识大局,在他的允许的时候,他会让盗骊碰她。但若是想要当着他的面抢她,他滕紫屹还不是泥塑纸糊的! “是。”盗骊施展身形,转瞬到了滕紫屹的近前,面上是狡猾的笑容,态度谦逊,可神态却极其桀骜。 “放肆!”滕紫屹怒火即刻被点燃,瞳孔瞬间缩小,“在这个府里,在我面前,还没有你说话的份!” 盗骊对他的怒目而视不理不睬,兀自眸光深深的望向了熟睡中的她,嘴角还随之浮起了一抹宠溺温柔的笑。 滕紫屹将视线从盗骊的脸上移开,落在程熙安静的小脸上,胸腔里翻滚着汩汩酸水,自嘲一笑,理智?大局?狗屁!滕紫屹发现自己竟然根本无法做到像以前一样的那般豁达。一把怒火烧到了盗骊的头上,“趁我还没动怒之前,出去。” 盗骊也不看他,淡淡地道:“滕驸马最好还是看看自己,你确定要将身上的血污染在她身上?” “出去!”滕紫屹尽自己所能的压抑着怒火,灼灼的逼视着盗骊,如果不是顾虑着他这些年对于熙公主府的付出,真想把他丢出屋去,摔个半死。 盗骊终于抬眼迎上他的燃着怒火的眼眸,神色淡定,没有一丝波澜,“你是以驸马的身份在命令府中的一个侧夫么?” “……”滕紫屹虽然怒极,却也不愿意承认自己以权压人,这会让他作为男人的尊严有损,而且对方澄澈的眼眸里看不到丝毫对于权贵的畏惧,更没有旁人见到他不怒自威时的那种慌乱,盗骊不怕他,甚至还有些不把他放在眼里,脱出了驸马这层身份,他确实根本无法命令他做任何事,这个发现让他郁闷到了极点。 两人看似平静的对视中,室温慢慢升高,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好半响,两人的内力都在慢慢蓄积的时候,盗骊率先将视线转开,再次回到了程熙身上,屋内碰出的火花才慢慢熄灭。 盗骊清淡开口,“明日女皇陛下就要回銮了,其他的都是小事,可是因为在万国集市中冒头的北汉威远将军裴定旷,扰乱西凉皇都,意图刺杀一国驸马,有损西凉国威。陛下一定会派将领到北汉巡边,甚至开战敲打敲打北汉。到时,陛下一定会征询你的意见,驸马觉得推荐谁为将合适?” 滕紫屹利索的视线审视着盗骊,不确定他为何突然又与他讨论政事了。 盗骊也将一直停驻在程熙脸上的视线转向他,看着他防备的眼神,继而了然的笑了笑,“驸马是聪明人,盗骊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滕紫屹冷冷地看着他,倒是想要听听看,他到底怎么说。 盗骊淡淡一笑,“滕紫屹掌管户部,西凉女国所有的赋税、俸饷、钱粮布矿统统从你手下走。盗骊每年的那些蝇头小利在滕驸马眼中根本不值一提。只是如今秋收未至,青黄不接,如今的国库存粮数目,滕驸马应该是心中有数的吧?” 滕驸马胸腔里翻起一股惊摄的味道,冷笑,“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盗骊走到书桌前,拿起了一张纸,递给了滕紫屹。滕紫屹直接捏碎了纸张,用上内力化为粉末,而后虎视眈眈的盯着盗骊,怒喝道,“这种国家机密,你是从何得知的?” 盗骊清淡一笑,“滕驸马也别纠结盗骊的信息来源渠道了。盗骊只问滕驸马,如果此时西凉大军压境北汉,以目前国库的存粮,可拨出多少作为军需配粮?” 滕紫屹不语,只是死死盯住了他。 盗骊了然微笑,优雅的拿起笔,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了一个精确无误的数字。 滕紫屹见了,瞳孔放大,又急速缩小。半天后,才冷冷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盗骊宽袖轻轻一拂,那张写着机密数字的纸张消失不见,盗骊嘴角浮起淡淡的友好的笑容,“如果滕驸马看得起盗骊,这一次西凉出兵北汉的所有军粮,盗骊愿意全包了,以解朝廷的燃眉之急。” 滕紫屹一惊,怀疑地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嘣,“我若是不许呢?” 盗骊幽幽一笑,长长叹气,颇为痛心而无奈的道,“此次万国集市事变,不少商铺损失实在严重,即便查实损失并不严重的,也是心有余悸,最近都不打算开门做生意了。这不是奸商的囤积居奇哦,只是迫于时局的自保和观望。这是蒙受损失和受到惊吓的商铺名单,滕驸马可以参考一下。” 滕紫屹一听盗骊打算拿这次事变做文章,心便一点一点地往下沉,他太知道这小子的手段了,再一瞥盗骊手中的那份商铺名单,怒火直接传遍了全身,“你不如直接将万国集市全部停业整顿算了!”到时候京都百姓上街买不到粮,造成社会动荡,他会拿着军令,直接剿灭之,让他好好地、深刻地理解一下什么叫做民不与官斗,商不与权斗! 盗骊微微一笑,谦虚道,“全部停业整顿,那是万万不可的。若是饿死了人,或者扰乱了社会秩序,公主会怪我的。不过,如何在合法经营,正当营业中游刃有余的使绊捣乱,这一点倒是我的强项。滕驸马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滕紫屹狭长的明眸压缩成了冷寒的一条缝,无比的烦闷,深吸了口气,压下即将发作的脾气,问:“你要什么?” “不敢。”盗骊谦逊的很,眸中却是闪过一丝心知肚明的神秘之笑,平静道,“盗骊只是想要为朝廷尽点绵薄之力,还望驸马以百姓计,不要推辞我的好意。” 好意?绵薄之力?滕紫屹恨不得上去一拳将他抡翻在地,能将威逼利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普天之下怕也只有盗骊一人了。 第535章 没有多少人愿意拒之门外 “不敢。”盗骊谦逊的很,眸中却是闪过一丝彼此心知肚明的神秘之笑,平静道,“盗骊只是想要为朝廷尽点绵薄之力,还望驸马以百姓计,不要推辞我的好意。” 好意?绵薄之力?滕紫屹恨不得上去一拳将他抡翻在地,能将威逼利诱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普天之下怕也只有盗骊一人了。 越过滕紫屹,盗骊慢慢俯低身,一手轻柔地托着程熙的后脖,一手环住她的后背,将她拉起,揽入怀中。 滕紫屹垂下了眼眸,别开脸,当他远在矿区,设想他和她在一起是一回事,此刻亲眼目睹他和她在一起却又是另一回事。如今,让他只能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看着她任人搂在怀中,滕紫屹心疼得无法呼吸,每一秒钟都像在地狱里煎熬。 想上前将她从他怀中夺回来,却只能在袖中握紧双拳,指甲深深的陷入掌心,却感不到疼痛。 “盗骊就不送驸马了。”盗骊站直身,平静地目视着滕紫屹,语声平淡。 明显的送客,却说是不送。 多么讽刺? 滕紫屹不看他,慢慢转身,脚上如灌了千斤的铅。 一阵风吹过,带着初秋的寒意,吹开了他的衣袂,也吹凉了他的心。滕紫屹驻足,声音如他的心一样凉,用背影说话,“两军开战,你知道需要多少军粮么?”居然如此大言不惭,他全包了?财大气粗?用钱来买她么?他把她当什么了?又把他当什么了? 这么多的军粮,他不留着自己与江随云开战时用,却用在这儿,就为了能多陪她? 好大的手笔! “盗骊的事,就不劳滕驸马费心了。”盗骊的声音清清冷冷,疏离冷淡。 阵阵酸楚蔓延开来,很快传遍全身,到了后来竟然烦躁起来,滕紫屹倏地转身,逼至盗骊身前,沉着声道:“你别忘了,那些商铺的经营者或许是你盗骊的人,可粮却是西凉的粮。只要我下个命令深究万国集市事变的可疑人士,有的是人为了避免被查,主动送粮送钱上门。你的那些商铺,有哪一个是经得住我可劲地查的?” 盗骊的狐狸眼一眯,心道滕紫屹到底是滕紫屹,沉稳睿智,目光独到且心志坚毅。瞬间,盗骊嘴角浮起了欠揍的微笑,他笃定道,“可惜……滕驸马却不会这么去做。” “我会。” “你不会。”盗骊笃定,用极其肯定又轻飘飘的语气,缓缓道,“因为滕驸马知道,这个深究背后到底会揪出多大的幕后。到那时动荡的就不是社会秩序,而是西凉朝堂了。毕竟,银子……尤其是大把的银子,这种东西是没有多少人愿意拒之门外的。包括你滕紫屹,不是也拿着我的银子拿到手软了,也依然照拿不误么?” 滕紫屹狭眸眯出了一个危险的缝隙,逼视着盗骊,语声如冰,“你到底腐蚀了多少我西凉栋梁?” 盗骊轻轻地笑了,“是栋梁就腐蚀不了,就如滕驸马你。如果不是栋梁的,盗骊倒是替滕驸马去糟留精了呢!” “你——”滕紫屹浓眉竖起,侧目怒视,欺身上前,出其不意地一掌拍向盗骊。 盗骊见掌风凌厉,微微一愣,侧身避开。 可滕紫屹这掌却是虚招,见他避开,快速手掌,将程熙卷进怀中,一旋身离开三步之远,将程熙打横抱在怀中。 盗骊慢慢站起身,负手而立,冷哼一声,“看来滕驸马对于盗骊刚刚开出的条件还不甚满意啊。说吧,到底要多少?”盗骊自己是武功绝顶之人,多年来难逢对手,但是他跟滕紫屹动手过一次,深知对方深厚的功力和敏捷的身手,若真是以武功分胜负,他未必一定赢。 “收起你的这副商人姿态。”滕紫屹嘴角浮起淡淡的嘲笑,“你的这身铜臭味还染不到我身上。” “铜臭也好,真心也罢。驸马何时也会逞一时之强了?您向来的以大局为重呢?要知道眼下这个时局,国库里的常备粮不能动,已经御批拨给潜公主全军的军粮动不得。此时青黄不接之际,如果要强行征粮,那就是从百姓过冬的口粮中抢粮。以目前西凉女国官员的素质,征粮过程中的贪赃枉法必然不能完全避免,那受苦的可就是无辜的百姓了。驸马真的打算这么为一己之私?”盗骊语气恭敬,但目光淡然,这样隐晦的挑衅才最是让人受不了的。 “好。盗骊,你果然很好!”滕紫屹挑起眉梢,他本可以用驸马的身份压下他,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但他却不屑于这样做,以前只知道他有谋,有武,有才,也有财,如今才知道胆子还很大,能豁出去的东西也很多。 以前只知道他能忍旁人所不能忍,坚毅、顽强到有点变态。 如今才知道他竟是这样的随性或者说任性的一个人,胡闹甚至放肆到有些过分。 这倒是刺激了他。 对手越优秀,越是激起了他的傲气。 滕紫屹蹙上了轩眉,紧盯着他,冷冷的询问声里有着笃定的肯定成分,“你早就知道西凉近期会出兵北汉!所以,这批粮食是你早就囤积好的,就为了今天可以与我谈判!” 盗骊秀眉一挑,倒没想到滕紫屹能这么快就察觉到这一点,却也并不隐瞒,点头道,“驸马果然好睿智。” 滕紫屹气不打一处来,这只狡猾狐狸,居然得到了这么重要的军情情报都不上报,只顾着拿来让自己闷声发大财,简直可恶,可恶至极。滕紫屹在愤恨他的同时,却又不得不对他的能力心生敬佩,“盗骊,你好啊,很好,在大量囤积米粮的同时,还能稳定京都的粮价,你真是好本事。我看我得向女皇陛下进言,特别审批一个财务部和商业部的结合体,让你做部长得了!” 盗骊笑了,不怀好意地笑了,仿佛滕紫屹就是特地来搞笑的一般,笑得滕紫屹的脸都越来越黑了。才在笑过之后道,“不过,驸马刚刚只说对了一半。” 滕紫屹沉声道,“哪一半?” 第536章 该我们做有意义事的时辰 盗骊笑了,不怀好意地笑了,仿佛滕紫屹就是特地来搞笑的一般,笑得滕紫屹的脸都越来越黑了。才在笑过之后道,“不过,驸马刚刚只说对了一半。” 滕紫屹沉声道,“哪一半?” “我原本从北汉军部收到的情报是秋收后,北汉会犯境抢粮,裴定旷会出现在西凉京都,其实有一部分原因就是来查境踩点的,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咱们府里的南宫伦王子或许是太想回北汉了,他的一己之私和冲动冒失,刚好被利用,折损了如此一员猛将,也算是北汉的一大损失。只不过,北汉今年境况很差,朝廷和户部的压力很大,只能转嫁给了兵部。兵部那些莽夫一碰头,就只有一个结果,按照惯例从西凉这儿抢。打胜了抢得来最好,打败了抢不来,国家还得抚恤将士,至于国内的灾荒和饿殍,却可以将罪过转移清算到强权霸道的西凉身上,北汉朝廷的危机却可因此平稳度过。这个决策,从北汉兵部到朝政内核都是已经达成一致的。所以说,近期内,西凉和北汉必有一战,可原本是北汉犯境,而现在万国集市事变一闹,变成了西凉出兵北汉。无论原因如何,结果都是两军必有一战,且这场战不会旷日持久,西凉和北汉都希望速战速决,这时候强行军和闪电战,更需要粮食先行。所以,确实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在筹备军粮了。只不过,这批粮食却不是我囤积所得的。” 滕紫屹怀疑道,“不是你囤积的,还能从哪来?” 盗骊淡淡一笑,“当时盗骊花那么大的力气配合驸马剿灭天机阁在京都的所有明舵暗舵,难道只是为了摧毁江随云在京都的密谍线吗?滕驸马难道忘了,天机阁除了主职是深入群众,蛊惑民心,建立间谍系统外,那副业可是从东雍向西凉大量的倒卖粮食,换取军需武器和战马战船啊。” 滕紫屹一惊,有一些前因后果和细节猫腻在这一刻才算是真正串连清晰,不无讶然的好好看着盗骊,咬着牙问,“你的意思是?你手上的那些粮食都是从天机阁那抄没的?” 盗骊不语,只是眉梢动了动,嘴角噙着一抹轻轻淡淡的笑,却等于是在无形当中默认了。 滕紫屹气得胸腔都扩大了,混蛋,这只狐狸简直就是混蛋!在那样的行动中,出大力气的是守卫皇都的禁军和京兆尹的守备军,乃至于滕紫屹的亲卫也有了不小的折损,盗骊不过是提供了线索,贡献了一些高手,全程他不过就是打配合而已。 结果,他把功劳全部算到了滕紫屹的手上,但实际真正的好处却是闷声不响的自己拿走了。 按照规矩,那次行动中缴没的一切财产理应由国家所有,这家伙居然全部私吞了。到这时候了,国家都要派将士上前线了,他反而当成一份大礼,当成谈判的砝码再次拿出来与他交易。难怪他能发财,发大财,他果然做得一手好买卖啊他…… 滕紫屹不想再跟他说话了,盗骊很明显也已经将该说的话都说了。 两人都慢慢踱上前,四目相对间,火花四射,精光闪烁。突然盗骊身影一晃,学着刚刚滕紫屹那一招,也是一掌闪电般的向滕紫屹的面部削出。 滕紫屹仰身躲开,眼前一晃,对方竟也是虚招,暗叫不好,臂上一空,程熙已再次回到了对方怀里。心下骇然,果然这只狐狸不仅脑子好使,武功也不弱。 “今晚她是我的。”盗骊将程熙紧紧揽在怀中,清淡淡的看着滕紫屹,示意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该上哪上哪去了。 “她不属于任何人。”滕紫屹垂手而立,不再追击,双眼却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暗自寻找一切可能的机会出其不意,嘴上却说,“如果一定要归属,她也只会属于我这个名正言顺的驸马。”冷冷地看着盗骊,滕紫屹开始庆幸拥有着一直不屑于拿来当身份使用的驸马名头,正是这个名分才让他可以比谁都理直气壮,比谁都顺理成章。 听他这句话,盗骊有片刻的愕然,很快,他秀眉一扬,“是吗?”现在或许是如此,“但以后她或许只是我的,驸马不驸马的,呵呵……”在言语挑衅外,盗骊还占有性的俯低头在程熙微闭的唇瓣上轻轻一吻。 被点了睡穴的程熙因为外界越来越嘈杂的响声,从很深沉很深沉的梦中缓缓苏醒,感觉有极富弹性的柔软唇瓣贴上了她的唇,程熙倏地睁开双眼,盗骊顿时愣住了。 程熙揉了揉仍有些惺忪朦胧的睡眼,慢慢看清了近在眼前的人是盗骊,顿时清醒过来的神经又有些慵懒了,还主动的将手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娇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盗骊俯低头,凑到她的耳边,邪邪的说,“该我们做点有意义的事的时辰了。” 程熙捏起一只粉拳捶向了他的胸口,浅笑薄嗔,“你讨厌~~~” 盗骊轻笑,眸光渐深,“我还可以更讨厌……” 滕紫屹望着醒来的她,望着她与盗骊之间眉来眼去的打情骂俏,彷如有一道巨雷将他从头顶直接贯穿他的身体,将心脏劈开,痛得无法愈合。 眼前的女子清雅绝俗,而与她对持的男子俊逸绝伦,风采照人,两人映在柔光里,实在是一对璧人,她会对他动心也是常理之中。 自嘲的笑了笑,有情则乱,有情则乱……心下惨然……尘封自己的心,不让它对任何人起波澜,他是个输。打开自己的心,全身心扑在她身上,因她笑而笑,因她哭而哭,甚至为了她的皇位,她手中的西凉女国的未来,他委曲求全的让盗骊挤进了他俩之间,可到头来,他注定了仍还是个“输”字? 程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盗骊,后退几步,问,“滕紫屹呢?还没回来?” 第537章 宁愿为难的那个人是自己 程熙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把推开盗骊,后退几步,问,“滕紫屹呢?还没回来?” 她记得她是一直等着滕紫屹从万国集市中回来的,怎么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她可真是不中用。只是她到底睡了多久?“滕紫屹不会有事吧?”程熙侧身,眼角微转,直到这时才发现身侧不远处的滕紫屹。 登时愣住了…… 滕紫屹眼中对于盗骊的怒火在慢慢沉淀,换成一种难以形容的神色,似怨,似自嘲,似隐忍…… 盗骊脸上的欢悦也随之瞬间减褪,她目光接触到滕紫屹的那一刹那,眼神里满含着的柔情刺到了他的心脏,那种柔情那么自然而然,是一个女子看到自己心仪之人会自动展现的一种柔和。心中顿时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分不清到底是什么味道。 滕紫屹收拾起破碎的心,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身向门外走去。 “滕紫屹,你去哪儿?”程熙冲着他的背影问,同时回头看了一眼正看着她的盗骊,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气氛有点不对? 滕紫屹回过身,脸色苍白,可是眼神冷静清澈,举止雍容尔雅,“我还要准备陛下明天回銮之事。就先走了。” 程熙静静看着他,捕捉到他眼里还没完全掩下的痛楚,上前一步,“你脸色不好。”再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血污,眼睛瞪大,“难道是哪里受伤了吗?” 滕紫屹冰冷的心里淌过一道暖流,微笑道,“没有。没有受伤。” “让我看看。”程熙仍是不放心,滕紫屹这个人逞强惯了的,伸手就去握他垂在身侧的手腕。 滕紫屹微微避开,“真没事。陛下回銮的事情很重要很紧急,我就不多陪你了。万国集市事变的事情也已经顺利解决了,你放心。”说完,倏地转身,而后快步离开了。 滕紫屹走的毅然决然,绝不拖泥带水。 因为此时的他需要回避。 不是逃避,而是回避。 因为眼下的状况,他和盗骊两人必须要有一个人主动退出纷争,否则真的对峙起来,为难的只会是她。 以盗骊的性子,和他今晚的表现,他是绝不会主动退出的。所以如果这个为难的决定一定要让他或者她来下的话,那他宁愿为难的那个人是自己。 毕竟,他伤心惯了,也隐忍惯了,不多这一次。而她,哪怕是女皇陛下也容不得让她受半点委屈,他又如何会因为自己而让她为难呢? 滕紫屹吹着冷风,快步走出了她的视线,便驻足,双脚如同灌了千斤重一般,再也抬不动脚步,再难走动一步路。 目送着滕紫屹离开,他眼里强行掩饰的刺痛让她感到心疼,程熙纳闷,他们之间这到底是怎么了? 正迷惑间,手臂一紧,身体被人往后拖倒,直接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盗骊半眯缝着眼锁定她的脸,毫不掩饰的展现着自己的不满。 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笑了笑,“他走远了。” 程熙原以为他会不悦,不由收回了看滕紫屹背影的视线,低头,“哦。” “我也该走了。”他突然说。 程熙有点惊讶,惊讶之余又不由胡思乱想,看来刚刚这两个男人之间确实发生了什么。 “你不送送我么?”盗骊笑吟吟的看着她,做了个向外请的手势。 “哦,好。”程熙也想着将两个男人都送走,她才好清净,才好清醒。 盗骊拉着她的小手,转身就走。 程熙下意识的抽着自己的手,滕紫屹刚走,或许能看见,她不想大家尴尬。 盗骊将她的小手握得更紧,将她拉近,语气有点凉,“怕人看见?” 程熙一惊,怕他的眸底也会闪过一抹强行掩饰的刺痛,马上笑了笑,“怎么会?” “那就好。” 程熙只得垂下手,任宽大的衣袖遮住两人握住的手,与他并肩而行。 宽大的袖子中,盗骊粗粝的指腹很不老实的摩挲着她的掌心,痒痒的,让人很是不自在,却又是情人间那种爱相互逗弄的小暧昧,并不过分。 程熙没有过分反抗,他就变本加厉,沿着掌心,手指慢慢缠上了她嫩滑的藕臂,丝丝的痒钻进她的心,令人面红耳赤的,程熙斜眼剜了他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而他回眸微笑,粲然如绽。 程熙心里越加的不自在,因为他的手越来越不老实了,而他又向来知道如何轻易的撩拨她,简直让人难耐。乘没人注意,程熙横出一脚跺向他穿着素锦软靴的脚。 盗骊轻易抬脚便完全避开,程熙哪有他那样的身手?一脚踩空,顿时失了重心,“啊”的一声栽倒。 “小心。”盗骊长臂一伸勾住她的纤腰,将她拉回,狐狸眼里全是坏坏的笑意,手掌还在她的纤腰处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程熙敏感的察觉到了,下意识的闪躲,而他则坏笑着搂得更紧。 两人这些暧昧的小互动,落在别人眼里,就是浓情蜜意的打情骂俏了。 静立在暗处的滕紫屹,心里涌现着苦涩,垂下眼睑,不由在想,如果他不是驸马,如果他不是每一次都这么成熟稳重的识大体,会不会他的心反而会快乐一些? 如今这样的情形,到底是该悔,还是该庆幸? 悔……明明想要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的人,是自己,可现在拥她入怀的却是别人。 庆幸……他还没有完全被爱情蒙蔽了双眼,还有作为驸马,作为未来与她一起执掌天下者该有的素质和胸襟! ———————————————————————————— 盗骊拉着程熙出了二门,迎面走过来一长队的宫女,看见他们并肩过来,纷纷行礼。 程熙甩开一直被他吃豆腐的手,压低声音道,“就送到这儿吧,再送远,待会又得你送我了。” “呵……你送我,然后我又送你,送来送去,无穷匮也,岂不正好!”说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或者,你直接把自己也送进八骏院,咱们……嗯?” 第538章 看不出来,你玩这么大的 “呵……你送我,然后我又送你,送来送去,无穷匮也,岂不正好!”说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或者,你直接把自己也送进八骏院,咱们……嗯?” 看着他这张轻佻张扬的俊脸,程熙真觉得他没羞没躁的,没被他拉住的小手,一掌飞出,却被他轻易抓住,“君子动口不动手。”说罢,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刚好路过的那一队宫女个个低头忍笑,装作没看见的样子,鱼贯逃走。 程熙尴尬的涨红了小脸,一脚飞出。 盗骊身子一转,轻飘飘的躲开了,与此同时,程熙只觉得腰间一紧,身体悬空,没等程熙来得及反抗,他就脚尖一点,裹挟着她飞上了树。 程熙这时才反应过来,扭着身子冲他喊着,“喂,放我下去,我不恐高,可我也不喜欢树震呐。” “树震?”盗骊偏头一想,突然有些仿佛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扬声大笑,“看不出来,你喜欢玩这么大的?” “我……我才没有。”程熙囧红了脸,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你自己说的……树震,这点难度系数,嗯……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满足满足你。”他调侃着她。 程熙看着他嘴角边勾出的谑笑,暗道不好,再看看两层楼一样高度的树,两人坐在枝干上稍微动动就摇摇晃晃的,好不危险,心脏根本受不了,于是急了,再次转身,捶打着她的胸脯,“放我下去,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儿。” 盗骊揽在她腰间的手臂陡然一紧,星眸黯了下来。 程熙见他眼里闪烁着灼热的火焰,呼吸蓦然一紧,不敢再看他的眼,慌乱的垂下眼帘,心脏不受控制的乱跳,连说出来的话都像是乱了呼吸的,“你……我……你放我下去,我怕。” 盗骊将双臂紧紧揽住她的纤腰,将她身体转过来面对自己,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慌乱的小脸,柔声道:“你是怕摔,还是怕别人看到我抱着你?” 程熙正想说,当然是怕摔,但乱跳的心,和羞红的脸,却暴露了她的内心真实想法,到了嘴边的话反而说不出口,这一怔一愣间,她保持了沉默。 “是我还不够好么?”还是你还未真正从心里接受我?尤其是当着滕紫屹的面?他讨厌极了她将他视为秘密情人的那种感觉,尤其当她看到滕紫屹看到他和她在一起时,她恨不得能将他藏起来,或者将她自己埋起来。 他有那么不堪?让她只想藏着,是他见不得人么? 他轻声细语,声音温柔而性感,姿态低入尘埃,让程熙乱跳的心,更失了方向。 强压下内心的萌动,嗫喏着道,“不,是我不够好。”是的,其实真正自卑和慌乱的人,由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人而已。他们都爱得理所当然,也付出的真心实意,唯有她接受起来,觉得那样的沉重和为难。 盗骊摇头一笑,仍深深的看进她的眼眸,“那你再对我好一点,就不会不够好了。” 程熙一怔,翻了一个白眼给他,“自卑这种东西,靠打针吃药是治不好的,靠旁人一味的鼓励和劝说也是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的。” “呵……”他轻笑一声,“原来,归根究底,还是我做得不够好。没有给你足够的信心。既然如此,你就蜷缩着你自卑的灵魂,好好仰慕我把。”盗骊邪魅一笑,手臂一紧,在她的惊呼声中,极快的吻上她的唇。 程熙张口就咬,他刚刚说什么了?让她蜷缩着灵魂,仰慕他?好大的口气,自大狂!看我不咬你…… 盗骊微侧脸往旁边躲开,嘴角上勾,眼里浮起谑笑,等她合上小嘴,又在吻下。 她只要见他的唇凑近,张口就咬,但每次总被他避开。 如此几次,她没能咬到他,他也没能吻上她。 他嘴角的笑意更浓,仿佛在做特别有趣的游戏一般,出其不意地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了下去,狂野地啃咬。 程熙急了,又挣扎不出他的手掌,又没办法合上嘴咬他,只得挥着小拳头对他一阵乱捶乱打。一个力道没有掌握好,她猛地推开了他,身体一晃,屁股从枝干上一滑,整个人的重心往下坠,心更是重重地往下落,一个惊呼声还未脱口而出,半空中她的腰身一紧,盗骊修长的腿一踢树干借力腾空,两人在空中打着几个旋身,又再次稳稳的落回到了枝干上,而枝干突然间受力,震颤的厉害,程熙这回是真的怕了,紧紧揪住了盗骊胸前的衣襟,心却还在噗通噗通的乱跳,吓死宝宝了。 这可不是蹦极啊,要真摔下去,腿着地得断,脸着地得残…… 耳边却传来轻轻的笑意,“还敢乱动么?” 程熙稳住了呼吸,侧脸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要不是他突然那么用力的吻她,她至于反抗到失了分寸么? 可盗骊却是一张狡猾的无辜脸,认真道,“男人在沉浸于温柔乡的时候,身体和脑子的反应本来就会慢半拍的,你要是再这么打扰捣乱,万一我接不住你可怎么办?” 程熙翻白眼,“就你这样的,还会慢半拍?” “会,”盗骊认真地看着她,“你不是知道么?” “……”程熙心头一动,情绪荡漾,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他这……是在用情话撩她么? 盗骊继续轻笑道,“有朝一日,如果我被人刺杀了,那个下手的人一定是你。只有你,才能让我毫无防备的死在你身上。” 好好的情话,放在他此时轻佻的脸上,怎么就感觉变了味呢?那种会让人脸红心跳的味…… 趁着她失神,盗骊伸出手指,轻轻勾住她的下巴,俊脸一分一分缓缓又慢悠悠的靠近。 程熙屏住呼吸,情不自禁的闭上了眼,感觉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慢到她感觉闭眼很久了,可唇上却还没有丝毫压迫感。 心头却早已被撩拨的酥./痒了,实在是耐不住了,猛然睁开眼,果然看到他的唇就贴在她唇的0.01公分处,一双狐狸眼盯着她的睫毛如蝶翼般颤抖,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第539章 嘴上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心头已被撩拨的酥./痒了,实在是耐不住了,猛然睁开眼,果然看到盗骊的唇就贴在她唇的0.01公分处,一双狐狸眼盯着她的睫毛如蝶翼般颤抖,嘴角噙着一抹坏笑。 程熙感觉自己被捉弄了,怒而将头一侧,怎奈下巴上还有他的手指在禁锢。 他的唇就紧贴着她的,性感入骨的声音带着蛊惑似地道,“乖,别乱动,会掉下去的。”随即嘴角一勾,吻住了她的眼,让她在颤抖中,不自觉的闭上了眸子,用全部的感官来感受他的吻,他的存在。 盗骊的吻顺着她的眼,蜻蜓点水的吻上她的鼻尖,而后轻轻覆上了娇嫩柔软的唇。不再是刚刚那戏弄般的啃咬,而是越来越温柔,越来越深情,程熙一直握着拳头的小手停在他的胸脯上,阵阵眩晕袭来,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渐渐仿佛承受不住,松开的手指又紧紧拽住了他的胸前衣襟,不时地用小手揉捏,拉扯。 他眼里的欲./望越来越浓,到隐忍快要超出他忍耐限度时蓦然停下,慢慢离开她的唇,看着她嫣红的粉面,再次感叹,她总能让他如此深深着迷。 程熙垂下眼睑不敢看他。 盗骊叹气,不想放开她,却还是说道,“熙儿,我虽然想要你,却也并不想强迫你。你是想回去自己待着,还是让我陪你?”他大拇指轻抚着她滚烫的面颊,声音磁性而诱惑。 程熙咬着唇瓣,不吱声。 等了半天她也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他的声音开始变冷,“难不成你想回去?” 程熙在心底骂三字经,混蛋盗骊,猪头盗骊,亏你还常自夸自己聪明睿智善看透人心呢,这个时候女孩子没有明确反对,那就是答应了啊答应了,难不成让她大声说出来吗?女人都喜欢欲拒还迎,嘴上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好伐啦?真是头笨驴! 盗骊看着她脸升薄怒,微微一愣,念头一转,随即笑了,“呵……还是这么害羞!” 程熙板着微微泛红的脸,“你才害羞呢,你全家都害羞。” “呵……不过你这又羞又恼的模样,可太招人了。”他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着恼的样子,伸手去刮她瓷细的小脸。 她打开他的手,不让他再捉弄她。 盗骊薄唇轻抿,挑起了眉头,笑了,黯哑的声音蛊惑道,“咱们去温泉那儿,如何?那里发生的一幕一幕,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呢。” 程熙的脸上瞬间燃烧起来,又捏紧拳头向他胸膛上捶了过去,“你坏死了。” “呵……”他笑吟吟的看着她,戏笑道,“或者你还是喜欢在树上?” 程熙小脸涨得更红,瞪视着他,“你休想。” “我休想什么?”他扬着眉毛,眼里的戏笑更浓了。 程熙这时方知又着了这只狐狸的道了,更是又急又恼又羞,越加在他身上一阵乱捶,“你太可恶了。” 他望着身前娇羞的玉颜,眸子黯了下去,双手环过她的后背,将她压在自己怀中,喜悦像水中的涟漪,一圈圈的漾开了。“抱紧我,可别掉了。” 程熙还没听清楚呢,就感觉到了耳旁有风呼啸而过,再往下面一看,才知道他早已拥着她离开了枝干,飞檐走壁在了空中,而他飞往的方向,正是与他发生过欢喜冤家那一幕的豪华专属温泉池。 稳稳降落在院外,他牵着她的手走入温泉池,那儿服侍的宫女看到两人手牵着手并肩而入,早就心领神会的,去准备相应事宜了。 两人方才刚刚站定,宫女们已将一应的用具和换洗衣衫全部准备完毕,一个个低眉垂首端着托盘,恭立在侧,盗骊手轻轻一挥,“都下去吧,这里不用服侍了。” 所有宫女集体娇媚清脆了应了一声“是”,而后放下东西,全都低着头退了出去。 熙坤宫内的温泉池,程熙来的次数并不多,可每次似乎都有盗骊。这儿修建的亭台花园,奇花异草都是最精致最华丽的,又有轻纱遮掩,加上终年热气弥漫,每次走到这儿,都让人有走入仙境的感觉。如今,身旁有个他,更觉得此处旖旎浪漫的很。 不由得,呼吸加紧,连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 盗骊眼珠一动,瞄了她一眼,嘴角轻笑,放开了她的小手,走前两步,刚好峻挺地立在她的身前。而后,他一抬手取下头顶仅有的一根玉簪,如缎的黑发,像瀑布一般滑落,披散在他背上,拂上他轻衣缓带的素锦外袍,跟个做过PS的洗发水广告似的,让人看了忍不住想伸出手指穿过他柔顺乌亮的发,轻轻拂一拂,撩一撩。 程熙吞了吞口水,捏了捏拳头,忍住了,没动弹。 盗骊慢慢走向池边,干净素白的长衫在水汽中俊逸脱俗,光是一个背影更显得撩人,就像是神仙一般的人物,不带一点凡间的污渍。那挺拔的背影让程熙呼吸为之一窒,这个男人从体内自然散发出来的诱惑力更远胜于他优秀的外表,尤其,他此时的一举一动都是故意。 故意的诱人,故意的勾人。 要死了,要死了…… 程熙仿佛看到他微微侧头,能从他墨黑如瀑的发丝中捕捉到他一部分的侧脸线条,他正含笑看她,媚态自生。 他这磨人的姿势,讲究的角度和完美的灯光、柔光、构图到底对着镜子练过几遍?怎么能这么帅?怎么能这么妖?怎么能这么勾魂摄魄? 耍帅能耍到浑然天成,装逼能装成天然尤物,也真的是只能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永不超生了…… 看过来了,妈呀,他居然还看过来了,含情的双眸直勾勾的射入她的眸底,那眼神仿佛带着火星子一般烫到了她的身上,程熙刹时感觉脸被烧得滚烫。 猛地低下头,不敢看他,怕就此迷失在他那双撩人的眸子里,下意识的居然不是捂住脸,不是捂住眼,而是捂住鼻。 她怕自己流鼻血…… 嗷嗷嗷…… 这下意识的躲避动作让她觉得自己实在太逊,对男色的抵御能力是0么?亏你还是看一部电视剧就换一个老公的现代人。真心丢人…… 第540章 任你为所欲为的小受模样 这下意识的躲避动作让她觉得自己实在太逊,对男色的抵御能力是0么?亏你还是看一部电视剧就换一个老公的现代人。真心丢人…… 程熙强逼自己直面他的美,勇敢抬起头来,却看到此时的盗骊已经转过身来,正直视着她,深邃的眸子在热气中闪着光芒,隔着浓浓的水汽,勾住了她所有的视线,那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真的有种心被箭射中的感觉。 她整个人光是被他这么看着,就酥酥的,软软的,脑子开始不清醒了…… 可他却就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将浑身所有的魅力散放出来,仿佛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这么看着她,整个温泉池的气氛就变得暧昧非常了,只是他的眸子太迷人了,深不见底,他的眼神太魅惑了,仿佛一头扎进去,就再也不能出来。 程熙很没有骨气的还是低下了头,避过了他的眼神,避过了他的美,她多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就化身为狼,嗷嗷地扑上去,扒光他的衣服啊? 控制,控制,矜持,矜持…… 盗骊仿佛能够读出她的心声,不需要她动手,缓缓地开始自己宽衣解带,那动作慢镜头回放一样的,除了磨人还是磨人…… 程熙捏紧拳头稳住自己的身体,千万不能在他面前颤抖,可是盯着自己脚尖的眼睛还是看到了,那件轻衣缓带的素袍被他缓缓剥了下来,勾着素袍的指尖轻轻一松,素袍顺势“窸窣”一声散落在他的脚边,程熙听到了自己吞口水的声音,要不要连件外衫散落的模样都辣么诱人? 程熙内心的小恶魔已经在嗷嗷叫唤了,她根本强压不住,顺着视线慢慢上移,刚好看到他虎视眈眈的盯紧了自己,敞开的衣领露出一片如莹如玉的肌肤,程熙不敢多看,视线往下移,就看到他细长白净的手指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解着中衣的腰带。 程熙多想大喊一声,放开那根腰带! 让我来!!! 盗骊恰在此时,轻笑一声,“公主,你来帮盗骊解?” 诶? “哈?”程熙重重的吞了一口口水,稳了稳心神,一甩手,装出很鄙视他的样子,啧啧道,“脱个衣服这么费劲……” 盗骊顺势伸开了双臂,一副任你为所欲为的小受模样。 程熙不想怯场,至少不想让他看出她怯场,不给自己犹豫的机会,勇敢地踏出去两步,豪迈地伸出一只手,可是有点抖,暗恼的缩了缩,而后两只手一起上,可是很多时候越想做好的事情,越是做不好,两只手相互打架,顺利将一个腰带的结解成了死结。 程熙咬着唇,跟这死结杠上了,闷头就是一番苦解。 他抬手轻抚她粉嫩瓷滑的脸蛋,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越来越酡红的脸蛋,嘴角的笑意渐深。 “好了。”程熙总算是搞定了一根腰带,却好似完成了一项重大的工程一样,耗费心力。 “谢公主。”盗骊的语音里明显带着坏坏的笑意。 “多大点事。”程熙埋低了头,嘴上却是不服软。 然后……头顶就没声了,然后……他的双脚就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了。 程熙抬头,却见盗骊的中衣已经离了体,长发如瀑,披散在他光洁如玉的背上,拂上他后背的肌肤,看着丝丝痒痒。 他慢慢迈进水中,将身体完全浸泡在乳白的水中,微微侧身回眸看着她,等着她自己动作。 程熙愕住了,脸上的温度迅速升高,对方已然黯了下来的眸子让她脸上越来越滚烫,明明此时光着身子一缕不着的人是他,可怎么感觉反而是她一丝不挂呢? “不下来么?”盗骊斜眼瞟着她,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 “那个……我先欣赏会儿。”程熙突然感觉自己扳回了一城,对,就是欣赏,正大光明且明目张胆的欣赏,有种你再把衣服穿回去,别让我看啊。 “呵……”盗骊轻笑,“得此青睐,荣幸之至。” 盗骊随之舒展开四肢,在温泉池水中开始徜徉,如同水妖一般,旁若无人的来回扑腾,乌黑的头发湿透,那劲瘦的腰和背一起一伏,让人看了,不由有些着迷。借着温泉池里淡雅柔和的光线,水中的他更显俊秀而魅惑。 “欣赏完了么?”盗骊不理会自己露出来的那部分男性身躯多么的诱人,在水中也行动自如的快速到了她所站的岸边。 他的皮肤真的很好很白,却也不是那种缺乏运动的白色,是那种既精神有力,又细致光滑的皮肤,跟她的都有一拼。 “嗯,确实挺养眼的。”程熙一旦厚脸皮起来,自己都害怕。 站在池边看他在池子里,英俊秀逸的脸上,还带着水珠,让他看起来性感,又多了一份慵懒,那种秀雅俊朗的轮廓,魅惑却不乏温柔的模样,让程熙不由蹲了下来,与露出来半个身子的他差不多平视着。 “哪里养眼?”盗骊却是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他的小手,一副慵懒的模样,语气间带着调侃,声线腻人的悦耳。 “你会不知道自己哪里养眼?”程熙的语气里也略微揶揄,他刚刚表现的那一手,简直就是引人犯罪,他太能展现自己的杀伤力了…… “我想听你说,或者……你直接摸?”程熙还没有来得及明白盗骊那俊美的脸上洋溢着的坏笑里要表达的味道,只感觉重心一个不稳,被他从池边带入池中的时候,温暖的池水顿时袭击了半个身体。 “啊,我的衣服……”她只顾着看他脱了,她自个儿还没来得及脱呢,不由得着急不满的叫了出来。 “呵呵,都湿了~” 盗骊这话说的很是暧昧,却又很自然,整个身子被他抱在怀里,仍旧能够感受到那比温泉水温还高的皮肤,烫着她的皮肤,透过湿掉的布料,却更有一种说不清的情思旖旎在彼此之间氤氲,顿时让人觉得脸红心跳,口干舌燥。 “你可以放开我了,我自己站得住。”程熙没想到他会突然间拖她下水,脸上已经沾满了水珠,大大的眼睛,正带着一种含羞而嗔的生气,自然的绽放在他的面前。 第541章 与我一起不必顾虑,放松 一只大手扯去她发上的簪钗,顺手扔在了池边的草坪上,如缎的秀发,披散下来,半截发丝便淹没在水池中,顿时一个性感而可爱的女人,就这么的在盗骊的怀里,绽放着属于女性自然的魅力。 程熙对上盗骊突然间氤氲着男性那种天然的渴望的眸子,不由喉咙里一紧,说不出来半个字,任由他唇角微微一勾,笑容拂面。 大手将她按得更低,然后一提,程熙已经全身就像是个美人鱼似的,衣服贴在身上,曲线毕现,隔着薄薄的布料,与他相亲,更显得暧昧诱惑极了。 “熙儿,你真美!” 他俯视着水中的她,美得如同水中的白莲。 盗骊的声音已经黯哑,温声赞美,由衷的语调,炽热的眼神,还有拥着她在水中渐渐移动的灼热身躯,程熙只感觉到煽情而暧昧,有些说不上来话的呼吸紧张。 “好热~” 程熙下意识不走脑子的吐出了真实感受,温泉水热,他热,她也热……可话一出口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低迷魅惑了许多,眼睛霍然瞪大,隔着水,都能够感觉到盗骊的身体,能够感觉到了胸前似乎被炸开了一般的紧张与酥/.麻,而下面,她发现他居然已经有了反应,不由脸红如煮熟了的虾子,愣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熙儿,呵……本来只想抱着你先泡一泡的~” 盗骊轻笑着,很是诚恳的口吻,却在程熙还想说话的时候,已经封住了她的唇,仿佛她的唇天生就是用来被他吻的一般,只是轻轻一碰,便像是最完美的杯子与杯盖一般,自然的服帖,越来越融合。 程熙被他带着往水深的那一处移动,双脚似乎无法着地,唯有攀附在盗骊昂扬而修长的身上,被他支配着身体的移动,在他的深吻下,渐渐的露出来女性自然的渴望,一点点的回应着他的需求,直至彼此相互厮磨,火势渐渐的烧到了她的胸口和腰部。 当长长的一吻结束,程熙便感觉身上一冷,已经被盗骊抱着半个身子露出了水面,而身上的衣衫早已散落一半,因为被他抱着的密合,让那春光自然的被掩盖了起来,而她的脸已经红透,对上他着火的眸子,自然明白下一步是什么样的事情,却是不由挣扎了一下。 盗骊双臂一合,哪里会让她逃走?长臂成圈,将她娇小的身躯紧紧裹住,就这么囚在怀里,看向她不知是被温泉水泡红的,还是因为害羞而飞红的脸颊,她的漆黑的双眸,在水中更加的明亮清澄。她露出水面的娇柔身躯上犹挂着水珠,泛着淡淡荧光,眼波带着雾气,艳红润泽的唇瓣轻轻的颤抖,他的手臂紧紧箍在她腰间,隔着薄薄的衣衫布料,能感觉她腰肢的柔软纤细,这比一丝不挂更让人浮想联翩。 她湿润的秀发柔顺的贴服在一边肩膀上,半散开来,更将她的肌肤衬得如脂似玉,另一边的肩上松松垮垮搭着衣衫,大手轻轻一拂,便露出了她削薄柔美的肩膀,程熙忙伸手按住仍在下滑的衣领,虽然暂时掩去了胸前的肌肤,却掩不去这满池的春光。 这半遮半掩之态,更是让人难以把持。 “熙儿。”他低沉黯哑的一声轻唤,唇慢慢靠近与他仅隔两寸之遥鲜艳欲滴的樱唇。 这样的气氛,这样的他,程熙没办法做到泰然处之,她紧张,可又不想表现的太紧张,太稚嫩。 可结果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她越是想要控制自己不要紧张,表现出来的却是越紧张。 可他却偏偏喜欢她这份因他而起的紧张。唇在离她仅半寸之距停下,媚眸下垂,看着她轻颤着的睫毛,彼此能感到对方的呼吸轻吹在脸颊上,湿湿热热…… 近距离看着他含情的双眸,程熙的脸颊烧到滚烫冒烟,呼吸滞塞,心跳早没了规律,胡乱的乱撞。她的小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他的肩膀,身体也紧紧绷住,不得放松。 盗骊微微一笑,在她唇上亲了一下,一触即开,并不多留,附在她耳边低声道,“与我一起不必顾虑,放松便好,一切有我。” 说完唇贴着她的面颊回转,仍停在离她半寸的地方,时不时蜻蜓点水,却又一触就走…… 程熙心下更是一片慌然,不知该如何反应,更不知该如何回应。饶是纠结扭捏了好一阵,都不得其道,转而随即又放开了,一切有他,一切有他…… 她只要做最真实的她便可。 程熙微仰起脸,看向他迷离的眼眸,温泉的水光仿佛为他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缭绕水波,美得那么梦幻,却又实实在在的在她面前。“盗骊……” 熟悉了他的亲昵,丢开了羞怯,程熙不再有什么顾虑地将手环住他的颈项,绽放她女性的迷人风采。 他唇角含笑,眉目含情,很欣喜她的回应。不再是一触即分的蜻蜓点水,而是渐渐加深的辗转厮磨,一点点一步步地贴合的越来越紧,她的唇细腻柔软的如同花瓣,而且极有弹性,淡淡的丁香从她口中传出。盗骊看着她十分舒服于他吻她的感觉,面红如霞,唇艳欲滴,半眯着眼极其享受的神态,更是将所有的温柔都融进了这个缠绵的吻中。 程熙的思考能力慢慢被抽空,已经无暇去想该怎么做,只知道仅存的意识一点点吸收着他纯熟的吻给她带来的心和身的温情暖意,仿佛世间所有都化成了云烟,只剩下眼前的俊颜和唇间的缠绵快意。 夜色迷离,室内妖娆,吟哦动人,程熙的娇羞和稚嫩在盗骊勇猛又缠人的索取中渐渐褪去了青涩,一度让他惊呼不已,“熙儿,你真是只要人命的妖精~” 不知夜色几许,直到最后她软软的瘫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早不知今夕何夕…… 一个峻挺雍容的人影静立在温泉池的院外亭中,其实站在这儿既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可他却仍是固执的长身玉立在那儿。 第542章 记得用早膳,别再操劳了 程熙和盗骊在这一边春光融融,可滕紫屹却静静站在院外亭中的另一边冷风习习,其实站在这儿他既看不到什么,也听不到什么,可他却仍是固执的长身玉立在那儿,痴望着从院中窗棂里透出的光亮,那透出的光亮将他俊雅俊伦的脸映得半明半暗。 眼里剜心刻骨般的痛楚,任谁看了都会被深深地炙伤,却绝不会有人看得到他的伤。 这一夜刮了一夜的风,这个人影也在亭中站了一夜。 ———————————————————— 第二日,程熙坐着马车,在禁军和御前侍卫的保护下出城迎接女皇陛下回銮。透过车窗上的轻纱帷帐,向外看去,京都街上一片肃然,禁军密布,车马不行,心中不由十分怅然,想着以前程熙每次上街时,街上的繁华热闹,可如今车外却是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望而却步。可想而知,昨晚滕紫屹在万国集市必然是经历了一番苦战的,顿时目光看向了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面的滕紫屹,早上他乍然看到与盗骊一夜欢好的她,眸子里静如止水,只是笑看着她,全无在意的意思。 这样的他,反而让她不知该如何对话。他对她依然体贴,照顾入微,温柔如许,可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其他,总觉得他的眼神透着疏离,甚至是受伤。 当时还是一大早,东篱就来叫醒她了,一听滕紫屹在等她一起接驾,程熙一骨碌就爬起来,随便洗漱了,正要出门,见小宫女及时送来热气腾腾的饭菜,而且都是她爱吃的,也猜到是谁的心意了,毕竟,盗骊还在床上躺着呢。 叹了口气,程熙觉得自己已经被渣女体质附体了,她活脱脱就是一渣,大写的渣。一会儿觉得愧对了这个,一会儿又觉得愧对了那个,然后她又都不放手…… 她这种做法,这俩男的会不会见面就掐?明明人家是很好的合作联盟关系,默契,基情满满,两人要是携手,那是打遍天下无敌手,可现在呢?硬生生被她给破坏了呀,咋办啊? 怎么才能将“渣”这顶帽子从头上摘掉呢? 棘手,堪比世纪性大难题…… 随便扒了两口饭,就跑出了寝殿,问坐在门口逗着猫儿的小宫女,“滕驸马呢?” “回公主,驸马正在书房处理公务。”小宫女如实的回了。 程熙顿时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不会又工作到天亮吧?这个工作狂…… 再也站不住,转身就飞奔向了书房。而她的身后,那张宽大奢华的床榻上,盗骊这才缓缓地睁开了眼,乌黑深邃的眼珠定定地盯着床顶,眼神讳莫如深,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程熙喘着粗气跑到了书房,站在门口,一眼就看到滕紫屹一脸的倦容,正撑着头在打盹,看他那模样,熬夜是肯定的了。而在他面前的书案上,堆了两堆高高的账簿和卷轴,显然都是等着他处理的文案。 熬夜通宵都处理不完这么多文案,还这么高耸入云的堆着,将他都差一点埋在里面了,这是尊贵无比、权势滔天的驸马该过的生活么? 苦行僧也不过如此吧。 心里揪成了一团,程熙悄悄走了进去,他身边还有一个矮几,也堆满了卷轴,但都经过封装,想必是已经处理好的文案。 这一堆的东西,足可以看出他已忙碌了不知多少个时辰。 心疼得更是揪紧了,想叫醒他回房休息会儿,却又不忍惊醒他,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取过靠椅上的大氅轻轻披在他肩膀上。 静静的看了他好一会儿,怎么这才过了一日一夜的时间,他的面颊却好似清瘦了很多似的? 虽然并不失他的风采,反而让他峻挺的轮廓更加英朗,但却让她好不心疼,伸手想轻抚他的脸庞,伸到半空中,却又收了回来,又再蹑手蹑脚的离开了。 出了书房,遇上给滕紫屹送茶来的千山,拦了下来,吩咐他去耳房生了炉子,把水热着,等滕紫屹醒了,再送茶过去。 千山不依,“陛下今日回銮,不能误了时辰。” 程熙瞪他,“你家驸马是会误时辰的人么?”滕紫屹那体内装的绝对是超级闹钟,根本精准无比,可他还能打着盹,要么是真的累到垮了,要么就是他能把握打盹的时间,不管是哪一样,反正她都想让他多睡会儿。 果然,滕紫屹睡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警醒过来,可手肘依然撑得麻了,正要揉捏揉捏,却觉得身上暖融融的,才发现不知谁给他披上了大氅。 略略沉吟,刚才睡梦中隐约感到有人来过。 千山在门口听到动静,探头过来见他醒了,飞奔去耳房,斟了热茶过来。 滕紫屹动了动麻痹的手臂,“刚才谁来过?” “公主殿下来过。” 滕紫屹心一颤,布上血丝的眼里浮上极不易察觉的喜悦,“公主可有说过什么?” “公主殿下只是吩咐小人在耳房生了炉子,温着水,等您醒了再给您冲茶。” 滕紫屹唇角和眼角同时晕开了暖意,疲惫也瞬间去了不少,“去准备给我洗漱。” 千山弯腰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到了门边又想起什么,转了回来,“公主殿下还说了一句话,说是让小人转告驸马。” 滕紫屹放下手中正在批注的文案,抬起头,静等他的下文。 “公主说,要驸马醒了,记得用早膳,别再操劳了。”千山语重心长的说完,这才退了出去。 滕紫屹笑了笑,重新提起了笔。 直到将最紧急的公文全部批注完毕,滕紫屹才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涨疼不堪的头,伸了个懒腰,喝下早已半凉的茶水,方才起身。 千山恭立在侧,见他起身,马上亲自为他洗漱、更衣。 今日是出城迎接女皇陛下回銮,驸马穿得是正规的服制,宽肩、收腰,阔大的下摆,精致的玉佩,显得华丽典雅,尊贵无匹,只是清了一把脸,滕紫屹的倦容便像是被水洗走了一般,了无痕迹。 第543章 在你面前我愿意是个孩子 因为今日是出城迎接女皇陛下回銮,所以滕紫屹穿的是正规的服制,宽肩、收腰,阔大的下摆,精致的玉佩,显得华丽典雅,尊贵无匹。只是清了一把脸,滕紫屹的倦容便像是被水洗走了一般,了无痕迹。再加上一身绣满了暗纹的订制华服,熨帖而修身地包裹住他英挺迷人的长躯,是万中无一的好身材,身上笼罩着窗外洒进来的初升的晨曦,侧面轮廓俊美无匹,风神隽秀,仿佛雕塑般无一毫的瑕疵,凸显得整个人英气焕发、尊贵挺立。 遵照她的交待,滕紫屹简单快速的扒了几口饭就当是用过早膳了,出了书房,滕紫屹的耳朵一动,警惕的后背一绷,感觉到身后有人在突然加速靠近。 习惯性的防御能力让他直接一个侧身,扣住了来人的手腕,紧接着虎虎生风的一拳便击向了来人的面门。 蓦然中看到扑向他的是一双粉白的小手,带着女子身上的幽香贴近他,滕紫屹陡然一惊,迅速将放出去的力道收回,这才听到了她传来的一声惊痛声。 那声音入耳,滕紫屹即时愣了愣,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不仅收回的力道打在了自己的身上,还极快的上前一步捞回被他这电光石火一掌吓得腿软往后跌倒的她。 一张绝秀的娇颜顺着他手臂的力道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滕紫屹身体顿时绷紧,低声惊呼,“熙儿。” 程熙心有余悸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吓死宝宝了,我多怕被你给一掌打死了啊。”她不过就是想玩一个“我偷偷的蒙上了你的眼睛,让你猜猜我是谁”的游戏,那掌风呼来,程熙明显感到脸上的皮肤有刺痛,要是一掌真的打在她脸上,不死也得残。 滕紫屹僵着身子,静看着怀中人,有点过意不去的歉意,他吓到她了。 程熙等了会儿,没见他把自己丢出去,还这么自然而然的搂在怀里,稍安下心,偷偷抬眼,看向他。 四目相对,程熙忙又低下了头,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心虚个啥。 滕紫屹僵着的身子,顿时放松下来,低眉垂目的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的她,眼神温柔的如同初升的朝阳,暖暖洋洋,伸手抚顺了她的秀发,指腹轻抚着她细滑的面颊,心里泛着不知如何形容的复杂,柔声问,“没打到你吧?” 程熙摇了摇头,“你功夫这么好,怎么可能打到我?” 滕紫屹唇角上勾,带出微笑,“是啊,跟你这个小顽皮在一块儿,武功修为稍微不到家都不行啊。” 程熙咬着唇,脸上漾开了笑,“下次不再跟你胡闹了。” 他抚着她脸庞的手指停了停,“我怎么只想你多与我胡闹胡闹呢?” 程熙这才完全抬起脸看向他带着浅笑的脸,不管她怎么任性胡为,似乎在他这儿永远得到的是包容,是宠溺,是无底线的纵容。 郁积了许久的忐忑化为烟尘,消散得无影无踪,两人的心也似乎更加靠近了些。 可下一秒,他轻轻拉开她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接过一旁宫女搭在手臂上的披风,为了系好,柔声道,“出发吧。” 程熙立在原地不动。 滕紫屹走出一步就发觉了,瞧了她一眼,便无奈地笑了笑,明明心里想尽可能克制住自己的心的,可心里软软的,怎么也硬不起来,上前牵起了她的小手,两人并肩而行。 程熙顺势挽上了他的手臂,在双手之间紧了紧似乎都能感觉到臂肌的健壮有力,身子更是半挂在他的身上。 “看路,别看我。”他低头看着她毫无形象的赖在他身上的模样,声音里尽是溺爱。 “不要。”程熙抓紧了他,死活不放开。 他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有时拿她实在一点办法也没有,“真像个孩子。” “呵呵,我打小父爱缺失,所以在你面前我愿意是个孩子。” 他拿她实在没折了,只能任着她,由着她,纵着她……她的改变让他惊喜,那个邪恶、暴虐、滥情、残忍的熙公主,脱胎换骨成眼前这个她,他未变,却也早已跟着完全变了。 他想告诉她,当他第一天成为她的太傅,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有种宿命的预感,仿佛被雷击,仿佛一颗心被箭射穿,仿佛就此受到了生命的诅咒或者神灵的暗示,他看着她的目光从来与旁人不同,或许她根本瞧不出来,可是他自己知道。 所以,他对她极其严厉,那时的他年少成名,傲气入骨,总觉得严师方能出高徒,所以对她严格和冷面才是对她好,他一直小心翼翼的收着自己的特别,而后变本加厉的急躁教导她。 那时的女皇陛下比他更严厉,更操之过急,那时的她没有兄弟,没有姐妹,没有朋友,没有伙伴,没有母爱,没有关爱,唯一对她还会容色和缓的倾城大人却也似乎并不是真心的喜爱她,所以总带着一丝敷衍之色,但那却已经是她生命中最温暖的所在了。 倾城大人并不爱女皇陛下,因此也并不真心喜爱女皇陛下所生的女儿,熙公主其实敏感脆弱而严重缺乏安全感,所以她强迫自己不知道,她强迫自己认为父亲是爱她的,否则她就真的太可怜太悲哀了,世上竟无一人爱她吗? 还好,她有一个自己编织的谎言,在那个谎言里,她有一个慈爱的父亲,而她是一个有人疼爱的孩子。 倾城大人谋反案发,不仅是夺走了她的亲生父亲,更是摧毁了她唯一可以汲取温暖的那个谎言,她暂时可以躲避的港湾再也没有了,她需要赤身裸体,再无遮体的去面对这个尖锐、凶残而冰冷的世界。 为了自保,她拿起了一样武器,叫做残忍。只要感受到有一丝伤害,她必须要加上一百遍的报复出去,心里才能得到某种平衡,哪怕她报复的并不是伤害她的人。 她将柔软脆弱的自己挤压到了狭小的空间不见天日,而让凶悍、暴虐的自己挡在身前,却迎接这个世上对她所有的敌意和伤害。 第544章 越陷越深,积重难返…… 滕紫屹感觉到了她的这种变化,可那时却已为时过晚,她早已将他和女皇陛下钉在她最最痛恨、永生永世都不会原谅的耻辱柱上,不再寄予信任,不再视为亲人。 那时的她正叛逆,却没有地方可以疏导,没有人可以依靠。 那时的江随云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披着一层如倾城大人一样若即若离又伪善温存的模样,轻而易举地代替倾城大人钻进了她的心,取而代之将他视为了生命中仅有的阳光和温暖。 而江随云的背叛和伤害也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心理变异的早已不复年少时的纯真善良。而到了她的行为倒行逆施到了自取灭亡的时候,滕紫屹和女皇陛下才警醒过来。 滕紫屹的身份由她讨厌的严厉太傅,变成了束缚她一身而更令她讨厌的厚脸皮驸马,他的话她自然是一句也不会听了,他所有的付出她也自然是入不了眼了。可是,他愿意为她做一切,除了他对她特别的情感外,他还觉得他亏欠她。 他亏欠了她拥有幸福的能力,因此她的行为才会越来越背离道德。 他还亏欠了她拥有幸福的可能,正是因为他带着强势的皇令而成为了她的驸马,她才不能和她喜欢的江随云在一起。 总之,她的不幸福是因为他,那么她因此而来的所有罪孽就也是因为他。这才是他可以废寝忘食,毫无怨言的帮她善后的根本原因。 他理解她为恶的原始目的,他懂得她为恶却并不是为了为恶本身的痛苦,她泥足深陷,无法回头,他又何尝不是越陷越深,积重难返?…… 毕竟,一个好强聪颖,本可以成为一代明君的皇太女,是因为他这个本应该如父如兄的太傅没有教导好,反而教导坏了,才成了之后那样为祸社稷的熙公主。 如今,他失败了如父如兄的身份,却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夫,继续在失败的路上一去不回头。在她的生命之外,滕紫屹所向披靡,从未体验过何为挫折和失败。可是在她的生命里,他却事事项项皆是失败,失败透顶。 滕紫屹意识到了,所以无怨无悔地帮她的各种罪恶不断地擦屁股。 女皇陛下也意识到了,所以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极度的补偿心理,让女皇陛下对她除了纵容、无奈、愧疚之外,再无力约束和教管她。 他们都知道,长此以往,是拿着西凉女国的千秋社稷在开玩笑,但是她是他们最亲最疼的人,管不得,她又好不了,若是真的废了她的储君之位,怕是她三五日之内就会死于非命。 这如何使得?在西凉亡还是她死的问题上,滕紫屹和女皇陛下都自私的饮鸩止渴,毕竟世上有几个人能够亲手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妻子送向死亡? 而这也是女皇陛下会如此信任和倚仗滕紫屹的根本原因,他们有着一样自私的终极目标,他们有着最最吻合的利益相通点。 可是,他们也知道,这并不持久。熙公主竹林遇刺案,她重伤昏迷,差点将他与女皇陛下的联盟彻底击碎。 好在……她不仅死里逃生,活了过来,还脱胎换骨,洗心革面,成为今日的她。 多少次,他都想捧着她的脸,亲吻她,感谢她的改变,感谢她没有真的逼他放弃她。因为滕紫屹看得清自己,如果真的到了无可挽回的那一天,他会放弃她,而挽救西凉女国。只不过他若是决定了放弃她,他也会义无反顾地随她而去…… —————————————————————— 女皇陛下返回京都后,很明显心情不好,即时是在郊外公主和驸马领携着百官跪迎的时候也是一脸的铁青,在她回宫之前,对着接驾的滕驸马勉强赞了几句,便匆匆回宫,然后便立刻召了滕相、滕紫屹和禁卫军统领秦大勇进宫。而随驾的一干人等都奉旨回府休息了。 当着三人的面,女皇御景渝愤怒的摔碎了茶杯,道:“你们真是好本事,短短的几天,朕的京都就成了这副模样。韦侍中遇刺,万国集市事变,京都多处火起,好,你们说,朕该如何处置你们?” 三人连忙跪下请罪,滕擎苍作为文官之首,不仅让自己的同僚韦墉遇刺,如今依然昏迷不醒,京都突然事变,各部门的协调工作也没有应急到位,因此诚惶诚恐地道,“臣奉命主管政务,都是臣的失职,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还请陛下重重治罪。” 滕相的话音还未落,秦大勇早已满面羞愧地趴倒在地,昨日发生的三起事件都是武力袭击,与主管政务的滕相根本关系并不大,却与他这个主管着京都和宫廷安全的禁卫军总统领脱不开关系,于是赶紧磕拜在地,诚惶诚恐道,“臣有负圣恩,没能维护皇都安宁,韦侍中遇刺在先,万国集市火起在后,若非滕驸马亲临主持大局,恐怕事态还会扩大,请陛下免了臣的官职吧。” 秦大勇是真心的想要被革职查办,毕竟京都今日的乱象,让他真的觉得难辞其咎。 滕紫屹也歉疚地道:“都是儿臣失察,未能及时得到边关不靖的军报,才酿成如此事端。如今已经查明,乃是北汉密谍趁机作乱,儿臣辅佐熙公主殿下主持京都陪祭,实在罪责难辞。还请陛下发落。” 女皇御景渝看着争先恐后请罪的三人,却是觉得十分疲惫,她跌坐在龙椅之上。她也知道,若非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若非有内鬼在牵线搭桥,怎会让京都如同不设防的集市一般,任由敌国间谍出入,差点捣毁了京都的经济命脉。 滕擎苍乃是文官,怪罪无用,秦大勇虽然有亏职守,可是他虽然手握禁军,但京都也不是他可以做主的,能够将局势挽回成如今这副模样,已经算是功过相抵了。至于滕紫屹,还能怪他什么呢?这几日,他几乎时时刻刻身处凶险之中,而且若没有他不顾生死力挽狂澜,只怕这时的京都不是成了废墟,就是成了屠场。 第545章 变质成坐拥天下的野心? 至于滕紫屹,还能怪他什么呢?这几日,他几乎时时刻刻身处凶险之中,而且若没有他不顾生死力挽狂澜,只怕这时的京都不是成了废墟,就是成了屠场。而且他自己还险些遇刺,理应嘉勉,可若是嘉勉他,却又显得太过偏私,容易让他招致攻击,反而降低了他的功劳。 御景渝想起自己在皇陵得到八百里加急的奏章之后,愤怒的想要杀人,却不知道可以怪罪谁。北汉?不过是冲在前面的替罪羔羊而已…… 至于藏在北汉背后、或者利用了北汉的那个人,才是目前为止的至关重要。可是,如今暴雨欲来风满楼,这个潜藏在西凉内部的危险分子没有足够的证据和一举全歼他的实力前,绝不能打草惊蛇。 为今之计,只能将此事暂时按下不表,方能放松那个人的警惕性,才能将其连根拔起,彻底铲除。 想及此,御景渝威严的凤目内闪过一抹一闪而过的凶光,只要是意图伤害熙儿的,无论那人是谁,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会让其万劫不复。 凤目内的凶光一闪即逝,御景渝疲倦地挥挥手道:“罢了,滕擎苍罚俸一年,秦大勇官降一级,仍然暂代统领之职,以期戴罪立功。滕驸马有辅佐熙公主陪祭之功在前,又有平乱之功在后,本应重赏,只是你僭越抢功,于礼不合,朕就赐你黄金三千两吧。” 滕紫屹叩首道:“儿臣叩谢母皇赏赐,只是儿臣不缺金银,这次万国集市事变,平民百姓多有无辜受害者,愿母皇陛下将这些赏赐作为救济,则儿臣感同身受。” 女皇御景渝深深的看了滕紫屹一眼,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忧虑,欢喜他有一颗胸怀天下的心,是个日后辅佐熙儿的好栋梁。忧虑的也正是他这颗胸怀天下之心会不会在她驾鹤西去之后的以后变质成坐拥天下的野心? 在对滕紫屹一半倚仗一半防备的又拉又推中,御景渝也觉得甚为疲倦。对于熙儿,她算得上是用心良苦,可惜再良苦的用心也弥补不了她幼少时候受的苦和缺失的爱。 唉…… 回顾往事,御景渝也深深有种挫败感,虽然她排除万难登上了这九五之尊之位,可是她爱上了不该爱的男人,并用权势强娶了并不爱自己的柳倾城,以后的每一步即便是步步为营,也是步步皆错,满盘皆输了。 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验教训,她才不想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因此她才会下了狠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拆散熙儿和始终看不透目的的江随云。也终于顺利地将母女的情分彻底消耗殆尽。因此她才会不得不更加倚仗滕紫屹,只能与他形成同盟,才能至少稳住熙儿。 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滕紫屹的势力和声望大到了令她都颇有些忌惮的高度。如今,至少还有她可以压住滕家父子,可若是自己一朝驾崩,剩下熙儿孤身一人,会不会被滕家父子挟持而下场凄惨? 因此,御景渝最近连白头发都多了不少,面上更是常常现出忧色,因此也更为重视这一次的祭天,乞求西凉历代先皇,保佑熙儿,保佑西凉。 退一万步讲,滕相和滕紫屹是完全值得信任的,至少目前。但女皇看中的不是目前,她要为熙儿考虑一个以后,所以这之后她所有的决定都必须慎重。 收回思绪,御景渝的面上依然只有威严和清冷,看向滕紫屹时,露出一抹慈爱的微笑,嘴上却是说着:“滕相果然替朕生养了一个好儿子,一举一动皆不愧你的贤名。好,如你所请,黄金三千两作为救济,朕准了。” 滕紫屹连忙道:“母皇,儿臣已经整理了最近的边关谍报,只怕北汉已经蠢蠢欲动,必须有人到边关巡视一下,若是母皇允许,儿臣想举荐……” 女皇御景渝目光一闪,抬起右手在龙案上习惯性的一拿,却是拿了个空,顿时瞄了一眼身旁的女官,震怒道,“朕的茶杯呢?”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地面上那被女皇陛下摔碎的茶杯碎片,心里都在说,茶杯在这呢。 但是在场的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这是女皇陛下在打断不想继续的话题,滕紫屹于是也直接吞下了后半句,不再言语。 场面陷入了静默,女官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在所有人的等待着忐忑不安地为女皇陛下换了一盏茶,御景渝全程冷眼瞧着,似乎心情不佳。女官跪在地上,将茶杯举过头顶,半响,举高的双手都有些不自觉的发颤了,御景渝才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再慢悠悠的嘬了嘬茶,而后将茶杯又重新放回到了女官高高举着的托盘上,才缓缓道,“朕乏了。” 三人马上告了退。 看着三人的背影,女皇御景渝缓缓闭上了疲惫的双眼,在回銮之前,她便心中有了定夺。虽然按照以往,关于用兵或者遣将,她都会要征询滕紫屹的意见,但这一次,却绝对不能让滕紫屹将话说出口。 滕紫屹举荐的那人,此次若是败了,臣子会将罪责怪在滕紫屹的身上,他将百口莫辩,这对熙儿的未来不利。可若是胜了,战功的一半也会落在举荐的滕紫屹身上,他的功劳不能再大了,这依然对熙儿不利。 最最最为重要的是,若是滕紫屹举荐的那人得了胜仗,回来却参与或者涉及了犯上造反,到那时清算,滕紫屹便会被拖入泥沼,这样的脏水滕紫屹身上不能沾染一星半点,否则将会对熙儿大大的不利。 无论如何,滕紫屹都必须将自己在这件事情上完全置身事外,不能有功,更不能有过。这是保护他,因此才能更好的保护熙儿。 瘫在龙椅上许久,许久,女皇御景渝挥退了所有的人,这才拿起笔,迅速写下了诏书。 —————————————————— 晚膳时分之前,潜公主府邸。 御景潜最信任的副手,西凉女国西北大营先锋勇武大将军程彝推门进来,禀报道,“殿下,陛下那儿传下旨意了。” 此时的御景潜虽然闲居在家,也依然穿着一身束腰窄袖的利落劲服,着急问,“什么旨意?” 第546章 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 晚膳时分之前,潜公主府邸。 御景潜最信任的副手,西凉女国西北大营先锋勇武大将军程彝推门进来,禀报道,“殿下,陛下那儿传下旨意了。” 此时的御景潜虽然闲居在家,也依然穿着一身束腰窄袖的利落劲服,着急问,“什么旨意?” 程彝肃容道,“女皇陛下下诏,熙公主殿下陪祭期间,京都屡屡有事,责令罚俸三年,闭门反省,另责罚三千两黄金作为赈济,以博施于受害之百姓。滕驸马在平定万国集市事变中,功劳卓著,特此嘉勉,授以宁国长公主驸马衔。另外,潜公主明日出京,代天子巡视边关,提防北汉进攻,将在外,一切行动以潜公主军令为重。” 御景潜品味良久,沉吟半天,才道:“陛下今次的决断可真是耐人寻味啊。” 程彝好奇问,“末将只知,陛下依然信任殿下,在此多方势力犬牙交错,风起云涌之际,陛下依然派殿下代天子巡边,可见隆恩浩荡。” 御景潜却是摇头道,“未必,未必。陛下并未召见我,而只是明确地下了这一道指令,这当中有玄机啊。” 程彝一惊,“殿下何出此言?” 御景潜眉头紧锁,“虽然说龙腾深渊,虎啸山林,我能回到军中,自然是如鱼得水,自由自在。可是在这个时候,陛下让我远离朝政中心,却是在防范于我了。咱们这次北汉巡边之行,可谓是凶险万分呐,稍有不慎,便会身败名裂,吾等不得不防。” 程彝听了惴惴不安,“真有这么严重?” 御景潜背过了身去,瞧了瞧外面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才回身道,“咱们逗留京都这些日子,秘密到过常青庵多次,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潇公主上门造访过多次,虽然是皇姐皇妹私下聚聚无可厚非,可你以为陛下不会往深里想?程彝啊,小心驶得万年船呐!这一道诏令,孰亲孰疏,可谓是一目了然,却又无可指摘。陛下……也很难呐!” 程彝听了半天,有时候明白,有时候不明白,只能不解地问,“这如何说?” 御景潜看了看这个跟随她出生入死十几年的心腹爱将,循循善诱道,“这道诏令中关于熙公主和滕驸马的处置才是真正的耐人寻味。以陛下和熙公主的母女关系,若真的怪罪于她,秘密训诫一顿才是正常。可陛下却对她又是公开责备又是重重惩罚,明着好似对熙公主很失望了,可其实却是在明贬实褒。毕竟在这三件事情上,熙公主是没有过错的,她还有陪祭之功,以韦侍中为首的官员全部看在眼里,并称赞在心里。可陛下这雷厉风行且太过严厉的责备和惩处,反而让人为熙公主鸣不平,不仅将她的陪祭之功更为放大,还巧妙的为熙公主赢得了民心。至于滕紫屹,陛下对他的疏远之意已经有了端倪,‘宁国’这个封号可是随意得之的?我当年也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才得了‘宁国潜公主’的封号,历代以来得到这样封号的皇亲贵族不过凤毛麟角。滕驸马已经封无可封,看着荣宠无边,实则陛下对他也已经开始防范了,毕竟熙公主都还未得此封号,可她的驸马却越过了自己的妻主先得此殊荣。你觉得这是荣宠,还是警告?只不过,陛下毕竟还是需要倚仗滕家的,所以这一次明确地告诫了滕紫屹她对他的戒备之心,这一道赏赐姑且算是一次善意的提醒吧。以滕紫屹的觉悟,自然会比你我更为通透。” 程彝颇为受教的点了点头,而后才问,“殿下,那咱们接下来如何做?” 御景潜负手而立,站在正中央,身姿如松如柏,昂然英气,自有一派雍容豪迈气度,她扬声道:“立刻点齐人马,即刻出京,直奔边关。” 程彝高呼,“是。” 接了御景潜的指令,程彝迅速点齐了人马,潜公主的大军本就驻扎在京都郊外百里,得到军令原地等待,御景潜带上自己的亲卫和府兵即可出京。 出京的路上,程彝仍然多问了一句,“殿下为何如此匆匆离京?战局未起,并不紧急啊。” 御景潜暗笑了一声,耐人寻味道,“咱们不仅要非常匆忙的离京,还得欢欢喜喜、迫不及待地匆匆离京。匆忙到来不及谢恩,更来不及跟京中的各方权势道别。”说完,御景潜一震缰绳,真的有一种蛟龙即刻入深渊,猛虎即将回山林的畅快欣喜感。 程彝落后很远,思索了半天,才总算是明白了潜公主的言下之意。若是潜公主在京中逗留,必然会让陛下认为,潜公主深陷朝政中心,已有了朝政立场,才有了踟蹰逗留之心。对于三军统帅而言,只能有一个倾向,那就是永远地效忠当今圣上,其他一丝一毫的偏向都不可以有。而潜公主既欢喜又匆忙的离京,也会让陛下认为,她喜爱战场,巴不得早日离京,战士留恋战场却厌恶朝堂,才是让人放心的一种状态。而最为重要的是,潜公主连进宫谢恩都来不及,证明她除了会打战,并不长袖善舞,在京中也并未结交任何私下关系。潜公主,依然还是以前那个满脑子只有打仗和打胜仗的潜公主。她永永远远只是一把不会思考却锋利斩敌的利剑,而握着这把利剑的主人,永远只有当今女皇一人。 想通之后,程彝长长一声叹息,他家殿下如此为国卖命,为陛下效忠,多年风餐露宿,茹毛饮血,却依然逃不脱被君主猜疑的下场。程彝在这次逗留京都时,曾听潇公主说过一句话,“主疑臣则诛,臣疑主则反,主疑臣则不诛则臣疑主而反,臣疑主而不反则主必诛之。” 如果陛下已经对他家殿下起了猜疑之心,那就等于屠刀时时刻刻悬挂在脖颈之上,这可如何才好? 带着深深的忧患之心,程彝一夹马腹,扬鞭赶上了潜公主的骏马,一起奔向阔远的北汉边境。 第547章 思虑再三也没第二种选择 随着御景潜的率军离京,京都应该会归于暂时的平静,可事实却是火烧加油。 这段时间的熙公主倒是天天都忙得很。 首先是忙着亲自发放赈济粮,说是戴罪之身,勉力为之,希望得到受害百姓的宽容和原谅。这一派谦虚而亲民的姿态立刻就得到了京都百姓普遍的好感。 然后又是亲自送潜公主去了边关,虽然因为潜公主的马速实在太快,很多人想送都来不及,可是盗骊得到的情报比马更快,所以整个京都只有熙公主来得及送潜公主出行,也算是打了一个照面,给彼此留下了一个良好的印象。 而后就是三番五次的探望韦侍中的伤势,不是送名贵的药材就是带去搜寻而来的各地名医,虽然可能对韦侍中的病情并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却感动了韦侍中以及韦侍中一家人。 熙公主因为忙碌,反而面上一片平静,人人都道以熙公主一贯的行径,如今无错反被罚,一定会暴起不满,可是她除了面上并无一丝欢容外,一切静若止水。于是不管是京中朝臣还是京都百姓都交相称赞熙公主气度宽宏,心胸开阔。 至于她所有的行径,都来源于背后那一个战略部署军师,名为盗骊。盗骊说了,此情此境的她,应该多做事,却不能有欢颜,因为任何人收到责罚都不会喜上眉梢,若是强装毫无所谓的样子,反而虚伪做作,并不令人信服。可若是,熙公主内心不悦不欢,依然克服了私情私欲,将受害百姓,将国之大事,将忠臣之安危时刻牢记心间,这才是贤能之态,才值得人追随和敬仰。 至于滕紫屹,自从接到了女皇陛下的诏令后,便郁郁寡欢了半天,等到程熙摸着他那“宁国长公主驸马”的刻章和宝印后,乐颠颠的说了一句,“呀,滕紫屹你都有这个啊,看着好厉害的样子,我也想靠努力赚一个,你说如何?”后,滕紫屹转郁为喜。确实,这个封号是靠滕紫屹的努力得来的,不管其中猜疑和警告的成分占几分,这都是一种肯定。而比这更重要的是,只要他们夫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一体关系不改变,他就没有什么可以真正忧患的。且以滕紫屹的为人,他相信,他的心天地可鉴,他也自信问心无愧。 既是如此,何患之有? 滕紫屹一直是实干派,从不预支烦恼,他的擅长是处理和解决烦恼,是强大的行政能力和周到细密的善后工作。 于是,熙公主忙碌的身影之旁,永远有一个默默陪伴的滕驸马,两人同进同出,成双成对,看得多少京都青年男女艳羡不已,纷纷称赞他们是一对璧人,是天作之合,是西凉女国最美好的存在,也是最令人期待的未来。 程熙当然知道,稳定和睦的夫妻关系对于政治生命而言,多么的至关重要,否则那些国家元首也不会经常带着第一夫人到处出访了。 可是,御景潜离京的第二天,一道八百里加急将御景潜又给召回了京。原因很简单,也很诡异,一直在常青庵里静修的溶公主突然遇刺,生命垂危,喃喃着临终前就想见一见亲妹妹潜公主。女皇陛下的殿外于是跪着一波一波的御史、言官和礼部官员,纷纷奏请陛下召回潜公主,韦侍中依然重伤在家,可若是他身体安康,估计他也会是跪在殿外奏请的其中一人。毕竟亲情人伦乃是天道,也毕竟此时与北汉边关的战事未起,会不会起也不一定,只是单纯的巡边和提防,一个二品的大将军坐镇都绰绰有余,何必劳烦西凉军神大材小用? 跪在殿外,捧着儒家孝道人道为武器的那群御史、言官们是打算着将膝盖跪烂,将老命搁在当场的架势在那死谏。 御景渝知道,其势不可违,无奈之下,唯有写下了速招御景潜回京的诏书。 御景潜回来的比离去时还快,几乎是女皇陛下诏书写下的那一刻,便已折返回京。谁都知道,女皇陛下还未召回,御景潜便已私自折返。可是人命关天,人伦大道,即便你是女皇陛下也拦不住骨肉亲情。 盗骊和滕紫屹坐在一起,微蹙双眉,一起看着眼前的情报,皆是一语不发。 盗骊放下情报,忧心忡忡地道:“想不到潜公主会去而复返,看来她们是迫切的需要潜公主回来参与兵变了。” 滕紫屹蹙眉道:“可我想不通的是,为何陛下会写下召回的诏书。只要再拖上一拖,或许我们就不会如此被动了。” 盗骊微微叹息,苦笑道:“驸马有所不知。陛下此次也是无可奈何,若是陛下阻止潜公主回来,她们或许会铤而走险,到时局势会让我们更为被动。最为关键的是,潜公主必须赶回来见溶公主最后一面。当年潜公主因为当今陛下没来得及见她的母皇最后一面,如果这次连自己同父同母的亲姐姐也未能见最后一面,那心中若是种下隔阂,可是西凉女国的长久之患,陛下也是思虑再三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了啊。” 滕紫屹一惊,不可置信道,“你的意思是,这一次并非溶公主用的苦肉计?” 盗骊蹙眉道,“盗骊倒是希望这一次她们用的是苦肉计,因为既然是计,便有可以拆穿的可能。可是这一次,溶公主是真的性命垂危,且命不久矣。” “怎么会?你之前得到的情报不是说,溶公主已经跟潇公主沆瀣一气,阴谋勾结了么?大事未成,如何会自毁长城?” 盗骊眉头深锁道,“潇公主拉拢溶公主是因为当初她认为,溶公主可以劝服潜公主参与兵变,结果潜公主立场明确,不可动摇。那么溶公主的利用价值便小了很多。可是溶公主身在庵堂,野心和欲望却是不小,两人多次谈判都是不欢而散。这些年来,你知道潇公主给溶公主送进去多少男人么?” 滕紫屹震惊,直接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男人?” 第548章 盗骊此言并非空穴来风! 盗骊眉头深锁道,“虽然溶公主身在庵堂,野心和欲望却是不小,两人多次谈判都是不欢而散。这些年来,你知道潇公主给溶公主送进去多少男人么?” 滕紫屹震惊,直接从座位上弹跳了起来,“男人?”转而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坐了回去,摇头否定道,“不可能,皇姨娘当年就是因为玉大人身死,殉情未遂后才看破红尘,带发出家的。这么多年,皇姨娘都在常青庵中静修,吃斋念佛,生活清苦。当年她虽然勾引了皇太女的驸马,还怀了不该怀的孩子,却也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更是终身未娶,终身未孕,日夜以青灯古佛为伴,孤苦终老,也算是赎清了年少时犯的错了。无论如何,至少这份痴情真心还是受人尊敬和令人同情的。这样的人,怎么会……” 盗骊又拿起了一叠纸,道:“看看这个吧,看完后,驸马就不会尊敬她,却会更加同情她了。” 滕紫屹接过那一叠情报一般的纸张,忍不住好奇的阅读着,越看越是容色俱裂,翻着纸张的手都禁不住颤抖,半响后才盯紧了盗骊的双眼,颤声问:“这些都是真的?” 盗骊轻轻一笑,端起了一旁的茶杯,抿了抿,才道,“驸马原本还可以选择不相信,但是溶公主的性命垂危不是正好印证了这上面的信息么?” 滕紫屹幻灭地闭上了眼,而后又迅速睁眼,一扬手恨恨地将情报摔落成一摊,面色肃然的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心情沉郁。末了,他更是坚定了必胜的决心,以前他不过是立场问题,他不能让熙儿受到丝毫伤害,他必须力保熙儿登上皇位,可如今却是大是大非的问题了。西凉女国若是落在这些人的手中,迟早亡国。这是滕紫屹绝对不允许的! 盗骊却是淡淡一笑,将案上的情报整理整齐,才叹了口气道,“此时,并不是我们纠结溶公主到底有没有做过这些伤天害理的事情的时候。现在溶公主濒死,却会给我们带来巨大的麻烦。” 滕紫屹心中一震,道,“将你的分析说来听听。” 盗骊答道:“如今,溶公主重伤昏迷,整个常青庵里积攒已久的势力就落在了她的首席大弟子程无烟的手中。以她欺师灭师的行径,你认为她会对千里奔袭而回的潜公主如何哭诉溶公主的受伤原因?” 滕紫屹双手一震,目中显出惊慑之色,“她会栽赃给我们?” 盗骊苦笑道,“至少程无烟总不会对着潜公主说,正是她刺杀了自己的恩师吧?若是没有发生那样的意外,连程无烟自己都不会相信她会杀她的恩师。潜公主就更是不会怀疑她了。而且,溶公主一直记恨着当今女皇,这一点潜公主心知肚明。甚至,溶公主一心想着造反叛乱,这一点潜公主最近也已经清晰明了了。从以上两点来看,会在叛乱前将溶公主灭口,以除后患的,不是女皇陛下就是咱们的熙公主殿下。而据我的推断,程无烟必然是将脏水泼到了咱们熙公主府这儿了。” 滕紫屹一拍桌子,震怒道,“她有何凭据?” 盗骊轻轻摇头,“并不需要凭据。没有留下任何凭据,才更显得这是一次完美的刺杀。拥有作案动机,又有这样作案能力的,整个西凉女国怕也只有女皇陛下或者熙公主殿下了。不是吗?” 看着盗骊眨着他的狐狸眼,一派轻松调侃的语调,可滕紫屹却是轻松不起来,他默默看了盗骊两眼,心中一动道,“万一潜公主真的信了。你觉得这件事情会改变潜公主一贯的立场么?” 盗骊沉吟许久,才由衷地道,“以盗骊对潜公主多年的观察,她并不是一个轻易改变立场的人。大利动摇不了,私仇也未必可以撼动。但是这笔账她却是会记在熙公主的身上,在兵变的过程中任何一个细节都会成为决定成败的关键。此事一出,京中形势怕更是不可收拾了。” 滕紫屹眉头紧锁,叹了口气道,“若是如此,只怕军方会损失严重。这会动摇西凉的国祚呀。”滕紫屹越想眉头就越是锁紧,都快能夹死苍蝇了,而后抬头看向盗骊的眼睛,问:“你……有解决之法么?” 盗骊深深地看了一眼滕紫屹,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会信任和倚仗自己,看着滕紫屹真诚而求教的眼神,盗骊却只有无奈的摇了摇头,露出一丝尴尬和歉意,道,“自古以来,最难消弭的就是祸起萧墙。她们要反,你劝不了也阻止不了,而她们若反,你不可能不镇压不剿灭。结果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别无他法。” 滕紫屹也是疲惫的靠在了椅背上,叹息道,“是啊,这就是皇权,这就是尔虞我诈。生命不息,争斗不止。” 盗骊含笑不语,过了片刻才道,“虽然我并没有能力阻止西凉的这一场内乱,但却可以给滕驸马提一个醒。” 滕紫屹疑惑地道,“什么?” 盗骊玉指在桌面上轻敲,眉头微微蹙起,想了一想道,“程无烟并不可怕,哪怕离间了、动摇了潜公主坚定的立场也并不具有毁灭性,因为这一些我们已知。可是程无烟早与陌无双之间有所勾结,这个细节,或许才最为可怕。因为未知。” 滕紫屹不解,“陌无双?”疑惑的眼神闪了闪,才算是从脑海中搜索出了他的名字,“那个与潜公主秘密生下过一个孩子的边境商人?” 盗骊点头。 滕紫屹却更为疑惑了,不屑道,“他?即便他们之间真有勾结,凭这两人,又能兴起多大风浪?” 盗骊只是微微摇头,“此时我也是无凭无据,却是单纯靠一种直觉。总觉得陌无双此人,并不简单。” 滕紫屹虽不知道盗骊所说的直觉到底几分可信,可他却是相信盗骊一贯的判断的,于是暗暗地将这个人名牢牢地记在了脑中。 其实,盗骊此言并非空穴来风。 第549章 或许我们只能釜底抽薪了 滕紫屹虽不知道盗骊所说的直觉到底几分可信,可他却是相信盗骊一贯的判断的,于是暗暗地将陌无双这个人名牢牢地记在了脑中。 其实,关于陌无双的推断,盗骊此言并非空穴来风。 那日,陌无双和程无烟勾结利用御麒麟,将他引出府外进行刺杀,盗骊也是花费了一些时间精力,才查清楚刺杀他的正是常青庵的程无烟和潜公主府的陌无双。可是,那天晚上盗骊是留了心眼的,他抱着御麒麟匆匆回府的同时,安排了一个人暗中跟踪了那个逃走的男子,最后跟踪的人追到了潇公主府外,便失去了陌无双的踪影。 据此推算,陌无双与潇公主或许关系也匪浅。更有可能的是,他才是潇公主、溶公主、潜公主三人之间联系的那根纽带。 只是他一直身份卑微,且被潜公主隐藏的很好,丝毫不引人注意,更无人知晓他在背后的所作所为以及所起的作用。可是,盗骊有直觉,越是这样轻易不会被人发觉的人,才是真正危险之人。 这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如此关键,却从来都未进入过盗骊的视野,更没有进入盗骊的情报信息网内,所以盗骊对他的所知是微乎极微的。若不是那一次刺杀中,御麒麟看向他的眼神如此特别,如此孺慕,盗骊或许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那晚到底是栽了谁的道,更不会开始注意到他。 任何强大的敌人都未必可怕,可若是你看不见的敌人那才是真正可怖,因为他会在你不知道的角落,用你不知道的方法,一举将你置于死地。 滕紫屹在一旁叹息道,“我千方百计冒着被陛下训诫的风险也要举荐将潜公主送出京都,可她们却不惜灭师暗杀也要将潜公主再次卷入了进来。看来这一次,没有那么好打发了。” 盗骊也是忧心忡忡,定了定神,坚毅道,“或许,我们只能釜底抽薪了。” 滕紫屹犹疑道,“怎么做?” 盗骊的眸中闪过一丝戾色,“刺杀!” 可这一回滕紫屹却没有吃惊,反而不言不语的沉吟了起来,因为他的内心也正在盘算着一场刺杀。无论潇公主和溶公主如何谋划,如何算计,若是没有潜公主的大军,依然是难以成事的。这时,若是强行让潜公主失去领兵能力,那就有可能可以断绝潇公主的造反念头,一场硝烟弥漫的内战或许就此作罢,而潜公主也不会因此介入篡位之争,又为西凉保住了一位西北军神震住边境。思来想去,唯有此华山一条路,才是万全之策。 沉吟过后,滕紫屹喃喃道,“潜公主多年沙场历练,武功修为自然高深莫测,除非你我联手,否则难保万无一失。另外,潜公主作为三军主帅,身旁的亲卫和影卫自然不仅多而且精锐。咱们若是安排刺杀,必须在顷刻间还未惊动旁人之前完成,否则你我性命难保。此事,需要周全谋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盗骊亦是沉重而慎重的点点头。 两人摊开了京都布防图和潜公主的地形图,开始策划刺杀地点,以及落实细节。正在这时,两人的耳朵同时一动,互看一眼,心领神会的闭上了嘴,合上了书桌上的卷轴,各坐一边,开始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禀驸马,潜公主殿下遣来密使求见公主殿下和驸马。” 滕紫屹和盗骊听了都是一愣,潜公主怎会派遣密使来见? 两人互视一眼,盗骊站起来抚平了身上的衣褶,缓缓走向了书架后的密室。 这时,滕紫屹才站起身,对着侍卫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滕紫屹并不避讳盗骊,就在这间书房接见了潇公主的密使,千山和万里左右侍立。 不过片刻,一个骁勇的潜公主亲卫走了进来,见礼之后左右望了望,问,“公主殿下不在府中么?” 滕紫屹端着茶杯的手重重一搁,那茶杯震着杯盖嗡嗡地响,那名亲卫低了低头,却也没有显出惧色,到底是跟随着潜公主出生入死的,定力惊人。要知道,一般的人见到滕紫屹不怒自威时,都承受不住那种震慑力和压迫感,会情不自禁的腿软跪倒在地,而这名亲卫却只是低了低头,而后很快复又昂起了脑袋,向千山递上了一封书信。 千山看向滕紫屹,滕紫屹微微点头。千山接过那封书信,递给了滕紫屹。 滕紫屹看完之后,神色一动,颇为惊讶地看向了那名亲卫。 那名亲卫再次行礼,不卑不亢道:“我家殿下说了,若是并无诚意,且当从未收到过这封书信。信已送到,小人告辞了。” 滕紫屹站起身,温润的声音问道,“敢问足下名讳?” 亲卫定住脚步,回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扬声道,“隶属西北大营主帅亲卫营,方少云。” 滕紫屹清淡却并不无尊重地道,“请方将军代为转告潜公主殿下,就说滕某和熙公主殿下必定与会。” 那方少云却是脸色一囧,纠正道,“滕驸马,小人还只是一等兵,不是将军,但以后一定会是将军。” 滕紫屹哈哈一笑,朗声道:“等那一日,若滕某有这个荣幸,亲自为你授衔,方将军可愿赏脸?” 方少云眼中露出了期待之色,尊重而敬仰地看了一眼滕紫屹,行完礼后,大步离去。 看着方少云龙行虎步的离去,滕紫屹却在想,潜公主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亲卫,就是这种气度,而且看他走路凝尘不散就知道他的外家功夫和内功修为皆不差。 刺杀潜公主,确实难度系数极大啊。他和盗骊都是熙儿不能离身之人,若是他们二人之中有任何一人有个闪失…… 滕紫屹正在犹疑和担忧,盗骊却是缓缓出来,千山、万里收拾了茶盏,又给他俩换上了两杯新茶后,就纷纷站在了书房外十步远,站岗守卫。 盗骊看完了那封信,不发表言论。 滕紫屹知道他向来善于谋划和猜测人心,于是开门见山问道,“潜公主的这次举动颇有些不太寻常,你如何看?” 第550章 或许我们只能釜底抽薪了 滕紫屹虽不知道盗骊所说的直觉到底几分可信,可他却是相信盗骊一贯的判断的,于是暗暗地将陌无双这个人名牢牢地记在了脑中。 其实,关于陌无双的推断,盗骊此言并非空穴来风。 那日,陌无双和程无烟勾结利用御麒麟,将他引出府外进行刺杀,盗骊也是花费了一些时间精力,才查清楚刺杀他的正是常青庵的程无烟和潜公主府的陌无双。可是,那天晚上盗骊是留了心眼的,他抱着御麒麟匆匆回府的同时,安排了一个人暗中跟踪了那个逃走的男子,最后跟踪的人追到了潇公主府外,便失去了陌无双的踪影。 据此推算,陌无双与潇公主或许关系也匪浅。更有可能的是,他才是潇公主、溶公主、潜公主三人之间联系的那根纽带。 只是他一直身份卑微,且被潜公主隐藏的很好,丝毫不引人注意,更无人知晓他在背后的所作所为以及所起的作用。可是,盗骊有直觉,越是这样轻易不会被人发觉的人,才是真正危险之人。 这个人的身份和地位如此关键,却从来都未进入过盗骊的视野,更没有进入盗骊的情报信息网内,所以盗骊对他的所知是微乎极微的。若不是那一次刺杀中,御麒麟看向他的眼神如此特别,如此孺慕,盗骊或许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自己那晚到底是栽了谁的道,更不会开始注意到他。 任何强大的敌人都未必可怕,可若是你看不见的敌人那才是真正可怖,因为他会在你不知道的角落,用你不知道的方法,一举将你置于死地。 滕紫屹在一旁叹息道,“我千方百计冒着被陛下训诫的风险也要举荐将潜公主送出京都,可她们却不惜灭师暗杀也要将潜公主再次卷入了进来。看来这一次,没有那么好打发了。” 盗骊也是忧心忡忡,定了定神,坚毅道,“或许,我们只能釜底抽薪了。” 滕紫屹犹疑道,“怎么做?” 盗骊的眸中闪过一丝戾色,“刺杀!” 可这一回滕紫屹却没有吃惊,反而不言不语的沉吟了起来,因为他的内心也正在盘算着一场刺杀。无论潇公主和溶公主如何谋划,如何算计,若是没有潜公主的大军,依然是难以成事的。这时,若是强行让潜公主失去领兵能力,那就有可能可以断绝潇公主的造反念头,一场硝烟弥漫的内战或许就此作罢,而潜公主也不会因此介入篡位之争,又为西凉保住了一位西北军神震住边境。思来想去,唯有此华山一条路,才是万全之策。 沉吟过后,滕紫屹喃喃道,“潜公主多年沙场历练,武功修为自然高深莫测,除非你我联手,否则难保万无一失。另外,潜公主作为三军主帅,身旁的亲卫和影卫自然不仅多而且精锐。咱们若是安排刺杀,必须在顷刻间还未惊动旁人之前完成,否则你我性命难保。此事,需要周全谋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盗骊亦是沉重而慎重的点点头。 两人摊开了京都布防图和潜公主的地形图,开始策划刺杀地点,以及落实细节。正在这时,两人的耳朵同时一动,互看一眼,心领神会的闭上了嘴,合上了书桌上的卷轴,各坐一边,开始喝茶。 过了好一会儿,一名侍卫进来禀报道,“禀驸马,潜公主殿下遣来密使求见公主殿下和驸马。” 滕紫屹和盗骊听了都是一愣,潜公主怎会派遣密使来见? 两人互视一眼,盗骊站起来抚平了身上的衣褶,缓缓走向了书架后的密室。 这时,滕紫屹才站起身,对着侍卫吩咐道,“让他进来吧。” 滕紫屹并不避讳盗骊,就在这间书房接见了潇公主的密使,千山和万里左右侍立。 不过片刻,一个骁勇的潜公主亲卫走了进来,见礼之后左右望了望,问,“公主殿下不在府中么?” 滕紫屹端着茶杯的手重重一搁,那茶杯震着杯盖嗡嗡地响,那名亲卫低了低头,却也没有显出惧色,到底是跟随着潜公主出生入死的,定力惊人。要知道,一般的人见到滕紫屹不怒自威时,都承受不住那种震慑力和压迫感,会情不自禁的腿软跪倒在地,而这名亲卫却只是低了低头,而后很快复又昂起了脑袋,向千山递上了一封书信。 千山看向滕紫屹,滕紫屹微微点头。千山接过那封书信,递给了滕紫屹。 滕紫屹看完之后,神色一动,颇为惊讶地看向了那名亲卫。 那名亲卫再次行礼,不卑不亢道:“我家殿下说了,若是并无诚意,且当从未收到过这封书信。信已送到,小人告辞了。” 滕紫屹站起身,温润的声音问道,“敢问足下名讳?” 亲卫定住脚步,回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扬声道,“隶属西北大营主帅亲卫营,方少云。” 滕紫屹清淡却并不无尊重地道,“请方将军代为转告潜公主殿下,就说滕某和熙公主殿下必定与会。” 那方少云却是脸色一囧,纠正道,“滕驸马,小人还只是一等兵,不是将军,但以后一定会是将军。” 滕紫屹哈哈一笑,朗声道:“等那一日,若滕某有这个荣幸,亲自为你授衔,方将军可愿赏脸?” 方少云眼中露出了期待之色,尊重而敬仰地看了一眼滕紫屹,行完礼后,大步离去。 看着方少云龙行虎步的离去,滕紫屹却在想,潜公主身边一个普普通通的亲卫,就是这种气度,而且看他走路凝尘不散就知道他的外家功夫和内功修为皆不差。 刺杀潜公主,确实难度系数极大啊。他和盗骊都是熙儿不能离身之人,若是他们二人之中有任何一人有个闪失…… 滕紫屹正在犹疑和担忧,盗骊却是缓缓出来,千山、万里收拾了茶盏,又给他俩换上了两杯新茶后,就纷纷站在了书房外十步远,站岗守卫。 盗骊看完了那封信,不发表言论。 滕紫屹知道他向来善于谋划和猜测人心,于是开门见山问道,“潜公主的这次举动颇有些不太寻常,你如何看?” 第551章 你们就准备好谢主隆恩吧 盗骊看完了那封信,不发表言论。 滕紫屹知道他向来善于谋划和猜测人心,于是开门见山问道,“潜公主的这次举动颇有些不太寻常,你如何看?” 盗骊用杯盖敲着杯沿,“硁硁硁”的声音响了几圈,道:“以潜公主的性子不是知难而退的人,恐怕她不会改变立场。此时,她怕是已经见过程无烟了,也听了程无烟的栽赃。在这个时候她还想私下与我们相见,应该是一种友好的信号。而且,按照潜公主大是大非、爱憎分明的个性,溶公主的性命她或许会算在咱们的身上,但却不足以因为私仇而改变她的政治态度。更重要的是,若是让潇公主的人知道在这个当口潜公主还和咱们私会,那么他们就不敢完全信任潜公主了,至少可以减轻我们的压力。” 滕紫屹犹豫了一下,“万一潜公主此时正在最伤心的时刻,激于义愤和小人挑唆,正在谋划的就是咱们刚刚谋划的那一出,那咱们应该如何应对?” 盗骊笑道:“滕驸马,你平时的为人实在太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了些。所以你真的不了解善于阴谋诡计之人的想法,若是潜公主想要报仇,她绝不会暗杀。若是已经决定了暗杀,那便必然不会约见再暗杀,这有违她一贯磊落的作风。这个世上,小人会行小人之法,君子会行君子之法。就如滕驸马你每日里想的都是如何富国强民,如何令西凉繁荣安定,所以你的眼光是向前向上的,你根本不会想到要在自己的大臣身边安插眼线,搞密探谍报系统。这一些都是我这种身处阴暗之鼠辈,努力想要爬上地表的人才会偷偷干的。” 滕紫屹意动道,“盗骊,你何必如此说自己?” 盗骊淡淡一笑,“并无所谓,每个人的使命和道路不同而已。” 于是滕紫屹霎时收回了微露同情的目光,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这世上也没有多少人有那样的资格可以同情于他。换做旁人身处他的身份和处境,未必会比他做得更好、更不失本性。滕紫屹自问,他或许都达不到盗骊今时今日的成就。 因为滕紫屹是在坚实的地面上盖高楼,人人都能看到他的成就,他的努力和汗水,他会收获掌心和赞许,他会看的到自己的辛苦结晶。可盗骊却是在随时会坍塌的地表之下建设地下皇宫,不仅要保全自己的性命不被土埋,更不能在成功之前显露人前,否则功亏一篑。而地下皇宫即便建成,任何一个不可预知的风险,都会让他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到那时他不可能指着坍塌凹陷的一大堆泥土对别人说,这里我曾经建成了一整座的地下皇宫,别人会认为他自己是疯子,连他自己都会认为自己是疯子。 这是盗骊的难处。 滕紫屹虽不能感同身受,却可以理解他。于是,淡笑着点点头道,“若是可以让潜公主置身事外,即便是冒险也是值得的。毕竟西凉如她一般的帅才,再无第二人。” 中午时分,程熙揉着自己的肩膀从外面回来,心道做个孝女不容易啊,陪顿饭的功夫,死掉多少脑细胞?好死不死她要表达孝心的对象还是一国之君,那是太亲近不行,太疏远又不行,怀揣着自己穿越身份和送走夜秋池的双重心虚,程熙那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一回到家里,一眼就看到了书房里滕紫屹和盗骊二人脑袋挤着脑袋,眼睛看着眼睛,密谋商讨的鬼祟模样,要不是她一个眼神让千山万里闭嘴,她压根就看不到这样基情满满的美好画面啊。 程熙还想躲在角落,多看两眼的呢,结果这两人齐齐侧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也是,她都走到书房门口了,这两人要还没察觉到她的到来,那也不用混了。 程熙嘟着嘴,坍塌着肩膀,整个人垮着地往里走,一到椅子前就毫无形象的瘫在了那儿,不想再动弹。 滕紫屹走到了她身后,给她按了按肩,盗骊则是坐在了她的身旁,一脸贼笑的瞧着她,满脸的不怀好意。 滕紫屹问,“去了这么久,母皇跟你聊什么呢?” 这一说还不打紧,一说程熙就有一肚子的苦水,“母皇一上来就先是催婚。” 盗骊噗哧一笑,“催婚?” 程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就不能被催婚么?” 盗骊嘴角收住笑,眉眼却是藏不住笑,“怎么个催法?” 程熙一说就怒了,“也不知道府里哪个内奸传出去的,说是我最近那方面不太和谐。府里基本都不太招幸男宠啊侧夫啊啥的,母皇还以为我对府里的那些旧人都腻了味,打算再为我选几个良家美男,换换新鲜劲。” 滕紫屹听了都停下了手上按摩的动作,有些紧张地问,“那你是如何回答的?” 程熙咋咋呼呼道,“府里那一群我都想不出办法送走运出去呢,还选进来?不用米饭养活啊?” 盗骊眨着他那双狐狸眼,坏笑着问,“这些话你肯定只能肚子里说说,嘴上你是怎么回禀的?” 程熙恨恨地瞪着盗骊,就这家伙会看破真相还辣么喜欢戳破真相,叹了口气道,“我说宁缺毋滥,少而弥精。” 滕紫屹和盗骊同时心中一动。 盗骊却是很快又坏笑了起来,“公主刚刚说女皇陛下先是催婚。既然催婚不成,接下来又催了什么?” 程熙嘴角一瘪,“还能催什么?催生呗。母皇说了,说她在我这个年纪,早就有我了。可我却迟迟没有动静,这于国于家、于社稷于宗庙都是大事,要我务必尽心。” 滕紫屹和盗骊迅速扫了一眼对方,滕紫屹问:“那熙儿你是如何回的?” 程熙很是无辜道,“我说我也很辛苦的啊。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这也怪不了我啊,我又不是偷懒没劳动。你们看着吧,很快宫里就会御赐很多补品到府里,好在基本都是给你们的,你们就准备好谢主隆恩吧。” 第552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程熙很是无辜道,“我说我也很辛苦的啊。付出和回报不成比例,这也怪不了我啊,我又不是偷懒没劳动。你们看着吧,很快宫里就会御赐很多补品到府里,好在基本都是给你们的,你们就准备好谢主隆恩吧。” 滕紫屹和盗骊快速互看了一眼,非常的默契的各自背过身去,不再看她,显然一丝半点都不相信她的话。 程熙很是郁闷,只好实话实说道,“好啦好啦,我说实话。” 滕紫屹和盗骊这才回转身来,同时看向了她。 程熙吞了吞口水,脸色微红,“我说我会努力的。” 滕紫屹和盗骊同时会心一笑。 程熙都感觉自己囧得头顶有点冒烟了,实在不愿意看这两人得意的样子,补充道,“但是很快宫里会御赐很多补品这是真的,而且基本都是给你们的,这也是真的。所以,你们还是好好准备去谢主隆恩吧。” 这一回,滕紫屹和盗骊再次快速互视一眼,面色都微变。 程熙内心在哦也也哦啦啦,总算是扳回了一城,面上却保持着镇定、无辜和纯洁,为了不让场子彻底尴尬,程熙呵呵笑着迅速转移了话题,走到书桌的后面,问:“我回来前,你们在研究什么啊?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两人也知道此时此刻什么才是至关重要,将刚刚这段插曲暂时放置一边,秋后再算账,而后取出了潜公主的那封信,听听她的意见。 程熙没有意见,滕紫屹和盗骊可以达成一致的意见,就是她的意见。于是,三人研究了一番战略部署和随行准备,时光匆匆便在欢快和紧张的氛围中白马过隙,如梭而过。 黄昏时分,程熙轻车简从的秘密离开了京都,随行的除了百多名先后出城会合的侍卫之外,还有程熙所有的影卫,以及邪影。盗骊的身份实在不便于显露出潜公主眼前,于是默默尾随在百米之外,随时安排和处理突发状况。 潜公主指定的密会地点是城郊外一个十分荒凉的破庙,荒废已久,早没有了主持和僧人。程熙他们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天明时分,潜公主的近卫早已经将这里打理的干干净净,四周戒备森严,却是人人便装,除了停在寺庙旁边的一辆马车之外,毫无引人注意之处。 程熙到达了之后,她的侍卫训练有素的迅速布下防线,潜公主的亲卫自然也顺势更改着他们的防线,双方带着敌意的对峙,恰好形成一种力量的平衡,将这个小小的寺庙围得水泄不通。滕紫屹随意张望了四周,发现邪影早已站到了将小庙全部收入眼底的位置,而且他的身形连滕紫屹都极难发现,旁人更是无从探知。邪影所处的位置至少可以保证不会有人侵入到可以见到庙中情景的位置,也保证了庙中各位贵人的安全。 程熙的马车并列停在了潜公主的马车旁,下了车随着滕紫屹一起走进了小庙。 小庙内早已经打扫的纤尘不染,整洁有序。一座高耸入庙顶的破旧佛像之前,一个锦衣劲装的中年女子负手而立,傲然仰首,注视着佛像,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与佛像交谈。 滕紫屹停住了脚步,面色微变,若有所思。早年他刚刚参军时,年少气盛、恃才傲物,也曾照本宣科,拿着一本兵书瞎指挥,若不是得到了这位西凉军神一般的公主殿下多次提点和当面教诲,他或许也不会成长得如此迅速,很快便在军营中如鱼得水,诸战高捷,短短两年之间就树立了自己在军中的威望。从行军打仗这一方面上讲,眼前的这位潜公主算得上是滕紫屹的半个恩师。犹记得,那个时候的潜公主霸气凌云,浑身杀气,令人退避三舍,不负女罗刹、夺命潜的盛名。 再后来,有一次滕紫屹和苏楼月凉城被围,兵少粮绝,陷入绝境,求救消息都传递不出去,是潜公主在他们陷入绝望之际闪电出兵为他们解了围,并杀退了敌军,从这个层面上讲,潜公主还算得上是滕紫屹的救命恩人。犹记得,那个时候的潜公主豪爽仗义,给人的感觉是一片热诚,她提携并襄助了滕紫屹和苏楼月,看着他俩很快就在各方军中混得风生水起,亦是倍感欣慰,那样的潜公主给滕紫屹的感觉就是一个亲人,一个长辈,一个楷模。 如今,站在佛像前的潜公主纵然依旧嚣张威武,可落寞的背影难脱几分失意,从前的霸气锐利渐渐消退,被战争和权势斗争洗礼过后的潜公主有着一种含蓄雍容的霸气,而少了一些当年潇洒和豪迈。 滕紫屹在这里胡思乱想,程熙已经上前道,“姨娘,熙儿来了。不知道您有什么想要对熙儿说的?” 御景潜缓缓转过身来,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上上下下端详了程熙许久,才道:“熙公主如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是么?” 程熙一愣,看向了身侧的滕紫屹,滕紫屹没有说话,程熙便也只是笑而不语。 御景潜背过身去,道:“这九五之位到底有什么好的?皇家的人就注定了只能互相残杀,不共戴天么?” 程熙听出了她话里的凄凉,上前一步,柔声道,“溶姨娘她……” 御景潜负手在背后的手握成了拳,手背上的青筋立显,可她的语音却仍然淡淡而低沉,“她已经解脱了。” 程熙来的路上就已经听滕紫屹说了溶公主的大致情况了,结局也在意料之内,可是黑锅她却是不愿意随意乱背的,敞声道,“姨娘真的认为凶手是熙儿么?” 御景潜松开了拳头,回过身来,好好地盯着程熙看。 程熙问心无愧,自然目光澄澈,义正言辞,眸光透着理性和坚定,“最具有作案动机的人,是熙儿,最具有作案能力的人,是熙儿,最容易让姨娘认可为凶手的人,是熙儿。姨娘不觉得,熙儿这样的秘密刺杀太过昭然若揭了么?” 第553章 从此以后也再不配姓御! 程熙问心无愧,自然目光澄澈,义正言辞,眸光透着理性和坚定,“最具有作案动机的人,是熙儿,最具有作案能力的人,是熙儿,最容易让姨娘认可为凶手的人,是熙儿。姨娘不觉得,熙儿这样的秘密刺杀太过昭然若揭了么?” 御景潜神色一愕,眉头微蹙,转而语气淡淡却气势慑人地道:“此事,我一定会让她水落石出的。” 程熙也不在这儿为了摘除自己的嫌疑而随意供出她认为的凶手,反而是微施一礼,诚恳地道,“熙儿乐见其成。” 御景潜这才收回了一直毒辣直接盯视着程熙的目光,叹了口气道,“你倒是变得跟以往不一样的坏了。” 程熙知道这其实是在夸赞于她,淡淡一笑,并不遮掩,坦诚地说道,“好坏的评价因人而异,可是对错的公道却自在人心。姨娘今日约见,想必不是来谈论好坏,而是来决断对错的吧?” 说完,程熙也承受着她目光的锐利压力而直直地盯视着御景潜的眼睛。 御景潜的五官并不突出,甚至有些男性化和过于棱角分明,可她的这双眼睛却是明亮如星,充满了深沉的智慧和疲倦,仿佛已经洞测了世间的一切,在望向程熙的时候,又有着深沉的忧郁和沉稳的刚毅。 越是看出了这双眼睛中的责任和悲悯,程熙的眸中也越是油然而生出一股肃然起敬的尊崇之色,就是眼前的这个中年女子,成为了整个西北军部的中流砥柱,抵御了北汉,稳定了边疆,制衡着各国的军事,几十年来不敢稍动。 如果没有这个中年女子牺牲了一辈子的幸福和享受,整个西凉不可能如此繁荣安定,程熙觉得任何一个强国都需要有英雄,而很明显,御景潜绝对算得上是西凉的英雄。 程熙的心头涌起酸痛的感觉,因为御景潜看起来是如此的孤独、悲凉…… 两人眼神交汇,御景潜竟然觉得从程熙的眸中看出了一抹理解和尊敬,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却让人天然产生好感,不由得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感叹道,“你很让我刮目相看呐,熙公主。”她的声音如她的人一般低沉而一板一眼,“不过,你说了这么多,也不过是想告诉我,你才是天命所归,才是对。而其他人若是擅动,便是错,对吗?” 程熙挺直了脊梁,毫不退缩,望着御景潜的双眼,掷地有声道,“难道不是吗?只有我顺利继承皇统,才能保证西凉女国社稷百年,才能保证不伤国祚、不辱先祖。如今溶公主不幸遇难,熙儿深表惋惜和悲伤。但若是溶公主未死,而是与潇公主联手取得了最后的胜利,那么西凉的未来会是如何?是潇公主和溶公主划江而治,将西凉女国分裂成为两个独立的国家?还是成为将尾巴踩在东雍江随云脚下的窝囊国家?姨娘很清楚,这两种情况都会发生。若是如此,姨娘还会动摇,还会助纣为虐,那您就是西凉女国的千古罪人,死了无颜见西凉的历代先皇,从此以后也再不配姓御!” 程熙说得有些激动,言辞上面也不甚考究,御景潜作为她的长辈,作为常年坐拥三军的统帅,连女皇陛下见着她都是恭敬谦勉,和颜语善的,这辈子她都没有被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过这样的话。可是御景潜的雍容大度、成熟稳重让她知道,眼前这个人话虽说的不好听,可她话里的意思是对的。 御景潜神色微动,看了程熙一眼,眸中不仅没有生气愠怒,竟然还流露出了赞许之色,她是武人,也欣赏直爽的勇气,更钦佩她能一语中的抓住所有问题的核心来激将她。这一番话非常关键,也非常有效。御景潜并非是被她说动的,而是她根本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说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于是她再无退路。御景潜这一次是真心诚意的欣赏眼前这位脱胎换骨后的熙公主了。 于是,御景潜不再吞吐,而是淡淡一笑道:“熙公主放心,我御景潜虽不喜权谋争斗,却也不是蠢人,更不是朝秦暮楚之人。如今的局势我很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我也比你明白。原本我只能保证,至死也不会背叛,可现如今,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若是小潇依然执迷不悟,犯上作乱,我会讨伐之。有我在,西凉谁都甭想分裂,那个触类旁通,指手画脚的江随云,惹急了,我会帮你踏平东雍沿西一带十五郡,让他东雍五十年内再无宁日!“ 程熙神色一动,欣喜不已的看向了滕紫屹,滕紫屹的眸中也是现出了惊喜之色,他们都深深敬佩御景潜的为人,但凡她说出口的话,皆是一言九鼎,落地成坑。她今日的这一番话,胜过千军万马。滕紫屹向着御景潜深深地鞠了一躬,由衷地道,“殿下大义,紫屹唯有更尽心尽力为西凉方才对得起殿下的高义。” 御景潜却是神色冷傲,沉默不语,对于滕紫屹的表态并不动心,而是转过了身去,继续昂首看向了高高的佛像。良久后,她缓缓侧身,面色变得柔和,看向程熙,竟是温和地道“滕紫屹的为人我很清楚,也很放心。至于你,熙公主,我只希望这几****的所作所为并非演戏,而是真心。” 程熙挺了挺胸,正想学着滕紫屹的样子慷慨激昂表态两句,可御景潜却已经擦过她的肩,迈着大步向门外走去了,临至门口,抛下一句,“哪怕是演戏,在我有生之年你也必须演到底!这就是我今日约你相见最为重要的目的。” 程熙一胸腔的慷慨激昂顿时被噎在了喉咙口,吞不下也吐不出。 滕紫屹却是快步追赶了两步,在御景潜的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 御景潜神色一动,看了滕紫屹一眼,看着滕紫屹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更是惊讶的看了看程熙。突然,御景潜竟向着程熙轻施一礼,道:“今日之恩,我记在心里了。” 第554章 若不是她死,便是我死! 滕紫屹却是快步追赶了两步,在御景潜的耳边轻声耳语了两句。 御景潜神色一动,看了滕紫屹一眼,看着滕紫屹并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更是惊讶的看了看程熙。突然,御景潜竟向着程熙轻施一礼,道:“今日之恩,我记在心里了。” 而后,御景潜低头犹豫了一会,才走前两步,到了程熙的跟前,深深的看进程熙的眼眸深处,语气中透着无奈和悲悯,“若是真的到了亲人之间生死相见的那一天,如果可以,留下她一条命吧。” 程熙一滞,说不出话来。 可这一犹豫,落在御景潜的眼中却是误解了程熙的意思,她微微一笑,笑中含着嘲讽,侧过身去,低声道:“罢了,走上这条不归路,死了或者比活着强。” 听到这里,程熙心中也不免有些凄然,是啊,皇权争夺,你死我活,谁能保证到时候是谁饶了谁的性命呢?只听这句话就知道以御景潜的高傲和雄武大略也已经放弃了掌控至亲命运的机会,情愿让她灭顶在这场血腥的夺权之战中。 告辞离开,上了马车,滕紫屹面沉如水,马车启动,他没有说话,良久,才淡淡地道:“到此时,我方才明白盗骊为何坚持将御麒麟还给潜公主了。” 程熙点头道:“是啊,潜公主本就立场坚定,如此我们还将本可以用作挟持的御麒麟还给潜公主,更显出了我们的诚意。” 滕紫屹却是摇头道,“不。诚意只是其一。” “还有其二?” 滕紫屹沉吟了一会,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盗骊果然参悟人心,目光长远。他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程熙听得没头没脑的,“能……说的明白点么?” 滕紫屹心中转了千百个念头,终于语含敬佩地道:“从今日潜公主的表态来看,至少我们是不用担心潜公主的大军会发难了,而且潇公主若是起兵作乱,她的大军还会拦截和镇压。可是我们保证了潜公主,却还不能保证另一个人。” “谁?” “潜公主秘密的那个男人,陌无双。” “他?” “从潜公主今日的所言中可见,她知道溶公主想谋乱,也知道潇公主想篡位,但她却根本不知道陌无双的所作所为。潜公主有男人、有儿子这件事情是绝密,她绝不愿意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的这个隐./私。所以这事不能由我们来提醒,哪怕我们已经有了陌无双与潇公主暗自勾结的真凭实据,我们也不能摊在潜公主的面前讲,反而要装聋作哑,更何况我们根本没有证据。所以说,有着潜公主庇护的陌无双是隐身的,是我们无法控制也防备不了的。可是有一个人可以。” 程熙瞬间明白了,眼珠一转,道:“他们的儿子,御麒麟可以?” 滕紫屹点头道,“我猜盗骊一定在御麒麟身上做过文章。这只狡猾狐狸,果然够阴险毒辣,也够未雨绸缪。” 程熙微微一笑,道:“你这算是夸奖啊还是贬损啊?” 两人相视一笑,随着车轮的迅速转动,尽快的赶回熙公主府。 而就在程熙的车驾和潜公主的车驾分道扬镳,从不同的路径出发之后不久,从不远处的一座小土山之上,站起一个布衣女子和一个白衣男子。布衣女子虽然荆钗布裙,却依然明艳动人,正是常青庵溶公主的首徒,程无烟。而她身侧的男子,一袭白衣迎风飘逸,面如冠玉,俊朗非凡,正是潜公主唯一有过的男人,陌无双。 程无烟望着潜公主车驾远去的身影,冷冷一笑,可是虽然是如此寒冷的微笑,在她那张花容月貌之上,却依然显得那样动人,她媚眼如丝地瞟了一眼陌无双,轻笑着道,“为了你,我可是连养育我十数年的师傅都亲手杀了,现在看来,轮到你表现诚意的时候到了。” 陌无双收到了程无烟的媚眼,再看着她如山花一般娇嫩的容颜,一身媚骨,气质妖娆,心中波澜顿起,心头一酥,看向她的目光多了几分晦暗不明,调笑道,“谁让她撞见了咱俩的好事,她可是知道我身份的,若不是她死,便是我死。你舍得我死么?”说着,还掐了一把她又圆又翘的屁股。 程无烟娇嗔的瞧着他,软软的娇躯不动声色地往他身上靠去,食指纤纤戳了戳陌无双的胸膛,笑道,“你可真是我前世的小冤家。” 陌无双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大掌不安分的占着便宜,可脸上却是异常的认真,“你的那位师妹如何了?” 程无烟盈盈一笑,“放心吧,那个莽夫程彝和你家那个潜公主一样,常年镇守边疆,连母猪都没见过几只。我那师妹媚功一流,床上技巧更是无人能及,再加上她的花容月貌和巧舌如簧,程彝那样的男人根本逃不出她的纤弱手掌心,一准拿捏得死死的。” 陌无双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这些天你还是盯紧她多一点,毕竟我只能偷出兵符来,却无法指挥军队。那支骁勇精锐的西北军,除了御景潜,只有程彝可以指挥。” 程无烟拍着胸脯道,“只要你能将潜公主的兵符偷到手,我保证能让西北军对准禁卫军杀到血流成河。” 陌无双听得心绪加快,心潮澎湃,登高望远,仿佛大好的河山已经匍匐在了他的脚下。 遥想当年,陌无双自认才高八斗,文韬武略,添以玉树临风,一表人才,本图宦达,一鸣惊人,只可惜时运不济,在京都蛰伏数年四处拜谒却是四处碰壁。 陌无双无权无势,空有一身学问和傲气,落在京都的权贵眼中就是一个酸腐秀才,人人可以欺压,人人可以利用,却并无一人是真心赏识自己,更无一人是愿意真心帮助自己。 那些年里,他遭遇了多次好友的背叛,经历了几次伤及自尊的情伤,他也曾不顾脸面,不分是非的做过一些伤天害理,可依然他还是生活在底层的轻易就能被人践踏的小蝼蚁。 青云之路仿佛始终就近在眼前,可他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陌无双不甘、不屈,却也无可奈何,直到他遇到了江随云。 第555章 一条路入仕,一条路攀附 青云之路仿佛始终就近在眼前,可他却总是不得其门而入。 陌无双不甘、不屈,却也无可奈何,直到他遇到了江随云。 他为陌无双分析出了两条路,一是入仕。 江随云会为他推荐做官,以他的才情和能力,很快会得到重用,可是以他的背景和出身,却永远无法跻身一线行列。这一条路,终其一生最高的顶点,该是二品文官。 陌无双思之再三,否定了这一条路。 于是江随云为他指点了第二条路,攀附。 当时可供陌无双攀附的人物并不多,二流的宗亲陌无双看不上眼,一流的如御宸熙,身旁有个滕紫屹,以他的姿色、能力和后台,最多屈居第二。或者还有御景潇,可当时的京都传闻,御景潇对金墨凌念念不忘,驸马之位永远空着,就是等着有朝一日可以迎金墨凌为驸马,陌无双觉得这也并非良配。此外,常青庵中还有一位溶公主,可即便陌无双成功了,也只能在山林庵庙中做一个永远见不得人的男人,这更非良配。于是,只剩下了御景潜一人。 一番调查之后,陌无双锁定了御景潜。那时候的御景潜便已坐拥三军,位高权重,声名显赫。而且,御景潜的身边没有男人,对于情感方面也是单纯而毫无经验,只有一点比较棘手,她似乎天生对男人不甚感兴趣,可这也激起了陌无双的傲气。 思虑良久之后,陌无双向江随云说出了御景潜的名字。于是,江随云为陌无双设计了身份以及接近并收服御景潜的一整套计划,堪称天衣无缝。 陌无双也确实成功了,不仅收服了御景潜,还耍了点手段,让她为他生了一个儿子。陌无双原本想着,可以凭此在三军几百万将士的山呼海啸中风光大婚,从此之后他应该过上他的双脚跺一跺,整个西凉都得抖三抖的威风八面的生活,可事实上,陌无双连他的身份都不愿意公开。 到那时,陌无双才认识到一个铁血主帅的内心是可以多么的冷硬如铁,她不仅不承认他,她甚至连御麒麟的身份都不愿意接纳。她生下了御麒麟,就让他秘密抱走,让他们父子俩颠沛流离,穷困潦倒,无名无分。 仿佛他们父子俩不是她的亲人,反而是她光辉灿烂人生中的一个污点,她一心想要抹去,却还残留着最后一点人性,勉强保全了他俩的性命。 陌无双刚开始还存有幻想,或许她有难言之隐,或许她在等待着良好的时机,毕竟她的顶头之上还有一位女皇陛下,她也无法随心所欲。所以,陌无双接受了她的条件,隐姓埋名,成为了一位边境商人,往返于西凉和北汉之间,不敢太靠近,也不敢太远离,只为了每一年可以让她见一见他们父子俩一面。 为此,多少年陌无双已经不知道何为繁华,何为都市,何为锦衣玉食,他吃了多年的沙子,渐渐地,察觉到他或许被西北的风快要吹成傻子了。 因为一年复一年,她丝毫没有让一家三口就此团圆的想法,更没有让他们父子俩过上应得的人上人生活的想法。 陌无双终于绝望。 听说最近,江随云来了京都,陌无双带着御麒麟寻到了京都,秘密找到了江随云。 偶尔探得了一些蛛丝马迹之后,陌无双感觉自己此生唯一一次的机会到来了。因为他察觉到,潇公主正在和江随云密谋着什么。而不管他们在密谋什么,如果能够借到潜公主的西北大军的兵力,一定是他们求之不得的,而这正是陌无双的最佳利用价值。 陌无双借着这层关系顺利地打进了阴谋的核心内部,顺利连上了潇公主,同时勾搭上了程无烟,借此联系上了溶公主,又因着他与江随云之前的关系。陌无双反而成为了整个团伙中的联络人,地位举足轻重。 一场翻身农奴的战役已经打响,陌无双是其中的先锋勇士,他要夺回他失去了多年的权势和名誉。他迫不及待地要让更多的人匍匐在他的脚下,他已经急不可耐地要登上高位,享受那无上的尊崇和高贵,而这……是他陌无双应得的。 程无烟媚眼瞧着陌无双看着脚下山河的贪恋之色,盈盈笑着,这个男人已经把野心都全部写在脸上了,而她喜欢这样的男人,这让她觉得膨胀,觉得兴奋。 陌无双收回思绪,收回视线,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娇颜,修长的手指勾起她的下巴,坏笑着道,“你刚刚说你的师妹媚功一流,想必都是你教的吧?” 程无烟娇媚笑着,下巴从他的指尖滑了出来,娇羞道,“才不是呢。” “不是?”陌无双淫/.笑着道,“不如我们寻个地方,是不是,验过才知道。” 说着,长臂一伸,穿过程无烟的膝下,便将她打横抱起,在她欲拒还迎的惊呼声中,两人滚进了草丛深处,同时吟哦和粗喘之声此起彼伏。 ———————————————————————— 回府之后,程熙和滕紫屹也是一刻也不得闲,盗骊那里的情报如同流水一般传来。没有多久就收到了潜公主的军队开始暗中调动的情报,只是从目前收到的情报来看,还猜不出来潜公主这投放的烟雾弹是用来迷惑御景潇的还是来迷惑程熙他们的。 西北军的异动自然瞒不过滕紫屹和禁卫军统领秦大勇,但是他们都无法阻止,因为潜公主驻扎在京都附近的西北军是用各种冠冕堂皇的名义来运动的,而且调动有点乱,看不出他们的目标。滕紫屹和秦大勇只能提高戒备,京都附近,风雨欲来。 夜已渐深,程熙被滕紫屹压在怀里,命令她睡觉,这才闭上了眼睛,不再想那些权谋和战争,只嗅着滕紫屹身上清新而好闻的森林般的香味缓缓入睡。但是滕紫屹却依然眼眸深沉,低头看着她半响,吻了吻她的额头,等到她呼吸平缓,方才也闭上了双眼。 第556章 眉眼里都是着迷的盯着她 半夜时分,程熙睁开眼眸时,是被外间的说话声给吵醒的。和平时不同,以往滕紫屹搂着她睡觉,都会用他的手臂当枕头枕在她的脖子下,而这一次却是滕紫屹整个人半俯着身子,俊脸埋在她的胸口,正睡得深沉,程熙不由一囧,脸色迅速飞红,为这份亲昵至极的画面心跳加速。 她怀中的他微微皱眉,俊颜上有着被人吵到的不满,程熙在身上的人动了一下时,不由闭上了眼睛,掩饰自己的羞涩。 滕紫屹转过头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而后程熙能感觉到温热的身体离开了她的身边,与此同时一个轻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似乎还能够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程熙更是窘得不好意思睁开眼睛,如果猜的没错,他估计是在“欣赏”她! “呵~”情不自禁感概的笑容,带着满足而欣慰的味道,在滕紫屹的唇角不自觉的扬起,这小小的细节温暖涨得程熙的心头也是满满的。 殿门外面依然有若有似无的声音飘进来,滕紫屹的视线终于移开了,一只大手自然的将薄被扯起帮她盖好。 程熙像是一只猫咪似的,蜷缩在被窝里,状似睡得很熟的样子,唯恐被滕紫屹发现自己刚才装睡。滕紫屹起身的动作,惊扰着她的神经,当他整个人离开时,仿佛床的另一边也突兀的高了起来,整张大床空空的,刺激着心脏。岁月安好的模样,就被一个夜不能眠击溃成七零八落。 毕竟半夜三更了,他还要离她而去,想必问题甚是严重。 程熙的心底这些天被滕紫屹和盗骊的鬼鬼祟祟有一笔没一笔的涂鸦着,早已凌乱不堪,原本自然蜷缩的小手,不自觉的抓紧了床单。 难道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程熙微微睁开了眼眸,缝隙里看到滕紫屹高大的身影,略微严肃默然的站在那里,而后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向程熙这边看来时,程熙连忙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听到了脚步声的远去,而后是门开门关的声音,滕紫屹站在门外,声音轻的像是羽毛。程熙不由全神贯注,耳朵异常的敏锐起来。 “你的意思是潜公主似乎被控制住了?” 程熙听了一愣。 而后滕紫屹的声音继续道,“怪不得这些日子潜公主的手下这么活跃,却是完全没有潜公主带兵时一贯的狠辣老练作风。原来是有人挟天子以令诸侯。” 程熙听了一惊。 更加敏感地侧耳倾听着,总算是听清楚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是盗骊,“只是目前这些都是推测,我们还不能确定潜公主到底是谁控制着,又被控制到了什么程度。据我所知,西北军的军纪严明,没有主帅命令,或者没有兵符指挥,西北军是连女皇陛下的圣旨都不听从的。” 门外沉默了一会儿,有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而后听到滕紫屹的声音轻轻道,“还是一样,此事先别让熙儿知道。她爱胡思乱想。” 听到这里,程熙不由苦笑,难怪这些天她听到的全是利好消息,难怪滕紫屹和盗骊一看到她来就自动分开,原来滕紫屹和盗骊上下联手,让她基本上什么真实情况都不知道。虽然他们是为她好,可是她怎能放心呢? 美其名曰,心无杂念,没有负担,才能更好的调养身体,才能更好的受孕。以他们这样的观点,她目前就是一个怀孕的工具,你大爷的……她只长了一个肚子,没长脑子么? 没多一会儿,又是门开门关的声音,程熙感觉到身边的床褥一沉,而后滕紫屹的大手就轻轻揽住了她的腰,似乎是打算继续抱着她睡觉。 程熙却是本能的向里面打了个滚,自然的留给他一个背。 滕紫屹似乎没有感觉到什么,而是执着的从背后抱住她,甚至还用唇亲吻她的耳垂,那种温柔却带着热情的亲昵,程熙已经很熟悉了,她知道如果继续由他做下去,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 “唔~” 程熙状似慵懒的睁开眼眸,状似无意的拨开了滕紫屹的大手,躲开了他的亲吻,而后一个抬眼便看到了滕紫屹眼底里的那份炽热。 “醒了?”滕紫屹的脸上带着自然的宠溺的笑容,“是我吵醒你了?”他轻柔慵懒的嗓音给人一种他一直都拥着她搂着她睡觉的错觉,丝毫找不出他刚刚离她而去,而且还瞒她欺她的事实,就那么眉眼里都是着迷的盯着她。 程熙由衷地感叹,刚刚穿越而来的时候,她还是聪明睿智,懂得谨小慎微和阴谋算计的,那时候她以一人之力跟整个熙公主府所有阴险男人斗,除了被盗骊抓住小辫子之外,也没有多少落败。 可自从摊上滕紫屹和盗骊这两个男人之后,她基本就成废人了。每日里,吃的、穿的、说的、做的,哪一样不是他们安排的井井有条?她乐享其成,且幸福指数蹭蹭蹭往上涨,然后她就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她觉得自己被宠坏了,她感觉再这么下去,她不仅手脚残废,脑子也快彻底秀逗了。 可这两个大男人主义爆棚的家伙,似乎还嫌不够,还要联手将她塞进温室里骄纵宠溺,塞进象牙塔里看童话。他们是嫌她报废的还不够彻底是么? 丫丫的,真他爷爷丫丫的…… 程熙内心在那千转百回的,可滕紫屹却毫无所觉的仍然像是摸着一只宠物猫咪一般抚摸着她的头发,手指修长,动作温柔舒服,配上他温暖的怀抱,让人情不自禁就是想要依恋…… “天还没亮呢,你怎么醒了?”程熙有些口齿不清的嘟囔了一句,很没有骨气的发现,虽然内心想的长篇大论的,可依然还是无法对着滕紫屹产生任何怨怼,否则她应该会被雷劈吧?望着滕紫屹只给她的那种温柔眼神,程熙又在想,废了就废了,被溺死在蜜罐里也算是一种人生所得。 “感觉睡前不够努力,想再补补。”滕紫屹淡笑着,说着让人害臊的话语,却像是谈论天气一般云淡风轻。 他脸上从容镇定,亲吻了吻她的唇角,就像是每一对恩爱的夫妻睡在床上抱在一起都自然而然会做的动作,大手开始伸进了她的衣衫。 第557章 只能用“一触即发”形容 “天还没亮呢,你怎么醒了?”程熙有些口齿不清的嘟囔了一句。 “感觉睡前不够努力,想再补补。”滕紫屹淡笑着,说着让人害臊的话语,却像是谈论天气一般云淡风轻。 他脸上从容镇定,亲吻了吻她的唇角,就像是每一对恩爱的夫妻睡在床上抱在一起都自然而然会做的动作,大手开始伸进了她的衣衫。 “就那么希望我生孩子?”程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内心仍因为他们把她当生育的机器而有些吃味。滕紫屹转眸,略微迟疑的思考着什么后,看着她淡笑道:“是忍不住地想要你。如果还能有额外奖励,紫屹自然更加高兴。” 好吧,程熙承认,女人都是听觉动物,就是听不得哄你的情话,明明之前还呼唤着骨气,坚定着内心的不要不要,现在被哄了一哄,就沉溺在滕紫屹的温柔中不可自拔了。 在走向废物的康庄大道上,程熙已经快马加鞭,一去不复返了。 ———————————————————————— 第二天,程熙刚下朝,回到府中正在花园里赏菊,盗骊在一边捣鼓着他的药材,滕紫屹匆匆从外面进来,沉声道:“盗骊,现在局势已经一触即发了。” 盗骊眼风朝程熙所蹲的地方飞了一眼,而后淡淡一笑道,“驸马请讲。” 程熙这时从花丛中站起身来,看到她,正想滔滔不绝的滕紫屹果然闭上了嘴,还责怪地瞪了一眼盗骊。 盗骊摸着鼻子只是一味的微微笑。 程熙却是双臂抱胸,好整以暇的盯着滕紫屹,鼓着嘴问,“怎么个一触即发呀?滕驸马?” 滕紫屹叹了一口气,考虑了一下,看着她不容他退缩的眼,思之再三只能给她讲了如今的情形。 这两天潜公主的西北军初时只是小动作不断,但是滕紫屹好歹也算是军略大家,没有多久就发现,西北军唯一的目的就是准备伏击。 今日早朝后,女皇陛下下诏明日前往西凉山举行祭天大典,同时举行一年一度的秋狩,与此同时,因病过世的溶公主入皇陵安葬,一并在西凉山举行祭奠仪式。因此,在京皇族全都要参加。 局势的紧张和复杂,确实只能用“一触即发”来形容了。 于是三人转战到了书房开始密会。 滕紫屹看着手中盗骊提供的情报,也不由皱紧了眉。潜公主受人控制,西北军多次异动虽然已经清楚了,可是为什么御景潇的布置那么奇怪呢? 滕紫屹原本以为御景潇会安排潜公主的西北军突然闯入女皇陛下的西凉山行宫,毕竟两万禁军中必然也会有御景潇的人,那便会有一道口子,到时候里应外合突然袭击,只要挟持住了女皇,便可以进行下一步的逼宫,成功率较高。 所以滕紫屹应对的计划是让秦大勇“及时”发现禁军中的异常,然后设下圈套,那些潜公主的西北军一旦到了,有秦大勇和滕紫屹出面,无论西北军如何,我方都可以控制住局势,然后在盗骊安排在那的江湖高手的配合下,一举铲除御景潇的势力。 可是现在却不是这样,最近的西北军也在西凉山两百里之外,而最近的秦大勇的禁卫军在百里之内,滕紫屹所统领的军队也在两百里之外。这样的布兵让人看不出头脑。 而以御景潇个人的能力是绝对没有办法谋反成功的。如此一来,未知的布局倒是让人有些不知所措了,局势到时候到底会怎样发展呢?还有那个依然逗留在京都的江随云在这次西凉山之行中又会扮演怎样的角色呢? 这一次跟随着御景潜回京的西北军不比滕紫屹的军队多,如果两军交战,又没有潜公主在军中,那么是绝无可能成功的,现在禁军又有秦大勇掌控着,全靠禁军叛乱几乎不可能。那么御景潇到底凭什么造反呢? 对于实际上的军务,盗骊是不如滕紫屹和他手下的那些将领的,反复商议之后,仍然得不到御景潇可以逼宫成功的可能。可是若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他们是绝对不会进行的,最后,只得商议好,由滕霄彧带着滕紫屹的军队随时出击,阻击潜公主的西北军,盗骊、邪影随行护卫程熙,滕擎苍留守京中主持大局,再添了五十名江湖高手担任程熙的近卫,这才浩浩荡荡的开始了西凉之行。 眼下程熙这一方商议的决策是静观其变。可是滕紫屹和盗骊的所有力量其实早已全部运动起来,一定要做到可以随时应对所有的变化。 程熙紧握双拳,一定要相信自己,相信滕紫屹和盗骊,无论到时候局势如何变化,相信这两个男人联手一定可以力挽狂澜,而她也一定可以度过这最难的一关,从此过上幸福安定的皇家尊贵版米虫日子。 ———————————————————————— 常青庵中,程无烟站在月光之下负手而立,在她的身后,站立着一百多名女剑手,个个衣衫如雪,面色冰寒,她们都是溶公主花费了毕生心力培养出来的铁血女杀手,是帮助溶公主造反谋乱的中坚力量,因为她们都与程无烟一样都是被溶公主自幼收养的,所练习的武功亦是阴狠绝情的,因此个个无情无欲,心冷如冰,在她们的眼中,只有忠诚和杀戮,如今还多了一样,仇恨。 良久,程无烟转过身,高高举起溶公主的令牌,扬声道,“师妹们,吾等都是孤儿,都是被自己残忍的父母抛弃的弃儿,若无师父收养,吾等早已命丧黄泉。师父对我们的大恩大德,三生三世都难以报答。可如今,师父却被害身亡,而朝廷居然声称师父是因病过世,意图为凶手掩盖罪行,让师父死的不明不白。这口气如何能忍?师父的大仇难道不报了吗?” 冰冷绝情的女杀手们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中全都冒出寒光,隐忍着的怒气和悲伤,即将奔涌而出。 第558章 你不仁在前,我不义在后 常青庵中,程无烟站在月光之下负手而立,在她的身后,站立着一百多名女剑手,个个衣衫如雪,面色冰寒,在她们的眼中,只有忠诚和杀戮,如今还多了一样,仇恨。 因着程无烟的鼓动,这些冰冷绝情的女杀手们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中全都冒出寒光,隐忍着的怒气和悲伤,即将奔涌而出。 这时程无烟继续振臂高声道,“必须有人站出来替天行道,必须有人为师父的死付出代价!师父临终前授命于我,让我代她照拂众师妹们,可是若不为师父报仇,我程无烟无颜手握掌门令。因此,今日我在此号召众师妹不畏权势,为师父报仇,以慰师父在天之灵,以报师父教养之恩。若有胆小退却者,现在就请出列从此退出我门派,人各有志,我程无烟绝不勉强。” 众人皆是拔剑举向高空,振臂道,“报仇,报仇,为师父报仇!” 程无烟听着山呼之声,并不阻止,等她们情绪激昂之后,才冷冷道,“西凉山便是我们报仇之地,秋狩期间就是我们发动之时,此事务必成功,否则我们全部都要万劫不复。可若是成功了,我们会成为西凉的幕后主宰,所以为了师父,也为了我们自己,必要尽心竭力。你们做得到吗?” “杀,杀,杀!!!” 白衣女杀手们眼中都涌起强烈的野心,这是溶公主还在世就不断灌输给她们的概念,她们正在进行的是无人能及的事业,那美好的图景不断撑起她们冰冷内心里的自豪和骄傲,让她们不怕牺牲,不怕流血,她们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毫不犹豫地绝情割舍,更不会在乎别人的性命,如今在她们的脑子里流淌的就只有不畏一切地往前冲,就只有嗜血的杀戮欲望。 ———————————————————————————— 潜公主府内,重重帘幕之后,御景潜神色慵懒的躺在软榻之上,神色一片冷漠,御麒麟小小的身影神色有些不安的走进来,端来一碗参汤,还饱含着稚气的声音,有些畏惧的看着御景潜,踟蹰了再踟蹰,才轻轻道,“娘亲,爹爹让您喝参汤。” 看着御麒麟,御景潜悲伤的闭上了眼。 重重帘幕之后,传来一道深沉男声,“马上就要启程西凉山了,喝完参汤,可以安心多睡一会儿。” 御景潜看着重重帘幕之后的陌无双,嘲讽地笑道:“好啊,陌无双,你很厉害,你真厉害。你的厉害不在于骗过了我,而在于你竟连自己的儿子都舍得如此伤害?!你的人性呢?你的良心呢?” 御景潜会说出这番控诉并非毫无理由,年仅五岁的御麒麟在平时的相处中看上去很正常,一举一动依然还有孩童的天真和幼稚,只是显得比一般的稚童较为内向和孤僻些,几乎不太说话,脸上的表情也少了一些。 可若是他接到了他“主人”某种指令后,整个人就变了,变得寒意森森,全身上下都仿若罩着一层寒冰一般的阴森鬼魅,令人分毫不敢生亲近之念,那双冻结般的眸子,看不到灵魂,看不到转动,只是楞楞地盯着你,仿佛被鬼瞧上了一般。 御景潜到底见多识广,看到了御麒麟的症状后就知道小小年纪的他经受了些什么,不由心痛如割。 传闻南疆有一个神奇诡秘的部落,善于养蛊,亦善于用特殊的巫术控制人。他们专门劫掠一些资质绝佳的幼童,隔绝他们与外界的一切接触,用药物和灵术控制他们修习,久而久之,这些幼童武功会奇绝狠辣,可是心智却会被他们的“主人”所完全控制,若是浸./淫时日够久,幼童秘术有成的话,在接受到“主人”特殊的指令后,就会变成行尸走肉,只听令于“主人”的吩咐,而完全不分善恶,不知是非,行动能力完全不能自主。 御景潜知道那个神秘的南疆部落在一夕之间全部消失,似乎是东雍朝廷派了大军剿灭的。她以为随着那个部落的消失,这种灭绝人性的巫术也从此毁灭了,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亲眼见到这样被毁灭的孩童,而那个孩童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最令她心胆俱裂的是,毁灭这个孩童的人,竟然是他的亲生父亲——陌无双。 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就发生在她自己的身上,御景潜悲痛吐血,伤了心肺,一夜之间白了头,更对人心绝了望。 陌无双慢慢悠悠地从重重帘幕的后面走了出来,看向御景潜的眸中毫无暖意,只有深深的怨怼,“御景潜,我们三人会落到今时今日这般境地,完全是你一手造成,是你咎由自取。如若不是你抛弃我们父子二人不管不顾,一味的追求你的名声、你的功勋,我如何会做出这般决绝之举?这一切都是你逼的。是你不仁在前,我不义在后。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泯灭人性?你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御景潜笑了,苍凉的大笑着,笑到眼泪都流了出来,才喃喃道,“是啊,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当初在大漠我就不应该救你,我应该在那个时候就看清楚你的狼子野心,你的黑肚黑肠,如今才不会让你祸害人间,祸害麟儿。” 陌无双也笑了,却是得意的大笑,“可若是一切重来,你还是会在大漠救我。因为这一切全部都是我的精心设计,你在那时便已经成为了落入我罗网的猎物,一切的结局在那时候便早已注定。你从头至尾都不过是我选择的登上青云之路的一级台阶而已,他自然也是。” 御景潜看着陌无双那双疯狂的眸子,在指向御麒麟时竟然毫无一丝父爱和疼惜,到这时她方才明白,她遇上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为了得到权势,得到他想要的,他可以毁灭一切,他早已没有了良心,根本就毫无人性,可恨她竟然这么久了都没有发现他的真面目。 第559章 遇错一个人,做错一件事 御景潜苦涩而悲凉的笑着,慈爱地摸着御麒麟的脑袋,她只有一件事情后悔,她后悔没有将他留在身边,若是将他留在身边,他应该会成长为一个英气的少年,或许以后会是一代名将,可现在……为时已晚。 御景潜端起了他手中的参汤,脸上含着母亲对着自己的子女才会有的那种疼溺笑容,摸着御麒麟的小脸,柔声道,“麟儿,以后若是觉得哪里难受,拿着这个去找你熙姐姐吧,御宸熙,熙姐姐记住了吗?” 御麒麟像是害怕被人触碰的小动物一般,看着御景潜伸过来的手,本能的往后退了些许,可又感觉到那种触摸并不令人反感,于是只是畏缩了畏缩,却未完全躲开。 当御景潜的手掌心中摊开了那块成色上好的麒麟形状的玉佩时,御麒麟的眼睛瞬间一亮,却是迟疑地回头看向了陌无双,此时的他虽然是正常的孩童,可是在他的生命中,唯有父亲这一个角色是他的亲人,所以他无条件的完全信任和依赖他的父亲。 这时,陌无双点了点头,御麒麟才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块玉佩。接过之后,还本能地低了低头表示感谢。御景潜忍不住湿了眼眶,摸着他小小的脑袋,心里坍塌软陷下去一块。 看着御麒麟不断回头看向陌无双那孺慕且无限信任的目光,御景潜忍不住再次嘱咐,“这是娘亲送给麟儿了。麟儿要放好了,一定不能丢,谁都不能给,记得拿着这个去找熙姐姐。记住了么?” 御麒麟天真空洞的瞳仁里似乎接受到了这个讯息,无意识的点点头,重复着御景潜的话,“不能丢,不能给,找熙姐姐。”而后蜷起掌心,将那块玉佩用力地捏在了小小的手掌心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揣在了怀里,十分宝贝的样子。 御景潜欣慰的笑了,此时此刻从不相信命运、从不屈从于命运的她,却只能祷告上天,希望麟儿会记得她的这句话,有朝一日感觉到了痛苦,去找御宸熙。此情此境,御景潜悲哀的发现,她竟只能寄希望于御宸熙,希望她能有办法治好他的麟儿,毕竟以麟儿的年纪,他才刚刚开始被灵药和巫术控制,只要斩断了他与陌无双之间的联系,再配以有效的治疗,麟儿还是有希望恢复正常的。 御景潜所求不多,只希望麟儿至少可以成为一个普通的孩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 抬头看了陌无双一眼,他的眸中早已流露出了不耐烦,御景潜长叹了口气,一仰头,喝干了手中的参汤。 这些天,一日三餐她都喝这样的参汤,喝完之后她这样一个驰骋沙场的主帅就手无缚鸡之力,人事不清,意志混乱,有时候她都不清楚在意志混乱之时,她都做过些什么。 可若是不喝呢?陌无双会当着她的面,让御麒麟自残。试问天下有哪个母亲,会忍心亲眼看着自己的骨头…… 御景潜闭上了眼,几十年都从未流过泪水的眼眶滑下了滚烫的一滴泪。 意志慢慢混乱模糊的时候,御景潜一遍又一遍的祷告:御宸熙,你一定要挺过这些人的阴谋,救救我的孩子,也救救整个西凉。我此生只遇错了一个人,做错了一件事情,可这却足以让我万劫不复……可叹,可悲,可笑…… —————————————————— 从京都赶往西凉山的路上,多少人中宵难寐,程熙是躺在滕紫屹的怀里昏昏沉沉的在马车里面睡到西凉山猎宫的。 猎宫是西凉皇室每年祭天秋狩所使用的行宫,位于西凉山脚下,有大小几十处宫院,禁军在三面扎营,将行宫护在当中。女皇陛下自然是在行宫的正殿九霄殿驻驾,程熙和滕紫屹住在东侧晗香苑,潜公主住在东侧的晗玉殿,而潇公主住在西侧的雅华苑,其他皇室宗亲住在西侧的宣华苑。 舟车劳顿,程熙一路上沉沉睡去,直到安顿下来,才清醒过来。一醒来,女皇那边便传来旨意,说今日旅途疲劳,各位公主和大臣都不用去问安,明日祭天之时再去朝拜即可。 关上殿门,普通侍卫打扮的盗骊便施施然而入,带来了秦大勇亲自布防的布防图。 相对盗骊一身普通的侍卫服依然掩盖不住他月华一般的气度,滕紫屹则是紫衣绶带,风度翩翩,气度闲雅,可是两人站在一起却是不分伯仲,平分秋色。同样的长身玉立,同样的俊美绝伦。 滕紫屹接过盗骊递过来的布防图,不断点头,秦大勇不愧是名将,布防无懈可击。保护女皇陛下居所的是秦大勇亲自带领的三千东营禁军,保护程熙和御景潜所在的猎宫东侧宫殿的是南营禁军,保护御景潇和其他宗亲所在的西侧宫殿则是北营禁军,从西侧进入中宫必须通过的月华门,以及从东侧进入中宫的日清门,都被保护中宫的禁军和大内侍卫严密控制,想要兵变恐怕是不可能的。 夜深之时,滕紫屹和盗骊依然在一边品茗一边讨论局势,程熙有些不安,但这两个男人倒是十分沉稳。夜过一更,滕紫屹看着程熙已经开始在小鸡啄小米的打瞌睡了,便起身准备出去亲自布防晗香苑的守卫,让盗骊留下来陪同。此时,千山突然进来禀报说,“公主,驸马,闫尚宫前来传旨。” 三人都是一愣,闫尚宫是女皇陛下身边的执笔女官,很多时候可以代拟圣旨,地位和身份非同一般,滕紫屹安抚性的看了程熙一眼,独自一人走出去迎接,闫尚宫看到只有滕紫屹一人出来相迎,依然慈祥的微微一笑,道,“滕驸马,奴婢奉陛下口谕,前来传旨,请让公主殿下起来接旨。” 滕紫屹回了一礼,谦逊道:“公主还未睡下,姑姑请随紫屹来。”躬身将闫姑姑带入内殿,而后滕紫屹陪同程熙一起俯身拜下,他们跟同而来的所有将领和侍卫也跟在后面跪下,却是虎视眈眈的望着前来传旨的闫尚宫,今日的局势,是谁也不敢懈怠的。 第560章 熙儿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闫尚宫微微一笑,道,“滕驸马,奴婢奉陛下口谕,前来传旨,请让公主殿下起来接旨。” 滕紫屹回了一礼,姿态恭敬而谦逊,道:“公主还未睡下,姑姑请随紫屹来。” 躬身将闫尚宫带入晗香苑内殿,而后滕紫屹陪同程熙一起俯身拜下,他们跟同而来的所有将领和侍卫也跟在后面跪下,却是虎视眈眈的望着前来传旨的闫尚宫,今日的局势,是谁也不敢懈怠的。 闫尚宫似乎对这种紧张的局势毫无所觉,只缓声道:“陛下口谕,宣熙公主及驸马前往九霄殿见驾。” 程熙和滕紫屹口称遵旨,起身之后,滕紫屹却是笑道:“姑姑,不知道母皇有什么吩咐?早些时候不是说今日不用前去问安了么?” 闫尚宫淡淡一笑,轻松自然道,“陛下本来很疲倦,可是小睡之后却是精神好多了,这会儿已经命人摆下了家宴,想同各位贵主一起品茗闲话。奴婢已经去给潜公主殿下那传过旨意了,这就要去西侧殿请潇公主殿下了。” 滕紫屹这才微微放心,道:“那就不留姑姑了,姑姑慢走。紫屹和公主这就去觐见母皇。” 闫尚宫传旨完毕,行礼之后告退而去。滕紫屹转身看向了一堆侍卫中间如青山流水般俊雅存在的盗骊。 盗骊走前一步,望了一眼闫尚宫离去的方向,多疑地问了一句,“闫尚宫此人……可信么?” 滕紫屹像是知道他在怀疑什么,笑着说道,“闫姑姑跟随陛下已有四十余年,一直忠心不二。” 盗骊却是不依不饶,仍坚持着自己的怀疑,淡淡道,“忠心不二并不能徒看表面,更不能光看年限。盗骊敢问一句,滕驸马了解这位闫尚宫的具体情况么?成家了么?可有什么私密?关键是有没有什么致命的把柄?” 滕紫屹断然道,“陛下何等精明睿智之人,她可以无条件信赖之人,必然是可信之人。” 盗骊摸着鼻子,看了一眼程熙,仍是摇摇头,道:“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闫尚宫对于女皇陛下是绝对可信任之人,可对于咱们熙儿却未必?” 滕紫屹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程熙也是面色有些发白,如今可算是草木皆兵之多事之秋,不由得目光灼灼的看向了盗骊。 盗骊眸光沉沉,心思沉沉,却是难得的用不肯定的语调道,“说不上来,就是一种直觉。我只觉得这位闫尚宫在看向咱们熙儿时,那种笑容……似乎透出一丝寒意。咱们熙儿以前结下的仇家千千万,说不定什么时候害死了人家的私生子却不自知都未必!” 盗骊说的只是一句玩笑一般的推测,可是他如何会知道他竟一语成谶。因为片刻之后,赤骥脸色有些苍白的闪身入内,都顾不上向程熙行礼,而是直奔盗骊身边。 盗骊微微侧身,看向了程熙和滕紫屹,对赤骥道,“有什么情况,说吧。” 赤骥面色一寒,急急道:“我们安插在禁卫军中的暗探传出了紧急信号。我循着型号去偷偷看了看,果然发现月华门有东营的禁军埋伏,四下都有江湖高手隐藏,我还看到了常青庵中的程无烟,未免暴露行迹,我不敢接近。但是听呼吸也知,其中有不少高手,杀气凝结如云,绝对棘手。” 滕紫屹面色急剧变化,片刻才道:“闫尚宫竟然也与御景潇勾结?” 这短短的时间之内,盗骊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御景潇全力拉拢溶公主,又企图利用溶公主联合御景潜,虽然可能是因为御景潜掌握着西凉最大的兵权,可是对于皇宫大内总不该一点动作也没有啊。 以前的御宸熙在宫中陪祭时失德乱/.伦,若无宫中人手里应外合绝不可能达到那么完美的成效,却丝毫没被人抓住把柄,而这一次程熙陪祭,韦侍中态度明确的开始支持熙公主,随后还未将这个态度传达给他那一派的文官群体就在朱雀门前遇刺,险些身亡。这一些消息的传递和事后罪证的清除,都需要在皇宫大内之中有一个核心人物,盗骊猜测过很多人,却唯独没有想到女皇陛下身边最大的执笔女官闫尚宫。 越想,越觉得已经身陷罗网当中,可如今对方既已露出了狐狸尾巴,盗骊的神情倒变得冷淡从容了,轻轻摸着鼻翼,淡淡道:“这确实是我的疏忽,闫尚宫的身份可以让猎宫中很多人相信她的话就是女皇陛下的旨意。如此想来,御景潇他们的计划应该是用潜公主的西北军引开我们的视线,拖延住我们的兵力,而她们真正用来叛乱的乃是禁军。” 滕紫屹剑眉一扬,“禁军怎么会被她们所用?” 盗骊苦笑了一下,道,“驸马和盗骊都有一个错误的想法。我们都认为不能获得禁军的控制权,那么就不可能驱使禁军叛乱。而能够得到控制权的只有秦大勇统领,我们可以确保秦将军绝不会谋逆,因此我们就疏忽了一点,能够完全控制禁军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女皇陛下。” 程熙一声惊呼。 滕紫屹轻轻拥住了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盗骊继续说道,“闫尚宫是离女皇陛下最近之人,在宫中和朝臣中的威望连滕紫屹都敬她三分,信她十分。如果她拿着陛下的谕旨,宣读陛下的旨意,你觉得秦大勇会怎样?禁军的各位副统领会怎样?” 在场众人都是心中一寒,感觉到了形势的紧迫和危机四伏。 盗骊继续说道:“以闫尚宫跟女皇陛下之间的情义,闫尚宫应该只会控制住女皇却并不会伤害。所以她的目标只有一人,那就是熙公主,此举她将全家九族的身家性命都押了上去,必然是要将熙公主碎尸万段的。可她所要做的却并不需要多,只要控制了九霄殿,陛下的旨意传不出来,那么熙公主就是孤立无援。如今我们的军队在百里之外,还有同样处于百里之外潜公主的西北军作为钳制,远水根本救不了近火。所以,她们只要能够控制住滕紫屹,不让他与秦大勇统领之间传达消息,熙儿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第561章 不留虎穴,焉得虎子! 盗骊道:“如此,熙儿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众人听了都是十分震惊,但是滕紫屹却是神色冷静地道,“既然你已经想通了她们的布局,想必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了。说来听听。” 盗骊却是叹了一口气,摸着鼻子垂下了头,喃喃道:“容我想想。” 盗骊沉思着在屋子里低头转着圈,众人则是目光聚焦在他的身上,却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焦急等待着他理出思路,想出对策。 片刻之后,盗骊抬起了头,道:“如今她们存在的唯一破绽就是不能提早引起我们的怀疑,所以他们不敢提早禁锢滕驸马你,这也是她们矫诏招熙儿和滕驸马去九霄殿的原因。他们想在月华门伏击,一举杀死滕紫屹。只要滕紫屹一死,她们自然可以拿着陛下的旨意声称是熙公主逼宫谋反,反过头来指派禁军来围剿熙公主。以熙公主往日的所作所为,杀母弑君、逼宫夺权这种事情也未必干不出来。到时候只要稍加煽动,就能造成熙公主和女皇陛下两母女互斗,两败俱伤的假象,御景潇自然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滕紫屹淡淡道:“盗骊,今日我和熙儿的性命就交给你了。如何做,你下令吧。” 盗骊挺直了脊背,道:“现在你们必须突围出去。而在突围之前,滕紫屹必须会合秦大勇统领。我相信御景潇为了不打草惊蛇,轻易不敢用强,所以秦将军应该还安然无恙。此时能够同时瞒过月华门埋伏的所有高手而将消息传递出去的只有邪影了。所以现在邪影务必拿着滕驸马的信物立刻去见秦将军,让他和驸马会合,一起冲出猎宫。秦将军的身边一定有御景潇的刺客隐藏,所以邪影必须保护秦大勇的安全,否则你们这儿就没有机会突围了。现在矫诏应该还没有传遍全军,所以你们突围应该没有问题。至于会合地点,还请驸马自己决定。” 滕紫屹指着布防图,稍加分析,手指一点,道,“现在只能从西南方向突围了。” 众人眼前黑影一闪,定睛看去,才见到如烟一般出现的邪影早已站立在了滕紫屹的身后,阴森着脸,并不说话,却只是看向了程熙。 程熙感觉到自己的后背阴阴凉凉的,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回过身去果然看到一抹黑影如鬼如魅,那双如幽潭一样的黑眸定定地盯着自己。 程熙躬身一礼,看着邪影的目光充满了惊慌之后的强作镇定,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平静而诚恳道,“为今之计,邪影只能靠你了。熙儿在此,拜托了。” 滕紫屹将腰间的玉佩挂在指尖,指着布防图的西南方向,道:“请你告诉秦将军,在这里会合,看到这边火起,就是我们行动之时。” 邪影点点头,身形瞬间消失,与此同时滕紫屹指尖的玉佩也一并不翼而飞。 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从未见过如此诡异而奇幻的身形,如此迅捷而如烟的身手,一时之间啧啧惊叹不已。 盗骊又道,“这次驸马突围,必然快马加鞭,只是……”盗骊看向程熙,欲言又止。 程熙看着滕紫屹,淡淡一笑道,“要不,我就留在猎宫中,等着你的捷报?毕竟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猜想御景潇也猜不到我会有胆冒着必死无疑的风险留下来。” 滕紫屹大惊,一把握住了程熙的手,“熙儿,你胡说什么。你手无缚鸡之力,若是留下来一旦被发现必然遭害,你若有事,我等一切所为皆是空。你放心,我用马车载你。” 盗骊苦笑地阻止道,“马车太慢,目标太大,反而危险。” “那你说怎么办?”滕紫屹朝着盗骊吼道,“难不成真让熙儿留下来犯险?” 这时滕紫屹带来的副将走近来道,“驸马,约定的时间就要到了,请速速决断。” 盗骊肃然道,“滕紫屹,如今熙儿的安危只能完全寄予你手,盗骊在此重托于你。但她的身子弱,禁不住长时间这样强度的骑马突围,若是可以,杀出猎宫之后,就将她藏在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只要你滕紫屹一人知道即可,明白吗?” 滕紫屹也是一脸肃然,“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保护熙儿杀出重围。”而后,才看着盗骊,道,“那你呢?” 盗骊苦涩一笑,“陛下还在猎宫,所以必须要有人留在猎宫之中观察形势,并相应作出决策。最最关键的是,我们算清楚了御景潇她们的计谋,也有了破局之策,可是江随云会如何,依然未知。不留虎穴,焉得虎子!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程熙心中一痛,抖着双唇,轻呼一声,“盗骊……” 从此时此刻的形势来看,突围出去还有三分生机,可若是留下来生机渺茫,可他们也知道没有比盗骊更适合留下来稳住后方,操作前方,并与御景潇和江随云同时博弈的人选了,心中的愧疚更让他们充满了愤怒和杀机。 程熙冲上去抱住了盗骊,依依不舍,盗骊也抱住了她,在她的耳畔轻声道,“熙儿,今日本就是我与自己约定好的做自己的第九天。我只是没想到我会舍得与你提早一天分别,我更是没有想到,到了最后不是我离开你,而是必须让你离开我。” 程熙听的心中更是绞痛酸涩,泪水早已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可程熙不敢哭,此时此刻不能哭,不能。 盗骊感觉到了她隐忍抽泣的微微颤抖,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头,道:“若是上天见怜,或许你的腹中此时已有了我的骨肉。所以熙儿,为了我,为了所有人,你必须活着,用一切办法活着。而我,也会为了你的活着而活着。明白了么?” 程熙瞬间止住了往外喷涌的泪水。是,现在绝不是伤感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时间让她忧伤。程熙松开了紧紧抱住盗骊的双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横流的泪水,霸气道,“盗骊,再次相见,我不要你欠我的这最后一天,我要你一生!” 第562章 为奴为仆,亦是甘愿! 程熙瞬间止住了往外喷涌的泪水。是,现在绝不是伤感的时候,也完全没有时间让她忧伤。程熙松开了紧紧抱住盗骊的双手,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横流的泪水,霸气道,“盗骊,再次相见,我不要你欠我的这最后一天,我要你一生!” 盗骊轻轻一叹,“好。为奴为仆,亦是甘愿。” 程熙举起一只手掌,“击掌为誓。” 盗骊亦举起一只手掌,两人击掌,“击掌为誓!” “啪”响亮的一声过后,程熙再不看盗骊一眼,而是穿上金甲,甩起披风,大步走出殿门,扫视了已经全副武装的众人一眼,扬声道:“都是本公主连累了你们,现在逆臣御氏景潇谋逆,意图杀害本公主,诸位随本宫与驸马突围,乃是九死一生,熙无以为报,唯有当天立誓,若是本宫幸免于难,诸位都是本宫患难之交,必有重赏。若有胆怯者,可以留下投降,本宫绝不怪罪。” 众人心中早已激愤四起,却也知道此时不能大声,都是沉声喝道,“公主殿下身系西凉社稷,臣等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滕紫屹此时走前一步,与程熙并肩而立,一挥手,在众人的保护中将程熙扶上马,而后滕紫屹翻身上马,一手持缰,一手紧紧将程熙护在怀中,马鞭一扬,当先疾驰而去。众人亦是纷纷上马,地面传来一阵明显的震动以后,烟尘弥漫,人马绝尘而去,这庭院之中只留下了盗骊和赤骥二人在漫天的尘土之中清雅屹立,凝目远送。 良久,盗骊看着赤骥,笑道:“你怕不怕?” 赤骥淡淡道,“少主都不怕,赤骥又有什么可怕的,不知道少主接下来如何安排?” 盗骊看了看远处早已烟尘散尽的御道,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抹轻笑。 —————————————— 在晗香苑之外,程无烟带着五十名常青庵女剑手正在监视晗香苑,与此同时,闫尚宫则已经到了月华门,拿着“圣谕”指挥禁军准备伏击滕紫屹一行。凭着闫尚宫在宫中多年的声望和女皇陛下盖着玉玺如假包换的手谕,那些禁军虽然对这次的行动心存疑虑,可是却也不敢违背命令,毕竟对他们来说,女皇陛下才是他们效忠的对象。 纵然如此,在最接近晗香苑的地方,闫尚宫还是安排了被御景潇暗中控制收买的那部分禁军,由他们的人禁军东营副统领荆武带队把守,以便减少滕紫屹逃脱的可能。 就在他们等得有些心焦的时候,突然,晗香苑的大门敞开,滕紫屹身穿紫金盔甲,连他怀中的程熙亦是身穿金甲,一马当先以惊人的速度冲杀而出。 只见滕紫屹手持马槊,高声道:“潇公主谋反,意图杀害皇太女,熙公主乃是皇命所受之唯一继承人,焉能被小人所害。凡我西凉子民,不可受奸人挑唆。”言罢,在亲卫的左右护持下,率领百骑冲杀而去。这猎宫本就是为每年一次的秋狩所使用,所以宫中御道皆可纵马,程无烟一愣之下,眼看着这些人就从眼前冲了出去。 程无烟反应极快,心道,他们的方向正是月华门,想必是想冲出去跑到九霄殿向女皇陛下申诉,她们不妨在后面阻截他们的后路即可,便一声轻啸,四下皆闻,然后才带着禁军和女剑手们从后面合围而去。 月华门设伏的闫尚宫,听到滕紫屹的大喝之声和程无烟的轻啸之后,心中一凛,震天响的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了,绝不能让他们冲过月华门,绝不能让他们见到陛下。于是立刻下令准备弓箭,无论对象是谁,一缕射杀,违者以抗圣旨罪论处,斩!而后指挥禁军东营副统领荆武带着一千禁军拔出武器迎了上去。毕竟,闫尚宫深知,滕紫屹精通兵法,她要防范滕紫屹从别的方向突围。以她对滕紫屹的了解,可不认为滕紫屹会走向这条明显的死路。 月光之下,一溜黑影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和身穿青色衣甲的禁军迎头相遇,滕紫屹的两名副将冲在前头,一声大喝,手中的马槊闪动,将那些未曾骑马的禁军从两边扫荡开来,一时之间鲜血四溅,惨叫连连。 程熙坐在马上,昂首在滕紫屹之前,高亢的音量大喝道:“本宫乃是皇太女御宸熙,谁敢阻拦本宫!”滕紫屹则是手中佩刀闪动,冲锋过程中斩杀一个又一个试图阻拦的禁军。 那些禁军在对战敌军时,皆是前仆后继,毫不畏惧,可如今面对的心中仰慕已久的滕紫屹和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不免战意低落,生了彷徨之心,只是瞬息之间,滕紫屹指挥的锋矢阵已经冲破了禁军的封锁,站在远处指挥的闫尚宫紧紧皱起了眉头,奈何她无法披甲上阵,更需要维护自己钦差的身份不能暴露。 就在这时,程无烟身影显现,快如闪电,几个轻纵飞掠便已经逼近滕紫屹的侧面,然后身剑合一,向滕紫屹疾刺而去。 程无烟到了,后方空虚了,对,就是这个时候。 滕紫屹见机极快的一声号令,明明已经接近月华门准备从这里突围而去的军阵迅速的全军调转了头,转身向西南方向突围而去。 此时在现场若是有高明的将领指挥,或许还可以事先设下防线,可是在场的程无烟和闫尚宫乃至于刚刚提拔成副统领的荆武都不是精通军阵的将领,事先也根本没有料到滕紫屹竟然会发觉他们的阴谋而迅速突围,所以一愕之下,已经看到滕紫屹再次突破后方禁军的薄弱防线,眼看就要突围而去了。 程无烟反应过来,高声尖叫道:“他们是想去和秦大勇会合,一旦他们合围,在场诸人皆是死路一条。绝不能放过他们,追!” 这时,晗香苑突然火起,火势蔓延的极快,烟尘蔽日,滕紫屹的锋矢阵就从晗香苑的边缘冲过,直扑猎宫西南方向的角门。 第563章 阁下,您算是哪根葱? 这时,晗香苑突然火起,火势蔓延的极快,烟尘蔽日,滕紫屹的锋矢阵就从晗香苑的边缘冲过,直扑猎宫西南方向的角门。就在滕紫屹刚刚越过晗香苑的时候,一道剑光从地上电射而入,直扑滕紫屹的心窝。一个滕紫屹的亲卫从马上跃起,手中的长刀劈下,剑光刀光一触而灭,那个亲卫从半空中坠落,鲜血洒落,程熙都来不及看清那名亲卫的脸,滕紫屹已经冲过了晗香苑的范围。 剑光一黯,一个素衣劲装的女子飞速退走,避开了那些冲过来的滕紫屹亲卫接连劈下的长刀。 程无烟心中一凛,她手下师妹中一等一的剑手杨雲刺杀失败,这时候若是动用那些常青庵女剑手集体追杀,虽然可以缠住滕紫屹,可是必然损失惨重,她可舍不得,这是她所有的家底,所有的资本,绝不能过早的将她的底牌全部押出去。更何况,滕紫屹想要和秦大勇会合,只怕是没有希望了,到时候进退维谷,才是她们常青庵剑手门发威的好时机。 所以程无烟冷静地将手中的长剑回了鞘,并没有下令发动那些剑手,而是任凭滕紫屹杀向西南。 —————————————————————————— 就在滕紫屹突围之前的一刻,禁军总统领秦大勇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就在自己的袍泽兄弟的重重包围之下,他只能孤身一人面对环伺的敌人。 秦大勇随手撕下一片战袍,轻轻叹了口气,裹住臂上、肩上的伤势,而在他的正对面,一个玉树临风、容颜如玉的青年——陌无双,正含笑而立,在他的身旁,是四个身手一流的江湖高手,其中一个剑手的剑锋上还带着殷红的鲜血。 在他们六人的外面,是伪装成禁军的潜公主的西北军正将他们团团围住,而更外面的则是忠于秦大勇的禁军,此刻双方正在对峙。 陌无双并不敢过于逼迫秦大勇,否则外面的禁军大怒之下,可能会让他们骨肉化泥,毕竟成功掩人耳目伪装成禁军的西北军并不多,所以他们在人数上并不占优势。 同样的,秦大勇也不敢让自己的属下贸然进攻,否则恐怕禁军还没有攻入重围,就会让秦大勇先丧命了。 战局一度出现了僵化,双方胶着凝固,谁都不敢冒险多走一步。 陌无双笑道:“秦将军何必这样固执?潜公主乃是西凉军神,她都改弦易辙另选了明君,如今结局已定,秦将军可不要轻易误了自己的前程呀。若是秦将军悬崖勒马,弃暗投明,我可以保证,潜公主和潇公主殿下绝对不会为难将军。今日之后,您的官位和爵位一定在今日之上!” 秦大勇冷笑许久,才认认真真地盯着陌无双,颇为郑重地问道:“阁下,您算是哪根葱?” 秦大勇是个粗野魁梧的大汉,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冷幽默,那就不是幽默,而是完完全全的讽刺和挖苦了。 陌无双佯装诚恳的温和劝降瞬间就绷不住了,横剑指向秦大勇,冷声喝道:“秦大勇,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这是在给你机会。” 秦大勇啐了他一口,不屑道:“小子,听好了。本将军乃是西凉将领,直接听命于女皇陛下,绝不受乱命。没有接到圣旨,本将军绝不会相信熙公主会谋逆逼宫,更不相信陛下会下诏处死熙公主殿下。所以你这种跳梁小丑还是不用在这徒废唇舌了。本将军若是不幸,今日命丧于此,也只求老天垂怜,绝不死于你这样的小人之手!” 陌无双气得浑身发抖,只颤着声音说出了一个字,“上!” 与此同时,两名剑手突然剑如电闪,交叉划过,直接扑向了秦大勇。 秦大勇身形一闪,躲过剑刃,另外两个剑客恰好发动,秦大勇手中的禁军佩刀化作铜墙铁壁。四名剑手将秦大勇围在当中,陌无双补剑而上,耀眼的剑光绚丽无比,四名剑手配合默契再次发动。秦大勇的武功修为虽高,却是寡不敌众,而且他最擅长的是弓箭,是百步穿杨,是箭无虚发。可如今近身搏斗,对方又个个都是高手,一时之间颇有些应接不暇,且战且退之间,战袍多处碎裂,身上也不断挂彩,形势危急。 这时,外面的禁军同时高喝,颇有不顾一切杀将进来营救统领的冲动。陌无双露出苦笑,只得放慢了攻势,秦大勇这才勉强支持得住。 就在这时,一抹黑烟一般的身影瞬息之间穿越重围,陌无双只觉得背心仿佛被鹰眼、鬼魂之类的盯住,直冒寒气,凭着本能迅速侧身退下,却仍然被掌风扫中脊背,一时之间无力反击,被震断一处心脉,直接震飞出去数米,倒地吐血不止。而那抹黑影早已在电光石火间闯入了四名剑客的剑阵中心。 秦大勇还未看清楚来人的具体身形,就感觉到自己被一道阴柔的掌风送出了剑阵,与此同时,四名剑客同时轻喝,剑光如雪,肆无忌惮的向那黑影扑去。 那抹黑影仿佛周身都弥漫着黑烟,身形之快捷,出手之迅速令人眼花缭乱,似乎都看不清楚他的真实身体在哪里。只看见那团黑雾迅速闪动,一双空手将那四名剑客狠辣诡谲的进攻完全压制住,斗了不过十招而已,就传来了四声惨叫,四名剑客都是被那团黑雾击中了要害,倒地身亡。整个过程令人目不暇接,却根本看不出黑影的招式。 黑影收住了身形,阴森冰寒的目光落到了陌无双的身上,杀气凝聚,他周身洋溢而起的黑雾仿佛能将一个人活生生的给吞了。 陌无双心中一寒,他还要登上青云路,成为人上人,尽情享受后半生的荣华富贵,绝不能在这个地方丢了性命,连忙道,“退。”说罢,将身侧离他最近的两个人往战圈里一推,不顾内伤反噬心脉的危险,夺命向外冲去。 邪影刚刚抬起手掌,秦大勇已经喊道:“这位英雄,可是从熙公主殿下和滕驸马那儿来的?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第564章 双方成了不死不休的僵局 邪影刚刚抬起手掌,秦大勇已经喊道:“这位英雄,可是从熙公主殿下和滕驸马那儿来的?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 邪影收住手掌,皱皱眉,没有说话,他也心系御宸熙的安危,刚刚逃走的那人邪影已经记住了他的身形和他的味道,跑得再远再隐秘,邪影也一样能够将他从人堆里揪出来,要了他的命。 想定之后,邪影将滕紫屹的玉佩递给秦大勇,阴柔尖细的嗓音匆匆说道:“滕紫屹带着公主准备突围,需要你的接应。” 秦大勇早有预料,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立刻下令出发,他对猎宫的地势非常清楚,即刻奔袭而去,眼下救援熙公主殿下最为要紧,兵贵神速,所以尽管他紧急下了召集令,可是能够来得及迅速跟上他前去救援的嫡系禁军人数不到两千人。 秦大勇在快马加鞭的同时,不由忧心忡忡的想,这点人马,能够保护熙公主突围么?正在这时就看到了晗香苑方向冲天而起的火光,也听到了杀伐之声,秦大勇再来不及迟疑,拼命挥鞭疾驰,心急如焚。 当秦大勇赶到西南角门的时候,正是滕紫屹被外面的禁军阻挡的时候,这个方向的禁军乃是北营,是禁军北营副统领闻安定的辖区。闻安定和御景潇并无勾结,可是就在他布防之前,曾经有人拿着陛下的手谕前来颁下严令,今夜不论发生何种何变故,除非女皇陛下亲临,否则他这个方向不许一兵一卒出去。 所以,闻安定虽然听说了滕紫屹高喊着潇公主谋反逼宫,他也愿意相信滕紫屹,可是前来颁下陛下手谕的闫尚宫也说是熙公主意图谋逆逼宫,陛下才严令死守啊。到底是谁谋逆,谁拨乱,闻安定自问分不清楚,所以作为一名军人,他只能听从皇命,万万不敢让滕紫屹过去。 双方争执不下,成了不死不休的僵局。 滕紫屹不过百余随从,他们要的是速度,可是如果闻安定不放行,他们靠硬闯是绝对无法突破禁军布下的防线的,就在双方激战最酣的时候,滕紫屹身后,追击的程无烟和西北军已经可以看到身影了。 秦大勇飞驰而来,一路高呼,“熙公主殿下,滕驸马,末将秦大勇前来护驾。闻将军,我是秦大勇,请速速放行!” 见到是秦大勇前来接应,滕紫屹冷峻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若是没有秦大勇的及时赶到,只怕是很难冲出宫门的,他高声道:“秦将军,给我杀出一条血路来。” 秦大勇高声领命,手一挥,众多禁军将滕紫屹和程熙所共乘的战马护在当中,向宫门马不减速的急冲而去,就在他们的战马冲上宫门之时,接到总统领军令的闻安定放心大胆地下令开门放行,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宫门。 程无烟急急赶到,一看到秦大勇就知道不好,身影连闪,向滕紫屹的方向扑去,奈何她轻功再好,武功再高,依然阻拦不住他们突围的马速。 程无烟看着他们绝尘而去,眼中满是怒气,扬起手中潜公主的帅印,对着西北军冷冷下令道:“给我死死咬住他们,追杀百里也要杀了熙公主和滕驸马!”说罢,接过旁人递过来的马缰,一马当先追向滕紫屹等人。 此时的陌无双站在高处微微皱眉,在这猎宫之中,他们可以完全控制的禁军也不过三千人罢了,其他的禁军只能让他们不要擅动,控制九霄殿和追杀御宸熙都只能派擅于奔袭的精锐西北军前去。这样一来,人手就更紧张了。陌无双想了一想,虽然有些舍不得,但还是派了他身后的西北军也跟着程无烟去追杀御宸熙,剩下一千余名禁军由自己率领,应该足够控制九霄殿和其他的禁军了。 看着远去的滚滚烟尘,陌无双不断的痛惜,多么好的计策啊,堪称完美,只是不知道滕紫屹是如何发现了陷阱的?竟让他夺得了先机,逃出了猎宫。他虽偷出了御景潜的帅印和兵符,也让程彝中了美人计归顺了他们这一边,以至于一步走错再难回头。可是西北军军纪严明,纵然有帅印、兵符和程彝的亲自指挥,可是完全可以被他们调动的西北军也是有限的。另外还有一些则是坚决不肯答应,声言除非见到潜公主的手令,否则不能从命。陌无双也想在御景潜的身上再下点功夫,可是她清醒的时候是断不会愿意写下那样的手谕,不清醒的时候则是连字都没有办法写端正,如何能够靠此来调动大量的西北军围攻猎宫啊。 如今,滕紫屹已经逃出了猎宫,如果让他和百里外的近卫军会合,那么若没有潜公主的大军支援,自己这一方则是有败无胜啊。 陌无双一边想,一边眉头深锁,就是想不通他们在发动宫变之前,滕紫屹到底是如何看穿了伪诏,而做出如此迅捷的反应直接脱身成功的呢? ———————————— 天色拂晓时分,从清冷的雾气中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这整整一夜,程无烟带着常青庵的女剑客们和几千禁军穷追不舍。纵然滕紫屹精通军略,也是无可奈何。滕紫屹本想不顾追兵,全力行军就是,可是这次突围十分仓促,甚至还有两人共骑一马的情况,而程无烟带领的追兵却是事先从其他禁军处征用了马匹,平均每人带了两匹马,可以随时换马,这样一来,速度就比滕紫屹等人快多了。而且,滕紫屹虽然已经极力护住程熙了,可是程熙依然被过快的马速颠簸得呕吐不止,腿根处更是被磨得破了皮,鲜血渗透衣物,只靠咬牙隐忍着,不因为她的缘故而耽误行军速度。可是这一切看在滕紫屹的眼中,那是怎样的心疼和不忍?! 但是再不忍、再心疼,滕紫屹也只能暂时忽略,绝对不能被后面的追兵追上,否则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个死字。 第565章 到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可是这一切看在滕紫屹的眼中,那是怎样的心疼和不忍?! 但是再不忍、再心疼,滕紫屹也只能暂时忽略,绝对不能被后面的追兵追上,否则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一个死字。 无奈之下,滕紫屹辗转迂回,调动追兵,一路上连番设伏偷袭,想要将追兵歼灭。可是那率领追兵中的还有西北军中的将领,他们可都是从西北战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沙场宿将,自然精通兵法,而程无烟虽然不懂军略,却是最为出色的刺客,惯于小心谨慎,两人相互合作,取长补短,居然没有让滕紫屹占到多少便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一路上不论是兵力还是速度,滕紫屹都不占优势,战术方面又被强悍的武力抵消,滕紫屹此生还从未如此狼狈,被人紧追着屁股吊打。直到天明时分,滕紫屹手下的高手联手在一个狭小的谷口设伏,才让追兵遭受了较大的损失,马不停蹄跑了一夜的滕紫屹终于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滕紫屹很清楚,这些负责追杀自己的禁军早已另投了御景潇,他们人数虽然不多,可是相比较而言,自己这一方的兵力更弱,更何况他们还有西北军的帮助,简直如虎添翼。滕紫屹除非能够尽快会合自己的近卫军,否则他和熙公主就要遭遇平生最危险的境地了。 所以,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和自己的军队会合。现在对方已经拿到了潜公主的兵符,和陛下的玉玺,到时候御景潇恐怕定会用矫诏行事。若不能及时回去救驾,到时候陛下孤立无援,被逼迫写下传位诏书,那就为时已晚了。 正在五内俱焚之际,在墨色的夜空,突然划过一道银亮的线条从西而北,横贯中天,闪闪的一瞬,照亮整个天宇。在这墨黑色的夜幕中,像是特地给天空划出了一道完美的裂痕,绚烂而神奇,惊艳了人世,永恒了美丽。 人类的肉眼看去,那闪亮耀眼的光芒像条闪闪发亮的巨大火龙,仿佛还拖着长尾巴似的绽开着蓝色磷光,那透亮万丈的夺目光芒让天穹之下的所有人都不得不驻足倾目,因为那道璀璨的光芒是用瞬间潇洒的弧线划破夜空,来迸发出积蓄一生繁华的绚烂。那转瞬即逝的一刹,展现出的无可比拟的光辉,凡是亲眼见过之人永难忘怀。 这短短数秒之间的瞬间之美却仿佛让人看到了永恒,这同时举头瞩目的一刹,所有人都有时间静止,呼吸停止的同感。 太美了,太震撼了,太神奇了。 然后……地面一片强烈的震动波及过来,源头正是远处的西凉山方向。 仿佛地震般的感触让刚刚还沉浸在唯美中的人们瞬间反应了过来。 程熙和滕紫屹互视一眼,明白了,是那块陨石…… 江随云曾经提起过的那块陨石,果然如期降临了…… 决定着御宸熙命运的那块陨石,果然落在了西凉山脚。御景潇一定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利用这块陨石大做文章,而同样的,她们也一样可以反过来用这块陨石反做文章。 毕竟,御景潇可是说御宸熙作恶多端,天不佑西凉,才发此警示,让西凉易储,以息天怒人怨。 而御宸熙同样也可以说是御景潇谋逆造反,因此老天才会震怒警告,御宸熙才是名正言顺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谁能掌握先机,谁就先拥有了主动权、话语权和先发制人权。 滕紫屹望望西凉山脚下不远处的猎宫方向,心道:“盗骊,我们可要指望你了。” 陨石的降落带来的震撼绝不是地面那一瞬间的震动,两边军队中的军心都产生了强烈的震荡。所以眼下,稳定军心才是当务之急,而双方稳定军心时所说的宣言正是利用了陨石将罪责往对方的身上泼,而这一招也确实行之有效。 就拿程熙这一方面来说,当滕紫屹指着地动山摇,火光冲天的猎宫,振臂高声道,“御氏景潇,犯上谋乱,天理不容。如今,老天震怒,以天外飞石,警慑世人,尔等勤王平乱,必当成为西凉的功臣!” 滕紫屹的话音刚落,原本喧乱的场面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而且,此次跟随而来的全是滕紫屹的亲卫和秦大勇的嫡属部队,所以短时间内的惊慌之后,滕紫屹这边的军队迅速就调整好了状态,甚至比之前更同仇敌忾,更义愤填膺,誓将逆贼斩落马下,还西凉以正统清流。 眼见局面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稳定,秦大勇上前来,说道:“驸马虽然兵法战略过人,可是后面的追兵兵强马壮,我们仍然是万分艰辛,必须得想想办法了啊。” 滕紫屹亦是皱眉苦思,“眼下也别无他法,再休息一会儿,我们继续赶路。如果能够和滕彧霄的部队会合,至少可以安全无虞。就是不能会合大军,也不怕和程无烟正面交锋了。” 众人同声应是,各自抓紧时间休息去了。滕紫屹望望初升的太阳,看向了一旁脸色惨白的程熙,纠结再三,依然还是说出了口,“熙儿,我怕是不能再带着你走了。” 程熙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言语。其实现在的她浑身都疼,大腿内侧的娇嫩皮肉早就被磨破了一次又一次,此时的她哪怕是独自行走都不能够。他们都是惯于沙场的职业军人,那样全力奔袭的速度,对于并不擅长骑马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人间折磨,她在马上几乎全程都在呕吐,这么长时间几乎颗粒未进,程熙早已经在吐黄疸水了。她的身体她自己知道,而且这才是刚刚开始,再接下来的路途还会更艰辛,更危险。 滕紫屹带着她,不可能不照顾到她的情况,有可能因为她一个人,拖慢了整个队伍的进程,若是被身后的程无烟追上,那可是有全军覆灭的风险的。 到那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将她留下,藏在安全地方,或许还有三分生机。若是一味强行带她走,或许她没有死在程无烟或者御景潇的手中,反而死在了滕紫屹的怀里…… 第566章 如果害怕,咬住我的肉! 滕紫屹满脸风尘的俊颜上满是纠结和痛苦,他知道带上她凶多吉少,可若是留下他,让她就此离开了他的保护,滕紫屹就觉得心头的肉被生生地割走了一块,无论如何都是万万的不舍。 程熙的脸上除了惨白就是灰黑的泥土。她知道,不到万不得已,滕紫屹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反而柔柔一笑,不做凄哀离别之态,而是微笑着坚强道,“滕紫屹,我等你两天好不好?等到日升日落,日升日又落的时候,你带着胜利的雄姿英发,身披七彩祥云的大氅前来迎接我,好不好?” 滕紫屹眼含热泪却是不轻弹,他深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于是狠了狠心,神色凛然道:“好。两日之约,紫屹必不负熙儿所托!” 程熙莞尔而笑,轻轻点了点头。 滕紫屹放眼四望,整个山坡上的人都在闭眼抓紧时间休息,整个天地之间寂静、辽阔,连虫鸣鸟叫都几乎不可闻。 滕紫屹从战马上取下一个包裹,搂紧了怀中的娇躯,施展出绝世轻功,展开身形便如一支箭一般飞掠而去,无声无息,却又快如闪电。 滕紫屹记得,小时候第一次随着父亲前来西凉山秋狩时,因为贪玩曾从山上滚了下来,幸好当时他的武功已有小成,及时抓住了悬崖壁上的一根枯藤,可是仍然上不去,而脚下又是望不见底的深渊,正在滕紫屹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突然发现了悬崖峭壁的当中好似有一个黑乎乎的大洞。带着好奇心,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滕紫屹荡着手中的枯藤,直扑那个大洞而去,却发现竟然真的别有洞天。 那是一个可以容得下十人大小的窟窿,三面全是石壁,滑不停手,另一面上却是奇迹般的长出一棵岩壁松,刚好挡住了这个大洞,而不为外人所知。洞里面很明显千百年来,从未有过人的痕迹,里面除了一些鸟粪和小石子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样的峭壁上,这样隐蔽的岩壁松之后,哪怕是擅于攀爬的猿猱也无法进入。 而人类,轻功不到一定修为的根本上不去,若不是机缘巧合,亦是根本连发现都发现不了。 滕紫屹当年年龄尚小,觉得好玩,在洞中抛掷石子玩,那些石子滚落深渊,迟迟未有回声,更证明了这个地方的高度,从下面是绝对不可能攀爬上来的,哪怕是绝世高手亦不能够。 停留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这个洞中除了可以扔石子也别无可玩,滕紫屹也便渐渐觉得无聊了,没多一会儿就听到了山顶之上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于是滕紫屹又抓着那根枯藤,荡到了半空中。上面的人以为,他一直紧紧拽着枯藤悬在半空中,执着地等待着救援,却并不知道其实他早已歇脚了好一会儿了。 上面悬下多根绳索,滕紫屹绑在腰间,经过上面众人的齐力拉拽,和滕紫屹自己轻功的努力,这才脱离了危险。 之后,滕紫屹也到过那片悬崖多次,发现那颗岩壁松长得更大更茂盛了些,完完全全遮住了那个洞穴。若不是亲眼见证过,甚至亲自在那个洞穴里待过一刻钟,连滕紫屹自己都会觉得那整面的悬崖峭壁上怎么可能会出现那样的一个洞穴。 而那块悬崖离此时他们驻军的山坡并不远。滕紫屹此时唯一能够想到足够安全又足够隐秘,而且唯有他一个人知道的地方只有那个洞穴了。 于是,趁着没有任何人发现,滕紫屹如一只鹰一般从那片悬崖峭壁的另一面山坡,直接冲飞上岩顶。 给程熙腰上绑好了必要的安全措施,滕紫屹将她的脑袋用力按进自己的胸膛,近乎是命令道,“熙儿,闭上眼睛,抱着我,不要看,什么都不要看。” 程熙感觉到了山顶凌厉的劲风,就已经有些腿软了,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要做什么,但是她选择相信他。所以,根本就不看周围的环境,也不去知晓他到底带她来到了什么鬼地方,只是一味的钻在他的怀里,什么都不看,什么都不想。 滕紫屹往下看了看高度,以他现在的武功修为,抱着她稳稳停落在那棵岩壁松上是没有问题的,只要她不挣扎,不紊乱他的内功气息,两人是绝对不会有丝毫危险的。 于是,更为用力的揽紧她的腰,给她安全感,在她耳畔柔声道,“如果害怕的话,咬住我的肉,尽量不要尖叫出声,能做到么?” 程熙早已浑身发抖的说不出话来了,好在耳朵还能听清楚,她知道此时四下里太过安静,她若是细声尖叫,那声音随风回荡在山谷间,很容易暴露目标,于是也不说话,也不点头,而是直接就咬住了滕紫屹胸口的衣襟,用牙齿紧紧咬住,双手环住他的腰,在他的腰后小手十指紧扣,那白皙娇嫩的手背上早已拱起了青筋。 滕紫屹不再犹豫,“熙儿,别怕,有我在。”语毕,身形一腾空,程熙也跟着双脚离开了地面,那种像是蹦极,却绝对比蹦极更为惊险的跳崖的感觉,让程熙整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但是她用尽所有的意志力,紧紧咬住衣襟,不能出声,不能尖叫,不能暴露。 风在耳边呼啸,坠落的感觉很快,仿佛就在下一秒她就会摔成一滩肉饼,可又让人觉得很慢,慢到感觉真的一步一步踏踏实实地正在去死,脑子里混混沌沌,云里雾里的,连害怕都忘记了,只有麻木,只有惊慌到空白的丢了魂。 好半天,程熙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神智,而后就觉得有人在摇她,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眼前晃,再然后她的耳朵也好像能再次听到声音了。 “熙儿,熙儿?熙儿,没事吧?熙儿,你不要吓我!” 滕紫屹? 对,滕紫屹! 程熙麻木的身体好像再次能够自主了,手指动了动,虽然仍在颤抖,却可以由自己的意志握成拳了,再抬头,她却是努力抽动嘴角的肌肉,笑了,“呵呵,呵呵,好,好刺激……” 第567章 日又落时让我们见到彼此 程熙麻木的身体好像再次能够自主了,手指动了动,虽然仍在颤抖,却可以由自己的意志握成拳了,再抬头,她却是努力抽动嘴角的肌肉,笑了,“呵呵,呵呵,好,好刺激……” 紧接着,就又是一阵呕吐,只可惜,程熙的肚子里早已没有了任何东西,只是干呕,像是坐了云霄飞车混搭海盗船之后的晕车加晕船的那种感受一般。 一只大掌在她纤弱的背上轻轻的拍,程熙呕了一阵,脑子里的眩晕渐渐减轻了些,滕紫屹帮她擦了擦嘴,再忍不住心痛的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似乎再不舍得让她离开半分,再不愿意让她再吃半分苦一般。 可是,程熙知道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直接冲破他浓到化不开的情意,单刀直入问,“滕紫屹啊,你这包裹里的干粮,够我吃两天么?我都吐的差不多了,肚子里空空如也,很容易饿的。” 滕紫屹不动声色间将眼中的热泪悉数蒸发,轻轻松开了她,将挂在臂膀上的包裹交给她,羞愧道,“熙儿,这两天只能委屈你了。”这包裹里的干粮差不多是他们整个部队的三分之一粮食了,可是却全部都是行军时候的粗制干粮,有肉,鸡蛋大小的一块,却硬的足可以媲美石头,其他的干粮亦是一般新入伍的士兵都吃不惯受不了的,再加半壶水这就是包裹内的所有了。 滕紫屹简直无法面对她,每日里她的饮食起居都是盗骊亲自打理的,吃的喝的那全是这世上最好最精细最美味的…… 再看看眼前这些黑乎乎的东西,滕紫屹心疼得紧,他的公主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苦? 程熙扒拉扒拉包裹里少得可怜,又黑又干根本不是给人吃的干粮,也是苦笑加干笑,但是他们当时是逃命一般从晗香苑里疾奔而出的,能有这点至少保证不让她饿死的粮食,已经难得可贵了。或许,滕紫屹他们还要强行军,还要与身后的追兵拼命厮杀,可他们却可能全部都是饿着肚子的。 紧了紧小手,程熙再抬头时就是微笑满脸了,“好了,我会记得省着点吃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不患难与共,如何见证情深似海?放心吧,我会在这儿乖乖的,你可以无后顾之忧的去跟大军会合了。记得要杀回来救母皇,记得一定要保全自己的性命,日升日落,日升日又落时,让我们见到彼此。” 滕紫屹捧起她的小脸,轻轻吻住了她,此情此境,他无言以对,唯有将胜利奉送于她的跟前,才算是一个男人该为她做的。如她所说,日升日落,日升日又落之时,他们要见到彼此。 “天快亮了,我必须要走了。”滕紫屹紧紧抱住她,在她的耳畔无奈的轻声说。 “嗯,好。”程熙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淡定,并无惊慌。 其实,他们谁都知道,今日这一别,结果并不是完全可以预料的,他们只能拼其所能,为了再次平安相见而放手一搏。 滕紫屹将身后的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后,就再不留恋的飞身出了洞口。程熙没有走到洞口去相送,她就是留在原地,坐在了地上,在这个地方她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也不知道这里是悬崖峭壁中的一个窟窿,更不知道她的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她不愿意知道,因为不想让自己害怕,这两天在平时并不长,可是独自一人守在这个除了她就只有危险的洞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她愿意坐井观天,她愿意只抱着期待,来完完全全地相信滕紫屹,还有盗骊。 有她在这儿,他们一定会拼尽全力的,有她在这儿,他们一定能够凯旋而回的。 她只需要安全的待在这儿,就是帮助了滕紫屹,也帮助了盗骊,她做的很好,真的很好。 可为何,她还是流了眼泪呢?是害怕?是想念?是孤独?还是担忧? 程熙无声无息地让眼泪尽情地流,不管是因为什么,她现在只是想哭,而已。 —————————————————————— 猎宫之中,在滕紫屹突围之时,猎宫中就已经被全部惊动了,舟车劳顿的女皇御景渝正在休息,她掀开床帘,皱眉道:“宁竹,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没有回应,御景渝心中一凛,掀开被子便翻身下了床,这时从殿门外匆匆跑进来两个宫女,御景渝沉声道:“闫尚宫呢?” 两名宫女明显楞了一下,道:“闫尚宫离宫半个时辰了,还未回来。” 御景渝神色微变。 这时负责九霄殿布防的禁卫军副统领杨川急急踏入大殿,道,“启禀陛下,微臣发觉东宫那边起了变乱。” 御景渝面色一白,“东宫那边?晗香苑?” 熙儿那儿? 御景渝顿时龙颜震怒,“到底怎么回事?” 杨川苦笑道,“半个时辰前,微臣接到了陛下口谕,更换了不少禁卫军的布防,如今看来,恐怕是有人要造反,应该快些召集禁军和侍卫护驾。” 御景渝顿时察觉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刻下令让杨川召集禁军护驾。 结果,杨川冲出殿门高声喊了很久,可是除了守卫的大内侍卫应声而来之外,四周禁卫都是一声不吭,手握刀柄,并不服从。杨川的心渐渐沉了下去,看来情况比想象的更为严重。 这时,远处传来银铃一般的笑声,在无数身穿青色盔甲的禁卫军的簇拥之下走过来一群女子,为首的正是御景潇,她穿着月白劲装,身配长剑,在她的身后则是三十六名雪衣女剑手分成四列,她们周身都洋溢着冰冷杀机,头顶都佩戴着丧礼才会用的白花,步伐矫健,行动之间彼此呼应,杀气更是成倍的增长。 御景潇走到阶下,敛衽一礼道:“陛下,臣妹奉陛下之令,讨伐叛逆熙公主。臣妹担心陛下安危,所以特此前来保护陛下。” 御景渝面色阴冷,冷冷道:“熙儿叛逆?到底是谁在叛逆?” 第568章 何来的杀父夺夫灭子之仇 御景潇走到阶下,敛衽一礼道:“陛下,臣妹奉陛下之令,讨伐叛逆熙公主。臣妹担心陛下安危,所以特此前来保护陛下。” 御景渝面色阴冷,冷冷道:“熙儿叛逆?到底是谁在叛逆?” 杨川走到御阶上,拔剑护卫,大内侍卫也围在了女皇的身后。 御景渝冷冷道,“御景潇,就凭你还想谋反叛逆?只要朕登高一呼,禁卫军团忽而至,必将尔等化为肉泥。” 御景潇走前几步,冷笑道:“陛下说得不错。秦大统领治军严谨,臣妹确实没有办法完全控制禁军,到目前为止,能够牢牢控制的禁军也不过五千罢了,还派出了两千去追杀御宸熙。不过这就已经足够了,只要陛下出不了这九霄殿,那么臣妹等于完全控制了整个禁军。那么请问,陛下还如何登高一呼?又有谁前来勤王护驾将臣妹化为肉泥呢?” 御景渝面色大变,醒悟过来,道:“你盗走了朕的金牌?” 御景潇盈盈一笑,“陛下果然英明。能够完全控制禁军的只有秦大将军本人和陛下您的金牌。秦大将军已经离开了猎宫,陛下的金牌又在我们的手上,陛下您已经无能为力了,等臣妹将叛逆一网成擒,到时候,会让陛下安度晚年的。” 御景渝身躯有些颤抖,无比的愤怒让她几乎站立不住,她冷冷道:“是谁偷了朕的金牌?” 这时从殿内走出了三名容貌俊秀的男子,皆是御景渝的男宠。柳倾城之后,御景渝再不封后,夜秋池之后,御景渝再不专宠,这三人不过是在宫中她看得还算顺眼的,就一并带来了西凉山。可此时,三人中白衣男子面如寒霜,青衣男子微微浅笑,蓝衣男子浑身颤抖、惊惧交加。 光是看这三人的神情,御景渝就知道,三人中竟然有两人都是御景潇的人,可见她势力的渗透可谓无孔不入。连这三个根本名不见经传,往日里也并不受宠的竟然都是御景潇的人,可想而知,在她的身边到底还潜藏埋伏了多少? 只是,御景渝多次受过男人的伤害,所以对于宫中的男子皆是防范很严,他们虽然近期比较得宠,却不可能会有机会偷得金牌,那么是谁呢? 御景渝扫视了宫殿一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终于,她的目光落到了一直如影子一般永远站在她右后方位置的那个角落。 那里,以前永远低头垂首站着一个闫尚宫。 御景潇知道她察觉了,嘴角浮上一抹得意和骄傲,“想不到吧?” 御景渝一愣,怒道,“不可能,宁竹跟了朕四十余年了,朕向来待她不薄……” 御景潇轻轻一笑,道:“陛下,再大的恩情如何抵得过杀父夺夫灭子之仇?” “什么?” 御景潇冷冷一笑,“陛下可知闫尚宫的来路?” 御景渝有着十足的把握道,“她是原户部闫侍郎的三女儿,因从小聪明识礼,十岁时被选为朕的伴读,如今已有四十余年了。她怎么可能背叛朕?” 御景潇嫣然笑开了,“陛下此生精于谋划,勤于政务,却唯独偏偏对身边最亲近之人总是毫不设防。柳孤城如是,闫宁竹亦如是。没错,当年先皇确实选中了闫侍郎的三女儿为陛下的伴读,他们也知道若是您日后登了基,那便是扶助闫家青云直上的一条捷径。可是闫家却是特别心疼自己的女儿,万一您日后真的登了基,那么伴读自然成为了宫中第一首席女官,光耀门楣,可是那个身处禁宫的女儿却是终身不能成家,此生只能被幽禁在宫墙之内,享受不到天伦之乐。人人都争破头皮想让自家的女儿成为皇女的伴读,可唯独闫家却并不情愿。” 御景渝似乎猜到了,“所以闫家犯了欺君之罪?” 御景潇幽幽一笑,“陛下果然睿智。没错,跟在您身边四十余年的根本就不是闫家的三小姐,她不过是深受闫家大恩的三小姐的一个丫鬟而已,两人年龄相仿,长得也有些相像。先皇只看见过闫家三小姐一面,自然并分别不出,而陛下您更是从未见过真正的闫宁竹一面。” 御景渝恍然大悟,“所以,闫家才会自请外调。朕多次想因为宁竹的关系给她父亲升官,她都阻拦了,朕只当她是行事谨慎,不愿裙带,却没想到……可如何会有杀父夺夫灭子之说?” 御景潇冷冷一笑,“那就要问问陛下的好女儿,天之骄女御宸熙了。” 御景渝努力回忆,终于在回忆的一角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不确定道,“难道是在泰州?” 御景潇幽然笑了,“陛下好记性啊。就是在泰州。当年陛下微服私访,为何会选择去泰州?” 如此一来,许多的细节全都贯穿成了真相,御景渝咬着牙,冷冷道,“正是闫宁竹极力推荐的。因为闫家外调之后,就是扎根在了泰州。” 御景潇冷冷一笑,“泰州之行,短短三个月内,发生的事情可太多了。总而言之,无恶不作的熙公主在泰州调戏良男,对方不肯就范,熙公主就用了强,结果那却是一个烈性男子,不堪其辱,竟然在冲突中撞了墙,当然殒命。熙公主不仅没有得到美男,竟然还沾了一身的血,更是恼羞成怒,下令烧死了那人全家以泄心头之恨。可是谁知道,这世上正是无巧不成书,闫尚宫那样鼓动陛下来泰州,就是下定了决心要乘此机会跟心上人私奔,远走高飞,因为她发现她竟然有了心上人的骨肉。可是等她收拾好了包袱,从皇宫中带出了足够小两口和和美美过下半辈子的全部积蓄,带着对未来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憧憬和期待去寻找自己情郎的时候,却亲眼看见了熙公主在下令杀人放火。她看到了自己的情郎死状之惨烈,更亲耳听到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在火海里惨叫,她来不及救,也不能现身来救。强烈的悲恸和刺激之下,她肚中怀着的仅仅两个月的胎流产了。自那之后,闫尚宫足足生了三个多月的病,陛下应该还记得的吧?” 第569章 禅让礼成,你才是新女皇 听完了前因后果,御景渝惨然一笑,“好好,好个闫家,好个闫宁竹,数十年朝夕相处,朕待她如亲人、如姐妹,原来她早已包藏祸心,也罢,也罢。”她的神色渐渐冰冷道,“御景潇,若是朕出了九霄殿,只怕你的计策也就不会成功了吧?” 御景潇嫣然一笑,道,“臣妹知道陛下这里有侍卫百人,可是臣妹却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一个人脱身出去。” 御景渝冷冷一笑,高声道:“给朕将这些叛逆全部杀了。”随着女皇的语声刚落,在偏殿隐身的侍卫们冲了出来,这原本是御景渝为保护熙儿在猎宫安全而特地训练的隐卫,还未派到晗香苑效力,却是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虽然外面的侍卫已经被御景潇清除干净,但是仍然还有一支生力军存在。 御景渝一声令下,杨川和蓝衣男宠挡在了女皇前面,将她护住。另外白衣、青衣男宠甩去宫衣,露出一身黑色劲装,相互之间交战在一起,那些身穿黄衣的侍卫也和一身雪衣的女剑手交战起来,顷刻间,九霄殿前成了修罗屠场。 没多一会儿,下面的那些侍卫就处于了不利的劣势,他们虽然都是武功高强,可是多半都是女皇从军旅中选拔出来的,擅长联手作战,可是那些女剑手们的剑阵却是狠辣歹毒,配合严密,她们相互支援,剑法狠辣,将那些侍卫分割开来,没有多少时候,地上已经到处都是尸体和鲜血了。 御景渝心中焦虑,想不到溶姐姐在尼庵之中培养的女剑手如此厉害,这可怎么办才好? 御景潇一边指挥若定,一边自己也震惊这些女剑手的武功,她向来知道溶公主花了毕生的精力培养了一群死士一般的女剑手,却也从未料到她们竟然个个都这么厉害,而且联手一起更是所向披靡。可惜,这股势力却不能完全被她所掌控,死了溶公主,却冒出一个程无烟夺得了这些女剑手的控制权,御景潇暗暗留了一个心眼,她可千万不能为她人作嫁衣裳呀。 留意着场中众人的动向,只见那三十六名女剑手布成了天罡剑阵,正在迅速的吞噬着生命,带着即将接近胜利的优势,御景潇一步一步向女皇走去,面若寒霜,眼含冷笑。 御景渝面显忧色,面对着御景潇的步步紧逼,却是无计可施。正在这时,有人突然拉住了她的衣袖,低声道:“殿下,外面有人喧哗,现在可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在逼宫啊。” 御景潇眉头一皱,心想逼宫之举只能压缩在九霄殿内解决,否则外面那些不为她们所控的禁军会哗变,到时候可就难办了。于是命令道,“你们留在这儿,稳住局面,本宫去看看。” 说罢飞也似的出了宫门,外面正是被她控制的三千禁军,将九霄殿和四周围得水泄不通。而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军包围圈外面确实是一阵又一阵的骚动。原来,不知为何,西凉山那边起了诡异而又疯狂的大风,鸟类成百上千的乱飞,天空之中乌压压一大片,鸟叫声野兽的叫声此起彼伏,造成了一种莫名的恐慌之态。 就在这时,只见天际之间滑过一道刺亮的光芒,从西而北,绚烂夺目又震人心魄,随之而来的是天地间的同时一震,大地和宫殿都好似摇晃了一阵,御景潇本能地抱住头蹲在了地上,与此同时,所有人都慌乱成了一团。 谁都不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那种天地之间的神秘力量却是让人极其恐惧和倍感无力的。在苍天和神灵面前,再厉害的人也只能感觉到渺小。而在这个时候,人类的本能就是去寻找他们的主心骨,于是不断有人匆匆赶来九霄殿,想要拜见女皇陛下,她们迫切想要从女皇陛下那儿得到力量,得到安全感。 摆在御景潇面前的难题从原来的秘密逼宫,变成了先稳住军心和人心,再开展秘密的逼宫。否则,后果严重。 闫尚宫拦在九霄殿外堵住了一批又一批前来觐见的大臣和宗亲,可是也只能用天色已黑,陛下不便接见为由推诿一阵子。等到天色大亮,只怕就再也拦不住了。 想及此,御景潇只能临时改变计划,返身回了九霄殿,她一挥手,那些女剑手飞速退到了她的身后,那些幸存的侍卫则退到阶前,护住了女皇。 御景潇冷冷道,“陛下,眼下的情况您应该很清楚了,到底是姐妹一场,臣妹也不想手刃亲姐,陛下还是不要在负隅顽抗了吧。” 御景渝看了她一眼,面色冰寒,“难不成你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这些事情?皇妹若是没有意见,我们不妨进殿中商谈。” 御景潇见有可以商谈的可能,便乐得大度,笑道:“正该如此。” 杨川也是心中一喜,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凭借房屋布防,不由再次对女皇陛下刮目相看。当下,女剑手们将九霄殿围住,女皇陛下进了九霄殿,那些侍卫控制住各方出入口。 御景渝坐在龙椅之上,杨川和蓝衣男宠分立左右,御景潇和八名女剑手站在对面,双方对峙,气氛沉闷。 良久之后,女皇首先开口道,“御景潇,不论你如何狡辩,如今总是在围攻当今圣上,这是犯上作乱之举,只要传出去,即便你坐上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可别忘了西凉是有祖宗家法的,这次西凉山祭天,可是有宗亲长辈们在的。而且,你若是一味用强,迫得朕接受不了,对你也没有什么好处。毕竟你还得留下朕的性命完成禅让大典,禅让礼成,你才是名正言顺的新女皇不是吗?” 御景潇神色一变,没想到短短时间之内女皇竟想的如此明白了,却也正好,省得她多费口舌,于是笑道:“陛下果然是明理之人,既然陛下已经想得如此清楚了,不如你我姐妹俩就心平气和的谈上一谈。” 女皇也是点头,道:“正是如此。” 御景潇十分惊讶,女皇竟然如此好说话?不由得也很想听听,她到底会如何与她相谈。 第570章 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了呀 御景潇十分惊讶,女皇竟然如此好说话?不由得也很想听听,她到底会如何与她相谈。 女皇微微一笑,道:“朕知道,熙儿和驸马已经突围出去,正准备会合大军前来勤王救驾。如今局势虽然险恶,但是你我的命运却是掌握在他俩的手上的。若是熙儿和驸马被你们围剿成功,朕即便是想不禅让也不能够了。可若是他俩突围并会合大军反攻,朕即便写下了禅让诏书,你的皇位又能坐几天?所以,你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朕尽量满足你。至于最后那一步,你我都得再等等再说,不是吗?” 御景潇神色一动,笑道:“陛下果然通情达理,臣妹想要的也并不多,请陛下写下手谕,并交出常年驻守在西凉山的三万驻军的兵符,让臣妹可以调动那三万驻军。事成之后,臣妹可以保证绝不过多为难皇姐。” 御景渝闻言,面上露出怒色,冷冷道,“御景潇,朕往日果真是小瞧于你了。若是将西凉山三万驻军的兵符给了你,别说熙儿和紫屹能否会合大军,即便会合了,也是毫无生机。你这是打算探囊取物啊。” 御景潇冷冷一笑,道,“陛下,如今可是您在与臣妹谈条件,而非臣妹有求于您。若是您觉得臣妹的条件实在太过苛刻,臣妹并不介意鱼死网破。到时候臣妹一时失手,您若是出了什么意外,臣妹只能手握矫诏抢先登基了,等到那时,臣妹倒要看看,无兵无权又不得民心、不得朝臣拥戴的熙公主如何拨乱反正!” “你——”御景渝目中寒光闪动,半响之后才冷然道,“好,好好好,既然你步步紧逼,朕不如就陪你赌上这一把。看看,到底是天佑我熙儿,还是瞎了眼便宜于你。” 御景潇心中一喜,若是拿到女皇的手谕等于可以完全控制所有的禁军,猎宫就在自己的手中了,再拿到三万驻军的兵符,围剿区区几千兵力的滕紫屹,更不在话下。只要这手谕和兵符到手,御景潇等于已经成功了。 却在这时,女皇道,“朕同意了你的要求,但是朕也有条件。” 御景潇神色一动,道,“只要合情合理,臣妹自然满足。” 女皇淡淡道:“这些条件并不苛刻,第一,若是没有将熙儿押回来,或者见到熙儿的首级,你不许再来骚扰朕。” 御景潇干脆地道:“这一点没有问题,叛逆不除,臣妹也没有必要打扰皇姐。” 女皇继续道:“第二个条件,朕要见一见闫宁竹。” 御景潇冷冷一笑,心道,这个陛下论智谋、论治国都称得上是雄才大略,却总是被一个“情”字误己,难怪她总是被最信任之人背叛,被最亲近之人伤害。对于她的这种“重情”,御景潇嗤之以鼻,也是极其干脆地道:“这一点没有问题,臣妹稍后就将人送来。”反正那个闫尚宫已经没有多少用处了。 女皇叹了口息,缓缓才道,“熙公主想必你是绝对容不下了,至于朕,或许还需要为了你皇位的稳固而苟且多活一段时日,所以朕都无需多言。只是,西凉皇室本就人息单薄,如今更是只剩下了你我和潜儿,所以第三个条件,朕要你答应,登基之后绝不为难潜儿,为御氏血脉,为西凉江山保留一点珍贵血液。” 御景潇心想,就是你不提,我也知道得好好利用御景潜,毕竟没有她的西北边关是不稳定的,北汉又总是蠢蠢欲动,她可不想刚当女皇就碰上战乱,果断点头道:“这是当然。臣妹自然也是顾念手足之情的。” 协议达成,女皇写完手谕,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还是摘下了手上的扳指,在手谕之上盖了私章,御景潇连忙将谕旨接了过来,藏好放好。 而后女皇神色一黯,将兵符交给御景潇的时候,仿佛看到了熙儿的尸首一般痛心疾首。 御景潇拿到了自己想要的,马上退出了九霄殿,毕竟御宸熙和滕紫屹已经突围了出去,她此时的要务可不是在跟瓮中之鳖一般的女皇在这儿纠缠。 等到御景潇走出了九霄殿,杨川忧心忡忡又痛心疾首道,“陛下,如此这般,别说是熙公主殿下没有了生机,即便是您,也成了人家的囊中之物了呀。” 女皇叹息道,“朕又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朕必须保全自己,并为熙儿争取时间。不如此,怕那御景潇会狗急跳墙,更加的欺人太甚。而且,”御景渝语音一顿,凤目之中闪过一丝精明和寒光,“驻守西凉山的李将军乃是朕的心腹,没有朕的信物,只有兵符和圣旨,他们只会换防和防守,却不会攻击杀戮任何人或者任何部队。” 杨川神色一动,赞叹道:“陛下果然是心思细密。” 御景渝却是抬头看向了远方,喃喃道:“希望列祖列宗保佑熙儿。”然后展开一方有着特殊刺绣图案的绫帕,取过笔墨,迅速写了几行字,“御氏景潇谋反,着李克狄听命皇太女御宸熙,猎宫救驾,其余矫诏兵符,不必奉行。”而后在绫帕的左上角手绘了一个奇怪的符。 放下笔,女皇却是长长一叹,“写好密诏又如何?此时九霄殿被围,你我皆被困,如何能将这密诏送出去呢?” 却在这时,从后方传来了一道清雅从容、慵懒磁性的声音,“陛下若是不嫌弃,就让小人跑这一趟如何?” 御景渝神色一凛,凤目一寒,威严而又清冷道,“谁?” 从帘幕的后面,缓缓而施施然走出一位轻衣缓带的书生打扮的男子,一身素衣,简单儒雅,长身玉立,身姿挺拔,气度清淡,更显得从容不迫、胜券在握。 似乎他的出现就自带着说服力和信任感,只要看着他淡然从容的模样,就能让人安心,并无条件的相信他,相信他能力挽狂澜,相信他能突破危局。 女皇震惊,“司空颀?” 盗骊却是敛衽一礼,淡淡微笑,“启禀陛下,小人名叫盗骊。” 第571章 一步登天堂,一步下地狱 女皇震惊,“司空颀?” 盗骊却是敛衽一礼,淡淡微笑,“启禀陛下,小人名叫盗骊。” 女皇皱眉,“你如何进来的?又是何时进来的?” 盗骊依然微笑,态度恭敬,却是不卑不亢道,“启禀陛下,时间紧迫,这些问题并无探讨的必要。若是小人猜测不错,陛下手中的密诏是送去给西凉山驻军李克狄李将军那儿的吧?” 女皇一怔,并不言语,心中却在疑惑,他如何得知? 盗骊上前两步,躬身一礼,伸出了手,淡笑,“陛下,请相信小人一回。” 女皇看着他澄澈清明却又深邃如潭的眼眸,心底依然犹豫。对于这个东雍前皇子,她始终抱着戒备心,若不是熙儿护着他,她早就秘密处决了他,免得日后养虎为患。 此时此刻,她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关系着西凉的命运,关系着熙儿的性命,因此每走一步都需要万分的谨慎,踏错一步,便是粉身碎骨。 盗骊似乎知晓女皇对他的戒备之心,依然微微淡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两样物品,交到了女皇的龙案前,女皇仔细一看,心底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盗骊。 盗骊却是笑得高深莫测而又意味深长,而后谦逊道,“如此,陛下愿意相信小人一回了吧?” 女皇再不犹豫,直接将手中的绫帕交到了盗骊的手中,还从龙案下的暗格中取出了一粒夜明珠,道:“这是李将军十年前献给朕的贺礼,其实不久后就发现了这是一枚赝品。一时成了我俩君臣之间的笑谈。他一定认得。盗骊,朕就将此重任委托于你了,望你不负所托。” 盗骊恭谨地接过密诏和信物,躬身一拜,展开身形,避过了九霄殿外层层禁军的把守,直奔猎宫之外而去。 女皇看着他快如闪电的身形,矫健飘逸的身姿,胜利的把握又多了几分。心道,熙儿身旁有一个滕紫屹,如今再有此善于运筹帷幄之人,肯定会度过这一道难关的,一定。 ———————————————————— 这时,猎宫之内已经是渐渐平定下来,熙公主和滕紫屹的突围而出,虽然给御景潇造成了很大的麻烦,可是也减弱了猎宫之中的反抗力量。在御景潇的保驾护航下,陌无双凭着执掌禁军的令牌,将余下的禁军全部打乱编制,派到各处控制猎宫,将所有随驾大臣和宗亲也都软禁起来,这些大臣大多数若是没有必要,也不想真的涉入叛乱,有碍名声,所以几乎没有碰到多少抗拒力量,御景潇就控制住了局势。 陌无双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禁军四处巡视,他必须要确认没有残余的反抗力量,原本俊秀文雅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杀气,更添了一份他毕生所求的高高在上的气度和手握万千人性命的那种凛然之威。 如今,猎宫已经尽在掌控,九霄殿虽然仍有陛下的大内侍卫把守着,可是完全处于劣势。可是御景潇也有自己的难处,若是女皇身死,熙公主就可以用大义名分勤王讨逆,毕竟从名分上来说,她才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所以必须保住女皇的性命,而后杀死御宸熙,才好完成禅让的大礼。因此,御景潇也不敢过于强逼,可是女皇呢?与外界的联系被全部断绝,那些仍然忠于女皇的禁军,他们的将领已经被闫尚宫用矫诏召集在一起,全部软禁起来,没有将领指挥的禁军不敢擅自作为,因此明明手握西凉无上皇权的女皇,却没有办法将自己的旨意传递出九霄殿。 如此一来,猎宫之中形成了双方力量的平衡,只要外界的情形没有变化,九霄殿内是无论如何不会有动静的了。 ———————————————— 晗玉殿中,潜公主躺在软榻之上,神色淡淡。 一番巡逻之后,陌无双折回到晗玉殿,翻身下马走进了内殿,挥手让自己的两个手下退下。为了保证御景潜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下,陌无双没有同意让禁军或者常青庵的女剑手来监视御景潜,而是让自己两个一手调教出来的手下照顾监视她。 陌无双解下佩剑,坐在椅子上,眼神中充满疑惑,良久,他见御景潜不肯开口相问,只得苦笑道:“殿下不想知道外面的情形么?” 御景潜眼中闪过一丝寒光,道:“我猜你们定是碰到难处了吧?” 陌无双微微苦笑道,“西凉军神,果然是西凉军神,足不出户,耳目塞听,却依然能够通晓全局。” 御景潜淡淡一笑道,“有躺在床上,手脚都不能自由活动的军神的么?” 御景潜这种神色淡淡,不把自己性命前途放在眼中的“豁达”让他很是恼火。陌无双激动地站了起来,驳斥道,“御景潜,如今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一步登天堂,一步下地狱。难道你真的打算让我们一家三口共赴黄泉,也不帮我一把么?” 御景潜看向陌无双控诉的眼神,不由一笑,想起以前他也经常拿一家三口这样的字眼来劝说她,但是那一缕柔情立刻消失了,虎毒尚且不食子,连自己亲生儿子都要利用和伤害的人,岂非人面兽心?可她不愿与他争辩,岔开话题道:“你新认的主子,御景潇此时的心情如何?熙公主和滕紫屹突出重围,恐怕她已经十分苦恼了吧?有没有将罪责转嫁于你?” 陌无双神色一整,道,“程无烟带着几千人和精锐西北军追杀熙公主去了,滕紫屹就是本事再大,也逃不出去。倒是殿下你可怎么办呢?若是熙公主侥幸胜了,一定会记恨今日西北军将她追杀到穷途末路之仇,到时秋后算账,您的性命堪忧啊。可若是潇公主登了基,若是想起今日你不肯真心出力之事,怕是你这亲王之位也会坐不稳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了,你还要坐以待毙,眼看着横竖都是死么?” 御景潜不为所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按照你们的计划,肯定是潇公主最后取胜啊。哪来的横竖都是死?怎么?你不是拿了我的兵符么?难道调不动军队?” 第572章 安于庭院深深甘当玩物? 御景潜不为所动,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按照你们的计划,肯定是潇公主最后取胜。哪来的横竖都是死?你不是拿了我的兵符么?怎么?难道调不动军队?” 陌无双神色有些尴尬,他本以为偷走了御景潜的兵符,又施了一招美人计,迫得他的心腹爱将程彝倒戈,却没想到能够为他所用的兵力竟是如此有限。半响后,才道:“调兵遣将自然是可以的,可是你的那几个亲信将领都说除非你亲自到了军中,他们才肯围歼御宸熙和滕紫屹的军队。你知道滕紫屹正在想法子和他的军队会合。若是你肯亲笔写一封书信,即便滕紫屹真的和他的军队会合,有我们西凉最强兵力的西北军围剿,滕紫屹无论会合多少军队都只有一个死字。殿下,如今你我皆已无路可退,必须得有所作为,有所抉择了。” 御景潜神色一动,她自然明白陌无双所说的作为和抉择所指为何了。 因为从结果来看,西北军追杀御宸熙,事后算账,她作为主帅,难辞其咎,论罪当诛。 可若是御景潇登了基,事后算账,只能说她未有出力,不肯“弃暗投明”,亲王之位怕是得贬谪了,拥兵之权怕也要褫夺了。 两相权衡,自然还是最后关头助御景潇一臂之力,更加明智,更加有利了。 这就是陌无双所说的抉择。 御景潜沉思良久,才道:“让我去见见潇公主,若是我们谈的妥当。这封手谕我就写给你。你现在应该清楚了,我和我那些属下们之间都是有暗语的,你是仿造不了我的书信的。” 陌无双双眸露出喜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道,“若是殿下肯顺应天意。无双无有不从。” 御景潜淡淡一笑,神色间更是多了几分嘲讽。心道,熙公主的那个叫做盗骊的侧夫,果然善算人心,她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果然手到擒来。 原来,就在一个时辰前,晗玉殿内潜入了一个迅捷而飘逸的身影。御景潜虽然身上被药物所困,无法动弹,但是耳朵却是依然好使。 她听到一个轻功极好之人以极快的速度向晗玉殿靠近,而且那人的目标明确,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没有一个犹豫的呼吸,既快又准如一缕轻烟一般的钻入了御景潜所在的内殿。 御景潜不知对方的来路,却奇异的觉得对方是友非敌,正在谋划着如何支开身边两个监视之人,却听到沉闷的两声,那两个人已经应声软倒了。 与此同时,眼前黑影一闪,一道素袍便以极尽飘逸而俊雅的姿态自信从容地冲入了御景潜的眼帘。 御景潜不慌不忙,冷眼瞧着来人,淡淡开口,“阁下,何人?” 盗骊敬佩的看着这位手脚不能自由,却依然威严正气、临危不乱的中年女子,姿态放到最谦卑、最恭敬。 就是眼前这个耳鬓一夜间花了白发的中年女子屹立于西北戈壁沙漠多年,稳住了一方江山的繁荣安定,她的战绩和威名令四国九州震撼和敬佩,她的沉稳和大义令国民信赖和敬仰。 盗骊真心实意的欣赏她、敬佩她,于是躬身一礼,谦逊道,“见过潜帅!在下熙公主的侧夫,盗骊。”同时,将自己嫡长公主侧夫的宝印和执掌熙公主后院的掌院令牌一同交到了潜公主的面前。 御景潜看着那两样如假包换的信物,却仍然是疑惑地看着他,看他的相貌和魅力,万中无一,确实很符合御宸熙挑选男人的挑剔眼光,可再看他的气质和气度,却是绝对不容小觑的,这样的人能够安于庭院深深甘当玩物么?不由试探性地问道,“熙儿他们突围而去了,你没跟着一起去?” 盗骊淡然一笑,将御景潜的怀疑和戒备全部收入眼底。却是从容不迫且不卑不亢地将自己为何留下来的原因简单概述,言简意赅,却极具说服力。 一番说辞,有理有据,有礼有节,外加他诚恳的表述和天生具有的从容有握的气质,极其有效的换来了对方的信任和尊重。毕竟,临危受命和冒死坚守有时往往比冲锋陷阵更为困难,也更令人敬佩。 盗骊说完后,却也并不直接说自己前来的目的和计划,而是屈膝蹲在了她的身旁,在她的手腕上盖上一块洁白的丝帕,而后搭过御景潜的脉,默声闭目,仔细诊断,良久盗骊收回修长的手指,收回、折叠好丝帕,才道,“真所谓无毒不丈夫,殿下,您真是碰到其中出类拔萃之人了。” 御景潜面上露出一丝尴尬,苦笑着道,“孽债,孽债而已。”而后,惊讶地看向盗骊,疑惑道,“怎么,难道你还会医术?” 盗骊清淡一笑,平静的语调并无夸耀,“最近这一次将韦墉韦侍中大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的那名医者,正是盗骊的徒弟。” 御景潜了然的一笑,看向盗骊的目光便更是不一样了。 盗骊却也不多说,而是抽出自己的腰带,那里无时无刻不随身携带着一整套的银针。取过一盏烛火,盗骊边烤针,边请示道,“殿下,盗骊恐怕要多有得罪了。” 御景潜知道他要做什么,豁然一笑,“军旅之人,没那么多矫情的讲究。” 盗骊微笑,剥开御景潜的外袍,露出整条手臂,裸/.露出她的整个颈部和肩部,而后稳稳的施针,密布上数十针后,盗骊扶正御景潜,在她背部施掌,将内力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御景潜的体内,内外结合逼出了一部分的毒血,当一滴又一滴乌黑带点紫的毒血溅在那块折叠好的洁白丝帕上的时候,御景潜自己都震惊了。 良久之后,盗骊收回掌,盘腿调息了一番,才感概道,“殿下中的这种毒,不仅厉害,而且歹毒,名叫‘神见愁’。能让武功再强之人都完全失去行动能力,而且若是常用、久用,会渐渐让人手脚瘫痪,乃至于神智痴呆,最后的结果是从身体到脑子,都完完全全成为一个废人,却并不致命。殿下服用的剂量不小,而且是连续服用,若是不将毒素尽快逼出,恐怕会留有后疾。” 第573章 盗骊一人,可胜千军万马 御景潜内心一颤,神色震动,她是练武之人,终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镇守边疆,扯旗扬枪,驰骋沙场,呼啸来去。可若是余下的生命要瘫痪在床,不仅不能再舞刀弄枪、骑马扬鞭,甚至连正常人的自由走动都不能够,这简直比杀了她更令她痛不欲生。不由得,对陌无双又多了一层恨,但是她也明白了,到时候她若是身体渐渐亏损,脑子也渐渐退化,正好方便他控制她,挟主帅以令诸将,他是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能被他捏在掌心为他所操控啊。 御景潜咬牙,他想得倒是美。 盗骊却是一直微微笑着看着她,等她回过神来,等着她问他。 果然,半响后,御景潜抬起头,再看向盗骊时,眸底多了一抹决绝和寒光,直接道:“想必阁下冒险前来,应该不是简简单单来为本宫驱毒这么简单吧?你有何计策?说来听听。” 盗骊却是并不着急,而是淡淡道:“殿下不是应该先询问有关这‘神见愁’,先弄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再去关心旁人么?” 御景潜也是淡笑,平静而笃定道,“阁下无论胸中丘壑谋有何种良策,眼下都需要本宫的真心配合方能达成。试问,本宫如此具有利用价值,阁下会不顾本宫的身体,不管本宫体内的毒么?只要计策得当,你我双赢。不然,你此番冒险医治,岂非浪费而多余?” 盗骊笑开了,是那种舒畅而豪迈的笑。他终于明白了,为何这样的人能够成为西凉军神,她不仅出身高贵,肯吃苦,有大义,而且豪迈勇武,重情重义,既有远见又有智谋。 盗骊不由心想,这样的人物,她的理想是沙场和如鹰一般的生活,若她的理想是走上九五之尊,权倾天下,或许当今女皇的皇位早已岌岌可危了。 收回思绪,盗骊淡雅的脸上渐渐开始严肃,他摊开猎宫布防图和附近兵力布局图,开始将自己的计策说与御景潜听。 盗骊说的平静而普通,御景潜却是越听越惊讶,这个深居熙公主府的侧夫,竟然不仅对西凉各路大军的兵力布置、换防时间了如指掌,而且连带队将领的底细亦是可以如数家珍,这种深入程度的了解,即便是掌管西凉军部所有将领和军事行动的兵部侍郎都未必能如他这般悉数通晓。 不由得对这个外表俊朗雅致、气质如月如华的男子倍加另眼相看。 难怪御宸熙多年作恶,满朝文武皆是倒台易储之声,在外人看来她的储位早已风雨飘摇朝不保夕,可事实上熙公主却依然屹立不倒,稳如泰山。 御景潜一直以为这全部都是滕紫屹张罗收拾、辛苦奔走斡旋的功劳,却没想到在庭院深深的熙公主府内还配有这么一个运筹帷幄、力挽狂澜的军师。如此,御景潜才想清楚了很多次滕紫屹善后之举的诡异,那些非常时期使用的非常之手段,有效却阴狠,极其不像是滕紫屹平时的为人处事,那些计策和谋划或许全部都是出自于眼前这个男子吧? 御景潜将盗骊这个名字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此人外表随遇而安、淡雅从容,但是内心却是傲然不群、清奇出众,观其妙算用计,布局深远、思维缜密,擅长险中取胜,可知此人远非池中之物。 用不容小觑形容他都是轻敌了。 这是一个令人敬却又令人畏的人物,因为他若一旦为敌,后果简直令人不寒而栗。 可是御景潜此时却完完全全的信任他,盗骊说什么,她便做什么,因为他此人可不可信,此时已非关键,他的环环相扣的计策确实行之有效,可解危困之局这才重要。 御景潜以自己的见识和经验确保,只要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最后必然力挽狂澜。 于是,御景潜让盗骊拿来了笔墨,如他所说,写下了密令,加上了暗语,并赠予了信物。如此这般,可算是将整个西凉的前途命运都交到这个一身青色素袍的男子手中了。 盗骊收好了密令,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给御景潜,慎重道,“殿下,盗骊此番来得匆忙,这只是普通的解毒药丸,可是缓解毒性,殿下每次服完那种参汤一刻钟之后服用,可保证殿下行动自由,但是想要恢复功力却是短期之内不能达到。还有,盗骊此去危险重重,若是盗骊不幸出现了什么意外,殿下放心会有人接替盗骊继续为殿下医治。殿下的安康关系整个西北数百万将士的前途性命,更关系着整个西凉数千万百姓的安居乐业。殿下,万请保重!” 盗骊躬身敛衽一礼,御景潜回以一礼。御景潜此生拜过先皇,拜过当今女皇,除此之外,从未如此向任何一个人行过礼。可是,眼前这个救她一命的男子,值得她尊敬和礼遇。若是这样的人才可为西凉所用,可胜过千军万马,更强过一车的幕僚和谋士。 所以,御景潜此举不仅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和尊重,更是礼贤下士的善待和招揽,希望用她的真诚可以招揽英才为西凉所用,御景潜不知他的身份,不知他的过去和未来,若是知道,怕是此时此刻她的内心会更加复杂。 盗骊站直身,再看御景潜时,难得的露出了犹豫的神色,微蹙的眉头有着欲言又止的纠结。 御景潜直视着他,淡然道,“阁下有何不情之请,不放说来听听,若是不合适,本宫自然会果断拒绝。毕竟,任何私情在本宫这儿都不会改变大义,哪怕是救命之恩。” 盗骊郝然的笑笑,笑容里难得的浮上一丝尴尬,犹豫再三,盗骊还是说出了口,“殿下,若是盗骊今日不仅救了您,还救了贵公子,他日可否借一万兵力?” 御景潜一惊,“你能救麟儿?” 盗骊点头,“勉力可以一试,依贵公子目前的情况,并非无救。只是除了盗骊之外,普天之下或许并无第二人有此能耐。” 御景潜面露喜色,不由有些激动,但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冷冷地直视着盗骊,“借兵?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574章 十分不该的做了一回君子 御景潜一惊,“你能救麟儿?” 盗骊点头,“勉力可以一试,依贵公子目前的情况,并非无救。只是除了盗骊之外,普天之下或许并无第二人有此能耐。” 御景潜面露喜色,不由有些激动,但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冷冷地直视着盗骊,“借兵?你到底是什么人?” 盗骊抿着嘴,他知道他的身份不可说破,可是普天之下最勇猛善战、精锐强悍的兵力在西凉,而西凉最勇猛善战、精锐强悍的兵力在西北,在御景潜的麾下。 御景潜手握着的是可以摧枯拉朽的至强军队,若是可以得到西北军的强力援助,与江随云的终有一战中,盗骊取胜的概率就会成倍增加。 其实按照眼下的情景,盗骊只需要稍微编造一个身份,假设一种情景,或许就能得到御景潜的承诺。以他的口才和能力,绝对可以将故事编造的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可是想之又想之后,盗骊暗叹了一口气,又长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从怀中取出了早就配制好的解药,交给了御景潜,深幽的双眸中含着一缕忧伤,颇为遗憾道,“这是解药,让贵公子每日午夜子时服用,七日之后便可解毒。只要隔绝再与陌无双接触,贵公子的神智和性情就会渐渐恢复正常。虽然身体和神智已经亏损,成为一代名将或者人中龙凤的可能性极低,但是毒解之后成为一个普通人,经商从政,结婚生子这些都不成问题。” 御景潜冷静的看着盗骊,却并不接过他的美意,而是直言不讳的问,“那么借兵之事?” 盗骊悲凉一叹,苦笑着叹息着道,“真所谓无毒不丈夫,盗骊也想出类拔萃,奈何趁人之危如此简单之事,却也无法巧妙周全。盗骊汗颜,不再多说,殿下请保重,告辞了。” 御景潜这才缓缓接过了药瓶,放入怀中,笑看着盗骊的自恨和自怨,淡淡道,“盗骊,今日一见你让我很惊喜。本宫倒是很期待日后与你的相见呢。不知道到那时,你又是什么身份?又是为了谁?但是不论为盟还是为敌,本宫都很乐意再次与你相见。一万兵力,本宫先备下了,到时候是挥戈斩向你,还是持枪襄助你,会见分晓的。” 盗骊低着头,十分懊悔自己为何不能狠心当一回小人。毕竟此时此刻,趁人之危,以她最想要的换取他最想要的,这原本便互惠互利。潜公主为了自己的儿子,是能答应下这一万兵力的,毕竟只要不是用她的军队损害西凉的利益,她并没有反对的必要。 而且,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是挽救西凉社稷于危难,此是大功一件;又是拯救了她的性命于危难,此是大恩一件;更是挽救了她爱子的前途于危难,此是大德一件。 他对她有恩、有功、有德,让她做的事情又不违背她的道义和原则。 他并没有不就此交易的理由。 可是刚刚御景潜眼中真正的尊重和赏识,让盗骊做不出此等挟持和趁人之危之事。 做了这么多年的小人,策划了这么多年暗地里的阴谋诡计,却到了关键时刻因为对方的礼遇和如知己般的欣赏,而十分不应该的做了一回君子。 盗骊咬牙,心痛地看着只此一次的机会从眼前溜走。 叹着气蹲下身子,给两个晕倒的侍卫解开穴道,而后再叹着气走出了御景潜的内殿,再不犹豫地展开身形,避开守卫,飞檐走壁掠向女皇所在的九霄殿。毕竟,他还需要用潜公主的信物取得女皇的信任,并从女皇那儿得到调动西凉山三万驻军的指挥权,这些计策一环扣一环,每一步都是在与时间搏斗,他是在以一己之力与整个被困的猎宫搏斗。 御景潜看着盗骊矫健飘逸的身形飞掠晗玉殿而去,渐渐淹没在漆黑的夜色中,威严的面部露出柔和的微笑。无论如何,盗骊的这一个人情她记下了,若是他日盗骊有难,且不违背她的原则、道义以及西凉的利益,别说一万兵力,借他十万又如何? 士为知己者死,更何况,这位知己还是她以及她儿子的救命恩人。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御景潜为人处世的原则,自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亦是她接人待物的底线。 收回思绪,御景潜再次看向眼前的陌无双时,眼眸里的寒意便深了,只是那抹寒意一闪而过,转而就神色淡然道:“你现在就带本宫去见见御景潇吧。” 陌无双掩不住一脸的喜色,立刻便去安排了。 没多一会儿,一乘软轿抬着御景潜向御景潇居住的雅华苑行去。陌无双认为御景潜身上仍被药物所困,所以根本无法自己行走,所以对她极其放心。但为了谨慎起见,他仍然安排了四个亲信的侍卫抬轿,自己则带了八名女剑手作为护卫,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到了雅华苑,御景潜只上下打量了一眼,就大致清楚了这里的布防和兵力把手。只能说,雅华苑的防守极其严密,轻易根本攻不进来。 负手站在内殿,神色间渐渐有些焦虑的御景潇听闻潜公主到了,立刻亲自出来迎接,她也是一身劲装,见到御景潜浑身软趴趴的被陌无双扶下轿来,美目中假模假样的装出吃惊,上前施礼道,“潜姐姐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么?” 御景潜冷淡道:“如今本宫都不过是你潇公主贵门的阶下之囚了,你还何必行礼?很快,本宫得三跪九拜对你行大礼了吧?” 御景潇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却立刻笑道:“潜姐姐,这事确实是我的不对,还请潜姐姐见谅。只是皇妹可以指天起誓,如何世事如何变迁,在皇妹我心目中,您永远是我尊敬爱戴的潜姐姐,比当今女皇有过之而无不及。” 御景潜冷冷淡淡的瞧着她,并不接话。 御景潇是知道这位沙场主帅的驴脾气的,几句好话就能让她耳根子发软,那她就不是威震西北的女罗刹了。御景潇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她硬来,只能服软求助。 第575章 还不是江随云手中的棋子 御景潇是知道这位沙场主帅的驴脾气的,如果几句好话就能让她耳根子发软,那她就不是威震西北的女罗刹了。御景潇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跟她硬来,只能服软求助。 于是亲自搀扶着御景潜走进殿内,将御景潜安坐之后,亲自为她垫上了软软的靠枕,而后才蹲在她面前,握着她的手,软声道:“潜姐姐,这次您可一定要帮皇妹了。您是知道的,皇妹走出这一步就已经是船到江心不能回头了。如今要么登基为女皇,要么圈禁赐死。无双也已成了叛逆,连带着潜姐姐亦是脱不了干系。您若还是不肯尽心,那是要将身边亲近之人全部推向死路而见死不救了啊。” 御景潇说得动情,语气激动处都有了颤抖的哭音,御景潜却是神色从容道,“本宫一直被关在内室,外面的情况并不十分了解。但也知道你不是已经拿着矫诏控制住禁卫军了么?” 御景潇微微一愣,赧然道:“禁卫军虽是控制的差不多了,但也只能保证不让猎宫内部出乱子,可是追击御宸熙和滕紫屹却是力不从心。若是潜姐姐你的嫡系军队来了,皇妹的帝位才能稳如泰山。” 御景潜似笑非笑的道,“既然如此,就请潇公主命人解了本宫身上之毒,让本宫去军中坐镇,如何?” 这话一出口,御景潇立刻说不出话来了。心里却是在嘀咕,放你回军中?放你回了军中,你若是指挥着西北精锐部队勤王救驾,那她御景潇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死的。可这种让彼此心生芥蒂的话她又不能说出口,只是神色有些为难的看向了一旁的陌无双。 陌无双心领神会,马上微微笑着劝说道:“殿下乃是千金之躯,如今熙公主和滕驸马还在逃,殿下若是轻身犯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岂不是让潇公主担忧和心生愧疚么?更何况,殿下如今的身体也不适合领军打仗,还是留在猎宫之中好一些。殿下只需亲笔写下一纸书信,让殿下的西北军急行军赶来猎宫即可。” 御景潜冷冷道:“谁不知道此时的北汉正在对我西凉虎视眈眈,若是本宫的军队调动,只怕会惊动他们,你是想内乱未除,又引外患么?” 陌无双笑道:“殿下此言差矣,三千禁军和两千西北军已经去追杀熙公主和滕紫屹了,可若是不幸让滕紫屹与他的军队会合,不免会让战况更加复杂,两股精锐军力强强相遇决一死活,到时候战局扩大,西凉军部的内耗将会到达惨烈和无法承受的程度。到那时,北汉一样会知道咱们在内乱,恐怕更加会借此良机趁火打劫,北汉若是倾国来袭,可想而知,到时边关又会是怎样的生灵涂炭。正是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发生,潇公主才想着要速战速决,希望殿下派精锐西北军将滕紫屹所部歼灭,将损失减少到最低的程度,这于国于社稷都是功德无量的大功一件呐。殿下,只要西北军至,咱们定能旗开得胜。到时候,您不仅是勤王的最大功臣,还能毫无争议地执掌帅印再次率领西北军歼灭北汉跳梁,一举两得,都不耽误,可不是明智之举么?!” 御景潜深深的看了陌无双一眼,心道她可真是小瞧他了,这个面如冠玉的男人,不仅有见识有口才,而且心肠着实狠毒,竟让她的西北军去歼灭滕紫屹的所部。那些驻扎在百里开外的近卫军,什么情况都还不知道,也什么都还没做,就无罪无过的被自己的友军突然围剿歼灭。那可全都是西凉的好儿郎,全都是西凉的优秀子民啊。可是,御景潜没有说破他的狠毒心机,只是转而看向了御景潇,冷冷道:“好吧,若想要本宫写书信调动军队,那御景潇你可得答应本宫几个条件。” 御景潇大喜道,“潜姐姐尽管讲来。” 御景潜神色冷冷道,“第一,若是陛下肯下诏禅让,你必须得奉她为太上皇,不得伤其性命。” 御景潇点头道,“这是自然。”当今女皇是禅让皇位与她,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也为了在史册上不留下把柄,她也必须要让女皇活个一年半载再重病身亡,所以这一条不成问题。 御景潜举起两根手指,“第二个条件,陌无双此人这些天对本宫颇为不敬,事成之后,此人的生死必须由本宫掌握。” 御景潇闻言,看向了陌无双,陌无双没想到御景潜会来此一招,早已面色泛白,他做这么多可是要走上人生巅峰,位极人臣的,他不能在临近成功的关口,被人掐住了咽喉,要生不能要死不成,于是乞求地望向了御景潇。 可是御景潇却是不再多看他一眼,大手一挥,爽快道,“此人本就是潜姐姐的人,是生是死自然由潜姐姐说了算。” 此言一出,陌无双立刻软倒在地,有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冰寒彻骨,看向御景潇的眼神里多了怨怼和仇恨。若不是他从中牵线为她搭上江随云,又为她搭上溶公主,而后又搭上潜公主,关键时刻又多次出谋划策,就凭御景潇自己,她或许根本连夺位的胆都没有。而且猎宫之中,是谁夺来了西北军的兵力?是谁牵绊住了御景潜,才为她的逼宫创造了最佳条件?又是谁不眠不休带着禁军巡逻,关押那些将领和大臣,才在最短的时间内稳住猎宫? 他功劳这么大,出力这么多,可临到关头,在御景潇那儿犹豫的时间也不过眨眼之间,就将他弃若敝履一般,毫不怜惜? 陌无双神色冷厉,在心中冷笑,潇公主果然是无情之人,不仅会抛弃战友,不念旧情,若是利益足够大,想必抛夫弃子这样的事她也一样做得出来。可是陌无双面上却并没有流露出鄙薄的意思,而是在电光石火间,想清楚他之后的退路以及他手上仍握有的所有砝码,他绝对不会轻易就擒的,他想要的,从来没有人可以阻拦。 他会遇佛杀佛,遇鬼杀鬼。御景潇算什么东西,还不是江随云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第576章 下一步自然就是请君入瓮 御景潜一直在不动声色间暗暗观察着陌无双的所有神情变化。不由得对于盗骊的计策更加敬佩,果然藏在陌无双背后的主子,根本就不是谋反成功就能登上皇位的御景潇。 陌无双真正臣服的主子另有其人,只有牢牢捏住陌无双,才能逼出他幕后之人。而不揪住那个幕后之人,猎宫之变永远只能看清表象。 如今按照盗骊所说的计策,投石问路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下一步自然就是请君入瓮。 于是御景潜神色淡淡的道,“其实,让本宫的军队去歼灭滕紫屹的所部确实是釜底抽薪的一招妙棋。滕紫屹如此日夜奔袭,躲避着身后的几千追兵,所有的希望就是与自己的军队会合,才能与身后的追兵一战。可若是到了驻军之地才发现自己的所部皆数被歼灭,到那时他只有被围被剿的下场了。这就是你所有的计策和良谋了吧?可是,你难道没发觉这中间依然存在变数么?” “变数?”御景潇神色一白,她知道这位西北女罗刹,是不会口出狂言的,急忙请教道,“什么变数?” 御景潇正着急万分中呢,御景潜却在这时微微闭上了双眼,一副颇有些疲累的样子,一脸的不想多说。 御景潇这回是真的急了,上前摇了摇她的手臂,像是小妹妹与疼爱自己的姐姐撒娇一般,软软道,“潜姐姐,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皇妹会记得潜姐姐的大恩大德的,日后必有重谢。潜姐姐,您就指教指教皇妹吧。” 御景潜貌似实在抵不住她的求情和服软一般,拧住了眉头,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开口道,“那个变数就是陛下常年驻扎在西凉山的三万常规驻军。这三万驻军虽然不及禁卫军精锐,不及西北军骁勇,可是他们熟悉地形,对于西凉山和猎宫更是了如指掌。你的幕僚和军师们没跟你分析过,若是滕紫屹命大,没有与自己的近卫军会合,却与这三万驻军会合了,到时又该如何应对?本宫的驻军和滕紫屹的近卫军皆在百里之外,可那三万驻军却就在西凉山猎宫的十里之外。” 御景潇听得神色震动,着急问道,“潜姐姐可有良策?” 御景潜眸中闪过一道厉色,冷冷道,“若是想让滕紫屹必死无疑,你还可以走一招绝杀棋。” 御景潇一惊一喜,“绝杀棋?” 御景潜却是不想再多言了一般,只隐晦暗示道,“如何用好这西凉山三万驻军,或许便是成败胜负的关键。时间极其有限,效率就是生命。何去何从,又如何用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御景潇沉吟思考了片刻,而后有如醍醐灌顶一般豁然开朗,神情大大的震动,是啊,远水救不了近火,滕紫屹千里奔袭能不能会合他的近卫军都是未知之数,可若是让他半途撞上了西凉山守军,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西凉山守军的性质一直都是防御性的,主要的任务就是看守西凉山和西凉猎宫,从未参加过任何一场战役,所以战斗能力并不佳,可是他们胜在了人数和距离。 而且,西凉山驻军只接受女皇陛下的皇令,其他的将令一概不听,御景潇必须要在滕紫屹撞上西凉山守军之前,将那三万驻军的指挥权握在手中,甚至还可以让那三万驻军调转枪头围歼滕紫屹,不明所以的滕紫屹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支军队会围剿他,只要他有一时一刻的疏于防范,便是死路一条了。 而那西凉山常规守军,普天之下只有当今女皇一人可以调动。 御景潇深深的看了一眼御景潜,心里对她的敬佩之意更浓。到底是日夜征战沙场之人,对于战局和战略有着全盘周到的考虑,幸好有她的提醒,否则她很有可能算漏一步而满盘皆输啊。 再看御景潜,她貌似已抵挡不住身体的困乏一般疲惫地闭着眼睛,甚至脑袋耷拉,整个身体皆是无力状态。 御景潇赶紧上去摇了摇她,笑容甜甜道,“潜姐姐大恩不言谢!皇妹日后必有重报!可是书信……” 御景潜这才撑了撑眼皮,耷拉着软趴趴的手臂,冷笑道:“你觉得本宫这般情景,能写书信?” 御景潇转而瞪向了一旁的陌无双,陌无双犹豫片刻道,“我这儿只有可以暂时让殿下行动自如的解药,若想恢复武功,我并无此能力。” 御景潇闻言不安地看向了御景潜,担心她反目,不肯再出手相助,谁知御景潜只是淡淡道:“本宫不过是躺在床上当废人烦闷了,原也不急着恢复武功,更不想亲身涉入这漩涡中,没有武功才好呢,眼不见为净。” 听她这么说,御景潇神色一松,一个眼神示下,陌无双取出一颗药丸递给了御景潜,御景潜接过药丸服下,特地过了片刻后,才活动活动筋骨,而后走到书案前,龙飞凤舞一挥而就,很快就写好了一封书信,接着便转身走了。 看着御景潜一甩袖就大步走远了,御景潇不敢触怒她,却也并不完全放心她,唤来了自己的四名心腹亲卫,“护送”潜公主回晗玉殿,而她自己则是领着三十六名女剑手直奔女皇的九霄殿而去。这一去,无论如何必须拿到指挥三万驻军的兵符,如此她才能高枕无忧。 走在御道之上,御景潜显得神情轻松自在,好像再没有什么心事,她也不再坐轿,而是安步当车向雅华苑走去,走的一半的时候似乎被美丽的花圃吸引,御景潜走错了方向,竟优哉游哉闲庭散步地向着九霄殿的方向走去。 那四名亲卫并不敢上前阻拦,只是一路尾随,待很接近九霄殿,外面三层禁军交戟守卫的拱门前,四名亲卫眼见再往前走已经到达禁区了,正想上前说明并劝阻,却没想到御景潜自己改道又折返了回来。 四名亲卫不明所以,但是见她并没有做什么,也没有接触任何人,便也不敢多问,仍是尾随着,一路将御景潜“护送”回了雅华苑,继续软禁。 第577章 熙公主的驸马果然非凡品 这一趟,御景潜确实什么都没做,也没有跟任何人接触,可是在九霄殿外,她分明看到了那道熟悉的矫健而飘逸的身形如一道轻烟一般闪进了九霄殿的内殿,那人竟然早御景潇一步先入了九霄殿。 而御景潇却是完完全全按照他所预料和设计那般,一步又一步结结实实的走进了他为她量身设计的圈套之内。想及此,御景潜的嘴角浮起了嘲讽的冷笑。 想来御宸熙有着这般人物留守猎宫运筹帷幄,最后自然是稳操胜券的。而御景潜写给御景潇的手令上面有着只有她和她心腹部下才懂的暗语,其实那道手令实际上的命令是让他们按兵不动,她的西北军在这次逼宫谋乱中什么都不会做,哪一边都不会参与。 这也算是她与御景潇最后的骨肉情谊了,至于最后到底结果为何,就看她们自己了。 —————————————————————— 人困马乏,已经连续转战一昼夜,千余人只剩下半数存活,还是个个带伤。滕紫屹苦笑着摇头,想不到率领过千军万马,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有朝一日还会尝到这样的苦头。却也幸好,他将熙儿留在了安全的地方,这般艰苦和危险的征战中,滕紫屹手下最久经沙场、骁勇善战的勇士都抵挡不住死掉了一半,若是熙儿也在其中,可想而知,她必然承受不住。 而身后程无烟率领的两千禁军和程彝带领的千余西北军乃是西凉最精锐的部队,个个骁勇善战,他们不仅在兵力上占了绝大的优势,行军速度又快过滕紫屹,再加上程无烟的麾下还有几十名常青庵的女剑手。 这些女剑士冷酷无情,又是武功高强强悍不畏死的死士,各个精通剑术,擅长弓马,虽然不擅长正面进攻,可是她们配合西北军在外围用弓箭射杀,而两军接近之后,她们又凭借精湛的剑术和骑术刺杀滕紫屹麾下的高手和将领。这些女剑手人手一柄特制的宝剑,可以轻易刺穿西凉将士的甲胄,所以她们的人数虽不多,却给滕紫屹造成了极大的损失。 滕紫屹的麾下皆是擅长沙场厮杀的,比起这些在战场上神出鬼没的江湖杀手一般的女剑手可逊色多了,若不是滕紫屹凭借出色的指挥和出神入化的战术应对抗衡,只怕早就被程无烟给围杀了。 滕紫屹回头看看远处的烟尘,再次叹息,溶公主此生可真是非同凡响,久居尼庵数十年,竟然训练出来这么一支神鬼俱惊的女剑手铁骑,当真是绝世无双,想必北汉的弓骑兵也未必如她们厉害。滕紫屹也曾自诩善于练兵,可是却也没有想过训练这样一支轻骑兵。可正因为滕紫屹练过兵才知道,训练这样一支轻骑兵的代价未免太高,她们当中的每一个走到今天这步,都是踏着尸骨、长剑饮血换来的。 而程无烟,这个让滕紫屹头疼的常青庵首徒,却也让滕紫屹赞叹不已。虽然在阻截滕紫屹猎宫突围的时候,她的表现差强人意,可是这一昼夜的转战追击中,她很快就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指挥若定,甚至禁军副统领和西北军将领最后都听从了她的全权指挥。如果程无烟早些领军作战,可能会成为和苏楼月旗鼓相当的一代名将吧。 只可惜她选错了道路,要不然西凉便会多一支震惊天下的轻骑兵军队。 和部下分吃了最后一点少得可怜的干粮,滕紫屹再次上马,高声道:“再赶一程,如果能够越过云峰岭,我们就可以阻截叛军的追击,和咱们的大军会合。” 扬鞭启程,滕紫屹依然雄姿英发,可内心里他却是在深深的担忧,程无烟率军迂回阻截,迫使滕紫屹不能向自己亲卫军驻军的方向转移。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人头就有可能成为程无烟献给御景潇的礼物了。 而在他身边的禁军总统领秦大勇,眼中则是盈着浓浓的愤恨神色,他倾其一生精心训练出来的禁卫军,一半被矫诏蒙蔽成了困兽,一半受利益蒙蔽成了叛军,还有一半追随自己而来却被一帮尼姑庵里训练出来的女剑手杀得人仰马翻,虽然确实是他们兵力不足的原因,却还是让他觉得丢尽了面子。 众人奔驰了一段时间,前面已经看见了一个险峻的小山岭,众人都提高了警惕,昨夜他们就曾经到过这里,可惜被程无烟拦住,最后不得已折转突围,这一次他们是用尽了各种方法掩盖行迹,分兵诱敌,这才重新回到了这里。他们都知道要想与自己的友军会合,必须越过这里,而越过云峰岭,便是五十里路的丘陵古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留下死士埋伏断后,那么就可以会师成功。 看向前面山岭,滕紫屹一挥手,两个轻功极好的高手下马,如同猿猴一般飞身上了山岭,他们的身形刚刚从众人眼中消失,一声大叫传来,滕紫屹等人立刻握紧了兵器。与此同时,山岭之上出现了一个骑着骏马的青衣女子,容颜秀丽,野心勃勃,头戴白花,臂绑黑绳,一股哀兵必胜的决绝气势扑面而来。 她提马在前,在她身后四十多名雪衣女子皆是头戴白花,臂绑黑绳,策马上前停在她左右两翼。 程无烟经此一役,已经迅速成长为合格的将领,面对滕紫屹也依然不输气场的高声道,“滕驸马,早就料到你必会回到这里。所以不论你如何分兵相诱,我依然坚定地将最强的兵力留守在这。如今,你们只剩下了这么些兵力,已是必死之境,还是下马受缚,或许还能保全性命。” 滕紫屹冷冷看着她,清越的声音高亮道:“滕某的人头就在这,自己来取吧!” 程无烟远远看着他,眸光依然发亮。熙公主的驸马果然不是凡品,峻挺英伟、清雅高贵自是不用说了,那种独有的傲视天下的气魄让他的男性魅力自然鲜明起来,这是一个苍鹰一般光芒万丈的男人,人中龙凤,万中无一。 只可惜,他是御宸熙的驸马,留不得,不能留。 第578章 随驸马共赴黄泉虽死犹荣 程无烟收起眸中惋惜的神色,一挥手,从她两侧涌出无数的骑士,居高临下,直冲而下。 滕紫屹心知地利已被程无烟所占有,若是自己现在急于逃走,只能被程无烟衔尾追击,若是自己死命抵抗,更会损失严重,可是却有一线生机,若是能够抵挡住第一波攻击,那么就可以寻找机会脱身。 因此滕紫屹拔出佩剑前指,高声道:“叛逆宵小,人神共诛,宁死不退,杀!”喊罢,一马当先,向前冲去,左右近卫见状都是心中一热,抢着上前掩护滕紫屹。 程无烟见对方杀气腾腾而来,亦是一挥手冲锋而去。 两支劲旅撞击在一起,狭路相逢,血肉横飞,滕紫屹凭借着高超的指挥和跟部下之间亲密无间的默契,以一敌十艰难的挡住了第一波攻击。这时,秦大勇已经发觉山岭上的程无烟带着常青庵的女剑手,从右侧较为险峻处冲下,显然是想要攻击滕紫屹的侧翼。秦大勇心一横,高声道,“兄弟们,随我断后,驸马快走!!” 在秦大勇的一声令下,剩余的禁军殊死一搏,同时爆发出强大的战力,死死的挡住了叛军。滕紫屹微微一愣,就看到秦大勇一马当先正面冲向了程无烟。他痛惜的喊道,“走!” 虽然事先并没有计划过,可是滕紫屹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这是唯一突破的机会,而且最佳时机稍纵即逝,不容许一丝一毫的妇人之仁,当即壮士断腕,离开了战场。人人都知道,若是滕紫屹不能活着和近卫军相见,那么大家都是死路一条,所以亲卫们也毫不迟疑地护着滕紫屹迅速撤离。 秦大勇虽然是沙场悍将,可程无烟却是常青庵中剑术最高超的女剑手,登时剑光如虹,那如雪的剑刃毒辣阴狠的寻找着时机可以刺入秦大勇的身躯,交换了三十招后程无烟终于捕捉到秦大勇躲避不及之时,将剑锋狠狠刺入了他的右臂。秦大勇受力,坠落马下,程无烟虽然看见秦大勇还没死去,但是为了追击滕紫屹也顾不上了,一声长啸,带着军队向滕紫屹的残部杀去。 这一番追杀不同寻常,程无烟那是玩命追击,绝不能让滕紫屹逃脱,绝不能让他与友军会合。因此程无烟不顾一切策马狂奔,致使滕紫屹无论如何也无法摆脱追兵,跑了二十多里,马匹的速度渐渐放慢,再怎么挥鞭猛抽,马匹也依然提不起速度,滕紫屹心一横,举起佩剑就要向马臀刺下。这时前面烟尘滚滚,似有大队人马杀来。 滕紫屹不由心灰意冷,心道程无烟成长速度之快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竟然在这样复杂多变的战局之中依然妥善分配了人马,在前路堵截,在后路追杀,如此滕紫屹前有猛虎,后有饿狼,进退两难,举步维艰。 可是他毕竟一代人杰,眼看着前后两方的敌军会同时到达,索性勒住了战马,想起这两天的厮杀奔波,自己早已狼狈不堪,再看看身侧两名副将也已遍体鳞伤,众亲卫也是形容惨淡,衣甲破碎,不由心如止水。只是,他作为熙公主的驸马岂能死得如此狼狈?便将佩剑的平面当成镜子,整理仪容,整理衣甲,而左右的亲卫虽然也嗅到了致命危险的来临,却依然握紧兵刃,迎接着最后一刻的到来。 后面程无烟的追兵渐渐接近,这时候,滕紫屹也看清前面的军队为首之人俊美无双,玉树临风,身形挺拔,睥睨众生,却是江随云,而他身边的军士看衣甲和旗帜似乎是西凉山驻军。 滕紫屹心想,莫非是盗骊的计划失败了?御景潇已经控制了整个猎宫,挟持住了陛下,进而连三万西凉山守军也拿捏在了手中?不由心生绝望,堂堂西凉泱泱大国,值此内乱之际,却被小小东雍的太子趁虚而入,日后的西凉岂非成了东雍的西凉?滕紫屹心痛不已,自己殆精竭虑为国为民,最后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好个江随云,躲在幕后搅弄风云,此番趁人之危坐收渔翁之利,简直可恶。 可是滕紫屹却又无可奈何,看看左右皆是遍体鳞伤和破碎衣甲,此刻又被前后追击,实乃死亡在即,在劫难逃。 滕紫屹仰望天际,与熙儿约好的时间只缺一个日落的时间,只可惜,他或许见不到今天的日落了……熙儿,不知今日的落日是否会如血一般的红? 两边的人马都越来越近,烟尘滚滚之中,滕紫屹反而大笑,清越豪迈的声音震动山脉:“大丈夫立于天地,当带三尺之剑立不世之功,天不相佑,今大志未遂,奈何死乎!只可惜连累了诸位。” 众人泣道,“能随驸马共赴黄泉,虽死犹荣。” 滕紫屹心头一热,振臂道:“西凉好男儿,宁战死,不投降,杀!” 众人亦是群情激奋,大丈夫死得其所,无悔无憾!脸上皆是视死如归的悲壮之色,正要拔剑厮杀之时,江随云所带的军队突然向两侧延伸,形成了一个两臂怀抱的军阵。滕紫屹等人一愣,这个样子,不像是要冲散自己的残军,倒像是要将自己等人包围起来,莫非想要将他们全部生擒么?还没有等滕紫屹想清楚,江随云带来的军队已经从中间一分为二,从滕紫屹残军两翼越过,迎向程无烟的追兵。 江随云这一方是新近赶来,兵强马壮,士气正旺;另一方程无烟则是不眠不休奔袭追击滕紫屹许久,已是强弩之末,迎头遭逢痛击更是令人措手不及。一触之下,高下立见,程无烟的军队被江随云率领的八千多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江随云!”从重重包围之中,传来了程无烟尖利而愤怒的喊声,原本她以多欺少,已是胜券在握,滕紫屹的人头触手可及,却没想到江随云会突然而至,程无烟还以为是协助她的,却没想到他会临阵倒戈,居然反扑向了自己,程无烟愤怒而绝望的厮杀着,可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第579章 想自己死,还是我帮你? 滕紫屹神色一振,不管江随云所图为何,但是身处战局中的他立刻明白了,这一刻,他转危为安了。 这时,那些赶来的援军留下来的一些将士来到滕紫屹马前,一个豪勇的将领在马上行了军礼,高声道:“我军主将李克狄将军奉了陛下密旨,派出大军四处寻找救援驸马,末将张勋,随东雍太子一路,幸遇驸马,救援来迟,还请滕驸马恕罪。” 滕紫屹仍是不明所以,疑惑道,“张将军不用多礼,这是怎么回事,请慢慢道来。” 那个将军恭谨地道,“昨天夜里,有一位自称熙公主殿下侧夫,名唤盗骊的人到了我军大营,传达陛下密旨和信物,言道潇公主谋反,熙公主殿下和滕驸马被叛军追击。并说明了潇公主拿到了矫诏和兵符,意图让我军围剿殿下和驸马。所幸那位盗骊侧夫来的比假传圣旨之人更早一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李克狄将军即刻将那‘假钦差’秘密扣押,并代传军令,大军分为四路,寻找殿下和驸马行踪。末将领命从西北方向寻找,结果今日凌晨时分遭遇上了东雍太子,而东雍太子竟然机缘巧合救下了困在悬崖峭壁洞穴中的熙公主殿下。熙公主殿下授命江太子代行我部指挥权,率领末将前来救援,果然在此遇上了驸马。还请驸马准许末将发出信号,通知各路人马,驸马所在位置。” 滕紫屹想了一想,仍是觉得此中大有猫腻,可此时战况激烈不便纠结,便道:“还请张将军用军中传信方式,通知各路将士,到西远镇会合即可。” 西远镇距离猎宫十五里,正适合设立勤王军队的大帐,那个将领眼中闪过敬佩之色,自去派遣信使,使用烟花烽火等方式将滕紫屹的军令传下。 滕紫屹举目望去,只见程无烟虽然正被江随云所困,却更是悍勇无畏,尤其是她带来的常青庵女剑手们绚丽万方而狠辣绝情的剑法让西凉山守军的将士时刻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只能凭借绝对的人数优势十分艰难的挡住女剑手们的锋芒。这半个时辰之内,程无烟率军突围数次,都被将士舍生忘死地挡住,车轮战、疲惫战,西凉山守军用极其惨重的代价将程无烟的军队一点一点的给耗死了。 可是烟尘滚滚当中,生命力顽强的女剑手轻骑兵凭借着神鬼俱惊的骑术和剑术寻找到了一个破绽,程无烟终于一马当先的冲出了重围,远处厮杀成一团乱麻,禁军和西北军与西凉山守军短兵相接,你死我活,谁都抽不出身来。而滕紫屹则更是被护卫在远远的战局之外,程无烟本以为自己这一回或许还能死里逃生,却没想到从那些陷入战局泥潭的驻军中,一匹黑色的乌骓马脱离军阵,迎向程无烟,冲天的杀气从马上的峻挺男子身上涌出,程无烟美目中现出绝望的眼神。她收住了战马,闭上了眼睛,片刻再度睁开时,原本绝望的眼神在这一刻反而变得平淡无波。 身后那些一身雪衣的女剑手一个个默无声息的整理兵器,那身白衣如雪的劲装已经破碎褴褛,露出里面所穿的黑色软甲,她们的弓箭早已损失殆尽,可以切金断玉的宝剑也已经刀钝锋黯。可是她们面上却是没有丝毫惊惧软弱。 除了程无烟之外,所有人都在出发前就想好了结局,为了给师父老人家报仇,为了回报师父多年养育之恩,不成功便成仁,死而无悔。因此,即便是正面迎接死亡,她们依然视死如归,气势如虹。 可程无烟却并不想死,她挥手让那些女剑手莫要擅动,自己提马上前,迎上那人。 那人英姿飒爽,轮廓英伟,一举一动蕴含着高瞻远瞩的气度,生来让人折服。程无烟曾有幸私下里见过他一面,只此一面便被他的外表和气度所迷,也幻想过以后听命于他,哪怕是能够经常见到他一面亦是好的。 可她却从没想过,有朝一日,她会与他再见并非并肩作战,却是生死相见。 这变化来得太快,程无烟实在想不通,也接受不了,翻身下马,驱走了战马。江随云一直居高临下俯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的行动,他也飘身下马,驱走坐骑,两人就在瑟瑟秋风中对立而望,激荡的怨气冲天而起。 程无烟冷冷笑道,“太子殿下,事实上只有陌无双才是你的棋子,而我乃至于我的师父溶公主,连颗棋子都算不上,对吗?” 江随云右手抚摸着做工精良的刀柄上的宝石,一副闲庭散步的姿态,一贯冷幽的眸中深邃而暗沉,看不出任何情绪。半响后,他才略略抬头看向程无烟,薄唇微启,轻轻吐出了一句话,“时间不早了,想自己死,还是我帮你?” 到了此时此刻,程无烟才算是弄明白了一部分,那就是溶公主和潇公主全都被眼前这个人耍弄并利用了。 溶公主在最应该死的时候,利用了她程无烟的手而含恨死了,换来了潜公主策马回京,如此才能让陌无双偷得兵符,并获取一部分西北军的兵力。 而潇公主,到现在为止还在猎宫中做着不久之后就能登基为女皇的春秋大梦,她或许到这一刻都还不知道,那个一直怂恿她造反,一直鼓动她谋逆的人,却非真心实意的想助她成为女皇。 相对利用价值显而易见的两位公主殿下,程无烟在这些人物当中,根本还算不上是角色,所以他连跟她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觉悟来得太迟,真相太过匪夷所思,她不明白江随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许终其一生她也根本看不懂、猜不透他。江随云那样的男子,普天之下有几人能看懂看透? 罢了,罢了。不就是一死么?临死她也要找个垫背的。于是程无烟仰头大笑,笑至癫疯,而后突然由静化动,雪亮的剑光纵横飞舞,直刺向江随云而去。 第580章 猎宫谋反的崩溃就此开始 相对利用价值显而易见的两位公主殿下,程无烟在这些人物当中,根本还算不上是角色,所以江随云连跟她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觉悟来得太迟,真相太过匪夷所思。 程无烟不明白江随云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到底想要做什么?明明帮助御景潇夺取西凉政权更有利于他在东雍的统治,而且当时他们之间秘密协商的条款,程无烟虽然不清楚全部,却是从陌无双那里知晓了一部分。 御景潇答应给江随云助她谋反成功后的报酬,可是九个县郡和一个东锦城土地的割让作为答谢的啊。那九个县郡和东锦城的领土面积加起来对于西凉泱泱大国可能并算不上多大,可是这已经抵得上东雍整个国家十分之一的领土面积了。 这可是多么诱人的条件啊? 不费一兵一卒,夺取这么硕大的领土面积,除了从御景潇这儿,其他怎么可能?别说当今女皇寸土不让,一粒尘土都不会便宜邻国,别出兵侵占小小东雍的城池和领土,他们就该烧高香,感激列祖列宗了。 而且,对于江随云而言,这绝对只是一个开始,御景潇有野心,却并无雄才大略。她的皇位来得名不正言不顺,日后必有反弹,到那时她依然还得仰仗外在势力,而那个外在势力必然就是江随云。到那时,江随云只要不是一次性狮子大开口,骑虎难下的御景潇只能拿着西凉的利益饮鸩止渴。 所以,只要御景潇谋反逼宫成功,既得利益者自然是御景潇,可是从长远来看,从中获利最多的反而会是江随云。因此,从来不会有人觉得江随云会倒戈。甚至于,整个谋反逼宫都是由江随云一力挑起的…… 因此,程无烟想不通,哪怕此时此刻近距离就这么面对面看着江随云,依然怎么也想不通,江随云为何会出现这里?他此举又到底暗藏了什么玄机? 或许终其一生她也根本看不懂、猜不透他。江随云那样的男子,普天之下有几人能看懂看透? 罢了,罢了。不就是一死么?临死她也要找个垫背的。于是程无烟仰头大笑,笑至癫疯,而后突然由静化动,雪亮的剑光纵横飞舞,直刺向江随云而去。 江随云慢悠悠拔剑出鞘,在耳旁听到刺耳的破空之声时,身形快如闪电的一折一转,而后挺剑一击,程无烟的娇躯如同断线风筝一般坠落。 程无烟的身躯还未落地,江随云却已是一个漂亮飘逸的转身,神采飞扬的收剑入鞘,一举一动赏心悦目,却又狠辣有效。 而后,程无烟缓缓坐了起来,鲜血从她身下流淌,她却是仿佛不知不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目光缓缓环视了一周,看向了远处的滕紫屹,最后落到了江随云身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自嘲大笑着横剑自绝,这位野心勃勃却也罪恶昭彰的常青庵首徒就此黄土深埋。 这时,江随云一挥手,千余弓箭手引弓待发,指向剩下的女剑手,江随云遥遥向滕紫屹施礼,等待他的命令。 那些女剑手面面相觑,虽然她们因为艰苦的训练和泯灭心智的武功心法变得几乎没有正常人的情绪,可是如此情形,还是让她们心中明白绝无生还指望,死亡的阴影清晰地笼罩在她们身上,最后她们互望一眼,同时举剑自尽,随着这些女子的身躯坠落马下,猎宫谋反的崩溃就此全面撕开了口子。 ————————————————————————————————— 当天下午日落时分,离猎宫十五里的西远镇已经成为了勤王军的大营了,现在猎宫对外的道路已经全部切断,滕紫屹坐在临时的帅帐中感概万分,他万万想不到最终他会是这样子摆脱困境,在来的路上他已经详细的询问过江随云前后原委,并向西凉山驻军主将李克狄将军那里确认了来龙去脉,将两个人的话都稍事梳理后,滕紫屹便明白了大部分经过。 于是,对于盗骊的能力更加由衷的敬佩。 想当初,留下盗骊一人在猎宫,其实滕紫屹并没有对他报以太大希望,毕竟当时的猎宫早已是御景潇谋逆的天下,而盗骊无兵无权,甚至还要顾及着自己的真实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他能做的应该是极其有限的。滕紫屹最初对他的期望是,他能够在覆巢之下保全自己的性命已经算是不错了,否则滕紫屹也不会带着御宸熙冒险突围而出,却没想到盗骊仅凭一己之力竟然真的力挽狂澜,还扭转了形势,并救助滕紫屹于危难之中。 当听到他孤身一人竟能带着陛下的密旨和信物只身前往李克狄大营传旨的时候,滕紫屹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他如何避过重重守卫进入防守严密的九霄殿的?以他的身份又是如何能够得到陛下无条件的信任的?即便得到陛下的信任,他又是如何想到用密旨和信物来调动西凉山守军前来支援和勤王救驾的? 盗骊的计谋简直天马行空,神鬼莫测,细细想来又让人惊恐和暗赞不已。 更令他震惊的是,他在自己秘密前往西凉山驻军大营传旨的过程中,还放出烟雾弹,故意让御景潇的使者揣着矫诏慢他一步传旨入李克狄大营,正好自投罗网,且借此实施连环计的下一个步骤。 原来,那名使者进入西凉山驻军李克狄将营的时候,盗骊并不回避,而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当面对质,并擒获他、利用他。 那名使者见到盗骊的时候,先是被他的神韵和气度震惊,可再看看他的一身素袍和所站的位置,便猜想盗骊应该是李克狄将军的一位首席幕僚,便也不再将他放在眼中。而后他还堂而皇之、得意洋洋的将御景潇的矫诏和指挥驻军的兵符气势凌人的拿出来,如御景潇所吩咐的那样,意图将指挥权从李克狄手中夺走,并连夜带走三万驻军前去迎头重击、围剿歼灭滕紫屹的部队。 第581章 手腕铁血,心机深不可测 兵贵神速,他必须即刻将三万军队带走,那名使者宣完了旨意之后,还越过了李克狄和盗骊,直接走向了将营的主帅位置,想要坐上去,威风凛凛的行使钦差的大权。 却在这时,盗骊将他手中女皇陛下亲手书写的密旨亮了出来,那名使者一看便有些吃惊,屁股离那主帅的虎椅只差几寸还未落座,便又直起了身体不敢再坐。 可转念一想,对方手中持有的不过是一块写着字的绫帕,只要诬蔑说上面的字迹是伪造的,那便并没有多少说服力。而他手中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兵符,绝不可能伪造,更有女皇陛下才能使用的黄绫书就的圣旨,孰真孰假明眼人一辨即知。 因此,便再无顾忌的,一屁股重重坐到了那张虎椅上,志得意满。 可那位使者却不知道,盗骊随同密旨一同带来的还有一粒赝品夜明珠,而这粒夜明珠的故事,本来除了女皇陛下和李克狄将军之外,天下并无第三人知晓,如今盗骊成了那个第三人。所以孰更可信,李克狄将军在使者入营之前便早就心中有了定夺。 再加上盗骊的巧舌如簧和眼光独到,轻飘飘笑眯眯的几个尖锐问题连环质问之下,很快那名使者便如坐针毡,再也坐不住那张虎椅,身躯有些发抖的直起了身,不动声色间移动到了将营的角落,可盗骊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 最后一个问题抛出,那个使者便被逼入墙脚,无言以对,浑身颤抖。 好在那名使者到底还有着急智,且说且退之间,眼珠子上下转动,想着趁其不备迅速退出将营,招呼上自己的军队,呼啸而去,至少可以保全性命。毕竟怀揣圣旨和兵符来夺兵权,他不可能一个人来,带来的一百名禁卫军也全都是精锐。可是,那名使者脚步才刚刚退出将营,便见到外面火把连天,亮如白昼,而他带来的一百名禁卫军却早已五花大绑,被集体拿下了。 使者震惊,这……这怎么可能? 难不成早就有人知道他会来传旨,早就有人知道他所传的圣旨是矫诏?要不然,不可能他这边当面对质都还未分出胜负,那一边自己带来的禁卫军却早已全数被缚。 眼下的诡异现实,让使者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他这是一脚踏入了别人设好的圈套内了,不仅是他,连带着他的主子,御景潇或许也早就落入了别人事先挖好的圈套而不自知。 使者这才神色慌张的看向了一旁天人之姿,气度从容有握的盗骊。 盗骊冲着他微微淡笑,施施然走向他的时候,李克狄突然看到从盗骊的腰间射出一簇寒芒,那名使者心中一惊,正要避开,却是人在半空就拦腰坠下,那簇寒芒不仅快逾流光,而且角度十分刁钻,别说是他,即便是天下绝顶高手也依然无法相避,那簇寒芒如数射入了他的身躯。 那名使者落地的一刹那便已经浑身皆不可动了。 盗骊看都不看那名使者一眼,只是缓缓转身,向着仍负手长身玉立于将营内的李克狄微施一礼,歉意表示在他将营动手,实属失礼,只是情况特殊,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原来,进入李克狄将营之前,李克狄的亲卫早就将盗骊的兵器卸下。而盗骊也根本不想浪费时间,只能浪费自己的毒针了。按照以往,盗骊腰间所配毒针上面淬着皆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可是来之前,盗骊换上了不久前刚刚配制好的一种麻药,能够让人在呼吸之间软倒,只是时效很短。不过,拿来唬人却是足足已经够了。 那名使者知道自己遭到了暗算,神色有些狰狞,盗骊从容闲雅的向李克狄将军再施一礼,而后才缓缓走向那名使者,取下头上的竹簪,尖锐的发簪刺入使者的几处隐穴,很快那名使者便能感觉到自己浑身的功力正在渐渐散去,当下神色震动,惊恐万分的看向盗骊,不用再任何刑讯逼供,也无需威逼利诱,便哭着乞求说自己可以戴罪立功,自己愿意弃暗投明。 可盗骊却生怕他还不够畏惧一般,将他腰上所中的毒针的症状用非常轻松自然的语气说给他听,别说是那名使者了,即便是身后旁观的李克狄都听得毛骨悚然,背脊发凉。谁会愿意生不如死,当然愿意投降,一百二十万分愿意投降。 而且,到目前为止,那名使者也算是看清楚了,眼前这个清雅俊逸的俊美男子虽然始终是淡然微笑的样子,实际上骨子里却是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的人物。不由冷汗涔涔而下,惊叫着求饶命。 可盗骊却是没有出声,只是淡淡笑着,一根白皙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越来越近,终于一指点在了那名使者的死穴之上,使者只觉得心胆俱寒,正要开口大叫,吾命休矣,可是盗骊却早已捂住了他的嘴。那名使者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直接倒地。 李克狄将军见了,亦是震惊万分,这样劝降策反的手段他还是第一次见,可是设身处地,如果他是那名使者,经过这样死过一回一般的折磨,估计也有可能会招架不住。不由叹服,这个熙公主殿下的侧夫真的是个人才,心机深沉,手腕铁血又高超,随机应变,深不可测。 在那名使者幽幽醒来之前,盗骊招呼着李克狄就坐,仿佛他才是这个将营的主人一般,可是他谦逊而又礼数周到的神态举止却又让人如沐春风,毫不觉得反感。 李克狄无奈苦笑,甚至还招呼外面的亲卫送进来两杯热茶,仿佛这样高妙的人物,不好好招待,自己都如坐针毡,倍觉失礼一般。 两人才刚刚端起茶杯,那名使者便清醒了过来。原来李克狄看得出来,盗骊当时指上只用了两分力,因此并不可能杀死那名使者,却也足以让人吓得面色惨白,因为在他的感受中,可是跟死过一回无差了。 第582章 一步一步走向了穷途末路 原来盗骊当时指上只用了两分力,因此并不可能杀死那名使者,却也足以让人吓得面色惨白,因为在他的感受中,可是跟死过一回无差了。 那名使者心有余悸的上上下下摸着自己的身体,不仅真的没有死,而且手脚竟能活动自由了,不禁有种重获新生的喜出望外。可是再看向盗骊时,却看到他面色冷淡中带着惋惜的眼神,心中不由又是一寒,那种眼神,好像已经在看一具尸体一般了,那名使者是真实感受过什么叫做从鬼门关里爬回来了的心胆俱裂,因此激发了从未有过的强烈求生本能,连忙叫唤道,自己愿意弃暗投明,自己什么都愿意干。 可盗骊始终神色淡淡,看了看他,还是叹息,婉转道,“夏侯安,原本你也不过是受兵部尚书排挤,外放九年依然郁郁不得志,这才对朝廷和女皇心生了怨怼之心。而后又受到潇公主蒙蔽和利诱,一念之差才走上了歪路。从结果来看,你也还没有给熙公主殿下和女皇陛下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所以并没有一定要你死的理由。但是走错了就是走错了,如今这个情形,你用什么说服我,让我觉得饶你一命是件值得的事情?” 夏侯安不由又是大大的震惊,他没想到对方竟然不仅知道他是谁,更是连他为何反叛,甚至为何外放九年,为何久屈低位,怒而走上不归路都知晓,不由再无彷徨,再不敢耍弄心眼,因为他心知自己是绝对斗不过眼前这人的,除了诚意之外,他不敢再表现出其他。 人在极其强烈的求生本能下是可以焕发出从未有过的机智和聪颖的,为了活命夏侯安开动脑筋,没过多久,他的目光落到了书案上面那方绫帕密旨和黄绫圣旨上,眼睛一亮,道:“在下奉命揣着矫诏前来指挥西凉山驻军围剿熙公主殿下和滕驸马,不如将计就计,让在下带着西凉山驻军回猎宫勤王救驾,一来潇公主绝对不会防范于我,我可以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二来还能更加放松潇公主的警惕心理,让她以为在下已经得手,也就不再会有其他的作为,从而束手就擒。在下可以戴罪立功了,在下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夏侯安说的激动,吞了吞口水,期待万分的看着盗骊,要知道他是生是死,就在眼前这人的一念之间了。 可盗骊却是微微一笑,淡淡道,“你很聪明,可是这件事并非是非你不可。” 夏侯安急道:“陛下此时在猎宫中孤立无援,潇公主又是个疑心很重之人。我不知道阁下在潇公主身边是否埋有密探,可是潇公主却是轻易不会相信人的。可在下既然能够承担指挥西凉山守军的重任,便能证明在下是颇得潇公主信任的。眼下的时局瞬息万变,除了我,还有谁更适合这个双面暗谍的工作?” 盗骊听了眉头一皱,确实,从最佳选项来看,夏侯安确实是最适合的那个人选。只是,此人两面三刀,为求活命没有原则,更没有忠义可言。所以很难保证,如若他被御景潇发现了,会不会又在御景潇的面前演刚刚同样的那一幕。 盗骊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在茶杯的边沿缓缓绕了一圈,沉吟片刻,想定之后,盗骊从腰间玉带里面的暗格里拿出几粒药丸,看了半天,选定了其中一粒黑色的,看向夏侯安道:“你将这颗药服下去,我便相信你真心弃暗投明。但是夏侯安,服药之前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所想要的,不过是求富贵求荣华,这一些潇公主可以给你,熙公主殿下也可以给你。但你若是想要性命,那么眼下只有一条路可走。” 夏侯安看着那粒黑色的药丸犹豫了一下,可是他本就是果决之人,否则也不会跟从御景潇走上谋反之路来富贵险中求了。更何况,如果不吃这粒毒药,那么根本他不可能走出这间将营,还提什么日后富贵?因此立刻接过药丸,再无犹豫的服了下去。服完之后,夏侯安看向盗骊,他知道眼前之人举手投足间便能杀了他,更有无数的办法可以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此时既然他已经选定了道路,却也因为对方的惊才绝艳反而坦然起来,道:“不知道在下还有什么可以效力之处。” 盗骊微微淡笑,此人确实肯为了富贵前程豁出命去,甚至没有底线,可盗骊对他不但不反感,反而有些欣赏。因为这是一个真小人,而且是一个有着实干能力的真小人。他若是一心只求加官进爵,反而让人宽心。于是转身与李克狄稍事交代之后,便让他带着三千西凉山驻军在附近绕上一圈之后再折回猎宫,以待时机里应外合。 夏侯安走了之后,盗骊这才摊开了整个猎宫附近的地形图,与李克狄将军开始下一步的精密部署。 原来,他让夏侯安带着三千兵力回猎宫,不过是当一个明使,为了保证勤王救驾万无一失,必须还要有一个暗使。这个暗使的重任就落在了李克狄的身上,毕竟女皇陛下和御景潇都深知,李克狄才是西凉山驻军的主将,由他领着大军杀回猎宫,无论如何都是真正的名正言顺,顺理成章。 而且,李克狄走在夏侯安的背后,让他做先锋在前路扫除可能有的危险,不仅更为安全,还能一路监视夏侯安的一举一动,万一他心口不一,还可以直接雷霆出击将他就地正法。毕竟夏侯安带走的可都是西凉山守军,而那些士兵真正听令的却只有李克狄一人。 如此,夏侯安若是真正弃暗从明便好,如若不然,那么夏侯安其实便已经一步一步走向了穷途末路。 经过反复的商议,李克狄同意由他亲自率领七千西凉山守军跟着夏侯安的三千兵力先行一步回猎宫勤王,余下两万兵力,分成四路大军从四个不同的方向前往营救熙公主殿下和滕驸马。 而后由滕紫屹率领这两万兵力扑回猎宫,进行雷霆扫穴。 第583章 阴谋后面还潜藏着阴谋? 和李克狄将军多番商议,布置完备之后,盗骊匆忙道别,因为将陛下的密旨和信物送达十里外西凉山驻军大营,解了滕紫屹被追击之急后,他还需要日夜兼程将潜公主殿下的密旨和信物送达百里外西北军大营,以稳住西北军不与同样驻扎在百里外的滕紫屹的亲卫军交火,否则大军一旦交战,西凉损失会超出想象。 李克狄和盗骊在马上匆匆告别,各自挥鞭,前往履行各自的使命。李克狄看着盗骊矫健而飘逸的绝世身姿渐渐融入了夜色,苍凉的群山轮廓成了他俊逸身形的背影,天地广阔无边,一骑绝尘却可擎天,那场面那画面有侠气有勇气,更有着令人心向往之的豪迈和力感,李克狄不由对这个只有一面之缘却将他的惊才绝艳、诡谲谋略展现的淋漓尽致的俊美男子更是心仪,简直赞叹不已…… —————————————————————— 听完了所有的汇报,滕紫屹坐在帅帐当中却是眉头深锁。 如上所说的所有信息,都是张勋将军亲身经历并口头表达的,而张勋口中所说的和江随云所说的基本一致。只有一点,却是完全相反。 按照张勋所说,当时盗骊和李克狄将军在西凉山驻军大营前马上道别之后,盗骊是连夜奔袭,带着潜公主的信物去西北军大营传达密旨去了。 可按照江随云所说,他是听闻了西凉山砸落陨石,于是带着天机阁的数十名高手赶着夜路前往西凉山想要查看个究竟。结果在夜深人静的山谷中听到了娇弱的呼救声,于是机缘巧合之下搜救出了藏身于悬崖洞穴中的熙公主。 江随云带着熙公主走在山路中不足十里就迎面碰上了盗骊。盗骊自然绝对不放心熙公主跟着江随云,于是他带走了熙公主,且不知了去向。 江随云所说,确实成立。 滕紫屹当时迫于形势,将熙儿一个人扔在悬崖峭壁的山洞中,她本就无助,本就害怕,若是碰上陨石撞击山体,强烈的地表和山体震动令任何人都胆颤心惊,熙儿是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女,出于本能一时惊慌又四下无援,弱弱呼救也是极其可能的。刚好被江随云听到并救出,虽然巧合了点,以江随云的敏锐和能力却也是完全能办到的。 而半路若是真的撞上了盗骊……以盗骊的性子,自然豁出性命也会抢回熙儿……这也没有问题。 只是……如果盗骊离开西凉山驻军大营,是奔往西北军所驻方向的话,他应该走的是西北山路,而滕紫屹将熙儿藏身的洞穴却在西凉山驻军大营的西南方向。 以盗骊出发前对西凉山地形所做的充分准备来看,他是绝对不可能走错路的,哪怕夜深天黑,也不至于绕道而走。 那么……盗骊是如何刚巧撞上了江随云,并顺利带走熙儿的? 可若是这一切全部都是江随云在撒谎,那么江随云又是如何知晓熙儿被他藏身于悬崖间的洞穴里的?他既然知道,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所以说,江随云一定见过熙儿,这一点并不虚假。更何况,他身上甚至还有熙儿的长公主宝印,他就是以此为令牌,代替张勋指挥西凉山驻军,并顺利相助滕紫屹全歼了程无烟的追兵的…… 眼下的关键只在于,熙儿到底是真的被盗骊带走了,还是被江随云私藏了起来?…… 越想,滕紫屹越觉得,似乎一个谋逆篡位的阴谋后面还潜藏着另外一个更为诡异、也更为危险的阴谋。 于是,尽管夜深人困,滕紫屹依然派人叫醒了张勋,两人在帅帐中又一次私下相见。 滕紫屹也不拐弯抹角,上前便直接道,“半夜时分还叨扰张将军,还望见谅。但是滕某确实有疑惑需要向张将军求证。” 张勋从昨天夜里见过盗骊,领了李克狄将军的将令开始搜救滕紫屹已经一天一夜了,他就没合过眼,这一天又是快马奔袭又是经历了一番大战,确实心神俱疲,体力不支。可是作为军人,他自然有着很好的调整能力,不过是片刻功夫,他已经完全清醒,面对滕紫屹的礼遇倒是有些受宠若惊,赶紧回礼道,“驸马有何要问的尽管问,末将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滕紫屹点头道,“滕某想知道,张将军是在什么时候遇见东雍太子江随云的?” 张勋想都没想,直接回答道,“今日日初时分,刚见面的时候,末将差点就指挥人马将他们数十人围剿了呢。好在东雍太子及时亮出了熙公主殿下的宝印。” 滕紫屹眉头一簇,“那你可见到公主本人了?” 张勋摇头。 滕紫屹眉头蹙的更紧。 可转瞬,张勋又犹疑着点了点头。 滕紫屹急了,语气也有些急躁,“到底见没见过?” 张勋只是一个从六品武将,平日里连见个京官都是卑躬屈膝的,若不是时势造就,以张勋的品级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单独见到滕驸马英颜,这一下滕紫屹语气稍稍有点严厉,再加上滕紫屹本身那种尊贵雍容、不怒自威的震慑魅力,张勋立马内心打鼓了,嘴唇有些哆嗦,话也说不利索了,“末将,末将可能……末将可能见过,但……但不敢确定。” 滕紫屹神色一振,握住了张勋有些颤抖的双手,目光灼灼,语含急切,“张将军仔细回想回想,莫要漏掉任何一个细节,还请张将军放轻松,滕某只是想要确定一些未知。” 张勋抿紧下唇,稳了稳心神,紧紧闭上了双眼,而后突然睁眼道,“末将在遇到东雍太子的时候,曾经余光瞄到一眼远方山坡上,有一骏马疾驰而过,末将眼力还行,能清晰看到马上是一男一女,两人共乘一骑,向着西北山路的方向绝尘而去。” 滕紫屹面色微变,尽量将语气放到最温和,诱导道,“那张将军能回忆起来,那马上的一男一女的形象特点么?比如五官,比如服侍等等。” 第584章 符合盗骊一贯的行事作风 张勋道,“末将眼力还行,能清晰看到马上是一男一女,两人共乘一骑,向着西北山路的方向绝尘而去。” 滕紫屹面色微变,尽量将语气放到最温和,诱导道,“那张将军能回忆起来,那马上的一男一女的形象特点么?比如五官,比如服侍等等。” 张勋看着滕紫屹急切和期待的神情,也知道他此时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不由神情更加紧张。闭上了眼睛,张勋努力回想,可那时候不过是电光石火间的匆匆一瞥,好在那马上的两人都是极具特点的,张勋将回忆拼凑,断断续续道,“那男子身形挺拔……看背影应该不是很雄伟,有点清俊劲瘦,但是一见便是武功修为极高的……他没回头也没侧脸,所以看不清五官。那女子……对了,那女子身穿黄金甲,长发飘逸,姿态颇有着尊贵和威仪。是的,是的,那盔甲在初升太阳的折射下反着亮闪闪的金光,还晃了我一眼。我当时眯眼看去,在那圈金光中,只觉得马上的女子必是天仙下凡,虽看不清五官,可是即使短暂一瞥亦能感觉那女子的神韵万中无一。” 将能回忆起来的说的差不多了,张勋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却是垂首不敢看滕紫屹,吞吞吐吐道,“即便如此,也依然无法确认末将所看到的就是公主殿下。因为时间太短,末将不过瞥了一眼,但是只这一眼却也印象深刻,不知道能不能帮到驸马?” 滕紫屹并未多言,只是礼貌地将张勋送出了帅帐,而后坐在了椅子上,眉头依然紧锁。 从张勋的描述来看,那马上之人应该就是盗骊和熙儿无疑了,而且他们绝尘而去的方向是西北,由此推断,盗骊极有可能是带着熙儿奔向了西北军大营。 从这个推断来看,这也极其符合盗骊一贯的行事作风。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因为从最为安全、最为常规的角度来看,盗骊应该选择带着熙儿奔向滕紫屹驻扎在百里外的近卫军大营才是最佳首选,因为那里驻扎着的是滕紫屹的嫡系军队,安全系数最高。可是这一点滕紫屹能想到,很多人都能想到,这就容易让人在半途埋伏。而且为了防止滕紫屹和他的近卫军会合,在前往滕紫屹近卫军大营的各条道路上,御景潇或许早就在沿途设下了重重埋伏,而盗骊是孤身一人带着熙儿的,万一中了埋伏,便是九死一生。 可是,盗骊会带着熙儿奔向西北军大营,这就出人意料了。 因为西北军参与了对滕紫屹的追击,所以所有人都认定西北军已经反了,谁还敢主动往火坑里跳? 可是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盗骊身上竟然还带着潜公主的密旨和信物……在通往西北军大营的山路上绝不可能有人设伏,所以沿途反而安全。 而只要能够奔袭进西北军,至少他们身上带有潜公主密旨和信物,保全性命并不被任何军队攻击这是绝对不在话下的。 有了西北军的保护,普天之下再无人可以伤害熙儿一根寒毛。 这样的谋略和布局,才符合盗骊神鬼莫测的心机。 如此看来,江随云并未撒谎? 无论如何,熙儿遇难的可能性是微乎极微的,只要勤王成功,将御景潇拿下,自然可以见到熙儿。 想定之后,滕紫屹更是毫无睡意了,对于他而言,目不交睫的通宵工作是常态,所以早已习惯,体力和精力上面根本不成问题。天还未亮,小小休憩了一番的将士们都知道还有战役要打,因此全都整装待发,精神紧张。 几名将领围在滕紫屹周边,经过紧张的军议之后,滕紫屹下令张勋带着他近身侍卫中的一些高手先潜入猎宫,增援九霄殿,然后他带领大军犁庭扫穴,与先一步入猎宫的李克狄将军里应外合,一举荡平叛逆。 出发之前,滕紫屹对张勋温言劝慰,还亲解佩剑赏赐给张勋,让张勋感激涕零。这个时候,即便是让张勋为滕紫屹上刀山下油锅,他也是义无反顾且甘之如饴的。 江随云作为外人,作为客人,尽到了别人所托的责任之后,便一副袖手旁观绝不参与的架势。 以他敏感的身份,自然不能随同入猎宫,哪怕是远远尾随,都会让人警惕和劝阻。江随云自然有自知之明,早就策马上前双手奉上了御宸熙的长公主宝印归还给滕紫屹。然后就见到了眼前一幕,不由心生赞叹。 滕紫屹待人的手段果然厉害,平心而论,任何一个普通将领,在面对滕紫屹这样身份又这样魅力的人物时本就心生敬仰,若是滕紫屹再对他用上,谁都难以视若平常,这不是普通的收买招揽,而是比礼贤下士更为高超的待下之道。这是一份尊重和赏识,会让人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想要回报他的知遇之恩,难怪拥在他身边的人才,都对他誓死效忠,义比金坚。 看看眼前的那位张勋就能明白了,经此一役,张勋已经成为了完完全全的滕党,日后若是滕紫屹有所驱使,张勋自当肝脑涂地,绝无二话。 连这么一个小小的从六品武将,滕紫屹都能如此相待,可想而知,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天下俊杰都会为他所用,且忠诚度极高。 —————————————————— 夜色还未擦亮,张勋便带着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夜行人接近了猎宫一角,张勋的武功修为或许还比不上滕紫屹身边的这些近身侍卫,但是他足够了解西凉山的地形和猎宫的布局,这个地方十分接近软禁其他宗亲所在的宣华苑,这里的防守是整个猎宫中最为薄弱的,张勋等人飘身而入,趁其不备悄然制服了几个禁军,换上他们的禁军服饰后,就一同向九霄殿掩去。 在黎明时分,按照预定的计划,张勋等人悄然掩向九霄殿,在接近九霄殿的时候,顺利的找到了如约掩藏在指定地点的夏侯安。在西凉山驻军大营的时候,夏侯安就和张勋见过了,两人三言两语说清了各自的情况和计划后。 按照既定计划,夏侯安让其他人躲藏好,自己一马当先走向宫门。 第585章 只有滕紫屹的人头么? 按照既定计划,夏侯安让其他人躲藏好,自己一马当先走向宫门。守门的禁卫军同时提高了警惕,几个手势之后,夏侯安已经隐约看见了常青庵女剑手的白衣。他故意趾高气昂地道,“我乃西凉山守军的新主将夏侯安,奉潇公主殿下之命,前来求见女皇陛下,还不速速通传。” 几个禁军不敢怠慢,他们知道夏侯安乃是潇公主一党,奉命接管整个西凉山三万守军前去围剿熙公主和滕驸马。如今,突然回来了,可见前线战况是应该有结论了。 无论如何,按照眼下的形势,潇公主就是将来的女皇,他们自然不敢得罪。没有多久,陌无双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神色有些烦恼,这么长时间都还没有御宸熙和滕紫屹落网的消息,他自然十分不安。 为了稳住潜公主,御景潇可是已经把他的性命给许出去了,若不能在最后关头抓住点什么,别说什么青云直上位极人臣了,就是身家性命都未必可保,他可不想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因此此时的陌无双比任何人都急躁。 而御景潇就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摆明了一副看你表现的模样,若是他再无所作为,无所倚仗,御景潇或许真的会马上将他五花大绑交给御景潜处置了。因此,陌无双这几天几乎都是不眠不休,就是怕这猎宫之中会有什么变数。更重要的是,他在等待着程无烟胜利归来,只要程无烟提着御宸熙和滕紫屹的人头回来,他就能借着程无烟的势,与御景潇再次谈判。 可是,越等他越是焦急,久久不见程无烟而回,却见到夏侯安了,陌无双冷冷道:“夏侯大人,你不是去西凉山驻军大营传旨,领兵围剿叛逆去了么?怎么会到此,是有什么事情么?” 夏侯安神秘一笑,陌无双与程无烟之间的勾勾搭搭,虽然两人瞒得好,但是世上本无不透风的墙,夏侯安肯坐上御景潇这艘船,自然是对船上所有的搭档有所打听有所了解的。此时不免打趣道:“陌公子是在此等候程姑娘吧?说实话,程姑娘武功确实不错,这一趟也着实辛苦,但是她运气实在不佳,追了这么久,损失这么严重都没有抓到滕紫屹,却让我半途捡了个便宜。如今滕紫屹的人头我已经给潇公主殿下验过了,殿下让我前来跟陛下禀报此事。” 陌无双一喜一惊,却又疑惑地道,“你说得若是真的,为什么殿下没有亲自前来禀报陛下?反而让你前来,滕紫屹的人头在哪里,为何我没有看到?” 夏侯安故意左右看了一下,低声道:“陌公子,这你就糊涂了。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咱们都是心知肚明。如果殿下现在拿着滕紫屹的人头前来面见陛下。陛下心痛一怒之下有些什么不妥当的举动,这传出去就不好了。末将虽然外放多年久不在京都,但是对于咱们这位陛下看重滕驸马的心思却是清晰的。殿下让我前来先跟陛下透个底,等到陛下生气过了,冷静下来,接受现实了,殿下再亲自前来觐见。陌公子不要声张,现在这件事情还没有外人知道呢,就连擒杀滕紫屹的军队末将都没有让他们过来,要等到陛下同意禅让,写下传位诏书之后,才会向天下宣布滕紫屹的死讯。” 陌无双一皱眉道,“只有滕紫屹的人头么?熙公主的呢?” 夏侯安面色一肃,紧张的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凑近陌无双,神神秘秘道,“滕紫屹的人头都拿到手了,熙公主的自然不在话下。只是,熙公主毕竟是皇裔,末将不敢动手,留了全尸,正躺在雅华苑的殿前,由殿下亲自处理呢。潇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就让陛下意会这个意思就行了,若是真的亲眼见到御宸熙的尸体或者人头,陛下白发人送黑发人,恐怕会发狂。殿下现在已经胜利在望了,若是节外生枝就不好了。” 陌无双想着这确实有道理,便不再阻扰,可是看看夏侯安身后两个低着头恭恭敬敬站着的侍卫,便警惕地冷声道,“夏侯大人,你可以进去,但这两个侍卫不行。” 夏侯安脸色一变道:“这不行,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熙公主和滕驸马都死了。你我再无选择,都在潇公主的船上了。可是这几天风云突变,谁知道哪个地方突然出了问题,我就被卸磨杀驴了,陌公子想必也对这其中的不定因素深有体会,所以不得不防。我这两个侍卫乃是心腹,若没有他们保护,我可不敢进这九霄殿。” 陌无双被说到了痛处,卸磨杀驴?他可不就是那头驴么?他当然深刻地明白夏侯安的顾虑,淡笑道:“夏侯大人倒是谨慎,罢了,你进去吧。不过话可要说在前头,里面守卫的可都是潇公主殿下的心腹,你若是想要搞鬼,那便是自寻死路,你可好自为之。” 夏侯安笑道:“荣华富贵指日可待,陌公子觉得末将难道还会自毁长城?” 陌无双随口道,“也是。” 一日走上谋逆的道路便是一条不归路,夏侯安既然上了这条船,便早已不能回头了。他没有临阵倒戈的理由,更没有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可能。所以,再无防备,让道放行。 进了九霄殿,夏侯安这才松了口气,他的目光环绕了一圈,守卫十分森严,西偏殿的门口是一队白衣胜雪的女剑手按剑而立,面色冰寒,不苟言笑。夏侯安向她们颌首示意,可她们却只是微微蹙眉,目光傲然,完全当他是缕空气。 夏侯安自讨没趣,自嘲笑了笑,这才走到了正殿门口,叩门道:“微臣夏侯安,求见陛下。” 九霄殿的正殿除了前面的金殿之外,后面还有六座暖阁,如今女皇陛下和蓝衣男宠就在里面休息,而杨川则带领着那些九霄殿的御前侍卫轮流在金殿守卫,这是为了防止叛逆进攻。听到夏侯安的声音,杨川便走到了殿门口,让守卫的侍卫开门。 第586章 力挽了狂澜,稳坐了江山 听到夏侯安的声音,杨川便走到了殿门口,让守卫的侍卫开门。门一开,杨川就看到夏侯安和他身后的两个低着头的侍卫,他正想询问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武官是谁,求见陛下所为何事,一个侍卫轻轻抬起头来,杨川一愣,立刻醒悟过来,冷冷的语音故意扬声道:“辜负皇恩的逆臣,凭你们也想在陛下面前搞鬼么?杨某人倒想要看看你们还能玩什么花样。” 夏侯安三人进去正殿,殿门再度关上。杨川想要说话,可是他作为禁卫军副统领毕竟久经风雨,便道:“陛下还在休息,现在也没有什么君臣礼数可讲,三位速速跟我进来吧。”说罢,就领着夏侯安三人向后面走去,那些御前侍卫虽然觉得杨统领此举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多问。 女皇所休息的暖阁外面戒备森严,杨川带着夏侯安三人一走到暖阁门前,那些御前侍卫都是用警惕的目光看向夏侯安。他们虽还不清楚夏侯安是何品级,所来为何,但是他是叛逆一系的却是绝对。 这时,暖阁门开了,那个蓝衣男宠走了出来,看着突然闯入的夏侯安目光中带着敌意,他冷冷道:“陛下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站在夏侯安后面右侧的那个侍卫抬起头,摘下帽子,道:“末将西凉山守军主将李克狄,前来向陛下问安。” 那名蓝衣男宠一听对方报出的名号,眼睛一亮,马上折返回了暖阁。进去片刻之后,出来道,“陛下召见李将军,几位都请进去。” 李克狄和夏侯安走了进去,女皇御景渝这两天来心中焦虑,仿佛突然苍老了许多,为了防止意外,她都是和衣而睡,此刻她坐在空床上,目光希冀的道:“李爱卿,熙儿如今情形怎样?” 李克狄深受皇恩多年,一直无以为报,此情此景再见陛下天颜,各种滋味涌上心头,可他也知道此时不是叙旧煽情的时候,便上前跪下道,“末将奉陛下密旨,前来问安。如今滕驸马已经和末将的主力军会合,追杀驸马的叛军已经全部伏诛。驸马大营设在西远镇,今日就会兵发猎宫。只是驸马担心陛下安危,特遣末将先来禀报。” 女皇御景渝龙颜大喜,满天乌云终于开始散去,不由跳下床来,在地上转了几圈,突然回身道:“李爱卿,怎得没听你说起熙儿?公主呢?” 李克狄刚刚见过张勋了,也了解了一些大致情况,便如实禀报道:“据末将所知,公主殿下的侧夫,有一名唤盗骊的,正带着公主奔袭去往了西北军大营。按照时辰推算,此时应该已经入西北军了。” “盗骊?西北军?”女皇御景渝紧皱的眉头稍稍放松了些,当初她会选择相信盗骊,并给他密旨和信物,正是因为他拿出了御景潜的密旨和信物。一个能在这种艰苦而复杂的环境下,都能获取到潜公主密旨和信物的人是可信的,也是有能力力挽狂澜的。在这场博弈当中,双方都在争取御景潜的力量,说句丧志气的话,其实正常猎宫之变中,谁能真正获得御景潜的支持,谁就是稳坐胜利的那一方。 可盗骊却玩了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也不知道这个盗骊拿出了什么本事,竟能让御景潜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并配合他的全部计划。他让御景潜给御景潇写了一封指挥西北军调动的亲笔书信,而实际上真正有用能够调动西北军的密旨和信物却是掌握在了盗骊自己的手中,他孤身一人进出猎宫各大殿之间如入无人之境,并以一己之力稳住了最强力量的西北军。可叹御景潇还沾沾自喜,以为西北军已经为她所用了。 这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外加釜底抽薪之计,让女皇都看了热血沸腾,当下就做出了决定,一个连御景潜都能够毫无保留完全信任的人物,女皇没有理由也不赌一把。所以,如法炮制,女皇也写了一封矫诏,拿出了兵符给御景潇,而事实上她却让盗骊拿着真正有用的密旨和信物先一步奔袭入了西凉山守军。 事实的结果证明,当初她选择相信盗骊,实乃英明神武。 她赌赢了。 盗骊力挽了狂澜,而她稳坐了江山。 有这样的人守护在熙儿身边,熙儿自然不会有危险,而选择此时让熙儿待在西北军大营也是最佳的上上之选,猎宫这边虽然出现了惊天逆转,但是叛逆还未尽除,仍然是存在危险了,还不如等到尘埃落定,风平浪静了,再接熙儿回来,才是最为安全妥当的。 猎宫之变后,女皇最为牵肠挂肚的就是熙公主了,此时听闻她很安全,便也安心不少。如此,女皇御景渝才看向了夏侯安,凤目中闪出一道冷色,“夏侯安,你怎会在此?” 这个夏侯安虽然外方多年,久不在京都,但是女皇对他的印象却是极其深刻的,此人乃是难得一见的将才,有冲劲,肯冒险,但是性格过于偏执,急于求成,颇为浮躁,需要多打磨几年才能大派用场。所以,女皇这些年一直冷落着他,希望他能沉淀、能沉稳,磨掉性格中的一些锐角后,留给日后熙儿登基后再一道恩旨提拔入京,委以重任,那他便会对新女皇感恩戴德,致死以报知遇之恩了。 这是女皇苦心积虑留给熙儿的将才,还未到启用的时候,他怎会自己跑到猎宫来了? 夏侯安可不会笨得说实话,眼珠一转,道:“启禀陛下,末将与李克狄将军乃是同年,这几日末将正在假期,便闲来西凉山游玩散心。却没想到猎宫事变,陛下正是用人之际,末将便斗胆向李克狄将军请令,前来勤王救驾。”夏侯安说的这番话根本就是瞎扯,完全不尽不实,只是他悬崖勒马,也确实立下了大功,李克狄作为他昔日的战友,曾经的同年,此时也没有必要当面拆穿他。 而且,夏侯安有着如此大的把柄在他手中,李克狄敏锐的预感到,这在未来大有用处,因此也乐意卖他一个大大的人情。 第587章 眼睁睁看猎宫防线被撕破 女皇闻言,笑着点点头,确实李克狄忠心不二,是个能吃苦能守城的将领,但是进取心不够,才能不佳,所以才会闲养着派到西凉山当个守军的主将,这个差事基本上是绝对不会碰到任何战役的。可这次诛杀追兵,襄助滕驸马,并反扑猎宫勤王救驾,战局复杂,瞬息万变,需要强大的领兵调遣能力,更需要随机应变和雷霆果断,而这些都是夏侯安的强项。 不由得,对夏侯安也温言嘉勉了几句。虽然他属于僭越擅权,可是非常时期,对于功臣,女皇还是需要嘉奖的。 几人就在殿中进行商议,夏侯安和杨川建议,可以找到一个让外面隐藏着的高手潜进来的薄弱之处,两人一起动手,制住十几个禁军,接引进了九霄殿外与他们一同过来的援军。虽然这样很冒险,可是滕紫屹大大军即将发动,就顾不得这些了。将这些人全都藏在殿后,夏侯安连忙去应付那些已经起了疑心的女剑手和禁军。 陌无双站在九霄殿外,面色如霜,这些年来他习惯了勾心斗角,与江随云接触了几次,也学到了他的一些皮毛。再次回想刚刚夏侯安所说之事,虽然他也觉得合情合理,但是他恨怀疑程无烟会让夏侯安捡着便宜。毕竟,取回滕紫屹人头,押回御宸熙尸体,这可是天大的功劳,程无烟拼了性命抵上所有的家当千里追击,难道会功亏一篑,让夏侯安给抢了头功? 越想越觉得不对,抱着宁可杀错不可放过的心态,陌无双便来到了正殿查看。那名蓝衣男宠挡在殿门之前,不许他进去。确实潇公主之前与陛下有过君子之约,在尘埃落定之前,任何人都不得骚扰陛下,哪怕潇公主本人亲来。 陌无双被堵了回来,急得跳脚。但是转念一想,他却是铁了心要见到女皇,对他来说,如果夏侯安说得是实情,那么自己不过就是得罪了夏侯安而已,若是其中有诈,那么自己可能就会挽回大局,这就是他想要的最大的功劳。所以他的言词越来越激烈,甚至指挥着白衣女剑手就要闯殿。 就在这时,猎宫之外号角长鸣,滕紫屹的军队到了。一个时辰之间,借着黎明未明,一日之内最为黑暗且浓雾笼罩天际的时刻,大军偃旗息鼓,悄无声息的潜往猎宫。在御景潇的谋算中,追击滕紫屹有程无烟的军队,还有西凉山三万驻军围剿,而滕紫屹的近卫军又有西北军进行压制和歼灭,所以外面的形势她丝毫不紧张,只是坐等御宸熙和滕紫屹的人头被送回来。 所以,猎宫之中所有的禁卫军都被派去严防死守各个宫殿,不让猎宫内部发生动乱,几乎等于放弃了外围的巡逻。而滕紫屹又让所有军队,人衔枚,马摘铃,马蹄用厚布包裹,就在黎明时分到了猎宫之外,宫内竟无一人发觉。滕紫屹等到第一缕阳光射出云层之时,才下令吹响号角,大举进攻。 猎宫之中的禁军,大多都是被矫诏蒙蔽,本就疑虑重重,毫无斗志,滕紫屹带来的军队却是目的明确,再加上猎宫中早有了里应外合的部队潜藏,所以滕紫屹的大军顷刻之间就攻入了猎宫之中。 巨变发生,常青庵的女剑手都是溶公主闭门调教了十几年而成的,武功和狠辣虽然都不错,却是没有受过太多的挫折,更没有多少临场经验,一时之间都是手足无措。陌无双亦是如此,野心不小,纸上谈兵也是头头是道,但是事到临头反而凌乱,只是眼睁睁的看着猎宫的防线被撕破。 可是急急赶来的闫尚宫却是不同,她曾经跟着女皇陛下转战天下,立刻就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也不和陌无双等人商量,更来不及向潇公主禀报,就一声长啸,高声道:“所有人等立刻攻进去,一定要抓住陛下。” 陌无双到底还没有完全慌乱,立刻明白了闫尚宫的意思,如今勤王兵到,那么唯一的生路就是挟持女皇陛下突围。 听到她的喊声,陌无双当先闯进殿中,但是迎面一缕阳刚的掌风扑面而来,陌无双正要抵挡,心中一动,翻身退出,那人随后走出殿门,正是夏侯安。 陌无双心中一震,怒指着夏侯安,喝道:“夏侯安,你果然倒戈相向了,你这个墙头草!” 杨川就在不远处,夏侯安怕陌无双乱说话,暴露了他的底细,于是展开身形便与他缠斗在了一起。而跟着夏侯安走出来许多穿着夜行人的人,个个神清气足,步履矫健,全部都是滕紫屹的近身侍卫,武功高强,临阵经验丰富,会同女皇陛下的御前侍卫,构成了铜墙铁壁,拱卫守护陛下不容侵犯。 眼看大战就要开始,常青庵的女剑手也齐齐拔剑逼上,就在转瞬间,那些黑衣人已经稳稳守住了殿门,陌无双懊恼的看着战局,现在已经没有了速战速决的机会了,只得提剑上前,杀向殿门,而夏侯安紧缠而上,不让他脱身。这时,九霄殿宫墙外已经听到了厮杀的声音,而九霄殿殿门前已经打得如火如荼。常青庵的女剑手们虽然战力强大,可是殿门狭小,剑阵施展不开,更何况对面还有杨川和李克狄这样的大将一夫当关,一时之间虽然占据了上风,却是不能攻进殿门。 就在滕紫屹开始攻击猎宫的时候,雅华苑内也是一片混乱。御景潇魂飞魄散,一时六神无主。 御景潜耳力出众,虽然大军压来并无响声,但是鸟儿奇异的群飞让这位久经沙场的主帅早就嗅到了铁血的味道。吃了几日盗骊的良药之后,御景潜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功力,但是行动矫健还是可以的。此时,她闯进了雅华苑,拽住御景潇便向九霄殿冲去。 这时候,滕紫屹的军队还没有冲进来,但是等到她们到了九霄殿的时候,秦大勇亲自指挥的一支铁骑已经和守卫这里的禁军厮杀起来。 第588章 谁都说不上谁比谁更卑鄙 御景潇本能的想向九霄殿靠近,可是秦大勇深知里面的内应压力已经很大,若是让潇公主进去只有坏处,可她毕竟是尊贵的皇族,是先皇的骨血,是西凉的公主。没有陛下的圣旨,任何人都不敢动她分毫,所以秦大勇只得下令用弓箭和人墙将她死死挡住。 御景潇一次冲进九霄殿无果,顿时看见面前血肉横飞,身边羽箭纷飞,吓得魂不附体,站都站不住,举起双手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顾不上什么身份了,全身心只有面临死亡时的胆寒和恐惧,还在苦苦支撑的叛逆禁卫军,他们或者也如御景潇一般贪生怕死,或者早就对御景潇不满,此刻见到她如此窝囊,再无丝毫战意。有的高喊着投降,主动放下兵器退到了一边让出道路,有的抛下一切急速向外溜走。 没过多久,御景潇身边就只剩下常青庵的那几个女剑手了。 御景潜站在高位,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本不应该发生的杀戮和流血,心中说不清是何滋味。 很快,四周开始渐渐沉寂下来,进入猎宫的大军奉了滕紫屹的命令,因为宫中有很多被软禁的朝中官员和宗亲贵族,各处若是没有反抗,就牢牢围住,此刻除了九霄殿之外已经没有强力的抵抗了。 而在九霄殿内,陌无双率领着这里的女剑手和禁军还在奋力拼杀,可是周围的将士却越来越多,那些女剑手虽然厉害,可是她们的武器只有一柄长剑,滕紫屹的军队可都是些擅长厮杀的沙场将士,他们用长槊远攻,女剑手们陷身军阵当中,只能自保罢了。 当猎宫初步平定之后,得到战报的滕紫屹赶到九霄殿的时候,正远远看见殿门前的台阶上潜公主冷冷站在御景潇的身后,面色冷淡,威仪依旧。 而御景潇的身边则横七竖八乱躺着不少的尸体,她本人早已经花容惨淡,蜷缩在地上,全无一丝皇家仪态,令人望之不由眉头一皱,觉得丢脸。其实即便没有御景潜站在身后,那些将士也不会对堂堂的皇家公主动手,所以御景潇虽然全身沾染了不少的鲜血,实际上全身上下一丝一毫的伤口都没有。 滕紫屹高声道:“所有叛逆听了,若是束手就擒,还可有一线生机,若是顽抗,就别怪本驸马无情了。” 陌无双且战且退,抬头看去,属于自己这一方的禁军早已支撑不住,绝大部分早就丢盔弃甲束手投降,只有常青庵的女剑手们还在顽强抵抗。那些如狼似虎的军士已经在往九霄殿里冲了,陌无双心一横,若是不趁现在冲进九霄殿,所有人全部死路一条。 顿时心一狠,不顾一切冲向了御景潇,提起她将她当成兵器在前面挥舞,他心知御景潇虽然是叛逆主谋,可是那些军士却是不敢攻击她的,那么自己不如用她阻上一阻。反正当初御景潜想要处置他的时候,这位潇公主也是无情绝义。正所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谁都说不上谁比谁卑鄙。 御景潜的武功还未完全恢复,身手自然比往常慢了许多,一时未察陌无双会来这一手,便让御景潇当着她的面被陌无双挟持走了。顿时,愠怒的握紧了拳头。 那些将士果然不敢向御景潇攻击,陌无双便挟持着她逼开一条道路,转瞬间九霄殿外仅剩的几位女剑手也已经冲到了宫门前。 事关潇公主性命,秦大勇可不敢擅自做主,虽然潇公主叛乱,可是要杀要剐也是皇家之事,还轮不到他一个禁卫军统领做主,所以他的目光看向滕紫屹,等他下令。 滕紫屹心中怒火熊熊,陌无双的作为让他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对于这个兴风作浪搞得尸横遍野的御景潇他也是十分痛恨和鄙视的。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家的子嗣,公主自该有公主的死法,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御景潇在这种情况下死去。更何况,站立在高处睥睨瞻望的还有潜公主,她和御景潇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姐妹,她的亲妹妹即便是谋逆的死罪,也绝不能这样去死。若是等她发话阻止,那就被动难堪了。 所以,本来想下令乱箭射死陌无双的滕紫屹改了主意,高高举起的手停滞在空中纹丝不动,任凭陌无双挟持着御景潇,协同几位女剑手冲进了九霄殿宫门。 陌无双虽然进了九霄殿,可是随着他们身后,秦大勇也已经指挥着麾下的将士冲进了九霄殿。 女皇御景渝在李克狄和杨川等人的保护下坐在龙椅上,当陌无双几人冲进正殿之后,夏侯安也不再恋战,迅速退到女皇宝座之前,摆开了坚守的阵势。毕竟,没有什么功劳能比救驾更大,他深知今日这一役事关日后的生死和荣华,绝不可等闲。 而在陌无双的身后,那原本已经被双方争斗破坏的稀烂的几扇殿门也被冲进九霄殿的将士彻底撞碎。陌无双等人围住女皇御景渝等人,而在他们外面则是投鼠忌器的西凉将士,若是引起混战,虽然陌无双等人必定被擒杀,可是若是女皇陛下、潇公主、和失去搏斗能力的潜公主不小心受到一点儿损伤,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吃罪不起。 一时之间,大殿之内一片寂静,每一个人都不敢大声喘气,殿内气氛十分沉闷。 这时,滕紫屹排众而入,他冰冷的目光在陌无双和御景潇身上掠过,对着女皇施礼道,“母皇,是儿臣救驾来迟,望母皇恕罪。” 女皇御景渝欣慰地道:“屹儿你安然无恙,朕心甚慰。熙儿呢?” 滕紫屹施礼道,“回母皇,公主安好无恙,儿臣想等肃清了猎宫,再迎公主回宫。” 御景渝点头道,“正该如此。只要熙儿无恙,朕就放心了。好了,你不用管朕,给朕将这些叛逆全部杀了,再迎熙儿登基。” 滕紫屹苦笑,女皇可以这样说,他却不能真的这样干,连忙道:“母皇不用担心,现在这些叛逆已经陷入罗网,乃是强弩之末,等儿臣将他们全部擒拿后,交给母皇处置。” 第589章 用计神机诡变,无孔不入 滕紫屹苦笑,女皇可以这样说,他却不能真的这样干,连忙道:“母皇不用担心,现在这些叛逆已经陷入罗网,乃是强弩之末,等儿臣将他们全部擒拿后,交给母皇处置。” 陌无双冷冷道,“滕驸马也不要太得意了,虽然我们逼宫失败了,可是陛下以及潇公主、潜公主的性命可都在这里,若是滕驸马想趁机杀母弑君,连带着将潇公主和潜公主也都一并借刀杀了,那自然可以下令进攻。到时候正好铲除了西凉所有的障碍,让你的好公主顺理成章的继承皇位。若是不然,还是和我们好好谈谈吧,也好保住你的母皇陛下和两位皇姨娘。” 滕紫屹冷冷地瞧着陌无双,他懊悔当日没有完全听信盗骊的话,仍是低估了这个跳梁小丑。眼下,滕紫屹虽然坐拥大军,却是投鼠忌器,若是逼得太紧,让那些女剑手们疯狂起来,伤了任何一个都是大罪。更何况御景潇正牢牢地被陌无双挟持着。 滕紫屹的目光在女剑手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落在了陌无双的身上,他微微一笑道:“你想要什么条件说出来听听,若是太过分,只怕就是母皇和本驸马答应,这些将士也不会答应。叛上作乱乃是诛灭九族之罪,若是本驸马太过放纵,引起朝野清议,只怕会贻笑天下。” 陌无双的眼神从尖狠变得阴森,他冷冷道:“别说什么诛灭九族的狠话,在下以及这些苦命的姑娘们哪个不是孤儿?你的话吓唬不了我们,事到如今,我们败局已定,只求活命。只要你放开一条生路,我们自然不会伤害陛下和两位殿下。” 滕紫屹目光一闪道,“若是本驸马现在让开一条生路,你们真的肯就这样走么?” 陌无双一滞。是啊,若是就这样出去,万一滕紫屹反悔,那自己这些人岂不是自陷死地?什么千金一诺,对于他们这些人所共诛的叛逆而言,怎么样落井下石都是极有可能的。 这时候陌无双突然冷冷道:“这也不难,若是滕驸马放开大路,再让潜公主殿下做人质,不就是两全其美了么?”说罢,陌无双充满杀机的目光看向脸色仍有些苍白的御景潜。 就是因为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三军统帅、当今女皇最倚仗最信任的皇亲贵胄不肯给他他想要的生活,他才被逼舍近求远走上了这样一条不归之路。 他原本唾手可得的极度辉煌和滔天权势全都被她给毁了,而且本来他们的逼宫计划万无一失,可最后为何西凉山驻军会反扑猎宫?明明传旨去了西北军,为何毫无动静?想都不用想也知道,他被御景潜给耍了,耍得团团转,耍得好惨……眼看到手的荣华富贵成了泡影,陌无双已经将御景潜恨透了。 此时此刻,他根本未曾想过,这个无辜的女人是他口蜜腹剑,环环设计才骗来的,是他千方百计、恬不知耻地进入她的生命,是他耍尽所有心机修炼成了世上第一伪君子,才会让她误认为,他与她在一起根本无所求,无所图,他用精湛的演技演了这许多年,才让她相信缘分,相信爱情,可他自己却只相信利益和权力。 他当然更不曾想过,这个只知道杀伐决断、摆军布阵却毫不懂****为何物的女人还和他生了一个原本可爱聪慧的儿子。 陌无双只知道,他的失败因为她,那么临死之前也要拉上她!更何况她此时武功内力尽失,比普通的弱女子还要不堪一击。可她毕竟还是西北军的主帅,女皇和滕紫屹都不可能对她不管不顾。比起御景潇的毫无价值和女皇陛下的身份贵重,御景潜正是最好的人质人选。 女皇御景渝和滕紫屹却都大怒,潜公主对于西凉来说劳苦功高,整个西凉也再找不出比她更多功勋,也更多牺牲之人了。女皇深知她能坐上皇位并坐稳江山,这么多年都有赖于潜公主不畏生死,留在西北,稳住大势,并至诚效忠。由始至终,女皇对御景潜的感激都是极致的,如今她刚死了亲姐姐,又明显身体欠恙,怎忍心让她做人质?所以女皇和滕紫屹异口同声地道:“不行。” 这句话一说出口,殿中局势陡然紧张起来。 谈判陷入了僵局,所有人剑拔弩张,却也都不敢轻举妄动。双方都僵持不下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一个将领匆匆跑了进来禀道:“启奏陛下,殿外有一声称是熙公主殿下侧夫的人求见,他说他叫盗骊。” 女皇和滕紫屹都是大喜,滕紫屹也顾不上盗骊怎会出现,道:“快宣他进来。”话音一落,才想起母皇在座,连忙向上面一揖,表示谢罪。 此刻女皇御景渝也十分欢喜,正是这个盗骊在危急关头,以身涉险,力挽狂澜,才能让滕紫屹顺利地平叛救驾。细察他的行事风格,用计神机诡变,无孔不入,令对手陡生寒意。女皇不得不承认,此人乃是惊才绝艳,一念之间可力挽狂澜,若是一念之差也可生灵涂炭,不过经此一事,女皇却也看出来了,这个盗骊对熙儿倒是用情至深,为了熙儿任何危险都不怕,将性命置之度外更是眉眼不眨。此刻,女皇倒是觉得,若是能用其他隐晦的方式相助盗骊夺回东雍江山,或许对于西凉和熙儿来说,都是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既然盗骊已至,那么熙儿就在不远处了,母女顷刻间就能劫后重逢让女皇欣喜,所以也没有不满滕紫屹的行为,反而高兴地道,“正是,快宣盗骊进来。” 没有多久,只见素影闪动,在一片狼藉之中走来一抹青山绿水般淡定从容的清雅身影,那人身形修挺,一身素袍,青丝如墨,尽管素袍上染满了尘埃,面容亦是风尘仆仆,可却掩不住他绝世的风姿,从容的俊颜上一双璀璨如寒星的深眸轻轻一转,殿中人人都觉得他正望着自己,那清淡却刺骨的目光仿佛一记重锤敲击在心上,他面色悠容,并不咄咄逼人,可众人都不由后退了几步。 第590章 从心所欲,方不枉此生! 女皇高兴地道:“正是,快宣盗骊进来。” 没有多久,只见素影闪动,在一片狼藉之中走来一抹青山绿水般淡定从容的清雅身影,那人身形修挺,一身素袍,青丝如墨,尽管素袍上染满了尘埃,面容亦是风尘仆仆,可却掩不住他绝世的风姿,从容的俊颜上一双璀璨如寒星的深眸轻轻一转,殿中人人都觉得他正望着自己,那清淡却刺骨的目光仿佛一记重锤敲击在心上,他面色悠容,并不咄咄逼人,可众人都不由后退了几步。 滕紫屹走到了盗骊的身边,两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并排站在一起。 一个俊颜雍容,尊贵大气,身姿挺拔如松柏,威震天下; 一个气度雅致,飘逸出尘,身形俊秀如白杨,深邃高远。 滕紫屹一身盔甲英挺威武,盗骊一身素袍卓越高妙,一时之间竟是难分高下。 滕紫屹看了一眼怡然而入的好战友盗骊,顿时紧绷的神经就释然轻松了,冲着他赧然笑笑,长叹气道,“盗骊啊,咱们两个竟被这样的一群叛逆逼至今日这般境地,实在丢脸至极。你觉得呢?” 听了滕紫屹的话,盗骊也是羞愧的微微一笑,目光一转,两人像是在午后花园里闲聊一般,“可不是么,我都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是不是看上去特别憔悴?” 滕紫屹深有同感,“我不也是么。以现下这副面貌去见熙儿,无颜以对啊。惭愧!” 边说,两人边同时叹气。 而一边神经高度紧张的陌无双和长剑在手的女剑手们在这种剑拔弩张,双方一触即发的形势中,竟然全都华丽丽的被他们晾在了一边?!那种被轻视、被无视的感觉,让他们集体像是在活吞生老鼠一般,如鲠在喉、浑身炸毛却又发作不得。 盗骊一进来,陌无双就心中恼怒,虽然交手不多,但是陌无双却是多次从江随云的口中听闻过盗骊的才智无双的,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此人一进来,他心中就生出不祥的预感,为了摆脱这种感觉,他冷冷道:“什么侧夫?什么盗骊?司空颀!别人不知,难道你当天下人都不知么?你不过就是原东雍皇帝的私生子,原东雍社稷还在时就见不得人,被幽藏在深山,羞于天下知。后来宗庙被灭后,更是如地下老鼠一般东躲西藏,丧家犬似的被人追打。而后一路鼠窜至西凉,当了一个人尽可妻的男宠,以色事人攀上了熙公主才有了一碗饭一座房。你这样的人,即便帮助滕紫屹平叛成功又如何?他们会真心实意待你吗?到时候飞鸟尽、良弓藏,被人卸磨杀驴时,下场恐怕也不会比我好多少吧?” 盗骊见陌无双言辞犀利,始终淡淡微笑着的面上露出讥诮之色,挥手阻止了滕紫屹想要出口的怒喝,淡然道,“在下确实是亡国****,身份卑贱,天下之大却并无分毫立足之锥。熙公主殿下伯乐心肠,力排众议,坚持纳在下入府。在下不过马骨一般,公主仍以重礼优待,此等恩情于在下而言重如泰山深如东海,所以在下甘心这男宠之名,愿背以色事人之名声,死而不悔。为报公主知遇、庇佑之恩,在下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被鸟尽弓藏也好,能死得其所也罢,无论下场如何皆义无反顾,能为知己者死,不也快哉?不也快哉?!” 盗骊的声音刚落,殿中响起了喝彩之声,那人正是御景潜。她高声道:“盗骊此言真是痛快。人之一生,为该爱之人爱,为甘死之人死,从心所欲,快意江湖,方不枉此生!” 确实,刚从陌无双口中听闻盗骊的真实身份时,御景潜和在场其他人一样无比的震惊加意外,没想到一个深居熙公主府内院的小小侧夫,众人口中以色事人的貌美男子,竟然是原东雍国的皇子,难怪他与生俱来有着这般万中无一的气度和风华。 惊闻此言,御景潜下意识的转眼看向了女皇御景渝,却看到御景渝安然淡然的眉眼不动,方知陛下其实是早就知晓盗骊真实身份的。竟然陛下都知晓,并默认了他留在公主府中,那他就是合法的,便是没有欺君之罪的。 陌无双的如意算盘彻底打翻了。 因为如果在以往,盗骊的身份乍然公开,或许会给他本人以及熙公主带来许许多多的非议和毁誉,尤其是西凉刚与江随云为代表的新东雍建交的时刻,盗骊的身份就是大写的尴尬和难堪。可放在眼下这个形势中,反而令人对盗骊肃然起敬,外加同情怜悯。 作为私生子,他有何过?东雍国在他父皇手中被乱臣贼子所夺,他又有何错?他无辜无助无过无错,却隐忍坚韧的承受了这一切,依然活得手段高明,身段高远,不仅丝毫不丢他身为皇子的脸,更挽救了西凉,没有重蹈东雍当年被谋逆篡国的覆辙。 而他这种知恩图报的大节大义更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欣赏,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关键时刻,危难当头才是检验一个人品格和能力的最佳契机。 盗骊不仅经受住了检验,简直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和期待。 陌无双面色一时铁青,一时潮红,看着在场所有人不仅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对盗骊统一投以鄙夷的神情,反而对他欣赏中带着仰慕,敬佩中带着同情,便知他那一番话是适得其反了。心中不由万般后悔不该忘记盗骊此人不仅心机深沉,更是言辞如刀,一般人怎么可能在他嘴里讨得好? 陌无双正想绕过这个话头,继续谈判以保住性命,突然他身后的女剑手娇躯开始摇晃,先是一个,而后一个接着一个,全都开始摇晃、软倒,陌无双大惊,神色慌张,他知道若是这些女剑手们出了问题,那么仅靠他一人是没有挟持女皇的能力的,没有了投鼠忌器的顾虑,自己这些人马上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第591章 大事已成,可以动手了! 此时大殿之上,要么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西凉皇室中人,要么就是军令森严的西凉铁血将士,因此无人慌乱惊叫,可是眼中都流露出莫名其妙的神色,有一些不够深沉的年轻将士也露出惊容,面面相觑,目光在殿中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不约而同地落到了最后才施然而入,一身普通素袍打扮却面隐谋略、眼藏丘壑的盗骊身上。 盗骊被所有人的目光盯着看着揣度着猜测着,只得微笑着摸了摸鼻子,凑到滕紫屹身侧,轻声道:“驸马,大事已成,可以动手了。” 滕紫屹眸光深深地看了盗骊一眼,虽然滕紫屹知道盗骊此来绝对是会用妙计破谈判僵局的,他也一直等着盗骊出手,却没想到,在所有人的众目睽睽下,他却早已经动了手,不由又是一番暗叹,此人的能力实在神机诡变,令人防不胜防。 眼下时机稍纵即逝,滕紫屹也顾不上细问,挥手就下令将所有叛逆全部擒拿。 在秦大勇的率领下,十几个侍卫向陌无双和女剑手们扑去,而与此同时,那些女剑手纷纷软倒在地,全无反抗能力,一网成擒来得竟是如此简单,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胜利来得太突然,一片混乱中,没有人注意靠着一身演技行走天下的陌无双…… 就在这瞬息之间,陌无双身影如电,全力出击,只听一声龙吟,突然一道寒光电射而起,一声饱含着怨恨的怒吼声传来道,“御景潜,受死!” 本来,看着身后所有女剑手皆身形摇晃慢慢软倒,陌无双知道他已经穷途末路了,便也依样画葫芦的眼神泛白,身形摇晃,甚至于演技炉火纯青到让手中长剑哐啷掉地,身躯才随之软软倒地。 而就在陌无双倒地的同一时间,他的右手刚好触碰到掉地的剑柄之上,趁人不备竟然飞身而起,一剑刺向潜公主的胸口,这一下却是出人意料,谁会想到中毒倒地的陌无双竟然还会暴起发难。 这时,滕紫屹和盗骊都在数丈之外,虽然两人同时惊喝一声猛扑上前,可是却根本来不及阻止。其他的护卫皆围在女皇陛下周边,武功修为也没有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竟然没有一个来得及救援。 眼看着三军主帅御景潜就要身死当场,一代西凉传奇军神就此将要香消玉殒,不知要过多少年西凉才能承受得起这般的损失。却在这时一个身影奇迹般地挡在了御景潜的身前,刹那间利剑入胸,鲜血四溅,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 陌无双在利剑刺入那人胸口之时,原本十分欣喜,可是看清楚那人面容之后,不由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双眼所看到的这一幕,慌乱而吃惊地摇摇头,被那人如此离奇而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混乱了原有的认知和世界观,一时之间剑柄在手如同烙铁一般烫人,他松了手就要退去,就在这时,原本应该死在剑下的御景潜拔出匆匆赶来的御前侍卫腰间的佩剑,挥剑砍来。 若是从前,御景潜的武功剑法远远高出陌无双不知多少倍,他这偷袭一剑别说伤她杀她,哪怕是近她的身都不可能。可是她体内的毒素仍在,盗骊的医术虽然高超,可是只给她施针过一次,留给她的药物也是仓促间随身携带的普通解毒药,药效并不尽如人意。她如今能够自由走动已经是内力雄厚才能办到的了。正是因为此,才给了陌无双刺杀成功的可能。 可是,眼看着意外之人为了救她而中剑,心痛将御景潜的双眼染得血红,凭着一腔激怒,她竟然超越了身体的极限能力,用足内力将那柄剑砍将过去,直接将陌无双的头颅砍开,血溅当空,横尸当场。 这个变化让所有人包括女皇陛下都震惊了,然后就听到有人高声叫道,“潇妹妹。” 将内力强制性贯穿在长剑上射出去后,冲撞而回的内力反噬经脉,御景潜嘴角溢出一道血痕,可她根本顾不上自己的伤势,大步上前一把搀扶住了身软倒地的御景潇,让她缓缓躺倒在御阶之上。 原来挡住陌无双那一剑的人正是御景潇。 御景潇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流转,而御景潇的目光却只停留在陌无双身上。因为她的人身自由被这个人控制着、生命安全被这个人挟持着,他的剑就架在她的咽喉处,稍有不慎便会割断她的喉骨,怎能不让御景潇提起所有的精神来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所以,在那样混乱的场面中,陌无双的异常举动只有她留意到了,也唯有离陌无双如此之近的御景潇才有可能用肉体挡住那夺命一剑,她这一个举动一半出于本能毫不经思考,另一半或许潜意识里她为自己找到了最有价值的死法。 以死赎罪。 其实,经过了这短短几个时辰,御景潇才真正看清楚,原来她竟是如此贪生怕死。 真实的她竟是如此不堪而难看的。 一直以来,御景潇都被欲望冲昏了脑子。她其实从未想过要推翻女皇陛下的统治,她只是单纯的嫉妒御宸熙。同样都是皇家公主,御宸熙为所欲为,霸道猖狂。她变着法子做着一切目无法纪、目无尊上的荒唐事,只为了自己快活,毫不管他人死活。可御宸熙上有当今女皇宠着纵着,下有滕紫屹帮着掩着。而她呢?为了不让陛下觉得她有非分之想,她将真实的想法和欲望全部压抑,做出不思进取的浪荡公主、闲散宗亲的模样来蒙蔽世人。 没有人知道她压抑的有多辛苦,她的憋屈、她的惶惶不可终日没人知道…… 关于金墨凌,年少时候御景潇确实对他动过真心,只是很快这种真心就被其他声色犬马所代替。可无论如何,金墨凌都是她这辈子第一个真心想要的男人,就是这个想要,她费尽心机也不能得到,而御宸熙不仅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更是得到后毫不珍惜。 御宸熙毫不珍惜也就算了,可她偏要显摆给她看,她那种高高在上、无法无天、鄙视嘲笑她却还不自知的模样,确确实实深深地刺激了御景潇。 第592章 即便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御宸熙毫不珍惜也就算了,可她偏要显摆给她看,她那种高高在上、无法无天、鄙视嘲笑她却还不自知的模样,确确实实深深地刺激了御景潇。 她怨恨这种不公,怨恨这种悬殊。 她知道如果不改变这种现状,先是金墨凌,再是其他,凡是她想要的都有可能被御宸熙一把抢走。御宸熙那种轻松夺走,而后当着她的面将她认为的宝贵摔落泥土中的高傲得意模样,她永生难忘。 金墨凌只是一个引子,强而有力的嫉妒、怨恨和恐慌的引子。 却足以让她泯灭良心,蒙蔽心智,走上不归路了。 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御景潇从无后悔,因为她冷眼目睹着御宸熙的倒行逆施,她认为她的心思或许是救赎西凉千秋大业的大道之举,她给自己所有的谋划和行动都描上了圣洁的光辉。 可她毕竟能力有限,而女皇陛下却雄才大略,她只有贼心贼胆,却毫无良策善谋。而遇上江随云之后,他们一拍即合。野心一旦放进了蓝图,便绝无可能悬崖勒马,离本心渐行渐远的过程中,御景潇早已迷失,却根本不自知。 人之将死,回头想想,其实后来的她活得跟御宸熙又有什么区别?只不过御宸熙是明目张胆的暴虐、好色、为非作歹,而她则是暗地里更加变态的暴虐、好色、为非作歹而已。 甚至于,当溶姐姐的死讯传来,她在初期的震惊后,陌无双一句“以此,潜公主才能再无争议的回京,协助成就大业”,她就喜上眉梢,再无念及姐妹骨肉之情。 为了得到她所想要得到的,为了不再失去她所不想失去的,她成了西凉数百年历史中第一位武力逼宫、谋反叛逆的公主,从此遗臭万年…… 当滕紫屹以雷霆之势杀回猎宫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再无成功之望,她释放了体内所有的恐惧,她早已忘却了自己皇家公主的尊贵身份,全身心只有近距离面对死亡的惊恐和怯懦。 她第一次这样清晰直接的面对自己的丑陋、不堪和劣迹斑斑,原来那样贪生怕死的人是自己,原来剥走她的野心和身份之后,原原本本的她竟是这般不堪入目。 可她再厌恶,再不愿意承认,她依然畏惧、腿软,她还要什么形象?还有什么气节可言?她甚至想过跪在地上匍匐前进,抱着女皇姐姐的大腿,乞讨残喘以求活命…… 可是,作为谋逆篡位的乱臣贼子,她必死无疑,即便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所以,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御景潇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何去死,才是最没有痛苦的? 就在这时,她看到陌无双的双眼目露凶光的瞟向了御景潜。因为她的野心,她已经害死了一个真正疼过她的亲姐姐了,再不能眼看着另一个护她爱她的亲姐姐死在她面前了。 反正,她已是必死之人,不如自己给自己一个痛快!凭着这一腔自我救赎和骨肉之情的死志,她成功的用血肉之躯挡住了这死亡之剑。 御景潜紧紧地搂住御景潇,看着她口吐鲜血,生命迹象在一点一点流逝,只觉得脑子轰得一声,震惊、心痛、怜惜以及对她走上这条歪路的怨恨充斥着御景潜的心胸。往事一幕一幕翻涌而上,想起小时候她们几个姐妹无忧无虑的宫中生涯,皇太女是正经古板的姐姐,最为有担当;当今女皇是面面俱到的姐姐,最会照顾人;御景溶是最漂亮机敏的姐姐,最风雅有趣;而御景潇却是最调皮聪慧、爱黏人的妹妹,唯一的妹妹…… 经历了大浪淘沙之后,世上血缘最亲的她们几个姐妹,却成了眼下这副情形…… 盗骊走过去,跪坐在地,伸手放在了御景潇的腕脉上,半响,抬起头,看见泪水氤氲却极其不善于哭泣的潜公主的眼睛,以及女皇陛下眼含期望的目光,无奈的轻轻摇头道,“潇公主被这一剑刺伤了心肺,已经无力回头,若是陛下许可,盗骊可以用金针刺穴之术,让潇公主可以清醒一段时间。” 潜公主仿佛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一般,愣了片刻,道:“麻烦阁下施针。” 盗骊取出腰带中玄铁锻造的金针,下了几针,过了一会儿,御景潇咳嗽了几声,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的正是盗骊。 此时此刻,御景潇的眼中没有了怨恨,没有了恐惧,而是一片清明,她平静地问,“盗骊,本宫很好奇,你怎么办到的?嗯?”她说话十分清晰,面上更是一片潮红,模样俏皮,满脸好奇,让御景潜见了仿佛看到了儿时的潇妹妹。可人人都知道她此刻已是回光返照,不免让御景潜更是悲痛难忍,目光看向盗骊,希望他能解了她的疑惑,因为自小,她便是那个最爱扯着姐姐们裙摆问为什么的小妹。 盗骊看了一眼女皇,而后视线落在了她身旁不远处危难时刻一直守护在侧的蓝衣男宠。 那名蓝衣男宠收到了盗骊的目光,了然的点点头,而后退后一步,默默跪在了地上,叩拜道,“奴才有罪,恳请陛下赐死。” 女皇御景渝震惊,不可置信的看向了他,众叛亲离、四面楚歌之际,只有他守在了她的身旁,温言安慰,细致入微。女皇还想着,若是平安度过此难,回宫之后必然对他大大的恩赏。 可是,他这一番俯首认罪,女皇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却是很快便明白了所有,凤目一敛,望向盗骊,冷冷道,“好啊,好啊,你们一个一个的,朕的皇宫内苑还有可信之人么?还有可信之人么?” 盗骊亦是由单膝跪坐改为双膝跪地,俯首叩拜,诚恳致歉。 女皇心灰意冷,看着蓝衣男宠一副甘愿领死的模样,也是下不去狠手,挥挥手道,“把他先押下去吧,留待候审。” 蓝衣男宠叩谢圣恩,弓腰低眉而去,女皇无力靠在龙椅上,看着他被押走。不管他的真实身份如何,这些天他对她却有真情,女皇还是能够感受的到的。 第593章 盗骊呢?怎么还没回来? 盗骊感觉衣袖正被人轻轻扯动,回头看向御景潇,此时也无可隐瞒了,淡淡道,“其实很简单,女皇陛下身边的那位新宠正是盗骊潜伏进宫的暗谍。那日盗骊见了陛下拿到了密旨和信物之后,就留下了一味香料给他。自那日起,他便将九霄殿里所有的香炉中燃烧的香料换成了南疆出产的云涎香,这种香料气味沁人心脾,人若闻了神清气爽。而常青庵的女剑手们常年生活在尼庵,终日在佛香弥漫中生活,对于香味并不抵触,再加上溶公主清修前就是最爱所有附庸风雅之事的,燃香自然也在其中。可是这种云涎香若是连续闻上十二个时辰,再吸入另外一种南疆特产的乌头草,就会令人四肢酥软。在下自进入殿中那一刻便一直在用内力催发乌头草药物。因此才会与陌无双争口舌之快,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药膏尽量挥发而已。而在此之前,陛下和所有留守九霄殿的将士都喝过我那暗谍特别准备的壮行酒,那酒里早已混入了解药。因此女皇和那些大内侍卫没有中毒,滕紫屹和勤王救驾刚进入九霄殿不久的将士也没有中毒。只有把守九霄殿的常青庵女剑手中了毒。至于陌无双,我估计他恐怕是平日里并不习惯焚香,因此吸入较少,因此才会有反扑的能力。也正是这个意外,才让他成了漏网之鱼,险些害了潜公主殿下,确实是盗骊疏忽了疏忽了。” 御景潇却是颇为受教的点点头,淡淡一笑道,“不,很精彩,令本宫佩服。如此本宫输得更是心服口服了。”说完气息渐渐混乱,眼白也开始不断抽搐,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御景潜掩面道,“潇妹妹,还有什么心愿未了么?” 御景潇的目光有些黯淡,她说道,“潜姐姐,潇儿还有何面目提心愿?潇儿此生一味与小人为伍,远君子亲奸佞,落此下场,死有余辜。还有,还有溶姐姐,溶姐姐是被陌无双和程无烟给联手害死的,你千万别……别……” 御景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哽咽着道,“我知道,我知道。” 御景潇的目光又落到了女皇御景渝身上,道,“渝姐姐,对不起,妹妹拜别了。”话音刚落,御景潇就已经合上了眼睛,气息减弱,转瞬之间,已经身赴黄泉。 御景潜盈满眼眶的泪水再抑制不住的喷涌而出,悲叫道:“潇妹妹……”那悲痛的叫声混合着对自己、对陌无双无限的悔恨和愤怒,传得很远很远…… 御景潜眼中怒火熊熊,可是一旁的盗骊却是上前果断地点住了她几处重要穴位,凑近她耳侧轻声冷静道,“殿下,你鲁莽了。如今被内力反噬,伤及经脉,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实在再承受不起悲恸,否则若是伤及心脉,您体内的毒素就会随之吞噬融入骨血,到那时驱毒就更难了。殿下功在当朝,更要功在千秋,务必保重。” 女皇御景渝凤目一凝,也看出了异样,快速走下了御阶,蹲在御景潜身旁,叹气道,“就让她安心的去吧。”语声中充满了沉痛和悲凉,心中更是一阵怅然。 而后,女皇微微侧脸,在盗骊耳旁轻声了一句,便起身挥退了所有的闲杂人等,包括御景潜和盗骊。 —————————————————————————— 猎宫谋反案虽然平定了,可是接下来的工作更为繁琐。这一次跟着来西凉山的基本都是宗亲,随行的重臣不多,值得绝对信任的更是凤毛麟角。所以所有的处置基本都是女皇和滕紫屹商议着进行的。 最后的处置结果是,潇公主虽然身死,但是叛逆之罪仍由三省议处,最后的御判结果自然是赐死,却也必须补上这一个程序。而潇公主府邸中的所有臣属则全部交部议处,最轻的也会削去官职,永不录用。御景潇没有明媒正娶上宗谱的驸马,所以无需开宗族会议进行除名。而她所生的所有子女则被褫夺所有封号赏赐,全部贬为庶人,遣去封地,不得圣旨,不得擅离封地。 这一边,女皇连续下达了数封处置叛逆的诏书,另一边滕紫屹早在猎宫救驾之前,便已经派了心腹侍卫到京中送信给父亲滕擎苍。滕相在得到消息之后周密安排,将京都大臣全部监控起来,虽然负责京师军政的太尉和韦侍中都不是寻常人,可是滕家多年的经营岂是寻常,虽然不能控制朝政,可是这种监控却是轻而易举。所以,在滕相的努力操纵下,京都和猎宫之间的消息传递几乎被封锁的滴水不漏。猎宫那面是生死相见、险象环生,可京都却是一片平静,歌舞升平。 等到这边滕紫屹救驾成功之后,滕紫屹火速派人回京向滕相说明情况,滕相不敢掉以轻心,御景潇敢冒死谋逆,发兵逼宫,朝中必然多有同党,此时若是不能辨伪存真,恐怕西凉社稷动摇便会埋下种子。所以滕相果断地去找韦侍中,韦墉一向是刚正不阿,在看到女皇陛下的密令和滕驸马的手书,又仔细查问之后,才相信了滕相所说。 韦墉行事十分果断,立刻和滕相联手将可疑的同党先软禁在府中,留待日后查实再定罪,不冤枉任何一个良臣,却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包藏祸心的奸臣。 有滕相和韦侍中同时出面,朝中文臣都是凛然遵命,而那些武将虽然派系复杂,但是有滕相和韦墉出面,就意味着是陛下和滕驸马联合的令旨,谁敢违抗? 两人联手,轻而易举的控制住了京都的局势。 一切稳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陛下回銮,彻底平息这场动乱。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滕紫屹拖着疲倦至极的身体走回晗香苑,可是一探之下,滕紫屹心中一动,眉头一紧,内殿之内竟然空无一人? 滕紫屹浓眉紧锁,再用心探察,只觉周围数里之内居然只有外围的侍卫相候。 滕紫屹招来正为他准备浴汤清洗的千山,问:“盗骊呢?怎么还没回来?” 第594章 这幅形象,着实不咋滴!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滕紫屹拖着疲倦至极的身体走回晗香苑,可是一探之下,滕紫屹心中一动,眉头一紧,内殿之内竟然空无一人? 滕紫屹浓眉紧锁,再用心探察,只觉周围数里之内居然只有外围的侍卫相候。 滕紫屹招来正为他准备浴汤清洗的千山,问:“盗骊呢?怎么还没回来?” 滕紫屹政务缠身,而且那一些事情都是需要紧急处理的,所以耽误了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可是盗骊呢?他为何也没有在晗香苑内? 千山放下手中的水桶,如实禀报,“盗骊大人还在晗玉殿呢。奴才曾去过一趟晗玉殿,看情况应该是潜公主殿下不太好,陛下下过密令,让盗骊大人务必保证潜公主身体安康,且武功内力皆不能失。可是潜公主的安康涉及西凉边关以及兵部的稳定,所以这个消息盗骊大人除了偷偷告诉奴才外,再无一人知晓。为了不过多暴露行踪,盗骊大人秘密进了晗玉殿之后就再没出来,想来是潜公主的伤情还未稳定。” 滕紫屹皱眉点头。潜公主的身体和伤情确实是当务之急,不容许丝毫延误和耽搁,难怪盗骊竟比他这个主持大局之人还忙。 可是,一直在奔波忙碌倒没觉得什么,但一旦空闲下来,那种萦绕心头许久的不安感和缺失感便再次翻涌而上。他有多久没有见到熙儿了? 这几天是如此的繁忙,可是越是繁忙就越是觉得时间难熬,滕紫屹从未觉得光阴如此漫长,他想熙儿了,很想很想。 当时九霄殿中局势复杂,余孽未除,危险尚存,所以滕紫屹没有机会细问盗骊,他是独自一人回来的?还是带着熙儿一起回的猎宫?难不成熙儿此时还在西北军大营中么? 环顾四周,整个晗香苑还是那天他们匆忙突围而出时的模样,她最喜欢的纯白色长披风还被扔在主位的椅背上,塌塌软软的,像被主人遗弃了一般显出可怜模样。 当时是他亲手将这披风解下,为她换上了一套金甲,而后骑马突围而出。可此时,他已经回到了这里,那她呢? 思念越收越紧,勒住他脖颈,再见不到她,滕紫屹觉得他的心会不再属于自己。 不安充斥心底,顾不得满身的血污泥土,滕紫屹大步走出了内殿,正在往浴桶里注水的千山匆忙放下水桶,追出来,“驸马,您不休息会儿么?” 滕紫屹只是摆了摆手,脚步更加匆忙,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平叛后的猎宫守卫更加森严,每十米便有一个禁军全副武装的把守,全军屏气凝神,面容肃然,使得整个猎宫的气氛依然紧张万分。 就在晗香苑的大门口,滕紫屹迎面撞上了盗骊。 盗骊也如他一般,疲倦万分,向来清雅悠容的他,此时亦是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行走,边走还边转动着自己的手腕,那模样很明显又是一夜未睡且劳作辛苦。 从猎宫突围那一刻算,应该是有三天了吧?滕紫屹自然是千里奔袭,为了躲避程无烟的追击,绞尽脑汁的用极小的兵力周旋回击、厮杀突围,而后又是紧锣密鼓的制定行军策略反扑猎宫,勤王救驾,这三天之内滕紫屹几乎一直都是在争分夺秒,脑子里的那根弦绷得紧紧的,连喝口水都是在浪费时间。可相对而言,盗骊更是不容易,他所要做的事情风险性一点都不比滕紫屹低,而难度性也丝毫不亚于。如果说滕紫屹在帅帐内还能闭眼打个盹的话,那盗骊只身一人翻山越岭,眼都不敢眨。 好在,他们两人都完美地完成了各自的使命,遥相呼应,里应外合,总算是稳定住了猎宫。 盗骊走到近前,才发现了滕紫屹正靠着门框在等他,不由会心一笑。 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拿一面镜子给滕紫屹,瞧他现在这副模样,胡子拉碴,满脸倦容。以前那永远一丝不苟的发型,现在也颇有些凌乱,盔甲倒是仍整整齐齐的,可是里面穿着的雪白中衣,领子口都泛黄了。这幅形象,着实不咋滴。 反观自己,盗骊虽然看不见自己,可是从滕紫屹身上就能看出来了,他的形象比起滕紫屹来只会更差。人家好歹还带着千军万马,威风凛凛,而他呢?孤身一人,多次纵入敌境,一环连着一环,十万火急。这都接连几日了?他都忘记自己上一次正经洗脸照镜子是哪一天了。 两人相视而笑,盗骊走上前去,软趴趴地靠在了另一边的门框上,苦笑道:“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如今我总算是领教了。简直是玩命的压榨啊!” 滕紫屹双臂抱胸,眉一挑,好整以暇道,“此话怎讲?” 盗骊撇撇嘴,“你知道我入晗玉殿之前,女皇陛下怎么说么?” 滕紫屹微微站直了身体,好奇了,“怎么说?” 盗骊依靠着门框的身子骨更歪了,全身瘫软,有着三分气愤七分无语,缓缓道,“陛下附在我耳边,偷偷给我下了密令,她说不管我用什么办法,总之潜公主殿下的身体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损伤,不能有后遗症,不能影响内力和武功。否则……” 滕紫屹笑了,斜眼看着盗骊,“否则?否则如何?” 盗骊闭了闭眼,一脸的无语,苦笑道,“否则,她就让熙儿休了我。” “噗……”滕紫屹忍不住喷笑,“这样的威胁你也信?” 盗骊耸耸肩,“跟女人你没有道理可言。而且,我在陛下身边安插密谍的事情,陛下可还在气头上,若是用这个当借口,再拿我的身份做文章。一道圣旨让熙儿休书与我也是极有可能的。毕竟君无戏言呐。你看吧,这又是一顿不眠不休,这回我都下老本了,差点没把自己的内力给耗尽。” 滕紫屹两条眉毛的末梢都在往上挑,好好地看着盗骊,若有所思。 盗骊那狐狸眼一眯一睁,锐利的光芒射出,冷冷道,“滕紫屹,你在谋算什么?” 第595章 江随云?西北军?不好! 滕紫屹两条眉毛的末梢都在往上挑,好好地看着盗骊,若有所思。 盗骊那狐狸眼一眯一睁,锐利的光芒射出,冷冷道,“滕紫屹,你在谋算什么?” 盗骊也如滕紫屹一般双臂环胸,斜眼看着他,成竹在胸道,“我劝你还是别瞎谋算了,反正我是绝不可能让熙儿休了我的。即便我会离开熙公主府,那也只是暂时离开。可若是被休了再离开,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你不用动任何鬼脑筋了,论鬼脑筋,我是祖师爷。” 滕紫屹讪讪的微笑,耸耸肩,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两人用目光你来我往,虽无刀光剑影,却也并不平静。 片刻后,滕紫屹站直了身体,这才感觉到背着这沉重的盔甲,浑身酸痛,舒展舒展了筋骨就往里走。若是让下人看到,他们两个站都站不住,靠在门框上一副软脚虾的模样,别提多丢人了。 要说话,要较劲,也回殿内,找张椅子坐下来再慢慢争长短。 盗骊亦是需要好好的清洗清洗再休息休息了。 所以两人没有言语,没有商量,却是非常默契,竟是在同一刻站直身体,不约而同的往里走。 盗骊边走边按着自己的颈椎骨,随口问,“现在猎宫应该尽在掌握了吧?该接公主回宫了。你藏的地方我不担心会有危险,但我怕她一个人害怕。” 滕紫屹猛然停住了脚步,倏地整个人绷住了。 盗骊瞬间感觉到了他的异样,也猛然间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他的脸突然间刷白了,有种不祥的预感顷刻间笼罩了全身心。 滕紫屹猛地拎起了盗骊的衣领,面部表情像是完全失控了一般,有些狰狞,有些扭曲,声音拔高了八度,喝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滕紫屹的过激反应让盗骊有着非常不好的猜测,可他不愿意承认那种猜测。所以命令自己一如既往地平静道,“我让你接公主回宫。当时不是说好了,让你带公主突围后,找一个安全的地方,找一个只有你滕紫屹一人知道的地方,把公主藏起来,等到一切平定之后,再接她回宫。现在,滕紫屹,你去把公主接回宫,立刻,马上,快!”盗骊冷静地下达着清晰的命令,一如往常,淡定,平稳。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住了天地,盈满了整个世界,所以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甚至是带着祈祷和乞求的,他万般期待、万般虔诚的看着滕紫屹,不放过他一丝一毫的神情细节,他决不允许从滕紫屹的口中听到一丝半点超出他控制的事情…… 可事实的结果却是…… 滕紫屹幻灭般地用宽大的手掌捂住了自己的脸,用力地揉搓,仿佛想将那些五官移位重组一般,当场卸掉了所有的盔甲扔在地上,露出里面被汗浸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汗渍斑驳的中衣,而后冷冷注视着盗骊,可恶的是他从盗骊的神情中看不出丝毫玩笑的成分。 他意识到,他骗不了自己了。颤抖的双唇组织不出语言,这中间一定出了问题,出了致命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却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承受的,所以他呼吸困难,他根本感觉到了窒息。以至于滕紫屹很想说话,很想说清楚来龙去脉,可越着急他越张口结舌,张大了嘴却是找不到声音般,半天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这一次轮到盗骊了,他扑上来拽住滕紫屹的衣领,劈脸喝问,“你为什么还不去?你磨蹭什么呢?公主呢?公主呢?你别告诉我,你没把她藏好,你到底把她藏哪了?到底藏哪了???” 全身的力气在一丝一丝往外抽离,滕紫屹双目中现出从来没有过的绝望,他喃喃道,“在云峰岭的时候,我和秦大勇以及剩下的几十人遭遇到了程无烟的大军追击。我以为我会身死云峰岭,我已经准备好了战死殉职。可就在这时援军及时到来了,围歼了程无烟的部队,一个不留。可当时指挥这支西凉山守军的人却是江随云,他还拿出了熙儿的长公主宝印,我确认过了,那确实是熙儿的,是真的。然后,他跟我说,是你将熙儿带走了,带向了西北军大营……可是江随云的话我不敢全信,所以当即,我就找人确认,有人证指认,当时确实看到了是你带走了熙儿,两人共骑一马,奔向了西北军大营的方向!” “什么?”盗骊神情震惊,面容裂开,“江随云?西北军?不好!”说罢,不再多说一个字,展开身形便掠过了晗香苑的院墙,一路飞檐走壁,到了马厩,抢上了一匹骏马,扬鞭一挥,便是绝尘而去。 滕紫屹亦是不敢有丝毫耽搁,尾随着盗骊的步伐,也是心急火燎,忧不可耐。可是他骑上骏马奔驰出猎宫的时候,却遭到了秦大勇的阻拦,变化来得太快,秦大勇没有拦住盗骊,却务必要拦下滕紫屹。而后直挺挺拦在马前,苦口婆心劝阻,“驸马,您这是要去哪?您必须留在猎宫主持大局,不得擅离片刻啊。” 滕紫屹哪里还能听进去这些?他有可能弄丢了熙儿的恐慌早已如洪水没顶般,他就要溺水,就要窒息了,高高扬起马鞭,狠狠一鞭将秦大勇抽出去三米,滕紫屹一夹马腹,如利箭离弦一般飞也似的扬长而去。 秦大勇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再抬头看,滕紫屹早已没有了身影,只有他扬起的漫天尘土证实了滕紫屹确实失心疯般夺门而去了。 秦大勇反应迅速,立刻召集了心腹侍卫,将盗骊和滕紫屹先后闯宫而去的消息封锁了,而后秦大勇亲自秘密地将此信息向女皇陛下汇报。 能让一向稳重的滕驸马失常的绝对是了不得的大事,而能让滕驸马如此癫疯了一般失常的,只有可能是事关熙公主的。而熙公主殿下的事,那便是整个西凉的事,绝不能掉以轻心。 一骑绝尘闯出猎宫之后,滕紫屹直接奔向了那座悬崖,就是在那里,在那里,他将她藏进了窄小的山洞,并对她许诺,日升日落,日生日又落时就去接她。 是他失约了…… 第596章 宝宝心里苦,心里很苦! 一骑绝尘闯出猎宫之后,滕紫屹直接奔向了那座悬崖,就是在那里,在那里,他将她藏进了窄小的山洞,并对她许诺,日升日落,日升日又落时就去接她。 是他失约了…… 他不该失约。 他不该听信了别人的片面之词,就浑然忘记了与她的约定,他不该如此轻易就中了别人的圈套,而没有及时去山洞里接她,所以她要惩罚他了么? 熙儿,无论哪种惩罚我都接受,我全部接受,可是,让我见到你,见到你,一定要让我找到你,求你…… 滕紫屹的马速惊人,沿途惊飞了不少山鸟,乌压压的成群成群的惊惶乱飞,却全都追不上他奔驰腾云的马速,尽管他已经将马鞭挥舞生风,可是却仍觉得太慢了太慢了实在太慢了,焦心的痛苦焚烧着他的全身,整个人仿佛是在热油锅里煎着炸着,有一种豁出去的疯狂和绝望。 这个时候的他哪里还有三天三夜未睡的疲倦?他整个人都已经焚烧起来了,连同着他座下的骏马一起,如同一团激烈的火焰一般席卷了整个山坡,一路登顶,至崖巅。 马匹还未来得及刹住脚,滕紫屹早已飞身下马,右手紧握住悬挂在峭壁上的枯藤,脚尖一点便荡了开去,他根本来不及思索这根枯藤是否牢固,他根本来不及考虑他自己是否会遭遇危险,他只知道他要见她,立刻;他要去接她,马上! 熙儿很乖的,自从昏迷醒来后的熙儿最听他的话,他让她待在那儿,哪儿也别去,连声音都不要发出来,所以她一定还乖乖缩在山洞里,等着他去迎接,一定,一定…… 风在耳边呼啸,滕紫屹几乎是以坠崖的速度从崖顶降落,恰到好处时右手一松枯藤便飞身入了山洞,双眼还未适应里面的昏暗,便慌张大喊,“熙儿!熙儿!熙儿——”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山洞内的回声和山谷间的回声,“熙儿……熙儿……熙……儿……” 一声比一声空洞,一声比一声空虚,一声比一声空荡…… 山洞里没有人!那是怎样令人绝望的空无一人?! 滕紫屹有点腿软,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一般怔住,一直揪紧不得呼吸的心脏就这样被彻底掏空了,有一场生命中无所遁形的冰雨当头瓢泼而下,冷飕飕的,穿肠而过,几乎将他立地凌迟。 他抵挡不住这份痛楚,用力地一掌拍向洞壁,强大的内力贯穿着极致的痛苦,引得石壁上万千碎石滚落,滚到了山洞的最里面,滕紫屹绝望的看去,却发现那里有着另外一堆小石子,很明显经过了人为的摆放,上面赫然是四个数字,“2651!” 2651?! 滕紫屹在熙儿的书房内见过她与盗骊之间的文字沟通,关于数字的0123456789他全都见过。他一直认为这是盗骊自创的,独属于他与她之间的小秘密。所以滕紫屹知道,也当做不知道。 可是,2651是何意? 如果这些奇怪的数字真的是她与盗骊之间的小秘密,那么答案也就只有盗骊一人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这四个数字一定是熙儿摆放的,她在用这个方式给盗骊留下线索,至于暗含的意思,只要找到盗骊就行了。 滕紫屹迅速收整心情,再来不及悲痛和绝望,而是迅捷地从山洞中闪身而出,飞身上了崖顶之后,一组烟花信号随之升上了天空,是一组蓝色加紫色的烟花。 原来在两人一前一后闯出猎宫的时候,在同样的惊人马速中,两人默契而迅速的各自分配了任务。滕紫屹向西南先从悬崖那边寻找,盗骊则去西北先从云峰岭那儿找起。若是找到了,就同时升上黄色和绿色的烟花,告知对方这一喜讯;若是沿途碰到了危险,需要支援,就同时升上红色和紫色的烟花;若是想要知晓对方具体位置,就同时升上蓝色和紫色的。 无论那一方给出什么信号,另一方都会随之升起一个单色烟花作为回应。 滕紫屹必须马上知道盗骊的具体方位,按照之前他们说好的沟通暗号,此时盗骊应该升起一道绿色烟花以回应滕紫屹,可是滕紫屹等了半天,无果。 盗骊办事向来稳妥周到,不可能收到了滕紫屹的信号却不回应,难道他遭到了危险? 如果盗骊遭到了危险,那么……熙儿??? 滕紫屹一打马鞭,做出了平生最蠢,在平日里绝不可能会做的笨事,那就是漫无目的的奔跑,然后大声的叫喊,“盗骊——熙儿————,盗骊……,熙儿…………” 滕紫屹从不信命,可今天他不止一次的乞求老天,别有事,求你们两个千万别有事! 可事实上,有事,大大的有事,他们两个全都有事! ———————————————————————— 时间线推回到两天之前,滕紫屹将程熙藏在了山洞中后就走了,程熙独自一人待在枯燥乏味且冰冷狭小的石洞中,很没骨气的在那哭鼻子。 她哭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可怜,她哭是因为她委屈。 人家穿越,她也穿越,她以为自己是中了特等奖才穿成了女尊国体的嫡长公主,那可是开了挂的人设啊,呼风唤雨,美男成群,在梦里都能笑出马甲线,到哪都能横着走!所以前期有一些挫折和磨难,那都正常,你要去领奖金也还得先交税不是?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哪个成功人士在走上人生巅峰前没踏平过几道坎儿? 生活嘛……就要不时激起一点小浪花才能坐拥大海,春暖花开嘛…… 可事实上,她面对的哪里是几道坎儿啊?她活脱脱一个女版唐僧,在那苦渡九九八十一难呢。自从穿越而来,她就没过过一天的安生日子,天天在那火里去水里来的,什么享福?她压根还没见过,宝宝心里苦,宝宝心里很苦!!! 所以,她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 很多时候吧,哭除了是一种情绪发泄外,也是一种倾尽情感的卖力演出,若是一场歇斯底里的大哭,没有听众,没人搭理,眼泪自己就会收敛。 因为没劲…… 第597章 童话撕裂,进入现实模式 嚎哭若是没有听众,眼泪自然主动收敛。 哭给谁看呢?自怨自艾也忒没劲了。擦吧擦吧眼泪,该吃吃,该睡睡,省点力气,吵不到花花草草,吵到天上的星星月亮也是不好的。 可是,很明显程熙醒悟的太迟了,因为她那涕泪横流的嚎啕大哭很明显已经吵到了天上的星星了,所以程熙有幸亲眼目睹的一颗璀璨的流星,光芒万丈的划过天际,那么短暂,却那么美丽,照亮天地间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童话。 而后,一秒之后,童话撕裂,进入现实模式。 程熙有幸亲眼目睹的一颗璀璨的流星,光芒万丈的划过天际,那么短暂,却那么美丽,照亮天地间的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就是一个童话。 而后,一秒之后,童话撕裂,进入现实模式。因为那颗流星不仅带来的夺人心魄的绝美瞬间,它还狠狠地与地面来了一次凶猛的亲吻。这个吻,若是换个地点,吻入城市,那可是带着灾难性的。 程熙明显感觉到了地面随之一阵颤动,摇晃了大致一分钟后,一切归入了平静,从身体感受来看,那颗陨石应该就砸落在离程熙不远处。 那应该就是西凉山。 哎呀,这可怎么好?屋漏偏逢连夜雨啊,猎宫那儿正在逼宫谋反呢,能不能平叛还都不知道,哪还有功夫祭天?好吧,一年一度的祭天都搞不成了,偏偏还有百年一遇的陨石降落,可真算是多事之秋了。也不知道这颗突如其来的陨石会不会让四面楚歌的滕紫屹更加的焦头烂额,真是让人担忧啊,捉急啊…… 程熙双臂抱膝,缩在山洞的角落里,控制不住地在那胡思乱想。 贫瘠的石洞里啥都没有,只有一堆小碎石,程熙百无聊赖,只能过度忧虑。为了不让自己的脑子负担过重,她就努力找事情转移注意力。 随便摆弄摆弄,就摆出了一个“8”。 “8”? 好吧,果然劣根性不改,本性难移啊,都山穷水尽了,还在想钱想发财,她上辈子果然是穷疯了,程熙抬起一脚就恨恨的将这个“8”字给扫乱了。 不过,程熙总算是给自己找到事情可做了,先摆了一个“520”,又摆了一个“9527”,再来一个“2046”,最后连自己上辈子银行卡的密码都摆弄了,依然还没有睡意,最后程熙捣鼓捣鼓,摆出了一个“2651”,就强迫自己入睡。 虽然,她什么忙都帮不上滕紫屹,至少她自己得照顾好自己,保存体力,绝不拖后腿。 谋反?滕紫屹会解决的;陨石?盗骊会解决的;祭天大典?母皇是解决的…… 至于她,能吃吃,能睡睡,就是帮了大家了。 可是—— 谋反?陨石?祭天大典?为什么这么熟悉? 猛然间,程熙突地站直了身。 对了,陨石再加上西凉山,还有祭天大典…… 江随云就曾经说起过,在西凉山祭天大典的时候,会有陨石撞击西凉山,在上一世他还在那块陨石上做过文章,借由这个契机,顺利将御宸熙铺平了登基的道路,利用了封建迷信思想,再无争议的将御宸熙的继承大统设定为上天的指示。 御宸熙是天命所归的唯一的继承人,从而肃清了大权在握道路上所有的障碍。而江随云也因为这次的大功劳而获得了重用,得到了御宸熙的信任和宠幸,当然随之也造就了他之后难以预料的悲剧那就是后话了。 江随云是重生人士,这种在一国祭天大典时,陨石撞击祭祀山的大凶之事,势必是会计入史册,详细登记在钦天监的案志上,以警后人的,他当然不会记错时间。也正是因为这块陨石改写了他之后的人生,他当然更会记清楚这当中的所有细节。 只是有一点江随云从未透露过,那就是上辈子的这次祭天大典中,御景潇是否也逼宫谋反了? 重生的只有江随云一人,所以他即便改变了历史,应该也大致只改变了东雍的历史走向。可是西凉的…… 若是他没有改写过西凉的历史大事件,那也就证明了上一世的这个时候,御景潇也在同一时刻用同一种方式谋反逼宫,然后滕紫屹当然也会在同一时刻,选用同一种方式带着她从猎宫中突围。 一样的,没有第二种选择的滕紫屹,自然还是会将她藏进这个悬崖峭壁间的石洞中…… 天呐,程熙捂住了嘴。 一切不过是历史的重演,身在其中的滕紫屹当然会自信的认为,这个山洞只有他一人知道。事实上,也应该只有他一人知道。 可事实是事实,历史是历史,这对于开了外挂作弊偷走试卷答案的江随云来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历史河流的汩汩向前,在他的身上已经真实的流淌过一遍了。 除了滕紫屹之外,还有江随云知道,她,独自一人,困守在了石洞中。 像是被人扼住了命运的咽喉般,程熙想要逃跑,逃出这个蓄谋已久的陷阱…… 程熙刚跑出去两步,有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屹立在了洞口,他挺括有型的伟岸身材挡住了洞口微弱的光,却为他浑身镀上了一层莹亮的光泽,乍一看像是天使。 整个洞内,光线都十分的低暗,所以看人看物都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程熙的双眼是早已适应了黑暗的,所以忽闪忽闪的特别明亮,她定睛看去,一瞬间,程熙感觉快呼吸不过来了。 好像有种很深刻的预感,像是命中注定,像是在劫难逃,更像是精心设计,她不想服输,却注定了被俘虏。 光与影的昏暗中,男人英挺的身姿仿佛神祗一般,修长的双臂慵懒的搭在自己的劲腰上,从黑暗处瞄着她,就像是蹲守良久的猎豹,就要开始撕烂猎物。 程熙本能地往后退,男人也并不向前,只用那猎鹰般的眸光射她,程熙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他的表情,却仿佛看到了他黯沉眸光里的厉色,和唇角那勾起的邪魅的冷笑。 兜兜转转,程熙不是孙悟空,却还是没能逃得出江随云的五指山! 第598章 每次成功都在与失败接吻 程熙本能地往后退,男人也并不向前,只用那猎鹰般的眸光射她,程熙根本看不清他的五官,他的表情,却仿佛看到了他黯沉眸光里的厉色,和唇角那勾起的邪魅的冷笑。 兜兜转转,程熙不是孙悟空,却还是没能逃得出江随云的五指山! 事实的真相,到这一刻才残忍的公告天下。 江随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又是千方百计与西凉建交,从而找到合法留在西凉的理由,又是多方面接触御景潇和御景溶,蛊惑两人谋反作乱…… 一切的一切,原来落脚点,却是在这里。 上辈子的江随云,人生的改写来自这一次的西凉山祭天大典,所以他这是要在哪跌倒从哪爬起呀!!! 真是悲催,程熙就这样后知后觉地成为了他的瓮中之鳖。 江随云两条修长的腿随意的动了动,放出他身后被他英挺身材挡住的微弱光芒,折射在他的脸上,让程熙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那种略带狠气而十足霸道的目光,仿若夹杂着火花子一般,烫得程熙身子一颤,还没仔细望过去,只听他的声音已经飘过来:“好久不见。” 嗓音低沉而有磁性,非常的熟悉。 山洞外浓重的夜色里也仿佛升起了一股强悍的鬼魅之气,瞬间将程熙紧紧包裹住,再也无法逃离。 是他,果然,是他! 幕后一切命运罗盘的操作者就是他!!! 他主谋了这一切,让滕紫屹辛辛苦苦从猎宫突围,沿途遭大军追击,生死一线,再也无暇他顾;让母皇困守猎宫,自己的皇位和性命都危在旦夕,自然腾不出手来援助她;还有盗骊……本着大义留守猎宫的盗骊,就是在殚精竭虑地凭借自己的智慧与能力想方设法运筹帷幄,力挽狂澜…… 滕紫屹可以与盗骊里应外合,珠联璧合,他们联手自然会取得反转性的成功。 可事实上,他们的每一次成功,却都是在与失败接吻。 因为,在江随云这儿,一心想要登上青云梯成为人上人的陌无双和程无烟是棋子,一心想要谋权篡位自己坐拥天下的御景潇和御景溶是棋子,甚至于滕紫屹和盗骊又何尝不是棋子呢?! 他这是下了一盘好大的棋啊。而执子的下棋者却唯有他一人。所以他根本不关心猎宫之变成功与否,因为成功与否都无碍于他真正的计划。因此,他反而什么多余的事情都不需要做,他只需要保证历史正常推进,猎宫之变如期发生即可。 程熙在心底暗叹,不知道做着美梦,一直觉得皇位近在咫尺的御景潇在死的那一刻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变成厉鬼来找他索命? 可笑,可叹……原来,被命运捉弄是这样的可笑可叹! 可是,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她了? 呼吸一紧,程熙的手一松,攥在掌中的那一粒石子从手心滑了出来! 感觉到了自己的惊惶,程熙尽量让呼吸匀速,她双眼微眯,面朝向了洞口的男人。 好久不见? 确实好多天没见了…… 他依旧是那样的俊美无匹,浓深的眉,幽暗的眸,高挺的鼻梁宛如山峰一般,轮廓的完美让人挑不出丝毫瑕疵。只是眉眼间的冷酷更甚了几分,深深凝视着她,唇角挂着的那一丝凉凉的笑意,让人胆寒! 她以为,实力如此悬殊,她绝对不可能有逃跑的能力和办法,他应该二话不说,马上将自己抓走,可事实上—— 他们这样僵持着站在原地,在暗沉的光线中相互看着,已经很久了,久到程熙都觉得双腿发麻了,可他却依然岿然不动。 可……为什么,这样的平静,反倒令她更加害怕? 掩饰住内心的心跳,程熙状似轻松地与他交谈,“真没想到,再次相见,会是在这样的时间,在这样的场合。真够令人意外的。” 男人的眸光噙着诡异的冷笑,双手从腰间放下,将一直都握在掌心的一根马鞭夹在修长的手指间把玩,一派悠闲而慵懒,低沉道,“可我并不觉得意外。” 该死! 因为惊惶和害怕,使得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程熙靠着强大的自制力极力压抑着,死死捏住粉拳,小脸因为这种喷薄欲出的恐惧和反向而行的压制而涨得通红,她努力仰起脸,挤出一丝笑容,“能不能谈谈?” 江随云眼眸一眯,冷冷,“不能。” 狭小的山洞里,气氛一下子更加紧张。 程熙咬牙,也知道时至今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反而豁达了,红唇一启,轻笑道:“既然如此,我这里有两套行动方案,太子殿下,你要不要参考一下?” 男人唇一挑,冷意更深。 锋利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渐深,渐沉。继而,莫名升起一丝笑意,现在他是猫,她是被逼入死角的老鼠,且看她还能玩出什么花样。男人压住眸子里的腥风血雨,转瞬间就如同狂风刮过的湖面一般,沉静下来,神情淡淡道,“公主殿下有何建议,不妨直说。” 程熙望着他,一字一句,“太子殿下果然是沉得住气了,埋伏了这么多年,苦心孤诣设计了这么久,到了胜券在握这一刻方才露出狐狸尾巴。针对你这份超乎常人的城府和忍耐力,我表示发自肺腑的敬佩。” 男人眸一缩,冷冷,“说重点。” 程熙咂咂嘴,举起一根手指头,“反正你蛰伏了这么长时间,隐忍了这么久,不过就是为了报仇雪恨嘛!所以我给你的第一套行动方案如下:请你现在就把我抓走,然后直接投进最肮脏、最腐烂、最不是人呆的监狱,最好还是有水牢的那一种。三天!我保证不出三天,你就可以亲自目睹,我为了一碗馊掉的牢饭而摇尾乞怜,尊严破碎,节操掉地的模样。一定很解气。以你的能力,即便最后因为大局关系,滕紫屹他们找到了我,那最快也是一两个月之后了。到那时,我怕是早已经旧疾新病齐发,能活一天是一天了。怎么样?是不是听着就已经觉得有点迫不及待了?” “公主殿下可真是幽默。”江随云嗓音阴测,眼梢一勾,挑起一丝邪邪,“在你认为,这样的,叫做报仇?” 第599章 一语成谶的宿命击中了她 “公主殿下可真是幽默。”江随云嗓音阴测,眼梢一勾,挑起一丝邪邪,“在你认为,这样的,叫做报仇?” “呵呵,呵呵,太肤浅了哦?”程熙一口气涌了上来,死死捏住粉拳,要不是想探知他对她的打算,她能这么对他嬉皮笑脸?她不直接扑上去挠花他的脸就已经极富修养了。 面对劲敌,不能自乱阵脚,程熙定了定神,继续努力,“我也觉得这么肤浅的方案与你大魔王、暗黑之子的身份确实不太匹配。不过没关系,我这儿还有2.0修正版的。” 江随云眸光淡然地瞄向程熙,“愿闻其详。” 他那种淡定悠然,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让人心虚。程熙脸色一紧,却依然状似轻松道,“2.0修正版,就是请你把我抓回去后就投进青楼。你们东雍可不比西凉,女子的社会地位本就低微,若是身为青楼女子,更可说是命比纸薄。她们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是男人们的玩物。所以整个社会,无论男女都对青楼女子有着根深蒂固的歧视。以我这样的姿色,想来是很值得蹂/.躏的。到时候,你只要好好拘禁住我,就不怕不会有更多的人来折磨我、羞辱我,正好满足你报仇的目的。到时候,即便滕紫屹他们还能找到我,带回我,我也只剩下一颗想死的心了。不知道,这个进阶版本的行动方案是否更贴近太子殿下内心发酵变质而愈发澎湃的仇恨了?” 程熙的语音还未落,便注意到了江随云的目光刹时犀利,厉如鹰隼,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将她这张胡说八道的嘴给撕烂了。 可程熙就是故意的,把美丽的东西毁灭给人看,这正是最令人痛彻心骨悲剧的写作方式。那些生如落花,死如流水,飘若陌尘,零若浮萍的所有被命运宰割摆弄的青楼女子,用她们的人生悲剧,给程熙做了铺垫。 姿容无双又如何?身份尊贵又如何?一旦命运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尽管有不甘屈辱的反抗,依然摆脱不了任人宰割和摧残的命运。 江随云冷冷地瞪着她,不过一瞬,他就领会了她话语中的狡猾,她这是在聪明的示弱,巧妙地封了他的道路,即便他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经她的口如此说过后,也便不能再这么做了。 多日不见,她倒是更聪明,更狡猾了。 程熙原本以为,她连这样的狠话都放出来了,会换得一丝同情或者一句反驳。 却没想到,江随云目光一凌,在她身上环视了一圈,灼得似乎能烫融她的衣服,语气含着浓浓的戏弄,“你那么放荡,这个方案倒是可以考虑……” 程熙一呆。 她说这么多,是为了方案被直接否定掉啊,可他说什么?考虑……? 那还考虑啥?要真那样,她现在就一头栽落悬崖,一了百了好了。望着江随云望过来的眼光,程熙心虚的咬了咬唇,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心机可不能被识穿了啊。 “但此方案也仅限于可考虑,却不会真的执行。因为……仍不够深入。”江随云的语气不怀好意,在光线阴暗的山洞里,眸光依然透着邪邪的光亮,只见他慢悠悠的扯了扯手中的马鞭,语气淡淡,“若是旁人,这可能是生不如死的惩罚。可是你……名声在外的熙公主殿下,万一你流连忘返,乐不思蜀,我岂不是大费周章地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程熙咬紧银牙,不将愠怒表现在脸上,这个混蛋居然这么挖苦她,这么损人不带脏字? 好,很好,非常好。 程熙不气馁,扬起明媚爽朗的笑,举起三根手指头,“那好,既然大boss你仍然还不满意。我这里还有3.0升级版。俗话说得好,毁灭一个人最好的方式,莫过于摧毁她的自信和尊严,莫过于让她从原来的世界里剥离开来。而对于我来说,若是再也不能坐享富贵,不能再见到滕紫屹和盗骊,不能再拥有长公主尊贵的身份,估计不用再动用任何酷刑,不用再想法设法的各种****,我便已经生不如死,每一天都在度日如年了……”说到这里时,程熙莫名的心痛,仿佛有一种一语成谶的宿命击中了她,让她莫名的心慌。 江随云浓眉一挑,瞳仁缩了缩,睨了一眼不自觉中在微微颤抖的女人,笑道,“这个方案倒是有意思,具体操作方案呢?”男人的语音毫不掩饰那淡淡的戏谑。 程熙握了握拳,狠了狠心,“很简单,三个字:让我死!你蛰伏了这么久,准备工作做的如此充分,自然可以将我毫无痕迹的死遁。滕紫屹把我藏在这儿,除了他本人知道外,再无第二人知晓,到时候哪怕是猎宫之变顺利平叛了,他如约来接我。可是发现我不在了,也只能在漫山遍野的找,找的绝望了,只能再漫山遍野的找我的尸体,连这都找不着,只能寄希望于各种怀疑和多种猜测……然后,慢慢的,时间会抚平一切,时间终将教会人们遗忘。因为没有人知道,是你带走了我,没有证据,也没有线索。所以,滕紫屹根本就想不到,在另一个谁都不知道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死的我,正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经受着思念和悔恨的酷刑。”说到动情处,程熙连眼眶都湿润了,仿佛这一切正在真实发生,而她已经感同身受。 江随云眸中冷光一凝,挑了挑眉梢,睨着眼前双拳紧握,努力控制不让娇弱的身子颤抖的女人,唇一勾,语气依然冷冷,“你的这个方案确实给我带来了新的思路。不过,总体而言,你的想象力依然不够丰富。” 程熙凝视住他,心底的不安被无限放大,“想象力?” 江随云不语,甚至连嘴角邪肆的微笑弧度也不再有,暗黑的光线中,他的幽眸半眯,不知是喜是怒,却更加的让人窒息。 她不知道他到底还要玩她多久,承受不住这种任人宰割的压力覆顶,终于急了。 第600章 叫一声人渣,你敢答应吗 江随云唇一勾,语气依然冷冷,“你的这个方案确实给我带来了新的思路。不过,总体而言,你的想象力依然不够丰富。” 程熙凝视住他,心底的不安被无限放大,“想象力?” 江随云不语,甚至连嘴角邪肆的微笑弧度也不再有,暗黑的光线中,他的幽眸半眯,不知是喜是怒,却更加的让人窒息。 她不知道他到底还要玩她多久,承受不住这种任人宰割的压力覆顶,程熙终于急了,倾身上前几步,刚想要质问。 男人慵懒的耸耸肩,语意轻松,却带着君王般不可违抗的霸道,“正式告知,4.0终结版的正式方案。” 程熙一怔,这男人学她的话倒是真会活学活用的,4.0终结版?她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男人身形微侧,往一边让了让,程熙这才看到,原来,原来一直以来,江随云的身后都另外还有一人,昏暗的光线中,程熙看到那是一个女人,一个身量窈窕、身姿纤细的女人,可当她的脸出现在了程熙的视线中时,程熙脸色刷白,整个人身形一晃,重心不稳,朝后踉跄着连退好几步,惊呼一声,幻灭般,整个世界仿佛都在天翻地覆,有如五雷轰顶。 半响后,程熙才回过神来,大步向前,粉拳紧握抡圆了就想揍江随云,“江随云,你这个变态!你这个变态的疯子!” 可她哪里是他的对手?一阵疾风刮来,她的手腕就顺势被人捉住,整个人往前一带,差点栽进他的胸膛。 程熙愤怒的抬起脚就去跺他的脚,气急败坏的张口就去咬桎梏住她手腕的他的手,可江随云只是手指微抬,捏紧了她的下巴,不让她有一丝动弹,毫无情面的将她嫩生生的下巴夹在粗粝的指尖摩挲,由上而下凝视她,一字一顿,带着讽刺,“这么快就反应过来了,果然冰雪聪明!” 程熙抓狂了,一口气上不了,几乎当场殒命。或许是出离愤怒了,所以她怒极反笑,冷冷,“江随云,仇恨果然可以让人彻底疯狂,而你已然修炼成了个中翘楚。大开眼界,江随云,你真是别开生面到了让人大开眼界!!!我叫你一声人渣,你敢答应吗?你敢答应吗???” 江随云容色骤然冷黑,捏紧她的下巴,语气阴森,“不要这么快就给出评价,日后你会有更加深入的体会的,咱们……来日方长!”而后,虎口一松,程熙被他轻轻甩了出去,本就身形不稳的她,差点撞上了对面的石壁。 江随云身后那个一直隐身默默站着的女人,顺势扶住了她,程熙惊恐慌乱的推开了她,仿佛被鬼附身一般,那种抗拒来自于恶心,来自于匪夷所思,更来自于彻底的毛骨悚然。 任何人,在这种环境下,看到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甚至于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与自己有如克隆人一般的人的时候,你不会觉得自己是在照镜子,你只会觉得自己撞见鬼了,尤其是在这深更半夜的荒郊野外。你会每个毛细血孔都散发出惊恐的寒气,你会每一个细胞都在害怕的颤抖…… 到这时,她才明白了,江随云为什么说她想象力还不够丰富。原来她说的最后那第三套方案的时候,已经接近了江随云原本的计划,只不过他的计划根本就不是让她死遁,而是比这更离谱,也更变态…… 他找了一个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通过环环相扣,准备一举在此神不知鬼不觉的狸猫换太子…… 她这是穿越者碰上了重生者,然后被迫要玩一次互换人生了。 论世间哪种惩罚最掏心窝子?很明显,江随云已经熟谙其中精髓。 其实,程熙在说出第三套方案的时候,就是存着自己的小心思的。滕紫屹绝不可能相信毫无证据的死亡,他绝不会放弃寻找她,所以她的死遁不会被人放弃。而且她也相信即便江随云没有留下丝毫线索,但是以盗骊那种观察入微的仔细,一定可以找到蛛丝马迹,只要顺藤摸瓜能够将矛头指向江随云,即便没有真凭实据,东雍的国力放在那里,如果真把滕紫屹惹急了,兔子还咬人呢,更何况滕紫屹所代表的西凉岂是好欺负的?到时候,西凉倾国来战,江随云还是得理智想想后果,为了报复一个女人,是不是得毁了自己的一个国家? 可若是,有一个赝品出现在了滕紫屹的视线中,只要瞒过最开始的那几天,不管是滕紫屹、盗骊还是母皇陛下都会失去警戒心,全身心放松,而后自认为大获全胜的班师回京。等到他们意识到他们带回去的御宸熙有可能是假的时候,是不是就为时已晚了? 到那时再来回炉重新再看事发现场,那就真的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了。 而且,江随云既然敢做这样的事情,那么那个他找来的赝品一定不仅是高仿版的,还是足可以以假乱真版的,轻易不可能被人识穿! 程熙的恐慌已经深入骨髓,明明心底在叫嚣,“跑,跑出去,逃,马上逃……”可整个身体却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竟动弹不得,僵僵的,满脑子的浆糊,心神俱裂。 只低声喃喃道,“你们这种偷梁换柱的把戏,骗得了天下人,骗不过滕紫屹的,一定骗不过,一定骗不过的……” “或许真的骗不过。”江随云长身朝前一倾,凑到程熙的耳畔边。 夹杂着龙涎香味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程熙仿似被施了咒语一般,不敢动弹,只是认命般的低着头,仿佛在坐等命运的宣判。 男人宽大手掌抬起,托起她尖尖的下巴,语气遗憾,“可惜,我也根本就没打算可以骗得过。” 什么意思? 程熙直直地、近距离的盯紧他,不明白,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根本就不用打算可以骗得过? 为什么? 可男人却只是睥睨的一挥手,冷酷吐出了两个字,“带走!” 第601章 服化道可真算是业界良心 程熙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被带离那个山洞的,直到自己已经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时,她依然处于出神的状态,脑子里来来回回都在思索江随云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还没等程熙想出个所以然来,马车突然停住了,上来两个女武士一般的人,爬进马车就凶神恶煞的看着她,二话没说,上来就动手,直接剥衣服。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虽然对方是女子,车厢也封闭着,不会让外面的人看到,可是谁会乐意被人强迫着脱衣服?程熙本能的护住了自己的胸,屁股不断地往后挪,挪至车厢尽头,避无可避,才知道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情况是如此的糟糕。 “请你配合!”女武士说话一板一眼,冷冰冰的,仿佛程熙若是胆敢再反抗,她便绝对不会在对她客气似的。 怎么的,还想打人呐? 程熙可不是被吓大的,她没武功她承认,但她不是没手没脚啊。一不做二不休,程熙就手脚并用先下手为强,打算乱拳打死老师傅,抓头发,挠脸,踹腹部,甚至直接上口咬…… 可是实力的悬殊一招见分晓。刚开始,两个女武士没想到她会不顾形象,疯狂反扑,像个街边的泼妇一般什么下三滥的招式都往上招呼,所以吃了一点亏,可是一旦反应过来后,其中一个女武士简简单单一个擒拿手,直接将程熙按在了车壁上,再也无法动弹。 女武士的胳膊肘抵住了程熙的脑袋,她的双手桎梏住了程熙的双手,而后一屁股一坐,直接抵死了程熙蜷曲的双脚,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子还能动之外,其他地方根本已经无法受到脑中枢的行动指令。 另一个女武士三下五除二就在解程熙的金甲了,好在那金甲穿起来麻烦,脱起来更麻烦,程熙被死死抵住了不能动弹,金甲贴着身体根本无法脱卸。 程熙正得意呢,突然,制住她的那个女武士硬邦邦说了一句,“得罪了。” 得罪了?什么得罪了? 很快,程熙果然被得罪了。程熙不再被死死抵在了车壁上了,而是狗啃泥一般趴在了车底上,上半身被强行扯起来,活脱脱的高难度瑜伽姿势,而后一脱一卸,金甲就离了身。 腰,后腰,我的小蛮腰啊,她都快被拧成麻花了。脱了人家护体的金甲也就算了,连靴子都不放过。两个女武士得手之后,一声不吭地就干净利落脆的下了马车,华丽丽的将程熙丢在了马车内,整颗心在风中凌乱。 刚刚,刚刚她是被两个女人给蹂躏了么? 才刚刚反应过来的程熙暴怒,掀起车帘,对着江随云的方向就大骂道,“混蛋,王八蛋,变态,猥琐男,卑鄙,25K纯渣男。江随云,你不得好死,江随云,你丫的别落在我手里,江随云,啊——” 程熙还没骂尽兴呢,一坨软绵绵的东西直接甩在了她的脸上,蒙住了她的嘴,顺利刹住了程熙语音清越、穿透力极强的骂骂咧咧。 程熙一怔,那坨软绵绵的从她的脸上滑落到了她的怀里,是一套让她更换的衣服,材质还挺不错的。程熙低头看了看自己,虽然还不到要走光的地步,但是外套被人剥了,不罩上点东西,总归是没有安全感的。 然后,程熙就听到车外有人说,“少主,这靴子要送进去么?” 车外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听到江随云清冷的声音道,“不必了,就让她乖乖待在车厢里,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丢人现眼??? “我……”程熙要疯了,她真的是要疯了。 而后,她就听见车厢外,是江随云冷漠的声音在下命令,“你们两个埋伏在这里,看到我的手势后,以最快的速度从这儿一路向西北方向奔驰过去即可。注意节奏和时机。” “遵命。”回话的是一男一女。 程熙偷偷掀开了车帘的一角,朝声音的方向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从程熙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那一男一女的背影。 那女的自然是不用说了,她身上所穿着的金甲,正是刚刚从程熙身上剥下来的,还带着程熙的原味汗香,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自然就是那个可以以假乱真的冒牌货御宸熙了。 可站在她身侧的那名男子,怎么乍一看有点像是盗骊啊? 关键是,他颇有心机的穿了一身十足盗骊style的宽衣缓带,连素袍那讲究的暗纹和独特的款式都是高仿的。仔细看去,仅从背影来看,也只是形似,那个男人再怎么模仿也绝没有盗骊那种风骨,更没有盗骊那种气度和风韵。 可是,这是在熟悉盗骊的人眼中才如是一眼便能辨真伪,若是不熟悉的,只看衣着和背影,很容易误认的。 程熙看着这一男一女上了同一匹马,两人坐在一起,就更像是盗骊和御宸熙了,连程熙自己都揉了揉眼睛,觉得是自己眼花了,暗叹江随云这服化道的功夫可真算是业界良心出品啊。 可是,为什么江随云要来这么一出故弄玄虚? 按照操作的最简便性来说,其实是不动声色地将程熙从山洞中带走,然后让那个赝品留下最能掩人耳目,要想疗效好,最好还是让那个“赝品”直接装晕。等到滕紫屹猎宫平叛之后,如约来到那个山洞接她,看到里面穿着她的金甲昏迷不醒的“御宸熙”,当然会第一时间抱回去静养。 然后,时间就可以自由掌控了。江随云需要多久的时间才能将程熙毫无痕迹的转走,那个“御宸熙”就装昏迷多久。 毕竟,在那样的环境中,缺食少粮,又惊吓过度的“御宸熙”确实是有十足昏迷的可能性的。 那才是最简便也最不会引起怀疑的做法吧? 可江随云偏偏舍弃了这个最佳方案,舍近求远,舍易求难的,他到底还想搞什么鬼? 程熙这里还百思不得其解呢,那两个女武士又上来了,上来又是什么话都不说,然后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程熙被瞧得浑身发毛,“你……你们又想干嘛?” 其中一个女武士,硬邦邦道,“对不起,得罪了。” 又来? 第602章 事实再一次让他大吃一惊 程熙这里还百思不得其解呢,那两个女武士又上来了,上来又是什么话都不说,然后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程熙被瞧得浑身发毛,“你……你们又想干嘛?” 其中一个女武士,硬邦邦道,“对不起,得罪了。” 又来? 这回还能剥什么了呀? 很可惜,程熙的身上还真有可以再剥的东西,她藏在中衣里面的长公主宝印…… 滕紫屹跟她说过,印不可离身,若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这个印是可以保命并救命的,毕竟只要她人在西凉女国,上至一品官员,下至普通百姓,都是认得这枚宝印的。 除了女皇陛下之外,见印如见本尊,号令西凉,无有不从。 必要时候,她的这枚长公主宝印都是可以调动军队的…… 可程熙没用,她没能守住护身的金甲,更没能守住保命的宝印。而且,因为挣扎的过猛,直接被女武士一个失手,拍晕在了车厢内。 昏迷中,她仿佛待在了一个厚实的怀抱里,很温暖,很安全,鼻翼间是浓烈的男子气息,轻轻闻着,似乎就能安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到有磁性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呢喃,“你可以恨我,但我不会放手。”程熙在沉睡中挣扎着想清醒过来,可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昏沉的睡意,覆顶般将她裹挟进了无尽的黑暗。 江随云低着头看着她熟睡的略微苍白的面颊,心尖隐隐一痛,这个单薄的身子短时间内经历了如此巨大的颠覆,也不知她这纤细的身体能承受到何种地步。 可他却也骑虎难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他必须为自己的重活一次找到理由,找到追求,否则他不确定,他会不会被自己逼疯。 前半段人生,他靠阴谋篡夺东雍江山来报复司空颀而活,而日夜振奋精神; 后半段人生,他靠阴谋转移走御宸熙以达到报复她而活,而日夜振奋精神; 完成了这两项人生命题之后,江随云知道他会陷入无边无际的虚无当中,所以,在此之后的岁月,他需要靠她而活,而日夜振奋精神。 他不会看错的,她必然是能够与他斗一辈子的那个人,不到最后闭眼,谁都未必敢保证,是谁赢了。 而江随云给自己的期限是五年,报仇也好,占有也罢。他给了自己五年…… 若是五年,她依然对他只有恨,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他会放她走,放她回去找她心底想要的他。到那时,为了补偿她这五年,他会送她一整个东雍,乃至一整个天下。就像上辈子一样,他为她打下整个天下,让她坐拥四国九州,看着她成为一代女皇,然后被她折磨致死。 不过就是宿命而已,轮回,那就轮回吧。 只是这一次,若他依然是被她折磨致死,他不会再怨恨,不会再带着冲天的怨气而再活,因为,任谁也再承受不住再来一次了吧? 暗叹了口气,江随云暗嘲一笑,真实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和柔软,仍是忍不住地慢慢俯下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却看见她睫毛轻轻颤抖,怔了怔,而后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些,令自己的前胸贴着她单薄的背,将下巴轻抵着她的头顶,只希望这样能让她睡得更安稳些。 也是在那一次绑架她时才发现的,她睡觉时常会不安稳,紧锁眉头,呼吸急促,像是在梦中也在遭遇什么可怕或者不愉快的事情似的。但只要这样贴近她,拥紧她,她很快就会安静下来,呼吸也会变得平和。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熙悠悠醒来,发现身侧躺了另一个人,心中一惊,侧脸看去,果然是江随云。 也是,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个熊心豹子胆? 其实,在程熙睫毛轻轻煽动,呼吸开始转变那一刻,江随云就知道她要醒了,反而缓缓闭上了眼睛,故意躺到了她的身侧,佯装沉睡的模样。 本来,江随云以为她一定会因为他与她同睡一个车厢而惊声大叫,或者抵触厌恶的缩到一角去,惶惶不可终日。却没想到,她竟然一声不吭地拿起脚边的铺盖摊开盖好,翻了个身一副打算好好再饱眠一觉的模样,睡得特别坦然。 当然那卷铺盖没有一丝半点是盖在他身上的,可她此番举动仍然让他好奇,他就睡在她旁边,衣袂连着衣袂,她竟然还能睡得着? 事实再一次让他大吃一惊。 卷成一只蚕宝宝一样的她,整个脑袋都钻进了被卷里,可呼吸正在渐渐粗重,渐渐平缓。她是没有武功,没有内力的,不可能能够自由控制呼吸到如此地步,只能证明,她真的坦然而堂而皇之地在他身旁安然睡着了。 若不是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江随云是真的要下巴掉在地上了。她还真是够特别…… 其实程熙很介意跟这个浑球同宿一个狭窄的车厢。无奈猎宫突围时,她全身心紧张,早已累坏,困守在那个山洞里的时候又是担心又是焦虑,外加确实受到了惊吓,她从精神到肉体全部撑不住了。原本若是一直紧绷着倒还好,现在让她睡了半觉,真比没睡还累。 再说,不睡饱了,怎么有脑力、有体力与这个暗黑之子斗? 江随云就这么莫名万分地看着轻轻打起小鼾的她,可是看着看着却觉得心情出奇的平静起来……自从开始阴谋布局以来再没有过的平静。 篡夺东雍社稷之路,虽然成功了,但沿途走得极是艰辛,背叛、杀戮、阴谋、血腥几乎每天都在他身上隆重上演,就是在睡梦之中,他也时刻防备着有人突然偷袭。篡位成功之后,这种情况并没有改善多少,划江而治的东雍原太子,潜伏蛰居在西凉的盗骊随时都会伺机而动……内忧外患,无时无刻。 而他真正想要的,设计了一场如此浩大的阴谋,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走她,其艰难危险程度无异于火中取栗。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丝毫纰漏,都有可能功败垂成并性命不保。 所以,多少年了?十年?还是二十年?江随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安眠,什么叫做沉睡了。可是今夜,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听着她规律的轻鼾,却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603章 女奴就得要有女奴的自觉 内忧外患,无时无刻。 而他真正想要的,设计了一场如此浩大的阴谋,神不知鬼不觉地换走她,其艰难危险程度无异于火中取栗。中间任何一个环节出现丝毫纰漏,都有可能功败垂成并性命不保。 所以,多少年了?十年?还是二十年?江随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什么叫做安眠,什么叫做沉睡了。可是今夜,就这么近距离的看着她,听着她规律的轻鼾,却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一夜无梦到天明。 一直到浑身舒泰的醒来,江随云都觉得自己安然沉睡的极其离奇,看着身侧的小人依然酣眠,嘴角不自觉浮起一抹微笑。 但很快,这抹微笑,便被冷酷取代。关于她,他不想过早袒露心迹,他不会再次给她轻易将他踩入尘埃里的机会。五年之间,他是她的主宰者,他是她的命运宣判官。 而她,再也不是高高在上,万千宠爱的熙公主了。 时过境迁,如今她只是他的阶下囚,一辈子的。 物是人非,如今她只是他的女奴,永永远远的。 所以,阶下囚就得有阶下囚的待遇,女奴就得要有女奴的自觉。 程熙仍做着美梦呢,却被粗鲁地推醒,睁开朦胧的睡眼,迎接她的就是江随云阴沉的脸色。 不板起脸来的时候,这家伙就是天生的冰山扑克脸了,这回满脸阴云密布的,是想下雷阵雨么? 啧!扰人清梦的混蛋,居然还想给她脸色看呢?倒先跟她摆起谱来了,现在她虽然是弱势群体,受他欺负。可做错事的人明明是他,他偷走了一国长公主,唯一的皇位继承人。 也就他做事圆滑,没被人抓住把柄,要不然…… 哼哼,整个东雍几百万百姓都不够给他陪葬的!!! 他丫的还真拿自己是买了奴婢的大爷啊? 江随云开口,冷冷而霸道,“伺候更衣!” 程熙一脸茫然道,“什么?”说着还附送一个大大的哈欠。 “伺候更衣!”江随云忍住怒气,很难得的同样的话说了两遍。 “我衣服穿得好好的,不用更了。都阶下囚了还穷讲究什么呀?”程熙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敲着自己的纤背,感觉自己这腰和背都要被这硬邦邦的车底板给睡残了。 “我说的是你给我更衣!!!同样的话,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你不想说第三遍可以不说!!!穿个衣服而已,智障儿童、残疾人士都能自个解决,你好手好脚的,难道不会?”程熙起床气起来,也是面色不善的,干什么呀?一大早的就来找晦气,真以为她是面团,任人揉捏呢? “你——”江随云只冷冷吐出了一个字,程熙的脖子就“又”被掐住了,反正掐她脖子,是他的习惯性动作,上一次被掳,她就领教过多次了,也就那样,真有种,一次性的,咔擦一声,她的小嫩脖子很脆弱的,以他的功夫,用上三分劲,她一准当场翘辫子。 像是要故意刺激他似的。程熙闭上眼睛,干脆什么话都不说,这个神经病动不动就爱掐人脖子,反正他不会舍得把她一次性掐死的,由他去吧。 江随云深呼吸两口气才慢慢松开手,冷声道:“我希望你能搞清楚你自己现在的身份。最好聪明点!” 程熙摊摊手,耸耸肩,恰到好处的表示顺从。但就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江随云大概也觉得在这种小事上纠缠,无异于浪费时间,抖抖衣服干净利落的穿上,就走出了帐篷。 一个小兵模样的人爬进车厢,当程熙不存在一般就开始在那收拾铺盖杂物。程熙边看边啧啧,就这么一点儿破烂玩意儿还收拾整齐了,装进行军袋,用不用这么严谨?当谁会来偷似的。 不过程熙知道自己肯定是睡不成了,只好灰溜溜爬出车厢,到户外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顺便扭扭脖子扭扭腰,观察观察敌情: 江随云这一次带来了二十几个人,除了程熙见过的女个女武士,其他都是男的。每人配备一匹马,全军上下只有一辆马车,显然是专为程熙备下的。所有人屏气凝神,气度从容,一看就都是练家子。 程熙虽然不懂武功,但是高手她至少是见过不少的。而江随云带来的这二十几人无疑个个都是高手,从他们放置在一边的武器来看,人数虽不多,但是工种齐全。四名弩弓手,用的全是强弓,射程远,力道大,可见是个中好手。四名大刀战将,个个看似可以横扫千军,随便哪个挑出来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四名腰配长剑的,气质阴狠,一见便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冷血刺客,被他的目光扫过,都能冷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有四个看不出是使用什么武器的,但是弓马娴熟,极其能干。中途换马,照应草料,搭火搭帐的都是他们。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小兵模样的,一路上打水喂马,拂尘分粮,虽然作战可能并派不上多大的用途,可是只要部队一停下来,就忙得团团转,缺他们不可。 有着这样一支部队,进可攻退可守,杀伤力和抵御力都极强,若不是有大军围剿,很难一举拿下。 此时,一个小兵收拾车厢结束,另一个小兵分给了程熙几块干粮,程熙对着干粮叹气,越发想念起盗骊的好了。 盗骊本身爱享受,也会张罗,只要是他置办的,交通工具必然奢华舒适,旅途所备的茶点也是精致美味,即便是迫不得已吃干粮,那也是色香味俱全的干粮。 可是程熙都已经多少天没有吃到山珍海味了?又有多少天连新鲜蔬菜水果的清香都没闻到过了? 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啊。程熙斜眼看去,江随云吃的东西也并不比她的好,亏他还是一个夺取最后战略性胜利的成功人士呢,竟然就给自己吃这般的粗食?上一次在破庙遇见他,吃的就是石头一般的干粮,这回丝毫没改进,反而更难以下咽了。也不知道他每天这么殚精竭虑的到底是为了啥? 就为了折腾她?以达到所谓的报仇的快感? 第604章 女人宠不得,一宠就翻天 程熙已经多少天没有吃到山珍海味了?又有多少天连新鲜蔬菜水果的清香都没闻到过了? 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啊。 程熙斜眼看去,江随云吃的东西也并不比她的好,亏他还是一个夺取最后战略性胜利的成功人士呢,竟然就给自己吃这般的粗食?上一次在破庙遇见他,吃的就是石头一般的干粮,这回丝毫没改进,反而更难以下咽了。也不知道他每天这么殚精竭虑的到底是为了啥? 就为了折腾她?以达到所谓的报仇的快感? 每天吃着这样的干粮,经常性以天为盖、以地为铺,风餐露宿的,能快感到哪去? 江随云见程熙看着他手上的干粮出神,且频频摇头叹气,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程熙摇摇头,拿起干粮一口一口慢慢地吃起来。 江随云身侧之人有谁敢这么随意敷衍他?她明显的欲言又止,让他无名地恼怒。 抬脚踢踢程熙道,“我在问你话!” “那么太子殿下,您想听真话还是假话?”程熙无奈道,她都没歇斯底里的抓狂让人受不了,也没神经质的哭哭啼啼让人烦躁,他就不能不闻不问把她当摆设不招惹她么? “真话如何?假话如何?”从上次短暂的几天接触,江随云就知道她的话语很有意思,从她的嘴里总能听到一些出乎意料的回答,所以不能见到她的这些日子里,江随云出使矿区、逗留矿区,可心里想着的却全是与她一起的那些片段。 “真话就是你手下的后勤可以裁退了。就这种水准的干粮,我不明白你怎么忍下来,吞下肚的。”程熙实话实说,实话不留情面。 抬头看江随云一副要她继续说下去的神态,程熙也是极其给面子的继续道:“假话就是我在思考,以后在你手下讨生活,如何鞠躬尽瘁,如何摇尾乞怜,如何戏比情真,以谋求接近于人的生活待遇。” 江随云打量着程熙,忽然笑起来,“接近于人的待遇?好,你先试着说说你的底线,和必要条件。” 程熙想了想虽然她说的他未必会听,但是用这个做由头争取一些当务之急应该是不错的。于是道,“第一,我可以替你做事,虽然你手下可能并不缺人才。但是我有自信,我有部分能力不是你手下他们可以完成的,必要时候,我们可以订立契约关系。当然,你的目的你我都很清楚,可我为你做事并不妨碍你找我复仇。我想你大费周章地把我带离西凉,既不投进监狱折磨以解气,也不投进青楼赚钱以获利,总不见得是要我做个伺候你更衣起居的小丫鬟吧?所以,你我都应该摆正位置,我是你永久性的、此生不得主动提出解约的雇佣工,顺便无条件、无时间地点限制满足你突然而起的复仇欲望的雇佣工。我的体力、脑力乃至于情绪都基本属于你,但这并不等同于奴婢,不得呼来唤去,更不得转让、买卖或毁坏。” 这可是跟资本家签订被压榨契约关系的员工,和卖身给封建地主终身为奴的区别,必须在最开始就划分清楚。 江随云冷冷一笑。她果然架子不小,这般大的傲气果然是与生俱来的?不过,既然她愿意说,他倒是可以听听看她的内心想法,于是点头答应。 程熙也毫不客气地从地上爬起来,自顾自挑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靠近他一点坐下。 江随云冷眼旁观得出结论:女人果然是顺着杆子就能往上爬的。难怪旁人总说,女人宠不得,一宠就翻天。果然如是。 不过,他并不介意她主动靠他近一点。 “第二,你找来的那个冒牌货,我不管她的来路,也不管你的谋划,我只希望,你或者她都不要那么下作,那么卑鄙。我相信你对她必然是有着约束力的,我希望你用你的约束力,约束她日后绝对不会成为暴君。” “你居然关心你的子民?”江随云明显吃惊。 切!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种事情也是会让人有负罪感的好伐?而且,她自从穿越以来就是在用所有的吃苦在努力帮御宸熙洗白白,她可不想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再回西凉时,还要再重新吃一遍苦去帮另一个冒牌的御宸熙洗白白,否则她的人生就太太太悲催了。程熙在心里暗暗嗤了半天,嘴上却道,“今日我会落此下场,就是以前造孽太甚。但我造孽是我造孽,别人顶着我的名头造孽却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你必须答应。” 江随云冷哼一声,并没说话。 他不反对程熙就当他答应了,继续往下道,“第三,我不会期待你会善待于我,这与你的出发点不吻合。但是,我人都已经落在你手上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你不能再次利用我而向西凉索要任何利益。一句话,我只是你的囚徒,却不是你的人质!” 江随云俊美如刀刻的容色骤然冷黑,眸色不易察觉地阴了一阴,语气也不悦了几分,“其实你想说,我不能挟持你来伤害滕紫屹或者盗骊,或者还有另外某个你放在心间的男人吧?!” 程熙被看穿了,反而十分坦然地看着他,“你要这么认为,我也并不否认。” 江随云脸色愈发冷了几分,嘲弄一笑,“没想到此时此刻,你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可眸底不自觉闪过的那一抹失意,连他自己都无法察觉…… 不过,江随云也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跟女人谈条件。每一条她都能谈得咄咄逼人,一副不得还价的模样,而这个女人竟然还是她的阶下囚?! 江随云抱胸,有些后悔跟她谈话了。 程熙却是一笑,冲他挑了挑眉,“成交?” 江随云冷冷看着她,不置可否。 这回轮到程熙沉不住气了,伸脚踢了踢他腿,“成交还是不成交,给个准信,别一脸便秘的欲言又止。” 江随云眸色一厉,狠狠地瞪她。程熙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两人正在用眼神厮杀呢,一旁闯进了一个第三者,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他俩之间的火花似的,一来就是单刀直入。 第605章 江随云所向,必带来披靡 江随云眸色一厉,狠狠地瞪她。程熙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两人正在用眼神厮杀呢,一旁闯进了一个第三者,仿佛丝毫感觉不到他俩之间的火花似的,一来就是单刀直入,“少主,前方斥候发来信号。西凉山驻军张勋的部队离我们不足三里了,而滕紫屹那儿也正被程无烟的几千追兵快围住了。时机刚好。” “好。”江随云倏地站直身,余光瞄了瞄她,而后不再留恋的抬头看向远方,一挥手,气势如虹,“众人上马,按计划,行动。” 没有一个人大声应和,也没有震慑山谷的气势,所有人都一声不吭,屏气凝神地各自收拾手中的兵器,马匹,只待江随云翻身上马后,所有人静默无语地也同一时间翻身上马,一举一动干净利落,整齐划一,同一时间一扬马鞭追随着江随云扬尘而去。 整个过程中,所有人的动作都像是经过精确地计算过一般,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动作,更没有人说一字半语。可却更令人觉得军容肃然,不可小觑。 程熙作为旁观者,冷冷观摩着江随云一手带出来的军队,确实令人肃然起敬,他们人数虽少,却给人一种无坚不摧的感觉。 他们的所向,必然会带来披靡。而很明显,江随云是奔着滕紫屹而去的,怎么办? 怎么办??? 江随云带走了她的嫡长公主宝印,他还安排了一个赝品盗骊和一个山寨御宸熙,打算误导滕紫屹。 所以说,除了抢走她,移花接木之外,江随云到底还想做什么? 很快,所有人都跟着江随云走了,去实施下一个他既定的阴谋去了,只留下了那两个女武士和那个收拾铺盖的小兵,以及那一辆马车。 为今之计,程熙该做的和能做的,就是要在江随云折返回来之前,顺利溜走。 毕竟以她的能力支援滕紫屹或者盗骊都是不切实际的,她应该做的就是让自己自由和安全。只要她不在江随云的手上,滕紫屹和盗骊就不会有真正的危险。 想定之后,偷眼瞄着那两女一男,程熙决定她要好好地从长计议。 ———————————————————————— 仰面躺在马车上,无聊万分的程熙当着两个多次对她使用暴力的女武士的面无论如何无法安心入睡,干脆随手拔了窗帘边上一根长长的流苏编结玩。 两个女武士显然很满意于她的安静,因为安静,所以不会闹事,不会给她们的任务增加麻烦。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流淌,太阳从初升到艳阳高照,再到烈日当空,眼看着就要慢慢西垂了,若不是程熙手中的流苏仍在动,两个女武士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晕了或者傻了? 两人面面相觑,抬眼看见歪坐着的程熙仍在聚精会神地摆弄着那根小小的流苏,不觉有些傻眼了。两人都是练武之人,平日里喊打喊杀,练功打斗都不在话下,但是静静的坐着一动不动,真的会让她们觉得岁月如针,一分一秒都在折磨人。 可程熙却很坐得住。 要论定力哪家强?请往西凉找程熙。 想当初留守斋宫陪祭的时候,那个古板严苛的韦侍中一动不动地督促着程熙,那可是三天三夜啊,整整三天三夜程熙除了坐着敲木鱼念祭文之外,就是跪着敲木鱼背祖训。那样的魔鬼训练营中,程熙都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圆满毕业,并得到了韦导师的认可和态度改观。那多不容易啊?比起那个,这短短几个时辰而已,眼睛一闭一睁就过去了。 其中一个鹅蛋脸,稍显活泼些的实在熬不住了,不自觉张口道:“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程熙正在努力调整着线头一时没听清她在说什么,也懒得抬头理会。 鹅蛋脸女武士不高兴了,抬脚踢了程熙的小腿一下道,“喂,你不会真的是傻了吧?” 程熙拍拍被踢脏的裙子,无力道,“两位姐姐,其实我真的很好奇,所以冒昧问一下,你们到底知不知道我是谁?”她好歹也是一国公主好吧?哪怕现在已经是阶下囚了,也不能被人随便拳打脚踢吧?以前可只有她对别人拳打脚踢的份呢,呜呜! “你是我们少主的仇人。”鹅蛋脸女武士看着程熙的眼神明显的敌意,那敌意中还有着只有女人之间才能懂的微妙。 哟呵,有问题啊…… 程熙顿时来精神了,将手中的绳结放置一边,状似无意的问道,“两位姐姐,我除了是你们少主的仇人之外,还有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 “特殊?”两人面面相觑,习武之人纯粹而朴实的眼神告诉程熙,她们真的并不知道程熙的真正身份。 嘿嘿,有意思了。 “那你们少主现在去做什么了,你们知道么?” 鹅蛋脸一仰脖子,满脸脑残状,“少主正在做的自然是大事。” 大事?大? 多么宽泛而毫无实际指向的形容词? 哼哼,有门路了。 “那你们少主,除了是你们少主之外,还有什么特殊身份么?” “特殊身份?”鹅蛋脸蹙了蹙秀眉,在那思考,片刻后警惕地盯着程熙,凶巴巴道,“你问这么多干嘛?你打什么鬼主意?” 程熙耸耸肩,“我能打什么鬼主意?不是你们觉得场面沉默太无聊,主动找我聊天的么?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可是这位甜美姐姐先找我说话的哦。” “你——”鹅蛋脸语塞,指着程熙半天,说不上半个字。 程熙头都懒得抬,拿起身旁的绳结,一副又打算三五个时辰不改变坐姿,就这么枯燥乏味的继续编绳结,解绳结,再编绳结,再解绳结…… 手丝毫不停,程熙的脑子也丝毫没停。从目前所问的可以推断,这俩女武士是绝对不知道她是谁的,江随云果然没有跟这俩女的说明她的真实身份,难怪这俩女汉子对她下手那是又快又狠,绝不拖泥带水,也绝不手下留情。 更甚至的是,这俩女的不仅不知道程熙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江随云的真实身份。从“少主”这个称呼就可知,她们只知道他是天机阁阁主,是天机岛岛主,却未必知道他是东雍的太子。 这些信息很关键啊。 第606章 飞一个媚眼,不怕电晕你 从目前所问的可以推断,这俩女武士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对她下手那是又快又狠,绝不拖泥带水,也绝不手下留情。 更甚至的是,这俩女只知道江随云是天机阁阁主,是天机岛岛主,却未必知道他是东雍的太子。 这些信息很关键啊。 三人在静默无言中草草吃下了一些干粮,吃完之后程熙一副打算睡死过去的模样,华丽丽地将这俩人当守夜的侍女晾在一边。江随云给程熙选择的乖乖待着的地方是一个山坳坳,从山顶看不到这里,从山脚也看不到这里,若是在天上装一个摄像头,这儿都是监控盲区。可见江随云的选址真可谓用心良苦,其心可诛啊。 即便地理优势相当明显,可这俩女武士职责所在,依然眼都不敢眨。她舒舒服服地睡着,而她们腰酸背疼地坐着,就这样的无聊和沉默的坐等岁月之河缓缓流淌,实在是难捱。 程熙翻了个身,慵懒道,“两位姐姐不睡一会儿么?你们家少主绝不会这么早回来的。据我所知,没有两三天的功夫,他绝不会回来。” 鹅蛋脸不服了,抬了抬下巴,“你怎么知道?” 程熙不屑的一笑,“我当然知道了。我是什么身份?我知道的当然比你们多了。” 鹅蛋脸更不服了,“怎么可能?我们追随少主多时,你才来多久?竟敢如此大言不惭,也不怕闪了舌头。” 程熙懒洋洋的坐了起来,歪靠着车壁道,“姐姐啊,知道多少,跟相处时日多少无关。却跟彼此身份有着莫大相关。” “身份?”鹅蛋脸上下瞄了程熙一眼,连头发丝都冒着不屑的泡泡,“你能是什么身份?” 程熙直了直身子,展颜一笑,“我的身份当然是你们家少主的仇人啊,这一点我并不否认。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我是他哪方面的仇人?” 一直没说话的方脸女武士此时嗤之以鼻,冷冷道,“仇人就是仇人,还用分门别类么?” “no!no,no,no,”程熙举起一根食指在俩女汉子面前摇,铃声响起,小熙熙小菊花课堂开课了,“我先问你们,在你们的记忆里,你们家少主曾和除我之外的任何一个女人保持过那样近的距离吗?近到睡在同一个车厢内?” 方脸女武士想了想后摇了摇头,鹅蛋脸女武士则狠狠地剜了程熙一眼。 程熙继续道,“还有,两位姐姐摸着自己的良心讲,妹妹我漂亮吗?用国色天香来形容,也不算很过分吧?”飞你一个媚眼,不怕你被电晕。 方脸女武士默默地点了点头,鹅蛋脸女武士极其不服地哼了一声,而后转过了头去,一脸的不想承认。 “再来,你们少主这几天是不是在干天大的正事?谋大事成大业之际,居然还要掳着我,还要分散兵力,让两位武功高强的姐姐看守着、保护着我,是不是代表你们家少主将我看得很重?” 方脸女武士上上下下看着程熙并不否认,鹅蛋脸女武士鼻子里哼出的冷气更酸更不服了。 “所以,综上所述,结论显而易见了,我是让你们少主受过情伤的女人。他恨我,我承认;但他也想得到我,这点你们也否认不了,对不对?” “对。”方脸女武士下意识道。 “才不对呢。”鹅蛋脸反驳。 程熙拍了拍鹅蛋脸的肩,“姐姐,江湖相遇就是缘分。别抱有成见,更别仇富仇美,啊。” 鹅蛋脸怒了,顺势就扭住了程熙的整只胳膊,差点把她的纤细玉臂三下五除二给卸了下来。 程熙吃痛,脸都白了,却仍是淡笑道,“姐姐啊,做人留一线,日后才好想见。为人处事呢,目光得长远。就拿你喜欢你们家少主这件事来说吧,若是你总是这样的勇武好斗、莽撞冒失的,你这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理想。” “你说什么?”鹅蛋脸一惊,目光闪烁的看向了方脸女武士,手上的力道自然而然就轻了。 程熙拍了拍鹅蛋脸制住她玉臂的手背,诱哄,“放手,放手,天下事有难易乎,你的这件人生理想得从长计议,听我的,乖。” 鹅蛋脸也不知为何居然真的听话的放开了手,仿佛程熙的脸上有着一种天生的领导力和蛊惑力,会让你自然而然的听从,等她意识到自己好像受到了指挥时,已经为时已晚了。可她却真的很期待,她会如何跟她“从长计议”? 程熙两只手招招,示意两人凑近她一些。两人按照指令,真的挪了挪屁股,三人一聚头。程熙先开门见山,“我叫程程,两位姐姐如何称呼?” “叫我婉儿吧。”鹅蛋脸抢先道。 “我叫甄月。”方脸平淡道。 程熙一拍手,“第一,婉儿姐姐喜欢你们家少主这一点没错对吧?第二,月姐姐早已有了心上人,这一点也没错吧?” 这回轮到甄月闪烁的眼神看向了婉儿,婉儿惊讶加疑惑地反盯着她。两人合作了这么多年,到现在才知晓对方深藏在心底最私/.密的隐秘。可是,如今你知道她的,她也知道你的,倒也公平。 然后两人同时看向程熙,异口同声,“你怎么知道……” 程熙莞尔一笑,“姐姐们,你们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 “有,有吗?” 程熙重重点头,“有。” 先指向婉儿,“婉姐姐,刚刚我提及江随云与我之间可能的暧昧时,你的酸味已经弥漫整个车厢了,你没闻到吗?” 婉儿那张鹅蛋脸红了红,微微低头,“有,有吗?” 甄月也笑着点头,打趣她,“有。”闹得婉儿的脸儿更红更烫了。 程熙而后指向甄月,“月姐姐就更好推断了。说实话,以江随云的天人之姿,和对女人的致命诱惑力,属于一见便误终身的女性杀手类型,一般未婚少女都很难把持住的。而月姐姐对他竟然并无特别感觉,只能证明月姐姐早已有了心上人,而且两人已经到了山盟海誓的地步了。对吗?” 婉儿一把握住了甄月的双手,急切迫问,“对吗,对吗?” 甄月没回答,只是害羞的低下了头,此时无声胜有声,不反驳就是承认了。 第607章 幸福在眼前,选择权在你 程熙而后指向甄月,“月姐姐早已有了心上人,而且两人已经到了山盟海誓的地步了。对吗?” 婉儿一把握住了甄月的双手,急切迫问,“对吗,对吗?” 甄月没回答,只是害羞的低下了头,此时无声胜有声,不反驳就是承认了。 婉儿捂住了嘴,不敢置信道,“天呐,什么时候的事情?谁啊谁啊?我天天都跟你在一起,我竟然都没有发现……” 程熙不动声色地微微笑着,心道,都说男人在偷情的时候,智商仅次于爱因斯坦,可忘了女人在创造机会私会情人的时候,那智商也是呈指数级往上蹭涨的。 给了两人充分的时间去消化这个彼此天大的秘密之后,程熙才拿捏着时机,缓缓道,“月姐姐,如今你的幸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作为好姐妹,自己徜徉在爱情甜蜜的海洋里时,你是不是也不能看着婉姐姐孤苦终生啊?” 甄月点了点头,可是看向婉儿时,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她爱上的可是不该爱上的人啊……于是,转眼再看向程熙,直接道,“难道你会有办法?” 程熙摸着下巴,状似苦恼,“办法倒是有,只不知婉姐姐肯不肯冒险。” 婉儿却是跃跃欲试,“你不妨说说看。” 可程熙并不简单只给结论,而是迂回问道,“据我所知,你们家少主并不贪恋美色,更不沉溺温柔乡,对么?” 婉儿极其认同的点头,这也正是她欲罢不能的原因之一。她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要怎样的女子才能进入他的世界?每逢看着他总是那样孤独,那样寂寞的背影时,她就控制不住自己地为他心痛。虽然她知道,自己没有为他心痛的资格,可是她的心早已不是自己的了,又如何会听自己的使唤? 程熙很是与婉儿感同身受一般,连脸上的表情都雷同,有丝丝甜蜜,有浓浓忧伤,有深深关怀,亦有关怀不能达的落寞。程熙叹息道,“你们家少主并不以貌取人,但他特别念情义,是个重情重义的千古奇男。他之所以会多看我一眼,就是因为我曾经偶然间救过他一命,所以他说必须要娶我,他一定要救我出火海,因为我是青楼女子。在他眼中我身在火坑,而他,有必须要给我幸福的责任。不过一面之缘,不过滴水之恩,他便永记心头,舍身来报,你说这样的男人,是不是特别的好,特别的值得托付?” 婉儿早已一脸花痴脑残状的在那猛点头了。 可甄月却惊疑道,“你,你是青楼女子?不对啊,你来的时候身穿金甲,那东西甚是名贵,普通人士焉能配穿?而且我们还从你身上搜出了一个类似于官印的东西,这……又如何解释?” 冷汗从程熙的额头慢慢渗出,若不是经常跟盗骊一起耳濡目染了泰山崩于前也要保持淡然从容的姿态,只怕这回她就要穿帮了。只见程熙眉眼不眨,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瞎编,“切,那个啊,并不稀罕,你以为那真是金甲啊?完全是镀金的,装门面而已。从中也看得出来,我遇人不淑啊,不是自由身、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结果就被一个中年猥琐大叔模样的高官给包养了,眼见着我从一个火坑落进了更大的一个火海里,你们家少主能不冒险出手掳走我么?至于我身上的那个硬邦邦的东西,你们猜想的没错,正是那个高官的一品官印,还是可以调兵的那一种哦。那玩意值钱,你们少主想要,我不肯给,结果就让你们来抢了啊。” “哦,这样啊……”婉儿信了大部分,半信半疑,但她关心的绝不是程熙的身份。 “是,是吗?”甄月信了小部分,将信将疑,但她注意力的重点也并不在程熙的身份,青楼女子也好,官家小姐也罢,这对她们要完成的任务来说,并无差别。 程熙却是长长吁了一口气,好险,好险,差点把自己玩完了。 不能让她们在这个问题上再过度纠结,她编的那个身世完全经不起推敲,程熙于是直接转移话题道,“言归正传,婉姐姐啊,你们少主抢走我偷来的官印可不是拿去当铺变卖的哦。他这是去冒险去了。还是我前面的那句话,想要直接而有效地进入你们家少主的视野,甚至进入他的生命,最有用的办法就是关键时刻,救他于危难。而且,这样的机会,错过这一次,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了。婉姐姐,幸福就在眼前,要不要勇敢争取,选择权在你自己手中。” 婉儿神往的默想了半响,而后喃喃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偷偷跟在少主部队的后面,若是少主碰到危险,我就出其不意的救他一命?” 程熙毫不犹豫地点头,而后指出道,“纠正一点,不是你们少主若是碰到危险。而是你们少主一定会碰到危险。这里是哪里?西凉猎宫!周围屯集的是什么,成千上万的正规军队!你们少主可只带了二十几个人,以少胜多,也不是这样个胜法吧?拿人家千锤百炼的正规将士当纸糊的啊?” 婉儿明显急了,一想到少主有可能会遇到危险,她眼前就全部都是画面了。少主曾经受过伤的景象,少主正在刀光剑影中而无人出手相助的景象全部浮现在了她的面前,只把她的心搅得翻江倒海,焦躁不安。 甄月却理智的多,“婉儿,你别急,这些都不过只是推测,并不一定会发生。而且,你可别忘了少主给咱们的任务。听从命令,并不折不扣的完成任务,才是咱们最应该做的。至于其他的,你应该相信少主的能力。无论如何,少主绝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即便遇到了什么阻碍,少主也一定能够化险为夷的。咱们,还是乖乖守在原地,等待少主回来比较合适。” 程熙一听就不高兴了,装出极其义愤填膺的模样,拉着婉儿一起同仇敌忾。都是姐妹,这种时候,你说这种话?还是不是姐妹了?还是不是金兰了? 第608章 成不成在天,做不做在己 甄月却理智的多,“婉儿,你别急,别忘了少主给咱们的任务。听从命令,并不折不扣的完成任务,才是咱们最应该做的。至于其他的,你应该相信少主的能力。” 程熙一听就不高兴了,装出极其义愤填膺的模样,拉着婉儿一起同仇敌忾。都是姐妹,这种时候,你说这种话?还是不是姐妹了?还是不是金兰了? 颤抖着手指着甄月,程熙砸吧砸吧嘴,好似忍了,但最终真的忍不住,才直言不讳道,“月姐姐,这一点我真的是要批评你了。敢情现在正在碰到危险的不是你的那个心上人。现在若是有人告诉你,你的那个心上人正身处险境,我想你根本顾不上思考就义无反顾的扑上去了吧。大家都尝过无怨无悔爱上一个人的滋味,你应该知道什么叫做为了他,飞蛾扑火亦甘愿!以身犯险,不顾个人安危,才是检验真爱的唯一标准。这才是我所理解的爱情!除非,月姐姐你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爱上过一个人。” “我……”甄月发现她现在百口莫辩。 可程熙却并不打算就此打住,更加慷慨激昂,口若悬河道,“如果月姐姐拍着胸脯说,你对你的那个心上人是真爱的话。那么以己度人,你也应该理解并体谅婉姐姐。再说了,你们家少主交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不就是看住我?但他有明确说,在哪看住么?必须原地看住?哪哪都不准去?哪怕碰到狮子老虎攻击咱们的马车了,也为了听从命令而死守原地,成为猛兽的腹中食?” “没……少主倒没这么说过。” 程熙心中一块大石头落地了,很好很好,江随云没有将任务布置的如此细致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再添一把柴道,“眼下,你们所要完成的任务,和月姐姐前去伺机营救少主并借此成就佳话并不矛盾。如果月姐姐怕我逃走,你们可以绑住我,如果怕我叫喊,你们可以点住我的哑穴。甚至于为了防止意外情况的发生,在行动之前,你们可以直接打晕我。非常时期,两位姐姐都是有任务在身的,这我都能理解,你们不必对我有任何负罪感。同样都是女人的,我很清楚爱情就在眼前不去争取,错失之后再抱憾终身是何种滋味!我经历过,那种痛,想必月姐姐不懂得。”说到动情处,程熙都哽咽了,但恰到好处的隐忍着,坚强的隐忍着,不将曾经受过的伤袒露出来,而是默默地独自承受着,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婉儿瞧着娇弱的程熙微微颤抖的纤肩,和不断抖动的如蝶翼般的长睫毛,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捏了捏她的手,希望她能从痛苦中走出来。 程熙顺势一把抱住了婉儿,仿佛唯有这样才能从姐妹们身上汲取一点能量似的,接着用颤声轻轻道,“婉姐姐,我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可女人不需要故事,只需要幸福。婉姐姐,你要勇敢,不要学我,当机会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没有珍惜,等到失去时,却又追悔莫及。若是上天给我再来一次机会的话,我一定会在人生的岔路口,勇敢的迈出那关键性的一步。” 甄月仍是觉得此中似乎有些不太对劲,但就是说不清楚哪里不对劲,只能婉转道,“我们这样贸贸然去,会不会坏了少主的大事?” 程熙一把松开了婉儿,用袖子抹啊抹啊眼泪,而后抬起水雾朦胧的眼,看向甄月道,“月姐姐,咱们是去救人的,当然不能去搞破坏啊。咱们只是一路远远的跟着,若是少主根本没有碰到危险,咱们也算是尽人事了,至少不必牵肠挂肚,胡思乱想。可若是少主真的碰到了危险,我只是不想婉姐姐抱憾终身。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何必现身?自讨没趣,可不是女人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说,咱们只跟着,不现身?”甄月再三确认。 “当然。”程熙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少主尽管去做他想做的事,咱们只是蹲守一旁,绝不打扰。可若是万一真用得上,那可是少主千金之躯的一条命和婉姐姐一辈子的幸福啊。” 甄月用怀疑的眼光瞧啊瞧啊程熙,不确定道,“你不会是想趁机逃跑吧?” 逃跑?当然逃跑了。要不然我说的口干舌燥,绕的你们云里雾里,真以为我是居委会大妈,操着闲心管别人的幸福和爱情呢? 心里嗤声一片,可程熙嘴上却道,“逃跑?开什么玩笑?这荒郊野外的,我孤身一人,又柔柔弱弱的,我要是真跑了,那不是自寻死路呢嘛?要知道,我可是偷了一品官员的官印再被你们家少主给救走的。我要跑,往哪跑?跑哪去?难不成我跑回去自投罗网,自跳火坑?我看着并不像是白痴吧?权衡利弊,计算得失这点最基本的,混江湖的我还是心中有数的。反正,我刚开始就说了,相遇就是缘分。该说的,该给的建议我都给了。听不听的,你们自己决定。月姐姐若是真的怀疑我的初衷,那我大不了接下来都不说话了。我只最后表明一个态度,月姐姐,做人呐不能太自私,尤其是女人,不能自个沉浸在幸福中,而不帮衬姐妹一把。要真那样,以后你侬我侬的时候,真的不会心生愧疚么?至于婉姐姐,奉送最后一句,成不成的在天,做不做的在己。” 说完,程熙继续拿起那根小绳子,打算再次聚精会神编绳结玩。一副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商量,自己决定,她这个外人,白热心,瞎操心了。真当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程熙板着一张脸,把三分不开心,三分委屈,外加四分不爽全部写在了脸上,让人觉得她胸无城府,喜怒形于色。 可只有鬼知道,程熙板着一张脸,是因为她紧张,万分的紧张。这两人最后的去留,决定了她是否给自己创造了机会开溜…… 天灵灵地灵灵,如来佛祖,观世音菩萨,耶稣上帝,真神阿拉,麻利麻利哄,巴拉巴拉小魔仙全部来保佑…… 第609章 沉浸缠绵悱恻中不可自拔 程熙正在那虔诚万分地做祷告呢,只听天边飘来一道福音。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甄月豁出去道,“那咱们就顺着少主的方向远远追着。但必须保证一点,不到万不得已,咱们一定不能被发现。” 漂亮! 程熙仍然手头编织着绳结,一脸冷漠加淡定,头也不抬眉也不跳的,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时此刻她的心跳频率早已加倍。 暗自在心底数到一百之后,程熙才缓缓抬起头,用嘴巴努了努马车之外,淡淡道,“外面那位小哥……是咱们领导还是咱们小弟?” 婉儿噗哧一笑,顺着程熙的目光看向帘外正在喂马的那位小兵,霸气侧漏,“他?当然是小弟了,他听我们的。” 完美! “哦。”程熙状似随意的应和了一声,一张冷漠脸百无聊赖道,“那现在是不是事不宜迟?” 婉儿是个实干派,嗖一声立刻下了马车,就开始给那个小兵下达命令了,中途那个小兵似乎提出了建设性的异议,婉儿气势恢宏地直接将他的意见拍死在沙滩上。女汉子果然就是女汉子啊,这个时候就得要以权压人,讲什么道理啊?若是讲道理,不得把程熙的谎言给戳破了啊。 程熙一直一副漠不关心的姿态,与之前极力怂恿和热心过头的模样大有出入,因为她必须在甄月面前装出似乎好心受到了冤枉的那种委屈和难过。 为了让这种情绪更饱满,更逼真,程熙伸出了自己的两只手臂,在甄月面前一晃,不爽却认命道,“看样子马上就要出发了,绑住我,还是点我的穴,还是干脆打晕我。月姐姐,选一样吧。” 看程熙这副模样,甄月倒真的有点过意不去了。先前一直把她当敌人看待,当犯人对待。因为若不是敌人,少主怎会让她们两个武功最高强的人来看守她,并明令不得擅离她一步? 可与她这一番交谈之后才发现,原来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人。而少主要她们看守她,并不是因为她是敌人,相反的,她其实是少主的恩人。 也对,这才符合她们少主侠骨柔情、古道热肠的为人。只有这样理解才能够说明,为何少主竟然可以与她近距离的聊天,甚至更近距离的同宿一个车厢。 从头至尾,她都在为少主考虑,在为婉儿着想。甄月无论如何怀疑,都无法怀疑出来这其中她能获什么利。只要甄月全程紧盯着她,不让她逃走,或者被别人劫走。那便不会有什么问题。 况且,她倒是也很担心少主的安危。 且看着吧。也算是圆了婉儿的一个梦。 于是,再次看向程熙时,甄月早已没有了敌意和防备,而是抱歉道,“程程,你别这么说。相遇就是缘分,如果有所冒犯,你就当姐姐多疑,原谅我吧。” 程熙好好地看着甄月,看了足足十秒钟,才莞尔而笑,破冰般温暖和煦道,“没事没事,话说开了就没事了。我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甄月于是也一笑。 很快,婉儿也上车了,那个小兵很明显压不住阵,虽然并不心甘情愿,却也只能惟命是从的赶着马车,朝刚刚江随云去往的方向追赶。 一路上,婉儿和甄月一左一右的拉着程熙,非让她讲讲她的那些故事,那些过往。 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她们已经喜欢上了程熙的为人,有趣、热心、神秘而过尽千帆。尤其她似乎对男女之事有着很多技巧和办法,作为过来人,她一定会有很多心得体会。两个年龄虽长却情窦初开的女汉子挽着程熙的臂膀,一副专心听讲小熙熙爱情小课堂的模样。 为了能够顺利达到自己的目的,绞尽脑汁忽悠,这是必须的。边侃侃而谈,程熙的脑子边快速旋转。离开那个视觉盲区的山谷是逃脱的第一步,那么第二步呢? 等她们真的追上江随云,那势必逃脱难度又要升级了,所以她必须要在这一段路程当中逃跑成功。 现在的关键是,用体力跳车?还是用脑力遁走? 为了能够方便观察沿途地形,程熙故意掀开了车帘,给她俩讲起了关于西凉山的爱情故事,当然这个故事是抄袭了五指山、花果山、神女峰、望夫石以及牛郎织人鱼公主的综合体浪漫史诗大型玄幻动作悲情故事,这哀怨缠绵的故事情节,这感天动地的唯爱至上,把这俩女汉子直讲的肝肠寸断,感动不已,所有的情绪都沉浸在这缠绵悱恻中不可自拔。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震震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嘶——” 故事正在高/.潮部分呢,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婉儿火冒三丈地揭开窗帘,探头望向车外,“出什么事了?为什么停下来?” 那小兵如实说道,“前面的山体滑坡,把路堵了。” “什么?路堵了?”婉儿知道这里只有这么一条山路,少主明明是从此过的,他们经过没堵,她们追赶时怎么可能会堵? 下了马车,亲自查看,果然看见大道上堆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堆,行人勉强能从缝隙中过去,但马和车便是过不了的了。 况且,她们正处于半山腰,上上下下都只此一条路,这么堵着,一定不是办法。婉儿焦急的看着前方,眉头紧蹙,心里更是恼火。 甄月下了马车,稍事查看一下,吩咐道,“不碍事的,咱们合力将那些小石块挪开,只要能够清理出一条道,能让马车通过即可。” 婉儿也觉得正是此理,于是挽起了袖子,挑选了石块分散最疏的一片地区,开始清理。小兵作为四人行当中唯一的男子,自然身先士卒。程熙闻言,忙下了马车,也上前帮忙搬抬石块。 程熙身体纤弱,玉指纤纤,皮娇肉嫩的,一看就是干不了体力活的,所以只能挑选比鸡蛋大那么丁点的石块搬,边搬还边抱歉道,“对不起了两位姐姐,妹妹我手无缚鸡之力,让你们笑话了。” 第610章 枪声响起,各就各位预备 程熙身体纤弱,玉指纤纤,皮娇肉嫩的,一看就是干不了体力活的,所以只能挑选比鸡蛋大那么丁点的石块搬,边搬还边抱歉道,“对不起了两位姐姐,妹妹我手无缚鸡之力,让你们笑话了。” 婉儿和甄月善意的笑笑,尤其是甄月,看她已经在挑最小的石块搬了,还一头的汗,理解道,“程程,你坐那休息会吧,我们仨很快就能清理好的。” 程熙鼓着腮帮子,一脸的不高兴,“那哪成啊?虽然我帮不上多大忙,但至少我可以和大家一起出力啊。” 婉儿笑了,“也好,那你多注意着点,可别把手给划破了。” 三人沿着向前的路,越清理越往前,程熙则始终蹲在一处地方,慢慢捣腾着手边的石块,左手搬到右手边,右手搬到左手边,瞧她那模样像是在孵小鸡似的。其实,程熙全身心所有的雷达全部开启,密切关注着眼前三人以及四周围所有的状况,寻找最佳时机,一鼓作气逃跑成功。 毕竟这种天助我也的情况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开始的时候,三人还一边搬石头,一边留意程熙的安全。 足过了一盏茶时间,并不见有什么异样,也就安心于清理工作了。 就在这时,程熙缓缓站起了身子,两只手上还都紧紧握着一块石头,就在她脑中枪声响起,各就各位预备跑的时候,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仿佛千军万马奔腾而过的轰雷巨响,与此同时,又有一些大小石块从山坡上滑落,刚好又把她们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道路又封了一部分。 三人自然也都听到了,震惊万分的同时面面相觑,而后又同一时间回头看向了程熙。程熙这拔腿欲跑的冲动幸好身体机能效能差而慢了一步,要不然可就自我暴露了。 头顶的轰鸣和震动声仍在继续,程熙这才明白了,没有山洪也没有塌方的,怎么这儿的道路会被石块堵住。原来是山体本就不结实,上面又有千军万马跑过,山体受到了震动,本就松动的石块自然就滑落下来了。 等了许久,头顶的声音仍在继续,可见人数之多,绝对上万,而且步兵有,骑兵也有,光听这有节奏的震动声就知道上面所过的必然是正规部队,且军容肃然,速度惊人。 甄月和婉儿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担忧和焦虑。少主正是往这个方向去的,而上面却有千军万马,少主若是一个不慎,恰好碰到了这个大部队,那是必然凶多吉少的啊。 两人不再听上面的脚步声和马蹄声,而是弯下身子,加快速度继续搬运石块,她们必须要尽快清理出道路,然后迅速追上少主。那个小兵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的步步紧逼,因此也是埋首苦干。 自然而然的,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眼前碍事的大小石块上,耳朵则竖起倾听山顶处传来的人马奔跑而过的剧烈震动声。根本忘记了,还有一个远远落在后面,一脸小白兔状的程熙。 没错,就是现在。连蹑手蹑脚都不需要了,因为她的这点脚步声根本完全被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掩盖住了。 程熙趁此良机迅速闪身,一溜小跑蹿出了三人的视线范围。 跑出去十米,程熙思考了一番,这个地方上山下山都只有这一条路,不论她先跑多远,一旦被她们发现,只要有一个人骑上马,瞬时就能追上她。 而她没武功,体力也不行,只要被追上,绝对跑不掉。 所以,这样一味的跑是绝对不行的。 想定之后,程熙当机立断刹住脚步,一个转身,悄悄折回。 三人依然全身心投入地在搬运石块,程熙就在马车边不远处,抓住了一棵大树,偷偷滑下去两米,藏身茂密的树林之中,确保自己不会被发现之后,缓缓取下了头上的发簪。 那簪尖闪着锋利的荧光,程熙所用的首饰皆是最好的,这支发簪虽然看上去并不华丽,可是线条流畅、材质上佳,尤其那簪尖更是极其锋利。 程熙用小兵喂剩下的草料往跑回山谷的方向撒草料,一直撒到她藏身的附近,草料诱引着马匹不知不觉中调转了方向,一点一点慢慢接近程熙,程熙屏住呼吸,静等着马匹凑过来,再凑过来,距离刚刚好之际,趁它全身心都沉浸在草料肥美肥美的时候,迅速手起簪落,用尽全力狠狠刺向了马匹的脖颈处,程熙的力道虽不大,但是簪尖削铁如泥,立时整根发簪的簪身刺入了一半到马匹的体内。 马匹吃痛受惊,疯狂嘶吼,一扬马蹄,疯狂奔跑,那速度比起千里马亦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匹发出了惊天响声,顺利引起了三人的注意。 三人还兀自搬运着大块的石头,听到声响,同时站直身回头看了过来,第一个反应,难道是头顶巨大的声响让马匹受惊了?可是看着马匹那样疯狂的奔跑,貌似不单单只是受惊这么简单。 那个小兵是马匹的主人,马上反应了过来,想去拉住马儿,却发现他的癫狂程度,早已超过了人为可以控制的范围。那小兵别说拉回马了,根本连马尾都拽不上…… 而后,甄月才从马匹受惊狂跑中反应过来,四下焦急张望了一番,面色突变,大叫道,“人呢?” 婉儿看意外频出,神色亦是焦急,可一听甄月的话却是怔了一怔,“什……什么人?” “程程啊。少主让咱们看守的人啊!”甄月此时似乎反应过来什么了,马匹怎么会好端端的受惊?难不成,她在马车上? 她想逃跑?不,这一切应该全部都是她计划好的…… 不好。 “追!”甄月扔掉手头的石块,运起轻功便开始追赶马车。 甄月一马当先,飞掠而去。婉儿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亦是施展开轻功,紧追而上。 那个小兵追出去一段路,发现靠自己的两条腿绝对追不上疯癫的马匹时,喘着气停了下来,却在这时甄月和婉儿一前一后从他的头顶飞檐走壁而过。 小兵惊疑地回头看了看,身后果然,空无一人。 第611章 胜利女神露出灿烂的微笑 小兵惊疑地回头看了看,身后果然,空无一人。 再看看甄月和婉儿也是用尽全力飞身而去,自然也知道,一定出问题了。 少主明令要求看守住的人,驾着马车逃跑了!!! —————————————————————————— 三人追了好一路,直至追到最开始他们所在的那个山谷,才追上了疯狂奔跑的那匹马。而马匹早已流干了血,气绝身亡,瘫倒在地上,死不瞑目。那它身后一直桎梏着它的马车,那车厢早就被撞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可见沿途这匹马奔跑时的疯狂。 三人向着相反的方向不懈追赶的时候,程熙才撕裂多余的裙摆,挂在枝头,再往下滑了几米,再挂一条,做出她是往这个方向滑下去的假象,而后才艰难地爬到起始地点,看着一堆的乱石头,程熙将最后剩下的那一块布条绑在头上,拿出当年中学时期被迫参加运动会时跑三千米的架势,开足马力,玩命奔跑。 拼了! 刚刚山顶奔跑而过的那千军万马毋庸置疑一定是西凉的大军,只是不知道是敌是友,所以程熙也不敢贸贸然投奔。 为今之计,她必须要找到自己的组织,但又不能被身后的三人找到,也不能误打误撞再次迎面碰上江随云或者程无烟之流。 这是一次完全靠运气的遭遇战。程熙能够遇上谁,决定了她之后的命运。 骰子已经掷下,命运的罗盘开始转动。可输赢的概率却是五五开的,就像硬币的正反面,正面化险为夷,反面再劫难逃。 可事实上,不知道是程熙沿途把自己藏得太好了,还是老天不想让她过早知道这场赌局最终的结局,她竟然哪一方的势力都没有遇到。 一个人在漫山遍野跑了许久,她除了知道自己一直在往上爬之外,其他一无所知。西凉山附近全部都是山区,一座山连着一座山,高低起伏,连绵不绝。而以她只能在纸上认清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方向感来判断,她根本不清楚自己正在去往的方向到底是哪里。 简单来说,她迷路了。 准确来说,她从来也不知道路在哪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自个都不知道自己眼下在哪里,追兵自然更不知道了。 事到如今,程熙也只能这样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可阿Q精神也抵挡不住体力的渐渐流失,再加上口渴、肚子饿等现实问题,眼看着天色一点一点暗下来,恐慌愈发笼罩心间。 现在她可是孤身一人,毫无战斗能力,身陷荒山野岭,且露宿山头啊。四周围安静的过分,除了鸟鸣虫叫,就只剩下风吹云走的声响了…… 真是没想到,程熙这辈子还要玩一场说走就走的野外求生极限旅行。 当夜色黑透整个天际,夜间的山风吹冷皮肤,孤独、寒冷、慌张和恐惧席卷而过,程熙跑不动了,也不知道该往哪儿跑,索性在一片树林间一屁股坐了下来。丧失战斗能力的她,此时只有缴械投降,如果这个山头有野兽的话,她也只能认命。反正以目前这种架势下去,她不被野兽吃了,也会自己饿死的。 只可惜,现在她的身边没有手机,要不然她一定会拍个自拍,发个朋友圈,记录下自己此刻空前绝后的惨状,披头散发,衣服破碎,满脸尘土,最最最重要的是,她正满脸绿色地在啃树叶。 树叶啊树叶,同志们。所以说,没有一技傍身是多么要不得的事情,她看见果子了,红红的,看着就很甜美,可是山上的果树为什么都这么参天?又饿又渴的程熙是真真实实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看得见摸不着。为什么她不会爬树?为什么?触手可及的只有不知名的蘑菇、树叶和草根。 她虽然有一定的常识,知道漂亮的蘑菇有毒,普通的一般无毒。可她对自己的常识向来不自信,怕死的她为了不被冤枉的毒死,只能窝囊的选择啃树叶。反正总比吃草好一点。 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下,程熙居然还离奇的睡着了,最后她是被冻醒的。已经入秋了,山里的温度本就比较低,再加上更深露重的,寒气入骨,从里到外一层层蔓延到骨头,很快就冻透了她的整个身体,连牙齿都控制不住地咯咯作响。程熙身上没有火石,更没有本事能钻木取火,只能这样干冻着。更何况,即便是有火石,她也不敢用啊,万一被发现了可怎么整? 程熙紧紧抱着自己,搓搓手,搓搓脸,搓搓腿,上辈子没有吃过的苦,这辈子全部赶上了。 就这样盼啊盼啊,总算是盼到了晨曦初上,只要看到太阳露出脸庞,就是还有希望的。 正在这时,程熙清晰地听见了远远的地方传来了厮杀的声音,大军扑入,而后两军交战。人叫马嘶,好一番惊天动地。 打起来了? 顺风传来的打斗声告诉程熙,那个方向交战正酣,她似乎还能隐约听到,好像是滕紫屹清越高亢的声音? 好奇心驱使,程熙咬了咬牙,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她居然,站起来了。 是的,被冻到僵硬麻木的腿,听到疑似滕紫屹的声音后,居然争气的直了起来。程熙现在所处的方向本来就比较靠近山顶了,顺着厮杀声的方向看去,远远的,登高远眺,程熙能够确定,那个笼罩在晨光里的地方正是西凉山猎宫。 那醒目的建筑物,那皇家才有的紫金色和黑红色,即便是远远的俯瞰,依然能看出气派和威势。 此时此刻,从那里传出了厮杀声? 那应该就是滕紫屹反扑回去了。 滕紫屹既然能够扑回去勤王救驾,那就证明他是较为有把握的。胜利女神总算是对着她们露出了灿烂的微笑了。 好,只要滕紫屹能胜利,至少程无烟的危险便解除了。程熙这边也就少了一方势力的威胁,她只要保证自己不再被江随云捉到即可。 都快绝望的程熙心里重燃了希望。可是让她忧心却是另一点,从这个地方看,她所处的地方离猎宫很远,隔着好几个山头,若是用良驹策马狂奔或许还要几个时辰,可她所有的却唯此两条腿…… 第612章 这是打算一网成擒的节奏 程熙告诉自己无论过程多么艰难,无论道路多么漫长,只要迈开腿走过去,总归是离成功更近了一步。 程熙弓着身子,双手撑在自己的膝盖上,咬牙坚持着往猎宫的方向走。滕紫屹在那儿,胜利女神在那儿,她只要能够走到那儿,她就战胜了自己,战胜了所有。 哪怕头脑再眩晕,哪怕体力再不支,她都还有顽强的意志力,以及对于胜利最强大的渴望。因为在那儿,有滕紫屹,有盗骊,有母皇,有她所想拥有和不容失去的一切。 摇摇晃晃,跌跌撞撞走了将近大半天的时间,回头看看,太阳已经日在中天了,可她走出的路程却并不远,按照这个样子下去,她不是要走回去,而是要爬回去了。 猎宫那边只用了将近一个时辰就没了动静,可见有一方简直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程熙坚定地相信取胜的必然是滕紫屹。 走不动的时候,程熙就在心中呐喊: 滕紫屹…… 滕紫屹! 滕——紫——屹!!! 这三个字比“加油”有用多了。 以程熙的脚程,估计月上中天的时候,她一定能够走回猎宫的,只希望那个时候,她能够有效的证明自己的身份,只希望那个赝品“御宸熙”还没有入驻东宫成功欺骗过了所有人。 而与此同时,西凉山的另一头,一群面容肃然的护卫拥着江随云往山上攀行。 程熙为了缩短路程,则是选择了山侧陡坡小径爬行。 就在一炷香前,山峰的两端,一方往上走,一方往下走,此刻去往同一个山腰间的平台时,眼看着就要迎面撞上了。 而且,你若是仔细看去,离那个平台不远处的密林中,有一块两米见方的表面全部都是大窟窿的巨石陷入地面半米,将它四周围的树枝全部压断,那模样仿佛一头凶恶的麒麟兽一般蹲守着,蛰伏着,随时都会蹿起来咬人一般,浑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 程熙虽然气喘如牛,却依然全身的雷达全部打开,她遥遥望见了那块藏身密林中的怪石,乍一看还真的吓了一跳,还以为山中竟有如此巨大的猛兽,定睛一看方才悬起的心落下,原来是自己草木皆兵了,那不过就是一块太过丑陋的巨石而已。 可看着看着,程熙却有些疑惑了,那块石头很像是科学杂志上刊登的那种陨石的图片啊。难道,那块砸落西凉山的陨石就是这一块? 这么说,程熙所在的地方正是西凉山主峰? 太好了,虽然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对于实际并无多少帮助,可却可以让人稍稍放心一些似的。 程熙管不了那块丑石到底是不是就是那块陨石,她现在先把自己搬运回猎宫才是正事。 刚想走呢,程熙开启的雷达似乎指针闪动了分毫,倾耳听去,仿佛真的听到了山间有不属于她的人为声音发出,顾不上到底是不是自己敏感过度,也来不及确认是否真的有人经过,程熙像头受惊的小鹿一般借着丛林掩护闪过一块凸起的石壁,隐身树后,向平台张望。 这一看了不得,一看心乱跳啊。 程熙看到悬崖边宽阔的平台上有一个静立的修长背影,身材高大,一身劲服紧贴着他宽阔的肩膀和精瘦的腰身,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下摆,猎猎生风,光是一个背影就能看出此人冷酷霸道和凌厉无情。 可不就是江随云么? 程熙心底咯噔一下,幸好是她先看到了他,而非他先瞥见她,要不然还不得直接gameover? 像个贼一样,程熙蹑手蹑脚地闪出树丛,朝着江随云相反的方向,赶紧弓身溜走。正跑出去两三步呢,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你们家主子等着的人,便是我。” 那么低沉磁性,温润清雅…… 程熙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脑子里嗡的一声,差点定时爆炸。随着熟悉的声音映入眼帘的正是那抹素净的衣袍,此时他正越过那两个原本拦住他的护卫,顺着平台那头的一条小径悠闲的踱了上来,轻衣缓带,衣袂飘飘,神情懒懒散散的,从容有握的,慢慢踱到了江随云不远处方停下,瞥了一眼江随云,脸上带着惯有的淡淡笑容,“让你久等了。” 只这一声,就将程熙整颗心劈成了两半。 盗骊怎会到此?且是孤身一人? 看他那状似闲散,眸底却藏着坚毅和豁出去决绝的神色,程熙就觉得大事不妙。 虽然以她的脑容量,暂时还理不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可怎么看都觉得这会是江随云又一个的圈套。 理智告诉她,要逃跑,趁现在! 可此时情感的声音明显更震耳欲聋,盗骊正在自投罗网呢,程熙即便再想跑,这会儿也再迈不开步子,双脚凝固在原地,进不得,亦退不得。 只见江随云慢慢转身,面沉如水,脸上的神情淡漠凌厉,黝黑深邃的眼眸看不透思绪,让人背后寒毛竖起,不寒而栗。他瞟了一眼盗骊,是带着那种高高在上的,神祗俯瞰众生的傲慢姿态的睥睨,许久,许久,才抿唇一笑,“呵……本以为会等上许久的,可你比我想象中聪明的多。所以……并未久等。” 盗骊勾唇一笑,施施然走近江随云,两个长身玉立的男子相向而站,一个沉如浓墨,一个魅若浮云,宿命的决战中,他和他不共戴天。 江随云始终面无表情。 而盗骊脸上的笑意不减。 可熟悉他的程熙能看出来他那微微笑着的面容背后有着不易察觉的警惕、审视和悲壮,他坦然笑着,毅然决然地选择正视命运,从容道,“我来了,放了她吧。” 程熙的心陡然一紧,果然…… 她就说,为什么在山洞里的时候,江随云没有直接将那个赝品留下,直接狸猫换太子,原来该死的江随云还想利用那个假“御宸熙”来诱杀盗骊!!! 天呐!盗骊和御宸熙,江随云的两大仇敌,他这是打算一网成擒的节奏啊!!! 腹黑帝,城府君,江随云这个大boss太无敌,太棘手了,程熙感觉到了一丝凡人的无力…… 第613章 我会遂你意,但我要见她 江随云眉毛轻挑,神色一正,抬头看向他,轻抿薄唇,如阎王索命般冷笑,“你既来了,便走不掉了。” 盗骊笑意不减,露出那抹平常惯有的对什么事都全不在乎的闲暇微笑,勾唇,“既是来了,就没打算走,我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江随云的嗤笑悬在纤薄漂亮的唇边,轻蔑地耸了耸肩,一字千金,“当然。” 程熙心下黯然,心脏猛地揪紧,原来盗骊已经推断出了所有,他知道她落在江随云手中了,他推断准确了江随云就在陨石砸落的附近坐等他的自投罗网,可他竟然还快马加鞭着急地赶来自寻死路,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命来换她的命? 不可以! 只见盗骊俊脸一紧,秀挺的眉头也攒了一下,而后悲凉自嘲地笑笑,难得的对着江随云低下了不屈和高傲的头颅,恳求道,“临死之前,我想见她。” 江随云面容一冷,“不需要了吧。” 盗骊目色一厉,不肯退让,“需要!现在我虽然孤身一人,你人多势众。但以你我的武功,当真相斗,人多并无优势。且这么多年,我是杀惯了人的,而你自从成为东雍太子后,是指挥惯了人的。只要我不束手就擒,你未必有十足的胜算。你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不过就是想看我屈辱绝望的死。我会遂你意,但我要见她!” 江随云面色黑如夜色,深眸阴沉,目光扫视着盗骊上下,见他毫无退让的余地,目光最后落定在了他自己身后的某处,声音低沉道,“请熙公主殿下!” 江随云身后的树丛中,两个彪形大汉,押着一个蒙着眼、捂着嘴,被两个大汉桎梏住,神色惊慌的金甲女子,那女子如程熙一般披头散发,金甲也残破了好几处,下方的裙摆更是破碎不堪,看那模样真是可怜,尤其配上一张惨白无血色的小脸,和柔若无骨的娇小身板,简直我见犹怜。 盗骊一直镇定从容的姿态,在见到“御宸熙”的那一刻全数破功,他顾不上所有,直接大步迎了上去,心痛到无法呼吸。那两个彪形大汉尽职尽责地拦在了盗骊的身前,不让他可以接触到“御宸熙”。 只见盗骊那样俊朗清雅如天人的妖魅男子,此刻脸色却冷得骇人,脸庞微微一转,蔑视而冷漠地睨了那两壮汉一眼,半眯双眸,嗓音如从地下爬起一般沉敛,杀气满满,“滚开!” 那两男人也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将出来的狠辣人物,武功亦是极高的,平日里只有他们威慑别人的份,可此刻却依然被眼前男人周身的寒气镇住了。他们发现这个有着仙人之姿的男子有不输于他们少主的凛然威势,不自觉中脚步往后挪动了半分,却依然因为职责所在,忍着头皮发麻,克服着心颤胆寒,也依然用身体隔绝着盗骊和“御宸熙”的肢体接触。 盗骊薄唇蓦然一勾,宛如阎王含笑般让人胆寒,陡然笑意又一刹,眸中一厉,“简直找死!”长臂一动,宽袖飞舞,两名武功修为皆不低的高手顿时面如土色,仰面倒地,再没有了呼吸。 这个变化来得太快,没有人看到他是怎么杀人的,用了什么暗器,仔细看去那两个男人身上也看不到丝毫明显的伤口。 被这个举动骇住,树丛中顿时传出了数声拔剑出鞘的尖锐声,杀气弥漫四周。 盗骊根本顾不上潜在的危险,两个男人倒地的同时,虚弱的“御宸熙”也顺势软倒在地,盗骊电光石火间杀了人,与此同时长臂一伸,牢牢地揽住了她的腰,顺势拥入怀中,这一刻仿佛被挖空的心脏才被盈满了。 温柔地扯下了蒙住她那双清澈如水明眸的布,将捂住他亲吻多次的樱唇的布也一并抚下,好好地捧着她的脸,细细地看着。那日猎宫突围而出时,想着不过是暂时分别,几天之后就能再次相见,却没想到这几天便如几生几世一般漫长。 轻轻抚摸着她憔悴的容颜,轻轻握住她微微颤抖的小手,柔声道,“别怕,没事了。” “御宸熙”满眼含着泪,也静静地看着他,哀怨地冲他一味的摇头,却仿佛开不了口说不出一个字。 这感天动地的一幕,这最佳女主角完美动情的临场发挥,让程熙不由得满身心的佩服之至,影后啊,啧啧。 此时,却听到江随云幽幽叹息道,“你杀我的人,无异于给她多添麻烦!现在见也见过了,你应该清楚,若是一味的难舍难分,不过是让你和她都生不如死而已。” 盗骊拥紧她,抬头看向江随云,呼吸渐滞,如冰镇住。 若比满身的寒气,江随云自然不会输给盗骊。 两人火光四射的对视中,若有苍蝇蚊子刚好路过,一定当场毙命,死无全尸。 足足十秒钟之后,还是盗骊先服了输,都是使毒的高手,他自然清楚若是想要拿捏住一个人,他和他都有一万种办法能让一个人生不如死。 当年的悠然,不就是在原御宸熙的命令下,盗骊的出色手笔么? 那之后的悠然下场如何?受尽天下苦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身处十八层地狱也不过这般痛苦而已吧?如今她还怀着万千的期待,做着不久就要为人母的美梦在咬牙忍受妊娠期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可那又如何?她肚中的孩子,轻则是个异形怪胎,活不过周年,重则生出来就是一个死胎。那又是怎样的一番撕心裂肺…… 盗骊不敢想象,若是这样的痛楚强加在熙儿的身上…… 盗骊宁愿自己马上去死。 所以,不再留恋,盗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动,他怀中的“御宸熙”便软软地靠进了他的怀里,他将她抱到一旁,靠在一棵树干上靠睡着,而后看向江随云,眼里全是决绝,“江随云,你的故事我知道。若你说的全是实情,那我可以告诉你,你若是有儿子,那一定是我杀的。与她无关。你想怎么报仇,冲我来,你想怎么报复,冲我一个人来。你想让我怎么死?跳崖?自刎?还是被你凌迟?尽管放马过来!” 第614章 简直混蛋、阴险到了极致 盗骊看向江随云,眼里全是决绝,“江随云,你的故事我知道。若你说的全是实情,那我可以告诉你,你若是有儿子,那一定是我杀的。与她无关。你想怎么报仇,冲我来,你想怎么报复,冲我一个人来。你想让我怎么死?跳崖?自刎?还是被你凌迟?尽管放马过来!” 程熙全身一颤,盗骊求死…… 他不是没有办法,他总有千方百计,总有掏不完的锦囊妙计,可他求死…… 他一定有办法的,可他却仍要去为了她而死,他是想用自己的生命消弭掉江随云的仇恨,来一劳永逸地保全她…… 值吗?明明说好再陪她七天,他就要去做自己该做事情的盗骊,又对自己失信了…… 他总对她守诺言,却总是对自己失信…… 他若是早一点不管她,就不会卷入到猎宫之变当中了,他若是早一点听从他手下那帮八骏奇才的意见离开她,他根本不会栽入江随云布局十几年的圈套当中…… 盗骊,你真傻! 程熙将下唇咬出血珠,大眼里盛着泪,水汽迷蒙中抬头凝望着他,盗骊,何必呢?值吗?为了她,真的值吗? 两行泪从程熙眼里流下,凄然一笑,要死也应该是她死才对啊。 再忍不住了,程熙急忙奔出树林,大声道,“盗骊,不要!” 江随云和盗骊突然见她出现在这儿,都是一惊。 看到盗骊看向她了,程熙在离他还有三步的地方停了下来,凄然笑着,冲他摇了摇头,柔声道,“盗骊,不要!” 与此同时,遥远的山头上方绽放开了两组烟花,蓝色加紫色。 是滕紫屹想要知道盗骊的具体方位,可这个联络信号,只有盗骊和滕紫屹知道,眼下的情景,盗骊根本顾不上跟滕紫屹联络。 因为连他自己都错乱了。回头看了一眼靠睡在树干上身穿金甲的御宸熙,再侧脸看看不顾一切跑向他的御宸熙,盗骊迫切需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随云看见她跑过来,脸色大变,她怎么会在这儿?危险!她来这儿会碰到危险的!冷漠凌厉的眼里也闪过一丝紧张,有一种局势开始脱离他掌控的预感。 程熙一时顾不上江随云的动作,飞快地跃过去,径直跑向盗骊,着急道,“百菌宴,糖人,喝酒,画画,温泉偷衣服,对,还有在他脸上画乌龟,还有还有扑克,谁输谁脱衣服,还有还有……你说过我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灵魂……盗骊,是我。我是熙儿!”程熙一时焦急,把能证明自己才是御宸熙的事迹尽可能地说出来,如此一说才发现她与他之间竟然已经一起经历了这么多有趣,这么多难以忘怀……而这,不过是两人相处中的冰山一角…… 此话一出,盗骊和江随云二人面色同时一变,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个都是胸藏丘壑、城府深沉的人士,只这相互一眼的短暂中,便已有千百个念头一闪而过。 盗骊瞬间明白了整个圈套中的所有猫腻,他推算对了所有,却怎么也想不到江随云居然会来这么一手,简直釜底抽薪,简直混蛋、阴险到了极致,让人再次对他刮目相看…… 江随云却在电光石火间谋算着如何在混乱的场面中保全她,保全这个他极力庇护不卷入这个战局的她…… 这两男人面对这样巨大的变化,居然还能这么淡定?眉眼不动,神情波澜不惊?可程熙淡定不住,她生怕盗骊不肯相信她的话,先入为主地认为她才是山寨货,于是上前扯住了盗骊的衣袖,着急道,“盗骊,你好好看看我,我真的是熙儿。财务报表,复式记账法还记得么,记得么?” 盗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她只说一个证明他就可以确信,此刻着急拽着他袖子的人才是熙儿。而从江随云同时慌乱变色的神情看,江随云也不知道她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也就是说,她已经逃脱了。她自己想了办法,从江随云的控制中逃脱了,若不是他,她或许早已经远远逃脱成功了。 可为了他,她不顾危险地贸然现身,将自己又一次暴露在了江随云的势力范围之下。 她不该现身的…… 不该。 “滚开!”盗骊痛苦的闭眼,再慢慢睁开时神色一冷,面容绝情的将她的小手从他的袖子上挥落,长臂一指,指向她来时的路,冷漠绝狠道,“滚,从哪来滚哪去。立刻滚。” 程熙愣了一愣,“盗骊……我才是,我真的是……你相信我,我是熙……”而后,程熙咬住了唇瓣不再争辩,她知道了,她说得这么清楚,以盗骊向来的睿智机敏不可能还分不清真伪,但是他不想让她身陷险境,所以他不愿意承认她才是御宸熙,他绝情话语的潜台词其实是,“走,赶快走,求求你,马上走。” 而他会留在这儿拖住江随云,尽可能为她的逃跑争取最多的时间。 程熙嫣然笑了,再一次赖皮地扯住了盗骊的袖子,红唇轻启,“盗骊,你不滚,我也不滚。江随云要报仇的对象,是你,还有我。缺一不可。所以,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盗骊神色俱裂,“你——” 程熙却回之以更加柔情嫣然的笑容,可眸底却全部都是坚决,不容动摇,扯住他袖子的手攥得紧紧的,顺势抓住他的手臂,绝不松开。 她绝对不会允许盗骊为她而死!!! 盗骊看着她神色毅然,眸光决绝的小脸,也是叹了口气,才道,“既是如此,那好,唯有一搏了。” 怕误伤了她,盗骊拉过她退过一边,严令她只许观战,不得插手,并且一有机会,拔腿就跑,能保全一个是一个,滕紫屹还在刚刚烟花绽开的地方等着她呢。 而后慢慢将她紧抓住手臂的小手拂下,毅然决然地走入战圈,抽出腰带中的软剑,手腕轻抖,像条蛇一般软软的细剑突然剑身硬挺如钢刃,盗骊手握剑柄,斜指地面,静看着江随云。 第615章 不要我要看,求你了盗骊 慢慢将她紧抓住手臂的小手拂下,盗骊毅然决然地走入战圈,抽出腰带中的软剑,手腕轻抖,像条蛇一般软软的细剑突然剑身硬挺如钢刃,盗骊手握剑柄,斜指地面,静看着江随云。 程熙揪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却也只能退开几步,不给盗骊拖后腿。她虽然不知道江随云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但是盗骊的身手她见过几次,绝对已入化境。论单打独斗,想必盗骊和江随云之间胜负难辨,所以她也不必过早失了信心,只是现在的情形,还要提防江随云藏在树林中的弓弩手的暗算才是正理。 这样不行,太被动了。盗骊若是成了江随云的手下败将,那必死无疑。可即便盗骊武功胜江随云三分,可若是背后有人放冷箭,那一样还是必死无疑。 这横竖都是死的局面,可怎么破? 江随云眼见着一切脱离他的控制而去,满脑子都在谋划着,怎么让她离开战局,刀剑无眼,若是伤到了她分毫,可如何是好?她的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他原先所有的计划。江随云此时的方寸也有些慌乱…… 就在此时见盗骊剑影一动,已到了面前,心中暗惊,好快的手法,忙挥剑拨向他的长剑,险险避开,就势一个变招,剑尖直逼盗骊。 眼见着江随云的剑尖便要刺进盗骊胸膛了。 程熙面色惨白,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拦在二人中间,用身体护住盗骊,看向江随云的眼里尽是刺痛和怨恨,“你要杀他,先杀了我吧。” “让开!” “熙儿,不要任性!” 江随云和盗骊同时喝止,尤其是江随云,眉头紧锁,刹那间如坠冰窟,阴沉着脸看向脸色被他的剑气吓得惨无血色的她,整个人烦躁到了极点。他那一剑可是贯穿内力的,若不是及时收回,这一剑要真的刺下去,可就神仙都难救了…… 盗骊心惊肉跳地将她拎到了一边,刚刚江随云那一剑以他的武功,轻易间就能化解。都是行家里手,招式一上手,就知有没有。 可她不一样,走个道都有可能左脚绊到右脚的人,她到底知不知道刚刚的举动是有多危险??? 拎到一旁,盗骊转眸一看她胸口的衣衫都被内力刺破了些许,顿时肝胆俱裂,“你……你胡闹!” 程熙此时身上还一阵热一阵冷的,那种濒临死亡的寒冷感确实不是唬人的,剑气入体的一刹那真的有那种死亡般的寒冷席卷所有细胞的感觉,整颗心都本能地被吓得紧紧缩成一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吞了吞口水,大叫道:“我没胡闹。”而后,一挺胸,再次站入两人之间,看向江随云,义正言辞道,“江随云,这不公平。你下令你的手下不许帮忙,是君子就单打独斗,是生是死交给实力,不准在背后搞猫腻。如此,不管你们谁输谁赢,我都服了。如何?” 江随云冷笑一声,看向她简直像在看一个傻瓜,生命攸关,他和他之间既不是生死决斗,也不是争江湖排名,谁稀罕公平? 更何况,什么叫做公平? 公平,不过是弱势者想要乞求强势者施舍的一种自欺欺人的口号。 世上本无公平,即便给了,弱势方也绝不可能真正拥有,否则,他便不是弱势那一方了。 世上吵着嚷着索要公平的人,是最愚蠢,也最无力的,越是乞求公平的人,越是博弈中的失败者。 江随云嘴角噙着冷冷笑意的不置可否让程熙心中没底,忐忑不安的来回看着决一死战的两个男人,脑容量已经完全不够驱动了。 好半响,江随云才开口道,“司空颀,要不,我先杀了她,咱俩再比试?胡搅蛮缠、撒泼打滚若是就能阻止两军交战,这个世界上应该就不会有战争这一说了吧?” 江随云嘴上是这么说的,实际行动也是打算这么干的,瞧他冰寒刺骨的目光看向她时,程熙感觉仿佛有一条冰冷的毒蛇正在一点点缠紧自己的脖子,让她背脊生寒,难以呼吸。 下意识的程熙往后退了一步。 盗骊脸色微白,看着她顺便变得惨白的小脸,显然被江随云的目光吓到了,苦涩的笑了笑,她不过就是一个弱女子,被原御宸熙所造的孽无辜连累了而已。 眼帘微垂,微微一笑,那笑中明显带着深意。闪电般的出手,连江随云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更罔论程熙了。只觉得身上微痛,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程熙已经浑身都不能动了。 他竟然点了她的穴? 程熙狠狠地瞪向盗骊。 盗骊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到不远处的树下,离那个假御宸熙五步之远,将她放下,依树而坐,也不管周围多少眼睛看着他,只是凝视着她,嘴角浮起一抹温柔的笑,柔声道:“你在这儿小睡一会儿,很快,很快就都结束了,乖!” “不要,我要看,求你了盗骊……”程熙急呼出声,眼里尽是哀求之色,如果被点了睡穴,那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虽然接下来她所要看到或许是令人肝肠寸断的痛苦场面,但是她不愿意当一个傻白,即便再残酷,她也要直面面对。 “听我的,乖,别看了!”盗骊不愿她看到留下阴影的场面,若是他能取胜也就罢了,可万一让她亲眼看到他被江随云残杀,盗骊不敢确定这会不会从此改变她的心理,于是依然扬起了手指。 “不要,求你。”两行泪从程熙眼里留下,仅用他们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低泣,“盗骊,不要跟他硬拼,用计谋,用暗算,用一切你擅长的。对付江随云,无论多阴险都不过分啊。” 盗骊轻笑,拉着衣袖拭去她脸上的泪,动作轻柔,淡淡道,“我知道了,但我擅长的,江随云一样很擅长。” 程熙眼里涌出的泪更多,“那就别打了。咱们两个先束手就擒,咬牙先当两天阶下囚,然后再谋划谋划?” 盗骊凄然一笑,摇了摇头。 第616章 你的聪明狡猾劲去哪了? “不要,求你。”两行泪从程熙眼里流下,仅用他们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低泣,“盗骊,不要跟他硬拼,用计谋,用暗算,用一切你擅长的。对付江随云,无论多阴险都不过分啊。” 盗骊轻笑,拉着衣袖拭去她脸上的泪,动作轻柔,淡淡道,“我知道了,但我擅长的,江随云一样很擅长。” 程熙眼里涌出的泪更多,“那就别打了。咱们两个先束手就擒,咬牙先当两天阶下囚,然后再谋划谋划?” 盗骊凄然一笑,摇了摇头。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对着杀父仇人屈膝求饶。 在盗骊的心目中,江随云是他杀父篡国、不共戴天的仇人; 而在江随云的心目中,盗骊又何尝不是他杀子夺爱、不共戴天的仇人呢? 所以,他们两个只要遇上,便是你死我活,绝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于是扬起的手指飞快的点了她的哑穴,她若是实在要看,就看吧,这些也是她早晚要经历的。 程熙还想再劝他,可是被点了哑穴,不能说话,急得只是一味的流泪,心里不断的在喊: 盗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的蛰伏都挺过来熬过来了,千万不要功亏一篑啊。 盗骊,你明明已经准备好反攻了,你明明已经掌握了足够的力量,可以在战场上与江随云一决雌雄,光明正大的夺回自己的国家,为父报仇了。 所以,盗骊,不要啊,求你不要冲动!求你忍一时,就再屈辱一回,忍下这一次,就这一次啊…… …… 不论她怎么急,怎么眨眼睛,怎么流泪,盗骊只是温柔的看着她,粗糙的指腹反复摩挲着她面颊上细腻白皙的肌肤,眼眸微黯,沉声道,“能够与你相遇、相知、相许,我很高兴。” 她会出现在这儿,他心痛,却也狂喜,如果不是她心里已经极度在乎他了,又怎么会刚刚逃出虎穴,却又冒死回来? 见她眼里的泪更多,心里酸楚,微微一笑,柔声道,“熙儿,你是我的公主,是我的妻子,我的命。但我复仇复国的使命是我的天,我不能为自己换一片天,所以你不要怪我。” 程熙拼命眨眼,她不怪他,她也怪不了他,但却无法不心痛。 她早知道他会有这一天的,她早知道他有一天会义无反顾地蹈上危险之路的,那是他的宿命,他的使命,他逃脱不了,也不会逃脱。但那并不代表就要像现在这样一步一步扎扎实实地踏入江随云预设好的圈套内啊。 程熙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让他想办法走,哪怕留下她,让她再次落入江随云手中,只要他能回去联络上滕紫屹,他俩再一起回来救她,还是会有胜算的…… 盗骊,理智,理智,理智,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不要意气用事啊…… 于是程熙更加使劲的眨着眼睛。 盗骊心疼地凄然笑了,“别再眨了,眼睛都哭肿成桃子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既然来了,我便不能走。司空家族人,没有临阵脱逃的懦夫,更没有不敢应战的软蛋。何况,我与他早晚得有个了结。” 程熙又急又气,恨不得狠狠地踹他两脚,了结就了结啊,但你总得弄个聪明点的办法了结啊,至少在自己主场对自己有利的时候再说了结…… 你平时的聪明狡猾劲都去哪了?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轴了??? 江随云在他俩身后看着两人卿卿我我,旁若无人,明显看不下去了,却也并不催促,只是冷冷哼了一声,可这一声带着浓浓的轻蔑和可笑,让人听了就冒火。 尤其是程熙,这边眨眼都快要眼抽筋了,却都未见成效,这个时候该死的江随云来捣乱,明摆着是来拆台的。狠狠地刮了他一眼,只盼眼里能喷出一把火来把他烧死。 盗骊却毫无反应,像是根本没听见江随云讽笑的挑衅,指腹仍在程熙的脸上摸啊摸。 江随云面色微沉,别开脸不看他们,滔天的怒气正在隐忍,不发。 江随云的亲卫看着自己主子脸色如此难看,却是忍不住了,拉长了脸,讽刺道,“到底打还是不打?怎么?难道你们想拖延时间耍赖不成?不如痛痛快快认输,也能死个痛快!” 盗骊仍是不理,捏捏程熙的小手,有些冰凉,脱下风氅,盖在她身上,俯低身像是吻别一般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那亲卫满脸不屑,“好歹也是东雍原皇子,被西凉的一个小****玩得团团转……” 他话音没落,眼前突然失去了盗骊的身影,一愣之下,一股排山倒海之力兜头兜面的袭来。那亲卫大惊失色,慌忙伸掌招架,然而掌还未出,胸前剧痛,身体已如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重重的跌落在五步之外,挣扎了半天也坐不起来,趴伏在地上,一张口,一大口鲜血喷出,溅在地上,触目惊心。 所有在场的亲卫也是暗惊,纷纷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这个对手比想象中更为可怕,不禁开始为自己的主子担心。 再看江随云,他的脸色比盗骊更为阴沉,更为难看,一双黑眸里酝酿着滔天的怒火和浓郁的杀气,仿佛若不是盗骊出手,他会亲手捏碎那个亲卫的喉骨似的。 盗骊不容许有人侮辱她,他更是绝对不允许。 双方阵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可四周围却静得只有山风拂过树叶的声音。 盗骊垂下眼帘,自然刚才那一瞬他也瞧见了江随云黑沉如铁的面色。他看得出来,江随云对她也是极其维护的,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即便他身死当场,江随云至少不会杀害她。 可是盗骊自己尝试过仇恨的滋味,一旦被仇恨裹挟,有时做出一些丧失理智的事情却不能自控,若是如此,熙儿岂非? 思来想去,心下一片黯然,垂下眼睑,掩去眼里闪过的一抹神伤,重新回到树下,将程熙紧紧的抱了抱,只恨不得将她就此融进自己的身体,而后不再看她,毅然起身,慢慢踱回场中,距江随云仅五步之遥才停下。 江随云也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与他四目相对。 第617章 再加一条,一世不可相负 将程熙紧紧的抱了抱,只恨不得将她就此融进自己的身体,而后不再看她,毅然起身,慢慢踱回场中,距江随云仅五步之遥才停下。 江随云也这才回过头来看他,与他四目相对。 同样的风姿卓越,盗骊淡然从容,带着漫不经心的谑笑,像是对世间万物都不再留恋,一副看透人间百态,独我屹立的世外之人一般,可熟悉他的人方才知道,他有着一颗怎样多情而柔软的心。 同样的器宇轩昂,江随云英气勃勃,眉目间处处透着霸气,薄唇冰冷,俊眉浓黑,冷眸如铁,又像是冻死人的千年深潭,那鬼斧神工的侧脸线条,俊美如雕塑的俊逸五官下,藏着的又究竟是一颗怎样不为世人所知的冷硬心肠? 程熙心中冰凉一片,眼睁睁看着盗骊用这样的途径走到了今日这一步,却无计可施。 眼前慢慢模糊,想看清,却越是看不清,泪水冲刷着她的眼帘,悔恨腐蚀着她的心房。 她恨自己自私,恨自己贪恋他的柔情。明知道他多待在自己身边一天,就会多一分的危险,明知道江随云久留西凉,势必会对盗骊有所动作,可是她依然自欺欺人的让盗骊留在了自己身边,是她用所谓的温情裹挟着他,令他一步一步靠近危险,一步一步接近死亡。 七天,那样人生只此放纵一回的七天,却是死亡倒计时啊。 盗骊和江随云相视良久,盗骊忽而一笑,用内力传出密音,只让江随云一人听见,“若我输了,你不要为难她。” 江随云点头。 盗骊淡淡微笑,目含欣慰,“再加一条,若是决定了占有,一世不可相负。”到了此时此刻,盗骊怎还会看不出来,江随云对熙儿有情,不知何时早已情根深种,或许江随云将这种不受控的深情限定为孽缘孽债,但他控制不住地想要占有她。他对她的势在必得,从这一整个圈套里繁复艰险的用心良苦中即可见一二。 江随云默然不语,余光瞄了一眼已经哭成泪人的程熙,抿了抿薄唇,点头答应。 程熙见他们眉来眼去,可没有声音,也没有唇动,便猜到了他们在用特殊的方式交谈,她再怎么努力也听不见分毫,额头冷汗,汩汩而下。看盗骊那副神情仿佛是在交代后事一般,心更是沉到了冰河之底。 盗骊本就求死。他若是为了她,而故意输给江随云…… 那就完了,完了,什么都完了。 再也看不清眼前的景物,用力眨了眨眼,挤去眼里的泪,才又重新视物。 江随云慢慢抽出重剑,寒光四射,这是跟随他征战四方的武器,杀伐各地,用武力夺下整个东雍所配的战剑。这寒气逼人的剑身上面不知道饮了多少良将猛帅的鲜血。这还是他在战场之外,第一次使用此剑,论单打独斗,普天之下,能配得上与此剑动手的人,只怕只有眼前这人,这个理不清谁欠谁更多一些,谁恨谁更多一些的,宿命的天仇。 唇边闪过一抹自嘲,江随云头一次相信天意。 有些人努力避开,努力紧闭心房,却依然因为她的出现而满城心房不堪一击,心房内千军万马的守兵完全不听将令纷纷对她丢盔弃甲,俯首称臣。 有些人兜兜转转,世事轮回,明明相互欣赏,却注定了只能你死我活。 手指抚过爱剑,手臂一扳,剑尖直指地面,唇边带着惯有的霸气冷漠,眼里却是少有的慎重,“开始吧。” 盗骊五指一合,握紧手中长剑,早已打定了主意。之前所有的谋划和经营,在此一盘全部推入赌局,倒也不失为一场莫大的任性。 秋天的黄叶被风吹得摇摇欲坠,一直苦苦挣扎着想要再多挽留一会,如今看来多么痴傻而徒劳?不如来一阵更大些的风,将它吹落悬崖,彻底解脱了,未尝不是一种真正的轻松和幸运。这世间有太多的不舍,真走到这步,反而坦然了,“好。” 想要让她安然,他们二人便不能共存。否则,盗骊不会容得下江随云霸占着东雍江山,而江随云也不会容得下盗骊舒舒服服活着,还和她成就逍遥神仙眷侣。 既是容不下彼此,那便就此来个了断! 江随云不会放弃她,所以他必须除掉盗骊。 而盗骊舍不得她,也舍不得追随他多年的手下,他能舍的唯有他自己…… 这一场势均力敌的较量中,还未开打,却早早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秋风本就萧飒,山间的冷风平地而起,卷起漫天的落叶,场面更为萧索肃杀。 虽已存了死心,可盗骊也绝不会放过这好好比试的机会。这些年为了能够一出手便将对方击败,两人除了变态般提升自己之外,就是在了解对手,掌握对手所有的动态和成长速度,方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在以对方为自己人生最大仇敌的数年里,他们最熟悉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对方。正是因为对方的优秀,才逼迫自己更要不懈地壮大自己。 那种感觉,虽然他和他都不愿意承认,但是世俗将此认定为惺惺相惜。 如今有此当面一决生死的机会,又且肯放过? 说是生死相拼,却又是难得一见的比试。 程熙知道这两个都功夫过人,却没想到竟高到如此地步。亲眼见二人相斗,险招不断,身上冷汗淋淋。她被点了穴不能动弹,不然早惊骇得跳起来了,她被点了哑穴不能说话,不然早忍不住惊叫连连了…… 视线锁定盗骊,再看江随云,不知为何,无论谁遇上险情,她的心都是一抽一抽的生冷生冷的疼……这样的感觉让她迷惘,双手紧紧握住,紧得发痛,却丝毫不觉。 转眼一炷香时间过去,二人人影晃动,剑影交叠,卷着落叶翻飞,越战越酣之际,对对方越来越佩服,越来越不敢轻视。 盗骊是存着身死之前好好比试一番之心的,如今正在兴头上,却也知道若是以真实功力,两人怕是斗上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 心里暗叹,该结束了。 第618章 全世界刹那间一片漆黑! 转眼一炷香时间过去,二人人影晃动,剑影交叠,卷着落叶翻飞,越战越酣之际,对对方越来越佩服,越来越不敢轻视。 盗骊是存着身死之前好好比试一番之心的,如今正在兴头上,却也知道若是以真实功力,两人怕是斗上三天三夜也难分胜负…… 心里暗叹,该结束了。 蓦然使出一招虚招,看似凌厉,却不带力道,直刺对方胸膛,这招使出,江随云势必挥剑来挡,自己使的是软剑,虽然全程灌注内力,成了钢刃,可江随云用的是重剑,这一拦之下,软剑就会失了准头,刺向一边,而自己也正好迎上他的剑锋,一切便可结束,无论是谁都看不出这中间的蹊跷。 他技不如人,死的堂堂正正,也算是死在复仇的路上了。 而江随云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他报了仇,也该满足了,便不会再过多为难熙儿。 这一计,可说是天衣无缝。 盗骊暗叹,他一辈子都在阴谋诡计,却没想到自己最后求死,还得使计,真是讽刺…… 江随云与他斗得正酣,有生以来还从未对弈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决战,仿佛棋逢对手,仿佛邂逅知音,那种感觉只有亲身体会才能知晓其中的无限魅力。挥足内力,重剑挺出,招招都是绝杀,可他知道对方一定会一次又一次地出人意料,一次又一次给他惊喜,正如他给盗骊的一样。 这种旗鼓相当的决战,才是精彩纷呈,引人入胜的。 江随云如之前任何一招一般,挡开盗骊的杀招后,就势用尽全力刺向对方,眼角处,瞥见盗骊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清淡的谑笑,那种轻若浮云的淡笑却令人心下一凉,江随云来不及用理智判断,而是未经思考便将重剑在中途转了方向,偏离他的胸膛而去,可盗骊的身体却迎向剑尖,一惊之下,迅速撤回剑身,就在这瞬间,盗骊用更快的速度一手握住了剑身。 江随云一抽之下却退不出半分,眼睁睁的看着剑尖刺进了盗骊的胸膛,一瞬间脑中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眼前火红一片,只有顺着剑尖慢慢滴下的鲜血。 在旁人看来,是盗骊出手慢了一步闪避不及重剑,握着剑身想阻止也依然阻止不了剑尖刺入,可只有江随云知道,盗骊握住剑身的手并非阻止,而是带入…… 该死的盗骊,即便连死,也不肯让他取胜…… 他的自尊、自负到底到了何种程度??? 盗骊朝他淡淡一笑,仍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戏笑,好像他只是在跟自己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便转过头去看程熙,神色温柔得像是能将一切暖化,唇边的戏笑慢慢退去,慢慢阖上的眼帘里只有她那双清澈如水、亮如星辰的明眸,她那么美,那么弱,那么无辜,那么让他放心不下……好想能多看一会儿…… 看着剑尖上一点一点滴下的鲜血,程熙的唇哆嗦着,心仿佛突然像被人狠狠的捅了一刀,心里布上一层恐惧……他求死……他竟然真的就这样去死…… 程熙全程瞪大了眼,所有的注意力都专注在盗骊一个人的身上,别人看不出刚才那招里的猫腻,她全然不懂武功自然也看不出,可是她看到最后那剑身刺入胸膛时,盗骊脸上的表情了,他在笑,那是一种永久解脱和伟大牺牲的笑,这个微表情瞒不过她…… 骗不了她…… 看着直勾勾望着自己笑的盗骊,程熙感觉周围一切都仿佛停止了,只剩下风吹着他轻衣缓带的衣摆,缠绵飞舞,素雅的发带轻抚着江随云黑色的衣衫,像是一幅唯美的水墨画。 让人不忍直视,不忍直视…… 程熙痛苦地慢慢闭上眼,脑海里一会儿是初识时盗骊狡猾试探的谑笑,一会儿是相知后盗骊温柔体贴的声音,像走马灯一样反复旋转,这些画面随着剑尖的抵入,瞬间停止。 凝望着他温柔的笑,深情的眼,那样俊逸非凡,美如谪仙,却再也不会睁开眼对着她温柔灿烂的笑了…… 随着盗骊缓缓倒地,程熙的全世界刹那间变成了一片漆黑,再也寻不到一点光明了…… 歇斯底里的痛从心底深处涌出窜向四肢,直冲头顶,眼前一黑,喉咙处一股腥甜涌上,程熙忙咬紧牙关,试图想将那口腥甜强行咽回。 可咽下的血液遇上涌上来的另一股热血,强大的冲力破口而出,喷红了身前枯黄的落叶。 怔愣中的江随云猛地转醒,大步流星急奔过来扶她,“你怎么样?” 程熙无意识的去推他,他高大的身形挡住自己的视线了,她看不到盗骊了……这一推之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动了,再也顾不上其他,飞快的爬起来,跌跌撞撞的直奔盗骊,将他一把抱住,转头怨恨的瞪了江随云一眼,冷冷道,“放开我!” 不知为何,向来冷漠如铁的江随云被她这样怨恨的眼神盯着,也止不住打了一个冷战,自骨子里散发出一种痛心的寒,让他禁不住的轻抖,默默松开了想要扶住她的手。 盗骊一直笑着看她,吃力的探手入怀,掏出一物,“这个,怕是用不上了。” 程熙的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涌了出来,这是当时他们相知相许时,程熙为他手绘的新郎礼服草稿图,他们说好的,等他胜利,等他凯旋,他倾国来嫁。而她为他们补办的婚礼亲自设计新娘新郎礼服……那样一幅不成型的粗糙手绘稿,他竟一直带在身边,“盗骊,这个只属于你,除了你之外,我此生不再与其他男人举办仪式。盗骊,你知道的,我真的很想穿上那套我自己设计的礼服的,求你,求你给我机会,求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盗骊笑了笑,咬着牙抬起手抚着她的脸,却在她脸上抹上一道血痕,忙又扯了袖子去擦拭,“不要哭。” 程熙喉咙哽咽得难以呼吸,“我会哭,只要你有事,我每天都哭,白天哭,夜里哭,一直哭到眼泪流干,眼睛哭瞎……” 第619章 心甘情愿的对着命运屈服 程熙哽咽道:“盗骊,你知道的,我真的很想穿上那套我自己设计的礼服的,求你,求你给我机会,求你不要……不要离开我……” 盗骊笑了笑,咬着牙抬起手抚着她的脸,却在她脸上抹上一道血痕,忙又扯了袖子去擦拭,“不要哭。” 程熙喉咙哽咽得难以呼吸,“我会哭,只要你有事,我每天都哭,白天哭,夜里哭,一直哭到眼泪流干,眼睛哭瞎……” 盗骊轻摇了摇头,柔声道,“你的无赖我见识过,等我死了,就让我安静安静,别老吵我了吧。” 程熙咬紧唇瓣,哪里理会他。将他慢慢放平,颤着手去撕他胸前的衣衫,手抖得厉害。十指捏成拳头紧了紧,深呼吸几口气,仍是不行,只得暂时转而先去扯下盗骊的腰带。 她知道他随身一般都会带着药粉和药丸的,她要救他,哪怕希望再渺茫,但她要救他…… 苍白无血色的唇瓣已被她咬破,渗出鲜血,程熙命令自己镇定,现在盗骊的性命有一半在自己手上了,定下神,手上用力,抽出腰带,摊开腰带,严肃地问他,“哪个是止血的?哪个是吊住最后一口气的?” 盗骊轻摇了摇头,呼吸变得更为微弱,柔声道,“别折腾了,让我再看看你。” 程熙虎着一张脸,哽咽着哭声,努力心平气和,却不容反驳,“告诉我,哪个是止血的?哪个是吊住最后一口气的?” 盗骊无奈地笑了笑,仍是顺着她,轻点了点一味药粉和一粒药丸。 程熙稳住心神,将药粉和药丸取出,放在一旁做好准备,然后颤着手再去撕他胸前的衣衫,手仍抖得厉害,接连几下,都没能将他衣衫撕开,反而令他伤口涌出更多的血,急得涌出的泪更多。 盗骊无奈地看着她,像是老专家指点第一次上手术台的实习生一般,用虚弱无力的声音给她指引步骤和细节。程熙什么都不想,只是听从盗骊的吩咐,定下神,手上用力,干脆利落一撕,衣衫应手而裂。 做到了,她做到了。可若没有盗骊的帮助,她连撕个衣衫都做不好,她真是毫无用处。 但是再毫无用处的人,也要学会成长。 程熙定睛看去,剑身入体三寸,伤口触目惊心,从来没见过这般惨烈现状的她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晕船一般胃中的酸水一股一股地涌上来,像是要吐个死去活来才肯罢休一般。 程熙强自忍着,可忍得住眩晕的呕吐,却挡不住理智的方寸大乱,看到血肉模糊的伤口的那一瞬间,程熙自认为还残留着的镇定全部消失不见,没有现代的手术台,没有麻醉剂,没有专业的外科医生,仅靠一些止血的药粉和一粒不知道能不能回天的药丸,能应对得了他这么重的伤势么? 不自信归不自信,可她还是要搏一搏。 取出盗骊腰带中的金针握在手上,盗骊为她讲解刺入穴位的先后顺序和具体位置,程熙笨手笨脚的,弄出了大量的血,才总算扎对了位置,暂缓出血。将撕下来的衣衫揉成团,五指一合,握住剑柄,她知道要一鼓作气将剑身最小摩擦力的拔出。可是内心强大的不自信,让她的小手不住的颤抖,她知道这会儿她不能抖,否则会害死盗骊的,忙定下心,止住抖,可眨眼间,又在抖动,心里七上八下,额头滴下大滴的汗水。 江随云蹲下了身体,犹豫着伸出手,想来帮忙,被她粗鲁的一把推开,“走开。” 猛一咬牙,就要下手。 “你这样拔剑,他必死。”江随云冷眼看向盗骊,不知道他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何还一心求死。难道就为了用自己性命的牺牲,换他不再为难她?一心不过拿御宸熙当庇护所来利用的他,真的已对她情深至此? 那她呢?她也对他是同样的用情至深,生死不移吗? 江随云不相信,他不相信以相互利用为前提在一起的两人,会有如此生死相许的深情厚谊,他不想相信…… 同样的,程熙又哪里还会信他?扭头见盗骊看着她的眼,已是半睁半合,眼色迷离,更是心痛如绞,连骂人的话都无力再说出。 江随云却冷冷道,“刚刚我的剑身在刺入的一刹那曾调转了方向,所以根本就没有刺入心脉,虽然看着厉害,但并不致命。可你若是这么鲁莽的一拔,万一血止不住,到时候大罗神仙也难救。” 程熙看着盗骊胸膛中剑,血流不止,早已肝肠寸断,万念俱灰,她死马当活马医的折腾本就是存着一点侥幸,可听江随云这么说,却开始了怀疑,心急如焚道,“那我应该怎么办,怎么办?” 江随云抱胸,冷眼看着盗骊,唇际勾起一抹冷酷,仿似鬼魅般,令人无端端打了个哆嗦。而后,莫名浮起一丝笑,淡淡道,“我可以救他。” 程熙突然想起来,江随云和盗骊曾是一座山头学医的师兄弟,只不过江随云最后走向了使毒,而盗骊专心研究医术。可无论如何,这两项是想通的,江随云一身使毒的本领出神入化,相应的医术应该也不会太差。不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板一般,期待万分的看向他。 可江随云唇际那抹莫名的笑,渐渐变冷,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不留情面道,“可我为何要救他?” 程熙瞳仁瞪大,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可转瞬,她突然明白了江随云的言下之意。浑身宛如被火星子烫了一下,像是被人掐住了七寸,再也无力反抗。几乎是一瞬间,她坚定了心意,蝉翼般的长睫毛安静地垂落,就像她的心一样,真心实意、心甘情愿的对着命运屈服。 程熙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江随云,语音平静,一锤定音,“好。我同意,我答应。” “过来。”江随云沉沉冽冽的嗓音,透着磁性和鬼魅,轻轻的飘了过来,却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和凌厉。 程熙抬头看向他,江随云站在风口,冷眸幽深,看不清思绪,却神情不耐。 不能惹怒他。现在什么都得忍,绝对不能惹他不悦。 第620章 她竟能为他做到此种地步 程熙鼓起勇气,抬头看向江随云,语音平静,一锤定音,“好。我同意,我答应。” “过来。”江随云沉沉冽冽的嗓音,透着磁性和鬼魅,轻轻的飘了过来,却带着不容反驳的霸道和凌厉。 程熙抬头看向他,江随云站在风口,冷眸幽深,看不清思绪,却神情不耐。 紧握粉拳,程熙告诉自己不能惹怒他。现在什么都得忍,绝对不能惹他不悦。 即便再不舍,即便再留恋,程熙依然放开了已经陷入昏迷的盗骊,轻轻站起身,缓缓走向江随云,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住,攥着一手心的汗,就这么站在原地,像是踩在一团虚无缥缈的云烟当中,却可以异常清晰的听见自己胸膛里的心快要蹦出来了。 江随云眼色一眯,浓眉一紧,“求我。” 求? 求他? 对,这才是他报仇的快/.感来源。简简单单将盗骊杀了,或者将她杀了,那种快./感的来源也就断了,猫抓住老鼠了,都得玩上好一阵子,才吃掉,更何况是江随云呢? 既然他想要快感,她就给他,只要他能言而有信,她没什么可放在心上的。 眼睛一闭,程熙本以为下跪很容易,可真的要屈膝时才发现,她的膝关节竟然如此不听从使唤。 上辈子的她除了进寺庙拜佛下跪外,从未下跪过,这辈子身为嫡长公主,更是连面见女皇陛下都只是行个礼而已,基本不下跪。这个业务不太熟悉,操作起来难度竟然如此大。 程熙咬了咬唇,全身似蝶翼一般轻颤着,只能死死捏着粉拳,咬牙豁出去,心一横便直挺挺地在江随云的面前,双膝着地,跪在了他的面前,声音如蚊叫,“求你。” 强烈的阳光洒照在她的身上,苍白透明的肌肤,颤抖幽黑的睫毛,她的身子慢慢地在他面前跪下。她很清楚,这一跪,代表着她放弃的是什么。 江随云惊痛的看着她,眼中充满愤怒和恨意。很好,她竟能为他做到此种地步! 很好,真的很好,非常好。他倒要看看,她的底线到底在哪里,为了他,她到底能将自己豁出去到什么地步??? 所以…… “我听不见。”江随云冰冷着一张脸,冷漠道。 他逆光而站,千万道光芒从他身后迸射,可他的面容却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 程熙仰视着他,像是低贱卑微的蝼蚁在仰望高大万能的神祗。 “我请求你。”程熙笔直地跪着,隔着一米远的距离,凝视着他。双膝既已着地,尊严便早已碎落一地,迈出这一步,程熙不再给自己留有退路,她只为达到目的。 “我并没有看出你的诚意。”江随云淡漠着说,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求求你……”程熙的眼睛黯淡下来,将笔直挺着的脊梁弯曲,匍匐在地上,慢慢爬行了两步,整个脑袋就贴在离江随云双脚不足十厘米的地方,而后她伸出颤抖的小手,攥住他的衣袍下摆,就像一个饿透了的乞丐在沿街抓住好心人乞讨一口饭……整个身姿中早没有了任何骄傲和尊严,“无论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只要你现在救他……” “无论什么条件……”玩味地重复着她的话,江随云慢慢抬起头,淡漠地笑了笑,转而才盯紧了她的脑袋,冰冷道,“你本就是我的阶下囚,你以为,你身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放弃报仇来交换吗?” 程熙的身子僵住。 “难道——你竟然以为,我暂时留着你的性命不杀你,是为了让你同我交换什么条件吗?” 心越来越沉…… 程熙深吸口气,努力让慌乱的心情平稳下来。如今是她在请求江随云,即使江随云坚持不肯出手相救,她也没有能力去强迫他。她所能希望的,只是经过那么多次的相处中,她隐约感觉到的他对她欲罢不能,又爱又恨的感情,是真的…… 命运是在嘲弄她吗? 如今,她竟然祈求上天,祈求江随云对她确实存有异样的感情,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还夹杂着恨…… “请开出条件来吧。” 程熙慢慢跪直了身躯,背脊僵硬,悄悄握紧手指。不管怎样,一定要让江随云改变主意,看着盗骊生死一线,她的心仿佛被利刃剜出般的痛。 “不管你是要我主动放弃西凉长公主的身份,不管你是要我与你签订怎样的协议,哪怕是为奴为婢……甚至为妻为妾……” “你在为了盗骊而将自己完全交换出去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滕紫屹?”江随云淡淡地说,“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最重要的从来都不是皇位,不是滕紫屹,而是……他?!” “滕紫屹会理解我的。”滕紫屹应该能够明白,若是此时此刻躺在地上的人是滕紫屹,她也一样会这样去做,所以滕紫屹应该能够理解她的。 “滕紫屹会理解?”江随云玩味的重复着她的回答,俯下高大的身躯,缓缓靠近她的小脸,打量着她。 她清澈如水,浩瀚如烟的眼睛里,仿佛有不顾一切的火花,在疯狂地燃烧。 “那么,如果我开出让滕紫屹不再能够理解的条件呢?”江随云慢声的问。 “什么条件?” “比如说……”逆光的阳光里,江随云索性蹲下了身子,淡笑着接近她,他浑身散发着黑暗的危险气息。他微微的俯身,伸出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面对他。他离她那样近,薄薄的唇似乎贴在她的唇上,冰冷的呼吸在她的唇间,似有若无地缓慢厮磨着。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背脊终于开始颤抖,程熙紧咬牙龈,紧紧闭上了眼。 半天,半响,都不再有动静。 程熙不安地睁开眼,发现近在咫尺,逆光中的他黑暗冰冷,就像是收买灵魂的恶魔,而她被强烈的阳光包围着,面容苍白透明。 “你做不到。”江随云冷淡地说,将呼吸相闻的脸颊退开了几分。 “不,我能做到。”程熙克制住颤抖,清澈的明眸里有种不顾一切的绝望,胸口起伏了一下,她紧紧盯着他冰冷的双唇,以唇凑向他。 第621章 冷汗从她的背脊涔涔渗出 程熙不安地睁开眼,发现近在咫尺,逆光中的他黑暗冰冷,就像是收买灵魂的恶魔,而她被强烈的阳光包围着,面容苍白透明。 “你做不到。”江随云冷淡地说,将呼吸相闻的脸颊退开了几分。 “不,我能做到。”程熙克制住颤抖,清澈的明眸里有种不顾一切的绝望,胸口起伏了一下,她紧紧盯着他冰冷的双唇,以唇凑向他。 望着她略显苍白的唇瓣——江随云的心跳竟凌乱地漏跳了几拍。就在她的唇,在离他的唇还差一根手指远的地方,江随云皱眉避开了。神情迅速恢复成平日的淡漠,甚至比刚刚更冰冷,程熙则惊怔的瞪大了眼,失望的望着他。 空旷的山间平台上,死一般静寂。 什么意思?猫捉老鼠的玩弄还没结束么?程熙蹙眉说,“到底怎样你才会答应?” “如果我说,无论怎样我都不会答应,你相信吗?” “不相信。” “哦?”江随云淡笑,优雅中略带倨傲,“这么有自信?” “如果一开始你就决定了要让盗骊死在这座山头,那么当盗骊一心求死地迎上你剑尖的时候,你绝对不可能会偏离几分,也就不会让他有被医治的可能。如果一开始你就决定了不会救他,那你也不会让我求你。可这两项你都做了。所以,由此可见你就是在等待议价,等待着我放弃原则,任你予取予夺。现在所有的主动权都在你的手上,你竟可以提,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会答应你!”程熙沉声说。 “很聪明。”江随云赞许地说,缓缓站直身,挡住了身后更为灿烂耀眼的阳光,长腿一迈,从她身边走开,凝望着空旷的风景,眼睛墨黑如冰湖,说,“可是你能答应我什么呢?好好看看自己,眼下的你还能交换给我什么?”目光从远方的风景慢慢移到她的面容上,江随云冷冷的问,声音里有冰冷的嘲弄。 程熙沉默,闭上了眼睛。而后,幽黑的睫毛缓缓抬起,她定定地凝视着江随云,眼底有两簇令人心惊的空洞洞的火苗,“一定还有可以交换的,你心中早有答案,说吧,我会答应,什么我都会答应。” 手指一紧,江随云凝视着她,墨黑的眼眸仿佛深冬的湖底一般沉黯,他抿紧嘴唇,声音有些沙哑:“真是伟大,真是令人感动的深情……” 顿了顿,江随云等到胸口翻绞的情绪平稳下来后,看着她,说,“可是,你猜错了我的用意。” “……”程熙惊愕万分地盯紧他。 “我没有当机立断地杀了他,只是想看着他一滴一滴流尽血液,一点一点陷入绝望的神情。”江随云眼神冰冷,“我让你求我,也不过是想看看你卑微乞求时的模样是否与当年我求你时一样狼狈,一样无助和绝望。” “什么?”程熙倏地站直了身体,耳膜轰轰作响,出人意料的答案让她惊怔。 “你不觉得看一个人陷入绝望,却无力逃脱时的模样,才最解恨么?”江随云冷漠地勾起唇角,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残忍的快意。 程熙全身发凉,一种恐惧紧紧攫住她。到了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了,江随云是有多么恨她,多么恨盗骊。 冷汗从她的背脊涔涔渗出。 “当年,在你背信弃义将他推入死境的时候,你是那么残酷那么绝情,”江随云声音低哑,“无论我怎样请求,你的冰冷和残忍都连多看我一眼都吝于……” “所以……这一刻,你都要报复回来了,对吗?”程熙的唇色苍白透明,“我是让你失去所有,最后卑贱绝望地无法活下去了,只能去死。所以,你才如法炮制,让我也如此,对吗?” “对。”江随云淡漠地说,“只有亲身感受过的人才知道,怎样才是最痛,怎样才是最痛苦。” 程熙脸色煞白! 心口一阵阵如巨锤般的疼痛! 眼前有混沌飞闪的斑点,她的四肢冰冷颤抖,所有的淡定所有的理智顷刻间荡然无存!耳膜轰轰地巨响着…… 按照江随云这样的想法,程熙首先失去的是嫡长公主的身份,然后失去盗骊,看着他痛苦地死在她的面前,接着是不是轮到滕紫屹了?然后呢?母皇? 一直等到御宸熙生命中所有可以失去的全部失去,再也没有活下去的渴望的时候,无需任何人动手,她自然而然会去死…… “既然最后就是那一步……” 仿佛有不属于她的灵魂在静静地说,仿佛她已经脱离开了这具身躯,有虚无的灵魂依然淡定的在替她说,“那不如我现在直接死掉……” “你……” 她——是在威胁他妈?! 江随云瞳孔紧锁,深深的恐惧让他的手掌紧握成拳! 为什么,为什么当年当他在她面前跪下时,乞求她多看他一眼,乞求她对他还有一丝温情时,心痛的是他; 如今,当她在他面前跪下时,心痛恐惧的仍然是他! 一步步后退,到了悬崖边,程熙最后看了一眼盗骊,心里低喃,“盗骊,别走太快,等等我。” 冷眼看到她在一步一步靠近悬崖,知道她就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要挟他。江随云浓眉蹙紧,心里恼怒加愤恨,心痛加恐惧,让他整个人冒着寒气。眼角处突然见她脚下一蹬,跃下悬崖,江随云凄声一叫,向崖边扑去。 冲到崖边,拽住衣袖一角,丝绵撕裂,江随云迅速握住她的手握。 程熙乌黑的瞳仁静静凝视着他。 江随云这些年养成的所有泰然从容,所有冷漠自制,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全失去了理智,随着她身形的下坠,他的上半身也几乎全部挂在了悬崖外。 身体渐渐下滑,即将离地,脚腕处被一只大手握住,将他生生拉了回来,回过头见一直远远避开,不参与他和她谈话的亲卫赤红着眼,拖着他硬是后退几步。 “放手。”程熙沉静的看着不顾一切扑上来救她的江随云,冷漠道。 “绝不!”江随云咬紧牙,生拉硬拽的将她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她接下来的命是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没有他的命令,她就不能死。 第622章 每说一个字都是在煎熬! “放手。”程熙沉静的看着不顾一切扑上来救她的江随云,冷漠道。 “绝不!”江随云咬紧牙,生拉硬拽的将她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她接下来的命是属于他的,属于他一个人的。没有他的命令,她就不能死。 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到手臂上,奋力一拽,甩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程熙在空中时像只身姿轻盈展翅欲飞的蝴蝶,落地时则像是一只沉重的麻布袋以极其难看的姿势趴伏在地面上,差一点啃了一嘴的泥。 闷哼一声,脑子像已经被甩出去了,而心肝脾肺肾又因为沉重的撞击而都在隐隐作痛…… 火辣辣的恐惧从脑子一路燃烧到心里,痛得江随云抽搐了一下,回过头看到她一边拍着胸口咳嗽,一边拂去嘴边头发上的杂草枯叶,那模样难看生动地绝对真实可感,意识到她没事,没有坠落悬崖而粉身碎骨,江随云才浑身瘫软的也坐倒在了地上。 等缓过了这一口劲,江随云才倏地长身站直,大步迈出,手指一紧,险些没忍住又上去掐住她的咽喉,想问问她到底还要不要命了?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可她却只是麻木不仁的坐着。 若是眼睛能够喷火,程熙的后脑勺早就被灼出两个大洞了。 好半响,程熙才抬起头看向他,“反正迟早就是一个死字,早死还早超生,”程熙苍凉地笑,眼神空洞,“我现在就去死还能在黄泉路上和盗骊结个伴呢!” “你以为你这样威胁我有用吗?”江随云惊痛地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眼中充满愤怒和恨意。 程熙软骨头一般,随他提着,“谁说我是在威胁你?我只是看透了未来,那未来里只有黑暗和痛苦,我非常理智和聪明的选择了提早了断而已。”心口冰冷疼痛,渗入到眼眸里亦是冰寒如铁,即便如此,她依然挣扎着,从江随云的怀里挣脱,唇色苍白,淡淡地说,“盗骊和滕紫屹,我一个都舍不得,一个都放不下,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我不可能活。” “一个都舍不得,一个都放不下?”江随云玩味地重复着她的话,藏住心底的心痛恐惧,眼眸沉黯下来,他轻轻放开了她,背过身去,不让她发现他眼底的妥协,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盗骊来之前就早已做出的决定—— “……既然这两人你一个都舍不得,一个都放不下。那么,你唯有舍得自己,放下自己了。”如日中天的阳光出奇的灿烂耀眼,江随云要眯起眼睛才能看到天际的蓝天白云。 “嫁给我,替我生儿育女,从此不再回西凉,不再见盗骊或者滕紫屹一面。我替你救活盗骊,也不再为难滕紫屹。” 山间的风吹动树叶,哗哗作响,可在程熙的感官中,她只看得见,却听不见。 程熙沉默着看着,整个世界突然陷入了无声,仿佛脑中被人抽掉了什么,此刻变成一片彻底的空白。 程熙茫然地看着江随云,他明明就在眼前,可为什么在她眼中看到的却是一个幻影?她的面容苍白苍白的,恍若她才刚刚失聪,此刻又失明了…… 用力摇晃脑袋,伸出手用力敲打脑袋,她想看到,她想听到,然后风声、虫声、鸟叫声、乃至于不知道是谁急促的呼吸声都在耳膜间放大,放大,嘈杂喧闹得想要把她的脑子震聋一般,不要,不要去想,什么都不要去想,只需要麻木地按照命运的安排走下去就好。 然而什么又是命运呢? 接受江随云的交换意见是命运?还是不接受他的交换意见才是命运。 程熙闭上眼睛,额头一阵抽搐,她的脑袋忽然痛得仿佛要裂开了,睫毛轻轻地颤抖在面颊上。她淡淡自嘲地笑,人性果然还是贪得无厌的。在刚刚她跪下来乞求她的时候,她内心明明已经坚定了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交换意见,只要江随云能够同意出手相救盗骊。 可是—— 在江随云终于提出交换条件之后。 她…… 居然反应如此大。不能用犹豫来形容,简直是被雷劈住了……有一种从漆黑窒息的空间里急速坠落下来的失重感,让她仿佛所有的思维能力都消失了…… 原来,即使是为了救她而一心求死的盗骊,她也会犹豫的吗?原来,她最爱的最在乎的也不过仅仅只有自己一人而已吗? 她竟是如此自私? 这样的她还怎么值得盗骊三番五次不顾一切地为她? 这样的她还怎配与大节大义的滕紫屹携手共享天下? 默默地摇了摇头,程熙让自己从恍惚中沉静下来,不管她内心是否曾经犹豫过,但是理智告诉她,这是她必须做的,她欠盗骊太多,必须偿还。 眼神无意中触碰到了仍然昏迷躺在地上的盗骊。 她眼神一黯,为自己内心曾经出现的犹豫和挣扎而感到愧疚。盗骊在为她迎上江随云剑尖之时,何曾有过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若是如她这般瞻前顾后,他若是有她这十分之一的自私因子在他体内,此时也不会性命垂危的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她默叹,淡淡自嘲,刚刚一时冲动脚一蹬跳出悬崖,似乎都是可以不经思考轻而易举的。可此时面对这样的交换条件,她的心却如此疲倦灰黯…… 咬咬牙,抬起头,既然已经有了决定,就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逆光的剪影中,江随云沉默地望着她,他眼睛漆黑如潭,嘴唇紧紧抿在一起,好像已经保持着这一个姿势看着她很久很久,背脊僵硬,整个人仿佛已经变成了化石。 “我……”程熙怔怔地望着他,胸口一窒,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般,喉咙里滚动着什么滚烫的东西,炙得她每说一个字都是在煎熬。 “你拒绝?”江随云慢慢靠近她,望着惊怔的她,他似笑非笑,仿佛被一团淡淡的黑色雾气包围着,声音很轻,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最终抉择不下的人,才会考虑这么长时间。 第623章 没有心软手下留情的理由 “我……”程熙怔怔地望着他,胸口一窒,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般,喉咙里滚动着什么滚烫的东西,炙得她每说一个字都是在煎熬。 “你拒绝?”江随云慢慢靠近她,望着惊怔的她,他似笑非笑,仿佛被一团淡淡的黑色雾气包围着,声音很轻,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有最终抉择不下的人,才会考虑这么长时间。而一旦考虑了过长时间,一般人都会选择利于己的选项。因为,人在选择牺牲的时候向来是激于义愤,也可以说是一时冲动。可人若是冷静下来,好好思考过一番之后,便很难再去选择牺牲。 御宸熙,果然还是御宸熙,不管如今的她改变了多少,骨子里她仍然还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御宸熙! 程熙缓慢地抬起头。 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一般,她的睫毛慢慢抬起,望着他,眼底像是黑夜的海水一般空茫茫一片,她笑了笑,又觉得唇角似乎是僵硬的,赶忙收出言不由衷的笑,唇片苍白地说,“我答应你。” 看着她睫毛映在面颊上柔和的阴影,看着她变得苍白的面孔和唇片,以及虚弱疲惫的样子,江随云的心渐渐柔软下来,他目光深黯地望着眼前的她。 他以为她犹豫了,他以为她抉择再三之下,最终选择了拒绝。 可意外的,她却同意了! 她的痛楚如此明显,以至于在她终于答应时,他竟无法感到幸福和快乐。原来,强求来的情感,竟是这般的又酸又涩,浸透了苦楚,一颗心随之坠入了漆黑的深洞中……可是,就算是漆黑的深洞,就算是不可能回春的寒冬,如果失去这个机会,如果没有她,重生之后自认为异类的他,又该怎样活下去…… “从此以后,我的生命里,只有一个你了……”程熙失神地笑,眼底的雾气使她美得妖娆,又疏离得仿佛隔了很远很远的距离。 江随云心中一紧,瞳孔也随之暗紧,反而微笑着打量着她,“……不会。我们说好的,你会为我生儿育女,他们会让你重新感受到幸福,也同样会让我。” 程熙脸色一白。心底又痛又涩,还有一种微苦的酸意。滕紫屹努力了那么久,结果被盗骊暗摆了一道,盗骊算计得这么辛苦,可最终…… 她的肚子,却属于了江随云。 “呵——”程熙慢慢地拖长了声音,唇角带笑,“如果你觉得我一个人折磨你还不够的话,我不介意多几个。”她眼底黯然,神情却淡定如常,一句讽刺挖苦的话,却能被她说得像是在娇嗔。 江随云望着她,她的面容依然是苍白的,眼珠漆黑得令人心惊,仿佛眼底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再也无法填满一般。 他轻轻抱起了她,将她抱上马,而后与她同乘一骑,修长有力的手臂自她身后紧紧揽住她的纤腰,快马加鞭离开了山腰平台,离开了西凉山主峰,在滕紫屹还未发现惊天巨变,将京都内外全部戒严之前,离开京都,离开西凉。 一路上,江随云没有说话,只是静默地望着她。 她看起来是那么安静,浑身笼罩着如白雾般的寒气,肌肤如美瓷白皙透明,嘴唇如花瓣苍白柔软,她无声地坐在他前面,两人身体无缝的贴合在一起,她几乎整个背都靠在他的胸膛里,可仍然好像是坐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里一般。 西凉山主峰,山腰边的平台上,此时只留下了一个被施过金针,紧急救治过,却仍然昏迷不醒的盗骊。和树丛中,同样昏迷不醒的假“御宸熙”。 场面是明显打斗之后留下的局面,等到滕紫屹找到这处来,一边是昏迷的盗骊,一边是昏迷的“御宸熙”,想必也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他再想不通,再弄不明白,也绝对会将这两人救回。 如此,江随云的计策也就完美成功了。 其实,江随云没有告诉她,他确实如跟她交换的一样,出手救了盗骊,将他从死亡线上拖了回来,可是他却没有告诉她,盗骊死不了了,却武功内力全失了。 那样自尊自负、恃才傲物的盗骊,昏迷九九八十一天醒来后发现,自己痛失了此生挚爱,又丧失了引起为傲的武功修为,这对他而言,或许比直接杀了他,更加残忍。 对她,江随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初衷,丧失原则,但对于盗骊,他没有心软和手下留情的理由。 至于滕紫屹,只要他足够聪明,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根本无需江随云再有任何作为,滕紫屹自己就会自动自觉地活在痛苦和折磨中。只要滕紫屹真的深深爱着熙公主,他就会真的深深的痛。这样的惩罚,对于滕紫屹而言,也足够让他生不如死了。 程熙坐在马上,一路颠簸,累了就靠进江随云的怀里沉睡。睡醒了再直视前方,怔楞楞的两眼涣散。 但实际上,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个赝品“御宸熙”明显是经过训练的,所以言谈举止或许真的可以以假乱真。可是,赝品“御宸熙”模仿山寨的对象一定是原御宸熙,是那个暴虐无良,倒行逆施的御宸熙,而绝不可能是程熙。 那么,不足几天,滕紫屹应该就能发现异常。只要心中存有疑惑,自然会想要去探寻真相,江随云搞了那么多,不可能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的。 狸猫换太子,毕竟比不上穿越,比不上灵魂互换毫无踪迹可寻。而滕紫屹是与程熙亲密相处的,那个赝品“御宸熙”,哪怕那张脸长得比双胞胎还双胞胎,哪怕神态和举止模仿得比克隆再克隆,可是身体和气味呢? 要是程熙没记错的话,御宸熙的身体上腋下靠近右胸的粉白间有一粒朱痣,左边大腿内侧有一块淡淡地像是樱花一般的胎记。这一些滕紫屹都知道,所以赝品瞒不过多久,很快就会被发现。 再加上还有盗骊…… 第624章 这个该碎尸万段的王八蛋 狸猫换太子,毕竟比不上穿越,比不上灵魂互换。 要是程熙没记错的话,御宸熙的身体上,腋下靠近右胸的粉白间有一粒朱痣,左边大腿内侧有一块淡淡地像是樱花一般的胎记。这一些滕紫屹都知道,所以赝品瞒不过多久,很快就会被发现。 再加上还有盗骊…… 虽然现在盗骊仍在昏迷,也不知需要多久才能苏醒。但只要性命保住了,等他醒了,他肯定会跟滕紫屹讲今日发生的一切和所有。到时候,有了狐疑的滕紫屹,再加上盗骊的亲口验证,江随云这个看似天衣无缝的计策,还怎么可能玩得转? 可江随云却似乎一点都不怕滕紫屹会识破,会看穿这一切一样…… 他到底倚仗什么? 程熙咬紧嘴唇,虽然想跟江随云冷战到死的,可仍抵不住内心的疑惑,开口道,“如果有一天,滕紫屹挥军东来,以东雍一国无辜百姓的性命来要挟。到那时,你会将我拱手相让么?” 江随云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冰冷,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嘲弄,“滕紫屹不会这么做的。所以……你的考虑很多余。” “你这是在侮辱滕紫屹的智商,还是在怀疑我在滕紫屹心目中的地位?”程熙不服地反驳他,一听他那淡淡嘲弄的语气,她就无名火蹿起。 “不,”江随云唇角带笑,冷冷道,“相反的,正是因为滕紫屹绝对足够睿智,而他也绝对足够在乎你。所以,他才不会那样做。” 什么意思? 到底什么意思??? 程熙又有点茫然了,云里雾里的一团乱麻,这些城府君、腹黑帝玩得把戏,难度系数太高,她一时半会儿跟不上,也理解不了。 可是以她与江随云敌对的关系,再加上自尊心作祟,程熙无法开口让他对她的疑惑进行详细解释,只能启动自己的脑子,抽丝剥茧,一点一点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中途,江随云这一行人换了三次马,到了第四次换马的时候,一直处于出神流离状态的程熙才定定地瞪向了江随云,唇片上最后一抹血色也缓慢地褪去,如烟如雾的明眸中有一种漆黑色的疼痛,汹涌而来,似乎要将她从头到尾撕成碎片,然后彻底摧毁掉! 江随云,这个魔鬼,这个混蛋,这个杀千刀,该碎尸万段的王八蛋!!! “想通了?终于死心了?”江随云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她在走神,他在走神的看她。她在痛心,他在痛心的看她。当她突然回过头来,用想杀了他的目光怒瞪他时,本就隐藏的很好的柔情和疼惜彻底消失不见,转而换上的是冰冷冷的笑容,还带着淡淡的涩然,她好不容易回头看一下他了,而他却转头望向了远方渐渐浓厚的暮色,如刀刻般峻挺的五官被最后一缕霞光映照得仿佛虚幻,他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温柔的对她游说,“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置之死地方能后生。放下过往,对你或许才是最好的。” 那样的语气,放进苍茫的暮色中,仿佛一道遥不可及的炊烟,若有似无,飘渺却又真实。连同他这个人都变得轻飘飘而虚幻起来。 可即便是这样,程熙依然别过身去不想看到他,睫毛覆下长长的阴影盖在她的面颊上。虽然最后的胜利完全属于他,可是看到她那种绝望沉痛的样子,还是令江随云蓦地心痛如绞! 他知道,若是她一直都是这样麻木伤心的样子,最后承受不住的人,濒临崩溃的人,会是他!到了今时今日他总算是知道了,仇恨果然是把双刃剑,可以斩杀仇人的同时,也在凌迟自己。 “放下过往?”程熙的唇角含着虚幻疏离的笑,心底剧烈翻绞的疼痛使她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就像匕首一样,“好啊,从今往后,你会亲眼看到一个心机女,绿茶./婊是如何彻底干脆地放下过往的!” 程熙一步一步慢慢走开,脑中全部都是那种恍惚的眩晕,仿佛时空在抽离和逆转,渐渐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她撞上了一个人,她的身子才颤抖了一下,而后缓缓地蹲下了身子,慢慢闭上眼睛,呆呆地看着目所能及的地面泥土,然后将头埋进膝盖里,整个人紧紧地,紧紧地抱成一团。 四周围是如此的寂静,寂静的全世界都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人的悲哀、不幸和动乱。 此时此刻,她才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江随云可以那么有恃无恐。 原来,他的计策并非天衣无缝,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可以利用那个赝品“御宸熙”来瞒过滕紫屹。而正是因为江随云知道瞒不过,所以他才有恃无恐。 这才是他计策中最高明,最完美无缺的地方所在。 不足三天,或者到了明天早上,滕紫屹就能从怀疑到最终确认,这一次从西凉山主峰带回去的熙公主是个假冒的。 可正是因为他知道带回去的那个是假冒的,他才更能够确信,真的那个在江随云的手中。 而盗骊的昏迷不醒,正好给滕紫屹敲响心中的警钟。盗骊看穿了一切,想要来救她,想要从江随云的手中将她夺回。结果呢? 并没有。 程熙并没有被救回,相反的,盗骊自己却身受重伤,昏迷不醒。 滕紫屹和程熙一样,一直都非常钦佩甚至敬服盗骊的脑力和武力,可是以盗骊的能力依然无功而返,且受挫而回,这会给滕紫屹接下来的营救之举盖上非常大的阴影面积。 因此,若是没有一个周密完备的营救计划和必然成功的救人计策之前,滕紫屹绝不敢贸然行事,因为他在乎她。 他会担心自己弄巧成拙,他更会担心因为他的莽撞,而使她坠入险境。 这个情境下的程熙,那就是落在绑匪手中的人质啊,滕紫屹不能报警,也不能贸然施救,否则惹怒了绑匪,一旦撕票,那惨的可就是作为人质的她了。 而江随云却正好需要这一段时间,只要滕紫屹瞻前顾后,束手束脚,没有在第一时间大军来袭,江随云的计策就成功了一半。 而只要成功了前半段,后半段就自然而然成功了。 第625章 不是不想救她,而是不能 因为,以滕紫屹的性格,以他将西凉社稷放得比天还高的那种使命感,换做别人,他一定不会冒险,必然直接揭穿假“御宸熙”的真面目,从而釜底抽薪,让江随云心思诡谲的计策变成空中楼阁。 可是,正是因为滕紫屹在乎她,太在乎她。若是在滕紫屹的心目中还有什么是能比西凉千秋万代江山社稷还要重要的话,那么那个东西,就只有她了。 为了她,他会守住那个假“御宸熙”,他甚至会一路帮江随云助攻,帮助那个假“御宸熙”瞒过所有的人。 因为一旦让西凉宗室知道,身为皇位继承人的熙公主已经是一个假冒的时候,他们的第一想法并不是营救真的熙公主,而是简单便捷的思考,换谁成为新的皇位继承人比较合适,比较有利。 本来御景潇必然是第一人选,可是她谋逆了,自然丧失了资格。可是还有御景潜…… 哪怕潜公主不想登基为帝,西凉宗亲当中自然也能找到品行俱佳、血缘关系较为亲近的宗女成为继承人。 只要这一个想法进入了西凉宗亲利益集体的脑海中,就会瞬间根深蒂固。因为这牵扯到了天大的利益。 御景潇要冒天大的风险,篡位谋权才能得到的权势,那些宗亲不流血不出刃的就能轻而易举办到。 毕竟,若是由谁推荐,由谁保举了哪位宗女成为了西凉下一任女皇,那么那位宗亲或者那伙宗亲团体就是有着拥立之功的,那根基不牢固的新继承人必然会牢牢捆绑住可以将她扶上皇位的宗亲权贵的大腿,她们可以迅速成为利益团伙,且牢不可破。因为她们的未来太美好,她们共同的利益太滔天、太诱惑了…… 多少人想要给西凉的现有权势握有者洗牌? 御景潇、御景溶、陌无双……不过是已经冒出来的那几个,没有冒出来的绝对是一大批…… 只要这个想法一旦产生,西凉会迅速陷入四分五裂当中,因为血缘关系近可以成为推举的有力条件,品行才能俱佳一样也可以成为推举的必要条件,女皇个人的喜好也会成为最大的参考标准…… 到那时,各种势力风起云涌,犬牙交错,相互攀咬,相互攻击,那对于西凉而言才是比御景潇谋逆更大的灾难。 到那时,滕紫屹的地位和处境才是最尴尬的,他会毫无发言权。他的身份甚至会让他成为所有利益团体的集体公敌,先除之后快,才能再自相残杀。 以滕紫屹的政治敏锐度,他绝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他决不允许让自己陷入那样的被动当中任人宰割。 所以,他会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要瞒住真相,他会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要让天下人都相信如今活在熙公主府里的熙公主就是原原本本,最最正宗的熙公主,只是性情就大变了一回……而已。 反正又一次经历了生死考验,性情又大变,也是很容易说得过去的。 当然,刚开始程熙也会问,为什么滕紫屹不能和女皇陛下商量,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率领大军闯入东雍皇宫,直接揪住江随云本人,直接索要讨回她…… 程熙天真过,但很快就想明白了,滕紫屹不是不想救她,而是不能…… 第一,没有真凭实据,若是江随云矢口否认,你哪怕有着千军万马,又如何兵临城下?一旦滕紫屹冲动了,或许东雍首都会城破,东雍大片江山会生灵涂炭,但是给他们陪葬的一定会有一个如假包换的熙公主。到那时,真的熙公主已死,假的熙公主也该死的事情就天下皆知了。到了那样不可挽回的地步,谁还能拦得住西凉四分五裂,土崩瓦解? 第二,滕紫屹还有一个心理寄托点——盗骊!碰上这么棘手的事情,滕紫屹一定想跟盗骊商量,一定想着两人联手,共同想办法,或许就能成功。可是以江随云的恨意和手段,盗骊绝对不可能三五天就会清醒。可滕紫屹一旦有了心理寄托,便会对眼前的局势产生缓一缓的思路,势必就要先将局面先稳定下来,也势必要先帮假“御宸熙”隐瞒隐瞒。可只要滕紫屹开始第一次帮助假“御宸熙”欺瞒别人,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越滚越大,直到雪崩,也依然不会有解救之道。 这就是一个罗生门!无解的难题…… 而滕紫屹是陷入沼泽地的猎物,眼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沦陷,着急上火,心急如焚,却无力自拔。 程熙可以想象,接下来的日子里,滕紫屹过的日子将会是怎样的苦不堪言。 他要为了帮助程熙守住熙公主的身份,守住皇位继承人的资格,而想尽一切办法瞒住天下所有人,包括女皇陛下。那样棘手而浩大的工程量,需要怎样的殚精竭虑和夜不能眠? 这还不算完。难度极高也就算了,风险率?一旦被人发现,被人抓住了把柄,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滕家是何等的身份?何等的地位和权势?一旦被人抓住这个致命的把柄,多得是人痛打落水狗,多得是人想要从他身上扯下名贵的“衣裳”,值钱的“首饰”和彰显身份的“帽子”来占为己有,当年权倾一时的金家和再之前炙手可热的柳孤城柳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滕紫屹为了能够守住她,冒得可是天大的风险。可连江随云都有自信,滕紫屹一定会揽下这一切,而且滕紫屹也一定能够完美完成助攻江随云的任务。 因为,在整个西凉女国,只要滕紫屹敢说那个熙公主是真的,那就基本不可能会有人会怀疑那个是假的。即便有人怀疑,滕紫屹也会想出办法让那人消失,或者让那人改变想法。 盗骊已昏迷不醒,滕紫屹又将度日如年,江随云,果然如愿以偿了。 可笑,可笑在真相被撕破之前,滕紫屹和盗骊都自认为成功的是他们。 第626章 成功了,却也同样失败了 盗骊已昏迷不醒,滕紫屹又将度日如年,江随云,果然如愿以偿了。 在整个西凉猎宫之变中,滕紫屹自认杀伐决断,勇猛无畏,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效的方式扑回猎宫勤王救驾,并取得了空前的成功。一场将要动荡西凉江山社稷的军事政变就这样被他力挽狂澜间就消弭于无形了。他一定在为自己的成功大松了一口气过…… 事实上,他确实成功了,只是他也失败了。 而盗骊呢?身陷猎宫,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仅左右逢源,而且以一人之力便能调兵遣将,大大助力滕紫屹的勤王救驾。而且,在那样危机的时刻,他还彻底笼络住了实权派潜公主殿下的心,可谓是一举两得,大获全胜…… 事实上,他也确实成功了,却也同样失败了。 这不是很可笑么? 可笑,可笑在真相被撕破之前,滕紫屹和盗骊都自认为成功的是他们。 可笑,可笑在真相被捅破之后,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都将祝贺滕紫屹的凯旋而归,每一个拍马屁的围观群众都会在滕紫屹的心中扎上一根尖锐的细针。可笑那时的滕紫屹还要含着微笑,一遍又一遍地“真心”感谢人家的奉承和阿谀…… 到那时,滕紫屹或许还会羡慕盗骊,至少他昏迷不醒、人事不知,不必一次又一次地被撕开心脏,却还要笑着面对别人认为的成功。 滕紫屹要维持局面,要守住程熙,就必须要笑得真,再难也要微笑,笑给所有人看…… 可只有在最最夜深人静的时候,只有在他独自一人彻夜难眠的时候,他才敢表现出痛苦,只痛苦给自己一人知道。他成功了表象,可他失败了所有。 任谁也无法想到,原来那么声势浩大,牵连甚广的猎宫之变,不过就是整个连环阴谋中的小小前菜而已。 而就是这个前菜却成功调走了所有人的目光,也牵扯住了所有人的精力。 开了挂的人设,到底手段非凡。因为在江随云的眼中,滕紫屹和盗骊不管能力再强,不过是凡人视角,而只有重生了的江随云才是上帝视角。 江随云没有赢过滕紫屹和盗骊的脑力,也没有赢过他们的武力,他只是赢过了他死过一次…… 重生的江随云确实是开了挂了。原本穿越而来的程熙也应该是开了挂的,可事实上,她比任何人都弱,且是自觉自发自得自乐自满自足的弱。 穿越而来的程熙,在最开始一段日子里的如履薄冰后,很快就遇到了那么好的滕紫屹和那么好的盗骊。 一直以来,都有那么好的滕紫屹在她的身前为她遮风挡雨; 一直以来,都有那么好的盗骊守在她的身旁与她风雨兼程; 程熙只需要享受,只需要感受,她弱是应该的,她弱也是滕紫屹和盗骊所需要的。 所以,她弱的心安理得,她弱的没有后顾之忧。 因为她深深依赖上了这两个她认为全能的男人。 一个愿意为她扛住所有,一个愿意为她分担所有,而她,因为已经拥有了所有,所以也就什么都不需要有。 现如今,她一无所有!!! 除了变强,除了依靠自己,她别无他路。 —————————————————————————————— 缓缓站起,回过身,发现江随云一直都站在她的身后,关注着她。 程熙抬头,平静地看着他,不置一辞。 江随云望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诧色,显然程熙刚刚经历巨变后过于平静的表情让他有些吃惊,他皱了皱眉,怀疑地盯紧她,仿佛他只要少看一眼,她就有可能会做傻事一般。 程熙笑了,望着江随云的俊颜,以实际行动否定了他的担心,开口道:“我要吃饭!” 江随云狭长的黑眸也圆了圆,一脸的莫名其妙,显然没有跟上她跳跃思维的节拍,确认道,“你说什么?” 程熙摇摇头,认真而又无奈地复述了一遍,“我要吃饭,我饿了。” “你……”江随云蹙起了眉,似乎有些担心地看着她。 程熙在心中冷笑,然后在面上微笑,点头确认道,“给我吃饭,我真的饿。” 酒足饭饱。 相对这些日子吃的硬邦邦的干粮相比,这一次从集市上买回来的肉包、蒸糕真可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了,程熙尽量表现得不像是饿死鬼投胎,以符合堂堂嫡长公主的身份和端庄优雅的贵族气质,不过似乎不怎么成功,因为坐在对面的江随云一直面带诧异的微笑审视着她,眼里不时闪过一丝有趣的光芒。 吃完,程熙舔舔唇,左右望了一下,无奈只能不拘小节的抬起自己的袖子。江随云见状,善解人意地将一张丝绢儿递到了她面前,程熙以微笑传达谢意,大方地接过来,轻轻擦拭唇角的肉包油渍。 “洗干净了再还给你。”程熙将丝绢拿在手上把玩,丝绢儿是雪白的真丝,娟儿角还绣了一朵玫瑰花,绣工精致,惟妙惟肖,正是程熙的手笔。 没想到,他真的付诸了实际,而一直都带在了身边。 程熙只看了一眼,就叠了起来,放进了怀里。而后抬起头看向他,问:“这里离东雍还有多远?到那之后我该以怎样的身份自处?” 江随云见她看破了真相之后不哭不闹,只一阵失神过后便如此坦然地接受现状,有些吃惊。他长久地打量她,似乎想看出程熙内心真实的想法,可惜程熙的清澈见底的眼里只透露出一种信息——漠然! 他看不出别的情绪,唯有叹了口气,“到了,你就知道了。接下来的日子,不必太担心。” “好。”程熙点头,他的语气里有示好的成分,可程熙在心中冷笑,毫不领情,“那现在我能单独待会儿了么?” 江随云望着她,叹了口气,他站起身,沉声道,“你休息会吧,马上又要日夜兼程了。”说罢转身走远,不再回头看她。 第627章 殿下,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程熙软倒在椅子上,在心里盘算着日后的出路。虽然以滕紫屹和盗骊联手,都败在了江随云手下。可是那是因为江随云开了挂,他胜之不武。如今,西凉山事变之后,整个历史基本就已经被江随云改变了,之后东雍和西凉所有的走向都已经与上一世毫无关系了。 江随云再也不能预知历史,站在上帝视角中高人一等了。 大家总算是可以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了,只要还没到终点,谁能不能说已经笑到了最后! 程熙站起身晃悠了晃悠,只要离开限定活动区域十步之远,就会有人出来向她微微弯腰,礼貌的劝阻。程熙心中明白,也不恼,淡淡笑着折返。 之后的日夜兼程中,江随云果然都没有再来骚扰她,尽量都让她独自一人呆着,而在伙食上,只要条件允许,他也再没有亏待过她。 一路上,程熙不是没有想过逃跑,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有江随云的坐镇和数十个高手的联合盯梢之下,她逃跑的成功率太低,这种明知道失败的事情,程熙不做也罢。 就这样走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程熙一行人总算是到达了东雍的都城——雍都。 相对比西凉京都的雍容大气和沉稳厚重,雍都更像是一个灵动有趣又生机勃勃的华市。街上人来人往,热热闹闹,却并不喧闹嘈杂,反而有种内在的井然有序。 雍都的气候也与京都不同,这里湿润温热,闲适曼妙。 举头望,纤云缭绕; 放眼瞧,绿水尽逐;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桃柳红绿,落花流尘。 此时的西凉早日入秋,万木开始凋零,呈现肃杀的秋高萧瑟之态,可在雍都,竟然还是荷香满廊,红袖馥郁,灯影浆声之间,青山幽谷,光从自然风景而言,这儿真可谓是天上人间! 坐在马车上,看尽沿街繁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不仅“乱花渐欲迷人眼”,而且“灯火家家市,笙歌处处楼”,一看便是鱼米之乡,殷富自足,十分安逸。 程熙若不是一个被绑架而来的阶下囚,她若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客,她会更能欣赏这雍都的美。 不可否认,这里有三秋佳梦,有桂子飘香,有十里荷花,有万里夕阳。重湖叠峦之上,玫瑰色的霞光吻红了雍都的山山水水。此时,夕阳垂地,彩霞补天,云色如锦,柳色如烟。雍都的主城干道上各家酒楼饭馆传出丝竹和欢笑之声,喝酒闹曲,猜枚行令,真真是笙歌处处,一片升平景象。 在这一片奢靡喧闹之中,江随云所选择的“楼外楼”酒楼可谓是闹中取静,优雅隐秘。 酒足饭饱之后,两人都极其有默契的静坐了下来,闲杂人等全部自动退了出去,包厢内只剩下了他俩。 江随云也不废话,直接拿出一个信封,搁置在桌面上,用食指戳着移动到了程熙面前。 程熙心知肚明,果断地打开,仔细地浏览起来。 “记熟她,那是你以后的身份。”江随云的声音低沉,语气斩钉截铁。 程熙看了一眼,随口嘟囔,“这不会就是那个赝品‘御宸熙’的身份吧?” “你很聪明,”江随云的语气中带有警告,“但别总把聪明表现的太明显。” 程熙能明显感受到他突然升起的冷意。 长睫毛眨了眨,嚅了嚅嘴儿,程熙很聪明的放柔软了语气,“明白了,我必须懂得自保和自我掩饰。殿下贵人事忙,是不会经常为我善后擦屁股的。” 江随云点头,“你明白就好。” “明白,当然明白了,”程熙突然拉低了声线,仿佛隔墙有耳一般,轻声说道,“万一被其他的人知道我是西凉长公主的身份,那就是在自寻死路,那就是在逼你杀我。我记下了,绝不自取灭亡。” 江随云很满意于她的态度,于是缓和了面色,慷慨道,“有什么要求,趁现在提。” 程熙眨巴眨巴了眼睛,“没有要求,只有疑问。” 江随云将上半身靠进了椅背上,好整以暇道,“你问。” 程熙也就不客气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殿下为了与西凉顺利建交,可是取了西凉的一位宗亲贵女为侧妃的。不日,东雍皇室就要举办隆重的迎亲典礼了吧?那位舒悦公主可是认识我,熟悉我的。到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咋整?” 江随云淡淡的笑了笑,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三分邪魅,“你过虑了。” “过虑?”程熙也干巴巴的笑了笑,“此话怎讲?” 江随云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在组织语言,又或者是考虑怎么说较为合适,而后他才嘲讽万分道,“那位舒悦公主,此时已经怀有身孕,孩子是我一个心腹部下的。” “你——”程熙一个冲动,拍桌子暴跳起来,差点脏话就脱口而出了,努力吸了吸气,才又缓缓坐了下来,展开笑颜道,“太子殿下果然好计谋,好手段。再一次,发自肺腑的,请收下我的膝盖吧。” 御舒悦可是两国联姻的公主,代表的可是西凉的利益和脸面,关系着的可是两国的联盟和国家利益。结果她在嫁入东雍之前,竟然就背着东雍太子,与一个部下有染,且已怀有身孕,完全无从抵赖。 这样的事情,若是江随云抓住不放,首先御舒悦肚子的孩子是势必要打掉的,而她本人也竟可以直接休回西凉,作为完全理亏方的西凉,可想而知要为此付出相应的其他代价。如此,那被休而回的御舒悦又怎么可能会有活路? 御舒悦再笨也知道,她必须忍气吞声。只要她乖乖听从江随云的吩咐,那么她自身可保,她肚中的孩子也可保,而以江随云计谋周全的个性,那个他的心腹部下一定是个美男子,且对御舒悦会极好极好。 到那时,御舒悦有体贴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江随云再保证她的锦衣玉食,她自然甘之如饴。又怎么会忤逆江随云的意思,而让自己一尸两命,身败名裂呢? 第628章 眸光深处,杀意若隐若现 御舒悦再笨也知道,她必须忍气吞声。只要她乖乖听从江随云的吩咐,那么她自身可保,她肚中的孩子也可保,而以江随云计谋周全的个性,那个他的心腹部下一定是个美男子,且对御舒悦会极好极好。 到那时,御舒悦有体贴的“丈夫”,有可爱的孩子,江随云再承诺给她平安富足和锦衣玉食,她自然甘之如饴。又怎么会忤逆江随云的意思,而让自己一尸两命,身败名裂呢? 所以说,江随云在西凉有一个假“御宸熙”为他卖命,在东雍又有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傀儡侧妃为他遮掩所有。 可笑,在御舒悦浩浩荡荡嫁入东雍之前,西凉皇室一定对她寄予了厚望,或许女皇陛下还期望御舒悦能成为西凉监视东雍皇室的一双眼睛呢,却没想到这双眼睛早已被策反。 或许,不久的将来,滕紫屹也会想要通过御舒悦这条线,获取程熙在东雍的机密情报,可他如何会知道眼下的御舒悦除了会对江随云言听计从之外,再也不会对任何人说真话了。 程熙都可以预想到,江随云会怎样利用御舒悦,暗中发送各种假消息,像耍猴一样把滕紫屹整得团团转。 对滕紫屹的担心,和对自己未来的恐惧油然而生。程熙喘息着,胸脯起起伏伏,却努力在佯装镇定和从容,攥紧的粉拳在几次三番的自我严令之下,总算一点点松懈下来,从内心到面容终于全部平静了。 江随云冷冷地看着她,她脸色数变,看着他的眼神中有惊恐,有呆滞,更多的却是疏远,仿佛在尽己所能的避开魔鬼一般。 江随云眼眸一眯,目中掠过一丝厉色,一直压抑着的怀疑和愤怒终于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他倏地起身,上前两步,二话不说,伸开长臂就来抓她。 程熙一直在努力缩紧身子想要逃离他,看他突然站起了身,瞪大眼睛,猛然退后几步,却怎么可能从他的手中逃脱? 江随云冷着一张脸,将她拦腰抱起来,朝“楼外楼”大门外走去。 “你,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程熙醒悟,如今已经到了他的地盘,她应该尽早学会识时务为俊杰的,可是内心的慌乱依然让她控制不住地拼命挣扎起来,却哪里挣脱得过伟岸的江随云有力的桎梏。 亲卫们看着江随云脸黑如铁地大步走去的方向,都自觉自发的退开一边,集体目送着他俩的离去,一直到看不见背影了才挥挥手,当做什么也没看见,该吃饭吃饭,该住宿住宿。 江随云将程熙像个麻袋一样扔在马上,他自己翻身上马,一会儿功夫,没等程熙被马颠的开始胃里反酸呕吐,就被带到了一条如同秦淮河一般的夜景河上。 雍都湖河交错,城内有大大小小数个湖,当然也有贯通整个雍都的一条宽河。江随云到了泊在河边的一艘画舫旁边,将程熙扔在甲板上,然后一撑栏杆,跃进去。 还没等程熙爬起来,他已经收起了船锚。 “哗啦”水声溅起,划破夜的宁静,水的平稳,快速向河中央驶去。 轻便型的画舫在苍茫沉寂的夜色中,借着风的助力,如离弦之箭一般驶离了河岸。 江随云站在船侧,亲自划船。 他松动的衣领被夜风吹开了领口,露出线条分明的颈胛,袖口卷在肘上,小臂肌肉贲张而养眼,双手操纵着橹桨,宛如在夜色中驾驶着战车。 程熙被甩上画舫后,懵了半天,这会儿终于醒悟过来,从甲板上爬起来,冲过去,小脸儿苍白,摇他的小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放我回去,你快放我回去。” 江随云转过俊脸,凝住她,跟平时一样,冷清无比,因为夜色的缘故,还笼罩着一层霾。 她记起了他的那些残忍手段和铁血心肠,条件反射地打了个寒颤,猛然缩回手,退后半步。 他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一直都知道,幽眸一闪,冷冷,“告诉我,你是谁?” 程熙大声地喘息着,攥紧的拳头说明了她内心的犹豫,强作镇定,吞吞口水道,“你明知道我是谁。” 江随云脸上噙着淡淡的笑意,可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眼神已是完全冰冷,带着刀般锋芒看向她,似笑非笑地问道,“我要你告诉我,你是谁?” 程熙一时噎住。心中在考虑,要不要趁一切还有机会挽回之前,告诉他,他所不知道的真相?江随云恨的人一直都是御宸熙,而她……只能算得上是半个御宸熙,她没有理由完全承担下他的恨、他的无底洞报复。 抬头看着他冷厉无情的冰寒面容,以及锋芒般的锐利黑眸,程熙捉摸不透江随云的想法,不敢开口。 江随云的唇角轻轻一挑,不急不缓地问道:“或者我换种问法,如今你的痛苦,主要来自失去滕紫屹和盗骊,还是主要来自失去权势和西凉江山?”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吐出来,程熙反应了一反应才听明白了这问题的核心,然后脑子就轰地一声炸了。 江随云仍静静地看着她,黝黑的眸子如冬夜沉寂的湖水,虽波澜不惊,却泛着凛冽的寒意,眸光深处,还有杀意若隐若现。 程熙被他逼得走投无路,大脑中呈现出片刻的空白,忽地就想起了《鹿鼎记》中韦小宝一路东骗西瞒,每逢碰到快要穿帮的时候,就先放声大笑,待把对方笑傻了,事情就好应付了,而自己也可以在大笑中有了快速思考的时间。 程熙张了张嘴,运足了中气,想笑,却没能在江随云面前笑出来,只能装傻充愣地问江随云道,“你什么意思?” 江随云勾着嘴角,极浅极淡地笑了笑,反问道,“你说呢?熙公主殿下。” 要她说? 要她说,他若是坚信她就是御宸熙,那就是一切恢复原样,该怎么折腾还怎么折腾,该怎么报复还怎么报复……可他若是认定了她不是御宸熙呢……那就难说了。 他是会说一句,“对不起,抓错人了”,然后把她放了? 还是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耍被愚弄了,而直接把她给杀了? 第629章 直看得程熙后背阵阵发毛 江随云若是坚信她就是御宸熙,那就是一切恢复原样,该怎么折腾还怎么折腾,该怎么报复还怎么报复……可他若是认定了她不是御宸熙呢……那就难说了。 他是会说一句,“对不起,抓错人了”,然后把她放了? 还是恼羞成怒,觉得自己被耍被愚弄了,而直接把她给杀了? 看看四周围漆黑如墨的江水,恐惧的凉意从后脊梁慢慢往上爬,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在此生死关头,程熙的大脑终于又开始飞速地运转起来。同时,努力叫自己眼中呈现出悲伤、委屈、不甘又愤恨等等此时应该出现的情绪。 毕竟,这个问题是江随云设好的一个坑,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因为按照真实御宸熙的性子,自私自利,唯我独尊,能让她痛苦绝望的只能是失去自身的权势和地位,在她眼中男人如衣服,更何况还是如滕紫屹、盗骊这般的旧衣服? 而程熙目前为止所表现出来的痛苦,皆来源于失去滕紫屹和盗骊,甚至更多的不是因为失去,而是在深深地担忧。她担忧他俩日后的惨况,她担忧与他们的未来,这一切都骗不了人。而这样的心理出发点与原来的御宸熙可谓是大相径庭。 在之前的相处中,江随云想必就已经对程熙心存怀疑了,可一直没有真凭实据,再加上滕紫屹和盗骊都能与她正常相处,或许也就渐渐打消了疑虑。 可是,这一路上半个多月的相处,虽然大部分时间江随云都让程熙独处着,但并不代表他没有在观察。 每一个她不注意的细节都可以加剧他的怀疑,每一个她个性的言行都可以验证他的怀疑…… 人的个性是很难完全隐藏的,而且程熙一路上全部心事重重,哪里还有精力去伪装自己的言谈举止? 所以,江随云这个突然冲动而粗暴的举动,只能证明他的怀疑已经濒临爆发点了,今夜他若是得不到想要的解答,或许就会直接将程熙扔进河里,让她好好知道知道,什么叫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想及此,程熙只能故作悲伤地闭上了眼,好半天才嘶哑着嗓子问江随云道,“你问我失去心爱之人最痛,还是失去权势地位最痛?” 江随云静默片刻,低低地“嗯”了一声。 程熙深吸一口气,睁眼静静地看他,这才说道:“你好奇我失去滕紫屹和盗骊这两个男人心不心痛,你好奇我失去了权势、身份和地位心不心痛,可你却从来没有好奇过,当初我同时失去父王大人和初恋情人你时心不心痛?!你只知道你要恨我,你要报复我,可你却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我恨不恨你。还是说,当初你与我的那一段刻骨铭心,在你心目中就真的那么微不足道?我在你眼中,除了是可以泄恨的工具外,就真的什么也不是,是不是?” 江随云明显一僵,微微抿了唇看她。 程熙一瞧他这表情,顿时心中稍定,转身稍稍离开他一些,在甲板上慢慢地踱了几步,决定继续往下编。 “你现在既然质问我,我就原原本本地告诉你。”程熙停下来,转回身冷冷看他,“不错,我早已不再是以前的御宸熙了,在父王死的那一天,在你绝情离开我的那一刻。从那天起,我就彻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你很清楚我的变化,你应该也很满意我的变化吧?可是这一切也因为你又再次终结了。我在阴曹地府晃悠了一圈,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才明白过来,为了负心的你而变成那样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实在太傻太不值。因此,之后……你也知道了。” 江随云的背脊绷得笔直,纹丝不动地看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程熙悲哀的笑了笑,继续说道:“我当时在丧父之痛中挣扎,拼尽全身力气向你伸出手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你不是我,你不会明白那是一种怎样的绝望,那是怎样一种天地万物都离我而去的孤绝。若不是有滕紫屹和盗骊留在原地始终接纳变坏时的我,也欣喜变好时的我,我怕是早已不需要你的报复而自取灭亡了……” 程熙故意把话说得极慢,时不时地还要停顿片刻,待这段话说完,就见江随云缓缓闭上了眼。 “你刚刚问我,到底是失去爱人最痛,还是失去自我最痛。我现在可以清楚明白的告诉你,若是死过一回前的我,必然是失去自我最痛,因为在那时我认为身份、权势、地位才是最主要的,只要有了这一些什么样的男人都会有,什么样的情感我都唾手可得。可是死过一回后我才发现,千金易得,真情难求。现在的我,尝试过什么是真正的权力,也尝试过什么是真正的感情。所以,现在的我,宁可用整个天下换一颗真心。这就是我的回答。” 程熙停下来,转头看向江随云,待他睁开了眼看她时,才缓缓说道:“你猜来猜去,怀疑来怀疑去,却从未想过,我也有心,我也会被感动。被无怨无悔的付出感动,为至真至诚的爱情感动。你觉得我前后变化太大,却不知我只是走过了绝路,知道那样无路可走才只能跳到另外一条路上,脱胎换骨成另外一个全新的人。” 江随云久久不言。 程熙琢磨着,这个故事半真半假应该挺能自圆其说的,想了想,为了顺利达到效果,决定用段极煽情的话来结束整段发言,于是便抬眼直视着江随云的目光,用那种出离凡尘的语气说道:“御宸熙的人其实一直都没变,变得从来不过是心。当年被你伤害后可以变得冷酷、残忍,如今被滕紫屹和盗骊用深沉的爱包围,一样可以变得温暖、柔软。” 如果说江随云刚才的眼睛似一汪深潭,那么现在就好像一潭死水。漆黑,幽深,折射不出一丝内里的光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直看得程熙后背阵阵发毛。 第630章 是或不是,便是生死之差 如果说江随云刚才的眼睛似一汪深潭,那么现在就好像一潭死水。漆黑,幽深,折射不出一丝内里的光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直看得程熙后背阵阵发毛。 画舫上一片寂静,深夜的河面上天地亦是一片寂静,静得仿佛能清晰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她激烈的心跳,还有船拂开水面轻轻的水流声。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江随云忽地开口问道,“你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告诉我,人可以因爱生恨,也可以因爱生慈悲,是不是?” 虽是问话,可江随云说得无比的肯定,根本就不需要程熙的回答。 程熙正迟疑着该如何来接他的话,就见他轻轻地笑了一笑,那笑容清淡悠远,就好像刚刚听完一个轻松有趣的故事一般。 程熙心底一跳。他不信?她说了这么多,他居然完全没有被代入,一直把自己当成局外人在专心听着,并随时准备抓她小辫子? 程熙的心里正打鼓呢,就见江随云嘴角不露痕迹地挑了一挑,平静地说:“可就算是我也曾对不起御宸熙,她因我而变得乖戾狠毒,可这和你有何相干?你不是御宸熙,哪怕你这个故事讲得再凄楚动人,再感同身受,你也不是她。就如你说的,我与她有过刻骨铭心,上一世,这一世,加在一起两生两世,我岂会识不出她?” 程熙被他这一番话给问愣住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若是以后还仗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打算忽悠江随云的话,那她就是大写的傻/.逼! 江随云微微迷了眼盯紧了程熙,缓缓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到底是谁?我要你亲口告诉我,你是谁?” 程熙第一次无言以对,只能沉默地看着他。 江随云默默看着她半响,眼中种种情绪闪过,最终化为冷漠和隐隐杀机。 程熙心底慌乱成一片,手不由自主地抓住了江随云的衣袖,用自己都觉得心虚的声音欲盖弥彰道:“你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情。” 江随云侧过头看她,目光淡然,只冷冷问:“你是不是御宸熙?” 程熙不敢说出“是”,却又不能说“不是”,能做的只是沉默。 江随云扯了扯唇角,抬起手腕,伸出另外一只手来掰开程熙攥住他衣袖的手指。 恐慌让程熙的手上攥得更紧,嗓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沙哑,问他道,“你要杀我?” 江随云闻言却是顿住了动作,他侧过头看着她,唇边那抹笑中有着淡淡的嘲弄,轻声说道:“我不杀你。你又不是御宸熙,我何苦杀你。” 如果江随云有这份道德自觉,程熙倒是放心了一些。这样一想,手上的力道顿时小了不少,顺势就松开了江随云的衣袖,尽可能的退开他一些。 江随云看着她的举动,腮帮子却是忽然有些发紧,像是咬着牙般说道:“你不是她。那就没什么可顾虑的了。我定要让你好好尝一尝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混蛋!她不是御宸熙了,不是他的仇敌,他凭什么还要抓着她不放,还要折磨她? 她到底应该承认自己不是御宸熙,还是应该咬定自己就是御宸熙啊? 他的心思程熙捉摸不定,只能上前一步,急忙又抓住了江随云的袖口,软声求道:“做人做事别做太绝,你放我一马。” 江随云目光如剑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让我放你一马?” 程熙机械地点了点头,“放我一马!” 江随云死死地看了程熙片刻,忽地放声大笑起来,这笑声回荡在苍茫浩渺的江面上,显得悠远可怖,深入人心。 笑了半响,江随云脸色铁青,低下头来盯住她,“我放你一马,谁来放我?” 程熙急了怒了,叫道:“谁压着你了,你就找谁去啊,你报复在我身上算什么事?” 程熙这一吼,就见江随云额侧的青筋隐隐跳动,他反手一把抓住了程熙的手腕,把她扯到了身前,又提近了几分,这才恨声说道,“你这是承认,你不是御宸熙了?” 程熙虽是恼恨他至极,可心底毕竟存着求生的本能,索性双手一把扯开了身前的衣服,怒道:“你说我不是御宸熙?你不是睡过吗?你清楚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每一道纹理,你自己看我到底是不是御宸熙?你脑子有病吧?我本人是你使尽手段千方百计抓来的,现在人抓到手了,却反过来质问我到底是不是你要抓的那个人。江随云,你要真觉得我是假冒的,那你把我丢进河里淹死啊,淹死啊!” 喊着喊着,不知为何却是悲上心头,程熙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恐慌仿佛找到了突破口,莫名地眼泪如花洒,尽情横流。 程熙这边正叫骂着,江随云却忽然将她的双手都反剪向身后,蛮横地将她扯到他的身前,逼近了,眼中带着难遏的怒火,居高临下地盯着她,怒喝道,“说,你到底是谁?从哪来的?御宸熙呢?” 程熙无言以对,咬紧牙关,抵死不说。 江随云加重了力道,程熙被反剪至身后的双手被桎梏得火辣辣的疼,看江随云青筋凸起的模样,仿佛她再顽抗,就会失控真的掐死她一般。他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程熙的五官,强硬地问道,“说,你是不是御宸熙?” 是或不是,便是生死之差! 程熙心中明明十分地明白,江随云已经基本肯定她不是御宸熙了,但是这层纸不能被捅破,江随云重生而来的这一辈子,就是为了复仇而生的,若是在他接下来的岁月里,没有了复仇的对象,他会发疯。 他若发疯,她必死无疑。 他需要她亲口承认,她就是御宸熙,是活该经受他任何报复的那个对象,是跟他两世孽缘剪不断理还乱的那个女人。他要从心理上阉割掉程熙的所有侥幸,程熙是御宸熙也好,不是御宸熙也好,都必须从里里外外就是御宸熙。 她上辈子害过他,他这辈子来报复她。 只有她存在,他这辈子的意义才存在。 第631章 保住小命,绝不轻易狗带 此时的江随云身体僵硬挺直,额侧的青筋突突地跳动着,眼中似燃着能焚人的熊熊烈火,只死死地盯着她。 程熙看出了他潜意识里的真正想要,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这才将心底准备好的答案艰难地吐了出来,“我是御宸熙,如假包换的御宸熙。” 江随云手上的劲道明显地松了一松。 程熙双腿却是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滑了下去,同时,那一直被强行压制住流了一半的泪水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不想在江随云面前哭的,忙用手背去擦,可是那两只手都用上了,也擦不完脸上的泪。 越擦程熙越觉得心里堵得慌,又想反正她是娇生惯养的熙公主,现在身份地位没有了,美男成群没有了,还要时不时面对一个报复心极重、喜怒无常的仇人江随云,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可怜,干脆也不擦了,索性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哭可不要紧,情绪一旦决堤崩溃,要想再收声却是难了,只觉得心里有着哭不完的委屈,恨不得能像孟姜女一样哭倒一座长城才觉得痛快。 程熙跪坐在甲板上在夜色江面上放声大哭,江随云迎风而立就默默地站在她的身前。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熙感觉自己的嗓子都已经快哭哑了,眼泪也快脱水没得流的时候,就见眼前的袍角动了动,然后江随云就在程熙面前蹲了下来,与她平视着,轻声说道:“你不知道我刚刚多想杀了你,一了百了。” 他缓缓说完,嘴角又向上扯了一扯,这次却是露出一丝自嘲,起身从程熙身边走过,走到了船侧,默不作声地又开始亲自划船。 —————————————————————— 回到“楼外楼”之后,躺在她单独的包厢里,这一夜程熙辗转反侧,无法安眠,脑子里完全是一团浆糊,唯一能记住的却是江随云最后跟她说的那句话,他说:“你不知道我刚刚有多想杀了你,一了百了。” 其实,程熙挺理解他的。他用了一辈子的心血去谋划偷出一个人,他以为这是他大获全胜的开始,可是越来越多的真相却在抽丝剥茧地告诉他,他那么自负、那么精明,却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丫头给完全骗了。 只要他承认,他被她骗了,那么他上半辈子的所有努力就付诸东流了,随之而来的下半辈子生活下去的意义也将就此不复存在…… 最最要命的是,他哪怕有着百分百的肯定,被他抓来的程熙已经不是御宸熙了,他也没有办法确定。因为,从身体上而言,程熙就是御宸熙。 这事想一想就闹心,就得抓狂,就得发疯……换做是程熙,估计也会恼羞成怒地动了杀机。 毕竟,以滕紫屹和盗骊那么睿智的人,也不可能会想到江随云是重生的。而以江随云那么睿智的人,哪怕他自己是重生的,他也不可能会想到程熙是穿越的。 这种认知层面的局限性无法打破,就像青蛙在井底就只能看到那一片天,朝菌绝不可能知道夜的黑,而寒蝉绝不可能知道冬的冷一样。 江随云的杀机仍然没有被消除,接下来的日子里,程熙既不能表现的十分像御宸熙,也不能表现的完全不像御宸熙。 只有永远无法让江随云下定论,才能保住小命,不轻易狗带。 从床上坐起,双手抱膝,程熙扯了嘴角轻轻淡笑,活着,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可是若是死了,是不是滕紫屹和盗骊就真的不再有希望了?她自己这一世的记忆也将都要被抹去? 她舍不得那样好的滕紫屹,也舍不得那样好的盗骊,更为重要的是,在程熙的观念中,是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凌驾在生命之上的。活着,比任何主义或者恩仇都重要。 ———————————————————— 就这样思虑万千的干坐到天亮,一声鸡鸣之后,整座雍都才缓缓清醒,开始了清晨的忙碌和热闹。 翌日一大早,就有专门的人员给程熙送来了早餐。一小碗清粥、一小笼蒸饺、一小碗素面,配着三两样精致的小菜。果然到了东雍之后,江随云倒也不在饮食上亏待她。 门口如昨天一样,依旧守着两个侍卫,吃完早饭之后,一个侍卫进来禀报说,“乔小姐,乔家的人马上就要到了。” 程熙用丝绢擦了擦嘴,点头表示知道了。 餐桌底下,程熙捏紧了粉拳,新的战役即将吹响号角。怎么说她也是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魂魄,不管到了任何时候,都不会把命运交托到别人的手上,人只能自己对自己负责。从今往后,程熙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了。 生死荣辱,各凭本事! 换上得体的衣服,程熙下了楼。 乔家的马车早就在“楼外楼”门前等着了,载上程熙后,直奔雍都繁华地段的乔府而去。 车驾在乔园正门外停了下来,程熙正准备掀开车帘,却见一只手早已着急地大喇喇掀了起来,露出一张略带青涩却眉眼含笑的小姑娘脸庞,她自来熟地上来就扶,趁着扶程熙的空档,贴近了低声说道:“大小姐,奴婢叫依依,以后就是您的贴身丫鬟了。您瞧那边,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咱们乔家的老爷乔原城,也就是大小姐失散多年的亲爹。” 程熙闻言抬头,果然看到一个衣装严整的中年男子,乍一看跟御宸熙还真有几分神似。 “站在咱们老爷旁边就是夫人江氏,不过她是老爷的续弦,您别瞧她一脸慈眉善目,手段可是不一般,大小姐对她可得小心应付着。站在夫人身后的就是您同父异母的妹妹,叫乔以倩,见识过您就会知道二小姐的能耐了。在后院还有咱们的老夫人,一直都在念叨着大小姐回府呢。” 程熙侧脸看向了这个名叫依依的小丫头,年纪大概十五岁左右,长得很灵气,一看就是会来事的,聪颖可爱,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天真。可是那双大眼睛活灵活现之间,却还有着并未完全长开的精明。 第632章 这点装模作样的小把戏! 程熙侧脸看向了这个名叫依依的小丫头,年纪大概十五岁左右,长得很灵气,一看就是会来事的,聪颖可爱,还带着几分稚嫩的天真。可是那双大眼睛活灵活现之间,却还有着并未完全长开的精明。 程熙初来乍到,身旁有这么一个聪明得体又会识眼色的丫头很是适用。只是,经历了这么多,她却不敢信任任何人了,这个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也一副胸无城府的模样,可谁敢保证,她不是江随云放在她身边的粽子? 还来不及寒暄,乔原城发了话,“都别站门口站着了,进家门再说。” 于是依依扶着程熙上了软轿,江氏和乔以倩等女眷都上了软轿,摇摇摆摆过了一刻钟时分,这才到了内院。陪着程熙一起来的那个姓梁的侍卫被留在了外院,乔家总管家亲自作陪,而乔家一行人则直奔二门而来。 一路上,大家都很安静。待到了老夫人的房内才停了下来。 程熙按照依依的指示,低眉顺目地给老夫人行了家礼。老夫人周围坐了一圈的中老年妇人,像都是乔家的亲戚,见程熙抬起头来,纷纷仔细看去。一看程熙的样貌,不禁都吸了一口气。乔家的二小姐乔以倩和三小姐乔以媚已经是美人胚子,雍都小有名气了,可是哪里及得上这一位? 精致的小脸,眉如远黛,水灵灵的大眼睛,如烟如泉,仿佛透着一层水雾,樱花般红润娇柔的嘴唇,微微一笑,极尽研态,尤其是那浑身的气度,雍容中带着媚骨天生,清纯间又透着不可言说的神秘感。 这是一个令人过目难忘的女子,女人见了都得眼前一亮,更何况是男人?怪不得乔家老爷找了这许多年都毫无音讯也依然不肯放弃寻回她。从她的身上,就能窥见其母亲的样貌,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可惜母女俩都命薄,一个思女成疾几年前就过世了,一个则走失了这许多年,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来这么一个弱女子孤身在外是如何度日的? 这些年来,江氏一直都在拐弯抹角的劝乔原城放弃寻找她,找不着还好,若是找到了却是早已沦落风尘了,这可是有辱门楣的,连带着还会连累倩儿、媚儿的名誉,直接影响倩儿、媚儿未来的婚事。 可是乔原城固执己见。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找回来了,而且她出落得比想象中好,简直好太多。 乔原城是个男人,而且是个不擅长表达的老男人,纵然心底已经激动非常了,可面上却仍然是不愿多表露出来几分。 倒是老夫人扶着嬷嬷的手过来牵程熙,让程熙坐在她的左侧,露出慈祥的笑容,“大丫头长得真是俊俏,把倩儿、媚儿都比了下去,我看着也是喜欢。” “叫什么名字?” 程熙低眉顺目,恭敬地回话,“以眸。” “以眸?乔以眸?好,好名字。倩儿,快来,见过你眸姐姐。”江氏落了座,招呼着乔以倩过来行礼。 乔以倩轻轻笑着就过来挽住了老夫人的右臂,一屁股坐在了老夫人的右边,凑过脑袋来,在老夫人面前绽开明媚的笑脸,笑语盈盈道,“姐姐好。姐姐果然如传闻中一般美若天仙呢!” 程熙立刻侧过头去,也冲着她淡淡笑了笑,一副极好相处的模样。 老夫人伸出苍老的双手,将乔以倩的小手握在掌中央疼爱地揉搓着,笑得很是慈爱,“倩儿也是天仙,媚儿也是天仙。在奶奶心目中,你们都是天仙。” 乔以倩顺势笑得乖巧而天真烂漫,小脑袋俏皮的靠在了老夫人的肩膀上,尽情撒娇,逗得老夫人老怀安慰,尽享天伦之乐。只是乔以倩那狭长的凤目尾上一抹机锋却是时隐时现,稍纵即逝。 可程熙是什么人,在盗骊和滕紫屹身边见惯了这些的,她的这点装模作样的小把戏,在程熙面前,根本无从遁形。 程熙低着头不露声色,果然看到一旁的江氏露出悲悯的表情来,用手绢抹着眼角,凄凄惨惨道,“真是个可怜见的,从小流落在外,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边吃过了多少苦。一个小女孩,没有父母照应,受尽欺负也没人帮助。真是想想都让人伤心,让人心痛呢。” 程熙心底暗笑,什么小女孩在外受尽欺负?漂亮的小女孩孤身在外最能受哪种欺负?这不就是在暗示所有人,她这几年流落在外有可能活得很不光彩,很肮脏低贱么? 江氏此言一出,老夫人亦是神情一紧,赶紧放开了乔以倩的手,转而浑浊的双眼紧盯着程熙,略显严肃问:“是啊,大丫头,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过得如何啊?” 程熙不动声色间眼珠子溜了一圈,在场众人,大多都是好奇的神态,唯有乔原城露出愧疚、关切的神色,而江氏和乔以倩则完完全全是看好戏的姿态。 清了清嗓子,程熙按照江随云给她的档案中的资料,如数背了出来。 包括,当年怎么在元宵节闹市中与父母走丢,后来又怎么被人贩子拐卖,接着辗转到了西凉,卖入了一个大户人家做人家的养女。这一次太子殿下到了西凉京都和亲,一次街边偶遇,被梁侍卫看到并询问了身世,才算是可以认祖归宗。 而那位梁侍卫正是受了乔原城所托,帮忙在西凉之行中顺道进行寻找,权当是碰碰运气了。梁侍卫手上有乔以眸母亲的画像,而她们母女俩又长得非常像,这才机缘巧合带回了程熙。 早在程熙还在回东雍的路上,梁侍卫就已经送信回了乔府,因此程熙的车驾一入雍都,乔家的人就马上来接了。 程熙平静而淡然的将自己这几年的经历说完,众人都是点头,乔原城和老太太则是感恩上苍的模样,只有江氏和乔以倩一副失望的模样。 老太太听完了程熙的复述,才又握起了程熙的小手,慈祥道,“大丫头,受苦了。虽说你的养父养母对你很好,但也比不上在府里,在自己亲人身边。好了,往后啊就都是好日子了。有奶奶在,保准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程熙轻轻笑了笑。 第633章 哪个男人见了都得丢了魂 此时,乔原城看到了程熙脸上的疲态,便招呼了几个小厮,问:“大小姐的院子收拾好了么?” 小厮躬身哈腰,“早就收拾好了,老爷。” 于是乔原城才唤来了依依,让她服侍着程熙先回小院休息休息,等到晚宴再聚。 程熙走了之后,主屋的人也都散了。江氏和乔以倩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江氏拈了两颗蜜饯,拢了拢衣服,微闭着眼睛躺在软榻上养神,好半天才问身边的乔以倩,“倩儿,你觉得怎么样?” “狐媚样儿。而且按年纪推算已经十九、二十了吧?老姑娘一个了,未必能起多大波澜。” 江氏仿佛自言自语,“我怎么瞧着不一般呢?虽说她娘死了有好多年了,可若是她一心追查……” 乔以倩立即接口道,“娘,您想什么呢?您现在才是乔家的夫人,我和媚儿都是乔家嫡出的女儿。那女人就是思女成疾才久病不治郁郁而终的,跟咱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江氏这才舒展了眉眼,“没错。她那病怏怏的样子女儿走丢多少年就卧病了多少年,远近亲朋邻居可都是知道的。谁能知道她的药里会有问题?即便有问题,这么些年过去了,哪还有证据?眼下啊,最重要的还是准备媚儿和未来姑爷的事儿。让他们都上点心,特别是饭菜都要按照未来姑爷喜欢的做,千万不要出现上次那种情况。” 乔以倩翻了翻白眼,不耐烦道,“知道啦。厨房请来的那几个厨子都是雍都一等一的,一定不会再出岔子。” 话虽是这么说,可江氏却不肯掉以轻心,拉着乔以倩再次嘱咐,“倩儿,你可得留着心眼。媚儿如今可以嫁得如意郎君,整个乔家都跟着无限风光,娘亲在你爹爹面前都腰板更直了。借着这股东风,娘亲一定让你嫁得更好。咱们的好日子这才是刚刚开始。咱们乔府真正的富贵,还在后头呢。” 屋子里的熏香袅袅绕绕,乔以倩轻轻闻了闻,笑了笑,回以会意微笑。 —————————————————————————— 程熙随着依依回了安排给她的别院,别院名叫“临水轩”,不大,却也雅致清爽。 院里内外都收拾得齐齐整整,程熙又是没什么行李的,拎包入住即可。 坐在桌边,饮着依依为她沏的茶,倒也偷得浮生半日闲。 依依在一旁却是忙碌得不行,一会儿整理整理床铺,一会儿更换更换被套,嘴上还不闲着,低声说道,“大小姐,您这些年一直生活在西凉。回了东雍,住得惯么?听说西凉冷得很,一到冬天风像刮骨似的。是么?” 程熙暗叹,她自从穿越之后,还未度过一年四季呢。这不,都还未入冬,她就离开了西凉,她哪里知道西凉的冬天是个啥情况? 反正不想说的话题转移就好,程熙边喝茶边看向外面,“外面好像很热闹。” 依依接嘴道,“是呀,三小姐和未来姑爷要回府吃晚饭,一整个府里为这事都忙活一天了。要不然,大小姐失散这么多年,今日回府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这么草草就结束了?” 程熙装作感兴趣的样子,问道:“怎么?三小姐的姑爷来头不小么?” 依依撅了撅嘴,“可不是么?瞧咱们夫人那巴结的模样。上一次未来姑爷来府上,几乎就没吃什么,估计是吃不惯府里的饭菜。所以这一次,夫人特地请了雍都有名的几个厨子过来,做些拿手菜,也好不让人瞧轻了去。” 程熙的手指划过茶碗上精致的花纹,装作一脸的好奇,“这么大的排场?对方家里官不小吧?” 依依点点头道,“是个侯爷。最主要的是,这位侯爷还是颇得太子殿下重用的,主管着西凉事宜,经常出使西凉不说,还经手着西凉和东雍之间的很多买卖。是个又有权又有钱的主。三小姐真是好命,能攀上这门亲事。” “哦,”程熙摩挲着茶碗上的花纹,喃喃道,“是个侯爷。”心底里却在暗自盘算,经常出使西凉的?那就是很有可能可以见到滕紫屹了?经手着西凉和东雍的很多买卖?那就是极有可能是与盗骊进行商业贸易了? 程熙的心理活动停滞了一下,转而才又神色自然地微微笑着。 ———————————————————————— 主房这一边,江氏正拉着乔以媚,上上下下的看,越看自己这个小女儿越是满意。而且自从攀上侯爷这门亲,喜事一个个接踵而来,先是侯爷家越来越受重用,几乎快成为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了,现在连自家老爷也渐渐入了太子殿下的法眼,眼看着青云直上指日可待。江氏越想越高兴,趁着晚宴还没开始,拉着乔以媚过来说话。 刚刚落座,乔以媚忽然想起一件事,着急问江氏,“听说爹爹那个失散多年的女儿今日回府了?” 江氏点点头,“长得跟她娘一个模样,妖媚入骨,哪个男人见了都得丢了魂。” 乔以媚扬起眉,虽没见到人,可是美人对于比自己更美的人总是有着排斥抵触心理的,噘嘴道,“她比倩儿还大两岁吧?怎么,难不成还是一个好姑娘?没嫁人么?都多大了还得养在娘家吗?” 江氏佯装严肃,眼角却带着笑意,“流落在外这么多年,嘴上说是过得很好。但是但凡雍都大户人家的,谁敢娶她?就是咱家老爷自个儿,也不敢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这个女儿明清玉洁。” 乔以媚一脸的轻视,“就是。谁知道她这些年是怎么过的?爹爹还一直念叨着她,把她当成宝,说不定这些年在外面早就被人糟蹋成草了。” 江氏吃口茶,隐着不怀好意地笑,“总归也是咱们乔府的小姐。这种事心知肚明就好,要是将轻贱的话说出口,平白落人口舌,到时候还落得不贤淑的名声,不值当。” 乔以媚点头道,“娘,我知道的。在书远面前,我可一直是贤良淑德,宜家宜室的。” 江氏拍拍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第634章 流露出又羡又慕的目光来 江氏吃口茶,隐着不怀好意地笑,“总归也是咱们乔府的小姐。这种事心知肚明就好,要是将轻贱的话说出口,平白落人口舌,到时候还落得不贤淑的名声,不值当。” 乔以媚点头道,“娘,我知道的。在书远面前,我可一直是贤良淑德,宜家宜室的。” 江氏拍拍她的手,“那就好,那就好。” 突然,乔以媚像是想起了什么,笑一笑,而后欠起身在江氏耳边悄悄地说,“爹爹不是总想着和吏部尚书交好吗?书远这一向跟那尹尚书也走得挺近,正巧府里来了个……您看有没有可能……” 江氏早就听说吏部尚书尹筠连十分好色,家里除了糟糠之妻之外还有七八个小妾。如今那糟糠之妻正好死了,多得是巴结他的人,想送几个样貌好的给他当续弦。江氏本想将家里的丫头挑去一两个,可是找来找去却总归没有中意的,而且以丫头的身份过去,也就是沦落成第九第十个小妾,对乔府的帮助也不大。现在好了,蹦出来一个失散多年的大女儿,不论是外貌还是身份都再合适不过…… 乔以媚煽风点火道,“我听说爹爹有几次去尚书府里拜访都被挡了回来……与其屡屡受挫,不如……”不如将这个名声可能早就已经坏了的不明不白的大小姐嫁过去,既帮了乔府的大忙,也从此消除了对江氏母女的潜在威胁。 乔以媚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是江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事我一个人可做不了主。再说……你今日没见过她,看着柔弱,却总觉得有点深不可测似的,你是没瞧过她那双眼睛,有一汪深潭似的,看久了就被吸进去了……” “娘,如今可是爹爹的关键时期,您若是真想能在乔府说一不二,那让我嫁入侯府,让倩儿嫁入尚书府,那您在爹爹面前就真的扬眉吐气,整个乔府都得看您的脸色了。” 江氏想起自己的二女儿,马上沉下脸来,“瞧你说的什么话?自己嫁得如意郎君,怎么能把亲姐姐往火坑里推?说好听点那是尚书夫人,不过是进去做个玩物!我怎么能舍得这么糟蹋自己的宝贝女儿?” 乔以媚看着江氏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已经成了一大半,“娘亲既舍不得倩儿,又想帮助爹爹更上一层楼,那这个时机可千万不能错过了。趁她刚回府,根基不稳,由您做主,快刀斩乱麻。再说了,一个不清不楚的老姑娘,能做尚书夫人,也不算亏了她。” 话虽这样说,江氏仔细喝了口茶。她能看出乔原城对之前原配是有深情厚意的,对这位失散多年的女儿也是上了心的。虽然他此时一心想要往上爬,很多时候也是不折手段的,可若是让他为了上位而牺牲这个心怀愧疚的女儿,未必那么容易。而且,此事若是操之过急,会让乔原城认为她对已死的原配有忌妒之心,更没有慈爱的继母胸怀,这件事虽然可以做得,却,“不能着急。” ———————————————————————— 今晚的乔府张灯结彩,因为要招待赵小侯爷,所以失散多年的大小姐回府认祖也没能激起多大的反响。 夜幕浓重之后,江氏指挥着下人将点心端上去,众人都等着乔老爷和未来姑爷开宴。 小姐丫鬟们路过书房,远远地就能听见老爷说话,另一个嗓音温和淡定,不管是小姐还是丫头无不偷偷地往里看,眼睛里也流露出又羡又慕的目光来。 在官家小姐这儿,最好的命莫过于攀龙附凤,乔家三小姐为人虽然跋扈精明了些,但是模样确实俊俏艳丽,身段又窈窕,也难怪能被赵小侯爷一眼看中。 义景侯赵家,是东雍经历了权力转移之后,能够在动荡中依然屹立不倒的少数几个贵族派。在司马家族坐镇东雍的时候,赵家就是义景侯的爵位,如今改朝换代,江氏为了坐稳东雍江山,血洗了多少世家贵族?可赵家依然爵位不减,官位不降,身份地位一如过往,且隐隐还有上升趋势,可见赵老侯爷是有能耐的。 三小姐的未来姑爷赵书远是赵府的嫡长子,爵位的继承人。况且这两年赵书远在朝中的势头极好,就像湖水中的皎月,清亮地脱颖而出,追随他的世家子弟渐渐增多,义景侯府前更是门庭若市,不论是前途还是声望,一般的贵族世家都无法企及。 如今,赵书远又得到了太子殿下的青睐。谁都知道太子殿下用人的要求极严,能被他收入麾下成为心腹的,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因此,赵小侯爷是雍都多少名门闺秀梦寐以求的乘龙快婿?却没想到那么多门当户对的郡主、侯府小姐赵书远没看中,偏偏被小小乔家的三小姐给捡了便宜。 一时之间,乔家成为了雍都的热门话题,多少人是带着嫉妒酸涩心理在谈论着乔家的…… 可乔家呢?尤其是江氏,那可是想靠着这门婚事挤入雍都上流的。这不,就因为攀上了这门亲事,乔家多少平日里并不走动的亲戚如今都上门了,听说赵小侯爷今晚要来乔府赴宴,更是挤破了脑袋要带着自家未出阁的小姐前来拜访,美其名曰,亲戚间的走动走动。 有当娘的甚至跟自家女儿说,能嫁给像赵小侯爷这样的男人……就算是当个二房姨奶奶那也是好的。 更何况,追随赵小侯爷的世家子弟不少,若是因此也能攀上个差不多的,那也是鸡犬升天不是? 因此,今日赶来乔府走动走动的表小姐、堂小姐都是盛装打扮的。 程熙没有去赴宴,因为乔家失散多年的大小姐这档事三两句话没办法在外人面前言说清楚,江氏的意思是家丑不必外扬,况且程熙今日才刚回府,舟车劳顿的一定累了,还是先休息几天,等熟悉了环境再见客比较好。 程熙听到这些的时候,只是微微笑了笑。 “家丑”? 原来一个被亏待多年的大小姐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了,在这个家里居然是被认定为家丑的? 第635章 翻腾着明赫赫的翩若惊鸿 程熙没有被邀请去赴宴,江氏的意思是家丑不必外扬,况且程熙今日才刚回府,舟车劳顿的一定累了,还是先休息几天,等熟悉了环境再见客比较好。 程熙听到这些的时候,只是微微笑了笑。 “家丑”? 原来一个被亏待多年的大小姐好不容易认祖归宗了,在这个家里居然是被认定为家丑的? 好在程熙并不是真正的乔以眸,要不然,说不定这会儿就得躲在哪个角落里去哭鼻子了。 正在这时,程熙的小院外面传来了女人们的议论声。 “哇,媚儿真是幸运,能嫁得这么好的郎君。倩儿日后会不会也嫁到哪个侯府去?” “有可能啊,倩儿又漂亮又能干。一向深受老夫人和乔老爷的喜爱,想必不会比媚儿差到哪儿去。” 一波波的奉承,让被簇拥在中间的年轻女孩红唇一勾,挂上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乔以倩有着如今网红最流行的那种精致脸庞,尖尖的下巴,蛇腰身材,上围也很可观。她淡淡笑着接受着奉承者的奉承,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般,尽情享受着成为焦点的这种感觉。 “是啊,看相貌看人品,我倒是觉得倩儿和赵小侯爷更配一些呢。只是姻缘这种事情真说不准呢。” 此刻,乔以倩一双又大又长的凤目却有些无辜,打断了一群表小姐的奉承,咬住丰满的下唇,语气有些委屈:“我们家媚儿也很不错呀。而且婚姻大事还是要靠缘分的,强求不得。我啊,只求能嫁一个情投意合的,家世、门第的倒是其次。” “倩儿,你人可真好。” “是啊,谁家若是娶了你,那才是有眼光有福气的呢。”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依依见程熙一直在盯着院外那群莺莺燕燕看,暗中冲程熙挤了挤眼,小声说:“大小姐见识到了吧?那个二小姐本来就最会装模作样了,心眼又大,当初三小姐刚刚搭上赵小侯爷的时候,二小姐还想过挖墙脚呢,只可惜没有成功。不过对于男人,二小姐可向来都是厉害的,咱们表少爷当初借住乔府的时候,每次一出现,二小姐可会搔首弄姿扮纯情了。原本表少爷考中了进士,老爷还想撮合的。结果三小姐的婚事一出,二小姐的眼界马上就高了。不是侯爷、郡爷的估计都不在她的考虑人选中,还说什么家世、门第倒是其次,这么虚伪的话也能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可真是矫情!” 程熙不置可否,只浅浅的笑着。 正好,有嬷嬷过来传话说开宴了,一群莺莺燕燕才袅袅娜娜的都走了,留下一片清净的天地给程熙。 ———————————————— 宴席上,刘家因为官位比乔家高,所以刘家小姐刘容华也被请到了主桌凑个热闹。刘容华走到主桌时,抬起头死死地看了一眼赵书远,浅笑顾盼之间,像针一样刺了三小姐乔以媚一下,让她整个心防轰然塌陷,她慌忙低了头,攥紧了手中的绣帕,掩饰一二。 旁人都羡慕她,甚至嫉妒她,娘亲和爹爹更是因为她能攀上赵小侯爷这样的婚事而从此对她另眼相看,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赵书远对她的青睐是无缘无故,毫无理由的。乔以媚只能将此理解为,他看上了她的美貌,可事实却也并不完全如此,若是他看上了她的美貌,那应该对她的身体很感兴趣,可他对她却始终是忽远忽近、若即若离的,让她始终没有自信已经完全抓住这个男人的心了。 这种不安全感,让她加倍的患得患失,只要赵书远对别的女子露出哪怕一个礼貌性的微笑,都能让她心惊肉跳,惶惶不可终日。 可越是如此,乔以媚就越是对他放不下。这个男人已经要了她的心,如今这样可远可近的感觉更是要了她的命了。 众人按规矩坐好,下人们开始忙碌,一道道菜传上来,乔以媚殷勤地给赵书远夹菜,赵书远淡淡地微笑并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喜欢。 乔以媚不禁有些失望,这个如意郎君无论从家世还是人品都没什么好挑剔的,只是对她太过相敬如宾,让她触不到他的喜怒。难道是因为他跟太子殿下走得近了,也学着像太子殿下那样心思深沉了? 席间刘容华夹了一块点心,笑着道:“呀,这不是‘常想一二’么?” 赵书远微微一楞,抬头看了刘容华一眼。 刘容华只觉得那目光,闪亮如晨光,是她见过最耀眼的,此时此刻,翻腾着,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翩若惊鸿。 “你说这叫‘常想一二’?”连声音都是这般悦耳动听,低沉清润。 刘容华顿时一惊,心跳慌乱,等到再看时,那目光却已经消失不见,重新变成那种淡淡的微笑,只听赵书远说,“有来头么?” 乔以倩盈盈一笑,抢在了刘容华之前,插嘴说道,“这还不简单么。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所以为人在世才得‘常想一二’,这道菜就是掺杂了人生酸甜苦辣百味,却最终呈现出苦和甜的极致融合,让你在味蕾中绽放这八九之外的一二苦甜。这可是媚儿专门请来的厨子特地为赵小侯爷做的。不知道赵小侯爷可喜欢?” 赵书远听着点点头,而后看向了乔以媚,淡笑着道,“不错。” 乔以媚羞涩的低头笑着,很是贤惠的为他夹来了这道“常想一二”。 众人会心一笑,家宴上其乐融融。 可是在众人都没有看到的角落,乔以倩那锋利的眼风却是狠狠地扫了一眼刘容华。她想撬媚儿的墙脚,那是她们乔家内部的事,晾她一个外人也敢打赵书远的主意,当她乔以倩是死的啊? 这梁子今日算是结下了,乔以倩已经在心底盘算着怎么编排打击这个刘容华了。 家宴之后,乔府在后院搭了戏台,戏台就搭在池塘边上。乔府为了显示隆重,在整个人造的池塘四周都用彩绸扎了花枝,一盏盏灯笼围着池塘挂了足足一圈,远远看去又漂亮又诡异。这会儿,戏台上一开锣,咿咿呀呀,热热闹闹的。 第636章 像是在被待价而沽的错觉 家宴之后,乔府在后院搭了戏台,戏台就搭在池塘边上。乔府为了显示隆重,在整个人造的池塘四周都用彩绸扎了花枝,一盏盏灯笼围着池塘挂了足足一圈,远远看去又漂亮又诡异。这会儿,戏台上一开锣,咿咿呀呀,热热闹闹的。 这可苦了程熙了,真的很想报警说有人严重扰民。 只可惜这儿没有警察,有也不会管这种事。程熙百无聊赖,又被吵得不能睡,只得在这个“新家”里开始到处溜达,顺道思考思考今后的人生。 程熙和依依没走多远,乔以媚从后面叫住了程熙。 程熙只得和依依一起转身停住了脚步。 乔以媚走过来,目光在程熙的脸上盘旋了一会儿,火辣辣的视线,让程熙顿时有种自己像是在被待价而沽的错觉。 乔以媚娇俏妩媚地停住了,快速扫了一眼程熙,而后规规矩矩地向程熙见了礼,“姐姐?” 依依在一旁扯了扯程熙的袖子,轻声道,“这就是三小姐了。” 程熙点了点头,并不说话。 乔以媚笑语盈盈道,“一直都盼着姐姐回府能够一家团聚呢,今日可好了,总算是得偿所愿。”她顿了顿,话锋一转,微微笑道,“而且姐姐一看就是个最有福气的。整个乔府的人都知道爹爹最重视的就是姐姐。如今姐姐终于回府了,我想明日起乔府的门槛就要被问亲的人踏破了吧。”说着就是捂着嘴装腔作势的笑。 程熙云里雾里的,并不说话,只侧脸看向了依依。 依依给程熙使了个眼色,凑近程熙耳侧尽量压低声音道,“大小姐回府前,老爷听说了大小姐还未婚配,就焦急了。****都觉得是他愧对了大小姐和已故的夫人,头发都愁白了许多。所以在大小姐回府前,老爷就已经在暗地里打听,并让现在的夫人帮忙张罗,总想着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为大小姐谋一门好婚事以作补偿。” 程熙简直无语,不过从中看得出来那位乔老爷倒是个有良知,也疼爱女儿的父亲。 一旁的乔以媚笑得更柔媚了,“将来若是姐姐有了出息,要惦记着咱们都是乔家姐妹才好呀。” 程熙不置可否语的笑了笑。若是别的,她还需要担心担心,唯独这一点她毫不担心。江随云会让她嫁给别的男人?天大的玩笑,所以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只淡淡地对着乔以媚道,“嗯。” 然后,带着依依转身又走了。 嗯? 嗯……是什么意思? 乔以媚在身后看着两道扬长而去的背影,有点惊愕无语。她是仗着自己貌美如仙,所以清高骄傲,还是完全不知天高地厚,所以目光短浅? 又或者是在女尊国体的西凉待久了,还不知道东雍的现状? 如今的雍都,品貌皆佳、家世上等的男儿本就屈指可数,其中未婚配的更是凤毛麟角,而雍都却多得是未出阁的大家闺秀。多少自恃有才有貌的贵族小姐,最终还不是得面对现实而姐妹共侍一夫? 如乔以媚这般能够钓到如赵书远这般夫婿的,不知道引来多少人的艳羡和咬牙切齿。 程熙一路沉思,低着头只顾往前走。不远处,有人提着灯笼指引着,后面颀长的身影缓缓跟着。 那人的笑容温文尔雅的,像梨花带着月影斑斓的光,斜斜地倾洒下来,嘴边总噙着淡淡的神情,仿佛神思并不专注的模样。 乔以媚在身后看到赵书远自远而近,早就带着幸福的笑容匆忙奔了过来,人还未到,娇语先到,“书远!” 赵书远看到她,笑容有些淡,并不热络,“以媚,你也在这儿?” 乔以媚似乎并不能察觉出赵书远明显的冷淡,一看到他,心情异常的欢快,本来还在纠结的烦心事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站在赵书远身旁,笑得如同幸福的妻子,贤惠的内助。 赵书远的视线并未在乔以媚的脸上多停留一秒,而是转过头去看向了隐在月光阴影里的程熙。月光下,程熙低着头,露出一截秀丽的脖颈,让人觉得娴静中带着一丝娇美,令人耳目一新。 “这位是……?”赵书远的声音忽而放轻,温柔幽然。 程熙抬起头来直直地对上了赵书远的眼睛。 赵书远只觉得心一惊,呼吸都热了起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清亮的眼睛,像是一弯皓彩的明月,更如烟波横江的秋水,清澈无垢,却又带着女子少有的睿智和神秘,夺人心魄。 赵书远原本以为乔家的两位小姐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可是今日见了这一位才知道什么叫做天人之姿,什么叫做风华绝代。 赵书远很难一下子形容出来眼前这位女子给他的感觉,乍一看仿佛很洒脱大气,有着明媚爽朗的美,可是再多的千娇百媚也挡不住她浑身的气度非凡。若是望进了她那双明眸里,就会看到一种曼妙的美,空灵魅惑,她就那样不轻不重、不浓不淡地看着你,就很轰轰烈烈了。一颦一笑,说不尽的美艳灵动,可从气质里透出来的却全部都是典雅,不卑不亢间,便已让人欲罢不能。 乔以媚明显看出了赵书远眼中的惊艳和失神,那直勾勾的神情和失态的目光,灼伤了她的眼,她不动声色间插入二人之间,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互撞,柔柔的看着赵书远仍是温柔的笑,“这是我家失散多年的长姐,你从未见过。” 程熙看着赵书远乍然看到她的神情,并不意外,那种惊艳的模样她见多了,并不奇怪。只是她从未想过能够这么快就遇上这个大家口中传颂的赵书远。 看见真人,却并不如传言中的那般优秀。不可否认,他有着偶像剧男配的花样脸庞,气质温雅,一看就是家境殷实,家教良好,因此气度不俗。除此之外,并不如何。别说跟滕紫屹和盗骊比了,哪怕是她熙公主府中原来的古雅檀之流,都比他高出不知道多少个段位。若是滕紫屹和盗骊属于超一线的,古雅檀属于一线的话,那眼前这个赵书远顶多就是个二三线的明星而已。 第637章 为这一笑付出惨重的代价 可对于目前的程熙而言,管他是二三线的还是一线,能够对她有用才是关键。因此程熙故意微微笑了,笑容在嘴角慢慢绽开,灼灼其华。 赵书远看到那一笑,美得不像话,顿时连呼吸都困难了。一瞬间,他领会了原本只在书上看到过的那些词汇的内涵,比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比如光彩照人;比如倾国倾城…… “你就是赵书远?”程熙淡然问。 她的眼睛会说话,当她轻启皓齿一声轻语,赵书远只愿融化在他眼底的柔情里,只想成为她裙下的奴隶。 好半天,他才找回理智,对着程熙礼貌温雅微笑,柔声回道,“在下正是赵书远,见过乔小姐。” 程熙眼底隐隐闪烁着一抹笑意,让赵书远不禁楞了一下,程熙道,“你的乔小姐在你身后呢。” 赵书远顺着程熙的目光看向身后,这才想起来他如今名义上的未婚妻就在自己身边,而他却早已忘记了有她的存在。 乔以媚整张脸都在抽抽了,看到赵书远回过头来看她,还是扯出了一抹既温柔又善解人意的笑容,希望能给人如沐春风之感。 只可惜,赵书远的目光在她身上根本连一秒都没停留,哪怕刚刚乔以媚是在跟赵书远做鬼脸,相信他都没有看见。 程熙暗笑,心中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听着那边咿咿呀呀的唱戏声轻了,对着赵书远勾了勾手指头,“赵书远,你过来。” 赵书远也不知为何,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带着一种奇特的威慑力,仿佛会让你自然而然的听从她的吩咐,仿佛她本就应该是颐指气使,而她的命令和吩咐你本就应该无限度听从似的。 等到赵书远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未经思考的乖乖凑了过去。 程熙并没说什么,只是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三下,然后叫了一声依依,两人再次转身扬长而去。 这一回,乔以媚再次看到两人扬长而去的背影,内心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而站在她身前的她的男人,目光像是黏在了那道背影上似的,久久,久久都不愿收回。 按照乔以媚真实的性子,让她如此难堪、如此不爽的男人,她恨不得抓花他的脸。可是她不能够…… 她和他还只有口头的婚约,虽是已经跟爹爹提起过了,总归是还未下聘下定,赵老侯爷也还未正面表过态。 这一切,都成为乔以媚不安的因素。因此,她必须沉住气,不能自毁长城…… 至于这个突然冒出来还对着她男人娇笑勾魂的所谓长姐,她有的是手段让她为今晚这一笑付出惨重的代价。 走着瞧…… —————————————————————————— 回到了“临水轩”,程熙就打算守株待兔。 依依却是个沉不住气的,凑上来就好奇道,“大小姐,您为什么敲那赵小侯爷的脑袋三下?” 程熙不语,只一味淡笑着,她能说她这一招是从西游记里学来的么? 敲脑袋三下,代表着夜半三更来敲门,敲门三下,私下相会。 其实这考的并不是赵书远的领会能力和聪明程度,而是在考验他到底心中有没有鬼。他若是心中没有非分之想,他哪怕是猜对了,也不会来。可他若是心中有鬼,哪怕动了一丝半点的歪念,那么不论是三更天还是一更天,只要他敢来,程熙也照样会给他开门,欢迎猎物自投罗网。 程熙转眼看了看依依稚嫩却又聪颖的小脸,心中忽地一动,低声问她道,“依依,你胆子大不大?” 依依先是一愣,而后神情转瞬即逝,拍着胸脯向她保证道,“大小姐放心,只要是为了大小姐的,依依就是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 “哪怕是得罪整个乔府也不怕?” “不怕!” 程熙满意地笑了,点头道,“那就好。”心底却是对她是江随云派到她身边为粽子的怀疑得到了进一步的确认。一个乔府养出来的丫鬟,怎么可能一日之内就对一个徒有大小姐身份却毫无实权也无靠山背景的新主子如此忠心耿耿?而且从她的言语中分明可见,她并不将乔府的小姐、夫人们放在眼中,这很不科学。 而她对于程熙的敬畏和友好却又是真实的。程熙可不相信这是什么人格魅力,天生的领袖气度令她折服之类的。 只是江随云不在她身边派粽子那才不正常呢! 所以,程熙对于依依的存在并不反感。关键时刻,她还有可能是救火队员,是她和江随云之间的通讯员。 作用举足轻重。而程熙虽然不能成为她真正的主子,但是博得她的好感和一定的忠诚度还是必须的。 毕竟程熙以一己之力在乔府讨生活,得伪装成失散已久的乔小姐不被发现,这个难度并不小。 程熙必须成为真实的乔以眸在雍都扎稳了脚跟,才能度过第一轮的危机。 等到程熙以乔以眸的身份落地生根之后,江随云就一定会将她捆绑到他身边了,所以在乔府的这一段时日是程熙的过渡期,却也是自由度和可为度最高的一段时日。 她必须好好把握。 于是乎,程熙松动了松动筋骨,看向依依,下令道,“去,去准备一个麻布袋。” “麻布袋?”依依溜圆了杏眼,好奇道,“做什么?” “待会赵书远那小子要是真的敢上咱们小院,你就二话不说,直接用麻布袋给他兜头罩上去,而后往死里揍他,揍完了就熄灯睡觉,等明天一大早再把他扔出小院。” 依依一听,脸都白了,哆嗦着嘴就给程熙跪下了,“大小姐,您可不能这么干啊。那可是赵小侯爷啊,有爵位在身的啊,就是少跟头发丝儿,咱们乔府都吃罪不起,更别说是打了……” 程熙不以为然,“他是三小姐的未来姑爷,却半夜三更跑咱们小院来了,居心不良想耍流氓,揍得就是他。” 依依十分地紧张,却又不是那种忧心危害乔家的那种紧张,只是抱住了程熙的双腿,颤声道:“大小姐,您可要三思啊。” 第638章 十五秒内做成1GB表情包 程熙不以为然,“他是三小姐的未来姑爷,却半夜三更跑咱们小院来了,居心不良想耍流氓,揍得就是他。” 依依十分地紧张,却又不是那种忧心危害乔家的那种紧张,只是抱住了程熙的双腿,颤声道:“大小姐,您可要三思啊。” 程熙看达到了效果,转而抱住双臂慵懒靠在床柱上,云淡风轻道,“那不揍他也行。你去厨房,给我准备一碗朝天辣、辣翻天、辣到他连爹妈都不认识的热茶,这总能办到吧?” 依依一听,立马就从地上蹦了起来,又开始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大小姐您就瞧好了吧。” 程熙不语,意味深长的看着依依赞许地点头微笑。 要说依依这小姑娘就是能干,手脚麻利,行动迅捷,没一会儿的功夫,就不折不扣的按照程熙的要求办妥了准备事项。 程熙用食指拈了一滴茶水点在舌头上,立马脸都红了,两只耳朵之间能开蒸汽机,差点七窍生烟,不由得对着依依竖起了大拇指,“依依啊,你做人真是实诚!” 依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也学着程熙的模样滴了一滴在自己的舌头上,立马哭了…… 满屋子找水喝,喝了一壶了,还跟只汪汪狗一般伸长了舌头,猛嘶哈…… 末了,才忧心忡忡的看着院门,道:“大小姐,奴婢似乎下猛了,这……不会闹出人命来吧?” 程熙嗤之以鼻,“你听说过有谁是被辣死的么?有我在,辣死也算我的。” 可依依仍然紧张,小脸上的神情始终不够自然,程熙怕她会穿帮,就吩咐道,“这样,你去准备一些甜甜的糕点,蜜饯之类,还有准备足够的凉开水和甜汤。万一一个大男人真被辣得坐在咱屋子里哭,这场面也是real雷人!” 依依一听就干了。跟个脚踩风火轮的哪吒似的,风风火火之间就把事情给办妥了。 现在时间还早,程熙让依依看着,自己先去眯一会儿,干等着不是她的风格。“等会来人了,你再喊我。记住,自己别偷吃哈。” 依依点头道,“大小姐您就安心睡吧,奴婢给您守着。” 程熙正在睡梦中看到一团浓浓的雾,雾的尽头仿佛有一道人影模模糊糊,可她的脚却怎么也走不过去,正着急想在梦中喊住那个不断往前走就是不回头的人影时,就被依依给摇醒了。 “大小姐,大小姐醒醒,奴婢听见敲门声了,这就去开门么?大小姐?” 程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让理智回归,可仍然还是混沌,只能拿起双手啪啪啪地拍自己的脸,硬是将自己给拍清醒了之后,才道,“去瞧瞧,确定是赵书远那小子一个人来的,再开门。”她可不想偷鸡不成还蚀把米,万一被人抓住作风不良、私会妹夫的把柄,她自己倒是无所谓,江随云那儿一定大发雷霆。 没多一会儿,程熙就见到了一个身披斗篷的颀长男子低垂着头匆匆入内,跟在她后面的依依则是一路关门,关上院门,关上大门,再关上房门。 程熙这时也才刚刚披上了披风,里面只穿着就寝时的寝衣,露出性感的锁骨,长发披肩愈见妩媚,在这深更半夜,在这暖烛温香的闺房内,无疑更能令人产生遐思。 赵书远进得屋内,在昏暗朦胧的烛光中,摇摇曳曳的看着佳人慵懒的身姿,透着真实而蚀骨的诱惑,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要化了,更难得佳人体贴入微,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是明眸微笑,而后十指纤纤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倩影逼近,香气可闻,那柔软的身段透着烛光的映射,仿佛可以想见薄薄一层纱衣之下那唯美诱人的胴/.体是怎样的凝脂玉肤,又是怎样的曲线玲珑,顿时从脚指头到脑袋全部都硬了。 程熙将那杯“私人订制”的热茶送到了赵书远的手中时,微凉的指尖不经意间触到了赵书远的手背。 程熙明显看到他如触电一般浑身一个轻颤。 程熙暗自一个轻嘲,而后就地妖娆的一个转身,坐到了他的对面,给自己也斟了一杯茶,遥遥举起,对着赵书远温柔如许,只见她红唇轻启,颌首微笑,轻声曼语道,“赵小侯爷,请喝茶!”而后,自己像是喝酒一般豪爽的一饮而尽。 赵书远从头到尾那两只眼都没有离开过程熙身上,从脸到曲线玲珑的脖颈,到性感销/.魂的锁骨,再到****到腰线到…… 一路向下,再一路回上,怎么都看不够,怎么都看不厌,只恨不得两只眼就直接长在了她美好的身段上,死在那好了。 所以,程熙让他喝茶的时候,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手中捧着的是什么,就看着她娇媚笑着的模样,学着她的动作,也一饮而尽…… 这个时候,哪怕他手中端着的是碗毒药,他也喝干了。 然后,赵书远这张还算秀气俊美的脸顿时极度扭曲了,那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如果有只拍照手机进行连拍的话,可以十五秒内就做成1GB的表情包,神情不带一张重复的。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了,赵书远眼珠瞪成牛眼,满脸通红,七窍生烟的时候,依依才刚刚关好门走过来,还来不及紧张呢,这边已经完事了。 大小姐这速度这效率…… 依依看着原本眉清目秀的赵小侯爷如今成了这般山顶洞野蛮人一般的情态,同情的摇了摇头,连忙想要去拿水,被程熙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原本,程熙就只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再进行下面的战略部署的,没想到这小子的色胆不小,这一进来那两只眼睛上上下下的盯着看,就差直接动手把她衣服给剥光了,就冲他刚刚那几眼,程熙也得让他辣够本。 赵书远辣得嗓子都哑了,整张脸上的汗如雨下,脸红的像是随时都会爆炸了一般,一个劲在地上跳脚,“水……水……” 程熙这才转头叫依依,“依依,赶紧的,灌水!” 第639章 到嘴的鸭子一秒变母狮子 依依虽说年纪不大,但是本事够大,有着程熙这般敢上天入地的主子,她的胆子也长了不少,端了个茶壶就上去,直接按住了赵书远掰开嘴就是一阵猛灌。 这时候的赵书远哪还顾得上其他,哪怕此刻给他灌的是尿,他也像是得到了甘霖一般,猴急猴急的猛喝,因为太过着急,喉结的活动节奏跟不上嘴巴的张合节奏,一个不慎,就开始猛咳。 咳得像要把肺都快吐出来之后,依依心软看不下去了,小心地问道,“大小姐……这……这样,不会有事吧?” 程熙拍了拍手,这才大发慈悲道,“给他嘴里含颗蜜饯,再给吃点甜甜的糕点,再慢慢给他灌点先前准备好的甜汤。让他缓一缓。” 依依得了令,立马照办。 好半响之后,赵书远才缓缓回过神来,满脸的水渍,也不知道是眼泪还是刚才被依依灌下去的茶水,只默默无声地瞅着程熙半响,然后抹了一把泪水,嘶哑着嗓子道,“你……太狠了……” 一个大男人,尤其是对一个女人怀着非分之想的大男人,在这个女人面前露出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他自己也知道,他跟她绝对没戏了! 赵书远根本就想不通,送上门的到嘴的鸭子怎么一转身就变成母狮子了? 这是哪一出啊? 赵书远瘫软着,扶着身后的椅腿想站起身来,程熙慢悠悠道,“就坐地上,我问你几个问题,答案让我满意了,你再起来坐椅子。” 赵书远怒视着程熙。 哟呵,小子还没学乖呢? 程熙气上心头,立即急声叫道:“依依,把那碗辣不死你不要钱的加倍辣茶端来,给赵小侯爷灌下去!” “别!别!可别!”赵书远刚想站起来的双脚吓得立刻一瘫,一屁股仍然坐在了地上,嘴里嚷道,“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今日,我算是领教了,只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得罪你的,你要这么整我?” 程熙翻了翻白眼,不跟他在这个问题上一般见识,而是居高临下的问他,“你并不喜欢乔三小姐乔以媚,对么?” “呃……”赵书远明显一个愣怔,而后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赵小侯爷,现在是你回答问题,而非你提出问题。”程熙面色一敛,“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我不允许假话。否则后果只会比刚刚更严重。” 赵书远犹豫了犹豫,才道,“没错。” “好,能说真话,看来我们还有可能做朋友。”程熙淡定地转过头看着他,满意地点头道,“你不喜欢她,却故意挑上她。所以,你其实是对乔府怀有某种不可对外人言说的目的的,对么?” 赵书远更加怔楞住了,抬头看向面前这个天仙一般的女人,一瞬间后脊背有点冒寒气,他暗暗心惊,也暗暗庆幸,刚刚一进屋的时候没有头脑发昏,以为她对他暗送秋波而直接上去对她轻薄,否则……他不敢相信,后果会如何。 程熙看着他在那沉默,拍了拍桌子,“回答!” 赵书远一惊,抬起头来,本能答道,“是。” 程熙莞尔而笑,“你做这一切是因为太子殿下,对么?” 赵书远这一回连心都抖了,可是他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抿紧了嘴,已经打算了不在此地久留。他惹不起,还躲不起么?他就不信了,她还敢追出来揪着他不放? 程熙双眼一眯,指着房门就对依依急叫道,“依依,守住房门,他想跑!” 依依二话不说,身体反应快过头脑反应,还没明白清楚情况,就已经迅速地用身体拦住了房门,做出一女当门,万夫莫开的架势。 赵书远这边刚想双脚弹起就地撤离,却没想到居然被她看穿了,灰心丧气地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哀怨道,“乔小姐,我跟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了,你就行行好,放我走吧。你这尊菩萨,我以后每次看到都绕道走可以了吧?” 程熙的回答是用鼻子抽抽,冷哼了两声。有一句话他倒是说对了,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况且,程熙都还没入正题呢,他就想跑?没门!等下次再捕到另一个倒霉鬼,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程熙焉能轻易放过他? 赵书远看出了她柔弱身体里的狠劲,吞了吞口水,也不打算任人宰割了,站起身子来,也威胁她道,“你就不怕我喊么?怎么说你也是个女子,难道不怕败坏名声,有毁清誉?我是不怕的,即便是被乔府人捉奸在床,想必那位乔以媚小姐也依然会哭着喊着想嫁给我。可你呢……怕是从此就要成过街老鼠,日后在乔府也无法立足了吧?” 小样,还不赖嘛。 程熙轻轻淡淡地笑笑,“眼下,你不担心自己,倒是担心起我来了。说你是在扮怜香惜玉的假姿态好呢,还是说你转移话题转移得很生硬好呢?” 赵书远默默地看着程熙,眼神很复杂。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油盐不进,一般女人最担心名声问题,尤其是未出阁的小姐,那是绝对容不得半点玷污的。一般人只要抓住了她这个软肋,没有不求饶服软的。可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毫不为所动,她到底哪个山头来的? 程熙看出了他的疑虑,既然谋划着日后想要相互利用,程熙也打算开诚布公,缓缓道,“简单跟你介绍一下我。我是这乔府失散多年的大小姐,辗转在西凉度过了数年,最近才因为太子殿下身边一个侍卫的缘故而得以认祖归宗,回了东雍。今日是我回府的第一天。你可以说我不知天高地厚,也可以说我不知死活,但我这个人就是认定的事情咬住了就不会放手。所以,既然已经惹上了你,你想要挥挥衣袖,轻飘飘的走,那就是绝对不可能的了。” 赵书远嘴角隐隐动了动,怒极了。 程熙抬了抬手,示意他淡定,接着道,“虽然今日是我第一天回府,但是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赵小侯爷的事迹。听说赵小侯爷最近官运亨通,且越来越得太子殿下的赏识对么?” 赵书远抬了抬下巴,不过没有说话。 第640章 而我,不过只是冷眼旁观 程熙抬了抬手,示意他淡定,接着道,“虽然今日是我第一天回府,但是也听说了不少关于赵小侯爷的事迹。听说赵小侯爷最近官运亨通,且越来越得太子殿下的赏识对么?” 赵书远抬了抬下巴,不过没有说话。 程熙意味深长的笑笑,“正是因为跟太子殿下走的近了,你才在偶然之间查探到,太子殿下似乎对于一个小小乔府特别关注,因此你也对小小乔府存了心,对么?” 赵书远脸色一变。 程熙笑了笑,“有了这个发现之后,你就更加特别留心观察太子殿下和乔府了。这却让你进一步地发现,太子殿下对于乔府暗地里的关注竟已经到了让你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步了,对么?” 赵书远脸色大变。 程熙幽幽笑着,缓缓道,“你也暗地里观察乔府很久了,却毫无所获。乔府的人脉关系、人员组成和底细背景简直可以一目了然。就如外表所看上去的那样,毫不出挑,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另眼相看的,除了还有两个长得相对比较出色的女儿外。因此,你就打算深入其中查探查探。我猜想你当时的打算应该是这样的,你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看中乔府的哪位小姐了,你暗中看了看,太子殿下看中二小姐乔以倩的可能性较大,所以你才挑了三小姐乔以媚。你想着,万一你的猜想正确,那你就机缘巧合跟太子殿下成了连襟。那身份和关系就又近了一步,而且神不知鬼不觉……即便是猜错了,到时候要么说什么彼此没感觉了,要么随随便便给乔以媚或者乔家无论谁挑个错,顺势毁了这门亲,对你而言也没什么损失……” “啪叽!” 赵书远惊出了一身冷汗,右手不慎按在了他身旁的汤碗上,那按住的部位和力道都太巧了,刚好直接压碎了碗沿,瓷碗的碎片割破了赵书远的手心,可他根本顾及不上,只是铁青着一张脸看着面前这个脸如天仙,心似魔鬼的女人,有了一种在劫难逃的窒息感。 他寒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程熙嫣然笑了,“不是刚刚才跟你说过么?我是乔府失散多年的大女儿,对了,我的名字叫做乔以眸。” 赵书远仍是心有余悸的看着她,“你引诱我来,就是想要告诉我这些?” 程熙微笑着摇摇头,轻声曼语地说道,“告诉你这些,只是目的之一。毕竟,你对于这个乔府从来都是心怀不轨的。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有目的的接近乔府、接近乔以媚。光这一个动机不纯的出发点就值得你被惩罚。而且,既然你与太子殿下走得很近,你应该清楚。若是被他知道,你在暗地里观察他,揣摩他的心思,以他的深沉和手段,想必你跟快死了也差不多了吧?” 这一锤直接摧毁了赵书远所有的意志力。为君者,最忌讳的就是臣子私自揣度上位者的心思,这种忌讳无需坐实,只要有了怀疑,你离被贬斥也就不远了。 赵书远可不想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得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下场啊! “你想让我做什么,直说吧。”赵书远挺了挺脊梁,知道今晚他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程熙莞尔而笑。这个赵书远果然是个聪明人,刚才若不是乍然被她的美貌吸引,脑袋被下半身支配了,说不定程熙还治不了他呢。 好在程熙虽然现在一无所有了,但是熙公主那娇生惯养出来的绝世容颜仍在,倒是可以让她仍有一点战斗力。 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程熙也不藏着掖着了,看了一眼仍然在用生命守住房门的依依,程熙道,“依依,我好像听见小院外面有人声。你出去看看,可别让人发现了赵小侯爷的行踪。你守在院门口,有任何情况就学狗叫,三长两短,明白?” “明白!”依依重重点头,哗啦打开了房门,就一阵风似的跑向了院门。 赵书远看着依依的背影,再转头看向程熙,“你连最贴身的丫鬟也不相信?” 程熙无奈的笑了笑,“初来乍到的,还是防范点比较好。” 赵书远算是服了。 言归正传。程熙开门见山道,“赵小侯爷,我希望你继续与乔以媚保持这种暧昧不清的关系,短期之内不要断。” 赵书远惊讶了,“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才有更多名正言顺的理由进出乔府、出入内院啊。” “可若是我将这段关系维持的越久,到时候悔婚了,对于乔三小姐的伤害也就越大啊。” 程熙在心底暗笑,哟呵,难不成你小子还有良心?有良心你能做出这种渣男行为? 可是程熙所经历过的巨变,已经在要求她不能再圣母,不能再同情心泛滥了,眼下处境艰难而又凶险的她,必须学着要用寒铁一般的冷硬心肠对待这个世界,才能达成自己的终极目的,于是耸耸肩,无所谓道,“对乔三小姐会不会造成伤害,这一点我并不在意。赵小侯爷若是在意,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于心不忍的事情。你大可以娶了她,反正多一个女人放在侯爷府里,供着吃喝将养一辈子,对你来说也并不是多大的难事。可若是你并不愿这样做,那就别在这儿装什么善良和无辜。那只会在你的自私之上再添一笔虚伪。你只记住一点,害了乔三小姐、利用完了之后就将其弃若敝履的人是你。而我,不过只是冷眼旁观。” 赵书远脸都黑了。他自己做着害人一辈子的事情可以,但他不能这样明晃晃地被人当面说出来。而现在的棘手之处就在于,这件事情他已经做了,原来这种感觉就叫做骑虎难下呀,真如同吃进了一只苍蝇一般,吞不下又吐不出,难受至极。 赵书远发现,与眼前这个女人只相处了这么短短半个时辰,可却足以颠覆他原有的一切。赵书远原本那样的骄傲、自负,他在雍都是可以令所有大家闺秀倾倒,令所有世家子弟嫉妒的所在啊。如今,他竟然沦落成如此不堪…… 第641章 毫无柔情的进行踩踏作践 赵书远原本那样的骄傲、自负,他在雍都是可以令所有大家闺秀倾倒,令所有世家子弟嫉妒的所在啊。如今,他竟然沦落成如此不堪…… 眼前这个女人,似乎可以漠视他外在所披覆着的所有光鲜,直击内核,将他扒光了,袒露出不堪一击的内心…… 面对这样的对手,赵书远发现自己毫无反击的能力。只得点点头,“好。我会当做今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照常。但是,最终我不会娶乔三小姐,这一句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 OK!乔以媚的死活和苦乐并不是程熙在意的方向,她点点头,道:“另外还有一点你务必办到!” 赵书远也死心了,不再试图反抗,抬头看着她,“请说。” “赵小侯爷若是什么时候要去西凉,记得提前通知我。” “做什么?”赵书远怀着戒心地问。 “做什么你不用管。反正你只要照做即可。” 赵书远盯着程熙,并没有马上答应。 程熙幽幽笑了。微微靠近赵书远,吐气如兰道,“有一点我可以先透露给你。太子殿下对乔府倍加关注,原因并不在乔二小姐乔以倩身上,而在我身上。现在,你心中那些疑惑不解是不是明白了一点点了?” 赵书远惊愕住了,溜圆了眼睛看着程熙。脑中有一根针穿过,似乎很多他原本一直想不通的问题在这一瞬间得到了解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冷汗布了他满满一脸,赵书远这才后怕不已。他刚刚若是不知轻重的动了太子殿下的女人,哪怕只是拉了拉袖角,那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好在没有,好在他什么也没有做。 难怪太子府里美女如云,可殿下依然一副不近女色的模样,原来殿下是早已心有所属了啊…… 只是…… 虽仍有不解以及无数的好奇,可赵书远却不敢再往下想了,他怕自己又犯了忌讳…… 伴君如伴虎,有时候知道的太多,比一无所知更危险。 可想着太子殿下若是与眼前这名女子站在一起,那确实是天作之合、极为相配,难怪太子殿下看不上太子府里的那些所谓美女…… 也难怪这个女人有着这样的手段和本事,原来她是……而他刚刚却居然胆敢冒犯…… 程熙知道他在想什么。由着他胡思乱想,总之只要他将她和江随云想到一块儿去,他就对她只敢敬畏和听从。这对于程熙日后好好利用他,大有裨益。 有些事情不能急于求成,程熙也不想一下子透露太多,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乔以眸,这一点绝不能引起赵书远的怀疑。 末了,程熙吩咐道,“你给我一个联络人,有情况我可以及时联络上你。你看怎样?” 赵书远想了想,道:“我派一个心腹小厮,每隔几天就上乔府来给乔三小姐送一些小礼物。大小姐若是有什么指示,直接交给那个小厮即可。我会让那个小厮手臂上绑一根蓝绸带,若是没有绑的,那便是情况有变,来的并不是心腹,大小姐也可以相机行事。” 程熙点头道,“赵小侯爷好缜密的心思。若是合作愉快,你放心,我绝对少不了你的好处。” 赵书远却是尴尬的笑笑。心中暗叹,好处?您到时候飞上枝头成真凤凰了,别暗中给他使绊子,他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可是,他有把柄在她手,且看她到底想要他做些什么再说吧。说句实话,经过这一个晚上,赵书远对于这个乔家大小姐已经充满了深深的好奇和浓浓的探究欲。 这个女人,他虽是再也不敢亵渎了,可是就像是偶然间看到一本非常感兴趣的书一般,想要翻看,探知内涵的好奇心却是理智控制不住的。 在雍都,赵书远见识过太多循规蹈矩,装腔作势的所谓大家闺秀了,她们一心只想着攀龙附凤,每日里除了言不由衷的所谓三从四德之外,就是宅在后院吃醋相斗,生活重心只围着男人求宠,来满足自己在娘家和在夫家的虚荣心。 赵书远自己府里充斥着的也都是这样的女人,他的母亲****与这样一群女人相斗,然后又用同样的价值观教育她自己的女儿们。赵书远看着他的那几个妹妹就只是摇头,因为她们跟雍都其他的大家闺秀一样,就像是全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似的,毫无特色,全无个性。 可是这个女人不同,她像是打开了另外一扇大门,展现出了另外一片天地,让赵书远看到了女人还可以是这个样子的。 甚至,她完全不把男人的身份和地位放在眼里,甚至,她能一脚把男人踩在脚下,毫无柔情的进行踩踏和作践。 可是,这样的感觉却让赵书远觉得新奇和兴奋。 知道了她真实的身份,赵书远已经明确了这是一个他此生也遥不可及的女子,却并不阻碍他心向往之。 走出这个小小的“临水轩”的时候,赵书远三步一回头,他说不清今晚的这一切是个什么感受。 他只知道,那些都是他生命里从未经受过的瞬间……是除她之外任何一个女子也从未给予给他过的新奇和独特…… 不知为何,赵书远竟然对于下一次再见她产生了期待,不知道到时候她又会带给他哪些惊喜,又会带给他哪些意外和痛苦…… 未知,给他一成不变的生活带来的刺激,尤其是感情这一块…… —————————————————————— 送走了赵书远,依依瘫倒在了椅子上,一个劲的拍着自己的胸口在那叫唤,“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程熙笑着看她,“时候不早了,赶紧去睡吧。” 依依瞬间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蹦跶到程熙跟前,“奴婢服侍大小姐就寝。奴婢就睡在这地上,大小姐夜里有什么,只需要吭一声就行。” 程熙摆摆手道,“不用了,你自己去隔壁房间睡吧。我不习惯夜里有人陪睡,那样我会睡不着。” 依依扭捏着不肯,“大小姐,这是规矩。” “在我这儿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乖,明天见。” “可是……” 第642章 引诱驻足观赏的每个男人 程熙摆摆手道,“不用了,你自己去隔壁房间睡吧。我不习惯夜里有人陪睡,那样我会睡不着。” 依依扭捏着不肯,“大小姐,这是规矩。” “在我这儿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我说的话就是规矩。乖,明天见。” “可是……” 程熙收敛了脸色,依依是个有眼力见的丫头,她知道自己绝对拗不过程熙,只能屈从道,“那奴婢就睡在隔壁房间,大小姐有什么需要叫我就行。” “好啦好啦……”程熙作势打了个哈欠。 依依看她脸色确实有些疲倦,也不敢多留,垂着脑袋像是委屈极了,走出了房门。 程熙见她走了,一直努力挺着的肩膀瞬间瘫垮了下来,整个人直接如牵线木偶一般散了架,像个最敬业却最内心空虚的演员一般,幕前欢笑,幕后木着一张脸,再也没有了丝毫表情。可兴许是刚刚已经眯过了一会儿,这会儿打了一场硬仗,反而兴奋了,没了多少睡意。又或许是换了一个新身份到了新环境,一时还未能适应。 总之,推开窗看着外面陌生的天地,熟悉的星辰,真的有一种我在这边的星空下看星星,你是否也在抬头仰望同一片的星空的思念油然而生。 越是夜深人静越是容易怀念,越是孤身一人越是容易沉溺。 滕紫屹、盗骊,你们还好吗?也在想我吗?会像我一样唱着思念是会呼吸的痛吗?也在想方设法尽早相聚吗? 我在这儿,很好,也很不好。 很好,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也在想我。很不好,是因为我知道你们在想我,而我也想你们。 程熙趴在窗台上,脑袋枕在手臂上,让一行清泪缓缓而流,每一滴为思念而流的眼泪都夹杂着甜蜜和痛苦,这一刻看着漫天的夜色,自怜自艾击中了她,她不想悲伤逆流成河,却也不忍剥夺自己这独处时分才能毫无遮掩尽情流露的悲伤…… 忧伤久了,程熙旋即微微一笑,小小的梨涡绽放在唇角两边,“没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不放弃,总有心想事成的一天。” 就这样倚靠在窗台上,小小的脑袋枕在自己的双臂上,程熙一会儿流泪,一会儿微笑,偶尔口里还默默念叨着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熙就在昏昏沉沉中犯了迷糊。 以往的她也总是喜欢枕在窗台上吹着夜风看着夜景睡觉,那个时候总有滕紫屹或者盗骊无奈地叹气,含着无尽宠溺的微笑对她摇摇头,然后将她轻柔地抱回到床上。 因此,这虽然是一个坏习惯,也被滕紫屹训过很多次了,可是程熙一直都没改。 今夜,她知道再不会有人抱她回床上了,可是程熙告诉自己,她只是闭上眼就这么小憩一会儿,三分钟,只需要留恋三分钟就行了。 夜色渐浓,三分钟后,程熙睡得更沉了。 微微的夜风吹动着她披肩的长发,微凉的夜雾点染在她轻薄的衣衫上,程熙抱着自己觉得有些冷,却被梦魇拖出,怎么也清醒不过来。 “临水轩”的小院内,突然轻盈的一个飘然落地,而后一道昂长的身影伴着西下微弱的月光走了过来。 江随云本是朝着房门去的,忽的,停下脚步,目光一凝。 清凉莹白的月光和乳橘淡黄的烛光下,她就像是一条被海浪冲上岸忘记游回大海的美人鱼,趴在雕花的窗台上,睡得很香。 她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纯白色丝绸睡衣,衣领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精巧性感的锁骨,鼓鼓的胸脯就像是调皮的白兔,趁着夜色宁静,悄悄露出半张脸,长发披肩没有束扎,如瀑一般散落在肩上,散发着幽幽的体香。 普普通通的纯白色寝衣,穿在她身上,那软软滑滑的丝质就仿佛成了美人最天然的第二层肌肤,贴在她肤如凝脂的娇嫩皮肤上,与她娇小玲珑、凹凸有致的身形融为一体。 江随云情不自禁放轻了呼吸,走进房门,走向那扇窗台,看着月光下自己浓黑的身影,不觉一笑。对于她,他似乎总搞得如同采花贼一般,如果被乔府的人发现堂堂太子,深更半夜闯进一个五品官员的内府偷看人家未出阁的小姐睡觉,估计可以笑掉整个雍都人的大牙。 信步走到窗边,他弯下颀长的身躯,听见她均匀和甜美的呼吸声,她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搭在下眼睑,微翘的朱唇轻轻地翕动着,能够引诱驻足观赏的每一个男人。 他目光一转,落在旁边虽然收拾过仍留下痕迹的地面,不禁弯了弯唇,她的行动力竟然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看不出来,这个被剥夺了所有权力、所有骄傲的小女人,在异国他乡,在陌生的地盘上,依然可以凭着一己之力而有所作为。 行动之迅捷,判断之正确,手段之高明,以及用人之恰到好处都让江随云大为惊讶。这种被挑衅和宣战的感觉才能让他生出生气,才能止不住地兴奋。 只是,这只不听话的小狐狸很不温顺,因此,他也不能让她过得太好!冷哼之声随之发出。 突然之间,她似是感受到旁边强大冷冽气息的驻留,蹙紧了秀眉,抱紧双臂更加缩紧了小身子,呓语从红唇边际流出,嗯了一下。 知道冷了么?知道冷还趴在窗台上吹着夜风睡觉? 江随云无奈的摇摇头,眼眸一沉,脱下自己的大氅,将她裹了起来。 程熙在睡梦中抱着带有男性气息的大氅,将小脑袋埋进去,暖和了许多,小嘴儿又嘟囔了句什么。 江随云没听清,挑了挑眉,弯下腰,贴近她的脸蛋。 “不要……不要……求你了,别……”程熙闭着眼睛,攥紧粉拳,在梦中似是很痛苦的样子,还轻微地挣扎起来。 是在做恶梦么? 江随云见她脸色愈发苍白,额头香汗淋漓,蓦然长臂一伸,将她卷进了怀里,俯下头,用自己都觉得意外的语调轻声低喃:“别怕。” 第643章 怎么?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是在做恶梦么? 江随云见她脸色愈发苍白,额头香汗淋漓,蓦然长臂一伸,将她卷进了怀里,俯下头,用自己都觉得意外的语调轻声低喃:“别怕。” “不要,求你了……”程熙落进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像八爪鱼一般抓住江随云的脖子和衣领,额头上晶莹的汗水越来越多,宛如恐惧到了极点,仍在咬着唇,闭眼挣扎,“啊……救命……救我……!” 江随云紧紧抱着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抚噩梦中的她,下意识俯下头颈,用温凉的薄唇贴在她的额头,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极有震慑力,“有我在,别怕。乖!” 亲吻和这句话让程熙在梦中安分了起来,仿佛得到了安抚,有了安全感一般,竟然没有再挣扎。而且,梦中的她似乎意识到身边这个男人是自己的守护神,还将小身子使劲地往他怀里塞,牢牢箍住男人的脖子,就是不放开。 江随云只要稍微一动,她就不满地呻/.吟一声,用更大的力气抱住他。 看着她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江随云也是无语了,从没女人胆敢在自己身上和大腿上这么放肆过。 时间缓缓而走,程熙神智逐渐清明,睡意丝丝退散。慢慢的,睫毛一闪,睁开眼睛。 好热!怎么这么热? 好像浑身被一团炽热的火焰给牢牢裹住! 待看清楚眼前的景象,程熙“蹭”一下,推开男人,站了起来。 江随云什么时候来的? 竟然还在她的房间里抱着自己? 刚才……刚才他的脸是离她有多近? “你……怎么来了?”程熙下意识地往角落里缩了缩。 刚一醒,就像是躲鬼一样躲着自己,刚才是谁挂在他身上不准他放手的? 江随云不悦地拧了拧俊眉,“你做恶梦了。” 程熙这才回过神来,是,她刚刚是做了一个很恐怖的噩梦。具体的内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自己很恐慌,四面都是悬崖,她随时都会一脚踩空,粉身碎骨,而四周围全部都是无形的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将她推落悬崖。幸好这个时候有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伸过来,及时揽住了她,将她保护地牢牢的,她也就如溺水之人一般死死抓住那股力量。 “是……是吗?”程熙喃喃。 “你求我救你。你在喊救命。”江随云的瞳色在微弱的烛光中似明似暗,若有所思。 程熙咬紧了下唇瓣,并不说话,虽然梦中的具体内容她记不太清楚,但是眼下她最害怕、最值得恐惧的人,应该就是他了吧? 江随云眼眸一深,看着她退缩的模样和看着他像是在看着魔鬼一般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 程熙被他慑人的目光一盯,本能地心虚,转过身去避开了与他正面交锋。 江随云深深看着她的侧颜,语气虽然很平和,却又像是定人生死的阎王一般,问道,“你私下见了赵书远?” 程熙抬头看着面前脸色冷清的男人,咬了咬唇,“你……知道了?” “嗯。”简简单单一个字。 “是。”程熙也回之以简简单单一个字。 “是谁准许你私自见其他男人的?”男人的语气变冷,唇角微微抿着,眼神有些深黯。 “可你也没说过不可以啊。”程熙很镇定地说,装无辜,装不知者不罪。 可江随云可没那么好糊弄,声音更冷冽了一分,“哦,是吗?你私自见赵书远做什么?” “我听说他是你的左膀右臂,很得你的信赖。想从他身上探查一点你的信息。”程熙看他脸色很难看,打算服软示好。 “那你探查到什么了?”江随云不理会她难得的低姿态,继续审犯人一样。 程熙忙说:“你的心腹嘴很严。一察觉我似乎是想探知你,他马上就三缄其口了。所以我什么都没问出来。” “什么都没问出来,还问了近一个时辰?”江随云冷笑,好个伶牙俐齿的小狐狸,糊弄人的功夫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不正是什么都问不出来才耗时费力嘛,我都连刑罚都用上了,结果依然毫无所获,完全白忙活。” “刑罚?”江随云抓住了话语的核心,俊朗的脸立马黑了。 程熙条件反射地往里又缩了缩。眼看江随云的脸色就像要爆炸了,连忙笑起来,“哎呀,就是喂他喝了一点辣椒水而已,没有生命危险的,呵呵……” “是么?”江随云勾起半边薄唇,迫近她半分道,“你要是愿意,明天我就让赵书远面临生命危险!” 这男人一定是故意的。要是灭了赵书远,她还从哪找线人? 程熙捏着寝衣的袖角,蠕了蠕红艳艳的小唇,“不用了……人家好歹是我的未来妹夫。” “妹夫?”她倒是进入角色够快。“好个未来妹夫!”江随云眼眸中闪过一丝冷笑,他倒要看看孤身一人的她在乔府这个复杂的环境中能撑到什么时候。身一转,就大步走向房门。 程熙眼看着他的背影就要离开她的房间,却猛然想起件事,弱弱一声,“等一下。” 江随云脚步一驻,微微侧过半边俊美不似凡人的轮廓。 “我需要在乔府待多久?” 江随云的目光在她脸上停了片刻,轻轻地嗤笑了一声。而后才垂着眼皮看她,轻笑着问,“怎么?这么快就等不及了?” 程熙一怔,咂摸了咂摸才明白江随云的意思,只觉得脑门子一热,差点就将脏话骂出了口,你才等不及呢,你全家都等不及了! 许是看出了程熙的不淡定和恼羞成怒,江随云这才冷淡道,“不会太久的。” “可我想尽快离开。乔府并不太平,我也并不喜欢这里。”程熙看他一副马上就要走的样子,在他的身后喊了一声。 江随云步子稍一驻,转过半边雕塑般的脸,声音没有半点热气,只有三分凉薄,七分霸道,“你必须留在这儿。” “为什么?” “整个雍都之中,想要找个身份让你套用且不被人怀疑并不容易,而且,”江随云不苟言笑的眉眼露出几分难得的玩味,“乔府的复杂才是你施展本事的舞台,不是么?” 第644章 与生俱来的野性不屈未除 江随云步子稍一驻,转过半边雕塑般的脸,声音没有半点热气,只有三分凉薄,七分霸道,“你必须留在这儿。” “为什么?” “整个雍都之中,想要找个身份让你套用且不被人怀疑并不容易,而且,”江随云不苟言笑的眉眼露出几分难得的玩味,“乔府的复杂才是你施展本事的舞台,不是么?” 程熙明白了他的用意,咬了咬唇,“你就是想看我陷入难堪,看我如何艰难扑腾,对吗?” “呵,”江随云一声轻笑,“若是乔府这个小小的道场你都玩不转,太子府你更是会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像是谁都可以来踩一脚的。” 程熙捏紧了粉拳,唇微微翘起,“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只有能在乔府立稳脚跟,才有资格进你的太子府对吗?我凭什么将这一切表演给你看?我是戏子吗?就算我现在是你的阶下囚,我现在性命难保,但我也不必要委曲求全,非要做出困兽之斗的滑稽模样来供你观赏啊。” 这个男人的口气,和他的心思都让程熙很不是滋味,就好像她是被他掐住脖子的猎物,可他却不直接掐死她,而是命令她摇尾乞怜,命令她滑稽表演,让他乐够了,爽够了,然后再被掐死。 这样的她是不是太卑微,太可怜,也太难堪了? 江随云沉眸望向她,他早知道她会反抗的,她向来不是逆来顺受之人,只是时过境迁,人世已变,如今她没有说不的资格。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余地吗?”一字一顿,尽显阴沉,已表达出江随云的不悦和霸道。 他倾前一步,高大的身躯逼近,在程熙眼前落下一片阴影,气势让人压抑。 程熙嘴唇不易察觉地一搐,识时务者为俊杰,眨巴了一下睫毛,“好吧,事已至此,我尽力而为。” 看着她转身,缓缓坐在床沿垂头不语的模样,江随云目色微微发沉,唇边勾起个莫名的笑意,不乏凉意。 江随云是何等人物,见识过多少心机深沉之人,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敷衍和别有用心? 嘴上认输了,表情根本就是口是心非,而且她心底已经有了某种打算。 好。就看她能玩什么把戏。 江随云也懒得拆穿她,反正她是不可能逃出他的手掌心的。 ———————————————————— 凌晨,两点左右,夜已深沉,黎明还远,正是正常人最深度睡眠的时刻。 此时,乔府后院的侧门蹿出一个纤秀娇小的身影,向两边张望了一下环境,然后沿着侧门所通达的巷子朝着大路匆匆走去。 古代的夜晚没有路灯,更没有不夜天的霓虹和酒吧灯光,只有天上稀疏的星星和只剩半张脸的明月照明。幸亏程熙还在“临水轩”中找到了一个半旧不破的灯笼照明,才不至于走两步就摔得狗啃泥。 程熙前脚才刚刚见完赵书远,江随云后脚就跟着找上了门,这其中必然牵扯到了某双她所不知道的眼睛。依依一直都跟她在一起,哪怕是趁程熙趴在窗台上睡着的时候去告的密,这时间上也很紧张,除非她身怀绝世武功。 所以,要么引出依依的绝世武功,要么揪出乔府内除了依依之外,江随云派在她身边的眼线。 依依程熙是允许出现的,毕竟依依在明,而且只要她愿意,依依会时时刻刻陪伴在她身边。可还有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眼线,就不一样了。程熙若是想要用赵书远作为突破口,有所图谋、有所作为,就必须将自己身边的人物关系梳理清楚,否则她实在太被动了。 想及此,程熙头也不回,加快了脚步。 不远处,一座普通茶楼的二楼内,包厢的窗户敞开着。 江随云站在窗前,目光澹然,盯住程熙那披着大氅,戴着斗笠的娇小背影渐渐消弭在夜色中,脸上的神情似明似暗,看不清此刻的心情。 “殿下,要不要把大小姐叫回来?大半夜的,一个弱质女流的,又是孤身一人,会有危险的。而且大小姐去往的方向是城西这一带有名的****窟,那里有不少混混、流氓、赌徒、乞丐聚集。万一碰上个醉鬼,或者出来找乐子的浑球就不好了。”乔府大总管乔林木说。 “喜欢跑,就让她跑。”淡淡的声音飘在深邃的夜色中,徒添一层鬼魅。 她骨子里与生俱来的野性和不屈未除,她就永远是一头呼啸山林的野兽。必须让她尝尝教训,撞得头破血流,她才会知道鲁莽做事的后果。 况且,不让她走走死胡同,她怎么会知道此路不通? 程熙沿着寂静的街道走了许久,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天几时才会亮,只觉得路好像越走越暗,手里提着的灯笼亮光也在越来越微弱。程熙往里瞧了瞧,那根蜡烛就快燃尽了。 终于,狂风一吹,烛光突然消失,灯笼彻底暗掉了。 该死!程熙望了望只剩一缕青烟的蜡炬成灰泪已干,叹了口气。 摸着黑,继续走了一截路,可是她毕竟没有一个人走过这么长的夜路,而且是在陌生的地方,眼前除了一团黑黑的雾和没有尽头的路,仿佛什么都看不见。程熙开始有些紧张了。 夜风吹拂下,尽管程熙披着大氅,依然浑身上下起了一层一层的鸡皮疙瘩。走了半天,路似乎永远也不会有尽头似的。程熙有些气恼,瞧了瞧已经毫无用处的灯笼,负气的将它往身旁的地上摔去。 “咚”一声,灯笼的木制提竿撞在地面,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忽然,前面有若隐若现的光亮照过来,还伴着脚步声,似乎是被这边程熙弄出来的声音给惊动了。 有人?!程熙心中一动,大半夜的还在街上游荡的,夜猫子流氓还是劫富济贫的侠士? 程熙怀着五五开的心情朝前摸着黑走着,正看见两个身影面朝自己走过来。 程熙一看这两人摇来晃去的走路姿态,以及愈来愈刺目的烈酒酸臭味就知道,来的是前者! 第645章 看着就光滑柔腻手感极佳 “咚”一声,灯笼的木制提竿撞在地面,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 忽然,前面有若隐若现的光亮照过来,还伴着脚步声,似乎是被这边程熙弄出来的声音给惊动了。 有人?!程熙心中一动,大半夜的还在街上游荡的,夜猫子流氓还是劫富济贫的侠士? 程熙怀着五五开的心情朝前摸着黑走着,正看见两个身影面朝自己走过来。 程熙一看这两人摇来晃去的走路姿态,以及愈来愈刺目的烈酒酸臭味就知道,来的是前者! 两个年轻混混,衣装不整,神色有些涣散,在看见程熙的一瞬间,一惊,而后马上笑起来,对望一眼,目光很复杂,很复杂的坏,却很简单的色眯眯。 毕竟,程熙虽然戴着欲盖弥彰的斗笠,可是看窈窕娇俏的身形便知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年轻女人。 四下无人,两个混混会对她产生好奇,并动邪念,这几乎是顺理成章的。 程熙收住了脚步,心底顿时有些生凉。这两个混混一瘦一胖,一看就是坏人,还是那种肤浅的坏人,程熙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不是什么善类,瞧那副黑社会不良少年才有的浪荡模样,明眼人瞧着就知道平日里就是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社会败类。 要是放在平时,程熙自然是不会怕他们的,可是眼下不同,太不同了。 两人两面夹击,慢慢靠近程熙,说出来的话如同外在形象一般流里流气,“啧啧,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一个人在街上走?小姐是住在这附近的么?哪家的呀?怎么哥哥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大半夜的不回家是找不着家了么?要不要到哥哥家里去坐坐啊?” 程熙没说话,抓住一个时机,错开两人,朝前面加快脚步走去,却察觉到后面两人也快步追了过来。 瘦混混抢前一步追了上来,双臂一开,挡住了程熙的去路,笑嘻嘻,“小姐别怕,不去哥哥家也可以,你告诉哥哥你是哪家的,哥哥送你回家,好不好?” “别碰我,滚!”程熙发自内心的对于这两个二流子产生厌恶,浑身的寒毛都直竖起来。 “嘿!这小妞儿还挺辣的!”胖混混也追了上来,一边调笑着,一边抬起头就要来捉程熙的手腕,“来来来,哥哥们都是好人,送你回家,跟哥哥走就行了,啊!” “滚开点,再碰到我,我可……可要报警……,不是,我可要报官了啊!”程熙一边往后退,一边快速闪身避过。 “报官?深更半夜的,你往哪个衙门报官?而且,好心哥哥送迷路小妹妹回家,助人为乐嘛,报什么官,报什么官?”两个二流子的笑声变得淫/.荡,不堪入耳,瘦混混趁机捉住了程熙的肩膀。 程熙一惊,往旁边一挣一躲。 本就松垮系着的大氅散落,内里本就很薄的纱裙“嘶啦”一声,裂开了! 程熙随即一个重心不稳,随着大氅落地,也一屁股摔倒在了地上,趁机在地上摸了块坚硬的石头,攥在手心。这两个二流子若是真的敢胡作非为,她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可是程熙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肩膀处衣衫被撕裂了,露出半个雪白的肩头,那强大的刺激,灼伤了两个混混的双眼。 真没想到这个带着斗笠看不清面容的孤身女人竟然有着这一身的细皮嫩肉,像是白豆腐一样,在疏朗的月光之下泛着莹莹的光泽,看着就光滑柔腻,手感极佳。 若是能够抱在手上,揉搓揉搓,那感觉……一定棒极了。 两个混混眼睛刷的通红,大步跨上前。 程熙心里一慌,捏紧手心的石头,看准了目标就朝那个瘦混混拼命砸去。 “啊——”一声惨叫,瘦混混措手不及,被砸了个正着,额头上刺痛无比,伸手一摸,粘稠粘稠的,在夜色中呈现出黑色,很明显那是一手的血。 瘦混混又痛又惊,大怒道,“臭婊/.子,我弄死你!”说着,扬起巴掌就要朝程熙狠狠摔去。却听幽深宁静的夜里响起尖锐刺耳的马嘶声。 与此同时,几个火把照亮了这一方暗黑的天地。 两个混混一惊,望向了光亮的方向。 曲线流畅、彪悍威武的黑色骏马在夜色中,宛如凌厉的鬼魅精灵一般,仿佛从天而降,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到了他们身旁的。而在那高头大马上,凛然坐着一个如同天神一般的阎王人物,冷黑着一张脸,仿佛张张嘴就能把人给活吞了。 “啊——”瘦混混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被一马鞭抽翻在地上,火辣辣的疼。 胖混混见势不对,脚底抹油就要溜。结果那马鞭如同灵活的毒蛇一般追着他,直接将他抽翻在地,被抽中的部位直接皮开肉绽,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流,没一会儿就浸透了衣衫。 随后,马上之人将马鞭随手一扔,自有人稳稳接住,而后所有人等退到一旁。 那神祗一般的男人翻身下马,一双长腿先落地,夜色如漆,男人的脸色似乎比夜色更黑更深沉。银色的月光衬得他一张面孔清冷无匹,此刻他看了一眼衣衫被撕的褴褛的程熙,脸上露出三分嘲讽:“还要跑吗?” 程熙吞了吞唾液,回头看看那两个早已哀嚎着被人拖走的混混,咬了咬银牙,没有说话。 看那两个混混的成色,是江随云特意安排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是程熙运气不好,一跑就遇上了这等事,这概率简直百分百。可也向程熙敲响了警钟,她一个独身女子,身无分文,不认识任何人,不认识任何路,就算是真的离开了乔府,她知道往哪儿走,怎么回西凉么? 所以,跑是一定要跑的,但一定不能做没准备的跑。 否则今日之事只会循环往复的再次上演,不是每一次都有一个江随云及时赶到的。 江随云盯着程熙的渐渐服软,似乎早在预计中,并不意外,瞥了一眼藏身在黑暗中的一驾轻巧马车,看着她被迫无奈,慢慢走到了马车边。 第646章 做人还是公私分明比较好 程熙一个独身女子,身无分文,不认识任何人,不认识任何路,就算是真的离开了乔府,她知道往哪儿走,怎么回西凉么? 所以,跑是一定要跑的,但一定不能做没准备的跑。 否则今日之事只会循环往复的再次上演,不是每一次都有一个江随云及时赶到的。 江随云盯着程熙的渐渐服软,似乎早在预计中,并不意外,瞥了一眼藏身在黑暗中的一驾轻巧马车,看着她被迫无奈,慢慢走到了马车边。 程熙此时的形象有点儿狼狈,大氅早已不见,斗笠被掀翻时扯得头发凌乱,裙子被撕裂了好几处,半个雪白的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江随云眼眸微微一闪,冷冰冰,“既然决定了要在乔府战斗,就维持好你大小姐的形象。” 程熙鼻翼一抽,对于他的霸道已经习以为常。 低头准备上马车,程熙突然抬起望向他,脱口而出,“……你让我留在乔府战斗,做好乔家大小姐,这一点我答应你。可我也有条件。” 真是犟脾气,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还要讲条件。 江随云望着抱住双臂,在夜风中瑟瑟发抖的她,失笑,“说。” “告诉我,除了依依之外,你还在乔府安插了多少人?”程熙振振有词,“否则,到时候大水冲了龙王庙,都不知道是自己人打了自己人。” 江随云薄唇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觉得她实在自视甚高了。 程熙知道他在鄙夷自己的说大话,可无所谓,还是继续说道,“总之,我自己该藏好的尾巴,我自己会藏好。可若是你的人出了问题……到时候,我的生命出现了危险,为了活命你得放我回西凉,这并不过分吧。” 江随云眉峰一耸,发现自己又小看她了,这个表面像只不谙世事的兔子的小女人,其实彻头彻尾就是一只小狐狸!竟然反用他的人来当把柄,来威胁自己。 这辈子向来都是他威胁别人,还从来没受过别人的威胁,江随云莫名地不怒反笑。他开始觉得,放那么多人在乔府潜藏是不是多此一举?而这只随时准备逃脱的兔子也更像是一只烫手山芋,毕竟有一点她说对了,万一她的真实身份被泄露,她自然是首当其冲、不得善终,而他也绝对吃不了好果子,这个问题自始至终都是棘手之处。可是,挑战越大,兴奋度越高。 对于接下来她会如何应对,兴趣好像也增添了几分。 江随云挑挑眉,耸耸肩,道,“只要你没出什么乱子,我的人自然不会自乱阵脚。所以,若是有最终被人识破的那一天,那也绝对是你的问题!” 他可是在局势复杂的各国朝局中打滚的,并不傻,既然她要归责,他就好好地帮她归归责。 程熙气结,竟无言以对。考虑了一下,望着他,认真的说,“总之,我还是认为你给我透个底对双方面都好。毕竟,你和我都不想被人揭穿,在这一点上我们是共通的,只要有共通点,那就是可以合作的,这跟情感和立场都无关,不是吗?做人有时候还是要公私分明点比较好。” 江随云皱皱眉,再一次领教了她的思维缜密,果然不像相貌上看上去的那么好欺负。也难怪在官场打滚这么久的赵书远会一下子就栽倒在她面前,毫无回击能力。 江随云点点头,又耸肩,“好,这个问题我会考虑的。” “考虑?”不是应该直接答应么?她大半夜的跑这么多路,不就是为了揪出那些眼线么?怎么,最后只落了一个考虑? 江随云一双幽深墨黑的瞳仁盯住程熙,薄薄的唇角勾起,“这么着急想拔除身边的钉子?怎么?难不成你还打算要跑?” 程熙咬咬唇,尽量云淡风轻,“哪有!天大地大,我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往哪跑啊?今晚还没被吓住么?” 江随云眼皮一动,面无表情,“希望你这一回并不是言不由衷。” 程熙舒了口气,钻进了车厢里。随后,又掀开了车厢的窗帘,探出头去,望着江随云,吐槽道,“但是,不得不说,你这雍都的治安实在太差劲了。你应该反思!”说完就倏地拉拢了窗帘,留江随云一人在风中郁闷。 切~她说的可一点都没错。看看滕紫屹治理下的西凉京都,那可是太平盛世,国泰民安,百姓富足,人民素质高。 可反观这雍都呢?大晚上的到处都是流氓混混,要不然程熙怎么能一撞一个准?而且,流氓不务正业也就算了,上来就调戏良家妇女,可想而知今晚若是真的是一个外地的投奔亲人的小姑娘在走夜路,那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瞧瞧他这太子每日里都在做些什么?只会阴谋算计,挟私报复么?把盗骊他们家的江山抢过来就是为了鱼肉乡里的么? 怀着对江随云的鄙夷,在摇摇晃晃中很快马车又悄无声息的回了乔府。要不是说江随云在乔府安插了众多的眼线呢,这一辆马车进出乔府内院跟回自己家似的,如入无人之境。不但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更是连一点水声都没被激起。程熙都不得不怀疑,整个乔府,是不是除了那几个主子之外,其他的全部都是江随云的人呐? 至于程熙所在的“临水轩”更是院门大开,庭院里两边挂着的灯笼全部亮着,衬得这一方天地亮如白昼,而依依早就在门口等了多时。 程熙先是一怔,过后就想明白了。程熙已经确定依依就是安插在她身边的粽子了,江随云也没必要藏着掖着,反正暴露了一个依依,还有千万个依依在此起彼伏,程熙是防不胜防的。 暴露一个依依,可以隐藏千万个依依,况且能让程熙获得暂时的安全感,何乐而不为? 看见程熙从马车上下来,再看见她衣服破了的样子,依依吓了一跳,连忙过去用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披风把她包裹住,“大小姐也太莽撞了,大半夜的,黑灯瞎火,您一个人就敢这么跑了!依依可担心死了!怎么样,大小姐有没有哪里受伤?” 第647章 保留着真正的莽撞和纯粹 看见程熙从马车上下来,再看见她衣服破了的样子,依依吓了一跳,连忙过去用自己早就准备好的披风把她包裹住,“大小姐也太莽撞了,大半夜的,黑灯瞎火,您一个人就敢这么跑了!依依可担心死了!怎么样,大小姐有没有哪里受伤?” “依依,对不起……”虽然依依的身份是个粽子,却也是个不知道所有真相的粽子,而且程熙看得出来,依依对她是真正的关心。 “对不起?”依依慌忙摆手,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不用说对不起,大小姐不用跟依依说对不起,依依是奴婢,奴婢没照顾好大小姐,理应受罚才对。” 程熙郝然的笑笑,身边这个小姑娘她必须收服。不论出于哪种目的,她的忠诚度代表了一定程度程熙的安全度,不可等闲。而且,程熙也是从心眼里喜欢这个天真烂漫却又精明世故的小姑娘,在她的身上还保留着真正的莽撞和纯粹。程熙很羡慕她。 边往里走,程熙边安抚她,“没什么,就是摔了一跤,把裙子给摔破了……” 依依上上下下查看了程熙许久,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一听说大小姐跑了,而且是跑向了西城庠坊方向就慌了。那个地方久治不清,鱼龙混杂的,这两年总是出事,上个月有两母女进雍都投奔亲戚,结果亲戚早就搬家了,两母女为了省客栈钱,大半夜的迷路到了庠坊那一带,结果被七八个小混混给……哎,大小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程熙脸色稍白了一白,想起刚才那个瘦混混的脏手触碰到自己身体的恶心感觉,还是背上出了一层的冷汗。 身后遥遥的高处,是一座城内秀山顶部的凉亭,名为“一览亭”。平日里,供游山玩水、赏春踏青的京中公子小姐爬山时歇歇脚,但是一到晚上,这里就是禁地,等闲人等不得入内!江随云碍于身份的贵重,自然不会轻易进出乔府内院。可是乔府的府邸位置是他亲自选址的,里面的布局和结构也都是他亲自设计的,尤其是她起居的“临水轩”,仿佛就是为了给“一览亭”俯瞰而用的似的。可是“一览亭”的周围种满了高而密的大树,几乎遮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只有江随云知道在哪个角度,才能最为恰当的俯瞰到全貌。因此,尽管此处与“临水轩”隔着远远的距离,江随云依然可以不入乔府,也将那一方天地一览无余。 此时,看着程熙和依依进了房间的背影,乔管家走到身边,低语:“殿下,钱给那两个人了,只是那个瘦子说脑袋被大小姐砸了,还要看伤,所以在劳务费上面得再加点封口费。 那个瘦混混被程熙砸得流血的模样,江随云刚才也亲眼看见了,但他更看见了他那只手摸上了她的肩,以及与此同时显露出来的真实的色眯眯的模样…… 江随云淡道,“我改主意了。” 乔管家瞄了眼江随云情绪不明的侧脸,揣度了揣度,才道,“殿下的意思是……让他们从此消失么?” 江随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声线往下滑,清冷道,“你看着办!” 乔管家点点头,又苦笑了一下。看来那两个混混是必死无疑了,估计那两个流氓到死也不太明白,他们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又是因何得罪的…… 乔管家从中也在努力吸取经验教训,太子殿下虽然为人冷酷无情,手段凌厉,但他并不嗜杀。而这两个混混本来是不用死的,甚至可以得到一大笔钱作为劳务费。可是,他们一定触到了太子殿下的某一根逆鳞,让太子殿下真正动了怒,才起了杀机。 乔管家从中大致看出了一些门道。伴君如伴虎,乔管家可不能让自己步那两个混混的后尘。 ———————————————————————— 经过一夜的折腾,程熙第二天早上自然是起不来的,而且她在西凉就是当米虫当睡猪当惯了的。要不是最后被滕紫屹逼得要上早朝,程熙可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可外面的嘈杂声却是让程熙怎么也无法睡得安稳。随便穿上衣服,洗漱了一番,程熙素面朝天,头发也未扎,就这么清汤挂面的出了房门。 可越是不施粉黛越显出了程熙的天生丽质,一身白衣胜雪,清冷绝俗,尤其带着她刚刚睡醒时那种慵懒迷蒙的情态,美得天怒人怨,简直魅惑人心,让人看了就想犯罪。 乔以媚双眼不自觉地窄了窄,却还是堆上了笑脸,语藏机锋道,“嗳哟,姐姐真是好福气啊,日上三竿了竟然还睡着。你的丫头刚刚说你仍在睡觉时,妹妹都想扇她耳光,让她诬蔑主子的妇德。可万万没想到,竟是真的,差点就冤枉了你的丫头了呢!” 簇拥着乔以媚的还有一群莺莺燕燕的小姐丫鬟们,听着她的话全都捂着嘴偷偷地笑,一脸看程熙笑话的模样。 程熙瞧了一眼依依,看她应该没吃亏,尽量客气,“没动手就好。依依,我饿了。” 依依很机灵的就返身往院子里走,因为程熙起得实在够迟,依依已经将她的早点热了又热了,还好刚刚她才热了一遍,现在还温着,拿出来就直接能吃。 程熙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对着依依挥手召唤道,“依依,端到这儿来。这儿空气好。” 依依照办,端出了一小锅白粥和小菜一碟,外加馒头两个。 可是在院外风中凌乱的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敢情她们刚刚咋咋呼呼吵了这么半天,结果人家出来就奉送了一句,“没动手就好”? 那语气,仿佛她们若是动手了,就是不得好死似的。 尤其是乔以媚,这群姐妹都是来巴结她的,因为义景侯的关系,她们可劲的围着乔以媚奉承她。反正她们这个圈子就是如此,拜高踩低,他日乔以媚若是真的成了义景侯夫人,那她们的巴结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第648章 这是哪只猪在倒打一耙? 在院外风中凌乱的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敢情她们刚刚咋咋呼呼吵了这么半天,结果人家出来就只奉送了一句,“没动手就好”? 那语气,仿佛她们若是动手了,就是不得好死似的。 尤其是乔以媚,这群姐妹都是来巴结她的,因为义景侯的关系,她们可劲的围着乔以媚奉承她。反正她们这个圈子就是如此,拜高踩低,他日乔以媚若是真的成了义景侯夫人,那她们的巴结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如今,见有人不给乔以媚面子,有的是枪手跑在最前面。 几个人缓缓地也入了小院,其中那枪手大步跨前,瞥了一眼程熙的早点,笑起来,“嗳哟,乔家大小姐这吃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今天赵小侯爷给咱们以媚姐送来了好些雍都有名茶楼的特色糕点,我们刚刚都吃过了,味道果然不同。大小姐也过去吃点吧。” 这人一听就是乔以媚的狗腿,虽然是邀请,可语气截然是一派怜悯和鄙夷,仿佛程熙碗里装着的是狗粮似的。 依依就坐在程熙的对面,这一听就沉不住气,脚尖一转就打算据理力争,程熙看了她一眼,依依立刻领会,虽然不甘可脚尖还是又转了回来。程熙这时才抬起头,看向了一张精致妆容却依然掩不住点点雀斑的女子,忍了忍,才道,“古人说,食不言寝不语,人家在吃东西的时候插嘴攀谈,是不是很不符合淑女的行径?谅你初犯,我原谅你了。记住,有一位神医跟我说过,嘴越碎,脸上细斑越多。” 那雀斑女被震住了,犹疑不定的回头看向了狐朋狗友们。她脸上的淡斑是她最深的痛,找了很多良医也无法根除,最可恨的是她的母亲和亲姐妹们全都面部光洁白皙,只有她一人却是长了雀斑的。难道真的是因为她比较嘴碎的原因? 程熙看这么一句就能被唬住的小姑娘,暗暗摇头,以后她的岁月就是跟这帮人消耗了,这也忒没劲了。 一旁一个消瘦的颇有些尖嘴猴腮的绿衣女没想到程熙如此牙尖嘴利,压低了声音,口气发了狠,“以媚姐请你吃糕点那是给你面子,不领情也就算了,居然还口出妄言。做人不揭人短这个基本的道理你不懂么?” 乔以媚身边的狗腿,果然跟主人一样刁钻跋扈。 “揭短?”程熙笑了起来,“你也承认这是她的短?看来你在背后笑话她是个麻子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啊。” “你——”青衣女怒地跳脚,“我没有,我才没有!” 程熙掏了掏耳朵,“别对我说,被笑话麻子女的人又不是我。要道歉,请认准受害者!” 青衣女怒不可遏,瞪大了一双眼仿佛能喷火。 依依假装在给程熙盛粥,故意手肘一弯,右手一收,仿佛被烫到了一般,当做不经意,一整碗顿时一斜,直接溅在了青衣女的身上。 “啊——天呐!”青衣女顿时花容失色,惊叫起来,“你个狗奴才,你你为什么泼我!” “我看到是你自己不小心撞上去的,依依你没被烫到吧?”程熙跟依依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在场的人虽然多,但都没有注意到到底是刚刚情绪激动冲上去想打人的杜青儿撞了依依,还是依依故意泼了杜青儿。 杜青儿辩解不了,气得脸色涨红,刚才的架势完全没了。 乔以媚在那边将一切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没想到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长姐勾引男人有一套,牙尖嘴利的糊弄人也更有一套。她派去的两个人竟然轮番被捉弄了一番,倏地神情一变,大步走向前,逼近程熙,道:“姐姐,妹妹只是好心请你过去一起用点糕点,有必要这么粗鲁么?不愿意去就不愿意,还把热粥洒在客人的身上,会不会显得咱们乔府的小姐太没修养了?”乔以媚故意提高了声音,仿佛声音大就是理直气壮一般。 在场的所有人都是一丘之貉,看乔以媚亲自上场了,都是鼓气加油的。 粗鲁?没修养?这到底是哪只猪在倒打一耙啊?依依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程熙将她的手一摁,不紧不慢道,“以媚啊?用过早点了么?要不要一起?”程熙说着就端起了面前的那锅粥凑到乔以媚的面前,差一点就撞上了精巧的鼻子。 乔以媚嫌弃的皱眉,忙退后一步,别过头去道,“我吃过了,不用了,不用了。” 程熙浅浅一笑,绽出两个看似无邪却狡黠的笑涡,“哟,已经吃过了呀。那你还说一起?既然说了一起就一起啊,反正你请我,还说我请你不是一样体现姐妹情深么?难不成……在以媚妹妹的心目中,只有精致糕点,却全无粗茶淡饭?难不成你就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 众人一怔,纷纷望向了乔以媚。 乔以媚脸色一紧,说不出话来,正要还击,却听到后面有人小声惊呼道,“那个人是赵小侯爷么?” 赵小侯爷?书远? 众人纷纷回头望过去,赵书远有着贵族公子的儒雅风范,俊美的五官,秀气的瞳仁,整个人显得温柔又含蓄,一看便是乘龙快婿的模样。 众人都曾听闻过赵小侯爷的风姿,却极少有人亲眼见过,今天一看,名不虚传。再次看向乔以媚的眼光中,更添了羡慕嫉妒恨了。 赵书远仿佛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本来一副闲逛的样子,此时却信步朝院子里走来了。 众人都是呼吸加紧,有害羞的女子甚至像抵抗不住强大的压力而怯懦往后退了几步。 赵书远的眼光却径直落在程熙的身上,“听乔伯父说,乔家新来了一位大小姐。你就是这位乔家大小姐?” 赵小侯爷先主动询问的人居然是她?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心里又是一番羡慕嫉妒恨。果然男人都是看漂亮女人的。 乔以媚更是脸色成了猪肝色,虽然赵书远对她向来都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但是她好歹名义上是她的未婚妻,怎么可能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当成空气?! 第649章 对她的神来之笔敬佩之至 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心里又是一番羡慕嫉妒恨。果然男人都是喜欢看漂亮女人的。 乔以媚更是脸色成了猪肝色,虽然赵书远对她向来都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但是她好歹名义上是她的未婚妻,怎么可以当着众人的面将她当成空气?! 程熙捏了捏手指,眼中闪过一抹狐疑,这个赵书远还嫌她这儿不够乱么?结果刚巧就在赵书远的眼底看到了一丝玩味。 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就是想要她成为众矢之的,他这是在报昨晚那一碗辣汤之仇么? 程熙努力装出很有礼貌地疏远模样,“三妹夫好,初次见面,倍感荣幸!” 赵书远面上浮出温和的笑意,点点头,“是啊,初次见面,本应该奉上厚礼的。这个玉佩跟随书远多年,虽不是价值连城之物,却也能聊表心意。”说着,赵书远就从腰上解下了随身携带的玉佩,双手奉上,递到了程熙面前。 程熙感觉自己额头的青筋在欢快的跳跃,微微笑了笑,才打趣他道,“妹夫啊,你这献殷勤可献错地方了。你要想早日抱得美人归,娶得娇妻以媚回府,那该孝敬乔夫人才对啊。这玉佩呢我就替乔夫人先收下了,放心,我也会在爹爹面前多说说你的好话的。好伙子,继续加油啊!”说着,程熙拍了拍赵书远的肩头,而后暧昧万分的在乔以媚和赵书远之间传递眼色,一副“你们懂得”的样子。 “那就多谢乔大小姐美言了。”赵书远微笑着留下一句话,转身离开了。 小院内,众人呆滞了片刻,随即闹开了花。 有人还沉浸在赵书远俊帅的外表和雅致的气度中不能自拔,有稍微理智点的却已发现,貌似从头到尾赵小侯爷都没有正眼瞧过乔以媚一眼,好像也没跟她说上半句话,可却跟乔家大小姐之间打情骂俏,眉来眼去的。 难道这中间有猫腻? 众人中有些人看着程熙的目光已经都不一样了。 乔以媚成为赵书远名义上的未婚妻是厉害,可是一切都还没尘埃落定呢,男人的心不就是初春的天,说变就变么?万一移情别恋了呢?那她们这时候得罪乔大小姐岂不是非明智之举了? 被冷落多时的乔以媚攥紧拳头,努力克制住自己。这个从天而降的所谓长姐到底是哪根葱?才刚来一天一夜,就让她连连吃瘪,让她从人人艳羡的“公主”变成让人同情的“可怜虫”……她是故意来针对她的么? 乔以媚的脸色从涨红变成惨白。 暗暗赌咒,绝不能让她的诡计得逞,绝不能让她真的勾引走了书远,她不能丢这样的脸,她的虚荣、她的幸福谁都夺不走。为此,她愿意跟她拼命。 此时的程熙拨开一群见风使舵,马上就动摇了立场开始巴结她的小姐们,走出包围圈透了口气,却见那个被泼了一身粥的青衣女仍然站在原地,始终冷眼旁观着,一副置身事外,毫不热心的模样。 刚刚她可是第二个跳出来帮忙乔以媚的,如今一群的人包括刚刚那个雀斑女全都见风使舵了,可她依然拥有立场,没有轻易就调转风向。程熙倒是对她有了一定的好感。此人就是心机浅了些,脾气冲动了些,比起那群只知道一窝蜂为虎作伥,再一窝蜂两边倒的人倒是可靠许多。 程熙缓缓走近她,上下瞄了两眼,淡淡道:“这身衣衫泼了也好。难道就没有人告诉你,清瘦的人再穿一身碧青的衣衫,更显得骨瘦嶙峋,很不好看么?” 杜青儿闻言下意识地就看了看自己,摸上了自己的脸,再看看程熙这一幅天人之姿的模样,对于她的装扮品位倒是有几分可信度的。 程熙虽不想当圣母到处广撒恩德,却也并不愿意到处树敌,索性顺势而下,拿她当切入点,告诉所有人,她不想也不怕得罪任何人,可若是有人一味想要得罪她,她也绝不会心软。 于是,亲和地对着青衣女微笑道,“若是不嫌弃,我屋子里有几套软色调的衣衫,看你的身形虽然瘦,但是骨架跟我差不多,可以借你更换一下。反正我也还没梳妆,要不一起?” 杜青儿看着程熙那张脸,倒是很期待的模样。其他人虽然仍是顾及着乔以媚的,也大致明白了乔以媚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个初来乍到的长姐怀有那么大的敌意,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这些奇货可居,想要攀龙附凤嫁得如意郎君的小姐们更是如此。 程熙看她们还在犹豫,也不盛情再邀,招呼依依收拾了早点,就顾自己回了房间。 杜青儿稍一犹豫,再看看自己满身粥渍的裙摆,冒着不惜得罪乔以媚的风险,也依然听从了内心的驱使跟着程熙入了房间。 程熙看到她进来,会意一笑,将手中挑出来的粉红色的外罩一层透明轻纱和立体绣着蔷薇花的长裙交到了杜青儿的手中,“这件你去试试看。” 杜青儿身边的丫鬟看主子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就上去接了手,然后随着依依的指挥到了屏风后面,帮助杜青儿更衣。 不一会儿,杜青儿就换装出来的,瞧了一眼镜子,连杜青儿自己都吓了一跳,这身粉红的裙子并不显得多华丽,可是竟十分适合她,不仅显得她气色好了很多,更是提亮了肤色,几朵堆纱的绣花给消瘦的身形增添的丰腴感,而外罩的透明轻纱又使得这种丰腴感若隐若现,甚为别致。 杜青儿五官都不错,小小的比较精致,就是颧骨较高,身形偏瘦,稍不注意就气色蜡黄而且特别显老。对于自己的这个缺点,杜青儿自己也很无奈,她就是那种怎么吃都看着像是营养不良的样子。母亲就说过她很多次,她这副模样看着就不太好生养,很多婆家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媳妇。 可是这身衣服一穿,杜青儿依然清瘦,却是那种窈窕修身的瘦,整体看上去讨喜了不少,尤其讨长辈的喜。 第650章 眉眼弯弯,煞是明媚惊艳 杜青儿五官都不错,小小的比较精致,就是颧骨较高,身形偏瘦,母亲就说过她很多次,她这副模样看着就不太好生养,很多婆家最不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媳妇。 可是这身衣服一穿,杜青儿依然清瘦,却是那种窈窕修身的瘦,整体看上去讨喜了不少,尤其讨长辈的喜。 杜青儿换衣的这会儿,程熙已经梳妆完毕了。她的梳妆相当简单,就是将披肩的长发稍微挽了挽,弄了个简简单单的发髻,只在头顶别了一枚干净利落的步摇,顿时就有了儒雅端庄的感觉。 杜青儿惊讶不已,简直对她的神来之笔敬佩之至。 程熙向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杜青儿穿上了粉色少女装,程熙给她搭配上了可爱的小装饰,配上精致的编发,整体形象看上去清纯灵动了许多。 后来才犹犹豫豫进来的诸位小姐,一进门刚好看到梳妆换装之后的杜青儿起身回眸,嫣然一笑,顿时眼前一亮,仿佛那个身材瘦到能从门缝中自由出入的杜青儿换了个人似的。 只见她一袭裙摆处带着荷叶边造型的淡粉色长裙颇具别样魅力,淡粉色的内衬与枚红色的透色轻纱的搭配简直相得益彰,与她头顶淡粉色的碎花和洁白的玉兰花步摇相互映衬着美好,通体展现了似水的温柔,淡雅中又透出些许古典的风味。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精瘦的杜青儿竟然也能肤色饱满,眉宇间藏住柔情,温婉之中暗含青涩的女人味。 一个柔软清新的甜美丽人就这样展现在了众人面前,可众人可都是牢牢记住杜青儿之前的那副模样的,用脱胎换骨来形容她前后的变化也一点都不为过。 少女就是少女。肚肠里多少个弯弯绕绕都抵不过化妆品和美容美发对她们的致命吸引,顿时一个个上前,一会儿摸摸杜青儿的新发型,一会儿捏捏她的裙摆。 亲自上手摸过之后才确信,杜青儿身上穿着的戴着的,全都没什么特别的,也并不贵重,只是发饰和衣着遥相呼应,相得益彰,又刚好掩盖住了杜青儿原本太过硬朗的线条,而努力突出了杜青儿的气质和优点,因此绽放出了她吸引人的一面。 杜青儿从旁人惊喜的眼中看出了自己的改变,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美丽,因此再次看向程熙时,垂下了头,低声道:“谢谢你,以眸姐。还有……对不起。” 程熙一挥手,“多大点事。衣服换好了,就走吧。我这还有事呢。” 可是一群的小姐们可不依啊,杜青儿都能变得这么好看,她们这些本就自视甚高的更是可以更上一层楼了。于是纷纷拖住程熙,软磨硬泡,求给时尚美容意见。 程熙不厌其烦。其实,有些人是璞玉,她自己没能发现自己的美,稍稍打造就能焕然一新,而有些人则是真丑。怎么捣鼓,也就那样。 更何况,程熙又不是做美容顾问的,也不收钱,这群原本就来者不善闯进来的家伙,她凭什么让她们光鲜亮丽的出去? 甩给了依依一个眼神,依依立刻心领神会的,将闹腾的最凶的那一位直接推着出了房门,而后一个一个的推。至于程熙,早就一闪身躺在了床上,床幔放下,做挺尸状,任谁再纠缠也是铁石心肠,不再做丝毫搭理。 她若是不甩她们一张冰山扑克脸,她们一个个的还都蹬鼻子上脸了嘿。 依依将所有人都推出房门后,将房门掩上,只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脑袋对着外面那群人道,“我们家大小姐为人就是如此。不是谁随便巴结,她都乐意揽下的。人跟人的交往啊,还是日久见人心的好。” 程熙听了噗哧一笑,这小丫头,这是在拐弯抹角的打乔以媚的脸呢。 也是个不省事的。 等到院子里全都清净了,依依杀了个回马枪扑到了程熙的床前,摇着程熙的胳膊道,“大小姐,您看看依依的妆容和服侍需不需要改进的啊?给点意见呗。” 程熙倏地从挺尸状坐起身来,坏笑着勾起了依依的下巴,好好地看着她。 依依以为她在端详,准备给她建设性意见呢。结果就等到了程熙嘿嘿一笑,狡黠地打趣她道,“小丫头,动春心了?你又不求嫁,打扮起来给谁看?” 依依顿时羞红了脸,将下巴从程熙的手中挣脱出来,倏地转过身去,背靠着床沿坐在了床边的地上,羞红的小脸蛋上面带了层薄嗔,“大小姐你不给意见就不给,还笑话人家,讨厌~~~” 程熙闻之哈哈大笑。 不由心道,日子若是都能如此清闲,倒也不错。 可是日子若真是这么清闲,却也不行。 因为程熙发现她不能停下来,不能闲下来,一旦脑子可以为己所用,必然的,她会想起滕紫屹,想起盗骊,想起西凉,想起母皇。 每当此情此景,程熙总是会忍不住地心痛。 依依也已经纳闷过很久了,明明前一刻大小姐还笑得像是个小孩子似的,眉眼弯弯,煞是明媚惊艳,可下一刻她却总能眉心纠结,露出那种像是痛不欲生的忧伤,让人看了都心疼不已。 每当此时,依依都想劝,可是每次依依都还没开口,大小姐总能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抬起一座五指山就敬谢不敏地岔开话题,让依依根本就没有机会说话。 久而久之,依依知道了,大小姐心中有一处所在是不容许任何人触碰的,或许触碰一次就会鲜血淋漓一次,她宁愿独自一人舔/.舐伤口,也不愿被人看出丝毫端倪。 —————————————————————————— 赵书远从乔府回来便直接回了义景侯府,直入书房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书房似乎有些不同,带着狐疑,他放轻了脚步加快往里走去,只见书房的阴暗处坐着一个男子颀长的身影。 那道身影孤傲挺森,气场不怒自威,从光线明亮的窗户里射出的明媚阳光到了他身上都似乎会被掐灭会被冻冷一般,只见他狭眸微沉,睥睨着书房外的庭院风景。 第651章 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 赵书远从乔府回来便直接回了义景侯府,直入书房的时候,他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书房似乎有些不同,带着狐疑,他放轻了脚步加快往里走去,只见书房的阴暗处坐着一个男子颀长的身影。 那道身影孤傲挺森,气场不怒自威,从光线明亮的窗户里射出的明媚阳光到了他身上都似乎会被掐灭会被冻冷一般,只见他狭眸微沉,睥睨着书房外的庭院风景。 赵书远稍微一惊之后,赶紧转身关上了书房的房门,而后敛住表情躬身迎了过去,“不知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未曾远迎,微臣知罪!” 江随云的目光投向了赵书远的身上,清朗无华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嘴角却没来由的一勾,不置一辞,情绪喜怒不明。 赵书远见他不说话,一时把握不准这个一向冷酷不苟言笑的冷罗刹此时的想法,但赵书远是了解太子殿下的手段和能耐的,但凡你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他不说,不过是在考验你对此事的态度而已。于是赵书远径直走到近处,打算先自首,争取一个宽大处理。 斟酌了斟酌,才道,“微臣刚从乔府回来。在乔府遇见了一个人,那人说与太子殿下是认识的。微臣不敢全信,却也……不敢不信。” 江随云脸色不易察觉地阴了一阴,语气也骤然不悦了几分,“说点有用的。” 赵书远心底一抖,垂在两侧的手明显地僵了一僵,猛然间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把自己高估了,太子殿下既然会亲自找到他家来,就证明了他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可赵书远却还在那儿试图打太极,这第一回合他可是完全摆错态度了。 赵书远一阵懊恼,暗怪自己居然胆敢跟太子殿下斗心眼,简直不想活了。偷偷瞄了半张脸隐在阴暗处的太子,可江随云却只淡淡地扫了赵书远一眼。 虽然只是那么随意的一眼,虽然太子面上仍是一副平淡清冷之态,可是赵书远的心底偏偏更加发虚得厉害。毕竟是跟太子殿下相处过一段时日的,他知道越是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眼神越是比冷硬锐利更危险。 赵书远不敢再有所隐瞒,如实地将昨晚与乔家新来的大小姐之间会谈的主要内容复述给太子听。当然,鉴于赵书远最开始是见色心起才去的那个小院,以及两人最后约定的联络细节存在着某种公私难分的暧昧之色,赵书远将这前后两点都进行了艺术性的处理。 因此内容上难免会有一些缺斤短两,只说是乔家大小姐拿着与太子殿下是旧识的鸡毛当令箭,指使赵书远做这做那。而赵书远本着不敢完全不信,却也不能完全相信的态度,与她不得不巧妙周旋着。 此刻,赵书远正谦虚而谨慎的恭候太子殿下对此事的进一步指示。并尽可能用恰当的言辞表达出他一切听从太子殿下指挥的忠诚度。 赵书远觉得自己这一番汇报没有说假话,却也没有完全说真话的言语组织堪称完美。 却见太子殿下一直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他书案上的一把裁纸用的小刀,直到赵书远把话全部都说完了也没什么反应。 赵书远估摸着太子是想听完全部过程,所以才没有打断,想了想正想给自己添句“整体过程就是如此”时,江随云撩起眼皮向他瞥了过来,不紧不慢地问,“就这些内容,怎么还把那个贴身丫鬟给支了出去,独留下她和你呢?” 赵书远心底一惊,不敢有丝毫犹豫,巧妙避过后一个重点,便回答了前一个疑问,诚恳道,“微臣当时也好奇了,而乔大小姐的原话是‘初来乍到的,还是防范点比较好’。” 江随云听了便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说道,“她倒是防范心理很强,却偏偏并不防范你?” 赵书远心中暗暗一惊,冷汗爬上了后脊梁。太子殿下刚才看着像是在走神,却想不到出口便是这样一针见血。的确,乔大小姐若是要防范,防范他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才算是正常吧? 赵书远不敢有思索的模样,抬眼看向江随云,说道,“微臣猜想,乔大小姐是想着日后能更好地差使微臣,因此先向微臣显示一下诚意吧。” 江随云倚靠在长椅的椅背上,微扬下巴静静地看着赵书远。 良久,久到赵书远的膝盖渐渐发软,就要跪地求饶的时候,江随云抬起头,翘起一条长腿,搭在膝上,眸子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泽,微微沉眯,语气冲淡道:“即日起,义景侯世子赵书远闭门反思七日,不得外出,不见外客,不上朝堂,不当班责。” 赵书远一阵惶恐,本就已经腿软的膝盖就势跪倒在地,哀呼道,“太子殿下……” 与此同时,江随云却双眼一眯,站起身,唇边泛起轻笑,“七日之后,一切恢复正常。按照你和乔大小姐的私下协议,你们可以继续保持联络。尺度你可以自己随机把握。” 说完,就离开了。 剩下一屁股瘫软坐在地上的赵书远,满脑子打结也想不明白太子殿下此举到底有何深意?对他到底是贬斥之意,还是拉拢之意? 赵书远满头的大汗,却是云里雾里始终不明就里。 ———————————————————————————————————— 赵书远闭门反思的这几天内,雍都可是热闹非凡。 讨论的核心重点都与乔家有关。 一是雍都的名媛圈子里已经传遍了,乔家来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妖孽,貌似一来就有本事与赵小侯爷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清不楚,可见狐媚妖术多么厉害,而且她还专门以拆散别人姻缘来验证自己的魅力,连自己亲妹夫都不回避不放过,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整个名媛圈子的闺阁小姐们对于她都不得不防。 二是赵小侯爷自从去了一趟乔府回来之后就被禁足在家了,原因不明。 第652章 任何风风雨雨都不在话下 赵书远闭门反思的这几天内,雍都可是热闹非凡。 讨论的核心重点都与乔家有关。 一是雍都的名媛圈子里已经传遍了,乔家来了一位倾国倾城的妖孽,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整个名媛圈子的闺阁小姐们对于她都不得不防。 二是赵小侯爷自从去了一趟乔府回来之后就被禁足在家了,原因不明。赵老侯爷用多年积累的人脉和金银打通了无数个关节,挨个码头去送礼拜访,探了不少人的口风也依然探不出丝毫有用的信息。可恨自己的独生子,竟然对他这个亲爹也是三缄其口,不肯实言相告,更是急坏了这个宦海沉浮数十年的老狐狸了。 赵老侯爷的着急上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因此官场之上一时间更是风起云涌,热议不休。可是再怎么议论,也猜想不出向来懂得察言观色的赵书远是怎么得罪太子殿下的。 乔府之外风云变幻,而深居乔府之内的程熙,却是真的当起了大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过的是既清闲又自在,除了跟着乔原城去城郊给乔以眸她娘扫了一次墓外,就没有干过任何的正事。 而这一天临睡前,竟有江氏身旁的李嬷嬷过来通知她,明日是义景侯夫人登门拜访的日子,这一个大人物的大驾光临可把整个乔府给忙碌坏了,尤其是江氏和乔以媚那紧张的模样跟接见元首夫人也差不多了。 最为可气的是,义景侯夫人居然点名道姓的也要程熙一同参与,真是没事找事。 —————————————————————————————— 翌日,因为义景侯夫人今日要登门拜访,乔府的小姐一大早就起床梳妆打扮。“临水轩”这边程熙还在与周公密会呢,就有江氏身边的那位李嬷嬷急颠颠地过来再三耳提面命说什么让她仔细准备,在人家贵族夫人面前可万万不能失了礼数,不能丢乔府小姐的脸面,连累了自己的两个妹妹,诸如此类,巴拉巴拉。 程熙直接甩回去了一句,“既然这么担心我会失礼,那我不去总可以了吧?” 谁曾想那位李嬷嬷直接板起脸脸孔,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愤恨模样,指着程熙便开始教育她,“大小姐,这避而不见就是最大的失礼了。该传的话老奴都已经传到了,老奴这就告退了。还望大小姐识大体,好自为之。” 告退?这老人家那是踹门而出的好伐? 那气焰之嚣张,惹得依依对着她的背影用唇语骂了足足三分钟依然不解气,还用上的拳击的姿势对着空气在那拳打脚踢。 程熙看着依依那副模样却是觉得好笑至极,打趣道,“依依啊,真想听听你骂人的声音。想必,用你那黄灵鸟儿一般的嗓音来骂人,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吧?” 依依顿时羞红了脸,垂下了头,道了一句,“大小姐,对不起。” 程熙不语轻笑,只语重心长道,“依依啊,别老干那些没用的。有那闲工夫还不如替我筹谋筹谋怎么扭转形象,修改风评比较实际。” 程熙是个身居庭院深深的大小姐,自然不清楚外面的动向,可是她身边有个耳聪目明的好丫鬟啊。据依依所探知,如今的程熙处境很不妙啊。几乎成为了整个雍都名媛圈子里的全民情敌。问题是,她其实什么都没干啊。 你说冤枉不冤枉?可最为让人无奈的是,程熙还不能开新闻发布会来澄清自己,这无疑于欲盖弥彰,砌词狡辩,你说被动不被动,太被动了,被动死了! 程熙这么一说,依依顿时就愁云惨雾了,连连说自己无能没用,身为丫鬟不能为她排忧解难,完全是个不称职的丫鬟,是个罪该万死的丫鬟。 得,程熙还得反过来劝解她。这个依依也是的,明明拿着助理的工资,非得给自己揽经纪人的活儿。扭转形象那是需要一整个公关团队来操盘经营的好伐,哪是她一个小小生活助理可以手到擒来的? 程熙苦口婆心灌下去了好大一碗心里鸡汤,才总算是又扬起了依依那自信的小风帆。 这不,马上就捧来了一个朱漆描金镶贝的盒子,“这是夫人派李嬷嬷送来的,说是给大小姐添置首饰。” “打开看看。” 依依打开手里的盒子让程熙看,自己也瞄了一眼,不由得咋舌道,“果然是侯爷府来人,竟然这样隆重。” 盒子里有三支步摇,一支比一支华丽繁复,还有几朵堆纱的宫花和几只铜镶珠翠花蝶发夹。 依依看了不禁欢喜,“大小姐看看喜欢戴哪个?要不咱们再去换一件艳丽点的衣裳?正好与这首饰相配!”依依看着程熙素面朝天,一身素淡,别说发簪镯子,连耳环都欠奉,这个样子去见侯爷夫人确实太过随便了,便含蓄委婉的劝告。 程熙却是笑笑起身,“就按照我平时的习惯,该咋样还咋样。”侯爷夫人要到府里来,怎么会特别邀请她去作陪?而且江氏对于这义景侯府揣着的是什么心思?竟然也没有阻拦她这个“狐狸精”的露面?还特地差嬷嬷送来这些东西,这对她也太过眷顾了。 所以说,江氏和义景侯夫人揣着的都是同一个心思,恐怕是不止要试探她这么简单吧? 万变不离其宗,程熙只做自己即可。除了不让她们怀疑她并非真正的乔以眸之外,其他的任何风风雨雨她都不在话下。 小院外边早有人在三催四请,好像程熙赖了点床耽搁了一点时辰就要害得整个乔府天塌了似的,结果催得程熙紧赶慢赶赶到了江氏的厢房时,她竟然还是第一个到的。 丫丫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程熙连喝了三大杯茶,才算是那心中的怒火给浇灭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乔以媚才姗姗来迟。 今日的乔以媚打扮得何止是精心,头上的步摇是春色胜兰翡翠,外面缀着温润的沧珠有泪,身穿一袭淡红色的石榴花长裙,眉眼风流,面若桃花,从头到脚无疑不是仔细雕琢,就连裙底的绣鞋,也隐隐露出不一般来。 第653章 瞧一瞧,看看谁会有动作 又过了好一会儿,乔以媚才姗姗来迟。 今日的乔以媚打扮得何止是精心,头上的步摇是春色胜兰翡翠,外面缀着温润的沧珠有泪,身穿一袭淡红色的石榴花长裙,眉眼风流,面若桃花,从头到脚无疑不是仔细雕琢,就连裙底的绣鞋,也隐隐露出不一般来。 要说乔以媚本就长得美艳妩媚,这一精心打扮之后更是光彩照人,只是怎么看都有种有力过猛的浮躁模样,美则美矣,却让人觉得不过是层漂亮皮囊。 相对而言,最后才到的乔以倩明显就是更有心机的。她只穿了一身青葱蓝色的长裙,外罩天青色暗花纹的透明轻纱,露着几分大家闺秀的情态却又含羞内敛,素净的衣衫反而衬托出了她的天生丽质的气度荣华,年纪虽轻,却眉梢眼角隐着一抹精明和锐利,让人初见便能心生好感,却也绝不会轻瞧了她去。 乔以倩一进门,看见珠光宝气、艳光四射的乔以媚,嘴角就不自觉地上扬了,那一抹笑程熙看在眼里,那是独属于女人之间才会有的我偏不拆穿你,却暗暗偷笑你的小得意。 江氏从外面进来,打眼瞧了三人一眼,看到乔以媚的时候,淡淡地夸了一句,“以媚今天真是漂亮。” 乔以媚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表情,她本想这番精心打扮会让人惊艳的,可先后进来的姐姐和目前都表现的神情淡淡并不热络,让她心底不觉有些失落。 可再看一旁的乔以眸,心中的不快又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不自觉中还隐隐露出了得意的神态。 这个所谓长姐容貌确实是好,放在整个雍都也是数一数二的,但是这么素净的打扮,一副小家子气,怎么能在见惯世面的侯爷夫人面前留下什么好印象? 乔府的门第本就比义景侯府不知低多少个段位,再如此不自爱,更是高攀不上了。 正在这时,有丫头进屋道,“外面说,侯爷夫人就要到了。” 江氏连忙站起身,“快,收拾收拾,都跟我一起去门口迎接。” 江氏在前面走,乔以媚和乔以倩连忙跟在后面,将程熙挤在一旁。 而就在一刻钟前,义景侯府的豪华马车内,雍容华贵的义景侯夫人欧阳氏正在闭目养神,服侍她的陈妈妈亦是一路缄默无语。 突然,欧阳氏依然闭着眼,却开口说道,“今日这事都准备好了?” 陈妈妈道,“都安排好了,乔家的三位小姐都通知了。” 欧阳氏微微睁开了眼,掀开帘子瞧了瞧,眼看着快到乔府了,眼角一挑,“我就是要借着今日亲自登门瞧一瞧,看看谁会有动作。小小乔家,哼……” 陈妈妈亦是眯起眼睛,悄悄凑在欧阳氏耳边说了几句,“您看这样行不行……”声音渐小。欧阳氏微微一笑,渐渐舒展了眉眼。 —————————————————————————————— 义景侯夫人的马车在乔府门前停下来,率领着全府所有小姐丫鬟们恭迎的江氏立即迎上前,乔以媚见所有人都是这样恭敬,不禁羡慕。将来有一天,她也一定要有这样的光景,让整个乔府乃至整个雍都大大小小的府邸之人都这样尊敬她。 欧阳氏进了府,江氏立即引荐家里的人,说到乔以媚,乔以媚上前行了礼,微微一笑,面若桃花,欧阳氏那富贵的脸上顿时有了笑意,“我也见过不少名门望族的小姐,竟都不如乔家三小姐漂亮。” 乔以媚听了这话,心里更是高兴,侯爷夫人这样夸她,是喜欢她成为她的儿媳妇吗?看来她今天的精心打扮果然得到了侯府夫人的青睐,不由得笑得更为含羞带怯。 说到了乔以眸,乔以眸也尽量依样画葫芦的上前行了一个礼。 欧阳氏惊艳之色从眸底闪过,却也只是抬手笑了,“嗯,也很出众。” 胜负立见分晓。 乔以媚暗暗笑了,她原本以为要在侯府夫人面前多多防范着这个长姐的,现在看来完全没有那个必要。这个长姐立在那里,就像一个木头,呆头呆脑的全程都在走神似的。 侯府夫人是见惯了奉承的,对于这种分明不礼貌不尊重的举动,自然很本能的就会反感。 欧阳氏可是个一品诰命夫人,平日里也是眼高于顶的,今日特地拜访小小乔府,却是放下了身段,笑眯眯的和江氏说些家常,“我家里也有几个女儿,不过都早早地嫁了人,不像你还有这些女儿围在身边,真是福气。” 江氏原本紧张地都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可是接触下来才发现侯府夫人居然这么平易近人好相处,也渐渐放下了顾虑,咧嘴笑着与欧阳氏热络攀谈,“哪有,儿女的婚事永远是父母最操心不完的。夫人这富贵命的,才是真正的福气呢。” 欧阳氏笑笑,算是认同。态度亲和,很好说话。 江氏马上就献了殷勤,“府里今日请了戏班子来,也不知道夫人喜不喜欢。” 欧阳氏道,“说起来,我也有阵子没有看戏了,听说雍都又出了个名角。” 江氏得意地笑,“请的就是他。”边说还边赞叹自己,这回银子算是花在刀刃上了,这个名角轻易不出外场的,即便出也都是去名门望族,像乔府这样门第的,连个帖子都抵不上去,还是去请的小厮够机灵,说是义景侯夫人登门拜访,这是唱给侯府夫人听的,那名角这才应下了这趟局。不过价钱上,那可是好好地敲了乔府一大笔竹杠啊,江氏每想起一次就心疼一次,好在侯府夫人喜欢,那也就值了。 江氏一路将侯爷夫人引到了东侧门往东院去。 乔家三位小姐刚要跟上去,在门前就被随着侯府夫人来的陈妈妈给拦住了。陈妈妈笑道:“小姐们不着急。” 程熙和乔以倩停下了,倒是乔以媚一脸的焦急,一面往前看,一面说,“侯府夫人难得来府上,没有人陪着怎么行?” 陈妈妈忙陪笑,“乔夫人不是陪着呢吗?乔三小姐放心,夫人们自然有夫人们的话题。” 第654章 殷勤上门,绝对另有目的 江氏一路将侯爷夫人引到了东侧门往东院去。 乔家三位小姐刚要跟上去,在门前就被随着侯府夫人来的陈妈妈给拦住了。陈妈妈笑道:“小姐们不着急。” 程熙和乔以倩停下了,倒是乔以媚一脸的焦急,一面往前看,一面说,“侯府夫人难得来府上,没有人陪着怎么行?” 陈妈妈忙陪笑,“乔夫人不是陪着呢吗?乔三小姐放心,夫人们自然有夫人们的话题。” 陈妈妈这么一说,乔以媚就更是心急了。她明知道侯府夫人和母亲说的话与她的命运息息相关,却又打探不到,她不禁攥紧了手。 可是,陈妈妈一看就是在侯府也是颇有身份的,乔以媚若是日后进了义景侯府,说不定都还得巴结她,此时更是不能得罪她,连让陈妈妈对她观感不好都不行。因此,露出乖巧懂事的笑容,安心候在了原地,一副知书达理知进退的风范。 陈妈妈故意露出欣赏的笑容,这让乔以媚更是心安了不少。 在侯府夫人的要求下,戏台子前排只安排了两个座位。在稍远处另摆了两桌,欧阳氏带来的丫鬟婆子和江氏的丫鬟婆子们一桌,三位小姐连同她们的丫鬟们一桌。 两场戏过后,程熙借口更衣带着依依离开了,这听不懂的戏文可把她折腾坏了。而乔以倩喝茶喝的稳,看戏看的津津有味,气定神闲的,气度从容。而乔以媚却已经在发脾气了,“今天的这些果子还不如往日的,你们都是怎么采办的?成心要在侯府夫人面前丢人么?” 当然,乔以媚也只敢小声地骂骂身旁的丫鬟嬷嬷们出出气,可不敢张扬起来被侯府夫人听见了破坏了她娴淑温婉的印象,可是她内心的焦躁不安,却是越来越藏不住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连程熙都去而复返了,舞台上换了一出又一出的戏,却总没有结束的模样。 看样子形势很复杂啊。欧阳氏这摸底的时间也太长了…… 连程熙都显出不耐烦来了,可江氏和侯府夫人却一派聊得正欢的模样,双方带着的婆子和丫鬟们也乐成了一片。乔以媚站起身,眯着眼睛扫了一眼前排,一心想要探听消息,却苦于没有机会。 或许应该还有别的办法的……至少侯府夫人带来了那些婆子丫鬟,总有一个是嘴不严的吧。 于是,乔以媚勾了勾手指,她身旁的贴身丫鬟香巧凑上前来,乔以媚在她耳旁耳语了一番,而后依依就在程熙的耳畔做起了现场直播:“大小姐你看,香巧和侯府夫人带来的大丫鬟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香巧刚刚还戴在腕子上的玻璃翡翠镯子转眼之间已经不见了,想必是进了那个大丫鬟的口袋了。” 程熙不禁微微一笑,真是一出好戏呀。可是乔以媚未免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容易了些,看她今日打扮得如此明艳照人,生怕别人抢走了她的风光,可她却不知道华丽的上场,未必就能博得满场彩。 门第,在有门第的人家那儿绝对是很难逾越的鸿沟。 而乔府,和义景侯府之间隔着的那可是马里亚纳海沟,县镇级别的百万富翁想要攀上人家世代豪门的百亿上市集团公司,不是不可能,而是可能性极小。 而且欧阳氏一进门就只拉着江氏在那东扯西扯,根本都不多看乔以媚一眼,可见欧阳氏今日绝不是来相儿媳的,可乔以媚却在那紧张成了这副模样,落在欧阳氏的眼中,指不定被轻视成什么德行。 更何况,赵书远已经亲口说过了,最后他不会娶乔三小姐,这一点赵书远虽然不会直白地告诉欧阳氏,但是大致表达一些态度还是可以的。 因此,欧阳氏今日殷勤上门,绝对另有目的。 本着知己知彼的原则,程熙勾勾手指唤来了依依,两人借着咿咿呀呀的唱曲声咬起了耳朵。 “依依,跟我说说你所知道的义景侯府。” “义景侯府是东雍少有的贵勋之家,而贵勋之家出来的子弟,如赵小侯爷这般圣眷甚隆又颇有实干之才的更是少之又少。这些年,义景侯府有着欧阳氏家族的帮衬,派系广植,欧阳氏一族也借着义景侯这样的豪门大族的姻亲,不断扩张势力。这些旁根错节的脉络已经深深透入东雍朝廷之内,牵一发而动全身。义景侯夫人欧阳氏的胞妹入宫之后倍受圣上宠爱,如今育有一子,封为容妃,后又升为容贵妃,东雍后宫的中宫空悬,这位容贵妃几乎等同于后宫之主了。最近听说这位容贵妃为了彰显自己的贤德大度,还要为年过六十的皇上选秀充盈后宫呢……” 依依一句一句说得如数家珍,很难想象一个陪伴深闺小姐身旁的小小丫鬟竟然会知道这么多。 可是电光石火之间,程熙却是心中猛然一动。如今东雍的政局中,江随云自然是绝对的最大力量,如果要将他进行类比的话,江随云堪堪可以媲美李世民,甚至比李世民更加的功高盖主。整个东雍的江山是江随云打下来的,整个东雍的局势和在四国间求合法认同等等关乎东雍生死存亡之功劳全部都是江随云一力包办的。 甚至于在如今的东雍朝堂当中,或许都只知有太子,却不知有雍皇。这样的东雍就是一个实权在握的CEO架空董事长的形势。 原来这间上市公司是个家族企业,人物关系简单而纯粹,所以不管是老子打江山还是儿子打江山,反正都是他们江家的。可是,若是这中间的遗产继承权出现了变数呢? 儿子和老子还会不会毫无计较? 老江居然老来得了一个幼子,江随云居然多出了一个同样拥有着合法继承权的弟弟…… 这才是真正的一出好戏呐! 而欧阳氏也是一个狠角色。她居然两手都在抓,而且想要两手都要硬。身兼义景侯夫人和欧阳氏家族的重要成员这双重身份,欧阳氏正在其中左右逢源,前后张罗着绝不把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 第655章 第一个被打脸的是江随云 老江居然老来得了一个幼子,江随云居然多出了一个同样拥有着合法继承权的弟弟…… 这才是真正的一出好戏呐! 而欧阳氏也是一个狠角色。她居然两手都在抓,而且想要两手都要硬。一方面让自己的儿子赵书远亲近太子江随云,若是江随云顺理成章登基为皇,那么义景侯府依然可以保持原有的尊耀。另一方面,欧阳氏自己的亲外甥是东雍的二皇子,她不可能不动心,那位身处后宫的容妃娘娘也不可能不倚仗家里的势力为自己添砖加瓦。这样的利益捆绑关系,才是最为牢固的。 所以说,欧阳氏若是作为义景侯夫人她是会倾向太子江随云这一边的。可她若是作为欧阳氏一族,那她想要的可就是…… 刚刚义景侯夫人已经说过了,她家里虽然有好几个女儿却都早早地全嫁了出去…… 原来她入门说的第一句便是大有深意的呀! 而那位容贵妃娘娘为皇上选秀也绝非贤德大度,而是想要在宫中培植自己的力量,从而保住自己地位的同时,最好可以拢住一帮人齐心协力的帮她吹枕旁风,继而扶植自己的儿子上位。毕竟,为了避嫌有很多关键的话,容贵妃自己是不便说出口的,可若是借她人之口说她想要她说的话呢?效果就大大不同了呀…… 程熙细思极恐,这欧阳氏一族下的是好大的一盘棋啊…… 而最为稳妥的力量从何而来?自然是从家族中来。只可惜,义景侯夫人手中并无待嫁的小姐,欧阳氏家族中还有没有适龄未婚的小姐不确定,但是当今皇上已经六十多了,欧阳氏这样家族中里的那些勋贵小姐也未必肯为家族牺牲呐。 那么,退而求其次。寻觅几个可以被牢牢拿捏,又能完全为己所用的低阶小姐送入宫中,既不怕会与容贵妃争宠,又能靠着年轻貌美笼络住皇上的心。最为关键的是,这些新人无背景无倚仗,入得宫中还不得被容贵妃拿捏得死死的,自然你想让她们说什么做什么,她们就必然会说什么做什么了。一旦出现纰漏,舍弃了也毫不可惜。 这才是上上之选。若程熙是宫里的容贵妃,想必也会做出这个选择。 所以,义景侯夫人这一趟是来做宫中容贵妃娘娘的初赛评委的? 想通了这一点,程熙都有些雀跃不已了。连带着十分好奇,欧阳氏是会挑中二小姐乔以倩呢,还是三小姐乔以媚? 还有,若是乔家的小姐真的有人入宫为贵人。江随云还好意思短时间之内纳乔家另外的小姐为妃么?这辈分上有点乱呐! 欧阳氏的算盘若真的是打准了,第一个被打脸的可就是江随云了。程熙想想都觉得乐不可支。没想到最先遇到挑战的人,不是她,而是他。 那么她要不要毫无痕迹的帮帮欧阳氏呢?反正是借力打力,能给江随云添堵,也算是正事一桩了…… —————————————————————————————————— 戏台前排,江氏和欧阳氏正话家常,席间喝了太多的茶水,江氏告辞去出恭。趁着这个空档,陈妈妈悄悄附在欧阳氏耳边,“乔家三位小姐都离开了。” 欧阳氏挑起眉毛。 陈妈妈继续说,“乔家大小姐正在园子里晒太阳,二小姐和三小姐则早已回了自己的住处……” 欧阳氏冷冷一笑,“让人去跟着……我不过是给了个机会,倒要看看这三位貌美如花的乔小姐可造不可造。” 陈妈妈道,“夫人眼光向来准。” 起身的时候,欧阳氏扫了丫鬟婆子那一桌,有好几个丫鬟婆子果然已经坐不住了,便是冷冷一笑,“看来,不止一个贪财的。” 陈妈妈也向那桌瞟了两眼,“夫人放心,我早就有准备。” “告诉那些人,不用跟的太紧,有饵在这儿还怕鱼儿不上钩么?惊了鱼儿反而就不好了。” 陈妈妈连忙称是,还是夫人的心思缜密。此事事关重大,绝对不能草率行事。 这时,江氏走回到了戏台前排,露出亲切而讨好的笑容。 欧阳氏却并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戏台上的花旦,好半天才像是感觉到身边的人回来了,接着闲话家常道,“这么漂亮的花旦倒真是稀罕。模样好不说,嗓子也好,唱得呜呜咽咽,三日绕梁的,让人听得动容。” 那花旦眉如远山,面若芙蓉,莹白的脸上贴着几缕青丝,沿着清瘦的脸颊蜿蜒而下,殷红的嘴唇似花瓣一般,微微开启,倒是有几分英气,更有几分销魂。 江氏赶紧奉承道,“要不怎么说是雍都的名角呢?不仔细看,还真当是个俊俏的丫头呢。你瞧他你身段,比女人还女人。” 欧阳氏听着江氏在那絮絮叨叨,只是淡淡微笑着,拿起一颗花生,手略微一用力,将外面的红衣掰得粉碎,而后细细的拂开,直把花生仁剥得干干净净了,才放进嘴里慢慢咬。吃东西不能着急,总要慢慢品才能品出味道好。而送入嘴里的东西吞下了便不好吐了,所以更要谨慎注意,必要抹得干干净净的了,才敢往嘴里送。 客套话又说了一阵,欧阳氏寻了个空,让江氏带着她在乔府里四处转转,特别要求去几位小姐的闺房里参观参观。 这一要求提得甚是临时,江氏根本没有时间去通知倩儿、媚儿做好准备,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陪着笑脸的在前面引着路。 边走还边是纳闷不已。她们都聊了好几个时辰了,可是江氏还根本揣摩不明白义景侯夫人的来意。除了赵小侯爷看中了媚儿之外,乔家和义景侯府那是绝无走动的。 所以,江氏理所当然的认为义景侯夫人今日前来必然是想要谈谈媚儿的婚事,至少打探打探媚儿的品行女工,这才符合常理。 结果,欧阳氏与她交谈的真的全部都是家长里短,从雍都最近的趣闻轶事,到服装首饰听曲游玩,甚至于哪家酒楼新出的哪些菜品好吃,哪些菜品难吃全部说了个遍,就是不入正题。 第656章 活脱脱就是祸水的长相! 江氏理所当然的认为义景侯夫人今日前来必然是想要谈谈媚儿的婚事,至少打探打探媚儿的品行女工,这才符合常理。 结果,欧阳氏与她交谈的真的全部都是家长里短,从雍都最近的趣闻轶事,到服装首饰听曲游玩,甚至于哪家酒楼新出的哪些菜品好吃,哪些菜品难吃全部说了个遍,就是不入正题。 江氏是一路被欧阳氏的话题带着走的,既不能显得自己毫无见识,也不能急吼吼的自己提起媚儿和赵小侯爷之事,脸上笑得都快僵了,可心里却早已揪成了包子褶。 如今,好不容易欧阳氏终于将注意力拉回到了乔家的几位小姐身上了,江氏一阵轻松的同时,又是一阵紧张。心道达官贵族家的人行事作风果然非同一般,善于搞突然袭击,只是都到了这个份上了,江氏只希望自己的两个女儿可得长点心。 一路忐忑,一路前行。 先到了乔以倩的“雅香居”,她的丫鬟凤菱在外屋做针线,看到夫人和侯爷夫人一起过来了,立即站起来,“夫人好,侯府夫人好。” 江氏赶紧问凤菱,“二小姐在吗?” 凤菱点头,“二小姐在里面呢。”说着便上前,撩起水晶做的帘子。 欧阳氏先动了身形,江氏便不敢再冒失,只得往旁边退了退,欧阳氏打先进屋,向里面望去,二小姐乔以倩果然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提着笔聚精会神地写着什么,桌面上已经放了好几张写好了的。香炉上插着一根线香,也烧剩下了一小截,看来二小姐已经有一会儿没出屋子了。再看那个小丫鬟凤菱,脸上并没有异样的表情,一切正常。 从这个迹象看来,二小姐该是个安分的。 江氏在后面瞧着,却是干着急。这个倩儿平日里精灵的跟个猴似的,今日却特别的迟钝,屋子里都进了好几个人了,还在那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破字儿,正想不动声色间咳嗽一声提醒她。却见欧阳氏已经转身出来,还满面堆笑,轻声道,“就不要打扰二小姐练字了。” 江氏正在暗暗着急呢,乔以倩正好这个时候抬起头看到了来人,马上一脸歉意的扔下了笔,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 欧阳氏走到乔以倩身边,故意看了一眼桌上放的东西,笑笑道,“二小姐的字清婉挺秀,颇有大家之风呢。想必会是个有出息的。” 乔以倩立即面似芙蓉、含羞带怯的垂下了头,轻声道,“在大方之家面前献丑了。” 欧阳氏微笑,而后转出了“雅香居”。 没走几步路便到了三小姐乔以媚的“锦华苑”。江氏最担心的就是媚儿,因此趁着欧阳氏还在倩儿那会儿,就提早派手脚麻利的去往“锦华苑”通风报信了。结果,这才刚走在路上,就见那小丫鬟急急忙忙过来,附在江氏的耳边道:“三小姐不在屋子里。” 江氏看了一眼正在欣赏园林风景的欧阳氏,压低了声音问,“她贴身的丫鬟婆子呢?” 小丫鬟道,“丫鬟婆子倒都在屋子里,只是不见三小姐。” 江氏一惊,按照道理以媚不是一个不识轻重的,怎么可能侯爷夫人还未走,就自露本性? 江氏正想不动声色间将欧阳氏往“临水轩”带,结果欧阳氏却像是知晓府中路线似的,直直的就往“锦华苑”的方向走,江氏又不能自露马甲,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行人进了“锦华苑”,香巧本来就站在门前,看到欧阳氏立即迎上来,江氏却赶在欧阳氏问话之前,劈头就问,“三小姐呢?这个时辰不会也去佛堂给我念经去了吧?”说着还不断地给香巧使眼色。 结果香巧却是没说话,好半天才道:“奴婢也不知道三小姐去了哪里。” 江氏的手指攥在一起,湖绿色的裙子被她捏得一块一块的褶皱,不禁扬起了声调,“不知道?你是怎么伺候小姐的?” 香巧顿时觉得有些委屈,却又不能说破,只得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地上。 欧阳氏笑笑道,“乔夫人,小姐们毕竟年轻,爱走动很正常。”说着就往外走了。 江氏看着欧阳氏那背影,更是心里一沉,狠狠拧了一把香巧胳膊上的肉,压低声音怒斥道,“还不赶紧找去?草包东西,养你们有什么用?”骂完才紧赶两步追上了欧阳氏。 一行人到达“临水轩”的时候,程熙正在园子里剪理花枝,听到动静回眸看过来,眼波轻触处,带起一波澜的惊艳起伏。她那清澈的双瞳如同月下江河,微风轻拂,衣袂飘起,身姿优雅、婀娜多姿,着实倾国倾城。 欧阳氏被她那清澈烟波的眼神一惊,顿时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若是让此人入宫,凭她这样万中无一的样貌定能将皇上拢得寸步不离,获得独宠都是轻而易举。只是,此时的她不过是寒门小姐,生死荣辱皆能被拿捏,可若真是成了宠妃,翅膀硬了脱离了掌控,那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欧阳氏摇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异想天开了一些。 一行人慢慢走近,程熙将手中的剪刀递给依依,脸上挂起了一抹微笑,眉宇间似是有宁静的河水,在缓缓流淌,有一种说不出的安宁和从容。而后她施施然迎向了欧阳氏,按照东雍的礼数,行了一礼,盈盈一拜间如同一朵妍开的花朵,从容不迫地缓缓开放,却是美不胜收。 只见已经换过一身衣衫的程熙鬓角蓬松,长长的秀发分成几股反绾成百花的样式,在髻下留一条燕尾,头上插了三支簪金花的红珊瑚簪子,戴了一支桂枝绕的翡翠朱钗,穿了一身秋香色百褶裙,腰间配着一对海棠色的蝴蝶,一上一下迎风蹁跹,平添了几分妩媚,走动时环佩叮当,婷婷袅袅,清丽雅致,宛若仙子一般。 连江氏都被震住了,目光定定地盯着瞧了半天。她向来知道乔以眸的娘亲长了一副好皮囊,却不曾想到她的女儿竟然青出于蓝到了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这活脱脱就是祸水的长相啊。是个男人见了,都得往上扑,都想占为己有。 第657章 为什么人人都想高高在上 连江氏都被震住了,目光定定地盯着瞧了半天。她向来知道乔以眸的娘亲长了一副好皮囊,却不曾想到她的女儿竟然青出于蓝到了这种人神共愤的地步。 这活脱脱就是祸水的长相啊。是个男人见了,都得往上扑,都想占为己有。 而且,最为诛心的是,这个乔以眸不仅天生丽质,还甚是会打扮,与媚儿早上那一套珠光宝气胡乱戴上一通相比,实有天壤之别。 自己家里这是找回来了一只怎样的妖孽啊? 这么一对照,她那两个本来以美貌享誉雍都的女儿,就根本不值得一看了。 江氏的脸色愈发难堪,程熙的眼睛愈发明亮。 欧阳氏则是上前亲昵的握住了程熙的手,将程熙从头到脚来回看了几遍,生怕放过任何一个枝微末节,热烈的视线似乎能将人烫化了,看完之后才微笑笑,富贵的脸上一派慈祥和宠爱,“先前没仔细看,没想着乔家大小姐,竟是这样的漂亮。” 程熙目光犹如秋水,清澈见底,眉眼温柔,颌首一笑,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更是赢得了欧阳氏的好感。 程熙带着欧阳氏和江氏在“临水轩”里转悠了一圈,程熙像个尽职的导游指点着院子里可供观瞻的花花草草,可二位夫人的视线却始终都在程熙的身上打转,且各怀心思。 逛悠了好一阵,只可惜这小小“临水轩”确实无甚特别突出的,随便一转就转遍了。等到江氏有意无意想要引着欧阳氏走的时候,依依恰到时候的端出了一碗黑乎乎浓稠的汤药递给了程熙。 江氏不明所以的瞧了瞧,鼻翼一动似乎有些诧异。 欧阳氏表面虽波澜不惊,可是那汤汁的药味实在明显,是个女人都能闻出来,尤其是像她们这般上了年纪需要的女人更是能闻出药味中的成分。欧阳氏显然也闻出了个大概,不由得好奇道,“乔小姐这年纪轻轻的,怎么喝上这样的汤药了?” 程熙却是毫不遮掩,“实不相瞒,以眸在回府前经历颇为坎坷,年纪轻又不懂得护理,因此落下了病根。大夫诊断说,恐怕以眸此生是很难做母亲的。如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每日里喝这种苦汤药,其实也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说着还自怜自艾的用帕子捂住了眼角,那可怜模样我见犹怜呐! 欧阳氏佯装一惊,而后慈祥的脸上露出一副同情恻隐的表情,仿佛感同身受。可心底里原本推翻的设想再次浮上水面。 容貌极美,身份寒微,还不能生育? 简直了…… 于是复又握了握程熙的手掌,像个长辈似的叨念道,“难怪这小手一直都冰凉冰凉的。不过也别灰心,你毕竟年纪还轻,一切都还有可能。多吃点补品调养调养。赶明儿,我替你请个宫里的御医来瞧瞧,或许是哪个庸医误诊了。可别先灰了心,嗳哟,真是个令人疼的好孩子。” 程熙一听“御医”二字,马上露出又喜又惊的模样,赶紧感恩戴德的盈盈一拜,红红的眼眶再次盈满了感激的泪水。 欧阳氏更为慈祥的笑了。没想到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竟然是这样简单,她真当以为堂堂侯府夫人还管别人家小姐这档子不孕不育的破事?小小乔家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她不过是怕她真是遇着了庸医,乱说一通,她需要正经的御医给她定论,若是真的难以生育,那是无论如何也要将其揽入旗下,成为她们欧阳氏家族排兵布阵的一枚先锋棋子的。 长着这么一副天怒人怨的漂亮脸庞,不被她们欧阳家族利用,未免太可惜了…… 可眼前这位乔家大小姐呢?还以为天大的恩宠落在她头上似的,是啊,御医问诊那岂是一般的寒门俗子可以享受的?若是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这身天赐的皮囊将要配给一位六十几岁的老头时,不知道又是何等模样? 虽然那个人是皇帝,可是陪皇伴驾若是没有子嗣,一旦先皇驾崩还不就是姑子一般苦守尼庵的下场么? 更何况,即便入宫受了宠,风光一时,没有强而有力的娘家作为后盾,在宫中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容贵妃在宫中经营这么多年,防她一个寒门贱女,那还不是易如反掌?到时候,她只能抱住容贵妃的大腿,充当欧阳氏一族的嘴巴,在老皇帝的枕边说些容贵妃让她说的话。 一旦她们的计策达成,这个祸水一般的女人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红颜薄命了…… 欧阳氏很是得意,凭她仙女一般的人物,可惜没有好的出身,照样悲惨收场。 随手摆弄小人物,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都无法反抗,这比任何消遣都来得刺激。这就是为什么人人都想高高在上。 欧阳氏觉得今日这乔府果然没有白来。 出了“临水轩”,欧阳氏累了,也乏了,江氏只得将她往自己的院子里带。 回到了主院,竟没想到春晓守在了门口。春晓可是服侍媚儿的。江氏不禁有些意外,目光闪动,仔细看着春晓。 春晓迎了上来。 江氏劈头就问,“你怎么在这儿?” 春晓先行了礼,方道,“奴婢陪着三小姐一直在夫人屋子里。”话音刚落,帘子一动,三小姐乔以媚果然挑帘子走了出来。 乔以媚见到外面的欧阳氏,急忙上前行礼,已经更换过衣衫的她,虽然没有了之前的珠光宝气,但是一袂一角也皆是精心收拾过的,这盈盈一拜动作拿捏的更是到位,腰肢一颤顿显娇态。欧阳氏楞了一下,才笑着道,“起来吧。” 江氏走过去,拉了拉乔以媚的衣角,小声道,“你躲在我这儿做什么?” 没想到乔以媚却是故意放亮了声调俏声回答道,“也没有做什么,娘亲看了一定会笑话我的。”边说还边给春晓递眼色。 话正说着,春晓已经从案上将针线笸箩拿了来,边走边从里面拿出件东西,江氏和欧阳氏一看,月华色的缎面上绣了小半朵的金蕊。 春晓道:“这是三小姐做来给夫人和侯爷夫人暖腿的。这才做了一半呢,三小姐本想做好了再送的。” 第658章 一巴掌打得又响亮又厉害 江氏走过去,拉了拉乔以媚的衣角,小声道,“你躲在我这儿做什么?” 没想到乔以媚却是故意放亮了声调俏声回答道,“也没有做什么,娘亲看了一定会笑话我的。”边说还边给春晓递眼色。 话正说着,春晓已经从案上将针线笸箩拿了来,边走边从里面拿出件东西,江氏和欧阳氏一看,月华色的缎面上绣了小半朵的金蕊。 春晓道:“这是三小姐做来给夫人和侯爷夫人暖腿的。这才做了一半呢,三小姐本想做好了再送的。” 欧阳氏一笑,“这是暖腿用的?” 乔以媚点点头,“之前听闻侯爷夫人有腿疾,最怕冷,以媚想眼看着入秋,天气一天天冷了,夫人说不定用得着,就自作了主张,实在是贻笑大方了。” 随着欧阳氏一起的陈妈妈却是在旁边笑着道,“乔三小姐真是个有心的。这针线工艺看着就精致,看来乔三小姐手巧的很。” 欧阳氏顺势露出慈祥的笑容,“陈妈妈是最懂针线的,她能说好,那指定错不了。” 乔以媚听了欧阳氏的赞赏,不禁羞涩一笑。 江氏原本还以为自己这个宝贝女儿闹了什么乌龙,却没想到在这儿演了一出大戏等着呢,果然是她江氏的女儿,肯用心,有出息。 不由得,江氏上前慈爱地拍着乔以媚的手,一脸老怀安慰地道,“女孩子自然是要多练习女工最好了。我年轻的时候也喜欢动动针线,现在年纪大了,眼睛也不好了。很多体己的物件,都是以媚绣来孝敬的。” 欧阳氏看着这一幕母慈女孝的画面,只忍住讥讽的笑容,不动声色。 乔以媚甜甜的笑容里,不觉有些失望。她以为她这精心准备的欲扬先抑的贤惠大戏,定能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的,却没想到侯爷夫人不过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点了点头,就算是领受了。 她哪里会知道,她的这些小算计小手脚其实全在欧阳氏的掌握当中。出侯府的时候,陈妈妈就给所以跟随入乔府的丫鬟婆子里集体训过话了,甚至于欧阳氏有腿疾这一个毛病也是陈妈妈杜撰的,为了就是看看乔家的哪位小姐会上钩,果不其然,乔三小姐入了套。 最后,侯爷夫人托言说时候不早了,准备离开,江氏自然殷勤地将其送至了大门口,亲自送上了马车,在侯府马车车帘未放下,车驾未启程之前,江氏一直微微笑着恭送,却没曾想到,最后欧阳氏拉着江氏的手,说了一句特别意味深长的话,她说,“乔家的三位小姐都是好孩子,一个赛一个的可人心,我看着都喜欢。不知道乔夫人愿不愿意挑其中一位认我做干娘?” 还没等江氏反应过来这其中的玄机,欧阳氏又道,“今日乔夫人请来的戏班子极好,过些日子义景侯府也要办堂会,还请乔夫人和府里的小姐过去。正式的帖子,到时候我再差人送过来,乔夫人可得抽空啊。” 说完,欧阳氏就给陈妈妈使了一个眼色,陈妈妈扬声道,“回府”,车轱辘便转动起来,渐驶渐远了,留下江氏依然在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 好半响,乔以媚才从门后面亮出身形,看着侯府的马车确实走远了,才噔噔蹬跑下台阶,拉着江氏的手道,“娘,娘,刚刚侯府夫人跟您说什么了?” 江氏有些怔怔,“她说过几天侯府办堂会,让我带着府里的小姐一同去。” 乔以媚顿时乐开了,双眼露出向往的亮光,“真的呀?真的吗?太好了?侯府的堂会啊,那可不是普通人家可以参与的。侯爷夫人果然很看重我们家。”边说着还边露出得意洋洋的模样,仿佛侯府夫人会高看乔府一眼,全都是因为她的缘故。 看重?真的是看重么?江氏眼睛一跳,总觉得味道完全不对。而后她才想起了另一句跟更为至关重要的话,喃喃道,“侯府夫人还说,她想认你们姐妹中其中一位为干女儿。” “什么?”乔以媚洋洋得意的甜笑顿时干在了脸上。 等到这话传到乔以倩和程熙这儿的时候,每个人都对欧阳氏的这句话有着不同的解读。 程熙顿时洞悉了欧阳氏的所有算盘,这也算是一种捆绑销售吧。若是想从乔家拿走一个女儿作为棋子,势必的也得给乔家一点好处,乔家这样的门第若是可以入得义景侯府家成为义女,那可是身价倍涨,日后嫁入更高的门第就更为顺理成章。同时,委婉而冠冕堂皇的拒绝了乔以媚嫁入侯府。 欧阳氏这一个巴掌打得又响亮又厉害,还带着金光闪闪的,让你怒不得气不了,还得感恩戴德的拜谢她接下来抛给你的一枚糖果。 程熙猜想,欧阳氏的打算应该是想让程熙入宫成为棋子,而后让乔以倩成为侯府义女对乔家略作补偿。如此,乔家就完全和义景侯府绑在了一起,这会让乔家的人误认为他们已经攀上了义景侯府这艘大船,可实际上乔府不过只有完全被动仰仗和受束缚的份。 至于好处?有好处,人家怎么可能赏给你? 最最要命的是,即便乔家想透了这一层利害关系,不想承欧阳氏的这份情,估计也无法决绝的提出拒绝,除非你想和义景侯府撕破脸,不怕得罪对方,否则明知道被剥削、被利用,也只得打落牙齿血往肚里咽。 哼!果然最毒妇人心,尤其是善于宅斗的妇人。完全不把别人家的女儿当人看呐,阴毒! “锦华苑”那一边。 乔以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对于自己有可能成为义景侯府义女这事十拿九稳。毕竟,母亲不可能让乔以眸这个隔着肚皮的女儿占得这样的便宜,而以媚是想嫁进侯府为儿媳的人,怎么可能去当什么劳什子义女?所以,唯有她可以踏上这条跻身上流的青云路。至于,这中间被无辜牺牲掉的乔以媚则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第659章 哪里会懂男人的鬼迷心窍 “锦华苑”那一边。 乔以倩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对于自己有可能成为义景侯府义女这事十拿九稳。真没想到时来运转她竟可以踏上这条跻身上流的青云路。至于,这中间被无辜牺牲掉的乔以媚则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由此,乔以倩已经做上了即将成为义景侯府千金的美梦了,日后她所要嫁的男人定是人中龙凤。乔以倩甚至已经在翻牌雍都所有的适婚勋贵子弟了,不知道哪家的世子或者小王爷会是她的良配呢? 主院这一边,江氏当然也会揣度这当中的深意。 思考了许久,江氏才总算是明白了,欧阳氏那是拿了一个小甜头而让她主动放弃大糖罐。 这是在考验江氏能否有决断力的时候了。 若是江氏懂进退会取舍,让自己的女儿成为侯府义女,那么至少还将这点好处牢牢地抓在了手中。可若是江氏一味的贪图,不仅以媚不可能嫁入侯府,这点实际的好处也拿不到手,顺道还得罪了欧阳氏和义景侯府。 想通了这层关系,江氏只恨得牙痒痒。好一个欧阳氏,好一个义景侯府,难怪她今日话题转换了一百个,却始终不谈以媚和赵小侯爷的婚事。原来,她就是等着用这一句话来堵她呢! 高府大院里出来的,果然阴险!至极!!! 可现在摆在江氏面前的问题是: 到底是要尊严,不要富贵呢?还是忍下这口气,好歹为女儿拼一个前程? 到底是保倩儿,不顾媚儿呢?还是让媚儿清醒,好歹做不成婆媳做母女? 江氏这一晚,注定了难眠。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 而同样注定不得安寝的人,还有程熙。 按照乔府遍地都是江随云眼线的现状,今日发生的这一切一定毫无保留地全部如数汇报到江随云那儿了。 程熙反常的举动,特地的打扮,以及自我暴露难以受孕这一缺点,一定全都逃不出江随云的眼。 可是将这一些全部连在一起,江随云能猜出她在搞什么手脚吗? 答案是肯定的。 所以,程熙好好的穿戴整齐坐在屋子里恭候,果不其然,天才擦黑,院子里就来人了。 房门呯地一声被踢开,一道雷厉风行的身影在门口出现,话语简洁,“跟我走。” 程熙抬了抬眼睫,“去哪里?” “进宫。”声音依旧不冷不淡,就像高高在上的主人在跟宠物狗下命令一般,根本不需要解释。 “进宫?”程熙却是一怔,她是有想过今日的举动会把他激怒,却没想到他会被激怒到直接带她进宫。进宫做什么?直接见老皇帝去么? 程熙正目瞪口呆,江随云已经跨步上前,一把拎起她纤细的手腕,朝房间外拽去。 几个飞掠,程熙被江随云裹挟着就跃出了乔府后院,上了骏马更是一阵风驰电掣,往皇宫的方向疾奔。 刚开始程熙还叫嚷着要下去,慢慢的,声音消退了。 进宫就进宫,不就是去见老皇帝么?她敢惹这老虎,就不怕老虎把她给吃了。 到了宫门口了,江随云的马速不减,远远的宫廷禁卫看到是他的身影,立刻下令道,“是太子殿下,开门,马上开门。” 江随云继续沿着宫里的宽道一路疾驰,却在东宫的门前停了下来。 “先去换一身衣服。”江随云将缰绳一甩,不徐不疾。 程熙瞥了一眼自己的打扮,这是她特意装扮的,很娇媚很招人啊,衣着华丽有档次也不会给他丢份,便拒绝,“这一身挺好的,不用换了。” 江随云侧过半边脸,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冷意升起,懒得跟她多说,扬起蒲扇般的大掌。 程熙还没反应过来,这身蝴蝶翩跹的长裙“刺啦”一声,可怜兮兮地裂开了,半边浑圆娇小的肩膀露出来。 “你做什么——”程熙本能地喊起来。 “破了,这下可以换了吧?”江随云双手撑在腰上,冷眼看着她。 程熙捂着自己那片可怜兮兮的破布,怒视着他,咬了咬唇,却也没得反抗。 东宫的太监宫女们早已得了消息,早早地就在宫门口等着了。 太子殿下在宫外有正式的太子府,太子妃、侧妃、良媛、良娣们全都住在太子府里,即便是遇到宫中大节日大庆典,太子也会带着太子妃回府,而从未留宿过东宫。因此东宫内,除了洒扫的宫女之外,可是一个女子都没有过。这一次听说太子殿下要带一个女子来,满东宫的人都是惊讶万分。 看着太子殿下果然带来了一个女子,还是共乘一骑,几人忍着好奇,毕恭毕敬地迎上前,“殿下。” “带她去换一身良家小姐一点的衣服。”江随云直接对着主管东宫大小事务的杨嬷嬷下了指示,掷地有声,简单干脆。 杨嬷嬷一愣,却听江随云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华丽的,不适合她的身份。” 良家女子一点的?她这一身蝴蝶翩跹的哪里不良家了?哪里哪里哪里??? 杨嬷嬷吞了吞口水,点点头,跟几个宫女把程熙簇拥进去。 在里面折腾了足足半个时辰,程熙才又踏出了东宫的大门。 程熙原本精致的编发全部被拆了下来,头发柔顺的披下来,垂在两肩。原本设计过的朱钗、步摇的搭配佩戴被摘得一个不剩,只留一根普通的银钗固定住了一个小髻,一身月华色的长裙毫无装饰,完完全全按照江随云的要求,那叫一个朴素无华,很良家,很不华丽。 与之前的优雅娇媚不同,此刻的程熙,像是一张未沾染任何污点,让人不忍玷污的纯洁白纸,无比的清纯动人。 “殿下,您看怎么样?”杨嬷嬷试探着问。 江随云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马鞭,没说话,目光如炽,牢牢地盯在程熙身上,嘴角噙着两分玩味和琢磨,而后又好似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 也是,若想俏一身孝! 这种朴素无华的装扮,配上程熙这般的长相或许才是最最招人的。 这帮子老嬷嬷哪里会懂得男人的那点鬼迷心窍? 第660章 这才是最最磨人的小妖精 “殿下,您看怎么样?”杨嬷嬷试探着问。 江随云百无聊赖地把玩着马鞭,没说话,目光如炽,牢牢地盯在程熙身上,嘴角噙着两分玩味和琢磨,而后又好似不满意的皱了皱眉头。 也是,若想俏一身孝! 这种朴素无华的装扮,配上程熙这般的长相或许才是最最招人的。 这帮子老嬷嬷哪里会懂得男人的那点鬼迷心窍? 她这身月白色的长裙在宫灯的照耀下,仿似透明的,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能走光,被人看到里面的内容。可实际上却又再怎么仔细看,也看不出丝毫。这才是最最磨人的小妖精好吗? 简直挠人心肝,只让人心痒痒却又奈何不了,这才是绿茶/.婊的心机之选。 江随云明显感知到了这一点。 程熙红唇一嘟,故意激他,“要不,你给我这张脸涂层灰,或者给我裹层麻布?” 江随云眼眸一眯,寒雾迷蒙,冷冷道,“就这样吧,上马。”他的一句话让杨嬷嬷和一应的宫女都舒了口气。 程熙翻身上马,心道这家伙还真拿皇宫是自己家开的,这都要去面圣了居然还骑马?这是怎样的尊卑不分,又是怎样的狂拽桀骜? 世界上所有的皇宫都是大同小异,金色为主,紫色镶边,除了大气华贵之外,还有威严和魄力。 此时的勤沛殿内,修缮气派、烤漆描金的书房,一个头发半白,面容却威严的老年男子,正盯着案上的奏折,神情难看。 此人正是江随云的父亲,如今已经处于半退居幕后的现任东雍君主江左瑜。 奏折上面的字很多,但是总结而言就是一点,东雍太子江随云,拥众美于太子府,可是时过多年,其中大多数,不对,是绝大多数竟然全都是完璧之身。 那些良媛、良娣的权臣父亲们全都坐不住,他们可都一个个眼巴巴的靠自己闺女的肚子上位成为外戚权臣呢。结果,别说结果了,还花苞都还没被打开,哪来的果,哪来的权势滔天?所以联名上书,隐晦表示是不是太子某方面有隐疾,又或者对女人有障碍,又或者对于他们“愚钝”的女儿并不可心?洋洋洒洒数千字,什么怀疑和揣度的都有。 江左瑜蜷起拳头,砸到龙案上,震得旁边的茶杯险些跳起来,因为这当中还有不知死活的老臣竟然影射他本人。因为当年江左瑜也是禁欲多年,不近丝毫女色…… 当年对于江左瑜这种不眷红尘的苦行僧做法,也是有不少猜忌和怀疑的……如今时过境迁了,居然还有人敢旧事重提? 这帮人难道是想要造反么? “陛下,别生气了。”江左瑜身边一个打扮华丽的年轻女子走过来,柔声安慰,顿了一顿,又低低说道,“不过话说回来,随云也是的,那么多的名门闺秀摆在家里当花瓶,碰都不碰一下。到底如花的女子的青春短暂,也难怪会有些幽怨之声。最最主要的是,随云作为东雍太子,得为东雍的千秋万代着想,让陛下早日抱上皇孙,这不是大喜事一件么?” 女子大概二十五六岁,五官精致,皮肤白嫩,身材苗条,气质出众,一双微微挑起的丹凤眼中透出几分精明,妩媚的眼神中充满了志在必得的自信,紧抿的唇线勾勒出一丝几不可察的傲慢。 这是因为出身高贵,久居人上才能够与生俱来的气质,正是那位一入宫便荣宠不衰的容贵妃娘娘——欧阳璇。 这番看似安慰的言语,其实是添油加火的话,更是激起了江左瑜的怒火。江左瑜现在年纪大了,确实很想抱孙子,久居幕后终日清闲,更想着能够怡儿弄孙,尽享天伦。可是,自从他宠幸了容贵妃,并与她育有一子后,他们父子俩的感情很明显疏远了很多。 江左瑜当年为了招揽人心,也为了不被儿女情长牵绊住雄心壮志,确实长达十数年未近女色。而他为此打出的名号则是悼念亡妻,一派痴情汉又重情重义的模样。那时的江左瑜和江随云确实是父子连心,其利断金,更何况,他们还有着一个同样深深爱着的人。 如今江左瑜老来风流,用别人的青春留住自己残存的活力,虽然实属人之常情,可是对于江随云来说,始终有些难以接受。仿佛这是一种背叛,一种欺骗,甚至于是一种利用。 江左瑜有口难言,再加上这个儿子向来阴沉寡言的性格,让父子俩的心渐行渐远。 可是,不论他们父子俩之间有着怎样的误会,江左瑜却是容不得外人来指指点点丝毫的,正准备下令严惩这些妄言僭越的臣子时,外面的内侍尖着嗓子传来了一声,“太子殿下驾到。” “随云?”江左瑜放下了手上的奏折,有些不敢相信,近来他想私下见见这个儿子可是得要大费周折的,父子俩坐下来好好吃顿饭更是不知是多久之前了。 今日是怎么了?入夜了还会入宫?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江左瑜顾不上自己一国之君的身份,站起身亲自迎了出去,他身后的容贵妃一脸温柔的笑意早已凝结成霜,漂亮的凤目里露出一丝嫉恨。 人都说老来得子会溺宠幼子,可是在这个江左瑜的心目中,却是只有一个独子似的,将他们的风儿置于何地? 置于何地??? —————————————————————————————— 宫廷御阶上,程熙是一步一拖延,总觉得江随云做事绝不会毫无章法,她这傻愣愣地跟着一进去,会不会有些事情就难以挽回了? 心中七上八下的,走路就更是不稳当了,果然脚下一个不留神,就趔趄了一步,差点一脑袋撞上了前面江随云的腰。 男人俊美如刀刻的容色骤然冷黑,停下脚步,等着她靠近,而后托住她嫩生生的下巴,毫无情面地夹在粗粝的指间摩挲,弄得她有点儿刺痛:“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你不是一心想入宫给老头当宠妃么?你不是想爬到我头上给我当后娘么?我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宠妃应该怎么当!” 第661章 这家伙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男人俊美如刀刻的容色骤然冷黑,停下脚步,等着她靠近,而后托住她嫩生生的下巴,毫无情面地夹在粗粝的指间摩挲,弄得她有点儿刺痛:“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你不是一心想入宫给老头当宠妃么?你不是想爬到我头上给我当后娘么?我让你知道知道这个宠妃应该怎么当!” “什……什么宠妃?什么跟什么呀?”程熙忽闪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脸的蒙圈,用实力演绎什么叫做装傻。 “装傻?”江随云嘴角噙上一抹冷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江随云这么一个诡异的笑容之后,程熙心中不祥的预感就更为浓烈了,总觉得里面是龙潭虎穴,而他带她来的也绝对是场鸿门宴。现在撤退还来得及么?装肚子痛可以么? 还是装头疼更加抽象一些? 就这么被生拉硬拽的,程熙人生第一次踏入了东雍的皇宫。 既然已经没法逃了,程熙倒是想着不如好好面对。挺了挺胸,输人不能输阵不是? 可是没想到,江随云一入殿门之后,直接和那个头发半白的老头转进了书房,两人还摒退了所有人,明显一副要秘密谈正事的模样,留程熙一人孤零零俏生生立在大殿中央。 好尴尬呀! 亲手奉上两杯香茶的欧阳璇也被请出了书房,她慵懒地倚在书房外的凤榻上,傲慢的眼神盯着程熙上上下下地瞧,像是在品鉴一件商品,美目中毫不掩饰鄙夷,因为程熙穿得实在太朴素了。若不是有这么一张脸和浑身的气度摆着,还真比这宫里的低阶宫女还要寒碜。 可是,她却是随着太子一起来的,欧阳璇不得不对她产生好奇之心。“你是……?” “我叫乔以眸。”程熙回答。 “乔以眸?”欧阳璇稍稍一愣,滴溜溜的凤目一凝,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欧阳璇身侧的宫女悄悄俯身,凑在她耳旁嘀咕了一句,欧阳璇顿时从凤榻上坐直了身子,站了起来。走到程熙的身旁,绕着她转了三圈,一个劲的打量。 特别角度内的江随云,稍稍往后一靠刚好可以瞧见书房外的她,像头被遗落的小鹿立在原地无所适从。看着她无助又茫然的样子,江随云容色淡泊,倚靠在椅背上,双手扶在两边把手上,长腿微翘,手指轻微地敲击着扶手嘴角沁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程熙所站的角度也刚好可以瞥见书房里的男人。这混蛋怎么回事?把自己拖过来就是为了被他的后妈检阅的么? “你……和太子……?”见女子不说话,欧阳璇以为她害羞,更有些轻视,低声喝斥道,“你怎么会和太子一起入宫?欧阳夫人没教过你规矩么?” “我……”程熙正在思量着该如何回答这位容贵妃的咄咄逼人,却见书房内,江随云手尖一顿,起身走了出来,睨着欧阳璇,冷冷开口:“我的女人和我一起入宫,有问题么?还有,我的女人什么时候轮到欧阳家的人来教规矩了?” 欧阳璇一怔,哗地上前一步,忽的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从书房里走出来,知道是陛下来了,马上脸色一变,语气哀戚,大声道,“随云,你这是什么话?我虽然不是你的生母,可我毕竟也是你父皇的妃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跟长辈说话?”说着就抽出了锦帕捂着眼角开始委屈的抽泣。 按照平时,每当她露出这副小女人的柔弱姿态,江左瑜总会对她软声安慰。毕竟老夫少妻的结合,总是会对年轻的娇妻带有一层女儿般的无限度宠溺的。 可这一回,江左瑜非但没有安抚她,连眼睛都没往她身上瞧,而是一直看着他的宝贝儿子,脸色竟然还露出了几分喜悦。 江左瑜是真心的欢喜,自己的儿子虽然身边围绕着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无数,但是却根本不沾身。这么多年,江左瑜虽然对他没有其他方面的怀疑,但是担心和着急总是有的,更何况他这年纪越来越大,身体每况日下,总想着他若是能够收心,并且孕育下一代,他才能够安心闭眼。 这一次,是江左瑜第一次从江随云的口中听到“我的女人”这几个字,不仅从口头上承认了这个女子的身份,还带进了宫中,那就肯定是认真的了。 “云儿,你为什么不早说呢?”江左瑜喜滋滋、老怀安慰的走了过来。 “现在不是说了吗。”江随云不经意间握住了程熙的手,转过俊颜,盯住她,仿佛注视着一件稀世珍宝,语气缱绻而温柔,让程熙都有点儿打寒颤了,这家伙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这剧情发展得有点跳针啊,不是说好了等她在乔府立稳脚跟,将乔以眸这个身份角色演绎到位之后,再回到他身边的么? 这猝不及防的更换剧情,让程熙除了呆住,还是呆住。 “好,好!”江左瑜一扫刚刚的怒气,甚至有点激动了。 欧阳璇也是怔楞了半响。下午时分她的姐姐义景侯夫人欧阳瑜特地进宫了一趟,找她说了好一会子的话,大致就是在说她今日一早去了乔府一趟,帮她这次选秀物色到了绝佳的人选云云。 却没想到,当天晚上欧阳璇就见到了这个“绝佳人选”,只不过她却从秘密名单中的待选秀女摇身一变成了太子的人了…… 这…… 欧阳璇既恨姐姐的办事不利,更恨小小乔府的丫头居然敢糊弄她们欧阳家族的人?她咬了咬牙根,转瞬漾起一脸的温柔似水,上前柔柔的抱住江左瑜的胳膊,软声道,“陛下,太子府中有那么多的名门闺秀,随云都冷待了人家。现在随随便便牵了个女人回来,您难道不问问?毕竟随云可是东雍的太子,身份何其尊贵?他身旁的女人可决不能够是随随便便的人家!”说着还附到了江左瑜的耳旁,轻声道,“若是混淆了皇家血统,那可如何是好?” 江左瑜的笑意一凝,目光投在程熙脸上。 第662章 狠呼三巴掌,让你嚼舌根 欧阳璇咬了咬牙根,转瞬漾起一脸的温柔似水,上前柔柔的抱住江左瑜的胳膊,软声道,“陛下,太子府中有那么多的名门闺秀,随云都冷待了人家。现在随随便便牵了个女人回来,您难道不问问?毕竟随云可是东雍的太子,身份何其尊贵?他身旁的女人可决不能够是随随便便的人家!”说着还附到了江左瑜的耳旁,轻声道,“若是混淆了皇家血统,那可如何是好?” 江左瑜的笑意一凝,目光投在程熙脸上。 “她叫乔以眸,是神乐署署正乔原城的长女。门第虽然比不上欧阳世家,却也绝不是某些人口中的随随便便的人家。”江随云有条不紊。 欧阳璇气得脸都紫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娇声道,“神乐署署正乔原城的长女?就是那个一入雍都就掀起流言蜚语的乔家大小姐?陛下,您可能还不知道吧?这位乔小姐啊年少时被拐卖过,与亲人失散多年,最近才回的东雍。您想想,一个颇有姿色的孤身女子无依无靠流浪在外,谁知道会碰上些什么事情?要不是年纪轻轻就行为放荡不检点,怎么会身体阴寒,大夫都诊断了极难受孕?陛下,咱们皇家岂能收捡一些容易被人戳脊梁的破烂?皇家威严何在?陛下您的脸面何在?依我看呐,随云估计也是受有心之人蒙蔽了还不自知呢!” 程熙深吸口气,告诉自己这里是皇宫,出手打人是容易被人拖出去斩了的,要不然她一定狠狠呼她三巴掌,让你嚼舌根! 却同时觉得男人手掌一紧,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仿佛在安抚她,传递给她力量一般。 江随云冷眼睨着欧阳璇,一字一句犹如冰钉子,“欧阳氏果然很有能耐。是怎样的恃宠而骄,才能让一个身居后宫的妇人,知晓天下事?”江随云高大英挺的身躯迫近欧阳璇,只见他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邪肆的眼梢略微上扬,更透出几分狠戾。 欧阳璇是打心眼里害怕这个男人的,但是在名义上她好歹是他父皇的妃子,还是一个育有皇子的贵妃,日后她还要母凭子贵,垂帘听政,坐拥整个东雍呢!自然不能轻易败下阵来。于是昂了昂尖尖的下巴,言之凿凿道,“这些事情满雍都人尽皆知,本宫也听闻了一二有何奇怪?太子殿下能一手遮天,难道还能堵住天下悠悠众人之口吗?” “人尽皆知?”江随云俊脸铁青,气场顿时冷凝地能把人速冻,同时他侧过头来睨了程熙一眼。 程熙心一抖。哟呵,这表情妥妥的剥削阶级狼性上司对于无能下属职场菜鸟的无情责怪和深恶痛绝啊。 她要是再不做点什么,等待着她的那就绝对不是什么好果子了。 顿时,程熙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缓缓下跪,完美而优雅的对着江左瑜行了一个宫廷跪拜礼仪,额头在交叠的手背上轻轻碰了三碰,再抬头时,那双烟波雾缭的明眸大眼中已经噙满了晶莹的泪花,悬而不落,楚楚可怜却又真诚感人。娇小的身子骨微微颤着,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天大的委屈,睫毛蝶翼般抖动,大大的杏仁眸红红的,包裹住一泡儿泪水。 这个犹如慢镜头一般的特写,程熙给足了情绪渐渐饱满的时间和空间,这才缓缓起身,昂起头颅,声音娇柔轻颤却又透着一股子坚毅和骨气,“回禀陛下,民女乔以眸,确实曾与家人失散多年,也确实才回家不久。但是这一切都不足以构成任人恶意诽谤的理由。陛下治理之下的东雍圣朝,沐浴清化,乃以孝治天下,难道流浪在外的女儿回家尽孝于父母膝下以报生育之恩是可以供人诋毁的理由吗?难道一个东雍子民阴差阳错流落他国,因对故国的思慕而千里奔回故土以解乡愁,就应该承受这般不公不正的待遇吗?” “还有,”程熙清澈见底却又黑里透亮的明眸里闪过一抹决绝,泪盈盈地看向了欧阳璇,“这位娘娘,您是宫中的贵人,自然见多识广,能够清醒分辨谣言和真相之间的区别。但是民女人微言轻,不敢自证己身,但相信娘娘身边一定有这方面的嬷嬷婆子,娘娘不妨随便唤来一位帮助民女证明清白。若是查证民女并非完璧处子之身,民女立即撞死在这根蟠龙柱上,绝不敢厚颜无耻的苟活于世!可若是查证了民女的清白,还请娘娘矫正视听,不要再让这样不实的流言侵蚀百姓质朴的心。毕竟民女至微至陋,被人恶意踩踏也不敢有所希冀。可是此流言即将涉及到太子殿下的名誉,民女便万万不敢再忍气吞声。太子殿下是救民女于他国的大英雄,是怜民女之孤苦的大好人,对民女岂止是大恩大德?民女决不允许因为民女而让神祗一般高贵的太子殿下身上被泼上哪怕是一滴一点的污水!” 程熙的态度决绝,娇弱悦耳的声音却透出铿锵有力的凿凿气势,而后她再次转回孺慕而又信赖的望向江左瑜,稳着哭腔,气贯山河,“民女乔氏在此万拜叩首,恳请陛下为民女做主。民女自知身份卑微,不敢高配太子殿下,还请陛下以殿下的声誉为重,赐民女一死吧!” 说着,就是盈盈下拜,匍匐在江左瑜的脚下,娇小的身躯隐忍着轻颤,却又态度坚决!“为了殿下,民女甘愿一死!请陛下成全!” 江随云额头的青筋欢脱的跳着舞蹈。脸色由铁青转为黑如锅底,神情阴森,唇线紧抿的仿佛随时会出手杀人。 江左瑜自然是了解自己儿子的,这是他怒极时的反应。看来,这个乔氏女子在随云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随云向来不近女色,好不容易带回了一个女人来见自己的父亲,没想到却被人猛戳脊梁骨。他是一个多么自负要面子的男人?怎么可能允许旁人如此诋毁他的女人? 第663章 虎口拔牙,她胜算几成? 江随云额头的青筋欢脱的跳着舞蹈。脸色由铁青转为黑如锅底,神情阴森,唇线紧抿的仿佛随时会出手杀人。 江左瑜自然是了解自己儿子的,这是他怒极时的反应。看来,这个乔氏女子在随云心目中的地位不一般。随云向来不近女色,好不容易带回了一个女人来见自己的父亲,没想到却被人猛戳脊梁骨。他是一个多么自负要面子的男人?怎么可能允许旁人如此诋毁他的女人? 更何况,他生平第一次主动带来了心上人,希望的自然是得到长辈的认可。可结果呢?带来的心上人说得要死要活的,哭得凄迷苦楚的……随云若是真的深爱着这个女子,岂能不心疼、不恼怒?即便随云并没有深爱她,这当面狠狠打他脸的行为也会让他觉得脸面极为难看。 况且,随云向来就对容贵妃并无好感。 江左瑜敏锐地感知到,若是在这件事情上惹得随云不快,或许他们父子俩的情分就真的快到头了。 江左瑜立即弯身,虚扶扶了一把程熙,双目含笑,慈爱道,“这傻孩子说什么傻话?你是随云带来的,只这一点便胜过千千万万的身份和证明。朕相信随云的眼光,也信自己的眼光。”而后又斥责欧阳璇,“以讹传讹,危言耸听,像个街坊泼妇一般嚼人舌根,你丢不丢人?!” 欧阳璇脸涨得通红。这还是江左瑜第一次训斥她,以往连说她一句重话的时候都没有,今日居然……居然为了这么一个身份卑微的小贱人而…… 不过,欧阳璇到底是在深宫里浮沉了几年的了,那些早年间的大小姐脾气和骄纵蛮横的性子早就被这宫廷深深的朱瓦高墙和尔虞我诈的冰冷后宫给磨砺得差不多了,当下露出委屈却又不敢争辩的模样,以小女子的弱者姿态博取同情。 江左瑜果然对着她微微叹气,不再多做苛责,转而看向程熙时,更是放柔和了语气,“乔署正的长女是吧?其实朕还得感谢你呢,若不是因为你,朕都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这么见见随云呢。” 江左瑜说的意有所指,一副老来孤独,希望儿子陪伴的模样,这话虽然是对着程熙说的,却明显是说给江随云听的。 不过,面对一国之君如此平和近人的低姿态,程熙还是很必要的装出了受宠若惊的神态,一副小鸽子的姿态讷讷停在那儿,有着小门小户出来的良家女子所需要的茫然无措和倍感荣焉。 “父皇,要感谢的不是以眸!”江随云冷冷的声音突兀地骤起,打破轻松的气氛。 “随云,什么意思?”江左瑜察觉到了不一般,他这个儿子可不是没事找事的人。 江随云若有所思地望向欧阳璇,似笑非笑,“那就要问一问荣宠无边的欧阳氏了。” “你……你什么意思?”欧阳璇心虚,吞吐起来。 欧阳璇那点神情微变怎么可能躲过江左瑜的双眼,他只是老了,并不是傻了,他也只是宠着她、纵着她而已,并不是不知道她。立刻变了脸,“容贵妃,你做了什么?” “陛下,臣妾……臣妾什么也没做呀——臣妾冤枉!!!”欧阳璇急急辩解,声音都尖了。 江左瑜也望向长子,“随云,这……?” “欧阳氏连同义景侯夫人想将以眸送进宫献给父皇呢!”江随云语气阴阴阳阳的,嘴角的冷笑更是似笑非笑。 “什么?”江左瑜震惊。 欧阳璇瞪大眼睛,连忙辩解,“可我当时也不知道她跟你之间是这样的关系啊。若是知道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如此?”说着便拉着江左瑜的袖子,哀怨道,“陛下,臣妾是真的不知,真的不知。” 江随云头一转,望向了欧阳璇,语气有些戏谑,“所以你是承认,你真的原本打算想将以眸献给父皇了咯?” “这……”欧阳璇语塞,这才发现她好像中了圈套。可是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却是再难收回来了,欧阳璇只得硬着头皮说,“如今你已将人带来了,也亮明了身份,那样的事情就绝无可能发生了嘛。” 江随云冷冷一笑,一贯冷幽的眸里深邃而暗沉,“若是我记得没错,欧阳氏你刚刚还言之凿凿的暗示以眸乃是残花败柳,甚至于还影射以眸是行为不检点的放荡女人,意图混淆皇家血统等等等等。这样的女人你却准备打算献给父皇?如你所说,你这是要父皇收捡破烂被人戳脊梁骨呢?还是欧阳氏你自己也是这种人,所以喜欢物以类聚?” “你——你血口喷人!你——你这是欲加之罪!”欧阳璇气急,见江左瑜冷冷的目光剜来,直急得干跺脚,却口拙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若是无言以对,就会被认为是心虚,是默认的呀。 可越是着急,越是失态。 程熙不禁咂舌,这男人还真是做事迅猛,为人狠辣,一个反击差点就要将堂堂宠冠后宫的容贵妃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了啊。 果然奸诈,果然阴险,心思更是深不见底,日后与他周旋,从他的虎口拔牙,她的胜算有几成? 程熙生了寒意,禁不住偷偷转过头。 江随云刚巧也正盯住她,目光仿似在端详一只捏在手心的小猎物,然后,大掌一紧,暗中将她桎梏地不能动弹。 眼见场面僵化的一塌糊涂,再这么下去,这个儿子和这个妃子就得真的成仇人了,江左瑜站出来一脸愠色的喝斥欧阳璇,“朕什么时候要纳妃了?朕有你一个还不够烦的么?你瞎折腾什么?” 欧阳璇一怔,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关键时刻江左瑜果然还是站在他宝贝儿子那一边的。可是,混迹后宫多年也让她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台阶,立马顺势下了,委屈道:“臣妾也不过是想着后宫多年没进新人了,又怕众人说臣妾不贤惠不大度,这才想着为陛下张罗张罗选秀,也好让陛下欢喜。谁曾想这中间会闹出这样的误会?臣妾若是知道会如此,臣妾才不会操这份闲心呢!”这话说的又是委屈又是娇柔,语音的尾声还带着勾人的媚丝,绕在江左瑜的心上,酥酥的。 第664章 因为他是阎王,是恶魔! 欧阳璇一怔,眉眼瞬间耷拉了下来,关键时刻江左瑜果然还是站在他宝贝儿子那一边的。可是,混迹后宫多年也让她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台阶,立马顺势下了,委屈道:“臣妾也不过是想着后宫多年没进新人了,又怕众人说臣妾不贤惠不大度,这才想着为陛下张罗张罗选秀,也好让陛下欢喜。谁曾想这中间会闹出这样的误会?臣妾若是知道会如此,臣妾才不会操这份闲心呢!”这话说的又是委屈又是娇柔,语音的尾声还带着勾人的媚丝,绕在江左瑜的心上,酥酥的。 “既是已经知道此事不妥了,就赶紧停手。”江左瑜挥挥手,心虽是被她娇滴滴的声音给泡软了,可依然还是态度明确地命令欧阳璇此事必须就此为止。 欧阳璇见原本宠她、纵她,床榻上满口说着“想要什么朕都给你的,整个东雍是朕的,朕是你的……”的雍皇,一旦涉及到他的长子就立马翻脸不认人了,气得脸一紫,鼻子都歪了,可即便是咬碎了银牙,她也只能忍气吞声,诺诺的低声应了一句“臣妾遵旨!” 可表面上装得再恭敬温顺,欧阳璇心底也是吞不下这口气的。 原本她是想借着这次选秀,既为自己霸宠的跋扈名声洗白,更为借此安插进自己的人,从而经营起完全属于自己的后宫势力,为日后的易储甚至夺嫡铺好道路。 事实上,她这二八年华、如花的容颜配给了一个堪当自己爷爷的古稀老头,内心深处她是觉得极其委屈的,若不是这条路可以直通巅銮,她如何肯认命屈就? 这些年,为了可以顺利生下皇子,她吃了多少苦,使了多少手段? 她一个豪门贵胄的千金小姐,本是被人捧在掌心里过日子的,结果入了宫之后,不仅处处俯首认小,还要放下身段学会温柔伎俩,给一个老头洗脚、擦身、甚至伺候他睡觉…… 多少个冰冷的夜晚,看着枕旁这个还未尽人事就呼呼大睡的老头,欧阳璇都会紧紧地抱住自己,她那么青春的年华,那么细腻的皮肤和玲珑的身段,就这样独守对月到天明…… 她的委屈和不甘,谁来补偿?她无法安放的花样年华和冲动激情,谁来安慰? 既然此生她已经无法得到一般女子都能享受到的恩爱和幸福了,那么至少她应该享有天下其他女子都无法享受到的至高权力。她要成为皇后,日后还要成为太后,唯有如此,她才能得到心里的平衡,才能在一个个冰凉而漫长的夜晚里抱着这一点点梦想垂泪入眠。 这是她唯一的梦了,谁都不能轻易夺走! 可世界上就有这样的一种人,会让你连做梦的资格都没有,因为他是阎王,是恶魔,你一旦做梦,他就会连做梦都不放过你。 江随云,很明显就是这种人。 欧阳璇已经做出了极大的退让了,可结果早已慵懒而随性地靠在一张椅子上的江随云,将两条修长的腿伸直,一派休闲,可目色却盛满了冷意,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人直接如坠冰窖:“既然选秀这事到此为止了,那么欧阳氏调拨的那笔巨款也该送回了吧?” “巨款?”江左瑜愣住了,目光定在欧阳璇那张俏生生白嫩嫩的脸上,“什么巨款?” “这是这笔巨款的明细,父皇可以好好过目。”江随云似笑非笑的看着面无血色的欧阳璇,眸中尽是戏谑。 程熙偷偷瞄了一眼,却是大吃一惊。那张账目明细上用的竟然是复式记账法,别人可能看不懂,但是程熙怎么可能看走眼?可是这种复式记账法,她只教过盗骊啊?江随云如何会的? 难道在熙公主府也有江随云的眼线?天呐,在滕紫屹和盗骊联手防范的重地,熙公主府,那可是铁板一块的呀,虽然别的地方可能鱼龙混杂很难彻底清理,但是熙坤宫、紫霄院和八骏院这三个地方确定应该是干干净净的呀?可是复式记账法当时程熙和盗骊是在秘密中进行的,绝对只在这三个地方留下了相关文件,其他地方的人哪怕他再内奸,也是窃取不了的。 是谁? 程熙一阵心惊胆战。在熙公主府里还有一个深藏功与名,潜伏已久的内奸,是谁?千山、万里?赤骥、尔乔?还是采菊、东篱? 天呐!程熙已经草木皆兵了,她回忆不起来谁有可能是这个内奸。因为这些离他们最近的人,实在不会去防范。可是他们都忘了,江随云可是御宸熙的初恋啊,在还没有滕紫屹和盗骊什么事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御宸熙最最亲近的人了呀…… 等一下!在还没有滕紫屹和盗骊什么事的时候? 那么,千山、万里和赤骥就可以排除了。只剩下御宸熙的童养男宠尔乔,以及陪着御宸熙长大的贴身女官采菊和东篱了! 天了噜的……她可怎么把这个天大的发现千里传信传给滕紫屹知道啊? 哇呀呀呀,急死个人了呀! 而那边厢,江左瑜乍一眼果然没看懂这种新奇的记账法,可是人家毕竟是自己打天下的富一代,除了老眼昏花一点外,智商和能力都在线。江随云稍稍指点之后,江左瑜就可以看出基本大概了,更何况复式记账法本就是对每一项业务,在来龙和去脉两个方面进行登记,这一目了然当中自然马上就能看出其中做假账的痕迹以及收支平衡被打破的关键点。 但从这张纸上就能看出有人私自挪用公款三千两,而很明显这只是整本账簿中的一页,也就是说三千两不过是九牛一毛! 江左瑜老来纳了一个娇媚可人的小娇妻,确实对她纵容了一点,但是江左瑜体谅她年纪小又出自贵族之家难免有点娇气,而且为他生下风儿时也吃了不少的苦,所以对她都是有求必应,甚至是当成心肝宝贝来宠溺的,她要的什么宝贝他都想法设法从全国给她找来,甚至于她爱吃荔枝,他不惜征用了一条军事紧急情报传送路线三百里加急地为她特别运送荔枝。 第665章 一定会让江随云心痛如割 但凡她想要的,他全都尽可能满足她,可却没想到,他对她的荣宠竟助长了她的贪欲。 身为一国之君,他如何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 顿时气得胸口疼,颤抖的手指着欧阳氏,震怒道,“好,好个欧阳氏!欧阳靖真是给朕生了一个好女儿啊!竟然跑到皇家来搬空国库来了?朕岂能容你?滚,现在就给朕滚回永裕宫去,回头朕再找你算账!” 江随云冷冷一笑,这个老头果然还是顾惜这个欧阳氏的,竟然没有当场将其拿下?更没有说对其有任何处置! 回头算账? 江随云的帐可不是这样的算法!他当场拍了桌子,绝不会留任何一道缺口让敌人逃脱。只见他眸中勾勒出清冷似魅的色泽,冰冷的语调中厉色毕现,“算账?自然是要算账!欧阳氏私自挪用和亏空了多少若是忘记了,我这儿有着详细的数据。至于欧阳氏拿着皇家的钱贴给谁了,又分别支出去做了什么,需不需要也给你列一张明细?” 欧阳璇惊慌起来,“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随云眸色宁静,竖起两根修长的指,一字一顿,“第一,如果你还想在皇家呆着,那么所有银两分毫不差七天之内全部补齐送回银库;第二,如果七天后未如数补齐,你滚出皇家,用十万两白银灭了一条大蛀虫,这点代价我负担得起!” 一股恐惧涌上欧阳璇的心头,她腿软了软往后趔趄了一小步,抖着苍白无血色的唇,结结巴巴道,“你……你,你敢!” 江随云一双深邃的眸子微微斜挑,暗藏着几分说不清的凌厉和暗沉,语气却是一派轻松和调侃,“你觉得我不敢?还是……”说到此处,江随云故意语气一顿,看向了欧阳璇身后的江左瑜,欧阳璇自然也跟着他的目光满怀期待地看向了江左瑜。却见江左瑜怒气冲冲,黑着脸背过了身去,一副失望透顶,甚至有些厌恶她的模样。 欧阳璇顿时心如死灰。 人人都说皇家薄情,天家无爱,她之前是信的,入得宫后江左瑜对她的百般纵容和万般宠溺让她渐渐浑然忘我了,她以为她已经取走了这个老男人的整颗心了,她把他当成了普通的那种孤苦老头,她认为她给他的那点温柔亲情足可以牢牢拿捏住他了。 却没想到到头来天真幼稚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欧阳璇没有了依靠,顿时脸色大变,后颈冷汗直流。 可江随云就是要将人逼入死巷,“忘了说明一点,从皇家是绝对没有活着走出去的女人的。这一点想必欧阳氏心知肚明!” 欧阳璇瞪大了眼睛,看着江随云,又看着江左瑜,一步一步往后退,退至长椅时才整个人瘫软倒进了椅子里,凄冷的笑了,笑了许久,才哀怨又愤恨道:“好,好,好。十万两,七天,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江随云轻笑,挑唇,“如此甚好。” 程熙却是倒吸一口凉气,因为江随云刚刚的那种轻飘飘的笑意,让她脊背后面有些发寒,有一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如此轻易就能结束的预感。 江随云是什么人?要么不出手,一旦出手绝对不可能让敌人还有还手的余地。以他对欧阳璇的敌意,怎么可能让她花钱就能免灾? 江随云要是有那么好的心肠,还有程熙今时今日的下场么? 不过御宸熙是他孽缘恨深的仇人,自然另当别论。可人家好歹也是他同父异母弟弟的亲娘,有必要赶尽杀绝么? 江左瑜眼看场面成了这副难堪的样子,也是面子上挂不下,扬声道,“来人,把欧阳氏扶回永裕宫!朕不想再看见她。” 程熙眉毛一挑,好嘛,这老皇帝也是翻脸就不认人的主,才这么一会会的功夫,连称呼都改了。 容贵妃的两个贴身宫女赶紧快跑两步,上前一左一右搀扶着已经脱力瘫软的主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外撤离。 欧阳璇也想尽快离开此地,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太令人心寒了,即便是被两个宫女扶着,她也依然禁不住的全身发抖,心和脑子一起疼得要命。可身后还是传来了江随云不冷不热的声音,“提醒一句,在欧阳氏还是容贵妃之前,该尽的职责还是不能忘。” 人一旦被逼入了绝境,反而有了还手的力量。见江随云还要痛打落水狗,欧阳璇头都没回,只冷冷一句,“请太子殿下指教!” “欧阳氏既然位份最高,堪称后宫典范,《女则》自然可以倒背如流。那么那些嚼舌根的闺秀、妇人们就请你用《女则》好好管教。否则,即便你不贪污,只这一条无能,也一样应该退位让贤!” 这是不给人留活路了啊,啧啧……程熙尽可能让自己见惯凶残,容色不改,那一派云淡风轻的姿态就快有盗骊的一半火候了。 欧阳璇深吸口气,挣脱两位宫女的搀扶,怒到极点反而可以冷静了,她转过身来,惨白着脸,双肩更是瑟瑟发抖,可她却是凝住了江随云,尽量平静道,“好。本宫职责范围内的琐碎,本宫一定会好好妥善。另外,本宫也一定不会退位让贤!”最后那一句,欧阳璇是带着负气的语调说给江左瑜这个老负心汉听的。 好你个老不死的,有本事你就真的再也不进我这永裕宫,有本事你真的可以舍得我们母子二人!!! 只要老不死的还有那么一丁点舍不得,她欧阳璇就绝不会输,绝不会!!! 回身走出勤沛殿的时候,欧阳璇眸色冷厉的剜了程熙一眼。就是这个姓乔的,今晚就是因为这个姓乔的,她才会马失前蹄被人揪紧了小辫子,捏住了痛脚,差点万劫不复。 江随云厉害,手段惊人,但从他最后补充的那几句话中就可知,这个贱人果然是江随云心尖尖上的。弄死或者弄残这个贱人,一定会让江随云心痛如割。 小贱人,走着瞧!今日她所受之屈辱,来日必让她加倍奉还!!! 欧阳璇扫向她时那恨色明显的一眼,如何能够逃过江随云的眼睛? 第666章 唯一想做,就是赶尽杀绝 回身走出勤沛殿的时候,欧阳璇眸色冷厉的剜了程熙一眼。就是这个姓乔的,今晚就是因为这个姓乔的,她才会马失前蹄被人揪紧了小辫子,捏住了痛脚,差点万劫不复。 江随云厉害,手段惊人,但从他最后补充的那几句话中就可知,这个贱人果然是江随云心尖尖上的。弄死或者弄残这个贱人,一定会让江随云心痛如割。 小贱人,走着瞧!今日她所受之屈辱,来日必让她加倍奉还!!! 欧阳璇扫向她时那恨色凌厉的一眼,如何能够逃过江随云的眼睛?他顿时浑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邪肆的眼梢略微上扬,透出十足的狠戾,尤其看着欧阳璇那嘴角明显的报复欲时,脸色更像是坠入万年冰窟,冷酷得吓人。 敢动她? 这只小狐狸都害他丧过命,仇深似海,他自己都舍不得真的伤了她,这个欧阳氏特么算什么东西?居然心底存好了对她的谋害之心? 江随云清冷似冰铁的幽眸里厉色毕现,漆黑的瞳仁里燃起了幽蓝的火焰。 如果之前他只是想要给欧阳氏一个十足的下马威让她从此在宫中安分守己的话,那么现在他唯一想做的,就是赶-尽-杀-绝! —————————————————————— 欧阳璇走了,一直在殿门口守着的内监大总管周公公非常有眼力见的这个时候送来了茶水糕点,三人坐了下来,用吃喝暂时转移注意力,缓解尴尬而硬冷的现场氛围。 程熙见江左瑜受欧阳璇事件的影响,不住地找一些轻松适宜的话题聊,比如窗边种着的那盆兰花开得可真好,兰花可是花养人、人养花的,若不是主人带有清雅高远之气,兰花不会开得那么好;比如最近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一言不合就飘雨,陛下早晚时分可得注意保暖;比如茶凉了就不能再喝了,伤胃;比如到了晚上了哪怕肚子再饿也不能贪嘴,容易积食…… 总算是逗得老皇帝的容颜舒展开了,场面也热络了不少,江随云当头一桶凉水浇下来,一朵朵微弱的温暖小火苗被灭得妥妥的,“这种奉承违心的话,你肚子里还真是不少,啊?”语气不阴不阳,态度极其不友善。 江左瑜脸上笑意一滞,有些难堪。 程熙咬唇,这个男人,不顾及任何人的感受,对谁都像是个暴君似的蛮横又冷酷,怎么对着自己的老爹也像块冷冰冰的石头? 他的身体构造是寒冰铁做成的么? 而且没看见她正在跟老皇帝套近乎么? 人家老皇帝虽然看样子已经一副退居幕后颐养天年之势,军政大权估计已经差不多下放给江随云统辖了,可人家毕竟名义上还是东雍的一把手啊,说话一定好使。程熙不能放过任何一个拉拢权贵的机会,谁知道到时候她能依靠的是谁呢? 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反正除了江随云之外,其他只要有权有势的,程熙都想巴结套近乎,毕竟此刻的她还处于遍地撒网阶段,连赵书远那厮程熙都不惜用美人计将其拿下,江左瑜这个大boss他爹,她自然是要留作备选的。 谁曾想这么良好的开端,程熙这儿正准备埋伏笔呢,江随云那儿就给她来了一剪刀,简直可恶! 程熙在这薄嗔厚怒,恨得牙痒痒的忍不住伸长了腿,在下面轻轻踹了他脚踝一下,又面朝江左瑜,甜甜一笑,打圆场,“陛下,以眸句句真心,绝无奉承和违心。” 江左瑜的笑意虽然仍然凝滞,却也感受到了程熙的贴心和善意,冲着她点了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颇有默契。 江随云脚踝处被一处温软轻轻一蹭,目光一凝,落在程熙的侧脸和颈部曲线上,嘴角不易察觉地一勾。 这只小狐狸会有真心?她这才来到东雍多久?进入角色真的很投入啊她……而且,她脸上那是什么笑?陪笑?卖笑?媚笑? 刺眼的很…… 为了警告她对他的忤逆,江随云大手一滑,趁她的左手垂放在桌下,顺手桎梏住了她的小手,牢牢锁在掌心。 我——勒个去!这个混蛋!程熙那边正专注讨好老头一百年呢,这边一个不慎居然被揩了油!一惊之下,险些惊呼出声,又怕被江左瑜看出猫腻,忍气吞声不敢声张。 可江随云看着她像只被欺负又不能告状的小猫,却莫名地突然觉得心情大好,冰冷的唇际也缓缓上扬,大掌锁住她小手的同时,也假装无意的抠了抠她的掌心。 程熙感觉有一串电流贯穿了全身,下意识想要缩回手,却又没他力气大,咬死了唇,憋得整张粉白玉润的小脸都红了。 “怎么了?”正跟程熙聊着天的江左瑜察觉到了程熙的异样,这个女人可是随云心尖尖上的,他自然也会对她另眼相看些,不由关心的问道。 “没……没什么,宫里的桂花糕太好吃了,吃得急,噎……噎住了!”江随云大掌的霸道,让程熙的声音有些颤抖,像头可怜兮兮的软骨猫咪。 “那赶紧喝口茶吧。”江左瑜关切地提醒。 程熙也赶紧握紧一杯茶猛喝,来掩饰自己的失态,边喝还边侧头,用足了力气,狠狠瞪了那混蛋一眼。 与其说是瞪人,程熙此时羞红的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却更像是在给他送秋波的递了一个媚眼,看得江随云有些周身发热。见她真的有些恼怒了,才最终松开了大手。 程熙如同避瘟疫一般,忙将椅子不易察觉地挪开一点。 江随云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仿若没事人一样,见小狐狸飞快的逃离,只勾了勾薄唇。她整个人都逃不出他的五指山了,现在挪开这么一丝半点不过就是更刺激他而已。 可是她刚刚眼神中明显清晰的厌恶和逃离还是让江随云眸色又冷了几分,顿时没了再捉弄她的兴致,也就不想再待了。 站起身,连个场面话的道别都没有,只说了一句,“走了。”就拽起了程熙的手腕,大步往外走。 第667章 熟人…熟人不太好下手! 江随云站起身,连个场面话的道别都没有,只说了一句,“走了。”就拽起了程熙的手腕,大步往外走。 江左瑜也是倏地站起身,脸上有些恋恋不舍,开口:“天色都这么晚了,宫门也上锁了,不如就留宿东宫吧。” “宫门上锁锁的是你宫里面的那些女人们,不是我。”江随云淡淡道,脚下的步伐不停。 江左瑜知道他们父子的心结还未打开,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程熙见老皇帝甚为失落,眨巴了一下睫毛,想着今日多示一分好,他日多一线希望,于是转回头甜甜安慰,“陛下,改日以眸再和太子殿下一起进宫来看您。” “好啊。”江左瑜提起精神,略显苦涩地笑了笑。 虽然这个乔署正之女身份卑微,但只要随云喜欢肯接纳,那就比什么都重要,而且这女子看着知书达理很有教养的样子,也很聪慧懂得试图缓和他们父子的关系。不由得,江左瑜对这个女子产生了一点期待,希望她真的可以成为他们父子冰释前嫌的纽带。 而且,江左瑜有一种直觉,他这个冷酷无情又固执霸道的儿子是听不进任何人的话的,可他却能听进去这个乔氏的话。江左瑜不由从乔以眸身上看到了一线希望。毕竟他人老了,从未想过可以位极人君如今也做到了,唯一的贪图就是可以有了一个安详的晚年,而这个安详的晚年里必不可少的就是他精神和情感的重要寄托,他的长子江随云。 江随云见她和老头相谈甚欢,脸色却愈发阴沉,拉住她的手就是大步疾走,程熙在他身后一路小跑都很难跟上。 出了勤沛殿了,总算是停有一辆马车,不用再跟他同乘一骑了,程熙一甩开他的手就手脚并用地快速上了马车,找了一个最最靠里的位置,坐下了就双臂抱着胸闭上眼睛假寐。 江随云上来后,瞧了她一眼,隔着最远的对角线入座,没说话,眼神幽然半天没有动静。 程熙微微眯开一条缝瞧过去,男人的侧脸五官鬼斧神工,俊美如雕塑,此时薄唇微抿,俊美浓黑,让人呼吸不过来,只是冷眸如铁,又像是冻死人的千年深潭,太阳穴上好像长了眼睛,能看见她在看他,一字一句,寒意满满,“你对付老头很有一套啊?” 程熙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吞了吞唾,努力安抚男人压抑的戾气,道,“我那是见了权贵就自动矮三分的自然表现,谁让我现在是蝼蚁呢?审时度势很重要,你教我的嘛。” 江随云突地转过脸来,一点点靠近她,眼光如锋刀利刃,仿佛能将她身上的衣衫撕得粉碎。 他手一抬就直接托住了程熙的下巴,毫不留情地在指腹间磨着,一字一顿:“所以在你眼中老头是权贵,而我不是?你想巴结上老头,再利用老头的权势反过来压制我?” 属于雄性的灼热气息汩汩扑过来,还有他身上固有的冷冷寒气,夹杂在一起,让程熙有点呼吸紧张,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跟他硬着来,于是嘟起潋滟红唇,示软示弱,“怎么敢?在我心目中,你才是唯一的权贵。我是你的阶下囚么,呵呵……” “是么?”江随云怒极反笑,骤然大手滑到她的背后,托起她纤细的腰,往自己怀里狠狠一卷,“那怎么从来没见你对我如此殷勤,如此巴结过?” 程熙顿时毛骨悚然,差点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一样在他怀里爆炸了,但她还是捏紧了粉拳,脸上挤出真诚的笑容,大眼中的诚恳指数百分百,“你是君子嘛。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我那点小小伎俩怎敢在你面前摆弄?你是那种根本糊弄不了的神一般的存在嘛。” 戴高帽,往死里给他戴高帽,堵住他得寸进尺的路,彻底堵住! “君子?你这是在讽刺我?”江随云邪邪回应,附在她耳珠边,热气洒在她脖颈处,“其实……你明知道,我不是神,我很好糊弄,不是吗?” 这只小狐狸,天生拥有让所有男人痴迷的本钱。刚听说她意图混进宫给老头当宠妃,他就怒了,彻底改变了原有的计划,当下就拉着她进宫宣示了主权,他甚至不容许她和老头扯上一丝一毫的消息传出…… 可她呢?见了老头就一副主动贴上去,有说有笑的模样,看着她不断地给老头抛媚眼,露出招人的笑容,江随云就忍不住想掐死她。 可现在呢,她说什么?她说他是君子?这不是讽刺是什么? 想到这里,江随云的眼神更黯,呼吸也更炽烈。 居然难得地有些控制不住。 夹杂着野兽般喘息的挑逗话语,让程熙胆战心惊,眼前这个男人丧失理智时的疯狂她可是见识过的,此时他眉眼间的冷酷和严厉,都在宣告他正在渐渐丧失理智。 “你……你先放开我——”程熙想要推开身上的男人,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哪里有力气,纤臂刚刚抬起来一半,就被他重重扭住! “怎么了?怕我?”江随云一双锐利的眸子看出了她的恐惧,更感觉到了她的尴尬和羞恼,指尖力气一大,勾起她烧得粉红的脸蛋,幽眸中闪烁着深邃的冷寒,“既然你这么会讨好男人,连老头都能被你哄得那么高兴,那你应该清楚,你最需要讨好的男人,是我!” 程熙纤细白嫩的喉头动了一下,死死咬住唇,忍住害怕,藏住羞赧,“那个……那个我有起码的羞耻心,熟人……熟人不太好下手!” 江随云听着她的辩解,唇角微微一动,露出微不可察的一丝满意,可满意的背后却又一层更深的落寞。 最终,他眼神一眯,坐直了,将她抱到了自己大腿上。 “你总得给我一个心理建设的时间吧……”程熙“呯”一下,坐在他大腿上,有些惊慌,直接大喊大叫起来。 “需要多久?”男人的语调不高不低,却很有蛊惑人心的魅力,转瞬间,像是温柔如许一般。 第668章 既是如此,开始干活吧! 江随云听着她的辩解,唇角微微一动,露出微不可察的一丝满意,可满意的背后却有一层更深的落寞。 最终,他眼神一眯,坐直了,将她抱到了自己大腿上。 “你总得给我一个心理建设的时间吧……”程熙“呯”一下,坐在他大腿上,有些惊慌,直接大喊大叫起来。 “需要多久?”男人的语调不高不低,却很有蛊惑人心的魅力,转瞬间,像是温柔如许一般。 程熙屏住呼吸,能近距离嗅到他身上浓郁的男人气息和淡淡的龙涎香的香味,心里噗通噗通的,却强迫自己转过头去,看着他的眼睛,诚恳万分地讨价还价,“依咱俩这熟悉程度,估计时间不会短。” 江随云浓眉一皱,怎会不知她在敷衍?冷冷凝视着她,却见她眼眸里眨眼间就能罩上一层雾气,似是被逼良为娼的良家女子在出卖自己初/.夜前的那种决绝和哀怨,眼泪花子盈在睫上,“不过,我是阶下囚,是笼中鸟,我的感受并不重要,我的个人意愿也完全微不足道。你——大可以为所欲为,不必顾虑我……” 江随云有些好笑,“你演的可真像!” 程熙不能破功,更不能笑场,只能将这戏情绪饱满的继续演下去。 江随云却是忍不住好奇了,“你这眼泪真的想来就能来,眨眼睛就流下来么?”刚刚在勤沛殿里的那一出,以及现在的这一出,都让江随云见证了她的演技和哭功。 那真是一个大写的厉害。 程熙顿时将炉火纯青的演技戛然而止,轻嘲一笑,语音低沉,“在此之前,我不记得有多久没有哭过了,所以积攒了无数的眼泪,储备丰沛。往日养泪千日,如今用在一时自然想来就能来!” 江随云薄唇抿起一道骇人的冰冷弧度,阴沉着一张脸,目光看向程熙时,黝黑深邃的眼眸里看不透的情绪更让人不寒而栗。 场面顿时冷了,僵了,气氛跌至冰点。 江随云再也无法贴近她半分,按在她背后的手紧紧握成拳,程熙都能听到那手指蜷紧时关节处发出的“咔咔”响声,可她脸若冰霜,视死如归。 这样时候的她是容不得半分亵渎和触碰的,江随云自然清楚,哪怕他的心里再痛,怒火囤积得快要爆炸了,他也只能隐忍住,因为这个时候的她心里想着的全部都是别的男人。 可她的心在痛,而他不忍再伤她。 两人仍然相处在同一个狭小的车厢内,可是心的距离却何止是千里之远? 人生最悲哀的事情,不是相隔天涯,而是你就在我面前,可你的心却与我相隔天涯。 程熙的心揪紧成一团,整个人也蜷成了一团,双手抱膝,与车厢另一边的强大存在默默对峙。 小小的车厢内,仿佛在中间自动形成了一块隐形看不见的冰冷屏风,将两旁的人隔成两个水火不相容的独立空间,他们对彼此视而不见。 马车走得时间足够久了,久到程熙都忍不住困意袭来昏昏欲睡了,可是都没有想要停止下来的意思,不由掀开车帘往外瞧去,外面依然一片漆黑,夜色深沉,可是明月朗照,街上的景象还是可以看出一个大概轮廓的。 程熙发觉出了不对劲,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我们现在去哪里?不回乔府么?” “你怎么知道我们不回乔府?”江随云依然不看她,语音清淡地冷冷回应。 “我们现在是在一路往西走,可是我记得乔府在雍都的北边啊。”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认路辨方向了?”江随云总算是转头看她了,可话里却着满满的调侃味道。 江随云一脸的戏谑,可程熙却是认真的,“你大晚上的把我从乔府偷出来不要紧,可是天亮了总得运回去吧?要不然明早起来穿帮了,不仅我的名声毁了,更会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更何况,她的今时和往日能相同么?往日里,她左有滕紫屹,右有盗骊,她的脑袋除了漂亮之外,其他的全是摆设,根本不需要动用脑容量这种东西,原本就是路痴的她自然变本加厉了。可现如今呢?她如此的处境,如果还不处处留心,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程熙路痴依然是路痴,但是勤能补拙,虽然还不能过目不忘、自动导航,但是走过路过的大致方位和标志性建筑物还是可以做到心中有数的。 江随云细心留意着她的每一处转变,唇一挑,冷意更深,“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乔以眸了?” 程熙望住他,一字一句,“要想不被其他人看出破绽,我必须全情投入,真正的演技就是假做真时真亦假。难道你希望我被人揪住把柄,陷入险境?” “好,你有这份觉悟很好。”江随云压住眸子里的狂风暴雨,淡淡,“既是如此,那就开始干活吧!” “诶?”干活?干什么活? “账册放在那边,我明天早上要。今晚就辛苦你了。”江随云此刻似笑非笑的面部表情只能用阴险和冷酷来形容。 程熙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一个格子里堆积如山的账册,疑惑地回过头看看江随云。 江随云回她一个不容商量的眼神。 程熙怒了,不会反抗的员工不是好上司,立刻抗议道,“这么多?怎么可能一个晚上算出来?” 江随云目光凌厉地盯着她,冷声说道:“别人或许不行,但你就不必自谦了。” 程熙还欲再说,可看着江随云那不善的神色,琢磨了琢磨,终究撅着嘴巴挪到了格子旁,屈服了。 她一屁股坐在车板上,将长凳当书桌,认命的被奴役。 江随云倚在一旁,拿着书卷,悠闲地看起来。不时地还一脸爽快地看着程熙做牛做马,落井下石道:“我知道你可以算得很快,你也无须掩饰,早早做完了便可以休息了,不然今晚你就别睡了。” 程熙忍不住抬头怒瞪眼前的剥削阶级,“我知道在勤沛殿的时候,你将那张账簿拿出来的时候就是故意让我看见的。我会复式记账法没错,但也绝对没到神算子的水平,你何必试探我?” 第669章 简直是天大的玩笑好么? 程熙忍不住抬头怒瞪眼前的剥削阶级,“我知道在勤沛殿,你将那张账簿拿出来的时候就是故意让我看见的。我会复式记账法没错,但也绝对没到神算子的水平,你何必试探我?” 江随云看着愤愤不平的程熙,平静地说,“不试焉知真假?我不允许你对我还有任何欺瞒,你最好记住。” 暴君! 即便不知道江随云让她算账到底所为何事,但程熙也能敏感地察觉到江随云此种平静语气背后的危险,咬咬唇,垂下头奋笔疾书,不再作声。 江随云要的不是这种沉默的对抗,“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回太子殿下,清楚了。”程熙低低回了一声,心里暗骂:听清楚了,可我偏阳奉阴违,哼! 不再对他有任何欺瞒?笑话!她欺瞒他的事情多了去了……除了对盗骊和盘托出过之外,程熙连滕紫屹都是欺瞒着的,更何况是他? 江随云自然清楚眼前的女子绝不是随便可以折服的,也不急于求成,慢慢来,总有一天他会要她真正臣服。 程熙知道她自作主张招惹义景侯夫人,他今天肯定会来找她麻烦的,只是他找她的麻烦竟然是连夜加班算账?而且,她一旦算了这一次,他会不会以后就把她当成专业会计和业余账房先生来尽情压榨和奴役啊? 一想到江随云那奸诈的本性,程熙就越想越沮丧,寄人篱下的日子果然不好过啊。 心里叹着气,手上可一点没有慢着,翻一页刷刷刷算完,再翻一页,再翻一页……眼前的这些分明就是太子府里前几年的旧账,变态江随云显然是故意惩罚自己,没想到上辈子赖以生存的职业技能竟然沦落至此。 而且怎么都觉得此时的她有种被老师留堂罚写作业的既视感,真衰! 江随云一路没再说话,专注地看着书,只是眉梢不时地微微挑了挑。脸上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可心里却是忍不住一惊三叹。他早就知道她会复式记账法不假,为此江随云自己也是独立研究了许久才搞懂了这一整套科学严谨而又高深复杂的计算方式。可眼前的她呢?技术娴熟,动作迅速,纷繁庞杂的数据内容在她的笔下却像是会自动分门别类,数据清晰,来龙去脉简单明了,得出结论简直易如反掌。 连江随云都自叹,在这一技能方面,目前,他不如她。 车厢的缓缓摇晃中,一男一女,一个匆匆地写,一个静静地看,不觉时光流转。夜色由深沉转为浓厚,再转成薄雾清晨,再到第一道曙光划破天际。 “算完了!”程熙一声欢呼打破了车厢里静谧的氛围。 而后累瘫了的程熙直接仰面躺倒在了车厢内厚软的垫子上,姿势极其不雅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忽然觉得不妥,头顶上似乎笼罩着一朵乌云,正默默地看着她,眼神很复杂。 程熙迅速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有些尴尬地放下双臂,心里暗骂自己又疏忽大意自露本性了。 江随云将手中的书卷一扔,靠近程熙身旁。程熙只觉得一种无形的压力逼来,很没面子地往后挪了挪,手肘撞到了车壁上,寂静的车厢内发出响亮的“呯”一声。 江随云清淡地扫了程熙一眼,程熙从那一眼中看到明明白白的讥笑,恨恨地撇过头去,咬牙切齿,却没脸喊疼。 忍着! 江随云似乎觉得还不够,扫了眼账册上潦草的笔迹,恶毒地评价,“字写得真难看!” 程熙怒瞪他,如果眼光可是杀人,江随云早就被千刀万剐灰飞烟灭了。 可她又能如何? 继续忍着! 勉强从牙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事情已经做完了,可以放我回去了吧?” “放你回去?你自己看看,现在还能放你回去么?”江随云悠闲地将身子往后面一靠,开始翻看程熙一晚上的劳动成果,仔细核对了几个小总数,接着合成最后的数据,竟然分毫不差?! 这些确实是太子府近几年的旧账不假,带出来之前,他让太子府专门的账房五人合力赶了两个通宵重新统计清算了一遍,报给他几个关键数据,就是为了现在拿来考一考她。 却没想到,她这方面的能力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她居然以一己之力,仅用了几个时辰赶工,竟然就能毫无纰漏的算清账目。以前想象过是一回事,如今亲眼目睹又是另外一回事。 顿时,江随云觉得将她带出来是绝对正确的了。 程熙狐疑地掀开车帘往外望了望,顿时下巴直接坠地了,满目望去皆是青山绿水、大树如荫,车轮滚滚驶过的是黄泥山路,颠簸而蜿蜒。 这…… 哪里还有一点点雍都大城市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影子? 很明显他们早已出了雍都城,现在还在偏远的山路上。 程熙身子一震,这个混蛋居然直接将她从皇宫里带到了山路上?他想干嘛?杀人灭口还是拐卖人口? 大变活人么?乔家怎么交代? 她这乔以眸的身份还要不要伪装了? 怎么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嘛,用力放下车帘,程熙回到车内,喉咙一紧还是努力平和地问,“你这是要……?” “搭伙去做生意。”江随云慢吞吞地说,一点都不拐弯抹角。 程熙立刻炸毛了,“开什么玩笑?” 江随云脸色渐黑,寒声道,“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么?” 程熙更为震惊了,“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堂堂皇太子,拉着一个官家小姐——我,咱俩搭伙去做生意?”还说不是开玩笑?简直是天大的玩笑好么? 江随云却是眉头一挑,“准确点来说,不是做生意,而且抢生意。” “嗯?”这好像有点讲究了,“抢谁的生意?” 江随云慢悠悠的吐出了几个字,“欧阳家族的。” 程熙一听更是愣住了,压低了声音,确认道,“容贵妃她娘家的?” 江随云不语。 那就是默认了。 好家伙,果然是赶尽杀绝的一把好手啊! 第670章 这个女人一定大有来头! 江随云却是眉头一挑,“准确点来说,不是做生意,而且抢生意。” “嗯?”这好像有点讲究了,“抢谁的生意?” 江随云慢悠悠的吐出了几个字,“欧阳家族的。” 程熙一听更是愣住了,压低了声音,确认道,“容贵妃她娘家的?” 江随云不语。 那就是默认了。 好家伙,果然是赶尽杀绝的一把好手啊。前脚刚让人家将吞下去的十万两白银七天之内如数归还国库,后脚就来截人家的生意,这不是釜底抽薪,不给人家留活路是什么? 程熙用脚拇指也能想出来,欧阳璇仗着老皇帝的荣宠私自亏空国库,除了挥霍无度和打点收买各路关系之外,最大的用处自然是贴补娘家去了。这个时候,皇家让她将吃下去的全部吐出来,挥霍掉的哪能再回来,打点收买的银两也自然覆水难收,唯有贴补娘家的那一些还能忍痛再割回来。 可若是江随云恰在这个时候挤兑整垮了欧阳氏的银两来源呢? 那欧阳璇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怀揣着对欧阳璇的无限同情,程熙在摇摇晃晃的车厢内总算是睡着了,这一睡就睡过了两个饭点,等她悠悠醒来的时候,太阳又下山了。 程熙刚想下马车活动活动睡麻了的筋骨,就听到一个极其八卦的男声,神神秘秘道,“那女人,谁啊?” 车外,沉默。 “长得很漂亮啊,不会是你路上截得吧?” 仍然沉默。 “不过漂亮是漂亮,就是太能睡了,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车外的气温冷了冷,却依然沉默。 “你的口味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连傻女都忍心下手,不愧禽兽之名啊。” 车外的温度降至冰点。 程熙原本听到有人背后议论她的是非还有点生气,这会儿反而不气了,她倒是很好奇,什么人居然能在江随云面前这样口无遮拦? 偷偷掀开帘子往外瞧了瞧,只见一座黑冰山一般的江随云身旁倚着一朵白云。 江随云身姿傲然挺森,气场不怒自威,狭眸微沉,到哪儿都是一副睥睨众生的姿态。而他身旁的那朵白云却是浮夸很多,手拈一朵鲜花,恰到好处的闷骚棕黑长卷发道出了他的风流倜傥,古色古香的长袍大袖将他的中性之美衬托出无数的绮丽旖旎,他浑身上下都在用卖弄风情告诉世人,他是一个富贵浪荡公子,有颜、有钱还多情,他时不时举花一嗅,那模样喜欢他的人爱之极致,不喜欢他的人恶心到不堪入目。 程熙整了整衣衫,掀开车帘,下了车,无意间抬眸一瞥,刚好撞见了那朵白云那双招人的桃花眼,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不放过任何一个放电的机会,逮着机会就给程熙来了一个媚眼。 程熙礼尚往来,也冲他微微一笑,而后走到江随云面前,站定,“我饿了。” 江随云脸色黑了黑,却也没有多言,甩给了随从一个眼神,程熙马上就有吃有喝的了。 蹲坐在一旁,饿了一整天的她埋头吃饭。 顾惜眉可怜兮兮的瞄了程熙一眼,而后用手肘捅了捅江随云,下巴都快合不上了,“原来真是个傻的呀?你这是打算洗心革面普度众生了,还是压抑太久突然爆发,想要祸害众生?” 江随云清冷无华的表情不以为然,嘴角勾了勾,懒得搭理他,转了个身眼不见为净。 顾惜眉却很有深究的兴致,他可是从未见过江随云的身边带着女人,更从来没有见过一向冷酷不苟言笑的冷罗刹在看到那女子的睡颜时那不自觉中如沐春风一般的和缓神色。 这个女人一定大有来头,他得好好研究研究。 于是乐颠颠地扑到程熙这一边,看程熙这一幅狼吞虎咽的模样,心疼道,“慢点吃小妹妹。啧啧啧……他都不给你吃的吗?瞧把你给饿得……”顾惜眉那可是出了名的怜香惜玉。 小妹妹? 很好。非常好! 程熙抬起一双无辜水灵的大眼睛,盯着顾惜眉,可怜巴巴道,“哥哥,我可以吃你吗?” 顾惜眉一副被雷劈了表情,整个人被点了穴般动弹不了,女人中他见过不少热情主动的,却没见过这么热情主动的,顿时以情场浪子,少女杀手著称的他像个雏儿似的干愣着张张嘴却说不出话。 程熙却是将俏脸更贴近他一分,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纯情中又带着点诱惑,娇俏中又带着点圣洁,柔声道,“哥哥,我饿。我可以吃你吗?我好久没有吃过肉了。” 顾惜眉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身形敏捷地往后退了退,程熙这儿眼明手快的想抓住他的手腕啊呜来上一口的,结果却落了空。 程熙嘟起了小嘴,如同吃不到糖果的小朋友一般,可怜巴巴又很不高兴的样子。 顾惜眉可被吓了一跳了,跑回到江随云身旁,心有余悸道,“她不但傻,还有暴力倾向?”而后伸出他那只引以为傲的纤细修长手臂,在江随云面前晃,“你看,她差点咬到我。” 江随云剑眉一拧,“活该!” 顾惜眉有些讪讪地停了嘴,转眼看到程熙却是微微抿着嘴角,依然装着无辜和傻气。见江随云也在看她,程熙侧过了脸去,轻轻笑着继续埋头吃饭。 吃得差不多了,马儿添饲料也差不多了,该上马的上马,该上车的上车。车队继续往前走。 程熙再上车的时候,发现车上又多了一大叠的笔记,在车驾启程之前,一个小厮又捧上了大大的一叠,还恭恭敬敬道,“这是少主给乔姑娘准备的,说是与这次要谈的生意有关,请您先看看再说。” 程熙应了,乖乖的在车里看起资料来。翻过几页,不仅咋舌,啧啧,难怪欧阳家族那么横呢。原来他们正谋划着和东雍国境内唯一的铁矿主云辽铁矿达成独家矿石采购生意。 记忆中盗骊曾经给她讲解过四国九州的大致物产分布,东雍是鱼米之乡,产粮大户,人民富足,吃穿不愁。但是身处冷兵器时代,铁矿却是很重要的战备资源,东雍最缺的就是这一个。 第671章 果然资本家都是剥削鬼! 身处冷兵器时代,铁矿是很重要的战备资源,东雍最缺的就是这一块。目前为止,东雍勘查出来境内唯一的铁矿丰富地区就是这云辽平原。 程熙微微心惊,江随云这一趟秘密前来云辽谈生意,到底是想截欧阳家族的胡,还是他根本是想将这足以颠覆政权的利器收归国有? 以江随云的野心和手段,后者的可能性才比较大。 可是这么机密的大事,江随云却大方地向她公布,又是为了什么? 甩甩头,程熙决定还是不要多想。以江随云那种深沉如海的城府和诡谲莫辨的心思,她如何能够看懂看透?反正她趁着这次机会好好验证自己的能力,让他看到她除了外貌之外的其他利用价值,说不定还能另谋出路。 打定主意,程熙开始专心研究手上的信息。 晚上,一路风餐露宿的车队,总算是进了小镇找了客栈,程熙躺在宽敞舒服的大床上,抱着柔软的枕头翻滚的时候,真的有种享受的感觉。可是还没躺几分钟内,就有人敲门,让她去江随云的房间,商讨云辽事宜。 果然资本家都是剥削鬼,根本不给人喘口气的机会。 程熙也知道,他这是想趁机考量她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让江随云觉得她没有利用价值,那估计不用等到云辽,江随云直接就会对她下手,反正她身为板上鱼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及此,程熙也不再打算掩饰什么了。 进了房内,居然发现那朵云也在。不过那朵云却对程熙有点敬而远之的味道,因为他看不出程熙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程熙也不管他到底是哪座山头来的阿猫阿狗,但至少他能够在江随云面前有一个座位,就代表了他必然在某一方面有着过人之处。 而橘红色的烛光掩映下,舒服宽敞的大椅子上,坐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仿佛巍峨不倒的高塔,他正伏案翻看着资料,听见程熙进来也没有抬头,长长的睫毛在俊美如刀刻的脸上投下一大片阴影,幽深的眸子里噙着几分清淡,薄唇习惯性的微微抿着,有着天然的威慑力。 清了清嗓子,程熙就开始向领导汇报工作,“路上我已经将笔记全部看了一遍,内容大概分为三个方面,云辽大矿主顾惜穹的背景喜好,其他竞争对手包括欧阳家族的情报和可能提出的条件,以及四国九州其他铁矿的情况与行情。就最后这一个方面,我做出了一个预算和估价,这是我准备的风险与回报概率分析,请过目。” 江随云淡淡地接过程熙递给他的文件,却并不看。 程熙倒并不介意江随云的态度,反正上辈子所有的老板都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态。她能习惯,也不生气,介绍自己的方案,“简单点讲,云辽的铁矿石成色算是中等偏上,而我们只有出价低于二十九万两白银,才不会有亏损的危险。这一点相信其他竞争商家的预算师也会做出同等估价。” “不见得吧?”顾惜眉听了一溜,震惊过度之后方才知道,她是假傻,而他才是真傻,但是涉及到他的知识领域,顾惜眉却是认真的,“我想请问,为什么是二十九万两?这一整年的铁矿石提炼的所得生铁就可以价值三十五万两银子。” 程熙睨了顾惜眉一眼,故意傲慢道,“这位……嗯……” “顾公子。”江随云眉眼半耷拉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此时眼睫微烁,俊颜微微一转,面朝顾惜眉,好脾气的介绍道,“顾惜眉,顾公子。” “对,顾公子,您是一位二世祖吧?”程熙冷语讽刺他,“除去运送提炼费用,还有我们本身的经营成本。小到我们这一整个车队的人特地去往云辽的旅费,大到生铁炼成后运输出手或者再精细加工的费用,只要是与这个生意沾边的人力物力消耗,哪哪都是银子。如果到最后扣除这些成本,我们只赚了二万两不到的银子,我看这笔生意不做也罢了。”程熙平静道,“除非……” 程熙语音一顿,好好地看着江随云,才继续道,“除非顾公子根本不想让我们盈利。” “你——”顾惜眉“蹭”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程熙半天说不出话,而后看向了江随云。 “乔小姐。”江随云仿佛头顶长了眼睛一般,冷眸微沉,淡淡开口,“乔以眸,乔小姐。” “对,乔小姐。”顾惜眉再次看向程熙,“乔小姐的这笔账算得可真是妙,顾某佩服,只是……” “佩服就行了,其他恭维的话,请保留。”程熙冷冷打断了顾惜眉的话,轻轻一笑道,“反正我们的重点也不是讨论利润几何,而是讨论如何才能保证是让我们来做成这笔生意。” 江随云不自觉地睫毛一动,抬眸看向了她,她的声音还如以往,清澈、动听,宛如潺潺溪水,可是方才却又多了几分自信和独立。 一字一句,说得有条不紊,合情合理。 “那么,你又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由我来做成这笔生意呢?”江随云抬起脸来,深深凝视住面前的女子,浓黑的眉,幽暗的眸,高挺的鼻梁宛如高峰一般,只是眉眼间的冷酷依然如故,此时唇角挂着的一丝笑意,仍然让人胆寒。 “要谈成生意,无非几个办法。向铁矿主顾惜穹本人下手,暗中劝退或者联合其他竞争对手,又或者提出对顾惜穹更具吸引力的条件。前两者我暂时没有什么好提议,只是最后一条,说白了就是通过提高价码和合作条件来战胜其他对手。可如此得来的生意,我们的付出必然会比预算中大,要保证最后能赚钱,只能开源节流。” 程熙想了想又道,“我对这批铁矿开采后是用来军用、民用还是倒卖不太了解。但是就节流而言,我想是否可以在云辽附近建一个简单的炼铁工坊对铁矿石进行初步提炼,而不是统统运往雍都近郊的官方指定工坊再作加工。这样我们要运送的货物量将大大减少,就光运输费用和路途损耗这两项就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 第672章 为了她,他何曾怕过天谴 程熙一边说,一边在仔细观察江随云的神情变化,看看他对于节流和赚钱的兴趣值,来推断他此行的真正目的。 可是江随云那套不动声色和波澜不惊的手法和盗骊简直如出一辙,想从他的脸上或者眼中看出什么讯号啊、蛛丝马迹啊,简直难于登天。 他们都是可以像尊菩萨一样稳坐泰山,雷打不动的能人。 程熙看了半天,总算是放弃了。 顾惜眉这一晚上听下来,由最开始的先入为主轻视程熙,到后来被抢白之后争个高下的不服心态,到最后彻底被说服,以至于对她赞赏有加、刮目相看,整个变化过程只耗费了几个时辰。 到了最后,顾惜眉是极其赞同程熙的观点的。可江随云依然还是那副冷冷的,淡淡的模样。 三人一直谈到深夜,江随云才放程熙先回房间休息。 程熙并不知道,她带给身后那两人多大的惊喜与震撼。 哪怕是江随云,依然是强压住内心的震动才能保持表面的冷淡和平静。 一直认为,她不过就是在算术方面很有天分,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管账的人才。她提出的想法虽然不少流于异想天开,难以实施,但是对于一个闺阁女子而言,只用了几个时辰的时间翻开资料,所提出的方案预算,竟然与江随云带来的一个团队的账房幕僚一起反复计算的数目的结果相差无几。条理分明,风险预估表格更是做的漂亮又精致,方案上更是有着新颖大胆的创造性意见。别说是闺阁女子了,哪怕是吃这碗饭半辈子的老商贾、老账房之中也极少有这种本领的。 顾惜眉在房中一边踱步一边搓手,喃喃自语:“早就知道能跟在你身边的女人一定是非同凡响的,却没想到是这种程度的非同凡响!”踱步踱了一阵,似乎还是没能把头绪清理出来,抬头看看江随云,苦笑一下,“我对她佩服是真心佩服。只是很奇怪啊,一个女子能有如此见地,怎么从她的话语中似乎又对东雍的局势环境一无所知呢?四国九州之内,还未曾听闻谁家有能力培养出这样的女子来。老江,她到底什么来头?安全吗?可信么?你可别鬼迷心窍,中了哪方面的美人计啊!” 美人计? 江随云冷笑。他倒是希望她使美人计,但很明显哪怕她不经意间流露的风情,透着颠倒众生的魅惑,她依然不屑运用这优势,却依然在不知不觉中,惊艳了他的世界。 至于可信么?安全么?世界再没有比她更不可信,更不安全的女人了。可是哪怕她所在之处便藏有层层杀机,可是只有她才能触动他心,世情如霜,他心似铁,为了她,他何曾怕过天谴! 可这一切,他如何与他人道也?哪怕是对着顾惜眉,他依然无法袒露他所有的心迹。 江随云眉眼一抬,淡淡,“你不觉得亲手解开这个谜团比较有趣么?” 顾惜眉却并不完全懂。 江随云依然似笑非笑,惜字如金,一派讳莫如深的模样。 如果说江随云前后两辈子还有朋友的话,那也只有两个。 一个楚轻寒,出身青楼,妓女之子,本图宦达,却为他而死。勾栏妓院浓缩着最丑陋的人间百态,却以最风花雪月的面貌呈现。见多了迎来送往,便麻木了爱的能力。所以见惯风月的人不轻易动心,眼光也高傲而独特,一旦动心却很难回头。楚轻寒爱上了一饭之恩的将门千金舞青城,望向她时的眼神凝结了生命中几乎全部的温柔。 小男人不可一日无钱,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所以,在世人的嘲讽中,楚轻寒举起了杀人的剑。为了门当户对,为了心中那个高贵美丽的女子,楚轻寒献出过自己的灵魂。他天赋英才,却出身污秽,为了配上心中的明月,楚轻寒不介意为此坠入魔道。 有了坚定的人生目标,楚轻寒每一步都走得踏实而深刻,他的人生渐渐开阔起来,他的梦寐以求渐渐触手可及,却依然在江随云坠落悬崖的那一刻生死相从,那一瞬间近乎生命本能的抉择,救下了江随云,却牺牲了他自己。之后舞青城在崖边相随一跳时,江随云明白了真正的爱情的那种凄美和悲壮,此为荡气回肠,此为不负如来不负卿。 所以,重生而来的江随云将楚轻寒留在了身边,让他作为二把手帮他打理这整个东雍,此时虽然还在韬光养晦,但日后必然是一国宰相的不二人选。他要让楚轻寒站在权力的最巅峰,携手他的爱妻美眷,活出他想要的磅礴和骄傲;他要让楚轻寒站在最壮阔的舞台上,将他毕生引以为傲的才华尽情挥洒,让他的鸿鹄之志得偿所愿,让他流芳百世,人所共羡。 另一个就是不成器的顾惜眉。在江随云最失意的最后岁月里,当所有人都痛打落水狗时,唯有顾惜眉接济他,看望他,待他依然如初。虽然并不能帮助江随云改变最后的悲惨结局,可是他尽到了作为朋友最后的道义。 上一世的江随云,众叛亲离,被最爱的人推至最深的地狱。却只有此二人,给过他温暖和人情。 所以,重生的江随云若是要对这个世界报复的话,唯有对这二人却是报恩。 可惜,这一切,却是不可说,不可言说。 江随云还沉浸在回忆中不可自拔,不成器的顾惜眉却是摸着下巴思索了一阵,桃花眼一眯,凑近江随云,谄媚道,“老江,刚刚我装冲动装无知,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吧?” 江随云冷冷睨了一眼他的得意洋洋,“你未必骗过她了。无论何时何地,都别小看了她。而且,你不觉得她已经识破你的身份了吗?” “不会吧?”顾惜眉瞠目结舌,“她有这么高的警觉性和敏感度?” 江随云唇一挑,冷意更深。 她这一身的本领难道是师承滕紫屹?而那狡诈精明又市侩算计的模样十足十被烙上了盗骊的痕迹。 第673章 小妞很能蹬鼻子上脸啊! 江随云冷冷睨了一眼他的得意洋洋,“你未必骗过她了。无论何时何地,都别小看了她。而且,你不觉得她已经识破你的身份了吗?” “不会吧?”顾惜眉瞠目结舌,“她有这么高的警觉性和敏感度?” 江随云唇一挑,冷意更深。 她这一身的本领难道是师承滕紫屹?而那狡诈精明又市侩算计的模样十足十被烙上了盗骊的痕迹。 毕竟她和盗骊单独关在书房里几天几夜之后,那种复式记账法才流出…… 所以说,这些能力都是盗骊手把手教会她的? 江随云压住一眸子的狂风暴雨,努力克制才能将怒火内化。 —————————————————————————— 一行人又走了两日,终于到达了云辽。 这两日,程熙唯一的乐趣就是与顾惜眉斗嘴。这个花花肠子的公子哥,不仅龟毛而且自恋,或许向来都是肤浅的女人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和挥金如土中,还从未有人像程熙这般专注给他挑刺一百年的。所以,这两日下来,程熙与他已经接近“仇深似海”了。 程熙瞧不上他,顾惜眉更是觉得女人如果都像是程熙这般的,他还不如去喜欢男人。 就这么闹着闹着,日子也就生动活泼起来了。前面的随从过来禀报说,云川城到了。 吁……无聊的颠簸旅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云辽重镇云川城内热闹不凡,几家对云辽铁矿同样感兴趣的大商家已经到达,其中当然包括欧阳家族的管事人。江随云一行人在城外便特意换了装扮,江随云带上了一个银制的面具,将薄唇以上的面颊完全遮挡起来。 程熙暗道也是,就凭江随云那张天怒人怨的俊颜,回头率太高,很容易招惹是非,如果能用墨镜将他那双一看就深邃幽远的眼睛也遮住,那才够完美! 顾惜眉也特意改装了一番,换了发型,换了衣服,也装模作样的戴上了一个遮住半张脸的银制面具,却更显风骚和魅惑,这哪里是想低调?简直是装/.逼神器啊。 顾惜眉回头看程熙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们,昂了昂下巴,骄傲道:“这家伙的样子太过显眼自然需要掩盖。本公子嘛那更是风流倜傥,骑马桥上过,满城皆红袖,为了不伤害过多的少女心,还是掩饰一下比较好。” 程熙嗤之以鼻道,“是怕被旧情人看见了,会被打吧?”瞧你脑门上都刻满了“负心汉”几个大字了,自己看不见么? 顾惜眉果然又被激怒了,但是一路上下来,他也是成长了不少战斗值。当下浮起得意的笑容,一张傲娇脸,讥笑她,“小丫头不懂就别多嘴!你不是名人,是体会不到像我们这种身为名人的痛苦和无奈的。” 程熙抱胸,不屑一顾,“稀罕!” 才说着,江随云递给程熙一块面纱,让她蒙上。 “你没有人皮面具那种东西的么?”程熙不情不愿地接过,又不是雾霾天气,蒙着面纱很是闷得慌的啊,而且这种欲盖弥彰的样子,真当别人瞎么? “戴上。”江随云声音低沉。 程熙撇了撇嘴,嘀咕道,“如果想要掩人耳目,事先准备工作能不能再充分一点?这么简陋,可真是寒碜。” “哟,听你这意思,你以前经常掩人耳目,而且掩饰得更充分更专业?”顾惜眉一听程熙那挑剔的话语就又上火了,他可是听说了这小妞就是雍都一六品芝麻绿豆小官的女儿,江随云觉着她有点意思,又会算账才顺道带出来的,毕竟带着个女人装成普通商贾,谈生意耍流氓两不误,才更能掩人耳目一些。 却没想到这小妞很能蹬鼻子上脸啊?真把自己当太子妃娘娘了还是怎么着?气焰甚是嚣张!最最主要的是,她居然敢不把他这云辽第一美男子放在眼里…… 羞辱,她就是在故意羞辱他,故意忽视他的美……谁让最开始,他说她是傻女呢? 不过她这打击报复的也太明显了吧?果然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古人诚不欺我。 顾惜眉那是顺杆子就抬杠了一句,程熙却以为他难道怀疑了什么?马上反唇相讥道,“听这话的意思,这些道具一定就是你准备的吧?事先不做好功课,还容不得别人提意见了?就这样的做事态度,跟你搭伙真倒霉!” 顾惜眉彻底恼羞成怒了,一步逼近程熙,怒气冲冲,“死丫头,你还真没有王法了你!让顾爷爷好好教教你规矩。” 程熙就地一个旋身,直接靠进了江随云的怀里,漫不经心地白了顾惜眉一眼,“我想,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能教我规矩吧。”程熙抬头向江随云甜甜的笑,未着颜色的唇在雪白的肌肤下更显饱满红润,“是不是,随云?” 程熙的眼里有光流转,江随云移不开目光,隐隐觉得头晕,眼角的血管突突地跳。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恨不能马上就压住她的唇,喉结动了动,修长的手指捏紧她柔嫩的小下巴,不让她有一丝动弹,由上而下凝视她,“你刚刚叫我什么?” “随云啊,”程熙巧笑嫣然,一脸无辜懵懂,嘟起嘴装委屈,“怎么?不能这么叫么?” “能!”江随云沉声。 那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让顾惜眉看着心惊肉跳,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那种表情可以称之为暗爽么?不,还是闷骚比较合适,也不对,好像是他第一次偷偷摸进心上人的闺房偷吻成功时,又偷偷溜出去时那样的表情…… “随云,我有个不成熟的小要求。”程熙抿着红唇,弱弱地捉住了江随云的手腕,盯住他,眼神中分明写着“求你啦”三个字。 江随云哪里能不知道她在跟他玩?但是他想让她知道,只要她肯服软,他便可以任她为所欲为,哪怕她的服软是假的。 “既然是个不成熟的要求,那还是别提了吧。”江随云指腹摩挲着程熙的下巴,语气哪里是在拒绝?根本就是在挑逗。 顾惜眉在一边看着听着,浑身的鸡皮疙瘩,如果可以跑,他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跑走,可很明显此时落跑,很窝囊。 然后,他就等来了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第674章 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的性格 “随云,我有个不成熟的小要求。”程熙抿着红唇,弱弱地捉住了江随云的手腕,盯住他,眼神中分明写着“求你啦”三个字。 江随云哪里能不知道她是在跟他玩?但是他想让她知道,只要她肯服软,他便可以任她为所欲为,哪怕她的服软是假的。 “既然是个不成熟的要求,那还是别提了吧。”江随云指腹摩挲着程熙的下巴,语气哪里是在拒绝?根本就是在挑逗。 顾惜眉在一边看着听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果可以跑,他一定以最快的速度跑走,可很明显此时落跑,很窝囊。 然后,他就等来了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因为江随云用他那万年冰窖里久存的清冷嗓音,凑到程熙小巧的耳珠边,嗓音沉沉,“不如,你求我?!” 程熙呆住。 很快,她就进入了角色,双手轻轻抱住了江随云的脖子,整个人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身子还朝前倾了几分,声音如蚊子似的呐了一句,“随云,人家喜欢他的面具,人家也想看他蒙我的面纱,好不好?求你啦。” 小狐狸请求的声音细细软软绵绵酥酥,尾音处,又像勾了一条蜜糖丝儿,有种天生的引诱力。 江随云餍足,心情好得很,很满意地翘了一下薄唇,看向顾惜眉,懒散却充满命令的口吻,“你听到了。” 顾惜眉护住了脸上的面具像是护住自己的命一般,再看看程熙手上那轻飘飘的透明面纱,有种想死的感觉,他义正言辞,视死如归道,“不!不要!我抵死不从!” 江随云却是挑着眉抱着程熙微微笑着,摆明了看热闹,见顾惜眉反抗的彻底,便甩了个眼神给一路跟着的随从。两个随从面无表情地一左一右架着挣扎的顾惜眉,“顾公子,请别为难我们。” 怎么可能不为难?他才不要戴婆娘才戴的面纱呢,他的面子,他的自尊,他的……面具。 他的面具,就这么被人给抢走了,恭恭敬敬递给了江随云。 江随云,特么的江随云居然还特别温柔又体贴的亲自为那死丫头戴上…… 那十根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臭丫头的脑后翻动如飞,系起来的蝴蝶结又工整又漂亮,像个艺术品似的。 顾惜眉忍着恶心看完全程,不由心生感慨,多体贴的一个人啊,咋以前还从没看出来江随云这厮有这样的潜质呢?他怎么就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呢? 这不是传说中那座万年不化的极寒冰山么?这不是传说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罗刹魔王么?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成暖心男人了? 顾惜眉觉得自己一定出门忘看黄历了,他今儿大白天见着鬼了。 程熙将那块面纱递给了顾惜眉,笑语盈盈,“要不要我帮你?顾公子?” 顾惜眉一左一右还被两个随从钳制住,只能怒眼瞪着她,眼见着程熙摇曳着纤细的腰肢一步一步靠近,那柔嫩白皙的手指拎着一块面纱,一点一点向他的俊脸盖上来,顾惜眉这一回是真的恼羞成怒了,用力甩开随从的钳制,大怒地扬起手臂就要一巴掌摔到她脸上。 程熙反应极快,将他的手臂一抓,直接挡住了他的掌掴。 可是男女之间力量的悬殊毕竟比较大,顾惜眉将被抓住的手臂用力往上一提,程熙的身体就不由自主的被他带离了地面,顾惜眉反手扬起,正要摔落。 却听身旁传来男人不悦一声,“住手!” 顾惜眉回头,看到江随云脸上明显的阴暗和眸中清晰的警告,浑身浓浓的怒气彻底消散,理智于是渐渐回归。 刚刚江随云看着这臭丫头捉弄他时的模样,脸上竟然是满满的纵容和宠溺,完全没有半点恼怒和劝阻,而是任由着这死丫头发挥! 顾惜眉都怀疑,这臭丫头此刻手上如果不是一张面纱而是一把刀想要捅向他,只怕江随云都会默认由着她,不去阻拦。 顾惜眉何曾见过江随云对待一个女人有着这份纵容?也心知,刚刚他那一巴掌若是真的落在了这张娇嫩的脸上,后果将是多么的严重。 顾惜眉再不敢多作举动,而是恨恨的将那张面纱揉在手掌心,再用力甩在地上,然后重重地踏了几脚才算解气。 看着顾惜眉负气而走的背影,江随云淡然瞄向程熙,“为什么特别针对他?” 程熙脸色一紧,原本的妩媚和娇柔顷刻间消失不见,也看向了他,淡淡,“我只是想看看你可以宠我到什么程度,而他,很不幸,是个标杆。” “别玩过分了。”江随云皱眉,提醒她。 “呵~”程熙莞尔一笑,笑得特别温柔无害,而后压低声音,眨巴眼睛,三分慧黠,七分魅惑人心,“那就要看太子殿下你这一路会不会玩得过分了。”说完,程熙戴好面具,娉婷而走,甩给江随云一个俏丽却不服管教的叛逆背影,扬长而去。 江随云清薄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这只小狐狸就快成精了。当她装成狐狸精诱惑你的时候大大的瞳仁里全是柔弱和无辜,如同这世上最需要保护和爱怜的小白兔,引人沦陷。你明明知道这只小白兔是狐狸精变的,却依然还是把持不住。可一转眼,她就闪着狡黠的狐狸眼给你来了一记闷棍。 简直就是可以将人玩弄在手掌心的妖精。 这才相处了几天?她就搞清楚了所有的游戏规则。 可能从第一眼她就看明白了,顾惜眉在他心目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她就特别针对顾惜眉,制造种种机会故意将彼此的关系搞成敌对和势不两立。却只是为了利用顾惜眉来制衡他! 她或许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一路他都想对她越雷池,她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也反抗不了。但是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的性格,而刚好智商未达标的顾惜眉适时出现,于是便一步一步成为了她手中坚固的盾。却同时又成为了她攻击他锐而有力的矛。 第675章 求殿下此时心理阴影面积 这才相处了几天?她就搞清楚了所有的游戏规则。 可能从第一眼她就看明白了,顾惜眉在他心目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所以她就特别针对顾惜眉,制造种种机会故意将彼此的关系搞成敌对和势不两立。却只是为了利用顾惜眉来制衡他! 她或许也早就看出来了,这一路他都有可能会对她越雷池,她知道自己无力反抗也反抗不了。但是坐以待毙绝不是她的性格,而刚好智商未达标的顾惜眉适时出现,于是便一步一步成为了她手中坚固的盾。却同时又成为了她攻击他锐而有力的矛。 简而言之,只要他对她稍稍过激,她就会拿顾惜眉开刀。她拿他没有办法,却拿顾惜眉有一百种方法,还不带重样的。而只要他还有那么一点点在乎顾惜眉的话,那就不能真的对她怎样…… 利用人心这一招,她偷师盗骊,却也耍得有模有样…… 江随云摸着自己的鼻子,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目光澹然,盯住她的背影久久不放,脸上的神情似明似暗,似喜似怒,黝黑深邃的眼眸里卷着深不可测的漩涡,让人不寒而栗。 —————————————————————— 到了城中的行馆,程熙招人烧了一大桶热水,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弄干头发就直接倒在床上大睡特睡。 江随云和顾惜眉稍微打点了一下即出门前往云川城最大的酒楼飞霞楼办事去了。到了傍晚时分,两人回到行馆,江随云毫不客气地将程熙叫醒,然后吩咐从城里分舵临时调来的伶俐婢女梨儿准备程熙晚上要用的衣饰妆扮。 程熙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换上梨儿送来的一身华丽衣裙,越穿越觉得有猫腻,又不是把她抬出去卖,穿得这么奢侈浮夸做什么?直到梨儿还要给她上妆,程熙彻底不乐意了,“反正我是要带面具的,费那么多胭脂水粉做什么?” 梨儿临时受命而来,也不太清楚程熙的性子和喜好,看程熙一副不合作的样子,十分为难。 此时外边的随从已经第三次来催了,程熙抢过面具戴上就出门而去,梨儿捧了一堆簪子步摇朱钗耳环在后面奋起直追。 江随云正长身玉立站在走廊的尽头,负手垂眼,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整个行馆的大厅全貌,侧脸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在走廊上跑,长臂一伸,捞起擦肩而过的程熙就皱眉下令道,“脸上不上妆就算了,首饰全部戴上。” 程熙回头看了梨儿那一整盘花花绿绿的挂件,瞪大了瞳仁,“你说……全部?” 江随云的语气不容置疑,“全部。” 本来让她挑选几样喜欢的她稍稍装扮下,她还是勉为其难愿意配合的,但是这欺人太甚了她绝不会屈服,还没等程熙意图反抗呢,江随云快手快脚地将程熙拖到一边按坐在椅上,双手就像是武林高手在发射暗器一般,在她头上快速地一阵整弄,然后才露出点满意的神色。 程熙感觉全程都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然后就觉得自己脖子的承重平添了几斤,头皮被扯得发疼,勉强抬头,苦着脸对梨儿道,“好重啊。梨儿,你老实告诉你,你其实是顾惜眉派来的吧?这些又重又难看的破玩意都是你故意挑来的吧?你这公报私仇呢吧?看我这满头被插成针包,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梨儿莫名其妙的看着程熙,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却还是尽职尽责道,“这样很好看,这才能显示出夫人您的身份啊。” “夫人?” 江随云冷冷踱过来,挥手让梨儿退下。 程熙正觉得危险,江随云手一伸托起她的下巴,隔着面具的笑容依然让人背后寒毛竖起,“你是我的爱妾,不打扮得珠光宝气,如何显示出我对你的宠爱?” 话语中满是调侃意味,不怀好意的不能再明显了。 程熙注意到向来走冷酷简约暗黑系风格的江随云今日也换上了一套华丽到浮夸的花哨装扮,心道:好在一夜变成暴发户的不止我一人。 有人垫背做陪衬,程熙心里平衡了许多,便自嘲道,“所以,并不是什么夫人,而是公子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暂得宠爱的小妾,对吧?” 江随云松手退后一步,正容道:“今晚顾惜穹宴请一众商家洽谈议定关于铁矿采购权之事,宴会之中便能直接决定铁矿采购权的归属。我需要你在我旁边为我筹算,你是女子身份,旁人不会忌你。” 程熙点头,瞬间明白了自己不可取代的功用。 两人坐上了同样奢华而又浮夸的一辆金光闪闪大马车,摇摇晃晃去往宴会所在地。 宴会设在顾惜穹在云川城中的府邸,按照请柬上所说,申时后便恭候入席,实际上就是先谈生意后吃饭。程熙掀起车帘的一角一路观察过去,顾惜穹不愧是东雍第一大铁矿的矿主,一座府邸占去了整整一条街,据说城外还有别院,占地更为惊人。 程熙不由得旁观江大太子殿下此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他身为一国储君,千里迢迢跑到西凉谈建交,最最被人掐住咽喉的就是关于铁矿的两国贸易,滕紫屹就是抓住了这一个软肋对江随云那是好一顿敲诈啊。可江随云那时呢?只能忍气吞声,谁让他自己手上没有,而却又偏偏非常短缺呢? 他大动干戈的搞了一个什么天机阁,其中一个重要目的,不就是倒卖东雍的粮食和布匹来黑市换购西凉的铁矿和战马么? 他那里为了一点点铁矿可算是费尽心机了,可是自己眼皮子底下就有一座大铁矿,只可惜啊,因为种种历史遗留问题,这座大铁矿是私有的,而且人家还是云辽一霸。 你是一国之君了又如何?不一样只能干看着,却不能手握着么?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江氏可是篡位夺得的天下,当初为了抢江山,人家顾氏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押赌注一般押在了江氏的身上,瞒着当时的东雍朝廷秘密借了不少战用兵器给他江氏的军队。 第676章 又干活又被明目张胆揩油 你是一国之君了又如何?不一样只能干看着,却不能手握着么?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江氏可是篡位夺得的天下,当初为了抢江山,人家顾氏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押赌注一般押在了叛臣贼子江氏的身上,瞒着当时的东雍朝廷秘密借了不少战用兵器给他江氏的军队。 当时的江氏父子还是落草为莽的逆臣,是拥兵自重的叛将,自然对于人家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感激涕零,为了嘉奖这种行为,也为给更多人树立“弃暗投明”的榜样,江氏随即就给了人家一个许诺。江氏父子若能登基坐拥东雍,可保顾氏享有云辽铁矿百年,让顾氏百年内豪富一方。 江氏权倾东雍,顾氏富甲东雍。 这个君子之约,那可是一时间传为坊间佳话的,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有了越来越多的地方军阀和一方豪富慷慨解囊,暗地里襄助江氏父子。这才助长了星星之火的江氏,最终成就了燎原之势,进而改天换日。 对于当时看准形势并肯大胆出手相助的,江氏父子也都达成了当年的许诺。 可是这江山坐久了,实际问题扑面而来,也就感觉到了这足以撼动一国政权的战略物资必须收归国有,否则一旦顾氏对朝廷稍有不满,很有可能会资助出另外一个江氏父子。 这让当权者寝食难安,卧榻之侧,他人酣睡。这不是为政者可以长久容忍的。 所以,江随云这是打算撕毁条约,收回矿权来了。可是,这种啪啪自己打脸,又绝对会被世人诟病之举怎么能明着干呢? 所以,江随云需要微服改装,穿上马甲匿名办事,他也需要一个里应外合的顾惜眉,他更需要一个可以让他用商业途径就能解决国政问题的机要秘书兼神算子会计。 因此,他们这三人收购小组可谓职权分明,且任重道远。 程熙也明白了,这件事情江随云看得很重,她若是在此事上出什么岔子,一准会让自己死的很难看。 于是,也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全力以赴。 ————————————————————————— 进入顾氏府邸,府里亭台楼榭,假山湖桥,做得都是极其精致风雅,一点都不比程熙当年旅游时看到的苏州园林差,满目匠心巧思,处处可见设计灵魂,完全看不出商人的市侩气。 顾惜穹本人则是个三十多岁的儒雅之士,穿着朴素,一双黑底布鞋,态度亦谦逊温文,亲自站在厅门前迎客,见了程熙和江随云这对“雌雄蒙面双侠”依然气定神闲,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程熙暗暗赞叹果然是个见惯大世面的。 江随云的身份自然还是天机阁的阁主,这个马甲大号名气那是相当的大,连在西凉都是商界出了名的,更何况在大本营的东雍呢?所以当顾惜穹引介后,当场的客人皆是一副久仰大名的好奇表情,对他戴着面具的鬼祟行为也毫不见怪。毕竟,四国九州之内,大家都闻得天机阁阁主的大名,却从未有人亲眼见过本尊的真容。今日到此,他会以面具遮盖,大家却也觉得理应如此。 程熙正想得出神,冷不防腰肢被人一揽,整个人倒向江随云。 “本座与爱妾同座即可,顾先生无需另外安排。”江随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虽依然霸气清冷,语气也依然不容置疑,可声音却明显更低沉更沙哑,早已不是他的原声。 程熙从他怀中略略抬头一看,四周投来无数或鄙视或暧昧的眼神,顿时下意识地低头,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或者把江随云给埋了。 扶在她腰上的手掌,散发着灼人的热度,强硬的姿态暗示威胁着她不得轻举妄动。 还好她也是蒙着面具的,要不然让人看见她的一张大红脸,那真是丢脸丢到外婆家了。 顾惜穹显然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天机阁阁主竟然是如此放浪不羁的人,诧异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笑道,“阁主果然风雅,也是顾某考虑不周了,如此请二位入座吧。” 顾惜穹在前面引介,众人欣然入席,一张大八仙桌,除了顾惜穹和江随云他们,还有四家客人,领头人形象各异,一名笑眯眯如同弥勒佛的胖财主,一名身穿宝蓝锦衣的干瘦中年人,还有一名剑眉星目的英俊公子以及一名满面络腮胡子的黑衣大汉。 几家大老板都分别带来了两名幕僚,坐在各自老板身后的不远处,只有江随云带来了一个程熙。 其他客商本也有带了家中的歌姬小妾出来的,有的还不止带了一个,只是现在谈的是正事,女人在一边只会碍事,就都把她们打发到花厅去了。看见传说中神乎其神的天机阁阁主谈正事都离不得女人,不禁惊疑果然传说总是会夸大,也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客套之外忍不住藏了几分轻视之意。 每个客商身后的幕僚座位上都配有一套普通桌椅,桌上备了文房四宝和算盘,以便于幕僚即时统算出价。 各人落座后,程熙来不及反抗就被搂坐在江随云腿上。程熙立刻怒了,挣扎着想将臀部离开他灼热的大腿,低声喝止他的禁锢,“喂,别玩过分了啊。” 江随云也低头,一双手明明在大力压制着她的反抗,可在旁人眼中却只是闲适地轻揽着她的腰,下巴搁在她弧线优美的香肩上,薄唇附在她小巧的耳珠旁,语气严肃中掺杂着戏谑,“工作需要。”然后腾出一只手佯装帮程熙理理鬓发和戴歪的步摇,更凑近一些在她耳旁低语,“认真点,仔细听好数据,把算好的价钱写在我手臂上。” 程熙哀怨地屈服于江随云不容反抗的眼神中,把到口的怒骂咕咚一声吞回肚子里,羡慕地看着其他商家身后的那些幕僚们,坐在专座上,还有计算工具和纸张可以当草稿,而她呢?既要干活,还要被明目张胆地揩油。 还说什么工作需要?这是赤/.裸/.裸的办公室性.,骚./扰好伐? 程熙虽然极度不满,却也不敢怠慢,只好收敛心神,竖起耳朵专心听。 第677章 手掌越来越放肆的游走! 程熙哀怨地屈服于江随云不容反抗的眼神中,把到口的怒骂咕咚一声吞回肚子里,羡慕地看着其他商家身后的那些幕僚们,坐在专座上,还有计算工具和纸张可以当草稿,而她呢?既要干活,还要被明目张胆地揩油。 还说什么工作需要?这是赤/.裸/.裸的办公室性.,骚./扰好伐? 程熙虽然极度不满,却也不敢怠慢,只好收敛心神,竖起耳朵专心听。 另外几个商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彼此,唯有江随云这一边却********只顾着和小妾忙着调情。 这……到底是并不把这档生意放在眼里,还是早已胸有成竹? 众人寒暄了几句即正式进入正题。从每批次的数量,出货运输起止地点,承担费用,双方各自承担的税费风险,铁价浮动的因素,到这笔生意之外许给顾惜穹的条件,今后的合作细节和合作时间延长等等,一一讨价还价,开始还能按照各家预先设想好的计划报数,你一言我一语,到后来细节纠缠变化越来越多,大家的估算时间也越来越长,气氛渐渐也越来越凝重。 唯一心情轻松的只剩下天机阁这一边。江随云怀抱美人,享尽软玉温香之余,间或与身旁的商家闲聊两句。一派胸有成竹又志在必得的样子,给了其他几个商家无形中极大的压力。 开始时,江随云为保险起见只让程熙计算自家的成本,后来看程熙游刃有余的样子,便凑到她耳旁吩咐她将其他几家的也提前算出。 程熙进入工作状态后,便心无旁骛地迅速在脑中分析计算耳中听到的种种数据,藏在袖中的指尖飞快地在江随云的手臂上写画着串串数字,一点都没发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掌越来越放肆的游走。 坐在江随云身旁的胖胖弥勒佛看见江随云的小动作简直又好笑又震惊,忍不住又有点同情这个长着一双明眸的美妾,被逼着来听根本听不懂又枯燥烦人的讨价还价也就算了,还要被当众调戏,也得亏她脸上带着银制面具,要不然一定没脸见人了,瞧瞧,也难怪全程她都没有抬起过脸来。 不好意思了嘛…… 胖胖弥勒佛在这一边看戏看得认真,却冷不丁接触到了江随云凌厉的一眼。胖弥勒一惊,江随云甩给他一个眼神,胖弥勒不明所以的随着他的眼神往后看去,只见自己乃至于其他几家客商身后的幕僚一个个皆是一惊紧张得满头大汗脸色青白,有人抓着算盘珠子的手都在发抖,可是越慌张越乱,于是一震算盘,拨好珠子,又得重新算过。 一时之间算盘拨珠的声音雷动,却越来越丧失了原本应该有的节奏和频率,而且这种焦躁是会相互传染的。于是大家都越来越紧张,越紧张越出错,而价钱的庞大给他们的心理造成了极大的压力,越是想要精确无误,越是容易产生失误,在这种压力下,算盘珠子被拨的越来越快,可是数据计算出来得却越来越慢。 一番讨价还价下来,最后天机阁阁主轻松胜出,给出的方式方案精确快速,叫价之快很准,到后来把其余几家彻底震慑住,他们的账房根本跟不上这个速度,数额巨大又不敢盲目出价,气势上就输了一大截,再加上江随云那即便戴着面具依然掩盖不住的霸主气势强压,几人到最后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好服输放弃。 程熙看他们定下来了,总算松口气,臀上被不轻不重地一拍,江随云带笑轻声道,“美人儿快起来,坐得我腿都麻了。” 程熙一口鲜血几乎当场喷出来,搞得好像是她主动送上门硬要坐他的大腿似的,天理何在?难怪他出门必须要戴面具了,因为他真的是不要脸的啊。 程熙赶紧躲毒蛇一般快速跳到了地上,脚一触地才发现自己的腿也坐麻了,眼看就要栽倒在地,腰上又被江随云一把搂住。 “小心!”旁人只听到了他语气中的温柔宠溺,可唯有程熙看到了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满是得意和促狭。 程熙确实一时半会无力站立,又不能毫无形象的狠狠跺脚,只得满腹委屈地靠在江随云怀中,接受着旁人或嘲笑或暧昧的眼光,杀人的心都有了。 江随云终是不忍程熙难受,确实也捉弄够了,再刺激她,指不定她会怎么报复在可怜的顾惜眉身上呢。于是扶在她腰上的手缓缓渡过真气替她调理血气经脉。 程熙诧异地看向他,却从他眼中看到了真正的温柔和宠溺。与此同时,下身似乎被泡在温水中,舒适无比,片刻之后就再无麻痹酸痛的感觉。 不过须臾,江随云收回了扶在她腰上的手,程熙轻轻动了动脚,确实轻松如常,不禁粲然一笑,面具依然掩盖不住她的眉眼弯弯。 江随云心中随之荡漾,想着面具下那可人的笑容,如兰花初绽,忽然觉得如果能够让她经常笑,那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不过她受到压迫时生气勃勃伺机反抗的表情也很好看,真的是难以抉择啊。 江随云苦笑,她果然就是他的劫,而他一点都不想逃。 顾惜穹是个十足的生意人,在商言商,既然谈妥了便也爽快签约,当即在众人见证下与江随云签下字据立为凭证。 “阁主果然人杰之才,神算能力只怕你认第二,东雍无人敢认第一了。“顾惜穹诚心赞叹,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江随云在靠一己之力秒杀其他团队的所有幕僚。 果然没有人将注意力放在程熙这个以色事人的小妾身上。 江随云清冷一笑,看着顾惜穹,淡漠:“客气了。”搂着程熙的眼中不露半分自得之色,却正是因为这种态度却更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 “嘿嘿,阁主美人在怀还有心思心算,就冲你这份定力功夫,就让余某敬佩啊!”说话的正是那个干瘦锦衣男,嘴里说着敬佩,眼中却毫无敬佩之意。想来应该是刚才输了这么一单大买卖,心中不甘。 第678章 掐她腰掐出瘾来了是吧? 江随云清冷一笑,看着顾惜穹,淡漠:“客气了。”搂着程熙的眼中不露半分自得之色,却正是因为这种态度反而更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 “嘿嘿,阁主美人在怀还有心思心算,就冲你这份定力功夫,就让余某敬佩啊!”说话的正是那个干瘦锦衣男,嘴里说着敬佩,眼中却毫无敬佩之意。想来应该是刚才输了这么一单大买卖,心中不甘。 “余老板还用得着佩服别人的定力功夫?稀罕稀罕!老彭可早就耳闻余老板家中有一歌姬妙曲无双,天天有美人娇声相伴,还能把生意越做越大,定力功夫想必与阁主不相伯仲。老彭我来之前就听说余老板这次把家中的妙曲歌姬也带来了,待会儿顾先生做东,余老板可千万要让老夫一饱耳福啊。”说话的老彭正是那位胖弥勒佛的富商,听他话里的意思颇有点替江随云解围的意思。 这是套近乎?还是别有所图?在座的都是奸商中的佼佼者,谁都不能小觑了谁去。 余老板显然对家中的歌姬闻名在外十分自得,听了彭老板这番恭维的话,脸色好了许多,“哪里哪里,会唱几个破曲儿而已,能让彭老板看得起,便是让她唱哑了嗓子也值得。” 旁边的黑衣大汉听了两人相互吹捧的话,不屑地冷哼一声。 程熙听着也觉得厌烦。 这算什么? 输了生意就拿歌姬来比拼,以此讨回点面子么?真真恬不知耻,把人家歌姬当什么了? 程熙这儿正冷着一张脸嗤之以鼻呢,忽然觉得似乎有人在打量自己,转过头去一看,正是那名一袭白衣、面容英俊的青年公子。 英俊公子发现程熙眼光看向自己,微微点头示意,便移开视线。 程熙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若有所思,不像是因为吸引而死盯着一个漂亮女人而已。可是她不仅在东雍没有任何熟人,而且此时她还带着银质面具,基本遮住了所有的脸,不可能简简单单就被人认出来的。程熙一边想着,一边目光便自然黏在了那名英俊公子的身上。 腰上猛然一紧,差点让她岔了气,程熙愤怒地抬头看向江随云,这个男人今天是掐她腰掐出瘾来了是吧? 江随云面具下的薄唇微勾,明明应该表现出来的是笑容,却让程熙觉得一阵心抖,连带着背脊爬起一股寒意。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算了算了,工作需要,就不跟这混蛋计较了,反正她受到的每一分委屈,都会加倍奉还在顾惜眉身上的。 等着。 却听江随云清冷低沉的声音开口道:“听闻欧阳公子新纳了一对双姝,不但绝色倾城,而且琴艺不凡,今晚的盛会,必让我等不虚此行。” 欧阳拓客气道:“乡野陋色,难及阁主爱妾万一。” 程熙若不是戴着面具低着头,早已一个大白眼甩过去了。一群只把女人当玩具的禽兽!程熙心里愤愤怒骂的同时,也深刻感受到了东雍的民俗民风,这个国家内女子的地位是极其低下的,尤其是身为妾婢歌姬这种卖了身又没名没分的女子们,在男人心中那更是用来炫耀应酬的一件东西而已。 虽然她知道江随云不会如此看待自己,但是身处这样的场合,她自己暂时又是一名富商的小妾身份,这让她感到极其屈辱愤怒,浑身不自在。 抬眼看到站得稍稍远一些的黑衣大汉,一直不屑于与这群禽兽应酬搭话,忽然觉得此人形象明显高大了许多,虽然长得不如这群禽兽一般养眼,但是心灵美! 生意已经谈妥,拿下生意的需要庆功,没拿下生意的也是买卖不在仁义在。因此一群人在主人的热情招呼下,移师到府里人造湖旁的摘月楼举行晚宴,各位富商带来的美人们被晾了一整天了,此时也更换好了晚宴服一个个娇滴滴地依偎在各自主人的身边。刚刚在商场上厮杀完的男人们不管买卖成败,此刻的面上都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拉着美人们谈笑风生,充分展现出了输人但绝不能输阵的竞赛精神。 欧阳拓身边果然站着一双美人,一个穿着一袭红衣娇媚似火,一个身着一身绿衣嫩得水葱一般,看五官竟是一对双胞胎,难怪被称为绝色双姝呢。两个美人模样相似,气质却天壤地别。而且姿容出众,气度不凡,比起一般的闺阁千金而言也不遑多让。 按照程熙的判断,此二人绝不是简单的丫鬟或者歌姬之类的身份。难道也跟程熙一般,是穿了马甲的? 那个余老板身后站着一名女子,应该就是刚刚提到的歌声极为美妙的歌姬吧?说是歌姬,而且名声在外,明明可以靠才华,偏偏……唉……却跟个丫鬟似的小心翼翼的替那干瘦余老板布菜倒酒,神情恭谨甚至有些畏首畏尾。那名歌姬的身旁还站着另外两个敷脂抹粉的俏丽女子,应该也是歌姬之类的,蹲着身子,弓着腰,那副姿势要不是束胸裹得紧,整对嫩白的小白兔估计都要跳出来,跟在场所有色狼SayHolle了。 而那位刚刚替江随云解围的弥勒佛彭老板,一坐下来就充分显示出了色狼本质,他的身后站着三个少女,看那稚嫩青涩的模样应该都只有十五六岁,怯生生俏楞楞的,明显都还未成年。结果那弥勒佛一坐下就一把拉过了其中一个少女搂在怀里就开始肆意轻薄。那少女刚开始是惊慌和羞涩,而后很快就顺从地依偎在他怀中,还能一边挂着并不职业的甜美笑容,一边不忘给肥猪头彭老板递杯送食。 这这这……这受的都是什么训练啊? 余老板带来的歌姬是以才艺取胜的,伺候人的功夫自然没有特别娴熟,望向彭老板时,不由半夸赞半挖苦道,“还是彭老板调教有方啊……” 余老板身边那两个敷脂抹粉的美女心领神会,马上将整副胸脯都凑了上前,大发娇嗔。 第679章 真正左拥右抱,上下其手 余老板带来的歌姬是以才艺取胜的,伺候人的功夫自然没有特别娴熟,望向彭老板时,不由半夸赞半挖苦道,“还是彭老板调教有方啊……” 余老板身边那两个敷脂抹粉的美女心领神会,马上将整副胸脯都凑了上前,大发娇嗔道,“哎呀,老爷这是嫌弃我们姐妹了哪!”说着就将一粒剥好皮的葡萄递入了那余老板的口中。 而后余老板得意的一笑,彭老板亦是一伸手就又拉了一位少女入怀,真正的左拥右抱,上下其手。 程熙觉得自己实在是受不住了,借口说要去更衣,快速离开了这个堪比夜总会都不如的色/.情场所。 程熙这儿一动身,自然就有顾府的丫鬟前来伺候引路。 茅房离摘月楼并不远,程熙也不是真的想去茅房。走在湖心的拱桥上,便对领路的丫鬟说,“我想在此透透气,你不必陪我了,待会我会自己回去。” 那丫鬟诧异地看了程熙一眼,好心劝道:“姑娘还是快些回去的好。你家主人只带了你出来。若是在外逗留久了,回去不免怪罪。”小丫鬟在顾府多年,像今晚这样的场合也是见识的多了。曾经也有一些初得宠的小妾歌姬羞于被当做一件货物一样拿去攀比炫耀,恃宠而骄地使了一些小性子,让自己的主子丢了面子,可下场都是极其悲惨的。 有的回去后就被责打直接失了宠,有的更是直接宴席还未结束,就被转手卖入了低贱窑子里,那后半辈子才是真正毁了。 男人们,尤其是在生意场上的男人,最不能丢的就是面子。而这种场合被带出来的女人那就是他们的面子。没有赢得满堂彩回去都要受责罚的,更何况还容得你丢他的脸? 这些男人,生意可以不要,女人可以不要,唯有面子那是绝对不能不要的。 小丫鬟“见多识广”了,眼看着程熙有可能会“重蹈覆辙”,也是好心相劝。 程熙却道:“没事的。我逛够了就会自己回去,你若是愿意跟着就跟着,我无所谓。”说完,就直直的走下拱桥,走上了九曲桥。 小丫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自作主张的姑娘,真不知她是不知天高地厚呢,还是真的被人宠着给惯坏了? 那边宴席上确实需要很多人伺候,小丫鬟脱不开身。而且这九曲桥离摘月楼极近,绝不可能迷路走丢,再看看程熙那倔强的模样是不可能会被说动了,小丫鬟只好扁扁嘴,自己先回去了。 此时月亮已经出来,星星不算多,月明星稀的,倾洒在湖面上泛着莹莹的白光。 真可谓“无言独林湖秋,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初秋的夜晚寒意沁人,尤其是在湖上,夜风一吹倒是峭楞生寒。程熙拢拢身上的衣服,这破玩意就是装腔作势用的,浮华好看,一点都不保暖。清冷的空气除了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之外,也能让人混沌的思想清新振奋,低头看看脚下平静如镜的水面上倒映着自己脸戴面具的身影,看上去熟悉又陌生。 上辈子她是程熙,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员;穿过来后她是御宸熙,身份尊贵,美男环侧的嫡长公主;而今她是乔以眸,与假御宸熙互换了身份的低等官二代;此时此刻,她是某小妾,无名无姓,套着马甲与江随云联手演戏的演员…… 那么多的身份当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她又最想成为怎样的她? “姑娘要顾影自怜,是不是该把面具摘下比较好?” 程熙从沉思神游中被震了回来,扭头一看,说话的是欧阳拓身边那双姝中的娇媚红衣女子,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跑到外边来了,看见程熙一个人站在湖边出神的望着自己的倩影自怜,忍不住上前搭话。 “见笑了。”人生经不得思考,尤其是思考还被中断。程熙心情不佳,没有聊天的心思,所以态度冷淡。 那红衣女子却偏偏不肯放过程熙。刚才在摘月楼里,那些大老板们明着看好似都在跟各自的美人嬉戏调情,其实每个人的眼睛都在偷偷打量程熙,连自家的公子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个脸戴面具的女子究竟有何特殊之处,能让传说中不近女色的天机阁阁主如此爱不释手?甚至连谈生意都要带在身边,莫非这张面具之下的容颜真的美到了倾国倾城的程度? 天机阁在商界一直代表着神秘和强大。人们对天机阁阁主有着千万种版本的猜测,却没有一个是被证实的。唯有两点,人所共知:其一,天机阁惹不得,否则后果一定比想象中更为严重;其二,天机阁阁主无家无室、无儿无女,没有把柄。此一点更验证了上一点。 因此当天机阁阁主本人亲自到场的时候,所有人都意外了一把,当他搂着一个女人且寸步不肯相离的样子时,更是大大的意外了一把。 原本,所有人都在好奇天机阁阁主到底何许人也,如今却更为好奇他带来的这名女子何许人也? 红衣女子好不容易见她孤身一人在此,几步拦在程熙身前,笑吟吟道:“小女子名叫霞儿,不知姑娘芳名?” 程熙只想清静一下,却没想到还是被人缠住,无奈道:“霞儿姑娘还是快些回去伺候你家欧阳公子吧。若是在外逗留久了,回去不免怪罪。”想不到刚才小丫鬟对她说的话,这么快就被程熙抄袭了一番。原因无他,只为赶人。她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聊天,而且谁知道这红衣女子安的什么心?她应付江随云一个就够心力憔悴的了,不想浪费脑细胞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霞儿有些犹豫,自己私自在外逗留,若是公子怪罪,确实不妙。但又舍不得这么个刺探密情的机会。毕竟公子多次将复杂的目光投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她若是能探得一二,必是大功一件。 第680章 不堪入耳加不忍直视 程熙只想清静一下,却没想到还是被人缠住,无奈道:“霞儿姑娘还是快些回去伺候你家欧阳公子吧。若是在外逗留久了,回去不免怪罪。” 霞儿有些犹豫,自己私自在外逗留,若是公子怪罪,确实不妙。但又舍不得这么个刺探密情的机会。毕竟公子多次将复杂的目光投在这个女子的身上,她若是能探得一二,必是大功一件。 正在僵持中,一名顾府的丫鬟匆匆走了过来,行礼道:“二位姑娘请回。欧阳公子和阁主刚刚问起姑娘们的去处。” 这下霞儿也再刺探不了了,而程熙也再清净不了了,两败俱伤,只好双双灰溜溜的往回走。路上那霞儿还不死心地偷偷打量程熙,那模样真想把她戴着的面具瞪穿了一样。 程熙回到厅上,只见宴席大厅中间空出好大一块位置,似乎是腾出一个舞台以作表演用的。江随云一见她回来,就把她拉到身边,修长的手指宠溺的点了点她柔嫩的下巴,“一刻不盯紧,你就到处乱跑。” 程熙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种浪荡公子调戏小妾的戏码什么时候能够落幕啊?为什么她还要违心地跟他演对手戏啊?悲催! 只可惜,按照江随云所说的,这是工作需要。瞧他那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敢乱来,回去有你好看的”。反正一晚上大腿也坐了,腰也被摸了,不能半途而废,也就顺从地娇滴滴的在江随云身边乖乖坐好。 席上那几个禽兽大老板见此,又嘻嘻哈哈相互打趣了一番,污言秽语不断,黄/.段子说来就能来,配上那些美人们的极其捧场和娇笑声声,简直不堪入耳加不忍直视。 果然,这三/.陪的活不是人干的。 程熙当下就决定,今晚她不吃东西了,她怕吃了全得吐! 一阵骚动之后,舞台之上展开了表演的形势。要表演的自然是那余老板的妙音歌姬,设置悬念都设置一晚上了,自然是要一展歌喉,艺惊四座,以为余老板攒足脸面的。欧阳公子也答应让那绝色双姝琴箫伴奏。一时间厅上人人翘首以盼,程熙也被勾出点兴趣来。 有表演看总是好的,不然何以打发这无聊时光? 那名妙音歌姬确实歌声曼妙,绝色双姝的琴箫合奏也仿如仙音,可是程熙体内的古典音乐细胞实在有限,附庸风雅这事也无甚多大的兴趣,无法做到如厅上其他人一般听得一脸痴迷。 就像这儿的人爱听戏,程熙对那咿咿呀呀的就是不来劲,估计是她的审美品位太low了吧。 但是在西凉时,每逢大小席宴也会有歌舞助兴,程熙虽然不会痴迷,却也听得有滋有味的。今儿这组表演,怎么说呢?重技巧,轻情感;重卖弄,轻沟通。而且临时搭配的两组美人,都只想让自己出彩,所以在配合上来讲,处处都是瑕疵。 “怎么?不好听?” 江随云对这些歌舞表演自然也是毫无兴趣的,在雍都皇宫之中,比这更顶尖的表演也早就听腻了,还不如看看她来得赏心悦目,因此程熙的眼神变化自然瞒不过他的眼睛。 “听是好听,就是不够生动。”程熙随口说道。 “生动?唱歌还怎么个生动法?”很难得他们可以就一个问题平和的交流,因此江随云也产生了浓厚的谈话兴致。 “这虽然是一次表演,但是唱歌这种东西,就算是唱给一万个人听的,也要感觉她只是唱给你一个人听的。要有情感的投入,要有眼神的沟通,要能在歌声和曲调中听到故事,方为生动。” 程熙上辈子塞着耳塞听情歌时,最有感触、最为动情之时,就感觉那耳塞里的人唱出的就是她的亲身经历,那耳塞里的人就是坐在她身边轻轻地唱给她听…… 这叫代入感,也叫感染力。 而那名妙音歌姬很明显有一副天籁之嗓,技巧也娴熟高超,却唯独缺少了感染力,即便是唱动人的情感,依然无法让听众带入。 就在两人的低声交谈之中,这三位女子的表演已经结束。欧阳拓那儿倒没什么,可是一脸写着“求夸赞,求表扬”的余老板一眼瞄到两人的心不在焉,马上就不高兴了,“乡野俚曲入不得阁主的贵耳。不知阁主能否让身边的美人献艺一番,也让我等乡野村夫开开眼界?” 此言一出,弥勒佛彭老板首先拍掌附和。程熙恨不得能一脚踹他肚子上。 另外两人自然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连主人家顾惜穹也投来了期待的眼光。只有那名黑衣大汉由始至终孤身一人坐着自斟自饮,不但没有叫来美人侍奉,连顾府的俏丽丫鬟上前为他斟酒布菜,都被他不耐烦地挥手阻止,只偶尔与主人家顾惜穹对答两句。 而此刻,众人供程熙上台,连他都抬起头来,望向了这一边。 程熙见状,“乖巧又羞涩”地低下了头,“怯怯地”埋进了江随云的怀里,把这个拒绝人的艰苦工作交给江随云,反正他要是敢让她上场,她就敢当着他的面跳脱衣舞、钢管舞、艳舞、肚皮舞…… 却听江随云扬声一笑,笑得既欠扁又放荡不羁,完全跟他平时那种高冷范儿不搭。笑后他才开口道,“不是在下吝惜,是我这爱妾琴棋歌舞样样不通,刁蛮耍赖却样样拿手,实在没什么本领以娱嘉宾。” 那对绝色双姝对看一眼,穿得跟水葱似的那位柳儿姑娘马上就不高兴了,她和姐姐刚刚表演完,现在程熙这边如此推脱,是不屑于与她们相提并论么?仗着主人喜爱,再添上一层愤怒,柳儿便不顾场合、不顾身份地大声道:“这位姐姐样样不精还能得阁主如此宠爱,想必定是位国色天香的倾城美人了。” 此言一出,齐刷刷的眼光便全部落在了程熙的脸上,程熙郁闷了,这一晚上的三陪当下来眼睛被荼毒,耳朵被玷污,还要被人以公谋私地揩油,早已经濒临她的底线了,好在能靠戴着面具挽回点颜面,现在要是连面具都被剥了,她逮谁跟谁急。 第681章 江随云随心所欲了一番 柳儿道:“这位姐姐样样不精还能得阁主如此宠爱,想必定是位国色天香的倾城美人了。” 此言一出,齐刷刷的眼光便全部落在了程熙的脸上,程熙郁闷了,这一晚上的三陪当下来已经濒临她的底线了,好在能靠戴着面具挽回点颜面,现在要是连面具都被剥了,她逮谁跟谁急。 拿眼角瞄了瞄江随云,看他冷幽的深眸里也是暗藏不悦之色,程熙顿时心宽了。 是啊,比她更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脸的人,是江随云啊。 此时此刻,她是他的女人啊,怎么能随便让别的男人看了去? 有人垫底的感觉真好。 程熙顿时心情轻松,一派闲适。反正有江随云在前面挡着呢嘛。她只要全程低头,故作害羞就OK了。 果然,江随云收起了他冷眸中暗潮涌动的厉色,清冷一笑道,“美貌固然赏心悦目,可是知心解语、红袖添香更是难能可贵。各位觉得呢?”江随云的话已经说得非常客气了,可是一张面具哪里遮得住他的气势骇人?饶是换了一个浪荡不羁的声音,可那种慢悠悠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的语气里不容置疑的霸气和凌然依旧慑人。 不怒自威就是这么用的。 在场的众人哪个不是人精?纷纷笑着打哈哈,一会儿就把这事给翻篇了。 闹腾了半天,顾府的歌姬们马上登台热场,厅内又是一番热络和沸腾,务必保证每位客人乘兴而来,尽兴而归。 回去的马车上,江随云看了一眼上下打量自己的程熙,一副入戏很深的样子,笑得依然放荡不羁,“怎么?爱上这样的我了?” 程熙却是表情严肃,很认真地回答道:“你今天确实让我对你刮目相看。” “哦?”面具下,江随云微微挑眉,等着程熙说下去。 “我原以为自己算是演技傍身,行走江湖就靠脸皮厚了,没想到你才是个中高手。不仅声音能变,性格都能变。说起挑逗调情的话来,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太厉害了。”程熙半带夸赞半带讽刺的给他做出中肯评价。 今晚之后,在场所有女人对于程熙自然是羡慕嫉妒恨,可是对于江随云那可是感动莫名、心神俱醉。毕竟,一个能如此宠爱自己女人的男人,是会让所有女人心向往之的,她们恨不得人人都能成为程熙,人人都能享受他如此这般的宠溺。 江随云看着她娇小的鼻翼冷抽一声,满是嘲讽,笑着哼了哼。 “彼此彼此。” 程熙撇了撇嘴,“我跟你可不一样。我那是为了生存,是生活所迫,是被逼无奈才不得已人生处处是谎言的。而你,纯粹只是为了骗人。” “但我不骗你。”江随云抬眸,慢吞吞地说。 程熙马上嗤之以鼻,“可拉倒吧,你骗得最多的人就是我了。” “所以,无论我跟你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江随云突然变回了自己那低沉如大提琴般的磁性声音,冷幽幽的却又震慑力十足。 往下走的声线代表着他似乎生气了。 生气啥呀?这不是聊着天呢嘛? 而程熙的犹豫,却给了他正面的答案。 江随云一把掀掉了脸上的面具,此时那个浪荡不羁的阁主下线,而霸王冷傲的江随云已上线。 程熙警惕地看向眼前满脸愠色,黝黑深邃的眼眸里看不透喜怒的江随云,第六感告诉她,危险正在逼近。 程熙本能地往后躲,可是车厢就这么大,她就算再压缩打包也躲不到哪儿去。 在程熙的震惊中,江随云长臂一伸,大手快速地就也掀掉了程熙脸上的面具。突然没了遮盖,程熙更没有安全感了。 只是这么一味的退缩,或许更激起了男人变态的征服欲,程熙正要挺身而出,这一抬头刚好将自己的红唇凑了上去。 一阵天旋地转,程熙的身子就被狠狠压倒在车厢的软褥上,火辣辣的深吻透过他冰凉的薄唇瞬间占据了她的全部思维。 程熙不是青涩懵懂、故作纯情的小姑娘了,江随云冒着天大的风险,设计了那么复杂的一套连环计,把她从西凉千里迢迢掉包带到了东雍。却没有打她,罚她,伤害她,她就知道江随云对她存着的是这份心思。 她一直极力躲避,尽量拖延,虽然知道以她今时今日一无所有的弱者姿态,根本躲避不了多久,但是她宁愿暂时当一只鸵鸟。 而且,她一直安慰自己,麻痹自己,江随云让她当乔以眸,让她将这个与她身份互换的乔家大小姐演绎得毫无疑点。那么在这个目标达成之前,她就应该是安全的。 所以成为乔以眸之后,程熙就尽量不让乔府安宁。她总要惹出点不大不小的事情,让乔府动荡,如此江随云才会觉得她的身份还是存在危险的,才会再给她多些时日适应和观察。 程熙需要的正是这一段时日,她要趁着被关进太子府之前,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从而找到办法顺利从江随云的手掌心中逃走。 可现在呢?乔家大小姐她还要不要当了?江随云这个混蛋居然破坏他自己一手制定的游戏规则,面对他的毫无章法,程熙反而没有了应对的能力。 就此认命么? 还是奋起反抗? 狡猾的舌头就在程熙神思游走的间隙快速攻占她唇腔内的每个角落,嚣张如王者巡视自己的领土,理所当然而强势镇压一切徒劳的反抗。细致如工笔画家一般的笔触,一分一毫都不放过地细致舔/.舐/.吸/.吮,毫不留情地搅动她的舌尖共舞。 程熙想过他会越雷池,但是总会讲究循序渐进的吧?却没想到这一来就是如此激烈又充满了侵略性的深吻。程熙的脑子根本不够用了,一直到窒息的感觉来临,身体才自然反应挣扎着要推开那个夺走她所有呼吸的源头。 江随云随心所欲了一番,满足了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向往,自然畅快淋漓。不过他毕竟还是顾及她的感受的,不想真的一次就把她给吓坏了,暂时鸣金收兵,松开了怀中又气又急的女人。 第682章 你看我的眼神可真动人 江随云随心所欲了一番,满足了一下自己一直以来的向往,自然畅快淋漓。不过他毕竟还是顾及她的感受的,不想真的一次就把她给吓坏了,暂时鸣金收兵,松开了怀中又气又急的女人。她怒目瞪他,可她却不知道此时脸色绯红、红唇莹润的她横着烟波浩渺的大眼睛,哪里有什么震慑力?明明全部都是勾人,是招人,是魅惑! “我会让你为刚刚的所作所为后悔的。”程熙呼吸紊乱中也依然将话尽量说得凶狠。 江随云却是闲适悠容,“怎么个后悔?你想做什么?你又能做什么?欺负顾惜眉?如果你欺负顾惜眉,可以换来让我欺负你的话,请你狠狠的欺负,不让给我留任何情面。”说着还故意舔舔唇瓣,意犹未尽地说,“或者……你还想欺负谁?你告诉我。我把他们都叫来,让你欺负个够,如何?” 一句话,止住了程熙所有的反击计划。 狠狠用眼刀砍向面前这个大禽兽、大混蛋,心下却是一阵无力。 她跟他斗,确实毫无胜算!敌我力量太过悬殊,资源条件分配极度不公,她除了任人宰割外,就是活蹦乱跳的任人宰割。 至于顾惜眉,她真的能把顾惜眉怎么样呢?即便真的怎样了,按照这个冷血无情的魔王的性子,他会把谁真的放在心上?他哪是那种会受人要挟之人? 他呼风唤雨惯了,也横行无忌惯了,从滕紫屹和盗骊的联手防守中,成功掉包走了程熙,又给了他更多的自信和无上的优势感。他不需要膨胀,就早已以自己为王法了。 再说,连阎王都没能收住他,所以他若是来祸害你,你压根没招。 “你这样看我的眼神可真动人,生机勃勃的……”江随云邪肆一笑,继续逗她。 程熙赶紧躲开他去,也不瞪他了,也不盘算什么什么计划了,翻身躺倒,背对着他,蜷缩成一团。 身后却传来可恶的胜利者般的畅快笑声。 可实际上,江随云的心情却没有如笑声中那样的愉快。 她是真心实意地嫌弃他,发自内心的讨厌他的亲近。虽然他得逞了,嘴边还残留着她醉人的余香,但又如何能够压过心里求之不得的郁闷? 以他的自负自尊,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勉强一个女人的,可是他却依然这么做了,甚至只一次就能上了瘾般。他相信自己第一次忍不住,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忍不住…… 这是一个即便是强要,他也要纳入怀中的女人。为此,什么自负,什么原则,统统可以不要。 垂眸看着眼前因为怒气和不甘而微微颤抖的纤细背影,江随云心底苦笑,突然间像是浑身无力了一般懒懒靠在车厢壁上,一点一点深刻体会咫尺天涯的滋味和求而不得的内涵。 回到行馆,程熙跟后面有鬼在追她一般,一溜烟就跑进了自己的包厢,三下五除二锁上了房门,虽然她知道如果江随云真的想进,一万把锁都未必锁得住他,但是这样关门上锁的举动至少能让程熙安心一点点。 一晚上,除了那位去而复返的梨儿询问她要不要吃点心外,倒是没有人再来打扰她。程熙胡乱摘下那满头重得要命的头饰,顷刻间换下那浮夸的华衣,唤来梨儿给了准备浴汤,泡了个澡后一身轻松的好好睡了一觉。 第二天,程熙还睡得迷迷糊糊,就被梨儿硬挖起来,说是阁主要见她。 程熙很生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朦胧就更生气了。这还能不能给点基本的人权了?打工的也是有周末、法定休息天的好不好?这都没到上班时间呢,周扒皮都不是这么个剥削法。 程熙一肚子的起床气,可是江随云那儿是可以讲人权的地方么?程熙内心再抱怨,也依然还是很识时务的麻利梳洗一番,快跑两步就头重脚轻的到老板那儿去打卡报到了。 到了江随云那儿,那个顾惜眉也在。程熙却是冷眼瞧了一眼,就完全当他不存在了。 这已经不是程熙可以用来打击报复江随云的工具了,反过头来却极有可能变成江随云伺机欺负她的工具。 她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 江随云清冷的嗓音开口下了工作指令。 她这脑子还没彻底清醒呢,就被要求将在顾府的报价重新整理计算一遍。 她能说,她这都还没吃早饭呢吗?她能说,她这大脑供血不足,脑细胞缺氧很容易弄错数据的么?谁能给她来杯咖啡提提神先? 可是江随云冷幽的深眸瞟过来一眼,好吧,宁愿被压迫成为人下人的无人权苦命职员,也不要成为可以被随意轻薄更没人权的可耻禁脔。 打着哈欠一番高强度的精密计算后,总算是靠职业素养讨得了老板的点头,程熙蔫头耷脑只想收工了回去睡个回笼觉。结果对方轻飘飘扔下一句,“我在这儿跟惜眉还要与顾氏谈一些后续事宜。我派一队侍卫先送你回雍都,乔府那边我安排好了,你只记得这一路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即可。还有,梨儿会跟着你回雍都,方便一路上有人伺候。” 程熙听了精神一振。什么起床气,什么混沌脑袋全部被丢到九霄云外。 他他他他他他……他这意思是说,让她独自一人先回雍都? 不对啊,他不怕她中途搞个小计谋跑了么?还是,这根本就是他给她设的套?目的就是让她跑……只要她跑了,后果就得自己承担了。 以江随云那种阴沉的性子,绝对不可能会安什么好心。她不能中计。 可是,只要她不跑不就得了么?反正只要这回程的一路不用再时时刻刻应付他,提防他,她就已经相当轻松加愉快了。 哦也……哦也也! 毫无准备的跑绝对是跑不掉的,所以她万万不可以轻举妄动,但是她至少可以毫无烦忧的看看沿途风景呀,不用再被剥削家奴役了,也不用再担心会被占便宜了,人生果然十分的美妙啊。 第683章 满身公主病,却没公主命 毫无准备的跑绝对是跑不掉的,所以她万万不可以轻举妄动,但是她至少可以毫无烦忧的看看沿途风景呀,不用再被剥削家奴役了,也不用再担心会被占便宜了,人生果然十分的美妙啊。 江随云依然还是那副英毅挺拔、从容潇洒的样子,只是眼中寒光一闪。她这副逃出生天的可恶模样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若不是还有一个外人在,她是不是会兴奋拍掌加雀跃蹦跳? 离开他,真的值得喜不自禁成这样? 顾惜眉对江随云可是再了解不过了,看他神色不对,太阳穴的青筋在欢快的突突直跳,就机灵的捂着肚子,说了声“我先去下茅房”,然后脚底抹油快速溜之大吉。 他可不想再被当做冤大头,成为这两人相互报复的工具了。吃过一次亏,还不知道长进么?他城府不深,但并不代表他蠢! 这两人的矛盾,谁都不能掺和,不然一定体无完肤。 程熙正乐颠颠的在那计划,要不要兜兜转转在路上多走两天?反正回到乔府也是被看押,时时刻刻对着所有人演戏;在这儿也是被看押,时时刻刻对着所有人演戏,唯有两边都不在的时候,她还是自由加真实的。 这样的机会可是时难再来的呀。而且他们从雍都来云辽的这一路,应该走了至少有四五天的吧?小长假啊,啧啧啧…… 若是回去的路上,她在故意兜几个圈子,是不是都赶上国庆放假了呀? 程熙在那盘算良多,却没注意到本就在不远处的男人倾前一步,高大的身躯逼近,在程熙娇小的身上落下一片阴影,气势让人压抑。 等程熙反应过来的时候早已为时已晚,还没来得及搞明白顾惜眉那厮哪儿去了的时候,她人已经被堵在墙角了。 “你很高兴?”一字一顿,尽显阴沉,已表达出江随云的不悦,可他却偏偏薄唇微勾,露出笑容,声音还特别温柔低沉,让人听了更加害怕得直发抖。 “我……我没……没有啊……”程熙极力否认。 而且,说话就说话,脸能不能不要靠那么近,影响人的正常呼吸啊,呼吸都不正常了,脑转速就更不正常了。 “离开之前,我想有必要给你加深一下某方面的印象。”江随云深幽的双眼仿佛燃起两簇暗火。 程熙瞬间明显他想要做什么了。 某方面的印象…… 不就是在马车上那次激烈的车咚么?怎么着,现在改壁咚了?心下一惊,程熙下意识地举起右手掩住樱唇。 江随云本来只想义正言辞地警告警告她不把他放在眼里以及明目张胆地刺激他会有怎样的后果,此刻看她这样快速的防备动作,似乎不对她做点什么都对不起她脑子里的浮想联翩。 江随云很享受这种像是野兽一般将她逼到角落成为无路可退的小兔子的感觉,看着她被逼入死角,无从逃脱而轻颤的娇躯,体内一点点的火气就能瞬时被撩成了弥天大火,手一伸抓住了她的右手腕。 程熙警惕地看着他,在车厢里那个疯狂的深吻前,他也曾露出过这样的眼神,她害怕,她想躲,可是他的手掌如铁箍一般钳制住她,根本挣脱不了,而且他似乎还用上了几分内力,输送进她的体内,让她软软的再也使不出分毫力气,眼睁睁地看着那张可怕的俊脸移近,双唇的主权当即失陷,想要咬紧牙关扭头避开,却发现大混蛋另一只手早已卑鄙的抚到自己腰侧敏/.感/.地带轻轻撩/.搔/.拨弄。 仿佛她若是过度反抗不让他餍足满意,他就会进一步让她领土沦陷似的。 就在这一个犹豫间,牙关未守住,唇齿舌尖防线全线告破。 江随云时而温柔时而粗暴地侵略缠吻,他似乎是极其熟悉程熙的身体的,也十分关注她的反应,在她实在透不过气时便稍稍放松攻势,让她回缓,缓慢温柔的动作却更显缠绵。等她回过神来想要挣扎逃避的时候随即又继续强取豪夺,残忍无情地宣告她的任何反抗皆属无效。如此反复,不知多少次,程熙整个人已经被吻得迷迷糊糊,任由他将她软绵绵地抱放在太师椅上,那一上一下的姿势暧昧撩/.火的一塌糊涂。 好一阵子,程熙回过神来,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眼前这个餍足欢畅的混蛋大魔王,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刚刚美餐一顿的混蛋大魔王心情极佳,笑着轻亲了一下她指着他的纤纤玉指,道:“还是记忆中的味道,想回到从前,如此一个吻,便足矣。” 不说还好,程熙听到那个“吻”字,脑子里轰得一声炸响。只觉得被他强吻的恶心感又爬了上来,浑身的鸡皮疙瘩让她恶寒,再也忍不住的抡起袖子就是没轻没重地狠狠地擦,擦干净,擦干净他的味道,擦干净他的气息…… 江随云脸色顿时阴沉的可怕,手一伸把她就快磨破嘴皮的双手反剪到她身后,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圈在自己怀里,不悦地道:“你真的很不听话。” 程熙抬头愤怒地盯着他,硬声回道,“你不就喜欢我的不听话么?你记着,我若是哪天很听话了,那就是你已经杀了我、毁了我了。” “你——”江随云感觉怀中女人的僵硬,故意更加用力将她圈紧一点,“你就是要挑衅我是不是?” 程熙被他抱得难受,但却绝不愿意服输,凶狠地瞪着他,寸步不让,“所以,你现在就是要逼我听话了?” “你这只小刺猬,迟早有一天我把你的刺全拔了。”江随云声音霸道却也藏着心酸的宠溺。 “哼!”程熙用沉默表示反抗。 江随云也不着急,就这么也沉默地抱着她。 程熙身子一直硬挺挺的僵着,很快就浑身酸痛了,时间久了绷不住了终于还是慢慢放松了下来,有点自暴自弃地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向身后困住自己的那一双手臂。 跟他较劲,她没必要跟自己较劲。她这副小身板,搁谁谁讨厌,真真是满身的公主病,却没了公主的命,禁不起多一点点的折腾。 第684章 那态度…真是有够放肆 程熙身子一直硬挺挺的僵着,很快就浑身酸痛了,时间久了绷不住了终于还是慢慢放松了下来,有点自暴自弃地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向身后困住自己的那一双手臂。 跟他较劲,她没必要跟自己较劲。她这副小身板,搁谁谁讨厌,真真是满身的公主病,却没了公主的命,禁不起多一点点的折腾。 江随云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变化,微微使力,强迫程熙向前靠向自己的胸膛,腾出一只手来托起她的下巴,散去一身的戾气和强硬,万般温柔地说,“你明明很聪慧,不要用笨办法来对付我,知道么?我也不想把你关在府里当宠物,当犯人,但如果你一味挑战我的底线,把我惹火了,后果必然是你承担不起的,知道么?” 程熙之前的强硬反抗,全凭这一口怨气。她哪里能不知道他有一万种办法让她生不如死?她能任性如此,也不过是仗着他对她的一点顾惜、一点不曾放下,可若是真的把他给惹急了,疯狂起来的江随云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她可不能去冒这个险。所以面对江随云的绝对强势,程熙识时务的只犹豫了几秒,就乖乖地回道:“知道了。” 反正还是那句老话,知道不一定要做到,哼哼! 盯着她的神情微变,一丝一毫都未曾遗漏,江随云淡淡的眉梢一动,一切心知肚明。不过他要的不过就是她的服软,至于是真心实意还是敷衍了事,现阶段还不能索要太多。 不想把她逼迫的太紧,对待她,他有着两辈子的耐心,于是也慢慢松手放开了她。 程熙小心翼翼地脱离开他,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唯恐动作幅度太大又刺激到了他,再次扑上来又咬她一口。 江随云看她这一幅又想逃又害怕的表情,莞尔一笑,不再捉弄她,大方地转了个身由着她去。 程熙抓住时机拔腿就跑,一路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要梨儿给她准备的一大壶茶水,关起门来狠狠地漱了十几次口,才勉强恢复正常。 梨儿不知道程熙躲在房间里做什么,可是阁主严令她好好伺候这位“夫人”,梨儿可不能掉以轻心。 程熙实在被敲门声给敲烦了,打开门让梨儿进来,面对梨儿过度热情的询问,程熙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表情,可她这副欲盖弥彰的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就是一个刚刚与情人偷情回来的女子的模样——双颊晕红,眼睛水亮,樱唇微肿,娇艳动人,神情却有些闪躲。 梨儿暗自高兴。她先前是在天机阁分舵伺候分舵舵主的第七房小妾的,只因她刚被买回来,身份简单,又是孤女,背景干净,才被选中跟着阁主身边的“夫人”回雍都。这样的幸运,落在那些和她一起的丫鬟们的眼中,那可是天大的好事,竟没想到会被她给碰上。 而且,她原本伺候的七姨太虽然新入府较为受宠些,可哪里比得上这位“夫人”受宠呀?从今往后她的荣辱可就跟眼前这位乔姑娘连在一起了,而且从目前阁主对她的这份纵容宠爱来看,跟在她身边,好日子必然少不了。 只是这位“夫人”行为举止略微有些古怪,时不时会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好在待人那可是极其和气的,梨儿给她端茶送水,她竟然每次都跟她这么个卖身为奴的下人说“谢谢”!差点儿没把梨儿给吓跪下了,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夫人”是讽刺她来着。 但是经过了这几天的相处,梨儿就心安了,这是“夫人”的口头禅,连走在街上买个糖葫芦,人家老板递给她的时候,她都会习惯性的说些“谢谢”。 当然了,“夫人”的平易近人只建立在她心情好的基础上,若是心情不好了,她可是连阁主都能直接甩脸色,那态度……也真是有够放肆的。 梨儿刚开始看到她见了阁主也不行礼,直接“你啊你的”张口就来,那尊卑不分的模样差点让梨儿觉得她的前途要尽毁了,却没想到阁主对她的骄纵简直没有底线。 不过如今她在新鲜劲上,阁主自然宠她纵她,但是一味的恃宠而骄,那可是大忌。 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自己身边的宠妾无法无天的,刚开始还会觉得新鲜特别,久了就会腻烦觉得不懂事儿…… 可不能眼看着“夫人”就此作死下去了…… 梨儿一边替程熙收拾行李,一边在心里盘算着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定要跟“夫人”好好谈一谈“未来”。 ——————————————————- 几天前程熙从乔府被莫名其妙的带进了皇宫,然后连家都没回就被稀里糊涂的带来了云辽,现在利用价值被压榨尽了,会计加小蜜的双份工打完了,连工资都没结一结,就又被打包扔进车里,迷迷糊糊地要被送回雍都。 这感觉怎么那么像上辈子打飞的外派出差呢?一觉醒来总是不太清楚自己身处何处,用的又是哪国的时间。唯一一点值得庆幸的,就是总算可以暂时避开江随云了。 只要有了这一点好处,其他的坏处统统可以忽略不计。 此时的江随云站在行馆二楼的窗前,看着程熙所在的车队出发,逐渐消失在云川城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耳边传来了顾惜眉的声音,“你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孤身先行诱敌,会不会有点太冒险了?亏我之前还以为你打算洗心革面做一个正常人,从此有弱点、有人性,会将那种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的方式方法有所收敛了,却没想到,到头来你那么特别对待的女人,依然还是可以拿来当做工具。”说着,顾惜眉还叹息着摇摇头。 江随云转过来看向他,冷哼一笑,“她一路都在捉弄你,你竟然还帮她说话?” 顾惜眉却是目含关切的看着江随云,认真道:“我不是在帮她说话,我只是不想你继续那样活着。” 第685章 一言不合就撕一撕 江随云转过来看向他,冷哼一笑,“她一路都在捉弄你,你竟然还帮她说话?” 顾惜眉却是目含关切的看着江随云,认真道:“我不是在帮她说话,我只是不想你继续那样活着。” 江随云无所谓的耸耸肩,故作疑惑地反问,“我怎么活着了?我不是一切都好么?” “一切都好?”顾惜眉急了,嗓门都大了几分,“大哥,你几岁了?” “三十。”江随云对于问题的回答明显心不在焉。 顾惜眉大步走到了他的跟前,眼睛直视着他,叉腰吼道,“哪个正常的男人,活到三十岁了还不碰女人的?除了你,还有谁?难怪羽千荏那小子都能喜欢上你了。我都差点喜欢上你。整个东雍的人有一半都在怀疑你是不是喜欢的其实是男人!” 江随云瞳孔缩了缩,表情瞬间转冷。 顾惜眉依然直视着他,今儿个他也是豁出去了,大着胆子道,“你别给我摆脸色,要耍太子殿下的威风,你去雍都皇宫里耍去,这儿是云川城,我们顾家的地盘!”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江随云想怒也怒不起来,而且他清楚像这样的话,普天之下除了顾惜眉会跟他这样说,就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顾惜眉是怕他,畏惧他,但他更担心他,关心他,稍微调整了语气,依然不放过这难得一次的畅所欲言,缓缓道:“正常的人,也没有经常半夜三更不睡觉,活得像个鬼似的。” 江随云眉头一皱,不愿听他再说下去,转过身拎起酒杯酒壶给自己斟满,一饮而尽。顾惜眉看着他这副样子,唯有叹气,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你上辈子是不是得罪自个儿了,这辈子要这样折腾自己。” 顾惜眉是无心之言,可是江随云听在耳里,却是更加郁结,浓眉蹙紧,握在手中的酒壶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他那是喝酒么?灌酒还差不多吧? 顾惜眉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夺走了他的酒杯酒壶,“只要能让你活得像是个人,不再折腾自个儿,管她会怎么捉弄我,我都尊称她一声大嫂!”边说,顾惜眉边将抢过来的酒杯酒壶在桌上重重一搁,提醒他道,“你要再这么喝下去,我的大嫂可就成别人的宠妾了啊。”末了,还不忘损程熙两句,“她那女人,我才不会相信她会为你殉节。她长得就是一张忠贞专一的脸。” 这个顾惜眉,整天没个正经,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可是无心说出来的几句话,却总是能点透真相,让人不得不服。 是啊,她长得就不是一张忠贞专一的脸,如果你不看紧她的话…… 江随云自嘲一笑,却仍是忍不住地抬头看向了早已消失她踪影的街道尽头,说道,“前面已经布置好了,她不会有事!”江随云的话说得斩钉截铁。 只要他说不会有事,那就是绝对不会有事。这一点顾惜眉是绝对信赖他的。 既然她不会有事,那么有人就一定会有事! ———————————————————————— 程熙所在的车队按照她的命令,一路上那是走走停停,行程是江随云早就拟定好的,不得更改,但是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停,这点权力她还是有的。 随行的十多名侍卫一看就是经过江随云亲手挑拣的精锐,不仅有着正规军队的严谨和素质,也有着江湖人士的敏锐和经验,办事干净利落,眼睛明亮,耳朵好使,可嘴却一个赛一个的哑巴,一路上把程熙和梨儿这两名女子照顾得极好,可你若是想要跟他们套近乎或者说上一字半语那可是比登天还难了。 这无聊颠簸的行程中,程熙所有的娱乐活动除了看看沿途风景之外就剩下挨个逗弄这群侍卫了。结果一圈轮下来,程熙只有一个怀疑,他们是不是都被江随云给毒哑了? 可一转头,他们之间布置任务和交流情报那话说得又干脆又清楚,哪儿有哑巴?全部不屑或者不能跟她说话而已。 变态江随云! 就因为这,程熙输了好多首饰给梨儿了。 好在梨儿没被变态的江随云封过口,还能陪她谈天说地,要不然这一路程熙非得被憋出毛病来不可。 从梨儿的口中得知,江随云这天机阁阁主的马甲那可是大有来头的,不仅在东雍国内遍布着天机阁的分舵,甚至四国九州之内大小城市内均设有商业据点。在东雍民间甚至有“国不可一日无君,民不可一日无天机阁”的说法,天机阁的生意范围遍及百姓生活的每个层面,从最最基本的柴米油盐衣食住行,到军队行伍所用的兵器马匹到处可见天机阁倒卖捣腾的活跃而又神秘的身影,是当之无愧的东雍第一商。 东雍商界一直都有传说,天机阁本事不小,势力不小,野心更是不小。从天机阁阁主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地下操作模式更令人怀疑,天机阁可能要的并不是东雍的财,还有可能想要东雍的天下。 只是怀疑归怀疑,商界更为疑惑不解的是,对于天机阁在民间存在如此恐怖的渗透影响力,皇家竟然对其毫无反应,放任自流,这也让人产生另一重怀疑,是否天机阁背后的靠山就是皇族本身? 种种猜测都得不到确切的验证,所以整个东雍商界无日无夜不想对其取而代之,却又本能地对天机阁忌之惮之。 程熙将这些消息全部吸收整理了一遍,再次对江随云其人产生由衷的感叹。 这厮的城府也未免太深了吧? 为了谨防江湖中出现一个想撬动山河的暗势力,他就自己整出了一个暗势力,吸引着整个商界和江湖的注意力,多少人日夜坐等这两家什么时候一言不合撕一撕,也好坐收点渔翁之利什么的。 可谁又能想到,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那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还撕呢?人家那是左手和右手的关系,除了会双手抱胸冷眼旁观外,还会拍掌为不知死活撞上来的苍蝇拍手叫好。 啧啧啧…… 第686章 媚骨天成,极尽研态 这厮的城府也未免太深了吧? 为了谨防江湖中出现一个想撬动山河的暗势力,他就自己整出了一个暗势力,吸引着整个商界和江湖的注意力,多少人日夜坐等这两家什么时候一言不合撕一撕,也好坐收点渔翁之利什么的。 可谁又能想到,这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的,那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还撕呢?人家那是左手和右手的关系,除了会双手抱胸冷眼旁观外,还会拍掌为不知死活主动撞上来找死的苍蝇拍手叫好。 啧啧啧…… 该死的江随云,除了满朝廷都是他的人之外,连整个江湖和商界都遍布着他的人,那她想跑,不就更难上加难了? 该不会丐帮帮主也是他吧? 程熙托着腮,趴在这个小镇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包厢的窗沿上,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人。 今晚的月色很迷人,程熙在房间里用过晚饭,打发梨儿去隔壁包厢休息,自己一个人趴在窗前晒月光。她的房间在三楼,是天字一号房,或许是站得高,头顶又暂时没有江随云这座大山压迫着,所以觉得今晚的月光分外让人亲近。 不由得想起曾经的日子,那一段记忆里充满着的幸福与欢笑,那样的感情也如今晚的月光一般那样的明净皎洁,可遇而不可求。 犹记得那时程熙还对着同样皎洁莹亮的月光在那幸福的猜想,她肚子里怀上的第一个宝宝,到底会是滕紫屹的,还是盗骊的?这两个相斗又相互勾结的奇男子,到底会是谁的运气更好一点? 程熙无聊的时候就在想,腹黑狐狸和森林之王之间的较量,到底最终谁胜了谁? 程熙很好奇,也很期待。那样的日子虽然危险从未远离,却总是其乐无穷,充满着憧憬和未知。他们三个相互纠葛又奇异的和谐相处着,只因为他们都深深爱着她,而她也深深爱着他们。 然后…… 这一切都被强行暂停了。 腹黑狐狸被扒了皮,森林之王被打了一记闷棍,两人到最终都没能分出胜负,却双双败给了开外挂的江随云。 唉…… 也许这就叫做人算不如天算吧。 “姑娘,这么好的夜景,谁惹你伤心了?要不要哥哥陪陪你?”天外飞来这么一句,将程熙满腹哀怨逆流成河的伤春悲秋打得落花流水,什么情绪都瞬间没了。 这么标准的登徒子搭讪台词,竟然在这里都能听到?要不是程熙脑子还清醒着,都要怀疑她是身处哪个夜店或者酒吧了呢。 程熙好奇的四下张望,可是窗外除了月光树影,却没看到任何人,不由诧异地道:“是谁?”她绝对不可能听错,更不会有幻听。 “姑娘是在找在下么?”窗外有人轻笑,程熙循声望去,就在隔壁包厢的窗沿上晃荡着两条大长腿,一身蓝衣的陌生男人坐在窗台上,深蓝的衣服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背光的面孔也让人看不清楚样貌神情。 程熙还来不及出声,便觉得眼前一花,那个男人已经端坐在她房间里了。程熙眨了眨眼睛,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处变不惊,“阁下是从窗外飞进来的?” 那男人眨了眨斜长的凤眼,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魅惑,笑眯眯地看着程熙,点头,“正是。” 程熙慢悠悠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双手靠在矮几上,右手支起下巴,好奇地看他。 正常良家妇女半夜里看到陌生男人搭讪,就应该大惊失色,高呼救命了,可是她很镇定,看到他私自闯入,而且就坐在她对面也依然从容自在,毫无畏惧和惊恐,这样的反应实在有些诡异,更有些特别。 男人忽然对面前这个太过美丽的女人产生了很大的兴趣。 “嗯……公子似乎武功不错,长得亦是不赖,只不知深夜到访有何见教?”程熙仔细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只见他穿着一身青蓝色织锦绣袍,发上绾了一支白玉簪,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狭长的凤眼流光溢彩,特别的俊俏风流,看着并不像是坏人。 只是好人也不会这个时辰爬窗而入,看来来者不善。 “小生易晓胥,绰号踏月公子。姑娘可是姓乔?”男人唇边露出邪邪一笑,千万桃花随即盛开,尤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月光下可谓是熠熠生辉。 好在程熙早就对妖孽级别的美男早已有了免疫力,不然说不定也得被他坏坏的笑迷倒至少三秒呢。 只是……“这名号听着很像是采花贼啊?”程熙不为所动,眼神无辜地盯视着他,笑问。 男人并不否认。 程熙故作夸张的瞪圆了水灵的大眼睛,莞尔笑道,“还真是啊?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真的采花贼呢,真是幸会幸会。” 男人一瞬间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唇边邪肆的笑容放大,探起身子,慢慢凑近程熙的脸,温热的鼻息拂在她的脸颊,轻佻的话语说不出的旖旎暧昧,“多日来听闻天机阁阁主的爱妾美艳绝伦、胆大包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美艳无双?你我伯仲之间。”程熙笑道,伸手抵住他凑向自己的红唇,拇指挑逗地一滑,轻轻抚摸过他比女人还要红艳的下唇,“只是胆大包天,我却未必及得上阁下你。半夜三更,闯入女子香闺……”拇指松开他的唇,蓦然用力,将他一推,看他跌坐回软榻上,程熙一个旋身离他远远的倚窗而笑,道,“即便是采花贼,阁下也不该是如此不入流的吧?” 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哈哈哈哈,想不到我易晓胥采花无数,向来是逗弄别人,今日竟被姑娘戏弄了去。姑娘真是我易晓胥平生仅见、知情识趣的妙人儿。”边说,男人边邪邪笑着,欺身上前,越靠越近。 程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过度靠近,面上却是娇笑道,“接下来阁下是不是该说,‘闻君乃白玉美人,媚骨天成,极尽研态,心不胜向往之,今夜子正,踏月来访,君素雅达,必不使我徒劳往返也’?” 第687章 做个有格调的采花贼 程熙伸手抵住他的胸膛,阻止他过度靠近,面上却是娇笑道,“接下来阁下是不是该说,‘闻君乃白玉美人,媚骨天成,极尽研态,心不胜向往之,今夜子正,踏月来访,君素雅达,必不使我徒劳往返也’?” 男人一怔,而后嘻嘻一笑,“竟还有此等招呼话语?” 程熙抛了一个媚眼给他,“做一行爱一行,即便是做采花贼,也要做一个有文化有教养的采花贼,得打出自己的品牌知名度,以及与同行之间的差异度和辨识度,才是一个积极上进的好采花贼。” 男人乐不可支,开怀大笑,“有意思,果真有意思。” 程熙看着男人大笑,却是收敛住了面部表情,看着他,一字一句问,“阁下……真敢采我?” “小生久慕姑娘美名了,不解这相思之苦,小生度日如年。” “切~”程熙翻着白眼,“久慕是多久?” “啊?”易晓胥没料到程熙会这么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噎住了。 程熙翻出惊天大白眼,了然的看着他,“你看吧,牛皮吹破了吧。”她来东雍才几天?她来云辽才几天?还久慕呢…… 易晓胥苦笑道:“小生对姑娘是一见钟情,一日有如三秋,自然是久慕了。” “再装,继续装,刚刚才说让你精进业务,做个有段位、有层次、有格调的采花贼,你偏不听。瞧瞧,连几句甜言蜜语都说不好……唉!采花贼要都像你这样的,深闺怨女们就更寂寞了。”说完还长叹一声,把眼光转向了窗外明月,留给他一个鄙夷的背影,好自为之。 易晓胥纵横花丛数年了,这还是第一回被女人这么明显地鄙视,一时起了好胜之心,“听姑娘的意思,是听过不少动听的甜言蜜语了?不知可否让小生长长见识?” 程熙嫣然一笑,道:“如此良辰美景,又是突兀到访,自然应该以诗挑情。例如,‘佳人无寐,明月应是孤月’,这很容易引起一般女子的自怜之情,自然对你也就少了敌意。再不济,你也该卖弄卖弄文采,说几句‘今夜,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我的骨髓里浅吟低唱,似相思,似着魔,看见了你,方知,是似水的你,从此在我的生命里流淌。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痴情画不成’。女人最听不得这种肉麻、酸掉牙又不知所谓的情话了,谁听谁头晕,然后不就可以任你为所欲为了?若是实在肚里没那墨水,也没关系,你就死死记住两个套路。第一个套路,上来别管那女子美若天仙还是凑合将就,你就夸她‘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云里雾里的夸赞最是管用,然后紧跟着第二个套路,给她吟一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基本上的女子,碰到这等高招,都能芳心窃喜,指不定争着抢着被你采呢,你这知名度不就打开了?” “高啊!实在是高!”易晓胥当场就被从程熙糅合了古今大家的诗情名作给震住了,“不知能有如此高超手段的是哪家公子?” 程熙瞥了他一眼,作不屑状,“跟我说甜言蜜语的男人多了,我还给他们一一记下出处啊?我有那么闲么?即便是记住了,怎么?你还打算去跟人家探讨业务,讨教交流啊?你这江湖都是怎么混的?” 易晓胥嘿嘿一笑,夸张地对着程熙一揖到底,“小生受教了。” 程熙撇撇嘴,并不领情。 而后易晓胥直起腰来,好奇问,“只是,这瑶台……是何处?” “呃……”程熙一噎,为掩盖剽窃的心虚,马上就瞪大了眼睛,一副孺子不可教的神态,“我刚刚说了那么一大堆,这是重点么?你还受教了?划重点都不会,白费我这一番口舌了。” 程熙很生气,转过了身,就看向了窗外。窗外一片寂静,一点儿人声都没有,安静诡异的有些过分了。 或许是场面安静下来了,易晓胥终于想起来他干嘛来了,到了此时此刻,他心里早已后悔死了,掳人就掳人,他装什么风雅跟这个女人说话?他可真是昏了头了,无端端讨了一晚上的骂,也真是够欠的。 于是乎,易晓胥决定“痛改前非”,不再废话了,直接道明来意,“小生受人所托,想请姑娘移步去一个地方。” “我说不想去,可以么?”程熙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淡定回道。 “小生特地跑这一趟,姑娘刚刚也说了‘君素雅达,必不使我徒劳往返也’。” 程熙摇摇头,“果然说教会了徒弟,饿死师傅。你看看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马上就欺师灭祖了。”边说,程熙还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动,想要寻找机会夺门而逃。 程熙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易晓胥的眼睛,“如此,小生只能得罪了!” 易晓胥感叹今晚他吃的瘪比一整年都多了,这不,被鄙视、挨骂也就算了,什么时候他又成她徒弟了?占便宜也不是这么个占法,易晓胥觉得再跟她聊下去,她就快成他姑奶奶了。 于是再无迟疑,伸手在程熙肩上一拂,程熙全身一麻,动弹不得。 程熙叹息一声,任由易晓胥将她拦腰抱起,一跃到了院外墙头。 这个采花贼的功夫还不错,轻功也了得,一边扛着她飞速掠过屋顶、墙头、树梢,一边还能跟她闲聊,“小生并没有封姑娘的哑穴,姑娘刚刚为什么不大声喊叫?莫非姑娘也有意与小生私奔?” 程熙很想跟他说,日久见人心,这飞久了才知功底呢。你小子除了搭讪女人的业务要精进,这轻功和体力也需要再磨砺。以前江随云也扛着她飞檐走壁过,在他怀里就跟在摇篮里似的,很舒服,几乎没有强烈的震动和撞击,可这小子是真敢把她当麻袋啊,才飞了没多长的距离,他就开始气喘,上蹿下跳的,比坐过山车还颠簸,程熙都有晕船的感觉了。 第688章 她现在是个诱饵…… 易晓胥有些不解,“小生并没有封姑娘的哑穴,姑娘刚刚为什么不大声喊叫?莫非姑娘也有意与小生私奔?” 程熙很想跟他说,日久见人心,这飞久了才知功底呢。你小子除了搭讪女人的业务要精进,这轻功和体力也需要再磨砺。以前江随云也扛着她飞檐走壁过,在他怀里就跟在摇篮里似的,很舒服,几乎没有强烈的震动和撞击,可这小子是真敢把她当麻袋啊,才飞了没多长的距离,他就开始气喘,上蹿下跳的,比坐过山车还颠簸,程熙都有晕船的感觉了。 只能靠说说话转移注意力,要不然她若真是吐了,那可是从天而降,飞流直下三千尺呢。那场面太壮观,她怕给小小采花贼留下点什么心理阴影。 于是实话实说道,“我在窗边跟你废话了这么久,那群侍卫竟然毫无反应,可想而知一定指望不上了。只是你是用什么方法将那群侍卫无声无息地解决的?” 易晓胥实在喘得厉害,见已经出了那个小镇了,就暂时停在一条小溪旁,将程熙轻轻放在树下,自己甩着胳膊活动活动血脉。边甩还边说,“姑娘果然聪明!小生来之前,已经有人在侍卫们的酒食里掺了迷药,他们全都乖乖昏睡了,也就不会来打扰我与姑娘的相会了。”易晓胥得意洋洋,三两句话就能马上不正经。 程熙不屑地哼了哼,直接戳破了他的牛皮,“所以说,你充其量不过就是一个搬运工?其他人早已给你清好了路,你就上门去取货就行,你说你搬运一个我,和偷窃一大袋米有什么区别?难度系数有差么?你还好意思在那得意?职业污点,业界败类!被你搬运,我都觉得丢人。” “你——”易晓胥今晚已经被她刺激得没有脾气了,这样的美人美则美矣,谁有那能耐消受啊?易晓胥已经觉得她是一个烫手山芋了,得赶紧出手,要不然指不定他得死她手里。 于是,赶紧又再抱起她,“休息够了,姑娘随小生上路吧。” “你多大了?”程熙抬头看着她,忽然问道。 “二十八……” “那也不小了,就不要再小生来小生去了,我叫你易大哥,你叫我以眸如何?” 易晓胥不可置信地低头看怀里的她,软绵绵、娇弱弱的,这一转眼的功夫怎么刺猬就变小白兔了?当下哭笑不得,“这个……” “易大哥,我知道我这个人说话有点冲,可能刚刚伤到你自尊了。但是我是真心为你好,你应该知道。人在江湖混,本领不长进,那是很危险的……” 易晓胥对于她的讨好和态度的急转直下,实在招架不了,干笑道:“姑娘有话还是直说吧。” “易大哥,相逢即是有缘。你是受人所托,我是无辜被掳。你我之间谈不上恩怨,对吧?” “然后呢?” “到底谁想掳走我,我不太清楚,掳走我想要做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是看在小妹我无辜又可怜,而且刚刚确实忠言逆耳的提点过易大哥的份上,若是能力范围内的,易大哥可得帮衬帮衬小妹。如何?” 这一声又一声的“易大哥”越叫越顺口,易晓胥感觉自己心头被刺了一下,有点软,却依然不置可否。 易晓胥的反应让程熙心里咯噔一下,继续甜甜的笑,“易大哥不用如此紧张,小妹只是求易大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举手之劳而已。咱俩毕竟萍水相逢,过分的要求易大哥肯答应,小妹也不会提啊。” 易晓胥进退维谷,可是他发现他对着她这张无辜纯美的脸,居然说不出一个“不”字,苦笑一声,应了一声“好”。 程熙立即嫣然而笑,“易大哥,你会因为你的好心得到意外的回报的。”而这一句,却真的是程熙发自肺腑的,是一句许诺。 易晓胥看了看她,摇摇头,并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因为她并不知道指使他的人是谁,若是知道了,或许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叹了口气,易晓胥加快了行程,带着程熙沿着小溪走了一段路,而后换乘上了一辆事先备好在林子外的马车。 这辆马车虽然比不上江随云那辆舒服,却也精巧,绝不是一般人家能拥有的。 易晓胥认命的当起了专职司机,程熙一看到终于有马车坐了,立刻连眼睛都亮了,总算是不用再坐颠簸版的云霄飞车了,甜甜的对着易晓胥笑道,“那就有劳易大哥了。” 而后跟条鱼似的倏地就钻进了车厢,直接躺倒,她这一声娇嫩皮肉还真的是禁不起折腾啊。 左右无事,外面又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程熙干脆双手枕在脑后,边想事情边酝酿睡眠! 这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啊?程熙发现她确实是越活越回去了,上辈子她就经常因为出差而在飞机上、高铁上、长途汽车上睡觉,她那租金贵得肉疼的两居室一个月最多只能睡半个月的。现如今呢?她更不如了,总是在马车上睡觉…… 唉,可怜呐! 只不过有一点,程熙倒是大致想明白了。她现在是个诱饵…… 如果她推算没错的话,她应该是被江随云给利用了,傻愣愣地就给他当了敢死队和先锋兵了呢。 丫的,真是该死。 她就说嘛,那厮怎么会这么好心,给她放小长假?你有见过不剥削的资本家么?你有见过不扒皮的封建地主么? 也是她自己高兴过头了,被人利用了都不自知。 不过她倒也好奇,江随云利用她,想要办谁啊? 别人或许不知,可程熙还能不知么?若不是江随云故意放水,他亲自挑拣来的一群侍卫就能被易晓胥那种水准的江湖人给轻易放倒了? 那滕紫屹和盗骊输得也未免太冤枉了。 所以,江随云是故意让她被掳走的。 所以,江随云是打算用她来大做文章呢。 那么照此推算,她会有危险么? 理论上应该不会。江随云还没把她弄到手呢,应该不可能让她就这么光荣牺牲的吧? 第689章 夜深露重,遐想联翩 照此推算,她会有危险么? 理论上应该不会。江随云还没把她弄到手呢,应该不可能让她就这么光荣牺牲的吧? 可是,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万一江随云阴沟里翻船了,那首当其冲的可是她啊。所以,程熙干脆和易晓胥套近乎,谁知道关键时刻能救她于危难的,是如来佛祖还是阿猫阿狗呢? 多个朋友多条路,这老话总不会错。 马车行驶了好一段距离,远的都够程熙睡上美美一觉了。 “你给她下迷药了?”马车停稳,一名红衣少女打开车门,看到仰倒在车板上,好梦正酣的程熙,皱眉说道。 “没有啊。”易晓胥莫名其妙,大喊冤枉,从车夫的位置上下来,走过来一看,立刻明了了,就程熙那种如同昏睡一般的酣眠模样,真的很像是被迷晕的。 程熙睡梦中听到有人咋咋呼呼的,皱了皱眉,揉揉眼睛,打个呵欠,支起身子看向车门外。 背着光,看不太清楚,不过那一身红衣耀眼的跟团火似的,实在扎眼,正是曾经缠住过她的欧阳拓身边的绝色双姝之一,霞儿。 第一个谜底揭晓,掳她来的果然是欧阳拓。 霞儿终于如愿以偿地看到程熙的脸了,同为女人,其实是不太愿意承认别人的美貌的,但是面前这位却不得不赞叹一声,脂粉不施,鬓发凌乱仍不减清丽,明眸皓齿,空灵魅惑,就这么慵懒随意不轻不重不浓不淡地看着你,就可以明亮了你的眼睛。 真真是好一个绝妙佳人! 只是女人长成她这副不像话的样子,就差将“祸水”两个字刻在脑门上了,也未必是件好事吧。 都说红颜多薄命,霞儿说不清对她的感觉,既有嫉妒生恨,又有恻隐怜悯,总之很复杂。 这还真是一个只一眼就能轰轰烈烈的主啊。 “霞儿姑娘,真巧啊!对了,欧阳公子要见我,与我家老爷说一声不就行了,何必劳师动众,舍近取远那么麻烦?”程熙哈欠没完,懒洋洋的,一点都没有身为肉票的忐忑和惊惶模样。 “夫人误会了。我家公子是截获线报说余老板打算在路上对夫人不利,所以才出手相救的。夫人入住的客栈刚好在我家公子名下,若是让夫人在那儿出了什么意外,阁主他日登门问责,我家公子有嘴也说不清,所以为了避免误会,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夫人能够海涵。”霞儿不动声色,将事先想好的套话真实的忽悠了一遍。 “哦,这样啊。”程熙微微一笑,笑得意味不明,可态度却是极其配合的,“这么说来,得跟欧阳公子当面说声谢谢咯?不对,还得让我们老爷包份大礼隆重感谢,那才符合礼数。” 霞儿没有接话,只是友好道:“我家公子会尽快通知阁主前来接回夫人,夫人且安心在这儿休息几日!”说着便伸手过来扶程熙下车。 程熙暗自翻了个白眼,还真能掰啊!脸不红心不跳的,哪个演技速成班培训的? 抬头看到车边易晓胥一脸怪异地看着她,笑道:“易大哥,怎么了?” 易晓胥眼中飞快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嬉皮笑脸地道,“没什么,夜深露重的,二位美女衣袂飘香,让小生遐想联翩了。” “易大哥真是幽默。”程熙嫣然一笑,特别单纯无辜又没心没肺的笑道。 易晓胥眼中的黯然更加浓厚了,后来竟然因为怕露馅,而直接背过了身去,不再看她。 程熙暗自一笑,她哪能看不出来易晓胥眼中的黯然,包含了同情、纠结、痛惜和自责? 只是很明显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程熙一步步踏入“火坑”,而且最让他内心过不去的是,程熙还是他亲自送来,亲自推入的。 程熙心道,易晓胥,你会为你这一点恻隐之心得到好报的。 一旁的霞儿却冷冰冰的对着他道,“易晓胥,连我你都敢开玩笑,你是不想活了吧?人你已经带到了,可以走了。”那态度像是在指使一个下人。 易晓胥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耸耸肩,默默地往旁边又让了一让。 霞儿冷哼一声,自拉着程熙往里走去。 程熙却在兀自哀叹,看来这位“易大哥”程熙是指望不上了,他的身份地位还不如一个歌姬丫鬟,自身都难保,在江随云赶到之前,看来她能靠的也就只有自己了。 马车停靠在一处大庄园内,步入其中,白墙黑瓦,徽派建筑,色调素淡,格局精致。庄园内种满了各种花草树木,郁郁葱葱,长势甚是嚣张热闹,江南的水土到底好,这素雅的楼阁配上生机勃勃的植物,倒也说不出的和谐别致,这样的庭院风格倒是难得一见。 程熙随着霞儿分花拂叶转过了数道弯,总算是走到了一座小小凉亭前,欧阳拓正坐在亭中,身旁伴着的是绝色双姝中的另一位,水葱一般的绿衣柳儿。 抬头初见程熙的真面目,欧阳拓忍不住微微失神,暗道:难怪天机阁阁主从不近女色还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果然是一个无可挑剔的上等佳人啊。 美得如此夺人心魄的女人,欧阳拓自认没有几个男人能够把持得住。一双眼睛眼波朦胧,荡漾着足以让人沉溺的诱惑力,曲线玲珑,********,一举一动都引人瞩目、勾人遐想。很少有女人能把娇憨与性感完美地结合于一体,如果有,那一定是修炼成精的妖精。 更难得的是,这样一副模样的女子竟然有着一身与众不同的清净风华,进足以倾城,退足以典雅。 普通人根本无法将她把控。 程熙亭亭玉立在原地,不卑不亢,不怒不闹,只是神情淡然,却也没有很客气。 欧阳拓定定神,温和笑道:“冒昧请夫人到舍下,实在唐突。请夫人在此处盘桓数日,在下自会恭送夫人回去,夫人无需忧怕。” 程熙耸耸肩,“明白。”举止从容淡定,哪来的什么忧,更没有什么怕。 第690章 做一行爱一行,这叫态度 程熙亭亭玉立在原地,不卑不亢,不怒不闹,只是神情淡然,却也没有很客气。 欧阳拓定定神,温和笑道:“冒昧请夫人到舍下,实在唐突。请夫人在此处盘桓数日,在下自会恭送夫人回去,夫人无需忧怕。” 程熙耸耸肩,“明白。”举止从容淡定,哪来的什么忧,更没有什么怕。 “夫人难道不好奇在下为何请夫人前来么?”欧阳拓看似随意地问。 “霞儿姑娘刚刚跟我解释过了,据说是为了保护我的安全。”程熙装傻充愣,可话语里的冷淡却明白透出了挑衅的意味。 欧阳拓好脾气地笑道:“夫人善解人意,难怪深得阁主钟爱。” 程熙撇嘴一笑,态度更为冷淡,“我受钟爱的可不是什么善解人意,而是惹事和捣乱。” 欧阳拓暗自摇头。这样的一个美姬,美则美矣,却刁蛮不驯,通体上下没有丝毫温顺和柔情,最要不得的就是没有眼力见和缺乏识时务的自觉。于是不再多言,吩咐霞儿带程熙去休息安顿。 霞儿看着身边的女子,觉得怪异无比。她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小小女子敢对他们公子如此尖锐不耐,莫非她到现在还不清楚公子的背景?可是她是天机阁阁主的女人,不可能不知道公子的身份吧? 公子可是欧阳家族的嫡长公子,更是新任的族长。公子年纪轻轻就能坐上族长之位,可见能力和手段都是一等一的。正是在公子的部署下,与义景侯府、城阳侯府、莲城郡主都有姻亲关系的欧阳家族,又将最小的嫡出小姐送入宫中并打点培养成为一代宠妃。年前容贵妃还成功诞下皇子,后宫之位自然无可动摇,未来更是无可限量。出自欧阳家族的子弟和门客在朝中为官的更是数不胜数,势力盘根错节,分量举足轻重,说句狂妄的话,欧阳家族在东雍跺跺脚,那可是满朝堂都要抖一抖的。更何况,欧阳家族除了在朝廷中的地位贵重外,本身还是一方富豪,是整个东雍首屈一指的皇商。 在司空氏还坐拥东雍的时候,欧阳家族就虎震一方了,如今在公子的手上更是如日中天。若不是这些年里神秘莫测的天机阁不断在暗地里壮大势力,且不断蚕食原本属于欧阳家族的商业版图,欧阳家族早已富可敌国了。 在整个东雍即使是皇亲国戚乃至天家贵胄见了公子也是温婉有礼、万分敬重的,这个小小的歌姬居然对公子出言不逊,霞儿不由得为自家公子感到不忿。 “此处便是姑娘的住处了,若有什么需要请姑娘尽管吩咐。”霞儿心里念着各种小九九,可是面上招待程熙却是礼貌而尊重的。 “我先睡一觉,午饭时候再来叫我吧。”程熙说完就径直往卧室里走去。 “你……你说……你要睡觉?”这个时候还有心情睡觉?霞儿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难道你们不给客人睡觉的么?”程熙回头,无辜问。 “这个……”一句话把霞儿问倒了,只得干笑道,“那姑娘好好睡。”而后,奇怪地又看了程熙一眼,讪讪地走了。 走进内室,程熙就扑在了床上,被褥还算清爽舒服,比客栈啊,马车啊好多了,程熙卷了卷被窝,埋头补觉,安安心心的做好一枚称职的人质和诱饵,绝不给绑匪和垂钓翁双方面找麻烦。 近午时分,霞儿果然送了午饭过来,同来的还有柳儿,绝色双姝齐齐临门。 程熙吃过午饭,左右无事,不能又扑回床上继续当猪,便留下了绝色双姝二人聊聊天,权当打发时间了。 绝色双姝也是奉命前来相陪,于是三人随便聊着天,就聊到了这对双胞胎最擅长也是最得意的琴艺上去了。 程熙是跟着金墨笙学过几天琴,但是长久不练,已经相当生疏了。可是绝色双姝心想着程熙能够独得专宠,自然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于是她们合奏完一曲之后,就鼓动程熙也来一首。 来而不往非礼也。 程熙便应承了下来。霞儿柳儿开始还满怀期待,后来一看程熙那生疏的架势,以及两根手指弹琴的模样,终于相信了她说她琴技拙劣真的不是一句谦虚。由此也证明了当日宴上天机阁阁主说她琴棋书画样样不通竟然是真的,顿时心里对她更是又鄙夷又忍不住羡慕。 柳儿要伺候欧阳公子,坐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霞儿奉命陪伴程熙,实在无奈却也只得点拨一下程熙的手法。程熙倒是虚心好学,且勤学苦练,霞儿姑娘交给她的一段旋律她练了整整一个下午,听得霞儿都快疯了,只得说要去帮她盯着厨房,然而告辞迅速逃离了噪音案发现场。 霞儿刚一走,程熙这练了一整个下午的旋律突然连贯流畅了起来,虽称不上技巧娴熟,至少能听出曲调来了。程熙正高兴呢,结果一抬头,听众没有了。 叹了叹气,算了,自娱自乐吧。 正苦于没有知音时,墙头跳下来一个青衣男子,正是易晓胥。“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有耐心的?” “嘻嘻,勤能补拙嘛。说了做一行得爱一行,这叫态度。”程熙对于易晓胥的到来既没有吃惊也没有热情,仿佛他不过是来串门子那般理所当然。 这种自然的相处方式,倒让易晓胥觉得很亲切。“这一段已经弹的不错了,想不想继续往下学?” “你会?”程熙诧异地抬头。 “这首刚好会。”易晓胥谦虚道。 程熙于是站起来让出座位,示意易晓胥来一段。 易晓胥也不客气,坐下拂弦数声便将整首曲子弹了起来,指法精妙,还颇有意境。 “我收回之前对你业务能力方面不成熟的评价。”程熙听完,真心称赞,“作为一个职业采花贼,你还是有着起码的职业素养的。” 易晓胥抬头看了程熙一眼,笑道:“惭愧惭愧。我的琴技比起绝色双姝来还差得远呢。” “技法上或许是不如她们娴熟,但是你比她们有情感、有意境。” “哈哈哈,第一次听到有人嫌弃绝色双姝的琴技。若是让她们听到这句话你就惨了!” 第691章 没事别对着男人这么笑 程熙不以为然,“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了,我称赞了她们的琴技啊。实话实话罢了。” 易晓胥却说不纠结与此,而是诧异地看着程熙,“这一整天的时间你都耗费在此,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处境啊?” “想过啊。但是想又改变不了处境,不如不想。”程熙一脸轻松,没心没肺。 “你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子。”易晓胥笑道,而后神色一收,问,“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他们的来历?” “知道啊。在东雍,有谁不知道欧阳家族的么?” “知道了,你还敢对他们不敬?”易晓胥咂舌,“你现在可是落在他们的手上啊。” “我从不对人特别表示不敬的。即便有,那也是人家先对我不敬。”说着程熙瞥了易晓胥一眼,用力表示自己对其同流合污助纣为虐行为的谴责与鄙视,言下之意那就是,能让我骂你,那就是你活该! 易晓胥苦笑一声,上下打量着程熙,又开始不正经道,“我算是服了你们那位阁主了,眼光独到,口味独特啊!” 程熙睨着他,“你骂我?” 易晓胥连忙摆手,“我这是夸你。” 程熙眨眨眼,笑了笑,“易大哥以后若是成家了,易大嫂也必然是眼光独到,口味独特。” 于是两人相视大笑,在月光下,特别的和谐愉悦。 脱离开所有的身份背景,这还是程熙第一次用真性情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两人都对彼此的不羁放诞感到惊奇,甚至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易大哥,以你的职业和性格应该是喜欢独来独往自由随性的,为什么会帮那个欧阳拓抓我呢?”既然已经把对方当朋友了,程熙也不想拐弯抹角。 “呵呵,”易晓胥苦笑了笑,“谁让大哥我有把柄在人家手中呢?得帮人家完成三件事,才能全身而退。” “掳我这一次,算是第几件了?” “第三件了。”易晓胥桃花眼眨眨道,“本来大哥是再也不会跟他们打交道了,走远了想想还是不放心。就为了你喊我一声‘易大哥’我也得回来看看你。” “谢谢大哥。小妹我果然没有看走眼。”程熙嫣然一笑,叫人心醉。 易晓胥一愣之下,突然别过了脸去。 “怎么了?”程熙奇怪道。 “诶……那个,嗯……小妹,你以后不要没事对着男人这么笑,那个那个……哎……”易晓胥说话突然期期艾艾起来。 程熙抿嘴偷笑,“大哥,你很坏捏。” 本来只是美人的一笑倾城,结果她俏皮的一瞪眼,更是风情万种,“咳咳……大哥还有事,小妹你早点休息吧!”说罢,易晓胥头也不回,身形一闪就失去了踪影。 “喂,不会吧。开个玩笑而已的啦。”程熙望着夜空大喊,可惜没有回音,暗自跺脚,长夜漫漫,没了陪伴,只能收好琴回房继续睡觉。 翻过院墙的易晓胥马上落地,摸着自己噗通噗通跳得兴奋的小心肝,暗叫真是要命。 自己已经够桃花了,也靠着这张脸祸害过不少良家妇女,没想到这个乔小妹月下这么一笑,杀伤力竟然如此之大,差点把久经花丛的自己给煞到了,实在是个了不得的祸水。 另一边厢,霞儿轻轻推开书房门,将手上的茶送到欧阳拓的书桌上,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半点声响,唯恐惊动了正在工作的主人。 欧阳拓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抬头看到霞儿不知何时侍立在旁,柔声道,“说过多少遍了,这么晚了就不必前来伺候了。” 霞儿低头道,“奴婢无能,不能为公子排忧解难。能在一旁给公子斟茶倒水也是好的。” “今天委屈你了。”欧阳拓捏了捏霞儿的手背,安抚道。 在欧阳拓心目中,程熙虽然受宠,却也只是天机阁阁主身边的一个小妾而已,身份与霞儿相当,今天一整天让霞儿去伺候她,是委屈了霞儿这个在欧阳府的一等大丫鬟的。 不过程熙现在的身份是重要的人质,又是女子,让普通的丫鬟婢子去伺候他不放心。 “霞儿不委屈,只要能为公子分忧,霞儿做什么都没关系。再说那位乔夫人也并没有为难奴婢。”霞儿脸蛋飞红,听到公子能体恤她,看重她,她已经比什么都高兴了。 欧阳拓不由想起程熙那副在他面前都敢刁钻傲慢的态度,不由皱眉,随口问道,“你觉得此女如何?” 霞儿心中微微一紧,她记得在顾惜穹的宴会上,公子对于乔夫人那关注的眼神,尤其在乍然看到乔夫人那张脸时难以掩饰的惊艳和失神,莫非公子对她有意? 霞儿不由对自己的地位产生了莫大的担忧。却还是一五一十的将程熙的一举一动细细说了,末了忍不住问道:“公子觉得天机阁阁主那样神机莫测的人会为了一个宠妾而答应我们的条件么?” 欧阳拓苦笑,“我们除此也别无他法。这么多年,天机阁阁主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无从寻到他的弱点。” 霞儿听了不是太明白,露出一脸的茫然。 欧阳拓不由得叹息一声,平常他从不会向丫鬟宠姬说起生意上的事情,她们也不懂这个,今日实在是苦恼之下才忍不住提了两句,可看到霞儿的反应更是觉得萧索。 突然想起宴席上,天机阁阁主说,“美貌固然赏心悦目,可是知心解语、红袖添香更是难能可贵。”难不成那位美艳绝伦的宠妾不仅空有美貌,还是一朵可心的解语花? 想起她甚为嚣张又无礼的态度,欧阳拓倒觉得可能性极大。不由得更是长叹一声,如果自己身边能多几个能人异士,自己想必就不会这般辛苦了。 欧阳家族虽然树大根深,可是内部的腐烂不堪却也是积重难返的。到了欧阳拓这一代,更是纨绔败家居多,多年累积下来,只剩下了一个光鲜的外壳。欧阳拓自少年起承担了家族经营,利用家中背景优势苦苦周旋,才有了今日光景。 第692章 私会天机阁阁主的女人! 欧阳家族虽然树大根深,可是内部的腐烂不堪却也是积重难返的。到了欧阳拓这一代,更是纨绔败家居多,多年累积下来,只剩下了一个光鲜的外壳。欧阳拓自少年起承担了家族经营,利用家中背景优势苦苦周旋,才有了今日光景。 可是就在这几日从宫中传出飞鸽传书,容贵妃居然被太子江随云抓住了致命的把柄,需要吐出点银两才能度过此难。若是在从前,十万两白银虽然多,却也是可以想办法凑齐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欧阳家族正在过渡期,到处都需要用银子,哪里有那么多的现银? 可是,欧阳璇又是欧阳家族翻身更上一层楼的重要砝码,绝不能舍弃不管。 因此,欧阳拓一方面让欧阳璇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好让他想办法筹银子,另一方面必须与天机阁达成合作,分得生意上的一杯羹。 不仅是这一次的云辽铁矿,天机阁的很多项目,欧阳拓都想插一脚。因为欧阳拓已经暗地里调查天机阁多年了,天机阁除了神秘之外,最大的特点就是来钱快。 什么最赚钱,他们就做什么。赌坊、妓院、银号、走私倒卖,听闻天机阁除了四国九州之内遍地走私外,还走私茶叶、丝绸、瓷器到海外,那出一趟远洋船运出去的是货物,运回来可都是金山银山。 欧阳家族在海外自然是没什么影响力了,但他自信以他们欧阳家族在东雍雄厚的背景和积攒几代人的人脉资源还是可以和天机阁达成战略合作的。 只是天机阁阁主此人向来神秘莫测,平日里连人都见不上,想要与他搭上关系简直千难万难,好不容易得到这样的机会,欧阳拓那是不折手段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至于掳人,那也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其实自从宴席上,天机阁阁主携带了一个女人露面之后,在席的诸位就全都虎视眈眈了。云辽铁矿之事,自然是重中之重,可是天机阁阁主这条大鱼才是意外之重。 这不,宴席刚散,欧阳拓的探子就打听到土匪头头出身的余老板打算重操旧业在离开云辽的路上对天机阁一行人实施截杀伏击,掳走阁主极其小妾入山寨,自然条件可以随便谈。 却没想到天机阁阁主居然自己留在了云川城,而宠妾却先行返回雍都。 余老板便改变主意打算先挟持宠妾,进而引来阁主,目的一样可以达成。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欧阳拓待余老板的人将护卫程熙回雍都的侍卫们全部迷倒后,再让这一带的地头蛇易晓胥将程熙截走,又派人夹击余老板的人手,既卖了一个人情给天机阁,又将程熙掌握在自己手中,多了一个谈判筹码,让其投鼠忌器又不好发作。 现在欧阳拓唯一希望的就是那个清丽绝伦的小妾真的如他所看到的那样受宠受重视。 因为就他个人而言,美人是随时可以牺牲的,为了一个美人涉险或者损失庞大的利益,这都几乎不可能。因此,欧阳拓也没有十足的信心,不过是别无他法而已。 第二天,欧阳拓手下快马带回来的消息果然不容乐观。 欧阳拓将俘虏到的余老板的手下押送到天机阁阁主手上,而他的下属也借此传达了欧阳家族想与其合作的意向,以及他的宠妾受惊过度,不宜长途跋涉送返云辽,被接到欧阳家别院“休养”的消息。 对方对于欧阳拓拔刀相助的举动表示了感谢,还准备的一份谢礼让手下带回,却绝口不提合作,也没有对要接回宠妾发现出太大的迫切和热情。 欧阳拓听完手下的回报,忍不住苦笑,早料到以天机阁阁主的城府,即便真的在意自己的爱妾,也不会明白表露出来。只是绝口不提合作这事,难道是他表现出来的诚意不够? 欧阳拓苦恼的皱紧了眉头,在那暗暗盘算,到底该如何做才能既表示出足够的诚意,又能确保主动权在自己手中?这真的是一件棘手的事情,最最主要的是,他不能先表现出急迫之意来。 —————————————————— 云川城中,江随云端坐在行馆内,漫不经心地看着桌上刚刚收到的欧阳拓的请柬,请柬上言辞恳切,说的煞有介事,盛意拳拳地邀请他到欧阳别院一会,顺道和爱妾团聚。 顾惜眉笑道,“面子里子都有了,鱼儿既然已经上钩,你是不是也该动身去会会欧阳拓了?” 江随云修长的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着桌面,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再等几日无妨,既然要求合作,当然得多拿出点耐心和诚意。” 顾惜眉撇撇嘴,“你又不是真的要跟人家合作,要什么耐心和诚意?” “正是因为并非合作,才要放长线钓大鱼,我做事向来不会让对手有再次还手的机会。”江随云笑着淡淡说,语气云淡风轻的,却让人心里咯噔一下,背脊发凉。 好在顾惜眉并非他的对手,而是损友一枚。只见他双臂环胸,好整以暇的盯视着江随云,“嗯,对,放长线钓大鱼,多等多少日都无妨。反正暗探来报,你那宠妾在欧阳别院过得极好,与踏月公子易晓胥相处甚欢,夜半还抚琴弹曲、共话风月呢。”顾惜眉暗自偷笑,他就不信江随云还能毫无反应。 果然…… 江随云抬头看了他一眼,眼光平和中正,却把顾惜眉吓出了一身冷汗,环胸的双臂立马放下,整个人站得直直的。等到江随云将眼光收回之后,他方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顾惜眉拍了拍胸口,暗道下次再不敢随意触碰这家伙的逆鳞了,太恐怖了。 片刻后,江随云冷冷道,“去告诉欧阳拓的人,明日我会登门拜访,请他好好照管我的宠妾,以免节外生枝。” 顾惜眉暗道,江随云说的是“照管”而不是“照顾”,就不知道欧阳拓能否读懂其中的玄机了。 欧阳拓是个聪明人,只是聪明人也不会想到登徒子易晓胥会去而复返,而且胆子大到夜半三更敢在欧阳别院当中私会天机阁阁主的女人! 第693章 小心收藏,勿使人知! 程熙并不知道江随云明天要来,反正这几天她在别院里过得很是轻松加愉快,日子适意又惬意,白天有霞儿柳儿陪聊练琴,晚上有易晓胥陪聊练琴,想吃吃想睡睡,完全无人管束,更不再有人支使她加班干活,最最重要的是,这几日是程熙穿越以来最远离机关算尽的日子。 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什么都可以做,也什么都可以不做。若不是欧阳拓此人她并不待见的话,程熙都要乐不思蜀了。 作为肉票、人质的日子可以过成这样,程熙也没什么可挑剔的了。而且,多日的相处让程熙和易晓胥达成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相处久了程熙才发现,易晓胥此人见识广博又不拘小节,他会被欧阳拓拿住把柄,也不过是偶然间见到一个弱质女流被一个粗暴大汉虐打,几近濒死,他动了恻隐之心将其救之,带回了自己的窝点好饭好药的伺候了她数日。却没想到那名女子是红杏出墙,易晓胥救了她之后连句谢谢都没有就跟着情夫逃跑了。若真是逃跑了也就好了,结果没跑成被正夫给堵个正着。那名情夫当即跳水逃逸了,正夫心有不甘非要将一对奸/.夫、淫/.妇一起浸猪笼,然后那名再次被暴打的女子扛不住受刑就带着正夫上了易晓胥的窝点,亲口指认易晓胥就是那名与她偷情的情夫。 若是往常,易晓胥即便被逮住了,也能寻个机会逃跑就完了,反正他四海为家,窝点不止一个两个,可是人家那正夫是欧阳家族的旁系公子,且认出了他是踏月公子的真实身份。 这事后来被欧阳拓给知道了,易晓胥就落到了欧阳拓的手中,被物尽其用了。 程熙对其唏嘘感叹的同时,也是毫不留情面的对其取笑挖苦。 易晓胥对于程熙的毒舌早已免疫习惯了,反而与她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他向来被视为叛逆不羁的行为,在程熙的眼中都十分正常,他甚至发现她比他还要与世俗礼教格格不入,她口中的言论比他还要新奇大胆。就拿易晓胥采花这档事来说吧,一般的女子早已避之不及,结果到了她这儿,她反而跟他讲了一个长长的关于“楚留香”的故事,而后语重心长的拍着他的肩膀说,“要好好向人家楚香帅学习,要做采花贼也要做万千少女梦寐以求的那种采花贼,这叫生涯规划、职业理想,懂么?” 易晓胥一阵汗颜。 这日晚间,趁着月黑风高,易晓胥照例翻墙跳到程熙所在的院子,程熙也照例假寐等着他的到来。易晓胥一到,就先告诉了她天机阁阁主要来的消息,他原本以为程熙一定会欢呼雀跃的,却没想到程熙听了,并无喜色,反而有些闷闷不乐的。 易晓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问道,“小妹,大哥多嘴问一句,他……对你好么?” 程熙眨眼,想了想才明白易晓胥所指的“他”是江随云,而后淡笑道:“还好啦。” “还好?”易晓胥明显听出了程熙话中的敷衍之意,“大哥看小妹不是那种委身做妾的材料。是身不由己对吧?小妹,你若是觉得委屈,过得并不如意,要不,大哥带着你跑吧?” 程熙一惊,抬眸看向易晓胥。感动在心,她知道易晓胥并非随口说说,她也从没想过他会真的为了她而舍身犯险。只是,江随云不是一般人可以招惹的,难得有人可以毫无功利心的对她好,程熙不愿让他为了自己而有丝毫麻烦,于是展颜一笑,“谢谢大哥了。只是我家老爷对我颇为看重,我也不会真的受什么委屈,大哥就不必为我挂心了。” 易晓胥并不如此觉得,“可是你刚刚听到有人来接你了,并不高兴,反而有些郁闷。” 程熙呵呵一笑,“我郁闷是因为我觉得,离开了这儿之后,恐怕就再难有机会见到大哥了。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嘛。” 易晓胥本来还好,被她如此一说,他也很郁闷。只是程熙毕竟是有夫之妇,而且女子最重名节,若是随随便便将她带走,而且是跟着他这种名声的人走,或许反而是害了她了。 程熙看气氛沉重,便转移话题随口开玩笑道,“哎,说实话大哥你从业以来,有没有强过一个女子?” 易晓胥一听马上就不乐意了,“你这是在侮辱我这张脸!就我这样的,需要强么?需要么?我那是救人于水火,解妇女于饥渴。多少女子抱着我天明了都不让我走。可我不得不走,因为天下还有更多的女子需要我。”易晓胥这副不正经的样子真的很欠扁,却也很可爱。 程熙哈哈笑着。这笑声传出院墙之外,入了某些人的耳,便不再悦耳如夜莺了。 月影西偏,已过午夜,易晓胥觉得天色太晚了,便告辞离去,临行前偷偷塞了一个小小锦囊递给程熙,极低声地嘱咐道,“小小礼物,留作纪念!”说罢,眨眨那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便翻墙离去。 程熙看他远去,关好门窗,将油灯挪到床帐前,躲入帐中拆开易晓胥的锦囊,里面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小管和一张纸条。 金属小管极小,只有尾指的四分之一大小,那张纸条上面写了一句话,“紫金云笛,可召信鸽,以作联系,小心收藏,勿使人知。慎之慎之!” 程熙窝心的笑了笑,将纸条和锦囊扔到火盆中烧毁,不留丝毫痕迹,然后吹熄灯火,躺在床上后,才将那小笛子穿过一缕头发,小心编结牢固,使之无法脱落,再拂拂长发,让笛子隐入丝丝秀发之中再难发觉才安心躺好。 跑呢,有朝一日,她是一定要跑的,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程熙绝不会使用这枚金笛,将无辜的易晓胥牵扯入内。只是多个金笛,却让程熙感觉多了一分力量,纤手轻轻抚摸着金笛表面上的纹路,程熙感觉心里暖暖的,自然睡得香甜。 第694章 弄痛你了?那我轻一点 跑呢,有朝一日,她是一定要跑的,但是不到万不得已,程熙绝不会使用这枚金笛,将无辜的易晓胥牵扯入内。只是多个金笛,却让程熙感觉多了一分力量,纤手轻轻抚摸着金笛表面上的纹路,程熙感觉心里暖暖的,自然睡得香甜。 程熙这几日因为与易晓胥都是入夜后才相处的,所以基本都是午夜之后才睡,然后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醒来后,程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赫然看到戴着面具的江随云坐在床边,一时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 “怎么?数日不见,爱妾就不认得本老爷了?”江随云一边说着,一边半压到程熙身上,上/.瘾般依然用着低沉性感的假声与她演着风流富商与娇俏宠妾的调情戏码。 程熙半梦半醒中,这一压将所有的瞌睡虫统统吓到九霄云外,“你,你你你,你来啦?”程熙知道不能得罪他,可是突然的恐慌和不知所措却是真实的。 江随云笑着将程熙连人带被子圈抱在怀里,凑到程熙耳边道:“爱妾这几日有没有想本老爷?” “有,”程熙连忙点头,“当然有。”不就是角色扮演么?多大点事啊! 江随云微微扬眉,看着程熙说这话时,眼中闪着光,他唇角勾起,“真的?” “真的。”反正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惹他不如顺着他。 程熙敷衍和虚伪的态度怎么可能逃过他的法眼?江随云眸色一沉,隔着薄被蓦地扣紧她的腰,邪魅轻佻的语气带着十足的狂傲不羁,“既然这么想念,本老爷得一解爱妾的相思之苦才行。” “诶?”程熙还没明白他这话什么意思,红唇就被他毫无征兆地吻住了,微凉的舌头熟稔地撬开她的牙关,长驱直入,肆意妄为。 程熙瞳孔猛地一缩,惊愕的失去了反应能力。 她被吻了?她她她她,她又被吻了? 你妹啊,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强吻? 况且,强加吻戏,你问过对手戏女主角的意见了么你? 程熙面红耳赤的怒瞪着近在咫尺的银制面具,为什么他戴的面具要露出嘴?他就应该戴个垃圾袋,从头发丝到脚后跟裹个严实,不能再祸害别人才好。 恼羞成怒的程熙张嘴狠狠咬住他的唇。 江随云的动作只是微微一顿,紧接着吻得更加用力,似乎在惩罚她的反抗。 扑面而来的炙热气息,加上棉被用力的拥裹,让程熙感觉浑身冒汗,喘不过气来。在江随云放开她的那一刻,直接恼怒地大喊一声:“混蛋,江……” 江随云的手指按住程熙被吻得水润嫣红的唇堵住了她的破口大骂,随后还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着她的唇,语气带着戏谑和强硬,“看来你很恼怒?” 江随云唇角勾起嘲讽的笑,脸色冷冽。 程熙一怔,抬头看着他,咬了咬唇,按下怒气,违心道,“我只是被你弄痛了。” 比起身量颀长的他,程熙简直就像一只能被轻易提起来的小鸟,敌强我弱,她不能激怒他。 江随云黑眸一眯,喉头一紧,她柔弱无助时的模样简直能勾男人的魂。秀气的杏眼大睁着,因为失去了焦距,看上去像带着几分朦朦胧胧的水雾,极为惹人。 那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是对他最为有效的勾引。可是她脸上刻意为之的讨好一览无余,眼底的戒备之色更是难以隐藏,江随云眼中不由得蓦然出现一丝戾气。 他黑眸一沉,扣在她腰间的手猛地将她托起,转身将她放倒在床/.上,下一瞬,他高大的身躯欺身而上,冷冷勾唇,“那我轻一点。” 程熙惊住了,这入戏是不是太深了? 这厮得寸进尺呐他!程熙绝不能听之任之,下意识的开始奋力挣扎。 她惊慌失措的神色和不管不顾的模样尽收他眼底,江随云眼中的戾气一点一点凝结成冰,他蓦地缩紧瞳孔,模样吓人。 程熙被他的样子吓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稍稍示弱,“不是,你先……” 余下的话,被扑上来的江随云皆数含进口中,程熙瞪大眼睛,江随云却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加深了这个吻。 霸道而狂热的男性气息席卷而来,程熙只觉得一切太过突然,也实在不合常理,全程都处于愕然状态中,久久不能明白向来自制力极好的江随云,怎么最近总是动不动就越线就犯规? 他的理智呢,他的计划和谋略呢? 他什么时候成为下半身思考的禽兽了? 由于心思不够集中,竟忘记调整呼吸,程熙面部涨红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江随云很满意她的表现,张嘴轻咬着她的唇,她疼得低叫一声,这才回过神,正常呼吸起来,然后江随云趁机撬开她毫无防备的牙关,长驱直入。 “唔……”程熙此时此刻已经意识到不妙的处境了,可是为时已晚。她想要躲,可是偏偏那炙/.热的唇/.舌就是不肯放过她,让她惊慌之外更是乱了方寸。 江随云却丝毫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嘴上不依不饶之外,大手也开始毫无顾忌起来,这可是大白天,难道他真的打算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场合,和她“办——正——事”??? 江随云也很无奈,自己的身体轻而易举的就能被怀里的这只小狐狸点燃,让他有些失控。 感觉到她十分的温顺,江随云抬眸,却发现她身体紧张的发抖,咬着唇,眼中尽是胆怯和戒备。 江随云动作一滞,眉头随之蹙了起来。 如此抗拒害怕,她竟一点也不反抗? 一瞬间,江随云的怒意涌了上来,他讽刺的勾唇,“怎么?怕了?” 程熙没说话,只是抱着自己整个娇小的身躯缩了缩。 感觉到她的不适,再看到她对他一脸的排斥,江随云心里一阵恼火。 他俯身看着她,“既然想要陪我演戏,就坚持到底。如果做不到,至少给我安分守己。” 丢下一句话,他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安分守己? 什么意思? 第695章 不要给我露出马脚来! 江随云俯身看着她,“既然想要陪我演戏,就坚持到底。如果做不到,至少给我安分守己。” 丢下一句话,他起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安分守己? 什么意思? 程熙紧紧咬着唇,双手握拳,心里郁闷至极。被他一次又一次强吻也就算了,还要被他言语羞辱? 可恶,可恶至极! 而事实再一次证明,她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了,若不是他还想将这个游戏慢慢玩下去的话,她早就成为他的暖/.床/.工具了。 阶下囚是没有人权的,跟仇人是不用讲原则的。 这更坚定了程熙逃跑的信念,必须跑,马上跑。 否则吃干抹净,拆卸入肚,尸骨无存,体无完肤……一个都逃不了! ———————————————————— 等到程熙心神不定的洗漱更衣,出得门来,发现霞儿柳儿全都恭候在院门前等待着,一脸的焦躁不安,时不时往里探望,却始终不曾踏入催促程熙一声。 两姐妹都是一身清爽利落的打扮,一副即将要出远门的模样。 “这是……”程熙不解地看着这姐妹俩。 霞儿脸上不耐之色立刻隐退,盈盈笑着道,“奴婢伺候夫人上路。” 上路?这怎么听着这么不像是好话呀?却也不反抗不多问,随着她们来到了别院大门口,这才知道天机阁这一边以及欧阳拓那一边两个车队数十号人全都整装待发,而且看那些侍卫们脸上的神色和额头渗出的汗,应该是恭候多时了,可是为什么大队伍还没有开拔? 从他们的眼神中可知,就是因为在等程熙一人。 程熙一出现,欧阳拓那边的好几个护卫同时轻松了一口气,一副“姑奶奶你可算是出来了”的样子。 重新回到了江随云的车上,程熙感觉大好,比起欧阳拓给她准备的那马车,这俩可舒服太多了,又宽敞又柔软,特别适合睡觉。江随云路上要与欧阳拓应酬,再加上早上的不欢而散,所以自从车队启程,江随云就再也没有来骚扰过程熙,让她连睡觉都安心多了。 日暮时分,车队停在了一个名叫王家坳的小地方。这个驿站程熙他们进云辽的时候曾经住过,这时原路返回,侍卫们早就熟门熟路的提前去准备了一番,等到他们车队到时已经热汤饭香的等着了。 欧阳拓看到这样的荒野之地,可天机阁的人手还能有条不紊地打理出这样的排场,心中一动,这绝不是一般富商的习性。欧阳拓自认也算是东雍首屈一指的富商,在朝廷里的地位亦不低,却也不可能在旅途奔波中折腾出这样的排场。可天机阁这边的人却仿佛早已习惯于此,根本不用主人吩咐便自行安排整顿,只是间或向主人或者他身边的幕僚请示一两句,如此治家有方,一般的富商万万比不上,欧阳拓甚至从中看出了几缕军队的风采。 可是真正的军队,哪里有他们这般会享受,又如此优雅斯文的? 欧阳拓将脑海中所有能跟面前这位阁主对上号的大人物进行筛选,却发现一个都没有。 两家的车队加起来一共两辆马车,四十多名侍卫。欧阳家的马车是绝色双姝与欧阳拓共乘的,可以看出这对双胞胎颇受欧阳拓的宠爱。只是路上江随云时不时要与欧阳拓商讨生意买卖,中间涉及不少机密,于是便只好委屈两位娇滴滴的美人骑马,将车子独立私密的空间留给两家的主子。 从这一点欧阳家上下都深刻体会到了天机阁阁主对其宠妾的娇惯,本来客气一点的都会随口说一句让那对绝色双姝与那宠妾同车,免去美人骑马曝晒之苦。只可惜人家的怜香惜玉仿佛只用在了自家美人身上,欧阳拓有事相求自然也不好主动提议让自己的两名丫鬟去用人家的马车。 而程熙呢?自从上了马车为了故意躲避江随云,就再也没有下过马车,连车帘都没有掀开来看过,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两名弱质女流跟着大队伍骑了整整两个时辰的马,还好大家都不赶行程,因此行进速度并不快,而两个丫鬟常年跟随欧阳拓在外奔波,也有一点骑马赶路的根底,否则早就吃不消了。 两位美人虽然全程跟随下来并未掉队,可是发髻散乱,香汗淋漓,风尘仆仆的,哪还有原来那副娇美精致的模样? 相形之下,程熙的待遇简直天上地下。可两位美人却不敢表现出丝毫羡慕嫉恨的神色来…… 在驿站前,马车停下,可程熙仍然睡得人事不知。江随云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一扔抛给了身后的随从,便大步走向马车,伸手掀开车帘,就看到了她香甜的睡颜,一副睡到昏天黑地的模样,简直不知今夕何夕。 江随云双手撑在劲瘦的腰际,微微摇头苦笑,难为他这一路都为今早的不欢而散而郁闷着,可她呢?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 江随云无奈地伸手将她抱下车。 程熙睡眼惺忪的,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张闪着银光的面具凑在自己面前,立刻吓得睡意全消。程熙刚想惊声大呼,就看到了江随云面具下那特别中和周正的一眼凝视,而后朝外努了努嘴,眼神中写满了明明白白的告诫——不要给我露出马脚来! 程熙看了一眼四周,发现所有人都在用意味不明的眼光看着他俩,赶紧捂住自己的嘴,他俩之间的纠葛恩怨可以私下解决,在外人面前他和她都是不能轻易暴露身份的同盟关系,所以绝对不能祸从她口出。 而后江随云就丝毫不顾她挣扎着想自己下地走的意愿,也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旁若无人的将程熙抱进了驿站。 主人进入之后,那些打点的人就全部退下了,整个大厅被一扇屏风隔成两半,靠里一间供两家主人用膳,另一侧是侍卫和随从用饭的地方。 江随云落座后,才将程熙轻轻地放到他身旁的座位上,笑着伸手将她脸颊处黏着的几缕秀发拨到脑后,举止之间温柔无限,看着程熙的眼神却是深沉如海。 程熙会意了,一秒入戏。 第696章 一只虾引发的风波 江随云落座后,才将程熙轻轻地放到他身旁的座位上,笑着伸手将她脸颊处黏着的几缕秀发拨到脑后,举止之间温柔无限,看着程熙的眼神却是深沉如海。 程熙会意了,一秒入戏,很乖巧地做出一副娇怯的宠妾模样,温顺地依偎在江随云身侧。这一桌安排了六个座位,到现在程熙才发现原来这一路顾惜眉也跟着来了,相对江随云的霸道自我,顾惜眉则像模像样的招待着欧阳拓,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盛情相邀欧阳拓他们共桌。 欧阳拓稍微推托了两句之后,就“从善如流”地坐在了江随云的正对面,而顾惜眉则自动自发地陪坐下首,刚好欧阳拓一左一右的两个位置空了出来。 可他带来的那两名丫鬟却并不入席,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一副时刻准备着伺候主子吃饭的姿态。 顾惜眉见了,很自然地给程熙抛去了一个取笑的眼神:你瞧瞧人家,同样是宠妾,这做人的差距肿么就这么大捏? 程熙撇了撇嘴,回瞪一眼,哼!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痒了?我治不了江随云,我还治不了你么? 顾惜眉领会到了程熙眼神中的精髓,讪讪的讨好地对她咧嘴笑了笑。 程熙则奉送白眼一枚。 他们的小动作江随云看在眼里,但笑不语。 “还有两个座位,不如两位姑娘也一并坐下来用膳吧?”程熙眼睛转了转,看向欧阳拓提议道。 绝色双姝一怔,同时看向程熙,惊道:“奴婢不敢!” 程熙也不勉强,微微一笑,肩膀动了动,也打算站起来当服务员。 欧阳拓立即一笑,回头沉声道:“既然夫人相邀,你们便坐下吧。”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位爱妾有多受宠,又有多娇纵,若是让她站起来陪着霞儿柳儿一起侍立在侧,估计这顿饭就没有人可以吃得太平了。 霞儿柳儿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欧阳拓身侧,可是那哪里是席位啊?根本就是刀山火海,两名丫鬟暗自抱怨程熙也太不懂规矩了,她们的身份怎么配与公子同坐? 这不是折煞她俩么? 程熙看了眼这两人屁股像是坐在火炉上又不能发作的便秘表情,心情大好。 江随云看她高兴,自然也就高兴,还不停地给程熙夹菜。 而程熙呢,来者不拒,江随云给她夹什么她都照单全收,只是下一秒就会将其中并不爱吃的直接从碗里拨到桌子上。 两个丫鬟看得肝胆俱裂,程熙从饭碗里拨掉的可不是粮食啊,而是主人家的脸面啊。 程熙从碗中拨出一根鸡翅膀,她们的心脏就被重击了一下,程熙又拨出去几只虾,她们的心脏又被狠狠重击了几下。 心脏被重击太多,她们都有着心力衰竭之感,生怕这小妾将恃宠而骄的招数玩坏了,她家主人若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怒拍桌子走人,那连累的可是她家公子啊。 可结果,对面那个气场强大的男人居然毫不在意,见小妾不爱吃这个,就给她夹另一个,反正满桌子的佳肴都是按照她喜好的口味来做的,哪怕胃口再不好,也总有她喜欢吃的。 唯有当程熙将几只虾全都拨出饭碗的时候,那男人开口了,“怎么了?平日里不是挺爱吃虾的么?”说着,便从桌上捡起了一只被她拨出碗的虾,亲手剥了起来,手法娴熟,动作认真。 这一惊世骇俗的举动放在举手投足间有如出巡帝王一般的高大男人身上,不仅两名丫鬟看得大惊失色,欧阳拓亦是觉得意外非常,乃至于连一旁的顾惜眉也在心中默念: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而程熙看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在细致的剥着虾,心里却是绞作一团,江随云的每一个动作,都如同针扎在她的心口,很快便千疮百孔,疼得无法呼吸。 剥虾?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动作,这样修长漂亮的手指,这样的……似曾相识。 滕紫屹就曾帮她剥虾…… 那日算是滕紫屹与她第一次的单独约会,滕紫屹嘴上说着不能挑食,不能一晚上只吃虾这一道菜,可手上却还是不停地为她剥着虾…… 滕紫屹总有一种魅力,当他看着你的时候,仿佛在他的眼中全世界都只剩下你一人,那种专注几乎能令人感到窒息。而当他在为你做任何事时,仿佛那就是他此生中最重要的使命,他的那种温柔和宠溺,润物细无声,却是可以直击心底,而后挥之不去的。 直到失去后,她才发现,她竟然将细节记忆得如此清晰,清晰到每一个细胞都在经受着思念的凌迟,痛楚的洗礼。 可是那一次最后他俩却因为苏楼月的误会而不欢而散,任性的程熙一赌气跑出了城,才在京郊之外第一次撞上了江随云,而后顺利被绑架! 从此后,她的生命里就经常闯入江随云这道身影,乃至于今日她沦落至此,再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程熙失神的看着江随云将剥好的虾递到她的面前,回忆的迷雾渐渐散去,映入眼帘的是真实的那张银质面具。程熙一瞬间有种五雷轰顶之感,再也演不下去了,她也再不想演下去了,将筷子在桌上一搁,程熙气息不稳地道:“对不起,我吃饱了,你们慢用。” 而后,仿佛是身后追着一个魔鬼一般,近乎是跌跌撞撞的跑了,此时此刻的她只想将自己藏起来,藏起来,藏到谁都看不见的地方,然后独自品味哀伤。 身后传来江随云冷若寒潭的声音,“那就谁都不要吃了!”江随云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是君临天下的王者身上自带的震慑力。而语气中的警告那么明显…… 程熙脚步一顿,从声音中就能听得出来江随云压抑着的极盛怒火,可是她已顾不得这些,近乎是逃一般快步跑出了驿站,找到一棵大树,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才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自己,一仰头,清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第697章 他的情绪早已失控… 身后传来江随云冷若寒潭的声音,“那就谁都不要吃了!”江随云的声音不大,却蕴含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是君临天下的王者身上自带的震慑力。而语气中的警告那么明显…… 程熙脚步一顿,从声音中就能听得出来江随云压抑着的极盛怒火,可是她已顾不得这些,近乎是逃一般快步跑出了驿站,找到一棵大树,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面,才蹲下身子紧紧抱住自己,一仰头,清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这一刻,只是这一刻,她允许自己抱着回忆和思念沉沦; 这一刻,只是这一刻,她纵容自己真实面对自己的痛楚; 这一刻,请所有人都离开她的世界,她需要自怨自艾,她需要积淀和发泄…… 霞儿柳儿本就诚惶诚恐,被程熙的举动一惊,再被江随云这仿佛能将人凌迟的语气一吓,直接跌坐在了地上,欧阳拓的脸色随之也黑如锅底。 整个驿站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跟着程熙倒霉,本来大家吃饭吃的好好的,结果刚吃了个半饱,就没人再敢动筷子。 整个驿站上空乌云密布,气压极低,仿佛能将人窒息了。 欧阳拓尴尬地告辞离开,带着两个丫鬟回了自己的房间休息,他带来的那些侍卫自然也就全部撤离了。 江随云这一边,因为江随云依然一动不动的坐着,所以谁都不敢动,连大声呼吸都不敢。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感觉大难即将临头。 —————————————————— 入夜了,程熙自怨自艾的情绪也发泄的差不多了,她知道此情此境的她可以闹情绪,但不能不识抬举,若真是惹急了江随云,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于是,站起身,揉了揉因为流泪而有些酸涩的双眼,而后拍拍自己的脸蛋,告诉自己勇往直前。 一转身,就看到了叼着一根草的顾惜眉,斜靠在另一棵树上,双臂环胸的看着她。 程熙马上柳眉倒竖,“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顾惜眉将嘴里的草一扔,直言不讳,“你可以对他好点,也对自己好点么?你看着不像是蠢笨的女人啊。” 程熙双肩垮了垮,“老实说,很难。”而后擦过顾惜眉的肩,低头向驿站走去。 “任何事情,只要想做,就不会难。”顾惜眉在她身后苦口婆心,语重心长。 经过了这一只虾引发的风波,顾惜眉才知道这个女人在江随云心目中的地位远远不止是一个受宠的女人这么简单。她的喜怒哀乐都会影响到江随云的情绪,她的一言一行都能左右到江随云的决定。 江随云多么深沉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的一个人?顾惜眉与他十几年的兄弟,可是何曾见过他笑?更别说看见他怒了。在顾惜眉的印象中,江随云近乎是一个没有情绪的人,没有任何事情可以让他展颜微笑,哪怕坐拥了整个东雍,入驻雍宫,手掌江山的那一刻,从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欢颜。杀人倒是常有,可是哪怕他的一个命令就是尸横遍野,也并没看出他在怒…… 可今天,他看着她在笑的时候,那双幽深墨黑的眼睛里明显藏着笑意,而当她突然惊悚地起身逃离时,他的怒气实在太过明显。 因为她,他的情绪早已失控…… 可这两个人的相处极其别扭。复杂莫测到外人根本看不懂其中微妙,可是大家都能看懂的是,江随云对她的在意。 可她却毫不在意。 这个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满身上下全是故事? 有时洒脱明媚,清纯恬淡,仿佛一杯带着香气的橘子水,色彩明亮却一眼就能看到底;可有时她又曼妙狡黠,清雅冷漠,那双清澈盼兮的明眸里是很多复杂沉淀之后的淡定从容,多少的千娇百媚也抵不过女人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神秘和不争! 她越是不卑不亢,无欲无求,越是让男人欲罢不能。 滚滚红尘,恋恋人世,她似乎对所有事情都不轻不重的,可是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她的心在时时刻刻经历着轰轰烈烈。 —————————————— 回到房间后,江随云正在独自饮酒,听到她回来,头也未抬。房间里只有唯一一张大床,程熙叹了叹气,却也能够理解。毕竟现在她是他宠妾的身份,哪有宠妾和自家老爷共处一室,还分床睡的?在欧阳拓面前她必须全力配合,掩饰一二。 因为江随云面沉如水,所以房间内的气压相当低,仿佛空气分子都是凝结成冰的。程熙垂着头,直接往床边走,打算整理一个床铺到地上,虽然欲盖弥彰了一点,但至少也表达了她真实的态度。 然而,还没等程熙的手碰到被褥,身后就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过来吃饭!” 程熙脚步一顿,心里的哀怨之气还未散尽,她不确定能不能从容自若地应付他,所以站在原地踌躇着。 “桌上这一些,必须全部吃完。否则——”江随云的黑眸里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背对着她,站起身提着酒杯酒壶大步走出了房间。 什么意思? 是因为她刚刚没吃多少东西,所以他不想让她饿着么? 可是…… “这也太多了,我一个人怎么可能全部吃完?”程熙嘟哝着抱怨,“而且入睡前,吃太饱会积食,影响健康。” 江随云眸色渐深,悠悠回过身,看着她,“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留下来陪你一起吃,共同解决?” 诶? 程熙本能地摇手,“不不不,您忙,我想我自己应该可以解决。” 江随云冷讽地笑了笑,眸色闪过一丝落寞,而后一言不发的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家坳是个偏远的小地方,此处的驿馆也不大,现在又加上了欧阳拓一整个车队的人马,地方就更挤了。饶是如此,霸道的江随云也独占了整层楼。 欧阳拓和两个丫鬟被安排挤在了一楼的房间内,顾惜眉也只能屈就一楼,其他那些随从、侍卫和车夫全都只能挤在马棚和柴房。换而言之,那架通往二楼的楼梯,只有江随云和程熙可以使用,其他人连踏足的机会都没有。 第698章 漫漫长夜,果然煎熬 王家坳是个偏远的小地方,此处的驿馆也不大,现在又加上了欧阳拓一整个车队的人马,地方就更挤了。饶是如此,霸道的江随云也独占了整个二楼。 所以,当顾惜眉在一楼看见江随云时,脸上挂着的表情堪称五彩缤纷,惊讶、不解、疑惑、嘲笑、同情外加满满的幸灾乐祸…… 但顾惜眉看得出来江随云的心情依然不好,所以也不敢像往常一样调侃他。 江随云倒是长腿一迈,悠悠然步入其中,随着顾惜眉阖上房门,淡淡道:“跟你谈谈正事。” 顾惜眉一听“正事”二字就明白了,明天之后欧阳拓估计就要倒霉了,所以马上收敛情绪,正经地开始商议部署。 江随云故意将所有的细节全都梳理了一遍,等到夜色足够深,对面的顾惜眉脑袋耷拉在桌上,哈欠连天,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睡过去的模样,江随云才站起身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依然精神抖擞的上楼回房。 顾惜眉在门口恭送他的时候,真的有种如获大赦之感。 再回到房间,夜色早已过了午夜,江随云脱了衣衫,稍事擦洗,换上舒适的寝衣。看房间离床最远的一侧角落铺好了被褥,程熙已经睡下,听呼吸尽管已经睡着,却依然不太安稳。 江随云走过去,低身看着暗影里睡着了依然轻蹙眉头的她,鼻中闻到熟悉的温暖体香,江随云微微摇头,伸手轻点了一下她颈后的穴道,让她睡得更沉,然后将她轻轻抱到床上。 怀抱佳人,呼吸间都是她身上的馨香,江随云心里柔软了一块,也徐徐闭上双眼,准备入睡。可是刹那之间,江随云神情剧变,他脸色突然黑得骇人,然而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里,却透露出几分难耐的情绪。 该死的,沉睡中的她竟然用红唇一口咬住了他的胸口,仿佛口感还不错似的,她竟然无意识的来回磨蹭磨蹭…… 敏感的触觉让江随云不由忍不住喉头一紧。 本来温/.香、软/.玉在怀,就已经让人情难自禁了,她居然还主动招惹他。 那一瞬间,江随云真恨不得将这只小狐狸就地正法,让她知道招惹他的后果! 而程熙完全就是在胡来,含了含,吮了吮,又摩挲了摩挲,那无意识的笨拙令江随云的神色既痛苦又愉悦,而后睡梦中的她仿佛才发现这并不是好吃的,很快又迷迷糊糊地撇开了脸去,一下子深深扎进他的怀抱,呼呼大睡。 虽然美人在怀,江随云此刻却难受得恨不得剐了这个妖孽! 程熙严实地钻在江随云的怀里,她身上清幽的香气源源不断地传送进他的鼻翼间,让江随云的某物难以遏制地精神非常,完全无法放松入眠。 江随云深邃冷幽的眸子此刻显得慑人极了,如果程熙是清醒的话,一定会被那种炙热的眼神骇得拔腿就逃。 不过很可惜,她沉睡中,还一猛子深深扎进了这个随时都会失控的重磅火药包的怀抱中。 江随云的骄傲让他很清楚地知道,至少这一刻,他并不会动她。 他要的,是清醒的她,他要的,是她清晰地知道抱住她、疼爱她的人,是谁。 无奈地叹了口气,江随云索性睁大了眼睛,用时间慢慢熬,将身体反应的那种难耐慢慢熬过去。由于睡姿不佳,又在他怀里蹭来蹭去的,程熙的鬓发被弄得有些纷乱,江随云略略低下头,将散落在她侧颊的刘海拨回她的耳后去。 可能是被江随云拂刘海的手弄得有些痒,程熙迷迷糊糊地笑起来,长而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微微摇颤,在她光洁如玉的脸上留下淡淡的影。 江随云的眸光愈发深沉,刚刚才缓和一点的难受又胀痛起来,墨玉一般深邃的黑色眼眸不断激起阵阵涟漪——漫漫长夜,果然是极其煎熬。 而某只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的小狐狸压根只负责点火,却完全不想灭火。江随云发现抱着她睡觉,简直是在自讨苦吃! 这是对他忍耐力的强大折磨,也是对他意志力的极大考验,而小狐狸睡着了之后,却如同小猫咪一样,柔若无骨,香喷喷,软绵绵的,原来放下一切防备的她,竟可以如同婴儿一般天然使人爱怜。 江随云长长地叹气,慢慢松开他,去冲了一个凉水澡,然后才能安然入睡。 ———————————————————————————— 程熙再次醒来,日已高起,人却已经在马车上了,江随云的面具解下,放在一旁,露出完美如雕刻的侧颜,正襟坐着皱眉看着小几上的一本书册。 不想惊动他,程熙轻轻地坐直身子,用力回想了一下也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从驿站房间地板上走到车上的。 按说她也没喝醉酒,怎么就断片儿了呢?而且她是猪么?和江随云同房居然还能睡到人事不知??程熙对自己也是感到无奈了。 “醒了?”江随云头也不抬,语音清冷而正常。 程熙挠了挠头,推开身上的薄被,“嗯。” “裹着吧,走的都是山路,冷。” “哦。”程熙一推开身上的薄被就后悔了,因为昨晚跟江随云同房,程熙沐浴后没敢穿单薄的睡衣睡觉,在简单的行李中翻来倒去只找到了一件不会硌着皮肤的常服,可是常服虽然舒服,可怎么看都比正常的外衫显得单薄。 程熙那些遮遮掩掩的小动作自然逃不过江随云的双眼,他清冷一笑,也不知道昨晚是谁跟只小猪似的啃了他一晚上,纤细的小手还流连忘返的抚摸他的胸肌、腹肌和腰肌…… “咳嗯……睡醒了过来看看这个。”江随云将拳头抵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以作掩饰,他发现不过是回想回想,他身体都很容易燥热,为了不使自己难受,江随云连忙扯开话题。 程熙将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只露出一个头、两只手,一点点挪到了小几旁。 小几上放的是一堆账册,记载的是天机阁这半年来在东雍各项生意的往来账目。 程熙自动自发地翻出一本空白的本子和笔墨,熟练地将账册分拣了一下,开始复核整理,那架势就跟上班打卡后的正常流程一毛一样。 第699章 黑白两道都龙盘虎踞 程熙将自己裹成一个蚕宝宝,只露出一个头、两只手,一点点挪到了小几旁。 小几上放的是一堆账册,记载的是天机阁这半年来在东雍各项生意的往来账目。 程熙自动自发地翻出一本空白的本子和笔墨,熟练地将账册分拣了一下,开始复核整理,那架势就跟上班打卡后的正常流程一毛一样。 奋笔疾书了半天,忽然眼前多出一杯香茶和一盘小点心,程熙愕然抬头。 江随云强硬地如同下命令般,冷冷道:“全部吃掉。” 程熙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刚看到早点时本想礼貌地道谢,可一看人家那霸道总裁上瘾的范儿,便只是一挑眉一撇嘴,闷头开吃,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自己的肚子。 心道,江随云啊江随云,你那种范儿是追不上女孩子的,而我还偏不告诉你,哼! 吃完之后,程熙都不带休息的,又全情投入到了苦海无涯的庞杂工作中。 时光飞逝,一会儿的功夫就中午了,车队需要停车休息用膳,添加草料。江随云倒是很体贴,戴上面具先下了马车,留个私密的空间让程熙更换衣服。 结果程熙换衣服的时候忘记将砚台收好了,袖子拂过小几沾染上了不少的墨迹,却不自知。结果下车后就被霞儿盯上了,满脸的疑惑不已,想不明白一个宠妾的身上怎么会有墨迹? 程熙瞧着霞儿追光灯一般的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还一脸懵逼中,却见江随云暧昧一笑,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程熙的额头,道:“让你顽皮捣蛋。”而后,还特意帮程熙整了整有些不整的衣衫。 欧阳家一行人作恍然大悟状,想必是阁主在车上处理公务,宠妾痴缠打闹弄得沾染了那么明显的墨迹都未发现。不由得,霞儿开始从心里崇拜上了程熙。 做宠妾能做成像程熙这般的,堪称人生偶像。她记得昨晚,程熙明明不知道抽什么风负气离桌而去的,结果他家老爷还因此大发雷霆,惹得所有人都不快。结果,不过是过了一个晚上,两人就又腻歪缠绵上了。这是吃定了他家老爷了呀…… 霞儿反观自己,平生第一次产生了幽怨之情。她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像程熙那般可以任性、矫情甚至不知轻重吧? 用过午膳,回到车上,欧阳拓突然问:“同行一日,你们觉得天机阁阁主此人如何?” 绝色双姝对视一眼,霞儿怯生生地道:“阁主确实如传闻所说的那般神秘莫测,而且话也不多,不像是个很好相处的人,气质尤其冷,让人看着就觉得有些害怕,不过真的是很宠爱他那位乔夫人呢。”想起早上那么高大硬挺的一个男人裹着锦被将昏睡得像只软骨猫咪一样的程熙抱上马车,那种呵护和宠溺让人想一想就忍不住脸红又羡慕,如果公子那样温柔体贴地待她,即便是要拿她的命来换,也是愿意的。 “据奴婢观察,天机阁阁主不像是沉迷女色之人,不知为何会对那位乔夫人如此格外的宠爱。”柳儿也道,她虽然心底对程熙也是羡慕万分,但又暗自警醒自己,公子是做大事的人,自己绝不能学程熙那般恃宠而骄,不知礼数,坏了公子的大事。 身为女子,眼睛里关注的自然就是这些了,欧阳拓原也不指望能从两个丫鬟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只是与对方接触以来,一直都摸不清对方的底细,难免让人有些心烦意乱。 不过欧阳拓也听出了两个丫鬟话里对于程熙的羡慕,再看她们娇滴滴的羞怯神态,忍不住心中一动,伸手抱过霞儿,调笑道:“来让公子也好好宠爱宠爱你。” 柳儿在一边笑着不依,直道公子偏心,欧阳拓一把将她也拥入怀抱,一时满车春意。 而另一边江随云的马车上却完全不如外人想象的缠绵旖旎,一男一女各据小几两边,或奋笔疾书,或皱眉思量,哪管车外无限风景。 好不容易工作梳理出了眉目,程熙伸展一下肩脖手脚,看江随云还是一副沉思愁眉的模样,忍不住偷偷打量他。 客观点讲,江随云无疑算得上是程熙两辈子所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之一,即便是滕紫屹和盗骊已经深深种在了程熙的心底,但光从外貌上来论,江随云完全可以跻身前三。只不过他和御宸熙之间的关系太虐,前世今生的纠葛不清,而这一切却要让程熙来一力承担,她理智上完全接受不了。情感上更是不行,他为了成全他的宿命,生生地将她从滕紫屹和盗骊的怀抱中拉扯了出来,那可是割骨撕肉一般的疼痛啊。 谁受得了?谁还能心平气和,客观公正地对待他的感情? 不可能。 程熙心里想得复杂,可眼光却是直直地盯视着江随云不放,那模样像是被他迷住了似的。 “看够了么?”江随云虽然两眼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册,可是依然对程熙的目光了如指掌,她投射过来的目光从欣赏到光影潋滟到惋惜到敬而远之最后归于平淡,他很好奇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却又不敢深究她心底真实的想念。 这个女人,明明是一座迷宫,让人无从捉摸,无法把控,可却长着一张欺骗世人的清雅纯美的脸。不了解她的人,第一次看到她,一定会被她的表面蒙蔽,还以为她是一潭清水,一眼看透,等到一头扎进去才会知道溺毙一个两个根本不在她的话下。 “看够了。”程熙很光棍地回了一句,反正都被抓现形了。 收回目光,收回思绪,程熙将刚才整理完的账目推到江随云的面前。 “看出什么问题了么?”江随云接过后随手翻阅着。 “除了飘香院、怡红阁和红袖招这几个地方有银两流向不明外,其他还好。” “这三个地方的帐不用管,其他没有问题便好。” 程熙隐隐猜出这几处各地最大的妓院除了卖皮肉生意之外,大概还经营着其他更为隐秘的事情,毕竟青楼可算是最著名的消息集散地之一了,江湖大舞台,江随云这种黑白两道都龙盘虎踞的人自然水很深。 第700章 为自己默哀三分钟! 程熙隐隐猜出这几处各地最大的妓院除了卖皮肉生意之外,大概还经营着其他更为隐秘的事情,毕竟青楼可算是最著名的消息集散地之一了,江湖大舞台,江随云这种黑白两道都龙盘虎踞的人自然水很深。不过既然他让她不用管,那正好省点力气,否则查不明去向的黑账可是最麻烦的了。 “你管账的本事跟谁学的?”江随云仍然低头翻阅账目,却天外飞来了这么一句。 程熙看似随意的回道,“跟谁学的并不重要,现在为你所用才重要。” 江随云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再追问。将手上看了半天的册子递给程熙,下达指令:“看完,全部背下来。” 程熙接过翻开第一页,脸就绿了,抬头勉强地对江随云道:“这个……我可不可以不看?” “那么多都看了,怎么这个就不看?”江随云目光沉沉地笑道。 程熙几乎想哭出来,这不明摆着要把她往死路上逼么?这本册子上记载的竟然全部都是军械盐铁等可以直接威胁国家安全的物品买卖往来记录,数额巨大,牵扯着四国九州,乃至东雍的软肋也在上面赫然在目…… 江随云这是将家底透给她看了啊,这电视剧里都放了,很多死人在临死之前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问:“为什么?” 对方总会冷冷地回他一句,“你知道的太多了。” 然后那死人就两眼一黑,真成死人了。 前车之鉴那么多,知道秘密太多的人那下场都是不太好的啊,肿么办??? 肿么办? 江随云这是在委婉的告诉她,如果敢背叛他,那就是死路一条。除了跟着他同流合污,别无他路。哪怕有一天,程熙可以脱离开御宸熙这层身份,江随云也不会放过她,除非她连脑子都换掉。 太狠了!简直赶鸭子上架,逼上梁山,强自拉她入伙。还是一个超大型跨国越洋走私团伙…… 她要栽了,还不给她说no的机会。程熙突然想起了古惑仔电影里的一句台词:一日为黑社会,终身为黑社会,想要脱离,除非把命留下…… 嘤嘤嘤,为自己默哀三分钟!!! 江随云长臂一伸将程熙勾入怀中,轻轻抚拍着她的肩背,柔声安慰,“以你的记忆能力,这么小小一本背下来很容易的,别哭丧着脸了。” 程熙悲愤地瞪着他,她纠结在意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好吗?咬着牙根,恨恨地吐出三个字,“你真狠!” 江随云也不生气,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一些。他只是想让她明确一点,她余下来的这辈子都是他江随云的人,不可以有任何退路更不可以有半点想要逃避的想法。 程熙用力挣扎了几下,挣不开,只得放弃,马车摇摇晃晃的前行,程熙闭上眼睛假寐,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理不出来…… 程熙这儿已经够乱的了,结果接下来更乱。 仿佛老天也不给程熙足够的时间让她思考接下来的人生般,一阵急骤的哨子声穿林而至。 “怎么了?”程熙猛地睁开眼睛,茫然坐直身。 车外人马喧嚣,已经打成一团,江随云的人马紧紧围着马车防守,占着人均素质比较高的优势,敌人来一个杀一个,砍瓜切菜一样。 欧阳拓那一方就比较惨了,因为他们的人马在车队之前,首当其冲,所受的压力自然也更大,虽然队伍中也有相当一部分是江湖中的高手,但是组织纪律性明显不如江随云带出来的正规侍卫。 江随云端坐在车中,看着“友军”被打得手忙脚乱,一点点拔刀相助的意思都没有,程熙从车窗看出去,正看到一名侍卫挥刀将攻上来的黑衣蒙面人捅了个透心凉,顿时鲜血迸涌,吓得低叫一声缩回车内,不敢再看。 “明知道自己胆子小,还看?”江随云取笑道。 程熙咬牙,你才胆子小,你全家都胆子小。不过有一点他说对了,她不敢再看了。 看江随云那副怡然自得的神气,程熙就知道这次袭击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想到车外血腥的暴力场面,还是会觉得不舒服。 “这波刺客是冲咱们,还是冲欧阳拓他们?” 江随云眉眼不抬,“你说呢?” “肯定是冲你,不过欧阳拓却是替人挡刀了。”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他们?” “好歹咱们现在也算是暂时结伴同行。” 江随云一下就抓住了程熙话语中的关键,“暂时?” 程熙白了白眼,“可不就是暂时么。你想让人家乖乖入你的套,好歹得给人家留一口气、储存点实力。否则,你怎么一网成擒?” 江随云惊奇问,“你偷听了我们的计划?” 程熙嗤之以鼻,你可以侮辱我的颜值,但不能侮辱我的智商! 郑重说道:“我用得着偷听你们的计划?这就是正常人的推理而已。” 江随云笑了笑,“哦?如何推理?” 程熙看他嘴角那抹凉薄的弧度,明摆着是蔑视,一时好胜心起,便将这几日的怀疑像竹筒倒豆子一般,骨碌碌全说了,“你在皇宫里揪着人家容贵妃的贪污之事不放,结果竟然是让人家赔钱了事,这绝对不像是你江随云的作风!所以当时我就在想,你一定留着后手。然后,你果然日夜兼程赶来了云辽,一为云辽铁矿,二为欧阳家族,这一趟出差,你是想一箭双雕来着。” 江随云随即收起了嘴角那抹轻蔑的弧度,默默看着她,眼神也转为了郑重。 程熙一笑,小样! 继续说道,“至于接下来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欧阳璇那儿急着用钱填窟窿,这压力自然就转嫁到欧阳拓这儿来了。人在着急忙慌的情况下,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更何况还有着滔天的利益在面前引诱呢?我猜你是想在这一路被第三方的偷袭和刺杀中与欧阳拓顺利产生生死与共的革命友谊,鉴于对他‘人品’的信任,和相扶相助之功,顺利和他达成战略合作。” 边说程熙边冲着江随云挑了挑眉,怎么样?全被我说中了吧?瞧你那点小样儿~~~ 江随云的嘴角隐隐动了动,特别平静地问,“然后呢?” 第701章 腹黑帝的养成攻略 边说程熙边冲着江随云挑了挑眉,怎么样?全被我说中了吧?瞧你那点小样儿~~~ 江随云的嘴角隐隐动了动,特别平静地问,“然后呢?” “然后当然是什么赚钱,就跟他合作做什么啊,反正他现在最缺钱,哭着喊着想入套。而在这过程中,你要做的就是收集证据。收集他违法犯忌,最好是危害国家安全的犯罪证据。比如走私军用物资,投敌倒卖等等,反正这些事情你都没少干,不过以往从来不带任何人玩而已。现在抛出巨大的橄榄枝给欧阳拓,欧阳拓还不得被滔天巨浪般的银子给砸懵了砸晕了啊?等他彻底晕菜,你就搞一拨又一拨的御史联名上书弹劾,最好再搞出点人命之类的,接着账簿和犯罪证据一呈堂,啪叽东窗事发了,欧阳家族罪同叛国,还不得被连根拔起啊?最后是死是活,就看您想不想赶尽杀绝了!” “啪!” 江随云突然把手中一直捏着的卷册往矮几上一砸,铁青着一张脸看着程熙。 程熙莫名其妙,这反应?她是说对了还是说错了啊? 却听江随云寒声道:“曾经我一度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御宸熙。听你今日一言,我再确定不过了,你就是御宸熙!” 程熙突然暗松了一口气。这厮敢情还在纠结此事呢?是或不是现在还重要么? 江随云还在冷冷地看着她。 程熙赶紧嫣然笑了笑,娇俏妩媚的将脑袋搁在他的右肩上,轻声曼语地说道:“老爷,御宸熙是谁?我是您的宠妾啊,老爷~~~” 江随云冷笑两声,却不言语。 程熙努力保持面部表情淡定。 江随云盯着程熙看了半天,估计是没看出什么来,眸色一转,很快就恢复成了深沉如海,面无表情的模样,清淡道,“外面应该打得差不多了,跟我下去吧。” “我能不去么?” 江随云只冷冷瞥了她一眼,眸底的冷霜寒如冰窖,厉如锋刃。 程熙马上认怂了,“我去,我去还不行么。” 江随云这才收起目光,抓起面具戴上,打个响指,外边便有人恭敬地拉开车门迎接“领导”下场巡视了。 程熙在他身后撇撇嘴,这厮还真能装腔作势,哼! 时间配合得刚刚好,江随云双脚刚着地,最后一个敌人被砍倒在地。 顾惜眉气定神闲地站在车旁,看见江随云走来,微笑着指挥侍卫们清理现场,俘虏活口审问,安排两名侍卫给伤者包扎,一切井然有序。 江随云扫了一眼看没什么问题,就大步走到欧阳拓的车旁,礼节性地问候一下。 欧阳拓一行人损失比江随云的可严重太多了,带来的十几个人半数受伤,虽然都是轻伤,但是脸上身上都挂着彩,相比之下实在不太好看,仿佛他们的护卫是有多差劲似的,丢人! 绝色双姝跟着他们公子下车,看着一地的尸体血迹,脸色煞白,强自坚持。 欧阳拓城府甚深,即使心中对江随云这方侍卫的置身事外不施加援手极为不满,脸上却半点没有表露。 这时侍卫来报,说据活捉的匪人招供,他们是青木寨的人,收了一位大老板的钱,让他们务必在路上将两家车队的人全部截杀,财物可以由寨里的兄弟接手,但女人得好生带回去给那位大老板。 “想不到余老板做事如此心狠手辣!”欧阳拓咬着银牙恨恨地说,截人都敢截到他欧阳拓的头上来了,估计是活腻了。 相比之下,江随云却丝毫不生气,淡淡问,“他们还有其他同党么?” 侍卫答道,“他们说寨里的兄弟全部都来了,可那位雇佣他们的大老板为保险起见,并未透露真实身份。而且据寨中头目所说,前面路上还请了其他帮派和山寨的人守着,在谁的地盘上得手,财物就归谁。” 欧阳拓面有忧色,云辽这一带多山脉,藏在其中的山寨不计其数,很多还是当年东雍政权更替的时候,一些残部的忠勇将领不想参与政变又无力回天而被迫落草为寇,那些可都是吃皇粮训练出来的正规军,战斗力和战术部署可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高手可比的。 由此而知,前面路上等着的也绝不会是瘪三角色。欧阳拓一时有些后悔,若是出来时多带点人手,或者不要与天机阁的车队同行,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此刻若是要求分道扬镳,必然落得个贪生怕死、无情无义的臭名,生意合作之类的就更是不用提了。 江随云看着欧阳拓的神色暗自好笑,嘴上却道:“看来今日是在下连累了欧阳公子了,这样吧,等下我们变化一下队形,由在下来当先锋如何?” 欧阳拓心中自然是求之不得,客气推让了一番,便“从善如流”地依了江随云的意见。 只有身后远远的程熙看着江随云那张戴着面具也依然遮不住的腹黑脸,在那叹气摇头,看来欧阳拓又要惨了! 这枚腹黑帝的建议哪里可以随便采取的啊?欧阳拓这是实打实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等着吧…… 果然调整了队形后走了不到十里路,车队再次遇上了袭击。 特别注明——这次来的敌人改变了策略,等他们车队大部分过去了之后衔尾袭击、攻其不备。 欧阳拓的车队再度受到了重创,两名护卫直接殉职身亡,而江随云的护卫也很应景的有一个人受了轻伤。 欧阳拓的脸色可以刷下两层霜,英俊的脸上透出狠戾之色,却很硬气地没有提出要与江随云分头而走。 程熙还在那稍稍对欧阳拓的人品改观了一些些。 结果顾惜眉在那一语道破真谛,“都剩下一些儿残兵败将了,跟着我们还能狐假虎威一下,此时若是分头走了,路上被全歼都有可能。欧阳拓此人,精明沉着,头脑还算清楚。” 程熙这才恍然大悟,然后看着江随云和顾惜眉这两人,暗道:果然是一丘之貉! 只不知这一路上的多次伏击,到底是那位“****”出身的余老板在打击报复呢,还是江随云根本在自导自演?亦或者,其实是江随云和那余老板合伙打了一套组合拳,一块儿阴欧阳拓一个? 啧啧啧,果然腹黑帝并非浪得虚名啊。 第702章 像是防狼一般的防着他 晓行夜宿了如此两日,共同击退了三五波贼匪,总算是过了连绵山脉的云辽地界。在这个过程中,欧阳拓和江随云缔结了牢固的“革命友谊”,在欧阳拓的护卫几乎全军覆没的时候,欧阳拓充分发挥出了“不抛弃、不放弃,誓与敌人战斗到最后一枪一弹”的革命精神,颤抖着双腿也操起武器,亲自上阵杀敌,嘴上还喊着:“阁主,你先撤吧,我来殿后。” 程熙端着小板凳,嗑着小瓜子,心道:这时若是放点慢镜头,加点干冰,这煽情的feel才能更直击人心…… 正是因为如此,江随云给了他一个“中肯”的评价,“临危方知人品,欧阳公子这位朋友,苏某结下了。” 就差一个大大的涌抱,两人就可以联袂拿最佳男主角和最佳男配角了。 还苏某?杰克苏,玛丽苏,还是梅长苏? 程熙背过身去,不看这对手握小金人的影帝在那飚戏,她怕自己忍不住呕吐了穿帮。 因为过了云辽地界了,两个车队的人在此分别,至于日后的合作事宜,两位负责人已经达成了战略上的初步统一意见,接下来细节的探讨,容后再议。 和欧阳拓分开之后,江随云一行再也没遇上袭击,一路平顺地踏上了回雍都之路。 面对这样诡异的情形,程熙看在眼里,却一个字都没有问。因为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明白了,江随云是加了鸡腿的集导演、编剧和主演于一身,只为坑欧阳拓一人。 成为江随云的对手,真是一个大写的“惨”啊! 一路上,为了不让江随云经常有机会骚扰她,程熙就装出专心致志背暗账的模样,每次江随云虎视眈眈盯着她时,程熙就闭上眼睛皱紧眉头,嘴里一个劲地念念有词,一副高三毕业生冲击高考的模样,就差脑门上绑个白条,写上“必胜”二字了。 嘿,你还别说,这招挺管用的。 毕竟……谁能忍心打扰一个高三党背书呢? 一行人出了云辽,进入金陵城地界,程熙记得这是回雍都之前最后一个大型城市。 这儿繁华,人流量大,可供逃跑和藏匿的地方也较多。 程熙已经决定了要在金陵城策划一次逃跑演练。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告诉她,回了雍都之后,等待她的绝不是岁月静好,江随云必然早就设计好了所有套路。欧阳拓此时已入套,怕是这辈子逃不了了。程熙可还想再垂死挣扎挣扎…… 这几天她偷偷收拾了一些易携带,又容易折现的金银首饰,跑路嘛,身上有点银两总是能安心一些的。 这日大队进入了金陵城,程熙发现天机阁在金陵城的生意做得也极大,总管金陵城整个片区的大主管几天前就得到快马报信说阁主要来,早将庄子里外整理一新地等着。 一群人看见阁主从车上扶下来一名绝色女子时,眼睛都直了,第一次见到阁主身边带了女人啊! 再看那女子,素面罗衣,却清丽无匹,是难得一见的倾城之姿,主管们暗赞阁主好眼光,却也忍不住好奇此女的来历。毕竟,以往围绕在阁主身边的绝色女子也不少,可阁主向来不放在眼中,一副冰山禁欲系的模样,不近女色可不仅仅是传闻。 如今,竟然为了她而破戒了,所有人都心痒痒的,好奇非常。 可是江随云并没有向他们交代程熙的身份,只是让园主将程熙安置在与他相邻的秦湘阁内居住。秦湘阁是庄子里的主楼之一,安排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住在此处,其用意不言自明,主管们对程熙的态度立马又再恭敬了几分,冲这架势,说不准眼前这位妙龄丽人就是日后的阁主夫人了呐! 程熙进了秦湘阁,一个惊喜的女声快步传来,“夫人,夫人,您可来了。”正是几日未见的梨儿。 原来当日程熙被易晓胥带走不久,欧阳拓就派人把梨儿和侍卫们救醒送回云川城交给江随云,江随云当即安排梨儿与一些手下先到金陵城等着。梨儿到此已经三天了,一直在忧心程熙的安危,毕竟当天是她服侍程熙的,结果程熙被人掳走了,她却毫发无损的在庄子里养着,这可是天天茶饭不思的,就伸长脖子等着程熙的到来呢。 可程熙见了梨儿,却是惊大于喜——一个贴身丫鬟,得给逃跑制造多少障碍啊? 江随云打算在金陵城停留两日,分管这一片区的大主管为了向阁主展示自己的业绩,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拉着江随云走遍了金陵城和周边的商号分店。程熙则留在庄子里审查账务,暗自进行自己的逃跑计划。 眨眼到了他们要启程离开金陵城的最后一晚了,程熙正在兴奋和紧张中呢,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程熙稳住心跳,“谁啊?” “我。”低沉淡漠的一声,是江随云! 程熙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这家伙公事忙完了?不会今晚想要跟她同房吧?在江随云的眼皮子底下,程熙逃跑的可能性为零。不由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低头打开房门的时候,程熙连呼吸都紊乱了。 江随云看了一眼她紧张无措的样子,不禁莞尔,这只小狐狸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用得着像是防狼一般的防着他么? 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程熙的头发极好,身为嫡长公主娇生惯养的,自然是一身的细皮嫩肉,一头秀发天生底子就好,保养得又好,摸上去细滑如丝缎,手感令人流连忘返。江随云撩起其中一撮,凑到鼻尖,闻了闻,清新馨香,而后懒懒问,“怎么不抬头?做什么亏心事了么?” 程熙脑袋“嗡”地一声,暗暗心惊,天呐,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深呼吸,强自冷静后才道,“没,就是有些困了。” “困了么?”江随云抓起她垂落在一旁的纤手,微施力一带,程熙就落到了他怀里,清淡如水,又馨雅如兰的淡香掺和着沐浴之后的体香直沁心脾。江随云长臂一伸,穿过她的膝窝,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入房门,后脚跟勾住房门,房门自动合拢。 第703章 整个金陵城都不够烧! 程熙脑袋“嗡”地一声,暗暗心惊,天呐,他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深呼吸,强自冷静后才道,“没,就是有些困了。” “困了么?”江随云抓起她垂落在一旁的纤手,微施力一带,程熙就落到了他怀里,清淡如水,又馨雅如兰的淡香掺和着沐浴之后的体香直沁心脾。江随云长臂一伸,穿过她的膝窝,将她拦腰抱起,大步走入房门,后脚跟勾住房门,房门自动合拢。走至软榻前,江随云才慵懒地坐下,仍将程熙抱着,放坐在他的大腿上,大手轻轻揽住她的纤腰,一点都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程熙全程木然。不会真的怕什么来什么吧?她不敢反抗,更不敢对此有所反应。只是低着头,在想三十六计中,到底有哪一计是可以帮她度过此难的? 江随云依然把玩着她的秀发,低沉慵懒的声音磁性迷人,“金陵城的账目看完了么?有什么发现?” 程熙的理智这才缓缓回归,意识到自己正姿势暧昧地靠坐在他的腿上,挣扎道,“你放开我再说!” 江随云没说话,只是把玩头发的手一顿,揽住她纤腰的手一紧,而后那双幽深的黑眸盯住了她的红唇,眸底还燃起了两簇暗火。 “我,我说,我说。”程熙很没骨气的马上屈服。生怕说慢一个字,江随云的吻就下来了。 说起正事来,程熙和江随云之间的交流就变得毫无障碍了,一直都是程熙在说、在汇报。偶尔江随云总能在关键点上提出一点疑义,而程熙也总能对答如流。两人在商务相处时,是极其融洽、极其合拍的。 程熙是尽职尽责且业务能力突出的优秀员工,江随云是惜才爱才、懂得欣赏并善用员工优势的出色老板。 两人风云际会,相谈甚欢。不觉月已昏,程熙一个不小心打了一个哈欠…… 江随云眉梢微挑,整个局面顿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诡异…… 程熙心噗通噗通直跳,命运就快要揭晓了啊,天保佑地保佑,观音菩萨,如来佛祖,真主阿拉,还有救世主耶稣…… 江随云低头看着她紧张到连眼珠子都不敢动的模样,脸色煞白,警惕万分,不由得暗嘲不已。随着江随云缓缓伸出的手,程熙的瞳孔越睁越大,一副惊惧到极致,却又隐忍不发的可怜模样…… 江随云心一软,那只伸出的手转了个方向刮了刮她秀气的鼻梁,淡淡道:“早些睡吧,明早还要赶路回雍都。” 程熙在这一刻仿佛听到了佛音。 关好房门,程熙背靠在房门上,静静听着江随云的脚步声确实渐行渐远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 静静躺在床上,等到天色从午夜慢慢滑向凌晨两点,这个时候才是人们入眠最深的时刻。程熙起身,蹑手蹑脚地换上一套窄袖轻便的深蓝色襦裙,推开房门顺着花间小路一路摸到庄子的后门。 门前一个布衣小厮递上来一个小包袱,压低嗓音轻道:“姑娘要的东西都在里面,马车在门外,现在上车正好能赶得及出城。张少爷吩咐小的提醒姑娘,不要忘记答应过的事情。” 程熙接过包袱,笑道:“谢谢,请张少爷放心,送我出城的人会把东西带回来,让张少爷亲手销毁的。” 说完程熙出门跳到车上,车夫挥鞭“驾”的一声,马车便冲出小巷走上大道往南城门去了。 程熙在车上打开包袱,里面有粗布男女装各一套,还有几张银票和一包碎银,合起来差不多有三百多两。程熙暗叹:江随云送的首饰看起来都挺低调的,没想到还蛮值钱的嘛。程熙后悔没有多顺一些首饰让张大柱虫去当铺了。 当下拿起一身粗布的男装换上,将换下的衣服小心叠好放到包袱里,银票碎银取出来贴身收藏。 马车出了南城门,车夫低声问道:“姑娘要去哪里?” “去码头。”程熙回道,而后又加了一句,“天还没亮,太早到码头也没有船可坐,你驾车慢一点稳一点。越慢越好,我想睡一觉。” 车夫应了,放下马鞭,让马信步游缰地慢慢踱着。车夫觉得马速已经足够足够慢了,可是到达码头的时候,天还未大亮,却还是低声道,“姑娘,码头到了。” 没有回应。 车夫以为程熙睡着了,没有听到,便将马车停靠在一旁,等到晨曦初上,晨光洒在水面上霞光点点,人声吆喝声阵阵传来,车夫稍微提高了音量,道:“姑娘,船来了,您是现在渡江么?” 还是没反应。 车夫跳下马车,绕到后面,迟疑了一下,还是试探性的喊了几声,“姑娘?姑娘?” 始终没有反应。 车夫大着胆子上前,掀开车帘,车厢内竟然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纸片压在一锭碎银下面。 车夫惊疑不定,将那张纸片藏进袖子里,这是张少爷千交代万交代必须要拿回的东西,然后再次坐上马车,拼命挥鞭赶回张府。 车夫不确定程熙是什么时候下的马车,但肯定是在到达码头前,而在南城门的时候车夫还跟她对话过。从南城门到码头,车夫驾车慢悠悠的走,走了将近两个时辰,这个过程中,随时都有可能下车。 难怪她让他越慢越好了,因为方便她跳车…… 车夫预感到,他似乎犯上了一件大事,而这件大事估计是连张少爷乃至于张大总管都兜不住的。 此时天机阁在金陵城的庄园里正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 江随云坐在书房,听着手下的探子的汇报分析,脸上笑容每加深一点,下属们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看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檀木书桌上,发出“咯、咯、咯”的声响,下属们几乎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一寸寸冻成冰了。 顾惜眉也是忧心忡忡的,江随云若是发火了,整个金陵城都不够烧! “我很好奇,她一个弱质女流,在金陵城人生地不熟的,离开庄园都不可能,怎么还能跑远?盘缠呢?车辆马匹呢?总不至于靠着一双腿吧,她那么娇弱……”顾惜眉打断探子们对金陵城搜索结果的报告,瞧江随云那不阴不阳的脸色,再让气氛低沉下去,死一个两个人都算是轻的。 第704章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顾惜眉也是忧心忡忡的,江随云若是发火了,整个金陵城都不够烧! “我很好奇,她一个弱质女流,在金陵城人生地不熟的,离开庄园都不可能,怎么还能跑远?盘缠呢?车辆马匹呢?总不至于靠着一双腿吧,她那么娇弱……”顾惜眉打断探子们对金陵城搜索结果的报告,瞧江随云那不阴不阳的脸色,再让气氛低沉下去,死一个两个人都算是轻的。 “属下马上去把庄园里的内贼挖出来。”庄园的园主听出了顾惜眉的言下之意,擦擦冷汗,马上接嘴。 “半个时辰之内啊!要不然,先扒了你的皮!”顾惜眉飞起一脚踢向园主,故作生气的喝斥道。 “是,是是是。”园主哆嗦着点头,飞快退出去,刚好撞上了主管金陵城片区所有商号分店的张大总管带着他那个向来嚣张跋扈的侄儿,以及那个车夫前来请罪。 若是在以往,张大总管算得上是金陵城的大人物了,来到庄园也是颐指气使的模样,今日却是连滚带爬的。而他那个侄儿,平日里人五人六的,在金陵城可算是一霸了,今日竟然也鼻青脸肿、屁滚尿流的…… 张大总管进入书房,略微停了停,整了整衣领,才战战兢兢走到江随云面前,也顾不得在场还有许多的下属,更顾不得自己这张老脸的颜面,扑通一下跪倒,涩声道:“属下该死,属下该死,乔夫人是,是属下派人送走的……” “我很好奇,她一个小女子刚来两天,如何能够说动你堂堂张大总管背叛我?”江随云不怒反笑,云淡风轻的,半点看不出暴怒的痕迹,反倒让人更恐惧。 张大总管一叠声请罪,他深知江随云的脾性,这个时候也保不住自己那个专给他惹祸的张家一脉单传的亲侄儿了。终于一咬牙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全部说了出来。 原来张大总管利用职位之便,就任人唯亲的将那自己那个不学无术的侄儿塞入了重要部门,原本想着让他学点本事好走正道,却没想到这小子正经的本事没有,歪门邪道倒是极多。近几年来从商号内贪污了不少银子,只是他手下的人手都是张大总管特别配制给他的,经他那侄儿长年累月的威逼利诱,就形成了一个蛀虫团伙。他们账做得严密,欺上瞒下的工作做得几乎毫无纰漏,至少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来没有人查出过账目上的问题。 可是两天前,张大总管正拉着江随云在满金陵城转悠巡视的时候,程熙突然把他侄儿叫了去,给他一张列满了问题账目的纸。他那侄儿只会亏空和挪用,哪里懂得应变?当场吓懵了,他那侄儿别的可能不知道,但天机阁对于内部人员贪污渎职向来是严惩不贷的家规可是深知的。他那侄儿马上露出凶恶嘴脸,威吓程熙不得外泄,结果程熙不但不怕,反而声称只要她有什么意外,问题账目的副本就会有人直接送到阁主的手上。 他那侄儿正六神无主,可程熙却突然主动提出愿意为他掩盖。她只需要他派人偷偷带她离开庄园,送离南城门即可。事成之后,她会将问题账目销毁,同时告诉他副本在谁的手上。 他那侄儿一想,送她离开庄园才多大点事,为了保住小命,就答应了程熙的要求。 只是今日看事情闹大,越想越怕,终于忍不住找了张大总管商量,结果被暴怒的张大总管一顿暴打再拉到江随云面前自首。 张大总管别无所求,只求看在他当牛做马为天机阁操劳一辈子的份上,留他侄儿一条贱命。毕竟,他自己无后,整个老张家就剩他侄儿这么一根独苗苗了。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江随云听完了张大总管的招供,不怒反笑,笑得凉飕飕极了。 顾惜眉挥手让人将张大总管和他那倒霉侄儿押下去依家规处置,吩咐下属按照那个车夫提供的线索继续追踪。 江随云示意其他人统统退下,独留下顾惜眉一人。 顾惜眉挠了挠脖颈,觉得自己倒霉极了,居然要留下来独自面对隐怒的暴狮。他知道这时候江随云心情不好,也不敢主动说话刺激到“女人跑了”的堂堂太子殿下。可是要是一声不吭,彼此沉默,两个大男人待在一个屋子里也觉得怪怪的。 “你说,她是不是在玩一招叫做‘欲擒故纵’的把戏?”顾惜眉故意将事情往轻松整蛊的方向带。 “哼,她想跑不是一天两天了。”江随云冷冷道,正是因为她知道她迟早想跑,才不会想到她会那么急不可耐的连个周全方案都不想的就跑。 这就叫做趁其不备?他就奇怪了,江随云这几天巡视金陵城很忙碌,她在庄子里也没闲着,每天都在认真地校对账目,碰到一些有疑虑的还会直接叫来主事人进行询问和核对。所以这两天她见了不少各商号和分店的主事人,可都碰面时间极短,而且账目问题又涉及机密,所以她与主事人的会谈都是单独进行的,里面到底在谈论什么内容,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正好让她蒙混过关。 故布疑阵,掩人耳目,攻其不备,当机立断……她还真是熟谙兵法啊。 江随云极轻极淡的笑容中,多出了几许玩味和狠戾。既然她想要好好玩,他就陪她好好玩一玩,只是等到胜负已定的时候,她就得承担挑衅他的后果了…… “可这是为什么呀?”顾惜眉咋咋呼呼的疑问打断了江随云想将猎物捕回来后如何好好蹂躏的方案设计,江随云扬眉盯了他一眼,顾惜眉被他这一眼盯得毛毛的,浑身的寒毛倒竖,赶紧随便找了个话头转移了话题。 可是,顾惜眉其实是真的很想问“为什么呀”? 为什么呀? 要说江随云对于女人的致命吸引力,那是连他这个大男人都无法否认的,多得是女人挤破脑袋想要挤到他身边,怎么还会有奇葩女人不喜欢江随云的?更何况,江随云对她多好啊?无原则的宠溺,无底线的纵容,在她面前他都学会温柔了他…… 第705章 脑袋有坑的女人!! 要说江随云对于女人的致命吸引力,那是连他这个大男人都无法否认的,多得是女人挤破脑袋想要挤到他身边,怎么还会有奇葩女人不喜欢江随云的?更何况,江随云对她多好啊?无原则的宠溺,无底线的纵容,在她面前万年冰山都学会温柔了他…… 要是换做是其他女人,能被江随云这样捧在手心里呵护一天,让她去死都会愿意。可这个脑子有坑的女人,居然舍得放弃江随云? 连江随云都不要的女人,还能找到其他什么男人?普天之下,还能找到比江随云还优秀,还宠她的男人么? 所以为什么呀?顾惜眉自负了解女人,却怎么也无法了解这个女人。 难不成,并不是江随云喜欢男人,而是这个女人并不喜欢男人? 顾惜眉在这边各种猜测、各种揣度想得欲/.仙/.欲/.死的,那边默然半响的江随云清淡开口道,“先把人找出来再说。” “好嘞!”顾惜眉答应的很好,逃也似般的跑出了书房,跟江随云单独相处实在太考验人的心脏了。顾惜眉一直跑到书房门外,才能大口的正常的呼吸。 最主要的是,顾惜眉也很想尽快“找”到程熙,他想当面问一问她,“你为什么跑呀?为什么呀?” 但一想到,她给了江随云这么大的难堪,等到她被找到,估计下场……啧啧啧…… 顾惜眉摸了摸自己全身上下因胆寒而起的鸡皮疙瘩,为“无知者无畏”的程熙默哀三分钟后,然后开始火速部署搜人计划。 所有人包括顾惜眉在内都认为,在金陵城天机阁的势力范围内,找个特征这么鲜明的孤身女子,耗费两三天那都是对他们能力的侮辱。 结果程熙这一侮辱,就侮辱了他们整整一个月。 天机阁动用了几乎可以动用的所有明暗力量,硬生生找了一个月竟然仍然杳无音信。直接导致江随云一怒之下将此地所有的天机阁暗桩和天机阁商号分店的头目统统撤职查办。 江随云在程熙逃离的第三天被迫无奈地离开了金陵城,毕竟整个东雍的大小事务都压在他的肩膀上,他总不可能让人快马加鞭将朝廷的所有奏折都运到金陵城来批阅。 原本江随云还想再逗留几天的,结果楚轻寒飞鸽传书来了一封信,言辞恳切,用词激烈: 找美人,亦或守江山,殿下选其一,速回,十万火急。 江随云知道楚轻寒那儿一定碰到棘手的军政大事了,事关国家安危,江随云不得不回。 而金陵城内全城搜索工作仍在紧张进行,不知道的还以为天机阁和官府在追捕什么江洋大盗或者叛逆仇敌。 而造成江湖和政府两拨势力都人仰马翻的罪魁祸首正在金陵城一处不显眼的郊区破庙内烤着红薯。 突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接近,程熙本能地将地上的碳灰抹到脸上,将自己如玉一般光洁的脸蛋直接抹成脏兮兮的大花猫,头发也乱抓一通,抓成叫花子模样,这才撒手。 与此同时,程熙回头,果然看到从破庙外走进来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看着程熙也是一脸惊讶,忽然吞了吞口水道,“小哥,江湖相逢就是缘,看咱俩这么有缘,能匀哥哥一个红薯么?” 程熙斜了他一眼,这青年长得一般,扔到人堆里绝对认不出来,只是一双眼睛神采飞扬,晶亮晶亮的,于是故意捏粗了嗓音,没好气道,“你也说了你是哥哥,你好意思抢弟弟的晚饭么?” “不是抢,是分,分一点,哥哥饿。”青年人自来熟的大步凑上前,蹲在了程熙身旁,两眼盯着火堆里的红薯。 程熙也不怕烫的一把抢过来,“你饿关我什么事?” “你这不是有三个么,你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 程熙三下五除二的将另外两个也拨到自己脚边,满脸警惕地盯着青年人,“这还是我明天的早饭和午饭呢。” 青年皱眉道:“听小哥的声音应该年纪不大,怎么孤身一人待在破庙里,还一日三餐都只吃红薯。你家里人呢?” “我家里人死光了!” “呃……抱歉……”青年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人又不是你害死的,你抱歉什么?” “……”青年噎住了。 “倒是你,有手有脚的,好意思蹭别人家的红薯么?”程熙一边训人,一边剥开热腾腾的红薯,啊呜一口吃了起来,吃到嘴里又香又烫,还仰头对着空气哈气,“啊——好吃,啊——好烫,烫……” 只将青年肚子里的馋虫全部勾搭了出来,连吞几口口水,更饿了…… 一大口入肚了,烫得整个胃都暖烘烘的,程熙警惕地挪开了两步,瞪着青年哈喇子都要滴出来的模样,绝情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我是不会把红薯让给你的。” “哥哥以后还你一麻袋的红薯,好么?”青年死皮赖脸地道。 “免了。”程熙举起一座五指山,“我不稀罕。” “一个红薯换一整袋都不换?” “如果你正抱着一个美女亲吻渐深,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跟你说用一沓美女换你现在怀里的那一个,你换么?” “这……” “这若是都肯换,你还是男人么?反正我是不会换的。”程熙一边啃着红薯,一边还能含糊不清地封住青年的后路。 青年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叹道:“想从小妹手中骗一个红薯,真不是件容易事啊。” “咦?”程熙楞楞地捧着红薯,一脸惊异地看向青年。 “小妹,多日不见,想易大哥了么?”青年微微笑道,竟然是易晓胥的声音。 “是,是是是,是你?可是你的脸……”程熙惊奇地指着那张平凡至极的脸。 “小妹现在这张脸,外加这身打扮,比起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吧?”易晓胥长叹,秀眉一挑,那熟悉的动作和欠扁的轻浮笑容,果然就是易晓胥。 “这样,不是为了安全嘛……”程熙咧嘴笑,大方地从剩下的两个红薯中挑了个大的,递给易晓胥,笑道,“易大哥,给你红薯。” 第706章 大哥这儿有个好介绍 “咦?”程熙楞楞地捧着红薯,一脸惊异地看向青年。 “小妹,多日不见,想易大哥了么?”青年微微笑道,竟然是易晓胥的声音。 “是,是是是,是你?可是你的脸……”程熙惊奇地指着那张平凡至极的脸。 “小妹现在这张脸,外加这身打扮,比起我也好不到哪儿去吧?”易晓胥长叹,秀眉一挑,那熟悉的动作和欠扁的轻浮笑容,果然就是易晓胥。 “这样,不是为了安全嘛……”程熙咧嘴笑,大方地从剩下的两个红薯中挑了个大的,递给易晓胥,笑道,“易大哥,给你红薯。” 易晓胥接过,剥了皮也是啊呜啊呜的一阵啃,等到肚子没那么空虚了,才问:“小妹你既然打算好了要逃跑,为什么当初不跟大哥说?要不然天机阁再权大势大,大哥也会带着你跑。你这样一个人独自跑了,多不安全?” 程熙心中感动,轻声回道,“大哥的心意小妹感激不尽,只是小妹也是到了金陵城后才突然决定要逃跑的。” 易晓胥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是他……对你不好么?让你受委屈了?” “也算不上不好……其实应该算是挺好的。” “那你跑什么?虽然大哥不知道天机阁阁主长得如何,但权势和财富绝对是一等一的,最重要的是,这么些年了大哥没听说过他身边有女人。小妹对于他而言,算得上是特殊了。”易晓胥真心实意地评价道。 “他有权有势我知道,关键是小妹消受不起啊。小妹只想过平静安稳的日子,大哥不觉得正是因为小妹的特殊,所以指不定哪天就又被绑作为要挟的肉票了么?”程熙轻笑,斜眼飞了一个眼神给易晓胥。 “咳咳……”易晓胥一囧,轻咳了两声。是啊,当初不就是因为程熙的特殊,欧阳拓才会让他绑了程熙,以此作为谈判的条件要挟天机阁阁主么? 想及此,易晓胥也觉得程熙言之有理。世上有人贪慕权势,一心往上爬,世上也有人将自由和随性作为毕生的追求目标。 从这一点上来讲,易晓胥和程熙的价值观不谋而合,难怪他俩这么投契,能够成为知己呢。 因为这种同是天涯知音人的感触,易晓胥看向程熙的目光就更不同了。 “对了,我都还没吹哨招信鸽呢,大哥是怎么找到小妹的啊?” 易晓胥得意地嘿嘿笑了半天,才将来龙去脉告知清楚。原来程熙走了之后,易晓胥并没有离开,一则他本就天地为家,没有归属,到哪儿都是一样;二则他确实担心程熙的安危。所以闲来无事就一直远远的跟着车队走,目睹了他们的车队多次受袭,好在最终都安然无事。 一直出了云辽地界了,易晓胥原想悄然离去的,但想着金陵城向来是繁华之地,路过不留下点风花雪月对不起他这连日的奔波。于是便潜入了金陵城内潇洒快活了,结果就传出了天机阁有丫鬟失踪,在金陵河及南城门一带大肆搜索的消息。易晓胥暗中观察了几天,看这阵势绝对不可能是丢了丫鬟。直觉这事或许跟她有关,怕她一个女子不会武功流落在外,出事了可就不好了,于是也在暗中寻访。 天机阁前三天的搜寻工作还是细密且有章法的,一寸一寸的缩小范围,一点一点的排除错误地段,其实照这种方式再找下去,可能再过一天,程熙就插翅难飞了。 可是,三天之后搜寻工作突然变了一种模式,大肆搜找客栈、酒楼等高档场所,且声势大,却粗糙马虎,近乎是形式主义,走过一家店就算是完成任务的,根本没有深入搜找。 而易晓胥却是一路尾随着搜寻队伍,等他们将范围缩小到只剩某几个区域的时候,易晓胥再开始细密地扫点寻找。 结果却如同搜寻队伍一般毫无所获。这可急坏他了,难道出意外了?可是搜寻工作仍在进行,没有消息应该就是好消息。 易晓胥冷静下来冥思一想,以小妹的聪慧该不走寻常路才对,难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于是易晓胥就又从头开始再次秘密搜索。 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让他抢先一步找到了程熙。 只是千想万想,没想到自己这个小妹的逃亡生涯却也有滋有味的,虽然外面天罗地网的,只能自己从地里偷红薯,自己烤红薯,对于娇生惯养的她来说是艰苦了些,却也离他想象中的凄风苦雨、挨饿受冻相差甚远。 易晓胥问起程熙日后的打算,程熙随口说道,“先躲过这阵子风头,然后想办法偷渡去西凉。” “你千辛万苦跑出来就为了离家背井地去西凉?”易晓胥觉得自己有些难以理解程熙的思维,“难不成你是一个大女子主义者?” “对啊。就准你们男人风流成性,还不准我们女人三夫四侍了啊?这个世界这么多元,能者居之,怎么?不可以啊?”程熙仰仰下巴,反唇相讥。 易晓胥一滴冷汗流下来,难怪天机阁阁主这么一个大人物都不能将她绑在身边了,原来她有更远大的理想。她不甘愿被有权有势的男人宠着啊,她是想宠着三个五个的男人啊。 易晓胥被她宏伟的目标惊得连吞几口口水。 难怪,她一直都跟他说,要有理想、有抱负、有追求,要有职业梦想,要有未来蓝图…… 原来,她竟是这样的小妹啊! 易晓胥再次对她刮目相看,也对她能蔑视权贵、放弃荣华偷跑出来的举动表示了理解。也是,以程熙的性子,确实不适合在富贵人家的深宅大院里依靠男人的宠爱过日子,于是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突然,易晓胥像是想起了什么,警惕地四下里望了望,确认周围确实没有第三人后,才压低了嗓音道,“小妹如果想去西凉,大哥这儿倒是有个好介绍。” “好介绍?”程熙噗哧一笑,“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像是拐卖或者骗子呢?” 第707章 绝不可能是善男信女! 突然,易晓胥像是想起了什么,警惕地四下里望了望,确认周围确实没有第三人后,才压低了嗓音道,“小妹如果想去西凉,大哥这儿倒是有个好介绍。” “好介绍?”程熙噗哧一笑,“你这话说的怎么这么像是拐卖或者骗子呢?” 易晓胥却是很正经,“小妹就说信不信大哥吧。” “信,当然信。小妹在这方天地间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大哥是小妹唯一的亲人。” 易晓胥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顿时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坍陷了一块,但再看向她这张脏兮兮的花猫脸时,又觉得忍俊不禁,取笑她道,“你们那阁主要是看着你现在这副模样,估计都不想再抓你回去当宠妾了。” 程熙嘿嘿而笑,露出洁白的贝齿。着实俏皮又可爱。 易晓胥真的像是程熙的大哥哥一般,摸了摸她的脑袋,郑重道,“此人也是西凉人。可身份却比较隐秘。他初来东雍时,大哥曾经救过他一命,所以他答应会赴汤蹈火替我做一件事的。” 程熙秀眉微蹙,“西凉人,身份隐秘?”这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之心,这样的人会是她的旧相识么? “大哥只跟他见过三次面,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来头。却也知道此人重情重义,绝对是重承诺之人。若是能将小妹托付给他,大哥倒是放心的。” “托付?”程熙露出洁白的贝齿,笑得特别狡黠,“大哥这么快就想把小妹出手了啊?也不奇货可居一下下?小妹还是可以卖掉好价钱的呢!” “小妹!”易晓胥提高了音量震她!他向来觉得自己算是不正经的了,结果这个小妹居然长江后浪推前浪,真是败给她了,“大哥跟你说正事呢!” 程熙嘿嘿笑了笑,然后收敛坏笑,也正经道,“听大哥的描述,这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人物。小妹我就喜欢有故事的男同学。”程熙晶亮清澈的大眼睛一眨,易晓胥看在眼里,却怎么觉得像看到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呢? “吃完了么?”易晓胥看了看一地的红薯皮。 程熙拍拍手,“吃完了。大哥这就麻溜的带我去找下家吧。”程熙发现跟易晓胥在一起,她就是特别爱开玩笑。 “你呀!”易晓胥无奈却宠爱的点了点她的脑门。 程熙乖巧地笑笑,站起身,突然跑着一躬身钻进了破佛像的肚子里,很快从里掏出了一个脏兮兮的包裹,问:“大哥啊,待会咱们要走的是哪个方向?” “东边。怎么了?”易晓胥看她那种不拘小节的举动简直惊呆了,要不是曾经被她切切实实惊艳过,他都要怀疑他的小妹真的是一个假小子了。 可接下来的所见所闻就更是让他惊呆了。他发现程熙那个破包裹里,居然还有早已烤好的三个红薯,她她她……她居然还留了一手??? 然后就看到程熙抱着那个破包裹爬窗跑出破庙,小碎步跑向了西边,边跑的时候,还极其自然而不自知的掉落了一个番薯,急得易晓胥在身后叫唤,“小妹,掉了,掉了,红薯掉了。” 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边跑边又掉了一个。唉……就这样的身手,她到底是怎么独自一人活下来这么多天的? 跑得差不多了,易晓胥都快看不见她了,程熙才停住脚步,回头喊,“易大哥,这么点距离你用轻功带我回去总没问题吧?” 啥?啥啥啥?敢看不起他的轻功?作为采花贼,轻功是入门科目好吗? 易晓胥正打算施展身形,大展身手的时候,程熙却停在原地着急指挥道,“大哥,实在不行的话,落脚地我给你找好了,这儿有一棵树,那儿有一块大石头,能看见么?你可千万别落地,别留下脚印啊。” 易晓胥怒了,一个大鹏展翅,程熙还在那瞎指挥呢,可易晓胥却已经掠到了她的身前,将她拦腰一抱,而后后脚一踢那棵大树的树干,借力飞回了破庙。 程熙稳稳落地了,才不自然又狡猾的嘿嘿笑了笑,“那个,大哥的身材真不错嘛!” 易晓胥翻了翻白眼,忍不住又戳了戳她的脑门,“你呀。” 程熙没心没肺的咧嘴笑。 易晓胥看着那几个红薯,“你这是故布疑阵,故意误导?这儿只有我找到了,没必要这么谨慎吧?” 没必要?切~~~她的对手可是江随云啊,太必要了,什么都太必要了,她都只可惜自己能力有限,好在她已经打听到了,江随云政务缠身,先回雍都去了,留下一个草包的顾惜眉主持大局,才能一次又一次的被程熙蒙混过关。 程熙像个乖巧的小妹一般,挽起易晓胥的臂膀,边走边闲话家常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嘛。小妹可是有着远大理想抱负的,我可不想还没跑出金陵城呢就被抓回去了。你不知道呀,那个什么破阁主,心思深沉而且最重面子。小妹这一跑啊,算是将自己的后路给彻底断了。若是跑路失败,被抓回去那脱层皮就算是轻的了。我可是听他的手下说了,天机阁曾经有一个主管携款私逃了,结果被抓回来之后就被挑断了脚筋,结果那主管还不肯将那笔带走的银两交出来,最后被生生砍掉了双腿!“一个个血腥暴力的字眼从程熙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在说今天晚上的月亮不太圆一般。 可易晓胥却被吓了一跳,“这么严重?”不由得又戳了戳程熙的额头,“你呀,后果这么严重,你还铤而走险,都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程熙却很光棍、很无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现在跑都已经跑了,难不成回去自首,争取夸大处理,给我友情价打个五折,挑断一条腿的腿筋得了?” “……”易晓胥简直无语了。 闷了半响,易晓胥才憋出了不情不愿的一句话,“他们非法动用私刑,官府都不管管的么?” 程熙不屑道,“生意做得如他这般大的,基本也就不把一般的官府和官员放在眼里了。我可看见了,很多朝廷大员见了他那都是毕恭毕敬的呢。以此推论,此人的身份实在复杂神秘的很,绝不可能是善男信女!” 第708章 天机阁阁主都说甩就甩 闷了半响,易晓胥才憋出了不情不愿的一句话,“他们非法动用私刑,官府都不管管的么?” 程熙不屑道,“生意做得如他这般大的,基本也就不把一般的官府和官员放在眼里了。我可看见了,很多朝廷大员见了他那都是毕恭毕敬的呢。以此推论,此人的身份实在复杂神秘的很,绝不可能是善男信女!” 易晓胥赶紧握住了程熙的小手,面色凝重道,“小妹,你离开他是对的。什么荣华富贵、身份地位都比不上小命重要,对吧?” 程熙嫣然而笑,“还是大哥深知我心。” 易晓胥瞧了一眼她又冒出的狐狸笑容,突然有点懂了,什么挑断脚筋啊,砍断双腿啊,根本就是她在危言耸听,只能无奈地看着她,最终也只是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呀!要大哥说你什么好?” “说我模样好,身材好,还有红薯烤的好!”程熙厚脸皮起来,也是天下无敌的。 易晓胥无力的笑了。有这么一个小妹在身边,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活力满满的,她的身上有探究不完的深奥和复杂,可是易晓胥选择无视,只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个古灵精怪,又调皮狡猾的漂亮小妹。 这样的小妹,值得他付出一切去保护。易晓胥无父无母,天地之大,却是孑然一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家,更不知道家是何许滋味。可是身旁这个小妹,却让他温暖,让他陡生责任感,油然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让易晓胥迷恋非常。 低头瞧了瞧,易晓胥走两步,而她基本上都要紧走三步才能跟上他的步伐,不由贴心道,“走得累不累?大哥背你吧?” 易晓胥原本以为她会以男女大防为由推脱一二,毕竟他们名义上为兄妹,却是毫无血缘关系的孤男寡女…… 却没想到,程熙像是早就在等他这一句话了似的,一拳捶了捶他的胸口,薄嗔了他一眼,道,“你还不算是迟钝到家嘛。”然后噔噔蹬地跑到了他的背后,极其自然地压了压他的肩膀,呼来喝去道,“蹲下,蹲下,赶紧的,我的腿都快断了,你到现在才说!找你当大哥,真有亏本的可能!” 易晓胥脑后一滴汗,这都要被当牛做马了,还是他的不是了? 这个小妹强词夺理起来,真是极其可爱的娇蛮啊! 易晓胥认命的蹲下了身子,背起她,双手不敢乱放,绕回自己的腰前,互相握着。 背起她来才发现,这个小妹分量真是轻啊,跟背了朵白云似的,风一吹都怕给刮跑了,于是语重心长道,“小妹啊,往后你要多吃点肉啊,你太瘦了。” “哦。” “小妹啊,往后啊可别再像信任大哥一样这么轻易相信陌生人了,万一人家是骗子,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可怎么好?” “哦。” “小妹啊,你要是改变主意不想去西凉了,可一定得跟大哥说啊。以后大哥罩着你,咱们隐姓埋名,远走他乡。” “哦。” “小妹啊……” “小妹啊……” 得,他的小妹趴他肩膀上睡着了。易晓胥回头看了看趴在他肩头睡得香甜的程熙,不知道该高兴还是失落。算了,向来在女人身上从无失手的易晓胥被她无视魅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更何况她连天机阁阁主都能说甩就甩,好歹有个更该失落的人垫底,易晓胥心理平衡了不少。她能在他背上如此安心地睡觉,至少证明她对他是很信任的吧?易晓胥自我安慰着,更加龙行阔步的走向目的地。 —————————————————————————————— 程熙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耳旁咋咋呼呼的声音吵得睡不安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程熙发现她竟然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躺在一个陌生的床上,而隔音效果并不佳的房门外,有好几个女人的身影在那骂骂咧咧。 “那个采花贼背回来的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她可以睡在公子的房间里?公子的房间何时睡过女人?那个花脸猫简直不要脸,真是天生的贱胚子!” “白姐姐,你怎么知道那是个女人?我看着她明明穿着男装啊。” “婵玥你这么多年在风月楼白待了啊?那身子骨一看就是女人,还是一个骚气十足的女人,你看不出来啊?瞧她那身段就知道是善于勾引男人的。一身的狐狸精骚味,你闻不到么?” “白姐姐,你的意思是,她勾引了公子?” “呸!就凭她?也就是够下贱,够不要脸而已,公子连正眼都不会瞧她一眼的。” “打扰一下,请问这位,嗯……白姐姐,你真的确定你们公子没有正眼瞧过我一眼?”程熙这一醒来就听了一箩筐骂她的话,早就忍不住了,“哗啦——”一声大开房门,倒是把门口的几位给吓了一跳。 那位“白姐姐”果然穿着一身俏生生的白,比白莲花还要白的白,模样倒是清丽妩媚,外带一抹风情万种的。她稍微一惊后,马上回身不屑地鄙视了程熙一眼,“你少在这儿攀亲戚拉关系,谁是你白姐姐?还有,你得意什么?不就是单独睡在了公子床上么,能证明什么?你瞎嘚瑟什么,我们姐妹面前有你耀武扬威的资格么?” 程熙双臂环胸,淡淡笑,笑得对方都莫名其妙了才道,“这位白姑娘,在众位姐妹面前说句真心话,你是不是做梦都想爬上你们公子的床啊?喏,我那被窝还暖和着,要不要今天就遂了你心愿?”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白姐姐”怒目以对,要不是需要在姐妹们面前端着,她早就用爪子来抓程熙的脸了。 程熙却是清淡一笑,眉眼间都是戏,“哦,对了。按照白姑娘的理论,单独睡不算爬上,得要被你们公子抱着,一起滚床单,才算是遂了心愿对吧?” “白姐姐”没想到程熙这么没脸没皮,一时被堵得怒不可遏。 程熙却是云淡风轻道,“要不,把你们公子叫来,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床单给滚了,咱们几个刚好在一旁给你加油作证,你看如何?” 第709章 她到底都经历些什么? 程熙却是云淡风轻道,“要不,把你们公子叫来,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把床单给滚了,咱们几个刚好在一旁给你加油作证,你看如何?” “白姐姐”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憋得脸都快紫了,才恨恨的用尖尖的指甲指向程熙的眉心,“你这是诬蔑,是侮辱!你这只狐狸精嘴巴果然不是一般的贱!我跟你拼了!” 程熙却是不等她挠她,已经先一步闪电般伸手,一把捏住她那一根手指,一将她的掌心一个翻转,而后捏紧她那一根手指用力往下一压,再往后一用力,直接将她那根手指掰出了一个半圆形,这力道这弧度她要是敢再用力,程熙眉眼不眨间就能掰折了她这根一看就能抚琴弹曲的纤纤手指。 这一系列的动作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程熙用的力道并不轻,可说出来的话却是轻轻淡淡的,“诬蔑?侮辱?白姑娘的意思是,你其实根本不喜欢你们公子?对他一点点非分之想都没有?” “白姐姐”没有回答,因为她的嗓音全都用来喊了,“啊,痛,放手,你这只狐狸精给我放手!” “你嘴巴再敢给我不干净,我现在就废了你这只手,你信不信?”程熙威胁得特别温柔亲和,可手上却十分用力地掰她那根手指。 “啊——痛——痛啊——” “这位姑娘你得罪白姐姐,绝对不可能有好下场的。还是松手吧。”一个娇小玲珑的姑娘伸手握住了程熙的手腕,出言劝阻,正是那位婵玥姑娘。 程熙却并不知道什么叫做“见好就收”似的,手上的力道不减,淡笑着道,“听刚刚粗略几言,貌似这位白姑娘对于狐狸精、娇媚女子之类的怀有天生的极大的仇意,所以我就好奇问一句,这位白姑娘是何身份?大家闺秀?小家碧玉?还是哪个豪门家的上等丫鬟?” “这个……”身后几位面面相觑,有些难以开口。 程熙心中的怀疑就更得到了验证,嘲讽一笑,而后看向“白姐姐”,轻笑问,“高洁孤傲的白姑娘……该不会是青楼里的妓子吧?” “你敢这样说我们白姐姐?”一旁的一个年纪最小的丫头张口结舌,虽然她们的身份真的就是妓子,但却是高雅的艺妓,金陵城内有哪个不开眼的敢用妓子两个字来称呼白姐姐? 达官富豪想博白姐姐一笑都还得排队呢,家财万贯的少爷纨绔想要点白姐姐的场子,都还得看白姐姐的心情呢!这个一脸花猫的女子竟然如此出言不逊,简直气死个人了! 程熙撇着嘴角一笑,“怎么?难道不是?那倒要问问了,白姑娘是哪家的小姐?”程熙倒不是对青楼女子有偏见,而是身为青楼女子却还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面指三道四争当卫道士,这不是啪啪打脸么? 要知道狐媚子、狐狸精,可都是良家妇女和深闺怨妇对于她们这些青楼女子的统一称呼啊! 小丫头还从没见过白姐姐吃过这么大的亏,气得舌头都大了,跺着脚道,“你……你知道我们白姐姐的老板是谁吗?” “自然是妓院的老鸨了。”程熙故意偷笑,“哦,不对,白姑娘的老板应该就是你们口中的公子,不过身份等同于妓院的老鸨罢了!” 白语墨脸上挂不住了,说她还能忍,说公子那就是可忍孰不可忍了。白语墨奋起反击,她今天不抓烂这个女人的脸,她就不叫白语墨! 女人真的恼羞成怒起来还是极具杀伤力的,白语墨忍着右手食指可能会被掰折的剧痛,扬起左手,就想呼程熙一个大嘴巴子。 程熙倒是意识到她想动手了,也本能地扬起手臂来挡,却没想到白语墨的力道如此之大,程熙的面门都感觉到她宽大的袖子扬起的冷风了,下意识地闭上了眼,可是意料当中的一巴掌却没到脸上。 奇怪地睁大了眼睛,却见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白语墨被撂倒在地,满目的意外和惊惶无措,好半响才着急忙慌的跪好,抢先争辩道,“公子,是这个女人先动的手。小语,小语冤枉!”说着就泫然欲泣起来,那梨花带雨的模样,配上她这张********的脸,还是挺招人怜的。 “拖下去,掌嘴一百。她要还能张口说话,所有人共同受罚!剩下几个给我统统关进小黑屋,没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接触!”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白语墨更是惊得瞳孔睁大,差点没当场晕厥过去。 而程熙亦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是……是夜秋池吗?眼前这个锦衣华服的高挑男人,是那个死遁了的夜秋池么? 男人微微回眸…… 干净的五官,清晰的眉眼,不动不笑时有一股清幽的书卷气,可若淡淡微笑时却反而会凸显出一种苍茫的白。长而密的睫毛下一双永远氤氲着雾气的茶色双眸,俊美的长相夺人眼球,修长挺拔的身姿依然是站在任何地方都能闪亮的发着光,果然就是那个倾城妖孽,御宸熙的后爹——夜秋池。 程熙不知道自己是惊是喜,等到夜秋池缓缓转身,抱歉万分地看向她时,她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 这叫做他乡遇故知么? ———————————————————————— 风月楼的后面有一座四合院,从院门口把守的严密程度看,绝对是某处的秘密场所。 夜秋池越混越回去了?混成黑社会,或者混进什么地下组织了? 真够让人不省心的。 此时的程熙已经洗干净了脸,穿戴一新坐在主位。虽然没有宫廷华服加身,没有珠钗环佩叮当,却一洗铅华显得更为清丽无匹,绝色脱俗。那双袭人眼球的翦水秋瞳目光依然清澈而高远,却多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她的神情依然坚定却不逼人,却多出了几分隐藏极深的愁苦。她高贵优雅依然,潇洒独立依然,却总觉得身上多出了几许不可言说。 分别后的这段时日,她到底都经历些什么? 夜秋池直挺挺地跪在了程熙的面前,可目光却不可控制地深深浅浅盯着她看,探究的神色实在太过明显。 第710章 只信你是我的公主! 夜秋池直挺挺地跪在了程熙的面前,可目光却不可控制地深深浅浅盯着她看,探究的神色实在太过明显。 程熙眉梢微微一挑,淡笑道,“公子,嗯,夜公子,果然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呐!” 夜秋池一惊,迅速收回目光,高呼道,“秋池该死,秋池罪该万死!” 程熙不说话,只淡淡笑着看他,在夜秋池面前,她天生具有运筹帷幄的沉稳。 然后夜秋池就觉得言语根本不能体现出他想死的心般,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头,磕着磕着却哽咽了起来。 程熙满头黑线,开口道:“小池池啊,不高兴见到我,你也不必当着我的面哭吧?” 夜秋池停住了磕头的动作,抬头瞪大了一双茶眸,哀怨道:“公主,你都瘦了!” 程熙扶额,感觉心好累。她能说,她瘦是因为她流了几公升的眼泪么?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程熙拿捏着语气,淡淡,“夜秋池,还记得送别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吧?” 夜秋池茶色的双眸中现出郑重之色,倒背如流道,“第一,秋池的性命是公主给的,没有公主的许可,不能随随便便去死;第二,虽然……虽然秋池长得确实妖孽勾魂,但是不能以此为业;第三,若是在外混迹艰难可以求公主相助。” 程熙满意地点点头,“你倒是都记得。” 夜秋池忠恳道,“公主对秋池说的每一个字,秋池都牢记在心,没齿难忘!” “可你记得,你却没有做到啊。我告诫过你,不能靠皮相以此为业,你倒好,不但以此为业了,还以此为事业。你根本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嘛!” “秋池冤枉!”夜秋池那双明亮勾魂的茶眸中现出哀怨之色。 程熙一挥手,“那你倒是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夜秋池跪着前行了几步,一直到程熙的面前才轻声地将他当日离开西凉皇宫后的经历详细的复述了一遍。 程熙惊讶道,“你的意思是,当日你的离开完全是盗骊在背后安排,你接受了他的任命,隐姓埋名到东雍来替他管辖了金陵城这一片的八骏院暗舵?” 夜秋池生怕程熙再误会他,郑重点头,“千真万确!公主可一定要相信秋……” 程熙呼啦一声站起身,打断他的话劈头问,“那你能联系上盗骊么?你们有特殊的联络方式么?” 夜秋池紧跟着站起身,茶眸中现出一抹疑惑,“盗骊大人至今昏迷不醒,公主不知道么?” 程熙心尖一痛,“盗骊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 夜秋池茶色的双眸低敛,半响才黯哑道,“八骏奇才现如今群龙无首,好在盗骊大人的手下都是重情重义的,即便盗骊大人持续昏迷不醒,却至今还未出现叛徒或者有人主动提出退出。可是大家却也都不敢轻举妄动,赤骥现在替盗骊大人在发布指令,严令所有人隐藏身份、不得擅动,近段时间之内不得擅自执行任何任务,以免暴露。在盗骊大人苏醒之前,不折损任何一处的力量就算是有功了。” 程熙点点头。没有盗骊领导的地下组织确实危险性太大,这种保守的做法,确实可以保存最大的实力,否则很容易被江随云一个一个的捣破拔除,而伤及元气。 程熙吞吐了一下,发现自己的嗓子涩涩的,语音也带着一丝气息不稳的颤抖,“那滕……滕紫屹现在……现在如何?”程熙不确定她想听到怎样的答案。 若是滕紫屹和那个“假御宸熙”相处很好,她想她会痛心失落吧? 可若是滕紫屹过得并不好,她也会伤心难过! 夜秋池垂眸看着她,眼里闪过复杂的神情,犹豫了片刻,才道:“滕驸马过得并不好!” “不好?”程熙嗓门都尖了,“怎么会不好呢?” 夜秋池却反过来问:“秋池也不明白啊,为何近段时间以来,公主要屡次责打滕驸马呢?” “责打?你刚刚说责打?是打在肉体上的那种打?” 夜秋池更茫然了,“对啊。公主为什么要那么狠心的杖打滕驸马呢?” “杖?杖打?” “是啊。滕驸马做错什么了,公主要发此雷霆大火?” 程熙突然无力的瘫软在椅子上,盗骊不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苏醒。滕紫屹更不好,他一定早已察觉出了“御宸熙”是假的,所以他的日子过得极其艰难。 程熙捂住胸口,疼得脸色泛白,他们两个都不好,很不好! 那么她呢?她该怎么办? 夜秋池却依然无法理出思绪,终于问道,“公主怎么会独身一人到了东雍?随从呢?护卫呢?而且怎么毫无风声?”八骏暗舵所有人虽然确实没再活动了,但是消息还是灵通的,可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显示有任何西凉的大人物进入东雍,进入金陵城。除了太子江随云微服到了金陵城之外,其他并不异常。若不是她化成灰,夜秋池都认得,若不是她虽脸涂成了大花猫,他依然能够一眼就确认她就是公主,岂不是会错过? 公主孤身一人现身他国异乡,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啊?滕驸马都不知道拦着的吗? 程熙疲软无力的笑了笑,嗓音相当低落,“如果我告诉你,现在西凉的那个熙公主是假的,你相信么?” “啊?”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被绑架到东雍的,你相信么?” “什么?” “是江随云,他绑架了我,是他夺走了我原本拥有的一切,是他,强迫我成为另外一个人。这一切的一切,你相信么?” “我信!”夜秋池薄薄的唇紧抿,秀气的眉毛紧拧,茶色的双眸里透露出痛惜的哀伤,“秋池什么都可以不信,却只信你是我的公主!” “好。”程熙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淡黄色的裙衫在地上扑散成一朵清淡的花朵,突然,程熙迅速折返,站定在他面前,清澈的眼眸中投射出夜秋池所熟悉的执着的光芒,摄魂夺魄,“小池池,我需要你的帮忙。” “公主但请吩咐!”夜秋池深吸口气,然后眸光沉沉的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程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搞得这么悲壮。我要求的帮忙并不复杂。” 第711章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小池池,我需要你的帮忙。” “公主但请吩咐!”夜秋池深吸口气,然后眸光沉沉的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程熙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必搞得这么悲壮。我要求的帮忙并不复杂。” 夜秋池用他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看着她,仍是无法轻松,像个最尽职的忠臣一般郑重万分道,“公主但说无妨!” 程熙平静的看着他,“眼下江随云不在金陵城,我能不能趁此良机从金陵城偷渡回西凉,成败就在此一举了。所以,一切都必须慎重和稳妥。我需要时间来设计出两套完备的方案,准备工作也并不容易。” “公主只需要吩咐即可,秋池赴汤蹈火也会办到!” 程熙扬扬手,“眼下的当务之急还不是跑,而是怎么掩人耳目的留下来。我问你,我出现在这里,除了易晓胥、你和刚刚那四个女的外,还有没有其他人知晓?” 夜秋池仔细地想了想,“没有了。” 程熙安静了一会儿,而后才道,“我听你刚刚说,要掌嘴那个姓白的,另外三个要关禁闭是吗?” “公主若是觉得不解气,秋池这就下令让这四个该死的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夜秋池茶色双瞳突然变窄,发着冷寒的光芒,冷冷的声音凌厉残酷。 程熙叹了口气,淡淡道:“小池池啊,有时候杀人并不是最有效的解决办法。我要的并不是她们四人的性命,而是要利用她们四人完成一次天衣无缝的移花接木。” “移花接木?”夜秋池瞪大了茶眸,等着程熙继续往下说。 程熙回想了想江随云将她从西凉偷过来的整体计划,依样画葫芦地整了一个山寨版,“眼下,他们依然还没找到我,估计是要急了,也是时候会改变搜罗计划。而江随云虽然人不在金陵城,却也会远程下达命令和指挥工作。所以我猜,接下来他们的工作重点就是从金陵城近期出现的新人口中突破。毕竟我在这儿属于黑户口,不管是吃饭、住客栈,乃至于上街要饭,那都是新面孔,所以即便我再会伪装,即便我能成功地伪装成粗汉子或者老婆子,都会被列入重点盘查对象。所以,到时候我哪怕贴上人皮面具,变成连爹妈都不认识了,也依然免不了会被抓回去审问。” “所以……” “所以,我需要一个身份。” 夜秋池流光溢彩的茶眸里闪出一抹光亮,似乎懂了,“公主的意思是?” “从今往后,我就是白语墨!”程熙模仿着盗骊在筹谋布局时的神态姿势,缓慢而优雅的伸出一只手,搭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缓慢敲着,脸上露出与盗骊如出一辙的从容有握笑容,淡淡,“三个该关禁闭的,仍然关禁闭,这段日子里只要有我在,她们就不能暴露在人前。至于白语墨,将她的掌嘴当众施刑,让所有人旁观作证。罪名就是撒泼挑衅、打架闹事。打她就是为了杀鸡儆猴,给这风月楼好好定个规矩!白语墨要打,另外三个也要罚,方为公正严明!” 夜秋池眼睛一亮,“秋池明白了。” “我的要求是,把她的脸打肿即可。我要她理所当然的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需要用轻纱遮面,而且羞于在人前露脸,从而理所当然的谢绝所有的恩客,闭门思过!要是在过程中大声呼喊,从而喊哑了嗓子,能变声成另外一个声音,那便更好了。” 夜秋池点点头,“秋池这就去办!” —————————————————————————— 夜秋池在前院“大开杀戒”树立家规的时候,易晓胥终于又现身了,两人面对面享受着夜秋池准备的精美佳肴,吃饭的过程中易晓胥一直欲言又止,等到吃的差不多了,终于忍不住问程熙道,“小妹,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程熙不解,“怎么了?” 易晓胥道,“昨日我将你送到风月楼后,小妹一直在睡觉,我陪了一会儿也不见醒。百无聊赖我就出去溜达了溜达,结果在我找到你的破庙那儿发现了形迹可疑的人,我原本打算抓一个来问问的,结果他们见机极快,身手了得,我跟踪了其中一人,竟然是潜进了江北大营之中,我不好继续追踪,可是现在想来越想越不对。那可是江北大营啊,东雍最精锐的皇派军队,里面的军人个个高手,以一敌十,且组织严密,追踪暗杀更是一等一的行家。” 程熙心中一动。江随云果然坐不住了,不仅动用了天机阁的力量,官家势力也早已渗透进来,如今连军队都偷偷动用上了。自己要么跑成功,不然不死也得脱层皮。 “大哥,小妹怕是要马上离开这里了。”程熙果断道,转而诚恳的看着他,喃喃,“有些事情小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小妹不想说谎蒙骗大哥,还请大哥可以理解小妹。” 易晓胥叹了口气,“大哥只是担心你。你不想说的,大哥绝不会多问。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大哥只当你是小妹。” 程熙感动得湿了眼眶,笑中有泪道,“小妹落难时候能够结识大哥,真的是小妹之福。易大哥,无论日后世事如何变迁,大哥,永远是小妹的大哥!” 易晓胥看着她雾气氤氲的双眸,美如一幅画,轻易就能醉了男人的心魂。 易晓胥垂眸掩去眼中的沉溺,再抬头时依然是大哥般的宽厚,伸手宠爱地戳了戳程熙的额头,“你呀!”然后继续吃饭,这回注意力集中了,易晓胥才发现他们的伙食好到有些过分,不由得有感而发道,“小妹,你在这儿的待遇也太好了吧?” 程熙谄媚一笑,“还不是托了大哥的福么?小妹这回信了,大哥救的这个人确实重情重义,重承诺!你看看他如何招待我的,就能看出来他是多么感激大哥当初的救命之恩了。” 易晓胥不由得洋洋得意一笑,嘴上还傲娇道,“嗯,还算这小子有良心。”过后,又看了看程熙这张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动心的盛世美颜,突然又担心道,“该不会这小子无事献殷勤,其实是别有用心吧?” 第712章 换做御宸熙恨不得去死 易晓胥不由得洋洋得意一笑,嘴上还傲娇道,“嗯,还算这小子有良心。”过后,又看了看程熙这张任何男人看了都会动心的盛世美颜,突然又担心道,“该不会这小子无事献殷勤,其实是别有用心吧?” 程熙瞧了瞧他这暧昧的眼神,不正经的细胞又发作了,“大哥的意思是,他看上小妹我了?” 易晓胥沉重地点了点头,再看看这实在有点过分的伙食待遇,不由又确信了几分。“不行,大哥还是得偷偷带你走。不能让你刚从虎穴逃出来,又进了狼窝啊。” 程熙做了个鬼脸,按住易晓胥着急拖她走的动作,哼道,“大哥未免也太敏感了。放心吧,他不可能对我有什么想法的。” “为什么?” 因为他名义上是她的后爹啊,他不可以;因为她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敢;还因为他们之间若是再次突破那层敏感,反而会将关系再次破裂,他不舍得…… 因此,夜秋池很明确,他的角色定位很单一,绝不可以复杂。 只是这一些却无法跟易晓胥明谈,程熙便转移话题道,“对了,大哥,这几****就不要上这儿来找我了。” “为什么?”易晓胥一听就不乐意了。 “你也知道最近的风声又紧了。当初大哥掳过我这事,天机阁阁主是知道的。为了防止你被他们盯梢上,从而顺藤摸瓜,还是得委屈大哥最近这段时间避一避了。” 易晓胥听了言之有理。“可是,把你一个人放在这儿,我不放心。” 程熙调皮地眨了眨眼,“其实,大哥把小妹单独放在哪儿都不放心吧?” 易晓胥想了想,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程熙笑着道,“可是大哥是不可能一辈子都陪着小妹的。况且小妹是成年人,会自己保护自己,也会随机应变。这样吧,但凡我察觉出了丝毫不妥,我会吹响紫云笛向大哥呼救的。” 易晓胥有些失落,他很想说,我愿意一辈子陪着小妹你。可是他也知道,他的这个小妹是自由的风,是天边的云彩,是银河里最亮的那颗星,并非他可以一厢情愿陪伴或者相随的。 他只能陪她一程,他只能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做到及时出现,其他时候,他不方便也不应该陪在她身旁。可即便只是这样,易晓胥也甘之如饴。 放下筷子,易晓胥即便再不舍,也还是故作潇洒的走了。 而程熙则在夜秋池的精心安排下,顺利地伪装成了“白语墨”。比程熙原本要求的更加到位,夜秋池雷厉风行的将三人关了禁闭,且严令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触。而“白语墨”因为身心受伤,被转移到了风月楼旁边单独的一座废弃的小院内“养伤”。在此期间,谢绝一切探访。甚至连白语墨原本那个贴身的丫鬟,都以挑唆姑娘争强斗嘴,闹得风月楼不得安宁为名,直接被炒了鱿鱼。 原本夜秋池是打算给程熙配几个信得过的丫鬟的,不仅被程熙一口回绝,还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都什么时候了,还找闲杂人等伺候?嫌命长,还是不知道人多嘴杂是什么概念? 夜秋池为此还愧疚难过了好一阵子。 也是,在夜秋池的心目中,程熙还是那个养尊处优、颐指气使、娇气刁蛮的公主殿下,哪怕现在落难了,那也是皇家习惯改不了。出入不能奴仆成群就已经没法接受了,连个照顾起居的丫鬟都没有,这还让娇生惯养的熙公主怎么活? 御宸熙或许真的不能活。可程熙能活…… 没有了往昔的叱咤风云,没有了往昔的奢华富贵,甚至连好吃好喝也没有了,换做御宸熙或许恨不得去寻死。 可是程熙并非天生就是公主的。 没有人伺候怎么办?亲力亲为啊!没有人照顾怎么办?家政服务,样样拿得起放得下。 直把夜秋池惊愕的当场红了眼眶,一个劲地哀怨着,“公主受苦了……”就差没当场跪下再磕几个头以表内心的震惊和痛心。 可是这一切在程熙看来,却全都不是事。比起被江随云奴役,半夜三更也要被摇醒抽查账目问题,这已经是轻松快活许多了。 程熙没功夫搭理夜秋池的伤春悲秋,将小院四周围看了一遍之后,便捋起袖子,准备把院子里的野草给拔掉。 夜秋池抱着一大包干粮,背着一床被褥,以及程熙所要的资料卷册从后门偷偷溜入小院的时候,一看程熙这架势,慌忙扔了手中的所有物什,扑过来过来阻止她,“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程熙笑道:“要在这儿住一阵子,当然得把环境搞好啊。你坐会儿,很快就好了。” 夜秋池赶紧捋起袖子,挡在她面前,“我的公主,我的殿下啊,您这不是打秋池的脸么?这种事情您做了,还要秋池做什么呀?”说着这话的时候夜秋池都有些急了。 “不是,有些草得留着的,我怕你不知道。” 夜秋池不懂地看着她。程熙笑了笑,指着墙角犹如旋转楼梯一样伏在墙面的小草说道,“喏,那是螺旋草,可以止血的。”又走到另一边,摘起一片看上去很普通的宽宽的叶片,带着零星小白花的野草说道,“这个叫做香花,治蚊虫叮咬最有效了。你晚上若是搬一盆放在房间里,可以安神助眠。我刚刚看过了,这间小院长久没有人住,肯定有不少蚊虫。得有备无患。” 夜秋池诧异万分,惊得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半响后才回神,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斟酌着说道,“公主,您……您这是遭了多大的罪了啊?”说着,又想哭了。 程熙翻翻白眼,“小池池啊,我现在可没有陪你伤春悲秋的功夫哈。我现在就正式的通知你,从此时此刻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都不得接近这个小院,包括你自己。既然是废弃已久的小院,就绝不可能会有人来人往。明白吗?” 夜秋池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行了,收好你的哀怨之情。可以走了。” 可是夜秋池却反而蹲在了程熙的身旁,腆着脸道,“既然走了之后就不能再来了,那秋池今晚就不走了。” 第713章 笑容,依然有着苍茫的白 可是夜秋池却反而蹲在了程熙的身旁,腆着脸道,“既然走了之后就不能再来了,那秋池今晚就不走了。” 程熙回头看了一眼他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里深深浅浅的光,平静地道,“留下来也行,拔草!” 夜秋池薄薄的唇微微往两边一抿,露出开心的笑容,捋起袖子道:“好嘞。” 御宸熙的手比想象当中的还要细嫩很多,只拔了两下,就觉得手掌有些麻胀,到最后程熙基本就属于指挥家类型,指挥夜秋池拔这儿,不要拔那个。而夜秋池也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拔草并不擅长,所以小小的一片草坪,等到大致清理出来之后,天就真的黑了。 月夜,忙碌了一天的程熙和夜秋池,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天空。黑幕一般的苍穹繁星点点,都是亮晶晶的,想必明天又是晴朗的一天吧。 程熙托着腮,望着浩瀚的夜,心情好了许多。而夜秋池却一直在看她,再望望紧锁的院门和萧条的小院,落寞说道,“公主,您会在这儿留几天?” “不知道啊,或许三五天,或许十天半个月。我当然想越快越好,但是也不能莽撞不是?” 夜秋池还想再说些什么,程熙朝他摆了摆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仰头望着天,身子不由自主就往后面靠了下去,双手枕在脑后,躺着看天空。 夜秋池猛地站起,或许被程熙这不雅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慌忙说道:“公主,您……您这么躺着会着凉的。秋池去拿条褥垫来。” 程熙伸手拽住夜秋池,一边道:“小池池啊,你也躺下,这样看星空,真的很美呢!还有,可别再把公主这个词放在嘴边了。暂时忘记我的身份,叫我语墨,忘了吗?” 夜秋池将信将疑地学她一样躺下,动作还有些尴尬,好像如此躺在地上有损他的身份一般。程熙看着天空,而他却转头看着她,找着话题道,“公主……哦,不是,语墨怎么会认识那么多草药的?” 程熙轻轻一笑,“也不看看以往陪在我身边的都是些什么人。耳濡目染一点点都够别人学一辈子的了。” “您指的是……盗骊大人?” “是啊。看来你虽然深居后宫多年,还不算完全闭目塞听嘛。” 夜秋池讪讪地笑笑。当年的他,对于她以及她身边的所有一切,都有着近乎一切狂热的探知欲,身为她侧夫之首的盗骊,他怎会不知道? 可是,这一切往日的情愫,夜秋池却不敢再表现出丝毫,他不想造成她一丝半点的不适。能再遇她,就已经是上天对于他莫大的恩赐了,还能让他像现在这样静静地陪着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夜秋池都愿意用他的性命来更换。 只是,她并不快乐,这是他最大的苦! 所以,他说他会不惜一切代价的帮她,这并非嘴上说说。比起她来说,盗骊交给他的任务算什么?他的性命又算什么?在她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只有她的笑容和幸福才是他最虔诚的追求! 程熙收拾了心情,望着星空,重新沉浸回当初的梦境里。也许只有在这样的时候,她才会放手让自己尽情沉溺,才会纵容让自己可劲回忆。 “公主,您在想什么?” “我在想,如何尽快的和心爱之人一起这样平躺着看星星。” “秋池一定尽全力协助公主的。” “好。”程熙的声音很轻,轻如飘风,可眼泪却很重,一滴,滚烫,不知不觉就滑落进了耳廓。 夜秋池看到了那滴晶莹的清泪,他捏紧了骨节才忍住了没有伸手去拂拭。可是这一滴泪还是如同最毒的毒药一般腐蚀了他的心,痛得钻心,疼得窒息。 他想抱着她,给她安慰,给她温暖;他想哪怕握握她的手,给她力量,给她鼓励,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够。再痛也要忍住,再疼也不能增加她的纷杂。他存在的价值,就是用他可以动用的一切力量,将她送回到一个可以紧紧拥住她,真正可以给她幸福和快乐的别的男人的怀抱中。 他可以存在的地方,只是远远的,远到只够能知道她幸福就好。 月光拉长了他俩的身影,夜秋池在理智中清晰,却依然纵容了自己,颤抖着手,偷偷抚上了影子中她的脸,握住了影子中她的手。 他的手虚无的停在半空中,靠着光与影的交织,仿佛真的触碰到了心中女神一般的她。夜秋池此时脸上淡淡的、欣慰的笑容,依然有着苍茫的白。 ————————————— “闭关自守”的日子很无聊,却也很忙碌。 为了不升起炊烟惹人怀疑,这些天程熙都是吃干粮凑合着的,就在这种艰苦朴素中,程熙的逃跑计划紧锣密鼓地也即将成形了。 这几天,程熙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在研究金陵城的布防和地形图,以及如何偷渡过金陵河,然后坐船进入长江,最后顺利入海,通过走海路顺利到达西凉。 到了西凉之后,她又该选择哪个港口下船比较妥当呢? 八骏暗舵的秘密消息传送中,必须得沟通妥善,沿途她都需要有人接应和遮掩,到了西凉之后更需要有人秘密保送,毕竟那个“假御宸熙”绝不会允许让程熙踏入西凉的任何一片土地上。 现在国家机器、军队、侍卫全都掌握在“假御宸熙”的手中,只要被她察觉到程熙的存在,那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几乎没有差别。 所以,程熙这一路都必须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程熙晚上不敢挑灯夜战,怕烛光暴露了行踪,所以只能在白天修改完善方案。这一下,她正在第十九次修改逃跑方案中,却突然发现夜秋池未经允许私自溜进了小院。 程熙重重搁下笔,不仅对他的出现打断了她的整体思路感到恼火,更因为他自由来去会增加暴露彼此的风险而感到着急,瞪着他道,“你怎么回事?我不是说了在院墙上摆上三片树叶用同一块石头压着,才算是召唤你来的信号么?今天我没摆树叶啊!” 可等夜秋池走近了,程熙却一眼看到了他的面色凝重,大惊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第714章 “玫瑰有刺”迷雾行动 等夜秋池走近了,程熙一眼看到了他的面色凝重,大惊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夜秋池来不及喘气,便急吼吼道,“八骏暗舵在码头的暗探查得最新线报,江随云到金陵城了。” “什么?”程熙一惊,倏地起身,直接将搁在石桌上的笔扫落在地。“他怎么跑来了?偌大的东雍,这么繁杂的政务都缠不住他么?” 夜秋池犹豫了一下,仍是忍不住,开口:“从雍都密舵那儿传回的消息说,这么久都没有你的消息,江随云发了疯似的不断调遣势力满世界找你。这段时日以来,几乎丢掉了整个东雍的所有事物。” 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是大臣们对于这段时间江随云的描述。 “江随云”这个名字一入耳,程熙眼睫蝶翼般一闪,隐住了一闪而过的情绪,半会儿,抬起眼眸,又恢复了平静,“哦。” 夜秋池对于她的镇定很意外,却还是补充道,“如今,整个金陵河的江面被全面封锁了,任何船只出入都会受到极其严格的盘查。几艘远洋船已经出海逡巡,追踪这段时间之内从金陵出海的所有船只。只要公主是真的坐上了船,不管是入长江了,还是入东海了,都会被搜寻回来。水路如此,陆路更加严格。这一次是真正的天罗地网了。” “嗯。”程熙沉思了一下,“如此,我们的planB就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程熙的镇定从容感染了夜秋池,他稳了稳呼吸,沉声道,“公主,您请说。” “我当时在制作两套方案的时候,要求你把近一个月新入金陵城的名单搜罗整理出来,并对此进行精确分析,现在资料成形了么?” “有,有有有,秋池带来了。”夜秋池说着就从袖子里找出了那张详细名单,递给程熙,“公主请过目。” 程熙边看边说道,“如今敌我力量悬殊,一味的躲和藏,肯定是坚持不了多久的。所以,我们不能只靠躲,也不能一直被别人追在后面跑。我们要反其道而行之,我们要牵着对方的鼻子走。” “我们?牵着江随云的鼻子走?”夜秋池吞了吞口水,看了一眼程熙的从容有握和坚定镇静,也自信了几分。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反侦察。我先告诉你明天的行动计划。首先,我们得从这份名单中锁定一个……” 程熙边说,夜秋池边点头,恨不得拿出一个小本本当场做好详细记录。听完了整体计划之后,夜秋池不由得对程熙竖起了大拇指。按照这样的玩法,至少可以保证再有一个月,不会被江随云追踪到真实行踪。而只要在这片迷雾当中,程熙能够顺利瞒天过海,那么胜算还是在他们手中的。 再次讨教了实施细节之后,夜秋池就依照程熙的命令开始部署代号为“玫瑰有刺”的迷雾行动。 第一天。 化名为杨青的女子一走进这一个月租住的小院就觉得气氛有点怪,房东文大娘母子一脸局促不安的神态站在院子里,正想开口问问他们是怎么了,一个高亮悦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可真是让我们好找啊。” “杨青”僵硬地转身,顾惜眉堵在院门前,正对她微笑,屋内走出两名身穿侍卫服侍的男子。 “公子你要找人?”“杨青”平静地开口道,声音刻意沙哑。 “乔姑娘何必再装呢?” “我叫杨青,不是你们要找的什么乔姑娘。”“杨青”抵死不从,内心却茫然了,他怎么叫她“乔姑娘”? “既然如此,那就只好得罪了。”顾惜眉说完,从他身后闪出两名矫健的紫衣女子。 “杨青”见势不妙,想转身退开,却发现那两个女子身形极快,眼前一闪,人就站到了自己身边,各伸一手将她的两臂紧紧抓住。 房东文大娘母子被他们的阵仗吓住了,但这些人是县令府上差役带来的,慑于官威,不敢作声。 “杨青”知道来者不善,再要顽抗下去很可能马上会被打晕点穴,然后直接扛走塞进花轿,嫁给那个跛子小王爷。于是连忙换上笑脸向着顾惜眉道:“这回我爹派出来的人还是有两下子的嘛,这样都能被你们找到,真是厉害。可否容我收拾点贴身物品再随公子回去?” 顾惜眉笑道:“我看不必了,带走!” “杨青”一听就怒了,好歹她也是御封的阳城郡主,他那个该死的老爹就因为要遵守一个指腹为婚的承诺,就不管她的死活,硬要她嫁给那个十三岁时就摔下马变成半残疾的小王爷,还说什么,要死也嫁过去之后死在夫家之类的狠话。她若再不跑,她的下半辈子可就真的毁了。 “杨青”改名换姓之后潜入金陵城已经十几天了,原本以为逃婚计划就此成功了,却没想到,仍被她爹派来的人给找着了。 —————————————————————— 天机阁,金陵城密营总舵,宛如一粒深沉的夜珠,潜伏滚动在这座繁华喧闹的大城市的黑暗角落里。 书房内。气氛,沉默,凝结,甚至有些像是暴风雨欲来前夕的紧绷。 高大修长的男人背朝着不沾纤尘的一面大书架,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俊美的容颜从未有过的复杂,幽深暗沉的双眸注视着桌面上的一串东西上。 东西亮晶晶的,在烛光的辉映之下,闪烁着翠绿莹亮的光泽。 是一条翡翠镶嵌的银链子。款式大方,造型别致,并不特别华贵,价值也并非连城。可是但凡是她的饰物,先前全都过过他的眼,他知道她此时的身份不适合太过奢华的东西,所以尽量选一些素雅大方的款式给她。 能簪在她秀发里的任何一根朱钗,任何一枚步摇,都是他的心思;能佩戴在她耳朵上脖颈上的任何一副耳环或者项链,都是他的心意。 而这一条名为青梅之恋的项链,他曾亲自撩起她的秀发,为她戴上过。 她连夜逃走时,包裹里顺走的金银首饰并不多,而这条青梅之恋就是其中之一。 第715章 项庄舞剑,意在江随云 书房内。气氛,沉默,凝结,甚至有些像是暴风雨欲来前夕的紧绷。 高大修长的男人背朝着不沾纤尘的一面大书架,坐在宽大的椅子上,俊美的容颜从未有过的复杂,幽深暗沉的双眸注视着桌面上的那条“青梅之恋”上。 很好,真的很好。 原本在庄园的时候听说她不见了,他只是轻松一笑,觉得有趣和兴奋。她居然就这样跑了?毫无准备,全无头绪,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跑了? 当时的他还如同猫捉老鼠一般的带着玩弄的兴致,想要看看,冒险而莽撞跑出去的她到底会吃尽怎样的苦头?! 江随云岿然不动,闲情逸致地一边喝茶看书,一边等待着手下将或者伪装成老妇,或者打扮成风流公子的她给押送回来。 然后一天过去了。 两天过去了。 三天、五天、半个月乃至于一个月过去了,竟然还未找到她的下落。 他不惜放下一切,不惜动用所有的力量漫天找她。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重生以来,他走得每一步都沉稳有力,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深思熟虑,而这一次,他是真的疯狂了。 他的目的是,将整个东雍即便翻过来,也要将这只绝情寡义、胆大妄为,养不熟的小狐狸翻出来! 却死活找不到。 收到的所有汇报都是暂无所获,派出去再多的人也似乎寻不到一丝的踪迹,直到他再次回到金陵城坐镇,然后极其巧合的,派出去的暗探就在这时,在一家普通的当铺里发现了这条青梅之恋。 江随云当即派人顺藤摸瓜地顺着查下去,查出了这条项链是在被一个年轻女子卖到当铺的。 卖出去的是一个以轻纱遮面,看不清容貌的年轻女子,不是本地人,独自一人,租住在文大娘家的小院中,已有近二十天,行踪有些诡异,身份也颇有些可疑,除了跟文大娘母子有交流之外,这位年轻女子几乎不跟周围的任何人碰面。 曾有邻居过去友好搭讪,她马上跑进了房里,锁上房门,那一天就再也没有出门过。 文大娘的家本就偏僻,几乎无人造访,因此多了一个年轻的女租客,也并未引起多大的注意。 江随云几乎就可以确认这就是那只乔装打扮的小狐狸了。他薄唇挑起,勾起一丝冷笑,再狡猾的狐狸也难逃猎人的手掌心!江随云一蜷掌心,仿佛已经将在鼓掌之中的小狐狸给捏碎了似的。 “她现在还在文氏的小院里?” 停止了思绪,江随云蓦然出声,金属般硬冷的声音冷漠掷地,让本就温度很低气压很低的室内,又仿似下了一层薄雾,愈发的寒凉。 离书桌不远处,这一个月来负责搜寻程熙下落,却毫无所获的顾惜眉愧疚而毕恭毕敬地回答,“是,是,她还在那儿。我已经派人暗中盯住那个小院了。” “带回来。”江随云纤修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眸里掠过一丝光泽,仿佛猎鹰捉住猎物之前的准狠。 “那她要是撒泼耍横,或者诡计多端……你也知道,她没那么好对付!” 闻言,江随云一直有节奏在敲击的指尖停定在桌面,眸底闪过一丝狠戾,“那就绑回来。她若是反抗,不从,绑也给我绑回来!” “是。” —————————————————————— 顾惜眉是带着信心百倍去的,江随云也是怀着胜券在握在那苦思冥想,将她抓回来之后,是该把她生剥油煎还是拆骨火烤…… 结果,人确实是带回来了,一番折腾之后,才最终确认了,此人乃是冷郡王谢敏的幼女,谢雯雯。 因逃婚而秘密潜入金陵城,为了逃避冷郡王的搜捕而行踪隐秘,至于那条青梅之恋,她根本不知所谓。 她只知道两天前,文大娘向她讨要房租,她一时囊中羞涩,就将随身携带的一些金银首饰打成包,偷偷跑到当铺去典当。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包袱里怎么会突然多了一条项链的,当铺的老板也只是给了她一个总数,没有跟她细说每一样首饰的当银。反正签的是死当,她拿到银子后马上就走了。 同样的,当铺老板的证词也几乎一致。老板将那一包袱质地上佳的金银首饰算好价钱后,就给了一个行内较为合理的价钱,买卖双方都是银货两清、童叟无欺的,至于那条翡翠项链……当铺老板根本印象不深。拿到他面前之后,他也只是平淡道,这一条在那一包首饰中除了造型更为别致一些之外,其他也并不突出,谅谁也不会另眼相看。 以此推论,这条项链必然是谢雯雯在打包后,到达当铺前,有人偷偷塞入她包袱的。 有人故意将一条翡翠银项链塞入谢雯雯的包袱,肯定不会是为了好心做善事,送谢雯雯银子。而是为了混淆视线,暗度陈仓。 这是项庄舞剑,意在谢雯雯,而在江随云啊! 很好,真的非常非常好。 她在跟他玩,那他就陪她好好玩玩! 看看到底是她在玩火,还是他会玩砸!!! 她独自一人绝对完不成这一招“瞒天过海”的,所以一定有人在帮她。 只要找出是谁在帮她,就能顺藤摸瓜,揪出她来。 —————————————————— 第二天。 第三天。 接下来的无数天,江随云都能捕获不少疑似程熙的可疑人等。然后事后证实,每一个都不是。 江随云一怒之下,将其中不少小毛贼和女骗子直接杀了,还挂在城墙上示众,就是为了震慑程熙。 结果,江随云这一雷霆之怒根本就震慑不了程熙,因为程熙正画地为牢,老老实实待在那座废弃的小院里,坚决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外界的信息,对于她而言是闭塞的。 她所有的信息来源都是夜秋池带给她的。而这种血腥又暴力的场景,夜秋池自然不会特别在她面前提起,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从种种迹象显示,江随云很生气,甚至暴跳如雷。 第716章 所以是时候铤而走险了 江随云这一雷霆之怒根本就震慑不了程熙,因为程熙正画地为牢,老老实实待在那座废弃的小院里,坚决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所以外界的信息,对于她而言是完全闭塞的。 她所有的信息来源都是夜秋池带给她的。而这种血腥又暴力的场景,夜秋池自然不会特别在她面前提起,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从种种迹象显示,江随云很生气,甚至暴跳如雷。不断地处罚手下那些不得力的随从,连那些被他们选中承当迷雾弹性质的无辜百姓也会受到一定惩罚。 程熙听完,沉思一番,而后才道,“对,就是要激怒他。人在愤怒的情绪下,才容易不理智。只有他不理智了,才会暴露破绽,才会被我们冲破天罗地网,找到一条生路。” 夜秋池坐在她对面,神情努力冷静,可语音仍是难以掩饰的忧心忡忡,“那我们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可以用的名单几乎都用了。最近金陵城风声鹤唳,别说还有新人进城了,连金陵城的居民都想跑出去。只可惜,各大城门禁严,所有码头埠头全线停运。进人困难,出人那更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咱们这样坐地被围,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情。” 程熙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所以,是时候铤而走险了。” 夜秋池正襟危坐,肃然道,“公主,您请说。” 程熙顿了顿,目光大胆而平静,说出来的声音清亮且四平八稳,具有极强的稳定人心的力量,“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混淆江随云的视线,扫乱他所有的部署和搜寻计划,这只是其一。其二则是从他手下的行动轨迹中做到切实有效的反侦察。如今,任何一个时刻,我想要江随云具体所在的位置。你可以提供给我么?” 夜秋池摊开一张金陵城的详细地图,上面有着红黑粗细各种标注,“按照公主的吩咐,每一队人马在追踪搜捕我们布下的迷雾弹时,我们的人都在后面隐隐跟着,一路追踪他们,他们中途的停靠点,全部详细做下了标记,并眼看着他们将迷雾弹带入一处住所才会返回汇报,而后就有专门的人盯住那一队人马。由此,我们已经破获了金陵城内十一处天机阁的密舵所在地,详细了解了每个密舵的人手配备,以及护卫换班情况。排查之后,最终剩下了这三处,应该就是天机阁在金陵城的密舵总部。江随云这些天就是在这三处中的一处指挥下令的。” “好。最后一颗烟雾弹,只为确定总部的准确所在。你等我一下。”程熙说完站起身,走进她的寝室,从枕头边拿出一个包裹,摊开在夜秋池的面前。 夜秋池看了看,惊疑不定,“这是……?” 程熙嫣然一笑,“还记得我们行动计划的代号么?” 夜秋池茶眸一眨,掷地有声,“行动代号,‘玫瑰有刺’。” 程熙清澈的眼眸微眯,里面的流光溢彩惹人沉醉,她粲然笑道,“这个就是玫瑰。只是所有的玫瑰都是有刺的。很快,江随云就会知道了。” 夜秋池捧起那个包裹中的一块丝绢,像是抚摸情人的脸庞一样温柔地轻轻抚摸上面的针线,喃喃道,“原来玫瑰是一种花!” “好看么?”程熙随意问。 “好看。”夜秋池茶色的双眸翻滚出强烈的情绪,连胸膛都跟着微微起伏了起来,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轻轻的,淡淡的,“可以送秋池一块么?” “当然!”程熙语音清亮,眼神早已飘远。 就在程熙神思飘远,眼神迷离,侧脸仰望着远山和远海的时候,夜秋池取起一块纯白的丝绢,偷偷又轻轻地吻了吻上面用红线绣着的美轮美奂的玫瑰图案,然后仔仔细细地叠好,小心翼翼地藏进胸前的衣襟里,整颗心突然也暖暖的,软软的了。 原来,“画地为牢”的这段日子里,程熙除了筹谋部署整个逃亡计划外,就是在绣花,一针一线地绣着玫瑰花。 因为这朵玫瑰花只有江随云认得,而唯有他认得,才会具有效用。 具有决定最后成败的效用。 ———————————————————————— 金陵城最豪华、最出名的酒楼,醉仙楼,宛如一粒璀璨的明珠,伫立在碧蓝天空下,停驻在金陵河畔,冷眼旁观着满街的熙熙攘攘。 平日里,来往醉仙楼的客人非富即贵,有时候客似云来还得预约才能订到包厢,尤其是三楼唯一一处最大的全景式观景包厢,一边的窗户可以俯瞰整个金陵河,另一边的窗户又能观赏整个繁华热闹的街景,是闹中取静的最佳去处,也是自然与人文最矛盾又和谐的结合处,向来是讲究场面的达官贵人以及附庸风雅的文人墨客最趋之若鹜的地方。 所以,醉仙楼三楼的包厢从来都不完全对外开放,只有真正的显贵和名流才能享受这件包厢。 而今日,整座醉仙楼的三楼都被一位客人给包下了,不仅三楼被包下了,连同二楼的走廊内都站满了凶神恶煞的精壮护卫,一脸生人勿近的肃然表情,气场足有两米八,让今日进入醉仙楼的人还未靠近就都能感同身受到那种低沉压抑的氛围。 所有人都很直观地感觉到,今日包下醉仙楼三楼的人一定大有来头,而且心情并不好。谁要是嫌命长上去好奇打听,一定会大触霉头,说不定还会招致祸患。 越是见惯大场面的人,越是有眼力见,因此虽然整座醉仙楼的客人都在好奇讨论三楼的神秘贵客到底是谁,却没有一人敢踏上那级台阶一步。 包厢内,满室的绿色植物的映衬下,有一道沉默的背影久久凝滞不动,就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像,别说说话,就连睫毛都没有半点的闪动,让站立他周围的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站在角落里的顾惜眉竟然从素来冷漠霸气的江随云身上,看到了一丝伤感和落寞。 第717章 人生能否改写就此一搏 包厢内,满室绿色植物的映衬下,有一道沉默的暗黑背影久久凝滞不动,就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像,别说说话,就连睫毛都没有半点的闪动,让站立他周围的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站在角落里的顾惜眉竟然从素来冷漠霸气的江随云身上,看到了一丝伤感和落寞。这种错觉让他不由自主的失神了一会儿。顾惜眉稍稍走动,换了一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颜。江随云的面前是不沾纤尘的宽阔雕花窗棂,窗外的川流不息波光粼粼的金陵河,视野开阔,景色壮丽。 可是如此优美的景色,却一点都感染不到男人的心情,他幽深暗沉的冷眸凝注在某一处,眼底射出的寒光似乎可以冻结整条金陵河。 男人的下颚紧绷,面无表情,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一只手端着一杯酒,却迟迟未喝。顾惜眉揉了揉眼,才看清了江随云的表情,他看似盯着窗外,可是眼神却显得有些飘忽不定,神情讳深莫测,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俊美绝伦的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淡淡的苦涩。 苦涩? 落寞? 这真的是所向披靡、战无不胜,被四国九州都公认为传奇和魔鬼的江随云么? 一旁亲自捧着菜单的醉仙楼老板,将为难的目光投向顾惜眉,那目光里全是哀求。顾惜眉叹了口气,走到江随云的身边,开口喊了一句,“少主?” 江随云没有反应。 顾惜眉等了片刻,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江随云才缓缓地转过头,望着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茫然,“嗯?” “点餐么?” “哦。”江随云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站在原地仍是没有动。 过了须臾,江随云像是忘记了自己刚刚已经回应过顾惜眉,又“哦”了一声,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下,就转过身,将手中端着足足一刻钟却未动的酒杯一举,一饮而尽。 酒杯再次放下的时候,他俊美绝伦的脸上已经恢复了一贯的冷漠和清淡,一股强大的冰寒气场从他的身上蔓延而出,急速的拉低了他周身的温度。 他又恢复成独属于他的常态了。 可是,即便是身边跟随他时日最短的近卫也明显感受到了,近日来的太子殿下反常,实在是太反常了。 经常会想一些事情想到出神,有时候一个瞬间,他快速将眼帘垂下时,竟能从他这张无坚不摧的脸上捕捉到一缕一闪而过的哀怨。 江随云没有过多的停顿,迈开长腿,走到桌前,端起桌上的酒壶,就将手中的酒杯再次斟满了,停在空中,未喝,却将冰冷的目光扫向了醉仙楼老板,仿佛在问,你是谁?谁让你在这儿的? 醉仙楼老板被那凌厉如刀、寒冷如霜的目光一扫,禁不住的就开始浑身发抖,在他面前站着的是阎罗王估计都不会让他如此胆寒吧?被这样的目光看上一眼,真的有种死过一回的感触。老板双腿发颤,连嘴唇都在哆嗦,垂着脑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子却好像在“哐哐哐”的受到强烈撞击一般。 顾惜眉看他那像是被吓破胆似的的模样,推了他一把,不耐烦道,“就拿你们酒楼最出名、最具特色的菜上吧。若是不合我们少爷的口味,他绝对会拆了你这座醉仙楼!” 老板被这一推,反而找回了魂魄,擦了擦满头的汗,吞了吞口水,哆嗦道,“小人一定尽力,一定让贵客满意,满意!” 顾惜眉挥挥手,冷淡道,“滚滚滚吧。” 老板如同大赦一般,弓着身道,“马上滚,马上滚。” 然后从那间包厢里逃出来后才敢大声喘气,有种再世为人的救赎感,他就纳闷了,里面的那位他们口中的“少主”到底是什么来头?这不怒自威的震慑力,是他平生从未见识过的。 那种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会让站在他身侧的人自动的感到畏惧和屈服,仿佛乖乖臣服才是唯一的选择。而他带来的那几个随从,根本就不需要他们亮兵器,以老板每日迎来送往的见识,从他们锐利冰寒的眼神就能看出来,个个都是顶尖高手,且都是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这帮人,别说他一个小小商人惹不起,就是搬出这金陵城的城主,乃至坐镇这一代的江东大营的主帅估计都得对这位主退让三分。 老板根本不敢猜他的身份,只想着得让后厨的人好好拿出看家本领,拿出毕生所学挽救这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否则拆了他这座醉仙楼那都是轻的,可别一怒之下在他这儿大开杀戒,他就哦米拖佛了。 酒楼老板刚走出包厢门,江随云长腿一伸,坐靠在宽大的椅子上,只扔了一句“开始吧”,然后就再也没多说一个字。 能站在这个包厢内的人,除了江随云的贴身近卫外,还有另外好几个都是负责这次搜人工作的各大队队长,这些人中有人是统领军队的将军,有人是当地搜捕江洋大盗最富经验的捕头,有人是混迹江湖多年的地头蛇、过江龙,甚至还有劫掠四方的海盗头头…… 每个大队的队长挨个开始汇报他们目前的斩获,以及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一屋子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目不转睛的盯着江随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态度专注的捕捉着他眉角眼梢一点点的动容或动怒。 他们当中,有的只要找到了人,就可以扶摇直上直接官升三级; 有的如果再无所获,随便抓住曾经犯案的一个把柄就够抄家灭门九族了。 所以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比另外那一个都想要夺得头功,改变命运。 刚开始,江随云的条件是谁能找到人,谁就能得到他许诺的条件,或得利,或免死,或既得利又免死。到后来,江随云将条件降低到,只要提供切实有效的线索,就能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报酬。 每个人都以最大的工作热情投入到了大海捞针的事业中去,人生能否改写就此一搏了。 这样的机遇,错过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 却死活找不到。 第718章 我们的方向完全错了 每个人都以最大的工作热情投入到了大海捞针的事业中去,人生能否改写就此一搏了。 这样的机遇,错过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了。 却死活找不到。 既找不到人,也找不到线索。哪怕找到了,也是被人耍弄的假货。 这么多人,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戏耍的团团转,原本他们只是奔着利益去的,旷日持久后不争馒头也要争口气,否则他们以后在军队、在江湖、在海盗界全都不用混的,直接卷铺盖回老家种田得了。 江随云沉默不语地靠在椅背上,看似在全神贯注的听着各显神通的献策献计,实际上思绪早已神游在外。 所以,当海盗头头给出了一个极具突破性的建设性意见时,惹得一屋子的大人物都觉得此法可行,唯独江随云,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一点反应也没有。 原本意气风发的海盗头头迅速掐住了话头,不敢再往下说,回想着自己刚刚讲的东西,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江随云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静淡的眸底,翻滚出强烈的情绪,全身洋溢着的冰冷气息,让一屋子的人连气都不敢大喘一下,整个包厢随之陷入了一片安静中。 所有人的眼底都挂上了不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又无人敢出声。 与此同时,包厢内突然响起了一道“咔擦”的声响,大家顺着声音望去,看到江随云手中握着的酒杯,竟然被捏碎成了渣渣。 所有人心里咯噔一下。 现场再次陷入了诡异的静谧之中,半响后江随云才冷冷开口,“一直以来,我们的方向完全错了。” 错了? 怎么错了? 可是江随云根本不负责解答所有人的疑问,他突然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猛地一个收缩,海盗头头还未讲完的话硬生生的噎死在喉咙处,他望着江随云的表情明显快要哭了,他说了一半的计划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往下讲了? 海盗头头颤着声音,开口:“殿……” 最后一个“下”字都还没说出来,江随云突然间就重重的踢开了身后的椅子,当一屋子的大人物都是透明的空气一样,只言片语都没留下,直接冷着一张脸走出了包厢。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近卫队的队长楚荆南反应最快,马上跟上,问:“殿下,那些人如何处理?” 江随云俊脸铁青,一身寒霜,硬朗的眉梢微微上扬,更透出几分戾,只简单的吐出了一句话,“除了霍飏之外,其他的我一个都不想再看到了。” 楚荆南恭声答,“是。” 而后伸手打了一个响指,其中一个队员跑过来,楚荆南简单吩咐了几句,而后就跟着浑身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江随云迈步走下了楼梯。 不过片刻功夫,无声无息的,包厢内那些曾经威震金陵,或者为祸一方的霸主、贼头,除了霍飏之外,全都被一招毙命,死的连第一滴血都不曾流出。 霍飏惨白着一张脸,愣在原地,眼看着这一个月来与他怀着一样目的分头作战的“同伙”们全都命毙当场,除了惊吓恐惧和胆寒外,只剩下了意外。 他知道他能活着,绝不会是因为他是江东大营的什么狗屁的水师将军,这种从三品的小官在大魔王的面前,捏死一个两个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他能活着,一定是因为,他说了对的话,或者做了对的事。 看着一地的尸体,霍飏仔细回想,相对于其他人的方案百出,诡计多端,他属于最四平八稳,毫无建树的。唯一一次,他坚持过的观点的还是在最开始时,他说有没有可能,人其实一直躲在金陵城的某一个角落根本没有挪动过地方?他们其实应该先集中大量的人力将整座金陵城地毯式搜寻一遍,再去追击流动性极大的江面、海外,以及战线极长的沿途城镇…… 当时他的意见直接就被否决了,因为人如果待在一个地方不动的话,伙食呢?住宿呢?而且当时全城已经张贴了最强禁严令,谁家若是胆敢私留外来人口,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更何况举报有奖和连坐令并发,即便有不怕死的敢窝藏,他们的邻居也会因为怕被牵连而举报的。在这种情况下,人根本不可能在城内待得住。再加上此起彼伏的线索在码头、城门、客栈内出现,嗅觉敏锐的其他大队早就争着扑着去抢功劳了。虽然最后验证了那都是些假线索,可是大家的重点早就被牵扯走了。 霍飏默默靠在墙壁上,缓缓沿着墙壁蹲下,心里打了个咯噔!难不成,人真的就是在金陵城的某个角落里蹲着?一直在看好戏一般的看着他们几百号人上蹿下跳的,当耍猴? 这……对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怎会有如此大的能量?又怎会有如此高深的计谋? *** 三楼到二楼的楼梯口,江随云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就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在那吆喝,“卖花嘞,卖花嘞,公子要买花么?牡丹花、月季花、玫瑰花……公子您要哪种花?” 江随云的脚步一顿,清冷的幽眸一眯,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玫瑰花? 怎么可能会有玫瑰花? 一直跟在他后面的楚荆南看着江随云的身形一僵,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尽头是一个穿着普通、长相普通的农家小妹,挎着一只竹编的篮子,篮子里满满一篮的鲜花,看她那模样应该就是个卖花女,且神情怯怯的,一脸穷苦模样,浑身上下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江随云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厉色毕现,眸中勾勒出清冷似魅的色泽,淡淡,“带过来。” 楚荆南领命,“是。” *** 醉仙楼,三楼,拐角处。 春桃此生从未如此害怕过,她全身颤抖地跪在原地,不敢抬头,不敢说话,眼睛能看到的只是一双男人的脚,她手臂上挎着的那个花篮被扔掷在地上,里面的鲜花散落一地,然后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到有一个威武的男人从她的花篮里找出了一张纸。 怎么会有纸? 什么时候她的花篮里多出了一张纸了? 第719章 “玫瑰有刺”已经送达 卖花女春桃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到有一个威武的男人从她的花篮里找出了一张纸。 怎么会有纸? 什么时候她的花篮里多出了一张纸了? 当楚荆南双手将那张纸递给他的时候,江随云眸子微漾,虽然神情依旧阴森,唇线却勾起了一抹久违的戏谑,薄唇轻启,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 “闲来与我说流水, 如今不在桃花岸, 又闻繁总在春夏, 清商一部管弦秋。” 楚荆南听的是云里雾里的,默默的复读了一遍,依然毫无头绪,忍不住轻声问道,“这是何意?” 江随云清冷一笑,将纸张从两边稍微一折叠,只留下最中间的一排字,楚荆南凑过去仔细一看,赫然就是: “我,在,总,部。” 楚荆南一惊,“我在总部?什么总部?” 江随云金属般硬冷的声音,掷地有声,“天机阁暗舵总部!” “天呐!”楚荆南惊疑道,“真的么?” 江随云的嗓音低低沉沉,似是玩笑,又似是很认真,“回去看看,不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 而后迈开长腿,就大步走出了醉仙楼。 一群随扈亲卫面面相觑,都在听从队长的指挥,楚荆南不敢怠慢,加快脚步跟上江随云的同时,命令手下的人将这个卖花女好好收押,容后再审。 江随云“极其听话”的听从了程熙的“指挥”直接就快马加鞭赶到了坐落在金陵城一条隐秘小巷中的暗舵总部,翻身下马,抛了马鞭,江随云就下令所有人放下手头的活,将整座房子翻个底朝天,寻找纸条。 江随云端坐在杏花树下的石凳上,纤修的手指敲击着自己的大腿,眸色宁静,耐心非常。 半个时辰后,有一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找到了一张纸条,果然,还是一首藏头诗: “我来始悟丹青妙, 爱将红袖遮娇笑, 远岸牧童吹短笛, 黛色参天二千尺。” “我,爱,远,黛。”江随云细细品着诗词内容,淡声问,“远黛是什么地方?” 那个小丫鬟嫩脸红了红,偷偷瞄了一眼江随云惊为天人的俊美侧脸,马上恭声回答道,“回阁主,远黛是金陵河上一艘出名的画舫,因花魁名叫远黛,故名远黛画舫。” 江随云马上站起了身,扬声道,“起驾去远黛画舫!” 楚荆南恭声应是,却被江随云阻止道,“你不用去了。” “阁主?” 江随云这时冷眸微微眯起,将那两张同样材质的纸张交到楚荆南的手中,嗓音淡淡,“从这个线索查给我往下细细的查,第一查纸张的来源,最关键的是,查字迹。这是一个男人的字,从这个字迹就能看出来,绝不会是简简单单的人物。是个世家子弟出身,带着宫廷的工整气息,却又沾染了江湖桀骜之风,师从西凉凌九潜,写得是一手的凌体,却未得其精髓,却也自成风范。” 楚荆南惊疑不定,“所以说,这个字迹的主人,来自于西凉,而且还隐姓埋名潜伏金陵多时了?” 江随云高大英伟的身形一转,大步而走,抛下一句,“给我把这个人揪出来!” “是!” 程熙那几个上不得台面的狗爬字,他如何会不认得?人可以易容,可字迹却是极难改变的,而她素来不爱练字,更不可能在短期之内有所精进了,所以,这一定就是这段时间帮她的那个人代笔所写。 竟还是个男人…… 竟还是个来自西凉的男人…… 竟还是个见其字就觉不俗的男人!!! 江随云的眸底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厉色隐退,兴奋迭起,这场猫抓老鼠的较量,就快到揭晓结果的时候了。 楚荆南得令,他知道他的任务并不简单,可是依然并不明白江随云的举动,紧跑两步追上了江随云,试图阻拦道,“既然殿下明知这是个圈套,为何还要亲自前往呢?万一有危险……” 江随云冷冷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楚荆南马上垂头颌首,退避三尺,他明白他越界了、他多言了,殿下的决定绝不可能因为谁而改变! 而江随云此时的眼眸里却闪动着异样的情绪。 她要玩,他就奉陪到底,他倒是真的很想看看,她的满盘计划到底是怎么构思的,竟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弄这么久!不去亲自揭晓、戳破,何来的乐趣? 江随云这一边已经在磨刀霍霍、步步逼近了,程熙这一边却也在紧锣密鼓中。她让夜秋池找信得过的人,将那一叠刺绣了玫瑰花的丝绢分别送给了两个卖花女。这两个卖花女都是长期在醉仙楼和秦月楼一带卖花的熟面孔,几乎那儿的老板和常客人人都认识她。 卖花女只需要在卖花的时候,吆喝声里多添加一句“玫瑰花”,就给她们十两银子,若是能够卖出去一块玫瑰花刺绣丝绢,不仅卖出去的银两归她所有,还会额外多送五两一块作为补贴。卖花女面对天降横财自然高兴极了,那一日的吆喝声特别响亮。 而醉仙楼和秦月楼正是最近多日反侦察追踪中推断得出的,江随云最有可能去往的两处所在,在那儿守株待兔,绝对可以等到鱼儿上钩。 而得到鱼儿上钩的讯息实在简单,只要哪处的卖花女突然消失了,那就代表“玫瑰有刺”已经送达。 两位卖花女的丝绢中都秘密夹杂了一张纸,纸上是同样的内容,而事先夜秋池早已派人将不同的三张纸条塞入了三个疑似天机阁密舵总部的狗洞或者柴房或者花盆底下,三个地方藏了三首不同的藏头诗,最后只要跟踪到江随云去往了哪处所在,就能确认天机阁的密舵总部是哪里。 现在,情况已经汇总到程熙这儿来了。 夜秋池急匆匆潜入小院,带来了最新消息,“江随云去往了远黛画舫。” 现在抑制不住兴奋,“也就是说,三号是总部?” “是。” “好,那么三号最近一次会出城是什么机会?” “根据我们长时间的跟踪调查,一号今晚就会有一趟车出城,共三辆车,全部都是进贡的昂贵丝绸布匹,去往雍都。而二号近期之内则完全没有货物往来,不会出城。” 第720章 两军交战前诡异的平静 程熙抑制不住兴奋,“也就是说,三号是总部?” “是。” “好,那么三号最近一次会出城是什么机会?” “根据我们长时间的跟踪调查,一号今晚就会有一趟车出城,共三辆车,全部都是进贡的昂贵丝绸布匹,去往雍都。而二号近期之内则完全没有货物往来,不会出城。” 程熙一颗心高高悬着,紧紧盯着夜秋池那张嘴,就怕听到一些她不愿意面对的答案。 心噗通噗通的跳得急速,随着夜秋池的话,更是一寸一寸的绞紧,“三号明日凌晨时分,有一趟车队秘密出城,方向不明,货物不明。属于绝密。” 绝密? 夜秋池看着她的蝶翼一般的长睫毛一颤,赶紧接着说道,“但是我们的人依然通过蛛丝马迹推断得知,那几辆车上装的可能都是火药。所以防守和监控都相当严密,想要混入其中,并不容易。” “我也知道不容易。可是在这个铁桶一般的金陵城内,只有江随云自己总部绝密的车辆出城,才有可能成功。也正是因为绝密,所以必然会有江随云亲自书写的放行手谕,守门的和搜罗的才不敢轻易上前随意搜查。我一定得借助江随云自己的手,才能走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除此之外,绝无二路!” 夜秋池沉重的点了点头,“好,我帮你。等我的消息。” —————————————— 程熙坐守孤院,当尽人事之后,她发现此时此刻她能做的,除了祈祷,再无其他。 院子里静悄悄的,拔光了草的草坪,此时剩下了一片平坦荒芜的黄泥地,程熙兴之所至,捡起一旁的树枝,在地上挥毫泼墨: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按理说,她此时应该吟唱一些哀怨缠绵的词曲来怜惜自己的遭遇,可相反的,此时的她心中却汹涌着一股霸气,一种不向命运屈服,用实力改写人生的雄心壮志。 有志者事竟成!只要一心向着目标,全世界都会为你让路的! 程熙,你一定可以的! *** 江随云在远黛画舫听了足足十首曲子,才扔下足够分量的银子,起身回府。清丽出尘的远黛姑娘,多次委婉挽留,都因为他那一脸挂满寒霜的冰冷表情而被打了回来。 当船靠岸,看着修长挺拔的男人站起身,长身玉立,仿佛巍峨不倒的高塔,远黛的心控制不住地狂跳起来,向来清高孤傲的她迎来送往这么多男人,却从未有一个人能够入她的眼。 而这个连弯腰上岸都能做到性感霸气的男人,像一道闪电一般直击她柔软的心底,却注定只是一个擦肩而过的路人。 远黛第一次有了哀怨之情,忍不住地跟着上了岸,娇声道,“公子,您还会再来么?” 远黛娇滴滴的垂着头,她的声音甜美酥糯,唱起曲来更是婉转动人,她自信没有几个男人可以抵挡得住她丝丝入骨的魅惑,可这个眸子里永远噙着清淡和冷漠的男人却根本理都不理她一下,甚至连一个“不”字都吝于奉送。 这一晚,远黛生平第一次动心,第一次主动留人,第一次受到了羞辱。 *** 回到暗舵总部,江随云喊来了顾惜眉陪他下棋。 已经喝下去不少酒的江随云,还是那副冷面孔,安静话少,除了拈子下棋,几乎没有其他的举动。 就这样江随云慵懒随意的下着棋,一下就下了整整一个通宵,顾惜眉对此不敢提出丝毫异议,只是一盘接着一盘的输。他都已经输得没有脾气了,可江随云依然还是不肯放过他,或者他其实根本不是在专心下棋,他只是在专心地打发时间。 等到第二天的凌晨时分,第一百零七盘棋还未分出胜负,江随云的眉心轻蹙了一下,微微侧过了头去,顾惜眉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也转头看了过去,看到楚荆南染着一身的晨露正从外面疾步走来。 屋子里连间或才有一下的落子声都没有了,显得格外安静,只能听到沉稳有力的脚步声,渐渐近了。 江随云盯着楚荆南,面无表情了片刻,而后淡漠的将手中那粒黑子继续敲进了棋盘,等到楚荆南近在眼前,他才不紧不慢地道,“如何?” 楚荆南敛眉开口,声音沉稳有力,一个字一个字撞入江随云的耳膜,“启禀殿下,已经确定字迹的主人了,楚荆南特来请示。” 江随云从棋盒里拈子的动作一顿,惜字如金地淡淡吐出了一个字,“准!” 楚荆南领命,雷厉风行的开始召集人马,部署行动。 而依然坐在原地不动的江随云,慢条斯理的继续下着棋。 江随云明明动作也没改,表情也没变,可是顾惜眉却清楚地感觉到有着强大的气势,从他的身上直逼而出,压迫着整个屋子的氛围,让他的心跳速度也蓦地加快。 仿佛身临两军交战前诡异的平静一般。 *** 楚荆南带着足够多的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全线包围了风月楼,风月楼里上上下下顿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风月楼是在夜晚才开门做生意的,此时晨曦才初上,整幢楼里静悄悄的,几乎所有人都还在梦乡。唯有夜秋池刚从外面偷偷回来,本就心里不踏实,听到有无数的脚步声撞门而入时,立刻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风月楼内所有的姑娘、丫鬟、鬼奴及下人们,连同仍在关禁闭的那三个姑娘和被一直秘密绑在后院密室里的白语墨也在其中,全都一头雾水地被带到了楼下大厅,府尹大人板着脸宣布,“朝廷怀疑风月楼与八骏暗舵前朝孽匪有勾结,现在查封风月楼,所有人等,全部押回府衙大牢候审。” 夜秋池脸色顿时变了,转瞬又轻松一笑。幸好,幸好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潜伏在天机阁密舵总部厨房中的一位下人宋强,在押运火药的侍卫搬运火药上马车的时候,刚巧路过。 第721章 招惹来的全都是些妖孽 夜秋池脸色顿时变了,转瞬又轻松一笑。幸好,幸好就在一个时辰前,他们潜伏在天机阁密舵总部厨房中的一位下人宋强,在押运火药的侍卫搬运火药上马车的时候,刚巧路过,他的手中端着一个暖酒的炉子,极其不小心的被一根横在路中央的枯藤绊倒在地,手中的炉子连同酒壶一起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一个密封的箱子上。那炉子里还有未燃尽的炭火,那只箱子瞬间被引燃了。 负责押送的侍卫首领,一鞭子就抽在了宋强的身上,立时皮开肉绽。宋强却根本不知道疼痛一般,滚着爬着想要去挽救那只酒壶,却最终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酒壶砸落,碎了一地。 “天呐,阁主的酒壶……”宋强哀叹一句,这才感觉到背上的疼痛一般,大呼了一句,“我的背,疼……” 等宋强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四周围已经乱成一团了,到处都是脚步纷乱声,有人着急去取水,有人挥舞着大刀的刀面就去拍火,还有人就近举起一只大水缸就想泼上去灭火,被侍卫首领一脚踹翻在地,怒吼道,“你想毁了一箱的货么?你知不知道这东西有多金贵?” 说着,就解下了自己厚实的大氅,一个飞扑,将才刚刚开始燃烧的箱子蒙了个结结实实,久久,久久不见火苗再次窜出来,才掀开大氅仔细查看。 宋强的炉子里的炭火原本就只是微弱的星火,刚巧落在了散落在箱子外面的一层火药才瞬间引燃了,里面的火药做过隔绝处理,所以还完好无损着。 侍卫首领这才长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狠狠瞪着宋强,宋强颤抖着双手捧着那一只酒壶的碎片,早已垮着脸了,他摔碎了阁主最爱的酒壶,本就惨了。侍卫首领有任务在身,而且货物也没有真正的损失,又狠狠地抽了宋强一鞭后,对着那些仍显得有些慌乱的手下怒吼道,“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赶紧搬货。” 这时,侍卫首领才发现了,已经装整好货物的前两车的侍卫听到动静也赶了进来,怒上心头,一人给了他们一鞭子,“你们跑进去做什么?去看好外面的货!” 众人也是听到动静才匆匆跑来看看情况的,发现并无大碍之外,又都匆匆跑了回去,跑回去前,还特意打开车厢,清点了箱子,确认没有差错后,才在首领的一声令下,驾车出城。 宋强仍然坐在地上,愁眉苦脸地捧着那只酒壶的碎片,眼光并没有去看那支车队,可耳朵却时刻关注着。听着车队启程,听着哒哒的马蹄声渐行渐远,他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完成这样的任务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他顺利地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的能力范围内了。 程熙尽可能地将自己缩小到极致,还好他们这一趟五辆马车装载的都是满满的货箱,堆叠的高高的,可以完全遮住她的身形,只是能够容纳她的空间也极小。程熙的肚子顶着货箱的尖角,后背同样被挤得疼痛,在马车的颠簸中,不断刮擦着她娇嫩的皮肤,过程是极其痛苦的。 更何况,在来之前她就已经查阅清楚路线了,从这座小院到城门口,少说也要半个小时的车程。在这半个小时内,她就是度秒如年也要熬过去,只要熬过去了,出了金陵城,她就成功一半了。 程熙所在的车队和押送风月楼的队伍几乎是擦肩而过的,只是他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所以彼此连看都没有互看一眼。 *** 风月楼所有人都被关进了阴暗潮湿的府衙大牢,夜秋池是最大的嫌犯,被单独关着,白语墨因为是从密室里搜出来的也被单独关着。 大牢阴暗无比,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肉的恶臭,不时有老鼠从这头窜到那头,引得这些平日里娇滴滴的姑娘们大声尖叫。有人在哭,有人在低声咒骂,有人在怨天尤人。 夜秋池被关在不远处的单独牢房内,冷眼看着这世间百态,仿佛在看一场戏,茶色的眸底还有着讥诮的冷笑。 他很淡定,他甚至视死如归,虽然相处久了,他和风月楼里的很多人都产生了或多或少的情感,亲手将他们都推上死路,他还是觉得于心不忍的。 可是在他的心目中,再多人的性命,都不能和她一人相提并论。 只要她的公主能跑出去,只要她能活下来,死一整个风月楼的人算什么?牺牲他一个又算什么? 只要她能好,这一切就都是值得的。夜秋池想及此,内心平静极了,在一片或哀伤或恐惧的嘈杂哭泣声中,安宁祥和的闭目养神,坐等死亡时刻的到来。 不一会儿,整个牢房突然就安静了下来,气氛登时弥漫上一片肃杀,凝重。夜秋池眯着眼睛往外看去,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如地府的阎王一般大步而来,俊美的脸上冷厉如霜,“把人带过来。” 江随云宛如霸主王者,口中下着指令,每一个字,都仿佛充斥着无形的威慑力,让人不可违逆。 所有人一讶,然后就看到狱卒走向了夜秋池所在的牢房。而后,两个大汉就将夜秋池强行摁住,跪在了江随云的面前,一人狠狠掐住了他的下颚,迫使他抬头直面江随云。 江随云冷冷地打量了夜秋池一番,五官秀气俊美,气度娇慵不俗,茶色魅惑的眼神中有着不顾一切燃烧的火苗,明明是男人却仿似浑身透出一种勾人的性感,看人的眸光深深浅浅的,带着点颓废,又带着点恣意妄为。还真的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货色,即便放在她当年的熙公主府后院,想来也不会黯然失色。 她还真是无时无刻不在招惹男人,招惹来的还全都是些妖孽。 江随云的脸色顿时更像是坠入了万年冰窟,冷酷得吓人,吐出来的字也如同掺了冰一般,“人呢?” 夜秋池抿紧嘴唇,誓死不招。 看着夜秋池一副从容就义的豁出去神情,江随云厉色毕现,眯着看不清思绪的眼眸,嘲讽地睨着夜秋池,冷讥道,“不说?好,极好!” 说完,江随云就转身走了。 第722章 如果可以走得义无反顾 江随云的脸色顿时更像是坠入了万年冰窟,冷酷得吓人,吐出来的字也如同掺了冰一般,“人呢?” 夜秋池抿紧嘴唇,誓死不招。 看着夜秋池一副从容就义的豁出去神情,江随云厉色毕现,眯着看不清思绪的眼眸,嘲讽地睨着夜秋池,冷讥道,“不说?好,极好!” 说完,江随云就转身走了。 夜秋池跪在原地,看着江随云迈着长腿大步而去,秀眉重重一锁,顷刻间变了脸色,心中反而一片慌乱。这个时候不是应该严刑逼供他的么?不是应该想方设法从他的嘴里挖出仅有的线索的么? 他怎么就这么走了? 是不想浪费时间在他的身上,要直接杀了他?还是公主没有跑成功,也被抓了? 前者夜秋池根本不畏惧,官兵冲进风月楼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闻到了死亡的气息,可若是后者…… 夜秋池忐忑不安的看着江随云高大挺拔的身影,然后他听到那个硬冷的背影,冷冷吐出一句话,“按计划,执行!” 等到狱卒将夜秋池打得遍体鳞伤,而后悬挂在城墙上时,夜秋池才将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肚子里,公主没被抓回来,否则他们早就一刀宰了他了,怎么可能还要如此大动干戈? 可是等到易晓胥也被打得皮开肉绽、气息奄奄,而与他并排一起挂在城墙上时,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心又慌乱了起来。这形势,好像是将他俩当诱饵了啊…… 用来钓公主上钩么?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夜秋池后悔自己没有在官兵冲进来的那一刻当机立断的自尽了。他早就应该死的,他完成了使命,就应该先去死的。可如今,他手脚被绑的结结实实,根本动弹不得又如何自尽?嘴里被塞满了东西的他,即便是想咬舌自尽也不可能…… 而一旁的易晓胥更是严重,受了重刑的他处于昏迷状态,若不是时不时几声痛苦的呻吟,他都要怀疑他早就死了。 夜秋池杀不了自己,也无法与易晓胥配合杀了彼此,只能眼睁睁的任由自己挂在空中,身上的鞭痕,皮肉模糊的疼痛早已忘却了,他只是一颗心在油里火里的煎炸。 公主,你可千万不要回来。 公主,你可千万不要回来。 公主,你可千万不要回来。 …… 可程熙还是回来了。 她不可能不回来,其实她已经出了城门了,一切都很顺利,虽然街上风声鹤唳,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和盘查的侍卫,可是从天机阁密舵总部押货出发的车队有着特殊的标记,旁人可能看不懂,但是内部人员一看就知深浅,自然不会上前打扰。到达南城门时,守门的职责所在自然是要多多盘问的,可是押送火药的侍卫首领手中果然有着江随云亲自签署的放行令。 所以,程熙无惊无险,畅通无阻的过了南城门,一颗激动的心正在大放烟花时,她清晰的听到城门旁,被拦堵在警戒障碍物外的两个大妈用极其焦急的口吻传着八卦,“刘大婶啊,我跟你说金陵城你是进不去的,里面乱的很,你可别再犯傻了。冲撞戒严,那可是要当成反贼给杀死的呀!” “可我那老头和儿子都在城里啊,我那老头带着儿子进城看病,没成想进去了就出不来了。都两个月了,他们出不来,我也进不去,我都不知道他们的死活,这可怎么好?” “忍忍吧,刘大婶你再忍忍吧。我听说啊,好像抓到犯人了,说是什么风月楼的幕后老板,都挂在城墙上了你看见没?犯人都抓到了,估计这戒严也要解除了,你马上就能见到相公、儿子了。” “风月楼?风月楼是什么东西?” “金陵城里有名的青楼啊,听人说,那可是前朝孽匪的一个贼窝,被连锅端了。” …… 程熙听得真真切切的,但不敢轻易相信,因为城门戒严,所以马车通过的速度相当缓慢。刚出南城门不远,程熙偷偷掀开车帘,抬头看去,内心顿时一片死灰,支离破碎。 城墙上挂着的,果然就是夜秋池,赫然还有易晓胥。 程熙原本在心里即将升空,绽放万千璀璨的烟花,全部变成了炸弹,轰炸得她整颗心整个脑袋都成了废墟,一片黑暗…… 完了。 筹谋了这么久,部署了这么久,最终功亏一篑,最终功败垂成。 她也挣扎过,毕竟她早已不再是最当初那个程熙了,现在的她心冷了不少,也硬了不少,她狠狠心,捂住自己的耳朵,闭紧自己的双眼,想要将这一切视若无睹,自私地只顾自己的性命和幸福。 可是那是夜秋池和易晓胥啊? 与她有着不浅交情的好朋友和大哥啊? 她如果就这么走了,哪怕真的回到了西凉,哪怕真的再次扑进了滕紫屹的怀抱,她真的心安理得么? 如果可以走得义无反顾,程熙不会回来; 如果可以走得毫无愧疚,程熙不会回来; 如果可以走得问心无愧,程熙不会回来…… 可恨的正是,她办不到! 理智明明在清醒的告诉她,不要回去,做人有时候就该自私,不要回去,成大事者难免会有所牺牲,况且他们也肯定都会心甘情愿为她牺牲的…… 可正是因为他们真的会心甘情愿为她牺牲,她的心才像是灌了铅一般,沉得厉害;一想到他俩就要为了她的逃亡而受折磨而死,她的心就堵得难受,再强大的理智诉说也战胜不了情感天平的倾斜…… 根本没有再多的时间给她思考利弊了…… 程熙轰得一声踹开车厢的木门,将好几个货箱推落在地的时候,整个车队的侍卫全都傻了。 第一反应,有刺客? 第二反应,有劫道的? 所有人瞬间进入备战状态,几乎同时“吭吭……”拔刀迎敌时,程熙从车厢里跳了出来,高高仰起灰头土脸的脑袋,在众人面前,优雅的如同出巡的女王,即便内心灰暗如雪,可神态更像是一个在硝烟战火中站起的将军,她的脸上是写不尽的苍凉和苦涩。 第723章 他和她,是谁不饶过谁 所有人瞬间进入备战状态,几乎同时“吭吭……”拔刀迎敌时,程熙从车厢里跳了出来,高高仰起灰头土脸的脑袋,在众人面前,优雅的如同出巡的女王,即便内心灰暗如雪,可神态更像是一个在硝烟战火中站起的将军,她的脸上是写不尽的苍凉和苦涩。 是的,她或许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却也是她可以做出的唯一决定。 命运的扭转,至此,戛然而止。 她用一个涂满灰土的嘴角上扬,祭奠了原本可以有的未来的一百种可能。 程熙苍凉的微笑着,而所有人石化了一般,傻眼了。 车里有人? 车里竟然有人? 车里竟然有一个人被他们不知不觉地带出了金陵城? 侍卫首领看到她的时候,深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五雷轰顶。 *** 侍卫首领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五雷轰顶,可程熙却感受到了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这几十天内,江随云找她找的都快要疯了,程熙躲他也躲得快要疯了。 在堆满了火药的车厢内的时候,程熙还赌咒发誓说,此生再也不要见到江随云了,可一个日升日落都还没结束呢,现在的程熙却在求见江随云而不得。 她被侍卫首领带回跑之前住的那个庄园,依然住在秦湘阁,她人还没入内呢,就见梨儿哭着扑到了她的跟前,一个劲的哀怨道,“夫人,您怎么能丢下梨儿一人,您怎么能丢下梨儿一人?” 梨儿看着程熙脏兮兮的就快沦落成街边乞丐的模样,极其怒其不争地又开始哀怨了。听她一顿念叨,再讲了一段这些日子痛心疾首的心路历程后,梨儿总算想起来应该先服侍她沐浴更衣。 因为此时的程熙,形象真的……一言难尽。 梨儿招呼了四个秦湘阁的丫鬟来共同服侍她沐浴更衣及梳妆打扮。 程熙不在秦湘阁的这段日子里,江随云要求每日都要有人清扫,每个角落都务必一尘不染。时不时地还会来检查一番,每隔几天还会有一批新的衣服首饰送进来,仿佛程熙根本就没有出逃,一直住在这儿似的。 从这些细节中,梨儿也能感受到,阁主对于她们夫人那是极好的,虽然因为夫人出逃使得阁主的脾气不太好,可是梨儿还是知道,阁主是爱着夫人的,深深爱着…… 夫人既然回来了,就得好好打扮,再去跟阁主好好认个错,或许还能有挽回的余地。 眼瞧着梨儿准备在她身上大动干戈,程熙下意识地抗拒,转而一想,打扮得俏丽些,对于与江随云谈判只有好处,毕竟男人都是感官动物,对着美女总比对着邋遢鬼会好说话一些。 于是生平第一次要求梨儿给她好好捯饬,按照男人喜欢的那种口味可劲的捯饬。 最终她照了照镜子,梨儿下手虽然过头了些,但是看到周围丫鬟们惊艳欣喜的表情,还是决定就这样吧。 然后程熙就俏丽妖娆的近乎是跑着奔向了江随云所住的主楼,还没踏进大门呢,就被门口的侍卫给拦下了,板着张脸说:“阁主不在。” 程熙一听就急了,可恶的江随云,跟她玩欲擒故纵呢? 哼…… 也没什么可哼的,现在是她有求于人,于是扯了扯脸蛋,好脾气道,“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 拽你妹啊?程熙腹谤道。 可是她也知道,这一定是江随云吩咐的。 不就是要给她下马威么?好,她忍,她一定好好忍,从此以后她会改名叫忍者神龟的,她会忍的。 *** 此时的江随云根本就在楼内,立在二楼的窗前,盯着窗外,一动不动。此时的他身上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可神情却出奇的平静,根本没有刚刚听说她已经成功潜出了金陵城时的暴戾阴狠。 那个负责押送火药的侍卫队全体被杖打二十军棍,侍卫首领更是杖责四十,而那个很巧合将炭火砸在货箱的下人则直接被秘密处决了。 “殿下,你要的酒。”楚荆南推门而入,将酒壶放在了窗前的案几上。 江随云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声音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 顾惜眉一直抱着胸靠在远远的墙壁上,此时默默开了口,“她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了,你找了她这么久,现在找着了,为什么反而不见呢?” 江随云还是没出声。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 顾惜眉知道他在别扭什么,除了恼火她敢跑之外,更让他恼火的是,根本不是他找到了她,而是她自投了罗网,为了别的男人心甘情愿的来投了他这个罗网。 而且从刚刚的汇报中可知,若是他们没有及时抓住那个一脸妖孽的男人和采花贼踏月公子作为诱饵要挟的话,或许她早就逃之夭夭,远走高飞了。 江随云的愤怒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路蹿升,直至知道她居然真的能从铁桶一般的金陵城成功出逃后蹿至了顶点,可或许实在是太生气了,他反而出离了愤怒。 到了此时此刻,顾惜眉也总算是相信,那个任性妄为的女人是真的想要离开他啊,迫不及待,不计后果,且有勇有谋…… 可恶的就是最后这个有勇有谋。 顾惜眉太了解江随云了,他是一个轻易不会对任何事情、任何人上心的人,可若是一旦上了心,就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江随云从未对女人上过心,而那个该死的女人却是第一个。 在江随云这儿,是第一个,就会是最后一个。顾惜眉甚至都会怀疑,就依照江随云那种性子,只要不喝孟婆汤,下辈子也只会是那一个。 可是这个女人太让人又爱又恨了。 她还真的敢给江随云甩脸啊,她也真的是艺高人胆大啊…… 啧啧啧,顾惜眉都已经搞不清楚,他俩之间到底是谁不饶过谁了…… 孽缘,真正的孽缘! 难怪人家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了…… *** 程熙踩着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倒数到一,一直从白天等到夜幕降临,江随云也没有回来。 一直从夜露初上,到月上中天,顾惜眉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江随云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默默地看。 第724章 程熙与狗不得入内! 程熙踩着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从一数到一百,再从一百倒数到一,一直从白天等到夜幕降临,江随云也没有回来。 一直从夜露初上,到月上中天,顾惜眉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江随云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窗前,默默地看。 大门外,一排灯笼下的程熙,因为冷,不断地跺着脚,时不时还将双手举到嘴边呼出一口气。 或许是实在太冷的缘故,程熙抬头望了望紧闭的房门和窗户,好似长长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直到她的身影远的看不到影子了,江随云还动都不动弹的站在原地,盯着她狠狠揪下的一地菊花的花瓣,眼底的视线有些恍惚。 片刻后,他冷眸一窄,心里恨恨道,“想要来求我,就只有这样的耐心?”不由得,那张脸如同搁置在桌上多时没人搭理的茶水一般,凉透了,也涩透了。 *** 第二天,江随云在一群扈从侍卫的簇拥下,姿态淡然的走出主楼,不紧不慢地对身旁的主事人吩咐着什么。他所经之处,所有人都自动退后数步,躬身弯腰,等他走过了,才敢直起身来。 在快要走到门口时,江随云看到面前站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心脏依然还是不受控制地狠狠一颤。 江随云眉心微微的皱了一下,冷着的一张脸还未来得及再下一层霜,程熙就已经逼近他身前,“江随云。” 在整个东雍,能直呼江随云大名的,不会超过三个人,更何况还是那个犯下大错的女人。跟在江随云身后的扈从侍卫脸上的神情都微变,乃至于好几个主事人也忍不住脸上挂上了几分探究的神情,盯着程熙上下仔细的打量了起来。 有赞赏她这种作死无底线勇气的,也有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出问题的,更多的则是同情她将会死得很惨的…… 程熙睁着一双略带着血丝的眼睛,望着江随云再次开口,这次她识时务的放软了语气,“江随云,能不能谈……” 程熙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江随云有些冷淡的声调打断,他掺了冰的语音只吐出了两个字,“不能!”然后就直接绕开了她,往门外走去。 她知道他就是在故意躲开她,他在跟她耗,他在借机驯化她。这一切都不成问题,可是能不能把还挂在城墙上的两个伤号先放下来再来解决他们之间的内部矛盾? 程熙本能的抬起手,一把拉了江随云的手。 他的掌心干燥温热,宽大厚实,不同于他的人冰冷淡漠,心胸狭隘。 程熙在触碰上江随云手掌的时候,指尖哆嗦了一下,像是想缩回,随后又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将姿态放到最低,轻声道,“我想求你……” 江随云居高临下的垂了一下眼皮,望向了她紧紧的抓着自己的手,视线略微有些定格,然后就在程熙心里燃起了一线线希望的时候,他直接大力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力道之大,晃得程熙的身形都略微有些不稳。 程熙来不及再次拉住他,江随云就带着一群的扈从和随从,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混蛋! 到底要怎样? 捏着人的软肋,这样悬而不决真的有必要么? 他挂着那两个人,不就是为了逼她主动回来么?她都已经认输回来了,他到底还想怎样? 即便是真的还想怎样,能不能告诉她?能不能来个痛快的? 这样避而不见真的很变态,很狠啊…… 程熙耷拉着脑袋走回秦湘阁后,将自己狠狠地甩在软榻上,烦躁的抓了抓头发,然后就有些疲倦的靠在软枕上,闭上了眼睛。 她不敢真的放松让自己睡着,只是稍微小憩了一会儿,就拍拍脸蛋继续去战斗了。 不就是考验她么?烤呗…… 不就是羞辱她么?辱呗…… 她像条看门狗一般,蹲守在大门口堵江随云,就在她以为她即将风化成石头,要海枯石烂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抹该死的高大身影施施然走了回来。 程熙顿时来了精神,挤出笑容迎上前去,结果人家跟阵风一般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快步小跑着也只能勉强跟上,然后他就大步走进了主楼,楼下那几个尽职尽责的侍卫死活拦着她,恨不得立块牌子,白底黑字写上: “程熙与狗不得入内”! 连面都见不上,怎么求情?怎么谈条件? 被逼急了,程熙就在楼下清了清嗓子,吼上了,“江随云,你有本事抓我朋友,你有本事下楼啊!你有本事逼我就范,你有本事下楼啊!江随云,别躲在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听。” 程熙原本以为自己的噪音污染,就算不能把江随云轰下楼,至少可以赚几个花盆啊,烂鸡蛋啊,洗脚水啊之类的,可惜…… 一片静悄悄。 连两旁的侍卫都面色未改,好像她连个笑话都不是,只是一团污染环境的臭空气。 程熙很尴尬,原本的斗志昂扬,突然就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般,瘪了。 她不知道正常的人不吃不喝能撑几天,她只知道受了伤的人挂在高空日晒雨淋不吃不喝肯定撑不过多久。他们已经被挂了一天一夜了…… 程熙的耐心已经濒临崩溃了…… 可是,她不能急,绝对不能急。自乱阵脚一定不是办法。 现在江随云摆明了就是要跟她耗,他的方针政策很简单,不面对她就行。反正着急的人是她,他闲适的很…… 他这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她逃跑的代价,所以说天意难测,所以说风水轮流转,程熙要是知道最后的结果是这样,她也不会把江随云给逼急了。 眼下,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怀柔讨好,或者威逼胁迫…… 两害相权取其轻,讨好吧。 可讨好男人……这是她最欠缺的能力。 向来只有男人讨好她的,哪怕是滕紫屹和盗骊都一味的顺着她的心意走,所以,她还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讨好一个男人。 询问了梨儿和众多丫鬟的意见,她们的回答基本都不靠谱,最终筛选出了一个也许可行的。 下厨,洗手作羹汤,讨好他的胃。 好吧,虽说这方面程熙并不擅长,好歹一片心意。 吃人的嘴软,就这么办吧。 第725章 老天,你倒是来点助攻啊 程熙猜想,她在这座庄园里的一举一动应该跟生活在监视器下面一样一样的,每一个正常或不正常的举动都会有一双眼睛盯着,并及时汇报到江随云那儿。 所以,不管是绿茶/.婊、心机/.婊还是三十六计的苦肉计、美人计,只要能够辅助她达到目的,她是没有底线,也没有上限的。 从开始决定要下厨做饭开始,到最终呈现出成果,程熙极其“自然”而又很不小心的烫伤了手臂,切伤了手指头,撞到了膝盖还有烧着了一小片衣袖。 反正厨艺她是不擅长的,但是手握小金人的影后级演技她还是驾轻就熟的。 程熙带着“硕果累累”的伤痕,怀着奥斯卡级别的诚意,大义凛然地去直面惨淡的人生。 可还是被无情拦在了门外…… 她知道不会这么容易成功的,可想而知她失踪的这些天里江随云是有多么愤怒,所以他这么对待她很正常。可是现在根本就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啊,他应该清楚如果挂在城墙上的两个人其中死了一个的话,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也绝对不会原谅他的。 这样一报还一报的恶性循环下去真的好吗? 江随云,你能不能不要再幼稚了? 程熙内心在翻江倒海,可行动上,依然恭恭敬敬的端着一盘子亲自做的饭菜,规规矩矩的立在大门口,乖乖地等待着“首长”的接见。 她多希望这个时候如所有的偶像剧一般,下一场倾盆大雨啊,只可惜季节不对,否则刮上一场鹅毛大雪的不是也能推动情节发展了么? 该死的老天,你倒是来点助攻啊! *** 楼上,靠窗的位置,江随云坐在椅子上,聚精会神的翻阅着奏报,偶尔在换一份奏报的时候,会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抿一口。 有一点程熙猜错了,江随云虽然交代了人看住她,不允许她再踏出庄园半步,却并没有安置眼线盯梢她的一举一动。 事实上,自从程熙自投罗网之后,江随云便忙得不可开交。这段日子以来,为了找她,他几乎放下了手头所有的事务,大到军政国事,小到官员任命,积压了许久的政务让他只能夜以继日的忙碌不堪。 事有轻重缓急,在他的心目中,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比她更重要!可一旦找到了她,确定了她毫发无损后,他才发现有那么多的事情十万火急,片刻耽误不得。 所以,江随云不见她,首先是真的想晾一晾她,让她知道忤逆的后果,让她也亲身感受一下什么叫做心急如焚,然后才是他根本没有时间见她,最后则是他也不想见她,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惩罚她…… 很可笑,也真的很没出息。 这段日子以来,对她逃跑的愤怒多次上升到不可控的顶点,可是当听到楚荆南告诉他,她被押送火药的侍卫队带回来的时候,他不自禁的身体微微一动,然后仿佛全世界都清宁了下来,那一瞬间,他没有丝毫火气,更没有愤怒地想要上去掐她的脖子,他极其平静,他甚至平和的觉得外面的阳光似乎都明媚了起来…… 很快,他就被自己当时的反应给惊住了。 不可以,绝不可以就这么算了,否则不知死活的她还会再跑,他已经不能承受再一次了…… 想想这些天的恐慌担忧,想想这些天的愤怒恼火,江随云的眉宇又冷淡了下来。 他必须对她狠,否则,她只会对他更狠! *** “还没走啊……”顾惜眉在下人给江随云换了一盏茶后,盯着窗外,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江随云不去看也知道顾惜眉说的是谁,他的神情可以做到没有丝毫变化,只是认真的读着手中的奏报。 反正,他知道的,对于他,她根本没有多少的耐心。如同昨晚一样,她站一会儿就会走的…… “一大早就站在大门口吃了一天的尘土,现在又站在楼底下吹风,看不出来她娇娇弱弱的,脾气倒是挺倔的……” 江随云似是顾惜眉口中说的人跟自己毫不相关一样,一脸淡漠的继续拿起朱批在奏报上书写。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握着笔的手指,暗暗地开始用力。她已经站在大门口等了他一整天了?她一直都在等他么? 顾惜眉大概是觉得一个人嘀咕没人回应有些无聊,便闭上了嘴,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惊呼了一句,“竟然晕倒了!” 江随云正在翻动纸张的手指轻轻地抖了一下,视线仍旧盯着奏报瞧,可是明明可以做到一目十行的他,这次十目一行也没看进去一个字,最终他还是状似无意的抬起头,瞄了一眼窗外。 天竟然已经这么黑了? 天什么时候黑的? 程熙倒是真的想要晕倒,这一招在高中军训的时候她就想用来着,当时同班的女同学时有晕倒的,马上就会有人搀扶着在树荫底下坐着,喝着水拿帽子当摇扇优哉游哉,而她们这些体质好的却还在烈日之下站着军姿。每逢这时,程熙都会跟自己说,好羡慕啊,我也要晕。 然后她就开始闭上眼睛酝酿,真的感觉自己有点昏眩的时候,总有人赶在她之前晕,然后她就被打扰了。最后一次是她最接近成功的一次,脑子里有着真实的眩晕感,她知道自己就快晕倒了,马上她就能休息了,结果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教官猛一拍她的背,怒喝道,“摇什么摇,给我站直喽!” 这一拍又把程熙酝酿良久的眩晕感给彻底赶跑了,军训六天,程熙每一天都想晕来着,可一直到军训都结束了,也没晕成功一次,这事让她高中三年就后悔了三年,悔恨当初自己当断不断,一点便宜都没捞着。 今天也是如此,其实严格来讲,程熙这一天也跟站军姿差不多了,她几乎一整天都站着,脚不是酸了,而是彻底麻了,所以她瘫软在地上坐着,形象啊淑女啊优雅啊,统统他娘的滚蛋…… 第726章 养演技千日,用在这一时 程熙几乎一整天都站着,脚不是酸了,而是彻底麻了,所以她瘫软在地上坐着,形象啊淑女啊优雅啊,统统他娘的滚蛋…… 她就这么大喇喇的坐在冰冷的地上,将那凉透了根本就不能吃的食物搁在一旁,双手按摩着可怜的双腿。 江随云眉心潜意识的皱了皱,目光看似盯着奏报,眼角的余光却时不时的冲着窗外飘。 但还是那句话,他必须对她狠,否则,她只会对他更狠。 “哦,好像并不是晕倒,只是站累了……”顾惜眉发现自己看错了,撇撇嘴,改口道。 江随云置若罔闻,仿似从头到尾就没听到他说的任何话一般。只是搁在桌沿的手早已紧紧蜷成了拳。 顾惜眉耸耸肩,没再多说话,欧阳拓和顾惜穹那边最近动作不断,他也有忙不完的事情的。 于是也聚精会神翻看着他手头的情报,一个时辰之后,他抬起手,揉了揉有些酸的肩膀,刚准备喊下人送点茶水糕点来的时候,却看到坐在对面的江随云,眼神直直的盯着桌上的砚台在走神。 顾惜眉皱了皱眉,“怎么了?” 江随云没出声,像是在聚精会神的听着什么东西一样。 顾惜眉也倾耳听去,夜深人静,万籁俱寂,除了虫鸣风动,根本没有声音啊。 “想什么呢?”顾惜眉走过去,俯身伸出手,在江随云的面前晃了晃,因为江随云手中握着的毛笔已经滩开了一大团墨汁,可他却毫无所觉。 江随云似是被打断了什么,冷冷睨了顾惜眉一眼,极其不耐烦道,“滚。” 顾惜眉自讨没趣,讪讪地走了回去,凑到窗边,然后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说,“她竟然还没走?” “看不出来,还是有点耐心和毅力的嘛……” 随着顾惜眉的话,江随云清楚地听到楼下的她重重的打了一个喷嚏声。 江随云握着毛笔的手,猛地加大了力气。 其实在听到她打喷嚏之前,他还听到了不少。 就在刚刚。 程熙一直在自言自语,语音有些轻,其实也不算是太轻,她说话的语调完全是在自说自话,可是她知道离她不远处的侍卫应该是能够听到的,只要有人听到,应该就会有人去禀报。 程熙就是拿捏着这样的距离和音量在嘀咕的,可她忘了一点,江随云的武功修为不在滕紫屹和盗骊之下,内力深厚的他,耳力自然远比一般的人高出很多。 所以,程熙说的内容,一字不落,江随云全部听到了。 她说,“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江随云那么冷酷无情的人,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能讨好?看来得出点狠招了……” “什么才叫狠呢?要不下毒?给江随云下毒?不行啊,他根本就不吃我做的东西啊,而且比下毒,谁能胜的过他啊?” “不行不行,要不我给我自己下毒得了?反正都两天两夜了,夜秋池和易大哥估计也撑不过去了,黄泉路上结伴而行,也不算太糟……” “也不行啊,致命的毒药哪里找?看来还是自挂东南枝好了。这周围哪里有歪脖子树呢?” 然后江随云就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手指一颤,心猛地揪紧…… 他正按耐不住准备冲出去,结果又听到她没走几步的脚步声又折返了回来,嘴里还是嘀嘀咕咕的: “上吊自尽很痛很丑的吧?还是割腕壮烈点,怎么才能力道正好的割断大动脉,失血过多而死呢?” 然后他就听到她好像在问谁话,“这位哥哥,你知道割腕有什么技巧么?一般割左手还是右手?要流掉多少血才能确保可以死得铁铁的?” 自然没人回答她。 然后就没了声音。江随云正待集中内力用心听去时,顾惜眉走了过来,还用手在他眼前晃,干扰他的专注力。 江随云恼恨的盯着他。 顾惜眉讪讪地走了,江随云再次集中精力去听,仍然没有了声响。 再次用上内力全神贯注倾耳听去,依然没有声响。 人呢? 割腕去了? 江随云心里咯噔一声,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清晰的盘子破碎的声音。 该死的,难道她想在他楼下就割腕? 江随云呼吸一紧,再也控制不住了,连楼梯都来不及走,直接从窗边飞掠而去,飘然飞降,疾速而又稳稳的停落在了她的身后。 程熙问了一个木桩一样的侍卫,对方不动不摇,毫无反应,看那样子是不打算去给江随云通风报信了。 程熙正着急想对策呢,他不去通风报信,她这一招试图自杀的苦肉计还如何成功? 所以她不能把所有的希望放在一个人的身上,于是转过身,打算再找一个试试。结果在转身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踹飞了搁在地上的餐盘,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捡着,突然就感觉有一道阴影笼罩住了她。 程熙回头,神情楞了一下,本能的以为自己看花了眼,然后就仿佛看到了一双黑色的男鞋跳入了她的眼帘,她顿了一下,才急忙抬起头,果真看到一个巍峨峻挺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她终于等到他了…… 尽管夜色有些昏暗,但是程熙还是清楚地感觉到他从眼底渗出的寒意,然后脑袋上方就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你蹲在这里做什么?” 程熙吞了吞口水,眼珠只转了半圈,就蹙了蹙眉,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在快要站直的时候,一道冷风吹来,程熙顺势咬紧下唇,发挥着殿堂级别的演技,忍着剧烈的疼痛一般,腿都哆嗦了一下,人还直接向前栽了过去。 “情急之下”,她急忙伸出手,扶住了江随云的胳膊。 然后,仿似触电一般,又迅速弹开。这一扑一躲,耗费了她不少的表演细胞,可谓养演技千日,用在这一时。 可是……许是夜色太过深沉的缘故,许是程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她原本是打算上演苦情计的,可是这久蹲突然一起身,她还真的有些贫血头晕外加胃疼,连面色都苍白了不少。 第727章 魔鬼是不会有人性的 可是……许是夜色太过深沉的缘故,许是程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的缘故,她原本是打算上演苦情计的,可是这久蹲突然一起身,她还真的有些贫血头晕外加胃疼,连面色都苍白了不少。程熙强打着精神,忍着胃部传出的电钻一般的疼痛,开口道,“可以,可以放过我的朋友么?” “我自己犯的错,我自己认罚。但请不要牵连无辜。” 江随云冷着脸,不为所动。 程熙疼得长抽一口气,胃部的绞痛让她的话语说出来带上了一股冲动和愤恨,“而且,你绑着他们不就是为了逼我就范么?你已经赢了,你的阴谋已经得逞了,你不能再得寸进尺了,做人还是应该……” “逼你就范?阴谋得逞?得寸进尺?”江随云声音冷硬的打断了程熙的话,这三个词像是尖刀一般一寸一寸刺入他柔软的心房,让他整张脸都染上了一层戾气。他像是根本没看到她此时此刻的虚弱一般,没有丝毫同情和心软,冰着一张脸,字字掺了雪珠子,“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这两个男人到底能逼-你-就-范到何种程度!” 江随云凌厉的话音戳破了她最后一丝幻想,离得近,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冽气息。她很清楚他向来的残忍和无情,所以,他完全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 所以,他就是要让夜秋池和易晓胥为她而死,对么? 所以,他就是要让她狠狠记住这个残忍的现实,保证以后不会再犯,是么? 以他的性子,他已经做出决定了,就再也不可更改了,所以她无论做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对么? 她不回来,验证的是她的无情和冷酷。 她回来了,验证的则是他的无情和残酷。 程熙身形晃动地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苍白的脸上现出类似于绝望和灰败的神色。面前的男人,绝美硬朗的俊颜上,神情一片清冷,薄薄的唇紧绷着,写满了不近人情。 所以,哪怕是她跪下来求他,他也一样会无动于衷的吧? 所以,她在不告而别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决定了一定要让她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吧? 两天两夜了,能活下来的概率极小了,果然,魔鬼是不会有人性的。 想及此,程熙突然红了眼,理智也被绝望的哀伤焚烧成烬。用力蜷紧掌心,突然手心传来了一阵刺痛…… 程熙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中竟然还捡着一片瓷盘的碎片,那尖锐的棱角闪着狞笑的光芒。 她根本就没有想太多,仿佛入戏过深一般,就这么按照自己假想的苦肉计的剧情,真实的将瓷片割向了自己的手腕,只要用力一划,那里的血液喷薄而出,就可以结束了,什么都可以就此结束了…… 什么委曲求全,什么忍辱负重,什么肝肠寸断,全******滚丫蛋…… “你做什么?” 正当程熙通红着双眼,看向自己的手腕,像是狰狞的猎犬盯紧猎物一般的狠戾时,耳旁传来了一道气势迫人的声音,那声音的音调并不高,格外的清冽,透着一丝冷,却如冰蝉丝一般萦绕进了程熙的耳膜里,绕回了她的理智。 程熙愣了愣,看着自己的动作有点茫然,突然那种茫然全部转为了惊慌,她被自己失去理智的动作吓到了,但她稳住了,将错就错,豁出去一般地狠狠盯着江随云。 逆光站着的江随云,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但光凭站姿,就透出了气度。 江随云就是那种人,平日里一声不吭的时候,就已经给人很浓重的压迫感了,此时他动了怒,浑身上下洋溢的气势更是过于凌厉,仿佛随时都可以置人于死地。 程熙站在他面前,看起来很从容淡定,搁在手腕的瓷片还特别用力地往下压了压,她娇嫩的皮肤上立即渗出了一丝血痕,触目惊心。钻心的疼痛爬进程熙的理智里,她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可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别无选择。 所以,尽管她的心尖上早已蹿起了一层骇意,尽管紧握着瓷片的掌心也爬满了湿漉漉的汗水,她依然努力的维持着声调的平稳,面色咄咄逼人,“我做什么你不知道么?你不是说可以逼我就范到何种地步么?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答案!” 江随云没说话,盯着程熙握紧瓷片的手,连眼睛眨都没有眨动一下。 他的视线,锐利凌厉,看得程熙心底一颤一颤的,可是她已经骑虎难下了,她也顾不上其他了。 此时,不是逼他就范,就是他逼她就范。胜败之举,她绝不能先败下阵来,绝对! 两人僵持着,程熙没有孤注一掷的再用力去割断大动脉,她怕太刺激他,会适得其反。而江随云也没有马上就范的提出谈条件。 谁都不肯先妥协,两人好像在博弈着,较劲着,可又好像都懵着,都不知所措着…… 其实,程熙的心很虚,很恐慌,她都不知道刚刚她哪来的勇气真的做出自杀之举,她只知道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能功亏一篑。江随云盯着她的时间,不过只是一分钟,可是这一分钟,让程熙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一般漫长煎熬。 她大脑飞速的运转着,努力思考如果江随云这样了都不肯就范,她还有没有下一招? 就在程熙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江随云突然间动了动身子,视线依旧紧紧地盯着程熙,开口的语气,戾气比刚刚还盛,“你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换那两个人的性命?” 程熙狠狠地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不是换,而是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江随云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他的手猛地紧握成拳,眼神阴沉的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质问她,“你觉得,我会受到你的胁迫?你觉得,你可以左右我的决定?你以为,你是谁?” 程熙被他冰冷嘲讽的质问,弄得无地自容,不自禁的别开了头。 第728章 掐住了她的七寸命门! 程熙狠狠地长吸了一口气,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道,“不是换,而是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江随云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他的手猛地紧握成拳,眼神阴沉的盯着她的脸,一字一顿的质问她,“你觉得,我会受到你的胁迫?你觉得,你可以左右我的决定?你以为,你是谁?” 程熙被他冰冷嘲讽的质问,弄得无地自容,不自禁的别开了头。 江随云抬起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回来,强迫她睁开眼睛,盯着她慌乱的眼神,声调如同坚冰一样,字字刻薄而残忍的缓缓而出,“御宸熙,你的命、你的人我说了才算!” “我如果想让你死,你绝对活不过天明!” “可这却并不是最令人绝望的,最令人绝望的是——” “如果我想让你活,你连死都死不了。” “在我这儿,你连死的权力都没有,你最好给我牢牢记住这一点!!!” 说完,江随云就用力一甩程熙的下巴,甩得她一个踉跄,而手中的瓷片也似突然间无力再握紧了一般,“叮”一声掉落在地上。 程熙慌了,彻底慌了,她弄巧成拙了,她全盘搞砸了,她把他彻底惹怒了,他要更凶残了。 不可以…… 绝不可以! 程熙来不及思考,上前一步,再次抓着江随云的袖口,指尖颤抖的厉害,她的大脑也乱的很,她望着他好久,才胡言乱语了一句:“要生要死,要杀要剐,要怎样都可以,无论你有怎样的怒火都冲我来,但那两个人你必须给我放了,马上!” 程熙的话还没说完,江随云猛地就一手抓了她的头发,将她的脸庞高高的抬起,他盯着她的眼底,有着冰冷的火焰跳动:“你命令我?你命令我!就算我放了那两个半死不活的又如何?握在我手中的性命难道只此这两人吗?” 程熙怔楞地盯紧了江随云燃烧着愤怒火焰的幽深冷眸,突然被怒火轰炸成一片废墟的心田依然刮起了排山倒海的龙卷风。 因为她从江随云幽深的眼底看到了两个人痛苦的面孔。 是滕紫屹和盗骊…… 一个仰人鼻息的生活在“假御宸熙”的统治下; 一个依然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那个“假御宸熙”是江随云的人,自然听从他的命令,所以打在滕紫屹身上的每一棍、每一鞭,其实都或许是他的指令…… 至于盗骊,当初就是江随云重伤了盗骊导致他昏迷的,想起他独步天下的使毒能力,他会不会搞了什么小动作,所以盗骊才会至今植物人一般? 所以,他这是承认了,滕紫屹是好是坏,由他说了算;盗骊是死是活,由他决定? 所以,即便救下了夜秋池和易晓胥,她也有更为难以割舍的至关重要牢牢地握在他的手上? 他轻而易举地掐住了她的七寸命门! 程熙抿紧了唇,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因为愤怒,江随云的气息略显得有些不稳,他盯着程熙,缓缓地松开了她的头发,人往后退了一步,眼底闪过一层坚决:“想清楚该如何和我谈条件后,再来跟我谈!” 江随云扔下这一句话后,没有再做任何过多的停留,丢下程熙一个人,扬长离开。 *** “想清楚该如何和我谈条件后,再来跟我谈!” 细细的,反复的品读着这句话。 程熙怔怔的站在楼下许久,许久,久到她的双腿彻底麻木,久到柔软脆弱的心也彻底麻木之后,她才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样,缓缓地眨了眨眼睛,然后…… 慢慢地转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楼梯。 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来阻拦她去见江随云了,可是她依然走得艰苦卓绝。 程熙行进的速度很慢,不过十几个台阶,她足足用了五分钟,才走到了二楼。 外面夜色宁静,一缕清幽的月光斜斜地倾洒在楼道上,将这一片打出了一层薄薄的莹白。程熙盯着十米外的房门口看了约莫半分钟,最终还是迈着步子走了过去。 卧房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的动静传出,空荡荡的主楼仿佛一个人都没有了似的,安静的有些诡异,程熙都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近在咫尺的这一扇门,是一个选择。 门内门外,是两个世界。 一旦踏进去,就代表她选择了妥协和依附。 可再没其他办法了。 本以为她可以彻底逃出他的世界,逃出他的控制了;本以为再也不会与这个男人有任何交集了,却没想到她主动回来了,她主动认输了,还以这种形式彻底认输。 程熙手紧紧地握着拳头,像是在做最后的思考和挣扎,然后她像是怕自己随时会后悔一样,并没有沉思多长时间,便抬起了手,用力地敲响了门。 敲响了决定她未来命运的大门。 已经做出了决定之后,程熙立在门口,用力地深呼吸。既然已经选择了前方,便唯有义无反顾了。可是……房内没有声音。 程熙怕自己所有的勇气会消失一般,大着胆子推门而入。 房间内的光线很昏暗,窗外虽然明月朗照,但是窗帘拉住了一半,所以房内的一切都是影影绰绰的,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 没看见人。 难道不在房内么? 程熙攥着一手心的汗,站在原地,寂静的夜里,寂静的屋内,她听见自己胸膛里的心快要蹦出来了。 左右环视一圈,程熙用力看了许久,真的没有人? 程熙正不知道是有些欢喜还是有些泄气的时候,“你想好了?” 沉沉冽冽的嗓音,在昏暗的光线里,不知从哪儿飘过来的。 程熙吓了一跳,环顾四周,这才看见房门被打开了。 江随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冷眸幽深,看不清思绪,向她直直地看了过来。 程熙好像惊弓之鸟,防备似的退后了两步。 拿他当恶魔躲么?江随云眼色一眯,声音极度不悦,“没想好就不要来浪费我的时间。” 程熙掐着自己的手心,轻轻地嘀咕了一声,过了会儿,她像是怕他没听到一般,很简短的又补充了一句,“想好了。” 第729章 你欠我一份情深如海! 江随云眼色一眯,声音极度不悦,“没想好就不要来浪费我的时间。” 程熙掐着自己的手心,轻轻地嘀咕了一声,过了会儿,她像是怕他没听到一般,很简短的又补充了一句,“想好了。” 主导者明明是他,他才是这件事情的掌控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看到她并未经过多久的思考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屈从时,他一贯冷淡的眼眸里却有着一丝犹豫一闪而过,然后人就像是走了神一般,立在原地,神情莫测,许久都没有出声。 程熙被江随云长久的沉默,搞得心情有些忐忑,她像是怕他突然又反了悔,将自己的姿态放至最低,低声说:“可以……可以说说你的条件吗?” 江随云仍旧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瞧着她。 程熙变得有些急,“不是你让我想好了就来和你谈的么?”不会是你刚刚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又反悔了吧? 江随云仍不做声,暗黑光线中,他幽眸半眯,看不出是喜是怒。 程熙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再豁出去一次的勇气,看着他态度不明的缄默不语,终于急了,倾身上前几步。 靠得近了,她捕捉到他眸底光泽一凝,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而后耳边就传来男人压得低哑的声音,“跟我来。” 说完,江随云就推开房门,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程熙想都没想,大步快速的跟在他身后,丝毫不落后,不给自己点滴后悔的机会。 江随云将她带到了隔壁的书房,等她进入了,他面无表情的重重关上门。 换了一个屋子,光线明亮了些,可是因为两个人始终没有任何的交谈,所以屋内的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江随云自顾自径直地走到专属于他的书桌后,俊美的容颜上,神情冷冽,薄唇紧绷,从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白纸在专注地看。 程熙就在最靠近门边的位置站着,站得腿都有些酸了,他依然还在专注地看着那张纸。 那上面是什么?为什么看这么久?而且越看神情越清冷? 程熙调整了一下站姿,尽管她的动作已经很轻微了,可是还是像被打扰到了一般,微微抬了一下头,眼神很冷的扫了她一眼,然后指了一下他对面的椅子。 程熙知道江随云那是让自己坐的意思,她迟疑了一下,走过去,站在椅子旁,却没有坐。 江随云盯着手中的白纸看了约莫又半分钟的时候,然后从笔架上取下一支笔,在上面书写了起来,随后就把那张纸移动到了程熙的面前。 程熙先望了一眼江随云,才低头看那张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的签名,龙飞凤舞,霸气不羁,犹如主人一般,旁边的空白处,明显是留给她的。 这是一份合同,一份契约? 而且看上面的字迹,还未完全干透,应该是刚写不久的。所以,刚刚程熙在楼下犹豫思考的时候,他一直在这儿写这张纸,所以他才会在她进入他的卧房之后才回房? 程熙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了江随云,声音里带着丝丝的颤抖,“你这是……” 江随云没出声。 程熙伸出手想要拿起这张纸好好看看上面的内容,可是指尖还没碰到文件,江随云突然伸出手,大掌撑开,按住了那张纸。 程熙再次抬起头望向了江随云,眼底充满了不解。 江随云没有着急开口,而是将那张纸抽走,慵懒的靠在宽大的椅背上,望着程熙充满疑惑的眼睛,声音很淡的缓缓而起,“你想让我放过城墙上的那两个男人?” 程熙顿了顿,轻点头,说:“是。” “还希望我可以下令熙公主不再折磨滕紫屹?”江随云说到滕紫屹的时候,刻意的顿了一下。 程熙心脏跳动的速度,开始逐渐的加快。 没错,夜秋池、易晓胥、滕紫屹、盗骊……她在乎的,他掌控住的,一个也不能少…… 江随云扬了扬手中那张薄薄的白纸,继续开口,嗓音性感清冷的不像话,“你还希望,一纸合约之后,我能还你一个起死回生的盗骊……” 程熙屏住呼吸,用力点头。 几乎是在程熙点头的那一刹那,江随云淡漠的嗓音就跟着响起,“我可以答应你,全部答应!” 程熙的神情,蓦地愣住,像是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话。 “但是,与此相应的……”江随云不带任何情感的清冷话语停顿了一下。 程熙双手下意识的抓紧了衣襟,一言不发的望着江随云,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她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才是话题的核心,事件的重点。 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不动。 江随云像是还在思考犹豫着什么一样,迟迟没有开口。 这样的安静,让程熙心底紧张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她吞咽了一口唾沫,忍不住出声,询问,“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要你还我一个儿子。”江随云盯着程熙的眼神,很冷静,就连开口说话的口吻,都是一种异于正常的平静。 他俊美非凡的脸庞上,一丁点的表情都没有,情绪也是如同一潭死水一般的沉静。 程熙在茫然中震惊,甚至她的视线,都带着类似于惊恐的震愕,她潜意识的转了一下眼珠,开口的声音,显得苍白无力,“还?怎……怎么还?” 江随云的语气仍是刚刚的语气,平平稳稳,无情无欲,可是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压迫的程熙透不过气来,“你欠我一份情深如海,你肯定是还不出来了。那你欠我一个儿子,你得还给我。” 程熙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直直的盯着江随云,她是真的没有搞明白,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可是此时看不清情绪喜怒的江随云远比发怒时更危险,更令人胆战心惊,程熙不敢随便开口,只能缄默不语的站着。 江随云看出了她的困惑、茫然和不解,眼底的厉色更显,指尖蜷紧,努力压抑着怒气才没有冲上去掐死这个该死的女人。 她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730章 短促之内达成铁板钉钉 程熙眼睛眨都没眨一下,直直的盯着江随云,她是真的没有搞明白,他这话到底什么意思。 可是此时看不清情绪喜怒的江随云远比发怒时更危险,更令人胆战心惊,程熙不敢随便开口,只能缄默不语的站着。 江随云看出了她的困惑、茫然和不解,眼底的厉色更显,指尖蜷紧,努力压抑着怒气才没有冲上去掐死这个该死的女人。 她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虎毒还不食子的她,在上辈子做过了那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她竟然可以如此轻松、毫无心理愧疚的全盘忘却了?!!! 本来对她还有一丝犹豫的江随云,最后一点不忍也被刺激地彻底蒸发。幽眸一窄,冷冷地将那张纸甩在了她的面前,将他的条件几乎是一气呵成地和盘托出,“我给你两年的时间,为我生一个儿子。这两年内,我不会特别为难滕紫屹,我会为盗骊积极治疗,我保证会让盗骊起死回生,我保证会让滕紫屹完好如初,我也保证……”江随云语气平缓的像是在谈什么商务合同一般,“如若两年后,你依然没有为我生出儿子来,我也会放了你。但这两年内,你必须全力配合完成任务。如果你做了不利于完成任务的举动,便视为违约,视情节轻重,我会全数报复在滕紫屹身上,或者直接终止合约!” 程熙颤抖着手指捧着那张纸,心里的震惊和意外无以复加。江随云倏地站起了身,他在走过程熙身边的时候,突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冰冷的唇凑到了她的耳边,压低了声音说:“哦,对了,你别想太多,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有仇必报,而你,已经一无所有。这不过是我能想到的,你身上唯一的价值而已。” 江随云说完,就夺走了程熙手中捧着的那张纸,狠狠压制在桌面上,而后潇洒的坐回到了椅子里,从容淡定的睨着她,“看清楚了,想清楚了,再签字。” 程熙有些失神的坐在了他的对面,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阅读上面的条款,上面清楚地写着,从即日起的两年时间内,她的身体是属于江随云的,在这两年内,无论时间、地点、场合,她必须满足他的一切要求,绝不能反抗,做到随叫随到,随时随地八个字。而且在这两年内,她必须全力配合,积极努力,为他生下儿子的那一刻就是她重获自由的时刻。而江随云要保证,即便两年后她仍无所出也还她自由,并同时还她一个起死回生的盗骊以及一个完好如初的滕紫屹,并在此契约期内,不会为难滕紫屹以及西凉女国。 程熙在上辈子各种文件和合约中签过不少的名字,却也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把自己当成商品,白纸黑字的签在一份合同上。 一份卖身的合同上。 程熙不能签署程熙两个字,她只能签署“御宸熙”,而这三个字是可以代表西凉女国的,一旦落了笔,就是丧权辱国,就是国家罪人。 更何况这份合同上也清清楚楚的写着,如果她违约三次,不仅他所有的承诺不会履行,滕紫屹和盗骊的性命也会不保。 程熙盯着这份合同上的每一个字约莫一分钟,压下心底风起云涌的狂风暴雨,显得极其平静,平静地拿起笔在上面一笔一画如同小学生一般端端正正的签了一个“熙”字。 这个字,既可以代表御宸熙,也可以代表程熙。 像是怕江随云误会她在投机取巧一般,程熙迅速的取过桌角上的印泥,拇指摁了一下,然后毫不犹豫地将指印印在了那一个“熙”字上,一切在她根本来不及反悔,来不及思考利弊的短促之内就达成了铁板钉钉,无论是她,还是他,再不可更改! 江随云慵懒地坐在椅子上,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他的视线盯着她的手,看着黑色的“熙”字一点一点出来,再到红色的指印射入眼帘,他的心底莫名地空落落的,然后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一般,转了头,望向了窗外深沉如海的夜色。 程熙按好手印,将合同递还给江随云的时候,没有反应。她狐疑地抬起头,看着他盯着窗外,不知看什么看得有些入神。 仿佛是她的错觉,她竟然从他那张刀刻雕塑一般的俊脸上看到了一丝类似落寞的东西。 程熙眨眨眼,再看去时,江随云已经转回了头,看着她的目光依旧冷淡无情,让程熙确信了她刚刚那个瞬间所看到的不过就是错觉。 江随云一声不响,全身冒着寒气的收走了那份合同,起身离开了书房。 程熙搓了搓手,既想搓干净上面的印泥,也想搓干净心间的纠葛。眼看着江随云将那一纸合约带走,她并没有出声提醒。在江随云那儿,根本就没有合约一式两份的观念,而在他俩如今的身份当中,她根本没有多少提要求的资格。 程熙独自一人站在书房内,久久未动,仿佛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般,傻愣愣的无神地站了许久。在这一段时间内,程熙并没有悲哀,也没有怨恨,有的只是空白,完全虚无的那种空白。 等到她回过神的时候,她不确定自己到底她发呆了多久。天色还是一片漆黑,心底还是一片死寂。 在离开他那幢主楼之前,程熙是有跟江随云道别的,只是他房间的门是反锁的,里面黑灯瞎火的,她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站在门口说了好几次话也没人搭理。 程熙咬着嘴唇,慢慢的,像是浑身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一般挪下了楼梯,挪出了那幢主楼,还未走出去多远呢,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而后那道脚步声跑到了程熙的面前,立定,恭声道,“夫人,请跟小的来。” 程熙疲倦的蹙眉,“去哪儿?” “金陵府衙地牢。” 地牢?监狱?程熙马上就想到了夜秋池和易晓胥。浑身被抽走的力气马上又回到了体内,不愿再做任何耽搁,着急道,“请带路,谢谢!” 第731章 江随云“善良”的底线 乘坐马车,程熙赶到牢房的时候,天色已经接近凌晨了。金陵府衙地牢,如同所有的牢房一样,昏暗潮湿,老鼠蟑螂成灾,一股酸腐味直逼鼻翼,让人忍不住想要作呕。 程熙看到夜秋池和易晓胥被分别关在单独的牢房内,从环境看,他俩的牢房算是整座监狱内的五星级标间了,有干燥的草堆,还有干净的食盘,空气似乎也相对比较清新一点。 只是再好也还是在地牢内,两个人都昏迷着,一身血迹模糊,脏乱不堪,一动不动的躺在草堆上,像是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程熙双手紧抓着铁栏,视线在夜秋池和易晓胥之间转换,脸色透着紧张和担忧,看向立在一旁全程一脸不耐的狱卒,道:“他们俩没事吧?” 狱卒并不清楚程熙的身份,他正做着美梦呢,突然被狱长踹醒,让他带两个人探监,早就一肚子火气了。瞧都懒得瞧程熙一眼,翻了翻眼白,打着哈欠道,“反正还没死。” 程熙又看向那个带她来的侍卫,问,“他俩都受过刑,身上有伤,现在又都昏迷着,情况看上去很不好。难道都不给他们找大夫么?” 侍卫倒是很恭敬,颌首弯腰道,“回禀夫人,阁主并没有下达关于这些的命令。” 程熙咬唇,是啊,能把他俩从城墙上放下来,就已经是江随云“善良”的底线了吧?他那么无情的人,怎么可能慈善贴心的会帮忙请大夫? 她有必要去提醒他一下。 想定之后,程熙有些难为情的咂咂嘴,最后还是开了口,“小哥,你可以借我一点银子么?” 侍卫不解,“夫人,你要钱?” “是,你有多少,能全借我么?我马上就会还你的。” 侍卫确定自己没听错,马上将自己的钱袋子翻出来,将里面所有的碎银、铜钱一股脑儿倒在宽大粗粝的手掌心内,挠挠头,有些赧然道,“对不起夫人,小的带出来的银子不多。” 程熙接过了侍卫的所有家当,将所有的银两再次装回到钱袋子里,捏在掌心,真心诚意的道了一声谢谢,而后转向那个已经在打哈欠的狱卒,偷偷将整只钱袋子塞入狱卒的怀中,低声道,“大人,里面关着的是我的两位哥哥,他们都是好人,很快就会被放出去的,这两天能劳烦大人多多照顾么?今日出门的急,没多带银子,大人的善举,我会铭记在心,日后必有重谢!” 程熙的一包银子外加软软甜甜的一声“大人”,直接赶跑了狱卒所有的瞌睡虫,他精神一振,手掌不自觉掂量着钱袋子的分量,嘴角顿时勾起一抹谄媚的歪笑,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好说好说。” 狱卒睁开他那双仍然还有些惺忪的浑浊睡眼,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眼前这个脸蒙轻纱,娉婷袅娜的女子即便是在光线昏暗的牢房中也带着一股子谪仙般清新脱俗的媚劲,这可比青楼里那些****看了让人带劲多了,只那一双在朦胧月光下清光潋滟的眼睛,就能要人命呐。 狱卒心头忍不住猛烈一跳,血液全数往下流,他嘿嘿笑了笑,凑近了程熙几分,一嘴的黄牙咧着几分淫/.笑,“小妹妹,你想我怎么照顾你的那两位哥哥啊?” 程熙不动声色间退后了一步,面纱下微微一笑,一脸的平静如水,“烦请大人帮忙找位大夫,诊金和医药费我都会支付的,就是劳烦大人行个方便。” 狱卒一听,顿时那脸上淫/.笑地更欢了,“找大夫啊?这可不合规矩呢。我凭什么给你通融呢?除非……”狱卒意有所指的冲程熙抛了一个色眯眯的眼神,那只手更是已经按捺不住的上前来勾程熙面上的薄纱。 程熙身旁的侍卫早已难以容忍,若不是怕吓着夫人,他早就拔刀砍下狱卒那只不安分的手了。程熙给他使了个禁止的眼色,轻轻按回了他想要拔刀的手腕,端端正正的看着那位意图不轨的狱卒,笑盈盈地接着他的话道,“除非,让我们阁主亲自来下达指令才行,对么?” 或许是程熙说话的腔调太过自信悠容,或许是阁主这一个称呼太过如雷贯耳,狱卒在听到程熙的话后就脸色大变,呆滞地问,“阁主?哪……哪位阁主?” “天机阁阁主!整个金陵城,整个东雍还有第二位阁主么?”程熙身旁的侍卫早已一肚子气了,他平日里在整个金陵城都是横着走的,就是达官贵人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这日竟能在此碰上这么不开眼的狱卒,他的火气都能烧了整座监狱了。 狱卒当场吓呆,赶紧退后两步,提高了手中的灯笼,再仔仔细细瞧了瞧程熙身旁的那位侍卫,那服侍,那佩刀,以及那通身的气派,哪里是一般人家可以有的?对于他的身份顿时更信了几分。都怪他半梦半醒的根本没睁大双眼,再加上程熙一路上又对他恭敬有加,让狱卒顿时起了仗势欺人之心。 可是天机阁三个字就像是三座大山一般直接碾碎了他所有的邪念。在整个金陵城谁不知道,连城主、县令乃至知府大人都要对天机阁的小小主事礼让三分,更何况,他刚刚说的是……阁主。 阁主啊! 狱卒惊魂未定,他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狱卒,但他也知道天机阁管理之严密、手段之凌厉,势力之庞大。在整个东雍,没有任何人敢不怕死的冒充天机阁中人,更不可能有人胆敢拿着天机阁的幌子出来招摇撞骗。 所以……眼前的这两位……真的是…… 狱卒惨白着脸,有些艰难地吞了吞唾液。认清了自己犯下的重大错误后,狱卒就开始狂扇自己耳光,一边扇还一边咒骂自己,“狗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狗眼不识泰山的东西,狗眼不识泰山的东西……” 扇得两边的脸都红了,可是程熙依然默默然不出声,狱卒心里更是惊恐了,脸上虽然是火辣辣的,可后颈却是冷汗直冒,胆战心惊的瞧着程熙心如止水的平静眼神,一直揣摩不定她的想法。 第732章 倨傲和跋扈养成的风韵 扇得两边的脸都红了,可是程熙依然默默然不出声,狱卒心里更是惊恐了,脸上虽然是火辣辣的,可后颈却是冷汗直冒,胆战心惊的瞧着程熙心如止水的平静眼神,一直揣摩不定她的想法。 后来干脆双膝一屈,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一个劲的磕头,“姑奶奶,您就是我的姑奶奶,求求您大发慈悲就饶了小人吧。小人是该死,小人罪该万死,可小人上有老还下有小呢……”磕完头又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开弓,力道之大,绝对童叟无欺,毫不含糊。 程熙眼看着下马威给得差不多了,居高临下望着哭得凄惨的狱卒,才拿捏着腔调,轻声道,“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程熙不说话还好,此刻再甜丝丝、软兮兮的喊了他一声“大人”,狱卒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不是不给他活路了么?顿时本已红肿的脸,被她这一声“大人”一喊,脸色刷的比先前更惨白了。 程熙神情淡泊的看着他,莲步轻移掠过了他的身边,站定,俯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明朗,“大人手中的银两就当是送给大人的汤药费了。另外,还是得劳烦大人帮忙给我的两位哥哥请一位好大夫,并好好照顾。至于诊金和医药费,我会派人送达,大人还有什么疑问么?” 狱卒全身颤抖着,重重地磕头,被程熙这左一声大人,右一声大人喊得都快哭出来了,等她说完话,狱卒才明白了他的脑袋似乎是保住了,赶紧千恩万谢,并信誓旦旦保证一定会像对待祖宗一样亲自照顾两位尊客。 狱卒将好话说了一箩筐,可是周围一片安静,等他颤颤巍巍抬起脸看去时方才发现,人早就已经走了。狱卒瘫坐在地上,擦了擦自己满头的冷汗,这时才感觉到了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得他龇牙咧嘴了,扶着一旁的铁栏缓缓站起身,嘴上不由得骂骂咧咧,“我这都是招谁惹谁了啊,真他妈倒霉催的……” 程熙见已经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也不愿再呆,快步向外走去,走至另外一间单独的牢房时,不知为何,程熙放慢了脚步,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不同的目光一般,程熙转过头看了过去。 此时外间应该是黎明之前,应该是一天之内最黑暗也最安静的时刻,整座城市都在沉睡中,包括这间监狱中的所有犯人。可是程熙在走过这间牢房时,明显感觉到了里面的人在动,而且那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紧了她,而那目光不仅是疑惑的,更因为消除了疑惑后转而染上的尖锐愤怒和怨毒。 被那片目光扫到,程熙觉得后心生凉,头皮发麻,不自觉地便停下了脚步,定睛看去。 感受到了程熙的顿足,里面的人缓缓站起身,只这一个动作就妖娆万分,勾人心魂。 是个女人! 程熙的视线撞上她的,心忍不住微微一跳,这个女人……是白语墨? 虽然身处监牢当中,可白语墨依然能够让人眼前一亮,一身白衣缥缈冷艳,在夜色的衬托下有如月下仙子。可令人奇怪的则是,她竟然披了件松松的银狐色袍子,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走得近了一股甜腻的香气扑鼻而来。 这样的感觉如果是在风月楼撞见,那太正常不过了,可是她们此时此刻身处的可是地牢,空气中弥漫的全部都是酸腐之气的监狱。所以,白语墨身上透出的浓香,便不再有那种沁人心脾之感,反而更令人恶心作呕。 程熙诧异地打量她,此时的白语墨好似没变,却又好似换了一个人似的,原本的她虽然身处青楼,可是摆出的都是清高傲慢的姿态,其实她属于媚骨天成的那种美女,可却喜欢穿一身白衣,面色习惯性的清冷,努力做出那种仙子般高洁的孤傲姿态。这种清莲般出淤泥而不染的调调,最能掳获猎奇的男人的心,若有文人墨客帮她填几首词曲儿,那盛名便会鹊起。 不同于一般青楼女子的阿谀俗媚,白语墨的倨傲和跋扈养成的风韵足以令前来青楼寻芳的男人惊艳。这正是她最大的资本,也是她最引以为傲的特色。 轻易应该不会抛弃。 可是此时此刻的白语墨,怎么看都觉得连眉角眼梢都带出了一股妩媚妖娆之态,是那种带着低贱轻浮的那种媚态,虽然因为她肤白如雪,媚骨天成,眼神中稍稍用力便会多一丝勾魂夺魄的缠绵,可是这样的魅惑总觉得有些自暴自弃之感。 程熙疑惑不解。 却在这时,看到白语墨腰肢一扭,立在了离程熙半米处,随即面上带出了一抹轻浮妖媚的笑容,道:“唉哟,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原来竟真是你啊,可不就是那个狐狸精,贱货,扫把星么?” 这个轻易就夺走公子心的女人,这个害得风月楼上下鸡犬不宁的女人别说只是蒙了一层薄薄的面善,就是化成灰她都认得。更何况,那日的她脏兮兮着一张花猫脸,最夺人眼球的就是这双烟斜雾横的明眸,那黑白分明的清澈见底,灵动的会说话,只看一眼就很难忘却。所以,尽管牢房里光线昏暗,可是白语墨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没想到再次不期而遇的白语墨一开口就会如此出言不逊,程熙的脸色顿时白了白,身旁的侍卫怒而上前,拔出刀来杀气凌人,可是白语墨丝毫不怕,眼里的媚光不减,甚至想用眼神去勾身为男人的侍卫。可是同为女人,程熙的第六感让她敏感到白语墨活/.色、生/.香的背后有一抹死寂和了无生趣。 程熙拦住侍卫,让他退后几步,而后才正色道,“白姑娘,不必语中带刺,有话请直说。” 白语墨烟视媚行的眼光定定地锁在程熙的眼底许久许久,久到程熙都觉得匪夷所思了,突然她疯狂的大笑了起来,那笑里面有着伤痛、有着绝望、有着歇斯底里。 白语墨疯狂的笑成功的惊醒了牢房中的其他人,有人往她这边扔石头,骂她“臭/婊.子你找死啊!”,也有人揉了揉睡眼就冲到了铁栏前探出头来往她这边喊话,“白姐姐,你没事吧?”…… 第733章 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白语墨疯狂的笑成功的惊醒了牢房中的其他人,有人往她这边扔石头,骂她“臭/婊.子你找死啊!”,也有人揉了揉睡眼就冲到了铁栏前探出头来往她这边喊话,“白姐姐,你没事吧?”…… 白语墨全都置若罔闻,只是忘我地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大笑,形状癫狂,有种扭曲的狰狞。 程熙丝毫没怕,可是心底却不知为何极其的难过。她看出了白语墨疯狂中的苦涩和苍凉。等她笑够了,才冷静道,“白姑娘,是因为无辜被抓觉得委屈冤枉,所以才做此形状么?请你大可不必,虽然连累你坐了两三天的冤牢,我很过意不去,但是请你放心,你很快就会重获自由的。我保证!” 白语墨突然大笑,这时又突然收住笑,恢复平整的那张脸上丝毫没有笑过的痕迹,却有明显的泪痕,她仇视地瞪着程熙,厉声道:“虽然只是坐了两三天的冤牢?很快就能重获自由?你说的倒是轻巧!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我们风月楼所有的姐妹却全部关在牢里,你居然轻飘飘的跟我说过意不去?你毫发无损、来去自由,却害得我们姐妹全部生不如死,你居然轻飘飘的跟我说过意不去???”说到此处,白语墨的眼底充满了戾色,仿佛恨不得能将程熙抽筋扒皮一般。这一次她的仇恨是入骨的,跟上一次在风月楼里对她的无来由的羞辱和谩骂截然不同,不是真正经受过极致痛苦的人,绝没有如此仇恨的厚重。 尤其当程熙面露疑惑之色时,更是彻底激怒了她,原本雪肌媚骨、清新脱俗的她因为愤怒和仇恨,五官扭曲,神色疯狂,让人看了不觉有些恐怖。 她厉声指责道:“都是你,就是因为你,我们才有此遭遇的,我们遭受的一切都是被你害的!你居然还有脸站在这儿当着我的面跟我说‘过意不去’?你看看你身后第二个牢房躲在角落里哭晕过去的那个小丫头,她才十二岁,十二岁啊。她爹身患重病,她不过是为了尽些孝道才卖身进风月楼当小丫鬟的,签的是三年奴婢约。三年后她原本可以清清白白的走出风月楼,还能存点银两找个老实本分的庄稼人过上平凡简单的日子。可是,就是因为你,她毁了,她的清誉被毁了,她这辈子都被毁了!就是因为你,就是因为你!全部都是因为你!!!你居然还大言不惭的跟我说什么‘过意不去’?”说着,白语墨突然发力伸长了手在程熙的身上抓打起来。 带刀侍卫第一时间上来挥刀就砍,可白语墨像是早有防备,一抓即躲,躲在了铁栏之后,侍卫即便武功再高,可被铁栏阻隔着,也无法伤她分毫。 侍卫眼见自己失职,赶紧过来查看程熙有无受伤。 在白语墨扑上来的第一时间,程熙就感觉到了脖颈一痛。其实白语墨本来是想来抓花她的脸的,可是程熙脸上蒙了轻纱,所以她尖尖的指尖没能一举刺到肉上,等到滑落到脖颈处时,力道小了一些,却依然抓破了她的皮,留下一道不浅的抓痕。 青楼的女子,尤其是头牌,起居都有数个丫鬟伺候着,所以指甲全都养的长长的,尖尖的。平时只是为了美观,可现在却变成了最有效的武器。 程熙身上刺痛,也有些恼怒,可是转脸看去,满脸恶狠狠的白语墨丝毫没有因为伤到了她而有些许得意和快感,反而轻声哽咽了起来,她白皙的两颊上原本只是两行清泪自流,此刻却仿佛情绪决堤了一般,奔涌而出,根本控制不住。 程熙愣住了,连带着侍卫问了她两遍,“夫人,你有没有被伤着?”,她才木讷的回了一句,“没事。” 因为她被白语墨的指控惊住了,程熙并不笨,她转头看向了白语墨口中所指的那个角落,果然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一个婴儿一般蜷缩着,那是一种受到强大的迫害下,潜意识里自动选择了如同在母胎中一样的姿势。 那是没有安全感的标志。 将白语墨歇斯底里的指控稍微一整合……程熙的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的血色。 该不会是……? 白语墨轻嘲地笑着,冷冷道,“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但我知道,就是因为你。如若不是因为你,我们的风月楼好好的,我们也都会好好的,怎会沦落至此?可笑罪魁祸首竟然逍遥法外,而我们这些无辜的人却被关在地狱里受尽践踏!所以,你今天是来看我们笑话的么?就因为那天我对你出言不逊,所以你是来落井下石的么?你看到了?我们原比你想象中过得更凄惨更卑贱,是不是很满意了,是不是很出气了?” 白语墨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哭得更为歇斯底里了。 因为她是被单独关押的,所有并没有人可以上前安抚。可隔壁牢房的姑娘们面面相觑,都面带忧色,其中一个上前一步,劝道:“白姐姐你别哭了。若不是因为你,我们姐妹有不少可能会被折磨致死也说不定。是你的挺身而起,救了大家。这份恩典,姐妹们没齿难忘!白姐姐放心,如果我们可以平安走出去,我们姐妹下半辈子就是做牛做马也会偿还白姐姐的大恩大德。” “是啊,是啊,白姐姐你别哭了。哭坏了可怎么好?” “白姐姐,你以后就是我的亲姐姐。” “白姐姐……” “……” 周围越来越多的劝慰声,越来越多的感恩声,可是到底失去了什么,唯有白语墨自己才知道。 她哀伤凄绝的仰天笑了,那笑璀璨如绚烂的昙花一现,而那热泪却如同断线的珠子,晶莹剔透,一粒一粒圆滚滚的,接连不断坠落在干枯的草堆上。 程熙大致听明白了,她狠狠捏紧了拳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程熙从未想过要主动去伤害什么人。 可是,在这一次的逃亡计划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第734章 会不会太……暴露了? 程熙大致听明白了,她狠狠捏紧了拳头。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程熙从未想过要主动去伤害什么人。 可是,在这一次的逃亡计划中,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她原本以为被她连累的只有夜秋池和易晓胥,可是按照江随云的性子,为了逼她现身,为了给她深刻的教训,怎么可能不殃及池鱼? 这些风月楼里的姑娘大多数与她连一面之缘都没有。夜秋池在帮她逃亡时,动用的也完全不是风月楼里的力量,所以要论无辜,这里的每一个都是无辜至极。 可是,她们却都被程熙连累了。白语墨说得对,她是罪魁祸首! 这时,白语墨像是情绪稳定了些,稍稍走近些,嗓音有些哭哑了,却更添一分性感,她一双烟视媚行的双眼透着浓浓的哀绝,她细细看着程熙,才苍凉问,“你知道怎样的人才会沦落风尘么?” 程熙面部抽了抽,她如何会不知? 可白语墨却仿佛根本不需要她的回答般,自答自话道,“孤女,罪犯之女,被拐卖之女,被家里残忍变卖之女,或者就是不./操/.皮.肉生意就会马上饿死的可怜之人……这些人,所有的人,她们全都无依无靠,全都身世可怜……她们本来就是些最令人轻贱的人,让世人唾骂,又被无情的男人玩弄……可你有没有想过,当这些无依无靠的弱质女流被关进暗不见天日,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监牢后会有怎样的下场?会有怎样的下场???” 指尖嵌入掌心,程熙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比起身前这个原本孤傲的清倌身心所经受的痛苦相比,这种钻心的疼痛根本不算什么。 程熙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睑,蝶翼般的睫毛抑制不住地狠狠颤抖,半响后她再抬起脸,看向白语墨时,语气坚毅而笃定,“多说无益。我只说,我用我的性命担保,会尽快把大家全部救出去。另外,虽然于事无补,但是我会为姐妹们报仇的!” 说完最后这一个字,程熙倏地转身,再没做任何停留的大步而去。 一切是因她而起的,所以她绝对不能袖手旁观! 哪怕是自投罗网走回金陵城的那一刻,程熙也没有如此时一般义无反顾,她的胸前燃烧着一把熊熊烈火,那是抱歉、愧疚和责无旁贷。 她不能因为顾惜自己的身体,而让其他无辜女子的身体被践踏,哪怕她们都是些青楼女子! ———————————————————— 金陵府衙地牢门口,一辆低调宽敞的马车安静地泊着。 车夫看到程熙和侍卫出来,早已下车,放下了脚蹬,掀开了车帘,躬身立在一侧。 程熙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 回到庄园时,他们没有惊动任何人。程熙一声不吭的就直接回了自己的秦湘阁,将自己深深埋入被窝之后,她对自己下了严令,抓紧一切时间睡觉,养精蓄锐,因为第二天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或许是程熙心理暗示极其有效果,或许是她足够劳累了,几乎是碰到枕头的那一刻,她就深深地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日上三竿了,程熙才缓缓醒过来。大凡没有彻底睡饱时,程熙都是有些严重的起床气的。虽然这个时辰已经阳光普照了,可是程熙是凌晨三四点才睡的,充其量不过睡了四五个小时,可是她却精神饱满,斗志昂扬。 程熙洗漱完备之后,就乖乖地吃饭。梨儿见她眼神明亮,以为她心情大好,也敢跟她搭嘴闲聊,“夫人,今日还亲自下厨么?” 程熙端着碗,不解地望着她,“怎么问这个?” “女子贤惠点是好事啊。”梨儿眯着眼睛笑道,“虽然夫人的厨艺并不精湛,但却是一片心意。阁主那样的人物,什么都不缺,或许缺的就是夫人的心意吧。夫人只要把这层意思表达清楚了,阁主和夫人一定可以相爱如初的。” 她不提还好,一提这个,程熙的心情就烦躁起来,顿时没了胃口。放下筷子,程熙叹了口气。梨儿见她不吃饭,有些惶恐,“对不起夫人,梨儿说错话了……” 程熙摇摇头,她没说错什么,她说的是事实。是啊,江随云能缺什么?缺的不过就是她真心实意的臣服和屈从。既然如此,她就给他臣服和屈从。推了推面前的碗筷,程熙平静道,“是我没什么胃口。你收了吧,我不想吃了。” 程熙起身,站在窗口发了会呆。见梨儿收拾了桌子准备出去,程熙叫住了她,“梨儿,等一下。” “夫人有什么事么?”梨儿放下托盘。 “我需要一件战袍,一会儿我画个图纸,你跑去天机阁下属的金陵成衣坊,让他们必须在天黑之前给我赶出来。”将话说出口后,程熙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直直地走到书桌前,想了一下合适的尺度,便画了张图样儿给她。 梨儿看了那图纸上的衣服,脸一下子红了,满脸惊讶,“夫人您……您要这样的衣服?” “不好看么?”程熙见她羞窘的反应,心中越发有底。不管是道貌岸然的男人,还是真情真性的男人,反正都是视觉感官的动物。既然决定了要卖,就卖出诚意,卖出质量! 梨儿盯着图纸上的睡衣,嗫嚅道,“会不会太……暴露了?” “我穿的人都不怕,你怕什么?”程熙打趣道,把图纸塞给她,“我听说你原本就是成衣坊总管事家的丫鬟,这回得靠你的人脉关系帮我疏通疏通了。我要得急,请裁缝师傅帮帮忙。现在我要跟你说的是,这件衣服的材质和重点注意事项,你好好记,可别记差了。” 程熙细心地再三交代之后,梨儿拿着图纸,出去了。 程熙不能让自己闲着,便从善如流的听从了梨儿的建议,打算去厨房再次洗手作羹汤。 在忙碌的过程中,程熙的心情还算是平静,可是等到她忙完了,一想到江随云随时都有可能会回来,心脏还是忍不住地开始有些收紧。 第735章 磨刀霍霍打算大战一场 在忙碌的过程中,程熙的心情还算是平静,可是等到她忙完了,一想到江随云随时都有可能会回来,心脏还是忍不住地开始有些收紧。 程熙在厨房里又磨蹭着给江随云捣鼓了一个水果拼盘之后,实在是赖不下去了,便指挥着丫鬟,把餐盘和水果盘全数端到江随云的主楼里。然后把她们全部赶了回去,程熙独自一人坐在江随云的主楼的书房里,手上捧着一本书在看,可注意力一直都留意着楼外的动静。 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等候着江随云的屠杀。可转念一想,她又像是打算浴血奋战的战士,磨刀霍霍打算大战一场。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等到夕阳西下,江随云还没出现。程熙的一鼓作气稍微有些泄了。 可能是坐的时间久了,也有些累,程熙干脆趴在他的书桌上休息一会儿,趴着趴着,还真的就陷入了睡梦之中。 程熙睡得并不踏实,没一会儿就醒来一次,手臂酸麻的厉害。看到外面天色已黑,可江随云还没回来,暗舒一口气的同时又微微蹙紧了眉。这种既希望他早点回来,早死早超生,又希望他不要回来,她还能再苟延残喘一会儿的纠结心情不知道反复了多少次。 终于,她听到了楼外隐隐有说话声和脚步声传来…… 程熙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人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透过窗子往下望,只见江随云还在跟身旁几个尾随他的男子交代着什么,然后他停立在主楼门口,那几个男人见状纷纷告辞离去。江随云像是有所感应一般,微微抬头看了看这边的窗户,程熙下意识的一躲,然后余光瞄到江随云一步一步的冲着楼内走来。 程熙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她僵硬的站在原地,屏着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房门。 直到脚步声传到走廊里了,她才快速的回神,急忙走向了门边,可程熙还没来得及开门,江随云便已经快她一步的推门而入。 他大概是忙了一整天了,人看上去有点累,下巴的线条绷得有些紧,使他看起来显得比平日里更加冷漠,而他的右手提着一个像是宝箱一般的金属盒子,盒子外面镶嵌着五彩的宝石,看上去特别的奢华复古。想必里面装着的要么是重要文件,要么是贵重珍宝。 程熙只是匆匆的看了一眼江随云,便快速的低下了头,然后又猛地抬头,嫣然一笑,拿捏着甜美的语调,清亮道,“你回来了?” 江随云一言不发的擦过她身边,别说是回应程熙的话,就连瞄都没瞄她一眼,当她是透明的,当她是空气一般,直接走到了专属于他的书桌前,将手中的盒子重重地搁置一旁。 当看到书桌上摆着的餐盘和水果盘时,江随云怔了怔。 江随云从进楼到书房,前后不过也就用了一分钟的时间,可是就这一分钟里,程熙背上不知道冒出了多少冷汗。 捏捏粉拳,虽然人家全程都是冷漠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但程熙还是腆着脸跑过去,“热情好客”地指着那个餐盘,娇俏道,“我做的,可能不太完美,但是……” “我不饿!”江随云蹙紧眉头,冷冷打断她的殷勤。然后直接擦过她的身边,走出了书房。 仿佛是有她的地方,他便连一分一秒都不愿多呆一般。离开的速度可谓是雷厉风行。 还是她做的饭菜实在卖相太差,让人根本提不起任何食欲? 想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程熙便有些泄气的靠坐在椅子上,今天一整天了,她不断地给自己打气,然后膨胀得像是阔别沙场多年只待一战的老将军一般,一会儿又会突然地泄气,仿佛自己是打了败仗还弃甲曳兵而走的逃兵。 她的心情就是这样反反复复、七上八下……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隔着门,程熙听到了有脚步声靠近,随后门被拉开。 江随云已经换了一身宽松的家居寝衣,应该刚刚沐浴过,通体清爽干冽,身上清雅如竹的淡香若有似无。他看到程熙,眉宇间藏着诧异和不解,随后蹙紧了眉头,清冷的语气中好似有着不耐烦,“你怎么还在?” 程熙吞了吞唾液,低声喃喃道,“我……我也还没吃饭。” 江随云眉心轻皱了一下,突然向她大步走过来。程熙吓得指尖一颤,她怕喜怒无常的他会突然拎起她的后领就把她丢出去,那她就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然后就忐忑不安地看到男人径直在她面前坐下,语调淡淡的说,“那就赶紧吃。” 程熙暗暗吁了一口气,双肩因为放松而垮了跨。而后就听到冷冷一句,“吃完赶紧滚。” 她刚刚松掉的那口气又被提了起来。程熙没说话,自动屏蔽了后一句,就当是没听见。两人将书桌当餐桌,程熙殷勤的为他盛饭,盛好之后,端到江随云的面前,然后拿了一双筷子,放到他的面前。 江随云端坐着,面对程熙的全程伺候,脸上一丁点的表情变化都没有。 早已经被气氛压抑的有些透不过气来的程熙,一等到江随云动了筷子,便立刻开口说,“这是土豆炒鸡蛋。本来应该是韭菜炒鸡蛋的,在翻炒鸡蛋的时候,倒错了,把土豆倒进了锅里。我原本想完蛋了,结果我尝了一下,还是可以的,就没倒掉。至于韭菜,就只能炒牛肉了。这一道菜味道欠佳,还是算了,你多吃吃土豆炒鸡蛋吧,偏咸一点,应该很下饭的。” 江随云垂着眼帘,仿佛根本没在听,吃了一口程熙口中的土豆炒鸡蛋,不紧不慢地轻哼了一声。然后程熙就看到江随云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程熙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心虚。 很不好吃么?程熙夹了一块尝了一下,虽说不上美味,至少还不算难以下咽。于是双唇/.含着筷子求饶一般的看向他,忽闪忽闪的眼睛在说话:您老就将就将就吧,厨艺真不是我的擅长,我没把你家厨房给点了,就已经算是功德无量了。 第736章 无耻的想要当一个逃兵 程熙夹了一块尝了一下,虽说不上美味,至少还不算难以下咽。于是双唇/.含着筷子求饶一般的看向他,忽闪忽闪的眼睛在说话:您老就将就将就吧,厨艺真不是我的擅长,我没把你家厨房给点了,就已经算是功德无量了。 可江随云仿佛根本看不见她的眼睛在说话一般,淡漠着一张脸,一动不动的样子,偶尔动一动筷子,也是翻来拣去,万分难伺候的挑剔状。 他到底饿不饿她不知道,程熙只知道自己是饿扁了。除却那道韭菜炒牛肉的黑暗料理实在毁三观之外,其他勉强还能吃的菜,程熙全都尝了个遍,吃得还是蛮欢快的。时不时抬起头瞥江随云一眼,他的眼神始终是冷冷冰冰的,看得程熙心底渗乎乎的,仿佛是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似的。 程熙没再敢多看江随云,多看容易影响胃液分泌,便快速的垂下眼帘,埋头苦吃。 程熙不说话,江随云也就默默无声的吃着饭。 吃完晚餐,没有片刻的停留,江随云站起身提起一旁的金属盒子就直接离开了书房,拐进了他的卧房。 程熙装模作样的在书房里收拾了一会儿,还拿起原本在读的那本书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佯装看了许久,然后长吸一口气,捧起切好的果盘,小心翼翼的走向了卧房。 卧房的门虚掩着,从门缝中程熙看到江随云姿态随意地靠在贵妃软榻上,手中拿了一份奏报之类的东西,却没在看,而是侧头望着窗外,像是在想什么心事,眉心微微蹙着。 程熙用果盘顶开了房门,小声地道,“老爷,水果。” 江随云长长的睫毛闪动了两下。 老爷? 呵……老爷! 从这个称呼中就可以看出她的心态。她把自己当成宠妾,不是御宸熙,甚至连乔以眸都不是,而是一个不需要姓名、不需要名分的宠妾。 江随云就像是一尊静默的雕像一般,靠坐在那儿,半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是她太小声了?程熙端着果盘走进了房,放在软榻旁的案几上,不由又开口提醒了一句,“老爷,水果。” 江随云慢慢地转过头,神情淡然的扫了程熙一眼,然后将注意力放回到了手中的奏报上。 室内很安静,除了偶尔从江随云手中翻阅纸张发出的声响外,再无动静。 江随云并没看多久的奏报,头便再次转向了窗户。 见江随云打定主意不搭理她,程熙便靠在一面离他远远的墙壁上,在那苦思冥想该如何自然地切入正题,可每次话到嘴边,总是缺乏临门一脚的勇气。 突然间江随云开口,声音清淡的说,“拿壶酒来。” 可能是因为屋内安静了太久,可能是程熙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江随云突然开口,让她略微有些反应不过来,她抬起头,双眼迷糊的盯了他看了一阵子,才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转出了房间,去楼下问仆人要了一壶酒。 匆匆跑上楼,程熙一刻也不敢耽搁的将酒壶、酒杯搁在了江随云的手边。 “倒酒。” “哦。”程熙马上帮他倒酒,递到江随云面前时,因为他视线专注在手中的奏报上,并没有接稳,而程熙则因为他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她的手背稍一哆嗦,一个放得太快,一个并未接住,整杯酒全部洒落在了江随云的下襟上,连带着酒杯也滚落到了地上,发出清晰的撞击声。 “对不起,对不起。”程熙像个犯了错的服务员遇上了惹不起的贵宾一般,急忙抽出自己的绣帕冲着他腿上擦去。 绣帕很快湿透,程熙完全没有注意到江随云略显得有些僵硬的身体,一边一连迭声道歉,一边慌乱地赶紧换用自己的袖子去擦拭。程熙的袖子还未接触到他的腿,江随云突然就声音低冷的喝斥了一句,“够了!离我远点!” 程熙被吼得一怔,手还停留在江随云的腿上,抬起眼看去时,漆黑透亮的瞳仁里全部都是懵茫和委屈。 江随云被她这样的眼神一看,更加难耐的烦躁起来,程熙仍放在他腿上的手,被毫不留情的一把打开。力道之重,使得程熙白嫩细腻的手背顿时有了一片明显的红痕。 江随云胸中堵着一口气,一脸难看的快速起身,一副“你不走我走”的样子。 程熙看出了他是真的不悦,急忙识趣的让开挡在他面前的路。 程熙退得有些急,没有留意到,一不小心踩在了跌落在地上的那只酒杯上,酒杯受力原地打了个转,她脚下一滑,身体没稳住,整个人就毫无征兆的扑向了面前站着的江随云。 江随云完全没有防备,被程熙扑了个满怀,人被她压着,重新跌坐回了软榻。而程熙控制不住自己下跌的身体,脸恰好对着他的脸,唇瓣之间的距离,只有0.01公分,近的只要稍稍一动就可以碰上。 程熙愣了一秒,本能的想要起身离开,可是身体只是刚刚挣扎了一下,江随云的大掌突然间就按住了她的脑袋,阻止了她起身的动作。 程熙心底一惊,视线对上了江随云的眼睛,这才发现,江随云向来冷漠清寒的眼眸,不知何时变得深邃无比,眼底带着火星子,烫得程熙的脸颊红红的,就连他喷洒在她脸上的呼吸,都是炙热滚烫的。 程熙心脏砰砰跳的格外厉害,与他不是没有过如此紧密的接触,此时此刻这样暧昧的一幕,今天一整天都充斥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正是她想要的,今天一整天了她早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建设,这一个时刻迟早是要面对的…… 可是等到真的发生的时候,程熙发现她竟然还是无耻的想要当一个逃兵。 心底早已兵荒马乱,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程熙的眼珠慌张的转动了两下,然后脑中一亮,冲着江随云勉强的勾了一下唇,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重新帮你倒一杯酒……” 程熙说着,便挣扎着想要从江随云的身上爬开。 第737章 有时又蠢得令人发指 心底早已兵荒马乱,手下意识的紧握成拳,程熙的眼珠慌张的转动了两下,然后脑中一亮,冲着江随云勉强的勾了一下唇,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重新帮你倒一杯酒……” 程熙说着,便挣扎着想要从江随云的身上爬开。 她只动了一下,江随云的另一只手就按上了她的腰,他的力道有些大,使得她的身体和他的身体贴得更加紧。 程熙敏锐的感觉到,按在她腰间的大掌,温度烫得有些吓人,她身体忍不住轻轻地颤了颤,然后就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更加的明显强烈,而望着她的眼神也更加的深邃、灼热。 程熙知道,一个男人这样的反应,代表着什么。屏住呼吸,她感觉到他的唇一点一点的接近了她的唇。 程熙心底彻底慌乱…… 她身体颤抖的有些厉害,纤弱的双臂抬起了好几次,想要去推开江随云,可最终都捏成了拳头重新落回了原处。 一直等到他微凉的薄唇轻轻碾上她的红唇时,程熙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好似条件反射般根本不需要大脑来指挥,本能地用力推开他。 江随云微微一顿,垂眸,清楚地看到她因为不安,睫毛抖动的格外厉害,甚至连唇瓣都微微哆嗦着。 他触碰到她的那一刹那,能够清晰真实的感受到,她对他的抗拒…… 程熙看到他的脸微微移开了些,整个人努力往后靠,尽可能地与他拉开距离,然后下意识地用手背去擦拭刚刚被他触碰过的唇瓣,那上面像是被什么不洁的东西沾染了一下,麻麻的,一直从唇瓣难受进心里,别扭得很,仿佛只有大力的揉搓带来清晰的疼痛感,才能消解那种心头起麻的难受。 江随云轻轻放开她的动作刹那间戛然而止,他的脸上瞬间爬满了凉意,盯着她的瞳孔急速的收缩着。 她那样的动作就像是用抹布在擦拭什么脏东西一般。 她……是在嫌他脏? 她嫌弃他触碰到了她,把她弄脏了?所以当着他的面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去擦拭干净? 她到底是有多厌恶他的触碰? 盛怒击碎了他最后一丝理智,江随云忽然就伸出手用力地掐住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口吻听不出情绪,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一会儿讨巧卖乖,主动投怀送抱;一会儿又欲拒还迎,假装清高。御宸熙,你勾引男人的手段真是花样百出啊,嗯?” 程熙柔软的心底像是被人踩上了一脚,面色苍白如纸,睫毛颤抖的十分厉害,漆黑的眼底有着雾气弥漫了上来,可是最后却还是忍了下去。 她的所作所为可不就是又投怀送抱又挣扎想逃么?而且他说的没错,她就是在“勾引”他…… 更何况,勾引前她就已经准备好了要被他羞辱的不是吗?这才刚刚开始,她难道就要临阵脱逃? 程熙咬紧发颤的下唇,将所有不受控弥漫而上的雾气全数憋回,只是眼珠子静静地看向他。 江随云盯着这样的她,心底愈发的烦躁,伸出手,将程熙一把从自己的身上推开,然后神情冷冽的站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床边,猛地打开了搁在床边的那只金属盒子,从中拈出了一件薄如蝉翼的衣服,轻飘飘、软绵绵的甩在了床褥之上。 程熙定睛一看,呼吸顷刻间就被夺走了。 此时如同一朵枚红色花瓣一般摊开在大床-上的,正是程熙图纸上的那一件衣服。因为时间仓促,所以虽然款式已经模仿得很像了,但是比起真正的蕾丝/.薄/透性.感睡衣到底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味道,可是无论如何,这样的材质,这样的款式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里,已经是太不良家妇女,太不淑雅矜持,太过指向性、暗示性明确了。 尽管这件睡衣是程熙自己设计的,可是此情此景,看到它摊开在大床上,难免刺激血液,程熙脸颊绯红,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程熙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似乎用力过猛了。V领低胸设计,背后挖出了一个心形镂空,裙摆很短,根本不可能完全遮住身材,边缘处原本应该是一圈蕾丝的,此时用了一层透明薄衫代替,穿上它,完全能看得见里面的春光。 看着那件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战袍,程熙的脸色一点点酡红起来,她已经感觉自己兵临城下,四面楚歌了…… “换上!”江随云冷眸幽深,双臂环胸站在一旁,沉沉冽冽的嗓音,带着不容商榷的硬冷。 程熙踟蹰着,没动。 江随云薄唇一勾,冷冷地嘲讽一笑,眼色一眯,声音里带出了一丝不悦,“又打算故技重施,再玩一遍欲拒还迎的伎俩?” 是啊,连专为勾引而设计的睡衣都亲自准备好了,难道这个时候跟他说,我没那方面的意思么?矫情什么呀? 程熙咬牙,扑上去抓起那件轻飘飘的睡衣就冲进了一门之隔的洗漱间。 江随云主卧里的洗漱间虽然比不上盗骊为御宸熙重金打造的温泉浴室,但是基本的配备还是齐全的。 程熙泡在水里磨磨蹭蹭的就是不想出来,服侍她沐浴的丫鬟都奇怪了,“夫人,您还有哪里需要搓一搓么?” 得了。靠拖延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程熙起身,却依然还是欲盖弥彰的给自己裹了一层厚实的披风,近乎蹑手蹑脚的转回了卧房,立在门边,不再往前。 江随云双臂撑开,上半身往后撑在床上,眉眼微抬,看到她这副做作的样子,浓眉一紧,“把披风摘了。” 程熙并未被他震慑住,大步走到他跟前,提了提勇气,语气坚定道,“我想先求你件事儿!” 今天一整天的忙碌和操劳,那都是带有目的的,她一定得在事前将条件提清楚,万一江随云不认账,她连哭都没地方哭去。 他当然知道她想求他什么事了。她去金陵府衙地牢见过的人,说过的话,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个女人有时候聪慧的比狐狸还精,至少她是真的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差一点逃跑成功。可有时又蠢得令人发指。 第738章 不禁有种生无可恋之感 他当然知道她想求他什么事了。她去金陵府衙地牢见过的人,说过的话,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个女人有时候聪慧的比狐狸还精,至少她是真的能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差一点逃跑成功。可有时又蠢得令人发指。 为了那样一些无亲无故的外人,她竟然肯对自己低三下四,委曲求全。 江随云甚至怀疑,如果今天她不是栽在自己手里,而是有另外一个男人也利用了她的弱点拿捏住了她,她是不是也愿意这样,出卖她自己? 江随云莫名愠怒,好似一头暴戾的猎豹,哗地起身,上前伸手用力一扯,掀飞了她身上遮盖得严实的披风! 这件衣服,因为是她亲自设计的,所以极其贴合她的身材。 丝质的质地柔和亲肤,凹凸有致的紧贴在她浓纤合度的身材上,带来令人喷血的视觉刺激。 江随云眸色渐深,根本无法移开双眼。 他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得到她。 原本,他对得到她是有计划、有章法的,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对于她,他有着两辈子的耐心,因为他知道,他想要的很多,他不仅要她,还想要她的心,甚至想要她给他一个家,一个有他们俩血脉构成的三口之家。 一步步,他都全盘策划好了。 可是她的逃跑,打乱了他所有既定的打算。他找她都已经快要找疯了,他当时就告诉自己,他不会再给她时间来慢慢适应,慢慢接受了。因为她不会给他这样的时间。 所以他逼迫她签下了那样的合约。 那一刻,他既安心了,却也像是心底被掏空了。 他清楚的知道,那样一份协议,他会得到什么,也将会失去什么。 所以,尽管两人达成了协议,他依然还是在控制自己,他为了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而刻意的回避她,他躲着她,冷落她,为的就是让自己能够心若止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更深刻地知道,他若是占有了她,将会给她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压抑自己了。 可是她……竟然勾引他,这样明目张胆、花样百出的勾引他! 该死的,她成功了。 *** 程熙能感受到男人目光中的滚烫,让她羞涩难当,下意识的护住裸在视线中的暴露地方。 可是——这种尺度的衣服,就是为了勾引用的,她一双手根本不可能遮得住多少。 这样欲说还休的遮遮掩掩,倒像是一只被野兽追捕得无路可退的小白兔,显得更加媚惑无限,暧昧至极。 这才是浑然天成的勾引。 整个柔软娇羞的身体都在向正常的男人发出邀请,可呈现出来的又是那样的无辜和纯情。 这根本就是要人命! 江随云缓缓起身,步步逼近,俯下长身,凑到她白净的耳边,热气沉沉,“为了你所谓的同情心,你就甘愿这样付出?连身体都行?” 程熙捏住裙角。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她所有的要求、她所有的交换条件,他都心知肚明,他会满足她的要求的,只要她也满足他的要求即可。 这是一场交易,她们各自迫在眉睫,且各取所需。 想及此,程熙咬了咬下唇,热气扑来,全身似蝶翼一般轻颤着,可程熙只能死死捏住粉拳,轻轻点了点头,“是。” “那我就成全你。”江随云的嗓音一刹那变得有些沉怒。 身体一轻,娇软无骨的她就被他打横抱起,朝着大床走去。 —————————————————————— 再次醒来,已是翌日的清晨,外面晨曦初上,天际间一片薄红。 程熙睁开眼时,江随云已经不在了。 稍稍动了动,程熙顿时疼得龇牙咧嘴的,全身就像是被车碾过一样,没有一个地方不酸痛的。 那件暴露不堪的睡衣,程熙只短短穿了不到十分钟就被撕扯成了破布,此刻可怜巴巴的扔在了地上。 床上凌乱不堪,空气里还飘浮着暧昧的香。 程熙忍着酸痛尝试着坐起身来,薄被滑下,低头看到自己身体裸露在薄被外深深浅浅的吻痕,恍惚了一下。 这是她与他签订契约以来的第一次。 完成了。 现在,江随云应该已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兑现承诺了吧? 想到这里,她强打起精神,不让自己对已经发生的事实再去多想。 她想爬起来洗漱一下,好不容易穿上鞋,还没站起来,腰一软,两腿跟着发软,再次跌坐回了床上。 程熙捂着脸,回想着昨晚的一幕一幕,不禁有种生无可恋之感。 昨晚,江随云无异于将契约精神发挥到了淋漓尽致,既然是等价交换,他自然是要从她身上获取最大的回报,所以他是尽其所能的折腾她,简直是要把她给拆散了。黑暗中,看着他赤红的瞳仁,程熙感受到,自己有可能会被他玩残。 可让程熙生无可恋的并不是江随云惊人的体力和令人骇然的勇猛,让程熙生无可恋的是她自己惊人的体力和令人骇然的勇猛。 明明……明明不过是为了完成交易而已; 明明……明明江随云在轻轻触碰到她红唇的时候,她都会本能的抗拒的。 可是昨晚,程熙清晰的记得,昨晚她很high,她甚至说得上是很……浪,很……饥渴。 那不是一件理智可以控制的事情,仿佛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自己了一样,她奋力的迎合着江随云的动作,甚至有好几次她反客为主如饿狼扑食一般,死死的缠住了江随云。 不是江随云要往死里折腾她,而是她自己欲/死,.欲./活,情难自控…… 全程她的神智都有些混沌,云里雾里又水里火里的,可是她却没有失忆,她的感官和理智全部在线,她甚至能记清楚所有的细节。 若不是一切都历历在目,丝毫没有酒后/.乱/.性或者药后/.乱/.性的感觉,程熙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媚药了。那种感觉,确实有点像被人下了媚药后的激/.情./四./射,可又不完全像。也可以解释为情到浓处,想把对方彻底的揉入自己身体里的那种感觉。 第739章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那种感觉,确实有点像被人下了媚药后的激/.情./四./射,可又不完全像。也可以解释为情到浓处,想把对方彻底的揉入自己身体里的那种感觉。 若对象是滕紫屹或者盗骊,程熙丝毫不会对自己放纵的行径觉得奇怪。可是,对象明明是江随云啊,她理智上不愿真正接受,甚至是极度排斥厌恶的男人啊,她怎么表现的也那么热情,甚至于疯狂? 难道她一直都没有真正发掘过自己、看清过自己,难道她……其实骨子里真的很贱? 到了此时此刻,风平浪静了,可是看着他们巫/.山/.云./雨之后的痕迹,程熙仍能感觉到身体里像是有虫子在一群群爬过一般的****,既痛苦又愉悦。这种感受在与江随云结合的那一刹那最为明显,像是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狂欢一般,像是血液里有饥渴的虫子在饕餮饱餐一般,总之,越是满足越是空虚,永远都要不够,永远都是既痛苦又愉悦,一浪高迭过一浪,永难平息。 就这样他要了她一遍又一遍,而她也毫不疲累的要了他一遍又一遍。 程熙觉得自己可能不管是情感还是身体都压抑的太久了。所以碰上个男人,就跟久旱逢甘霖的干涸之田一般,早已没有了丝毫羞怯和矜持。 程熙捂着自己的脸颊,感受到她的脸像是被煮开了一样,完全红了!身上的每个印记,都能让她脸红心跳,却也有些耻辱。 不,根本是寡廉鲜耻,简直是恬不知耻! 如果时间可以倒回,如果上天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一定…… 算了。 程熙站起身,用力地拍了拍脸,告诉自己已经过去了。 已成事实的事情,再纠结不放也没有价值了。 经过了昨晚的浴血奋战、一战再战之后,程熙明显感觉到今天庄园里的人,对她的看守和监视放松了不少。 程熙第一时间派人去金陵府衙地牢去打听情况。 一个时辰后,程熙收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时,风月楼的姑娘们全部都被释放了,风月楼也被解禁了,大家照样回原来的地方,照常可以开门营业。一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全都是一个男人在主宰着。 好在他果然兑现了诺言。程熙也放了心了。 坏消息则是,一向自诩手握小金人有着影后级别演技的程熙被啪啪打脸了。事实上,高手一直在民间,真正的演员都是来源于生活,将人生设定为表演大舞台的那些人。这其中有一族群就是以卖笑为生的青楼名妓们。 演,是她们的生存要求。 演得好,是她们职业的进阶技能。 演得浑然天成,以假乱真,则是业界的翘楚精英了。 这其中,白语墨得算一个。 其实,出事前的白语墨还是三流水准的,基本的情绪全都肤浅的表现在脸上,从上一次她在程熙房门前那样色厉内荏、骂骂咧咧的张牙舞爪就可以看出段位并不高。 但是人民艺术家是需要磨砺的,只要有点天赋,在特殊际遇下潜能就能被激发,才能就能突飞猛进。 严格意义上来说,白语墨也不算是完全骗了她,白语墨不过是呈现给她了部分的真实,掩盖住了另外一部分真实,然后就逼得程熙愧疚之心泛滥,心甘情愿的为她卖命,为她卖身。 风月楼的姑娘们刚被关进牢房里的时候,确实境况很差。原本这些有着身价,有名人墨客追捧着的姑娘们是身价颇高、眼高于顶的。那些典狱里的牢头、狱卒平日里才能有几个钱?别说能抱得美人一亲芳泽了,就是远远看都看不到一眼。 现在一股脑儿被关进了他们的地盘之中,而且被按上的还是勾结前朝余孽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 处死只是迟早的事。 所以,这些无依无靠、无亲无故,平日里清高傲慢的姑娘,如今在这些狱卒们的眼中那就只是白花花、娇嫩嫩的肉了。那些平日里为她们一掷千金满嘴说着情啊爱啊的恩客们,这时候生怕被牵连,躲她们都还来不及呢? 谁敢来救? 连探监都不敢,也不会。 这群已被阎王爷勾上死亡名单的风华女子,在人生最后的这几天那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除了还能让狱卒们爽爽之外,就只能等死了。 为了让她们心甘情愿,狱卒们有的是一万种办法。那些不怕死不怕痛的江洋大盗被关进牢里,都扛不过几关,更别说这群娇滴滴的女人们了。 于是,那些起了狼性色胆的狱卒确实禽兽了。 当天晚上就被拉出去了五个姑娘,一个牢头,四个狱卒,纵情狂欢了一晚上。 这些都是事实,有血有泪的事实。而被白语墨有意掩盖住的另外一半事实则是,这并非单方面的威逼和施/.暴,相反的,风月楼的姑娘们甚至是主动的。 换做她们的处境,她们的遭遇,这也可以理解。突逢巨变,生死一线,为了不被虐待,也为了能够继续生存,姑娘们唯一还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身体。 她们的态度极其配合,婉转/.承/.欢,伺候得狱卒们欲/.仙/.欲/.死的。可是她们也知道这绝对不是长久之计。因为那些饿狼一般的粗野汉子根本就不把她们当人看,平日里她们是吹拉弹唱、吟诗作对是高雅艺/.妓,接待的都是风雅富贵人士,何曾见过这般莽夫? 所以,以白语墨为首的姑娘们,一边自甘堕落,一边谋图自救。 以她们的见识和能力,也只能商量出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在陪睡的过程中偷取钥匙,然后逃跑。 只可惜,那些狱卒们的警惕性很强,她们中竟无一人得手。 狱卒们将牢里的姑娘们几乎玩遍了,她们的胜算越来越低。最先想到出路的是白语墨,她想起了那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是个扒手的女儿。那小丫头的亲爹终身以偷窃为业,偷遍当地一条街,后来被人当场逮住,人赃并获,被剁了手指头后不能再偷了,就把亲生女儿卖进了青楼。 第740章 尺度恰好的动情演绎 正当姑娘们无计可施之时,白语墨想起了那个十二岁的小丫头是个扒手的女儿。 那小丫头的亲爹终身以偷窃为业,偷遍当地一条街,后来被人当场逮住,人赃并获,被剁了手指头后不能再偷了,就把亲生女儿卖进了青楼。 那小丫头也有女承父业的苗头,几次偷窃楼里姑娘们的首饰,都被打个半死。 而此时,小丫头这点小偷小摸的毛病却可以派上大用场了,更何况她还未被开过苞,一定能引起牢头的兴致。 只可惜,这个建议刚被提出来,那小丫头就反对。她不愿意,她死活都不愿意。 可是,大家就快一起死了,名节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所有人同坐一条船上,所有人都没有在乎过自己的名节,那么小丫头自然也没有她愿意不愿意的资格。 白语墨巧舌如簧,一番花言巧语之后就让牢头深信,能够给一个雏/.妓****,一定能升官发财、鸿运当头。 这样的机会,整群姑娘当中只此一个。 小丫头被拖出去的时候,白语墨特地在她耳旁说,命运已经逃脱不了了,不能白白被人睡,所有人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的身上,让她必须得手。 小丫头无从抵抗,只能屈从,毕竟已经丢了贞洁了,不能再丢了命了。 想定之后,小丫头依言照办了。最终她成功了一半,她的手艺确实不错,她得手了,但她被发现了。所以小丫头被拖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半条命。而且整个灵魂都没有了,剩下的躯壳也是高烧不退,一直蜷缩在角落里,只知道说胡话。 大家的希望破灭了,所有人绝望了,等待她们的或许就只有凄凄惨惨等死了。 就在当天夜里,程熙去牢里看访了夜秋池和易晓胥。白语墨那时候刚从一个狱卒的床上爬回来,头发都还湿漉漉的,可皓月当空,她想想自己原本的风光和此时的沦落,难免哀伤和自怜自艾。 所以面对程熙时,她尺度恰好的动情演绎,大部分确实是发自肺腑的。她口中说的话,一半真一半假,程熙当时被满满的愧疚感击中,根本就没有发现她在高能飙演技的同时,还不断递眼色给她的助演、群演们。 程熙可以说是被骗了,但是她却并不怪罪白语墨。 至少有一句话白语墨是说对了,确实是她连累了她们,在这件事情上白语墨她们确实是无辜的,她们所遭受的一切也确实是被她害的。 更何况,程熙还得感谢白语墨这一段动情的演绎和控诉,她让程熙别无选择,她让程熙无路可退,她让程熙一腔孤勇、孤注一掷。 她和江随云迟早走到这一步的,白语墨不过是提供了她一个最合适的机缘,她用无辜女子们被牵连的凄惨遭遇从道德制高点上彻底消除了程熙原本可以有的所有顾虑,让程熙这屈辱的一步也能走得心安理得、理直气壮! 而当一切已成覆水难收之既定事实后,程熙只能苦笑接受。 说到底,还是程熙欠风月楼的姑娘们更多一些。 所以,她说过的,会将她们全部救出去,并且为她们报仇。 她能做的,也就只此而已了。 ———————————————————— 那晚与江随云翻/.云/.覆/.雨之后,程熙一连好几天都没再见过江随云。 不知道他是因为忙还是因为其他,总之没见到面,程熙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怕他会对夜秋池和易晓胥不利。尽管她每天都派人去看望,去送医药费,可是回来的人说,牢里的狱卒全都换新的了,原本给程熙拍胸脯保证会善待他俩的狱卒也不知下落了。 程熙拿捏不准这是不是江随云在给她故意使绊,让她无法遥控监狱里的一切。 这下好了,能帮她办事的狱卒不见了,她打定主意要好好“为民除害”替风月楼姑娘报仇的狱卒、牢头也不见了。 这让程熙的心里更虚了…… 江随云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程熙还没担忧多久,就收到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说,江随云已经将夜秋池和易晓胥从牢里放了出来,安置在某处别院里休养着了。 江随云虽然人不在庄园,但是给她配备了四个丫鬟,八个侍卫,其中丫鬟以梨儿为首,侍卫以一个叫林捷飞的为首。 程熙叫他林大哥,每一次林捷飞都能诚惶诚恐很久。但是程熙仍然叫他林大哥,毕竟以后的安全和活动范围都要交给他了,程熙软而清亮的声音叫得很真诚、很动人。 如同此刻,“林大哥,我能去看看我的两位朋友么?” 林捷飞顿时头皮发紧,为难道,“这个……小人需要去请示一下阁主。” “那林大哥知道阁主现在在哪么?” “知道是知道,不过……” “那林大哥这就带我去见见阁主吧?”程熙挤出甜甜的笑容,对着林捷飞眨了眨眼,“我去亲自请示一下阁主,这总可以吧?” 这个……林捷飞仍在那儿犹豫,很明显他在冥思苦想用什么合适的理由可以委婉地拒绝程熙的要求。 可程熙已经朝着大门口走去了,嘴上还煞有介事的念叨道,“这么多天没见阁主了,不盯紧点,他在外面被哪个狐狸精缠上了,我都不知道。林大哥,你把我盯得这么死,我要是失宠了,谁负责啊?”这么说着的程熙,脚步便越走越快,绝对不会再停留了。 林捷飞叹叹气,只得赶紧跟上。毕竟阁主说过让他保护夫人的安全,不得命令不准见那两个犯人,却并没有说过不让夫人去见阁主本人呐! 程熙边大步往外走,边不动声色的观察江随云配给她的侍卫们的身手,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这几个侍卫绝对都是身经百战、极其有经验的,所以一出庄园,便隐入了人群中,不仔细看去,根本看不出他们都是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他们对程熙形成了隐形的保护圈,却不会影响到程熙的自由行动,更不会妨碍到街上旁人的行走。 在低调、隐秘中,透出足够的张力。 第741章 这应该是小三碰小四! 林捷飞陪着程熙上了一辆马车,没过多久便到了一处府邸前,府邸隐在山幽之处,能在城市的中心独得一片闹中取静之处,不用看就知道此处绝不简单。 下了马车,程熙抬头望去,府邸果然低调雅致,却处处透着气派庄严。 门口,有四个侍卫把守着,一脸严肃和拒人千里的冷淡,更可证明此处府邸的神秘、高端和不与外人道也。 林捷飞让车夫将马车停好后,便领着程熙朝府邸走去,门口的侍卫认得林捷飞,却仍然伸手阻拦,林捷飞抱歉地让程熙在一旁稍候片刻,然后独自上前交涉。 程熙余光瞄到,另外几个保护她的侍卫全都秘密隐入了府邸四周围的山林丛中,职责分明、动作迅捷。他们居高临下,可以观察到下面的一举一动。 林捷飞在那交涉了许久,那些侍卫一边认真的听着林捷飞在说话,一边皱眉瞄眼上下打量了程熙好几回。按照江随云的要求,程熙出门都面带薄纱,此时只露出了一双秋水横波的眼睛,让人看不清容貌。 最终好像是林捷飞拿出了一块类似于令牌之类的东西,门口的侍卫才终于肯点头放行。 程熙暗道,什么呀,难不成江随云在里面搞什么见不得光的非法交易?连自己人都不放行。 还是江随云独独在防她? 看那几个侍卫的眼神,好像程熙是闯进小三家里来抓奸的正房怨妇一样。 沿着这府邸的石子路一直向里走,绕过碧波,三秋桂子,满池荷花,沁香扑鼻,色彩雅丽。 可程熙依然能够敏锐的感觉到这座府邸当中,在人前走着的全部都是莺莺燕燕、长裙袅娜的侍女丫鬟,可是在看不见的制高点和角落里,则驻守着不少便衣的侍卫。 一般游人进入其中,只会被这里的花红柳翠、流水台榭吸引,可见识过熙公主府那样堪比皇家园林的程熙对于这一切早已有了免疫力。 所以,她的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些细节和不醒目处。 光程熙目测到的就有十几个侍卫,小小府邸,戒备竟会如此森严。可府里的装饰却极其雅致清幽,让人难以猜测出来这座府邸的主人到底何许来头。 经过花海,远远的程熙看到视线的尽头有一座高耸的楼台,牌匾上写着“明月楼”三个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楼上所有的窗户都敞开着,四面都挂着白透的纱,从房梁一直垂到地面,风一吹,飘飘邈邈的,既风雅又神秘。 让人情不自禁产生一探究竟的好奇之心。正在这时,突然雅轩门旁闪出一位侍卫,低声喝斥道:“什么人敢擅闯寒幽园,还不束手就缚。” 随之,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又闪出了三名侍卫,佩刀早已出鞘,形势紧张,一触即发。 当首的侍卫看到一位灰衣青年领着一位面罩薄纱的妙龄女子旁若无人的直直往里闯,职责所在,当下出手阻拦,抬眼看去,妙龄女子姿容不凡,神态沉静,气度绝佳。见有人阻拦,清澈沉静的双眼中露出有些迷惑的神情,林捷飞一看居然有人拔刀出鞘了,马上沉声道,“大胆,这位是乔夫人。” 几个侍卫相视一眼,都是将信将疑。只是林捷飞他们都是认识的,而程熙虽然面上覆着薄纱,但是依然掩不住清雅的气质,倒也绝对是位倾国倾城的绝丽女子。只是,阁主今日会见的客人非同一般,他们不敢擅自放行。 程熙投了一个冷淡的眼神给林捷飞,从容亲和地道,“林大哥,看这情况,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别给几位大哥添麻烦嘛!” 林捷飞赶紧摆手拒绝,程熙说的话虽然是柔柔的,很是温和好商量,但是相处了几日了,他还是能分辨出来她什么时候是真的好说话,什么时候是说反话。 这个时候,他若是真的领着她灰溜溜的回去了,那他也可以收拾包袱彻底滚蛋了。 林捷飞马上掏出了他的令牌,面沉如水道,“全部给老子滚蛋。” 那些侍卫一看令牌,顿时躬身应是。收刀入鞘,退开了好几步。 林捷飞也弯腰颌首退开一步,伸出右手臂引路,“夫人,请。” 程熙眨了眨眼,轻声笑问,“真的能进?不会添麻烦?” 林捷飞用力点头,“不麻烦,绝对不麻烦。” 程熙这才踏着尊贵的步伐走过了雅轩门。进入雅轩门后,那些隐形的侍卫都没怎么见着了,整个四周围安安静静的,偶尔有一些服侍的侍女端着茶果糕点怡怡然走过。 在离“明月楼”还有一箭之地的地方,程熙站住了,远远的看到,明月楼内有一位清丽的女子身穿一件淡黄的衫子,坐在主位。 坐在左首第二张椅子上的是一位穿着一身丝袍的俊伟男子,他的下首坐着一个青衫儒士,再下首坐着一位黑衣佩剑的武士。 而坐在右首第一张椅子上的则是戴着面具的江随云,即便他没有看向她,程熙仍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微微的凉,周身上下流露出来的气息冷冽清淡。 此时有成群的侍女送上茶点,然后又都退了出去。这时坐在首位的黄衫女子站起身道,“妾身奉了西凉使者范大人之托,邀请天机阁阁主赴宴。虽然妾身是不该介入家国经济大事的,只是此事事关我西凉和东雍。妾身生于西凉,是西凉女皇陛下御封的公主,又是东雍太子殿下的侧妃,所以冒昧在此调和,今日商讨之事,绝对不会泄露只言片语。” 御舒悦?天呐,那个黄衫女子是御舒悦? 江随云从西凉娶回来当侧妃的那个舒悦公主? 这算是他乡遇故知么?不对,这应该是小三碰小四! 江随云瞥了一眼范增玉,淡淡笑道:“远来是客,范大人多次相邀,不知有什么见教?” 范增玉看看江随云,笑道,“范某在西凉便久闻天机阁阁主乃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是雅致高量,风姿不凡,范某虽然在西凉忝居高位,然而论起在商业上的能力和见识,尤在阁主之下,见教二字,愧不敢当。” 第742章 口出狂言、不可一世 江随云瞥了一眼范增玉,淡淡笑道:“远来是客,范大人多次相邀,不知有什么见教?” 范增玉看看江随云,笑道,“范某在西凉便久闻天机阁阁主乃是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然是雅致高量,风姿不凡,范某虽然在西凉忝居高位,然而论起在商业上的能力和见识,尤在阁主之下,见教二字,愧不敢当。只是阁主第一不以真面目示人,是不相信范某么?第二阁主力阻两国无国界通商之议,与名贾国商之称不甚相符,还请阁主对此有所解释,范某回西凉也能回奏朝廷。” 江随云清冷一笑,淡然道,“在下不过东雍一小小商人,如何有能耐左右国家政策?范大人此言该是道听途说吧?” 范增玉眉头蹙起,语调稍稍有点急,“阁主又何必自谦?范某既然能够当着阁主的面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清楚阁主在东雍各个领域的分量和作用的。咱们明人不说暗话,范某也并非逼迫阁主什么。只是范某在其位需得谋其职,还请阁主能够坦诚以待。” 江随云拿捏在手中把玩的茶杯突然顿住,清冷不悦的目光扫向范增玉,说出来的话既冲又直接,简直能够气死个人,“我为什么要对你坦诚?有必要么?” 范增玉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身为西凉高官,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只是现在人在屋檐下,又身负使命,只能稍稍放下架子,但是他身为西凉使臣,富强的国家给他带来的傲气,绝不能让他在小小东雍面前失了面子,于是也冷冷道,“阁主若非忘了?数月前,东雍的太子殿下还捧着举国的好处,求着与西凉建交通商。难道阁主置东雍国策于不顾,视东雍皇室于无物?” 江随云将手中的茶杯在桌面上一搁,看着范增玉的眼神有些寡淡,从面具下面露出来的下颚线条微微绷着,显得整张脸有些冷硬,他轻轻一笑,很淡然道,“如果我说是,范大人准备奈我何?” “你——”范增玉再好的修养这回也真的是怒了,他不打算摆架子了,但不代表他要忍气吞声。更何况,范增玉入仕以来走遍四国九州,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不可一世之人,语气那样的傲慢无礼,话语如此的刻薄硬冷,简直不近人情,且脾气古怪。 范增玉实在想不通,天机阁阁主为何会如此,像是他曾经得罪过他似的,句句跟他抬杠! 不由得,范增玉说出了心中的疑问,“范某人带来的可是随便一趟,最小也动辄十几万两的买卖,阁主难道真的毫不动心?”这位天机阁阁主不是传闻中嗅觉敏锐如猎犬,行动迅捷如猎豹,手段凌厉如毒蛇,气势凌人如猛虎的天才型商人么?商人不是都应该穷凶极恶的追逐利益的么?这位主,怎么连送上门的银子都要往外推? “十几万两?”江随云轻笑,慢条斯理地拈起茶杯,微微一抿,只淡淡的回了一句,“在下并不缺这几个钱。” 范增玉这回是真的头顶冒烟了,十几万两,上百万两,叫做几个钱?你还能再口出狂言、不可一世一点么? 范增玉觉得今天这密谈是进行不下去了,简直够够的了,他实在不愿意多看这位蒙面大侠的傲慢嘴脸一眼了。 坐在首位的黄衫女子见场面尴尬,正打算出言调和一下,却见一直沉默着品茗的江随云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了范增玉,随口问,“范大人此次前来,是奉了贵国女皇陛下的谕令,还是你真正的主子滕紫屹,滕驸马的私令?” 乍然听到滕紫屹三个字,程熙顿时呼吸一紧,脚步一顿,一旁领着她走的林捷飞注意到了她的失常,低声问,“夫人,您没事吧?” 程熙的脸色苍白了不少,用力咬住下唇,垂在两边的双手也紧紧捏成了拳头,很明显是有事。 她甚至都没有听到林捷飞在跟她说话,全神贯注的在听里面的对话。 林捷飞这时候说,“夫人在这稍候,小人先去请示一下。” 程熙无意识的点了点头。可见到林捷飞往里走去了,却还是拉住了他,喃喃道,“等一下,等一下下。” 她不想有人打断里面的谈话,她还想继续往下再听听,再听一下下…… 范增玉并未正面回答江随云的问题,只是打太极一般的回道,“范某只知道,范某所提议之事基于两国国策之上,于国于民有利。即便是在商言商,也是互惠互利的诚意之作。只是范某未曾想到年纪轻轻的阁主,竟然如此抱残守缺,暮气之态,不仅无视别人的好意,更是刚愎自用,不愿进取。” 说到后来范增玉的话语过激了,可是江随云却反而没有生气,耐心地听完范增玉的牢骚和辱骂,竟然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缓缓而道,“范大人,你刚刚还说了咱们明人之间不说暗话,那么在下就请范大人说几句实话。第一,范大人带来的这次合作事宜,目的真的是促进两国通商贸易,强强合作,互惠互利么?我怎么看到的全部都是西凉拱手送给在下的利?第二,范大人附带条款中要求能在雍都、金陵等大城市中允许总共建立不少于十个据点便于运输、囤积货物和周转,其实质作用真的只是表面的商业运作?我怎么看到的全部都是西凉的一些不可告人和此中有鬼?综上所述,范大人,你真的相信天上有掉馅饼这样的好事么?即便有,为何砸到的是区区在下呢?”江随云的语气平平稳稳,毫无波澜,可是却给人一种强大的压力,更有一种渗人的穿透力,仿佛你在他面前会被剥光,赤/.裸/.裸、凉飕飕一般。 不仅没有安全感,更会添加羞辱感。范增玉便恼羞成怒了,对方说话的口吻越是寡淡清冷,越代表着他不把你放在眼里。一字一句虽在询问,却完全是在质问。 且是一种上级对下级质问的口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第743章 在东雍,只要我不点头… 范增玉恼羞成怒了,对方说话的口吻越是寡淡清冷,越代表着他不把你放在眼里。一字一句虽在询问,却完全是在质问。 且是一种上级对下级质问的口吻…… 是可忍孰不可忍! 范增玉堂堂西凉钦差,手拿滕驸马亲自颁授的外交手书,哪怕是东雍太子殿下见了他也还得好生招待,却没想到纡尊降贵见了一个铜臭商人却遭到如此狂傲的怠慢。 一时之间气急败坏的范增玉早就将滕驸马对他的再三嘱托和重要责令忘得一干二净,一时气愤,拍案而起,也傲慢道,“范某今日是给舒悦公主面子,才与阁主在此诚恳相谈。既然阁主无意合作,范某也决不强求。毕竟……在东雍,想赚我们西凉大把银子的商人绝不止天机阁这一家!告辞!” 说完,范增玉便拂袖而去,坐在他下手的儒士和武士也倏地起身,气势汹汹的跟着走了。 江随云丝毫不急,凑在唇边的香茶依然慢慢抿着,等到范增玉的脚步刚到门边的时候,才不轻不重地道,“我敢说,在东雍,只要我不点头,没有一个船工敢卸你范增玉的货。我还敢说,在东雍,只要我不点头,你范增玉的货船连一粒米都运不过长江这整条水域!” 范增玉闻言,气急败坏的转身,大步走到江随云面前,居高临下道,“好啊,好啊,阁主这是打算破坏两国建交,破坏两国的自由贸易么?” 江随云冷冷一笑,缓缓起身,等他站直了,就比范增玉高出了一个头,顿时气势上完全碾压,他清冷的语气和骇人的霸气更是让他天然的就能不可一世,“范大人你最好记住了,没有我天机阁的配合,什么两国国策,什么通商贸易协定,那都是个屁。想要谈合作?可以啊,让你们滕紫屹亲自过来,别派个阿猫阿狗的,在这白费功夫!” 范增玉怒得青筋凸起,已经说不出来话了,他狠狠地盯着江随云那冰冷狰狞的面具,气得连声音都尖了,“好,好,好极了。阁主这番话,范某一定帮你带到。而且范某还会将阁主的态度转呈给东雍国主,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国主该如何向吾国陛下分条析理地好好说明缘由!”说完,范增玉再不愿多做停留,脚步重重地就往外走,恨不能多碾死几只蚂蚁,以泄心头之恨。 程熙楞楞地站在门口,专心致志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神情有些发怔。她失焦的双眼其实是看见范增玉气势汹汹的朝她走来的,可是脑子有些短路的她竟然没有去闪躲。 而范增玉气得脸都白了,低着头愤愤不平、怒气冲冲,压根就没想过门口会站着人。猛地就迎面撞上了程熙的右肩。 程熙被他撞得一个踉跄,连退了三步被为了避嫌远远站在一边的林捷飞抢步上前扶住了,这才险险地站稳,没有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范增玉正憋着一肚子气呢,看都没看程熙一眼,只怒喝道,“哪个不长眼的?好狗不挡道,给老子滚开点!”而后拂袖而去。 程熙根本顾不上去揉被撞疼的肩膀,只扬声道,“范大人,可以留步么?” 程熙的声音属于清亮婉转型的,当她轻声曼语时,柔柔的带着丝一般缠缠绕绕的,深入人心,当她淡漠严肃,语调中透出沉静从容时,又有一种掷地有声的威严和信服力。 范增玉没听出这声音有多好听,他只是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袅袅婷婷的立在那儿,明明看着柔柔弱弱的,却通体透着一股出尘绝艳的气度,清雅高贵,尤其是露在面上外的那一双眼睛,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只那冷静睿智又通透明媚的光芒便知此女绝对不容小觑。 范增玉皱眉,不知此女是谁,为何会让他油然一种熟悉之感,更不知她为何会叫住他。 与此同时,江随云也看到了程熙,端着茶杯随意坐着的他姿态依然淡漠,可微凉的视线还未锁住她,便早已起了波澜。 因为他先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的声音清澈、甘甜、动听,宛如潺潺溪水,只是这一些就已经足够迷人了,可她说话时那种低柔微冷的调子才真的是让他欲罢不能的独一无二。那是别的女人都没有的冷静、坚定、内敛,并且,有着破茧重生的释然和坚韧不屈的豁然。 有时听她说话,某几个瞬间,会让他觉得仿佛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见到了另外一个人。是她,又不是她的那种不可意会、不可言说的奇特感觉,真的会让人神魂颠倒。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程熙的侧脸,蒙着面纱的她露出的双眼,眼神还是那么的冷静清澈,她眸光微闪,静静道:“其实,范大人所说的买卖还是可以谈一谈的。” 范增玉蹙起了眉头,疑惑地盯着程熙上下看了看,语气虽还有些冲,却已经礼貌了不少,“你是谁?” 程熙平静道,“妾身是阁主的宠妾,姓乔,下人们称我为乔夫人。” “宠妾?”范增玉本来还对程熙有着起码的以礼相待,一听程熙不过是一介小妾,顿时眉宇间全部都是轻视,不悦道,“你一个小小的宠妾开什么玩笑?逗我玩呢?真是什么样的人身边养出什么样的人,一样的……” 范增玉原本还想说几个难听的、羞辱人的词汇以泄心头之气的,但是看着程熙一直只是柔柔弱弱的站在那儿,也没有对他出言不逊过,自己心中即便有着万丈熊熊的火气,又何必发泄在人家一个无辜的女人身上,便收住了声,拂了拂袖,转身而去。 程熙也并没有上前阻拦,只是高声说道,“西凉、东雍自五个月前建交通商。天机阁与西凉的买卖中,仅米面这一款项,第一个月的交易额是三千五百石,第二个月就上升到了一万石,之后两个月都在此基础上有小幅增长,而上个月截止月底30号,交易额是三万七千石。” 第744章 上令不得下听,形同软禁 程熙也并没有上前阻拦,只是高声说道,“西凉、东雍自五个月前建交通商。天机阁与西凉的买卖中,仅米面这一款项,第一个月的交易额是三千五百石,第二个月就上升到了一万石,之后两个月都在此基础上有小幅增长,而上个月截止月底30号,交易额是三万七千石。如果我记得没错,西凉京都三十万人口,若以人均米面消耗量3斤来计算,仅雍都就有近十分之一的人口是靠着天机阁相对廉价的米面生活的。且这个数字只会上升,绝不可能下降。范大人在谈合作之前,为何不将六部十库新统计的数据加以参考?如此,才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也不会领会错别人的真正的用意。不是吗?” 西凉六部十库的大数据如何统计、如何分析,当时程熙和盗骊是花了大力气整理并梳理出来的,那时候江随云手捧倾国利益前来西凉建交通商,盗骊和滕紫屹想要狠狠宰他一笔,自然是做好了所有的数据调查,做到知己知彼才肯两国会谈的。 那时的西凉占尽所有的优势,江随云只能像是予取予夺的板上鱼肉任人宰割,仅协议中签署的每年供奉给西凉的岁币、布匹、棉粮就相当于战败国一般的丧权辱国。 可是,江随云眼睛眨都不眨的就给签了。 当时程熙不清楚东雍的情况,当看到江随云竟然签署同意时,都有点于心不忍,心想他们会不会仗势欺人,敲竹杠敲得太狠了? 如今,她到了东雍,甚至接触到了天机阁的秘密账册之后才知道,东雍鱼米之地,物产丰富,粮产惊人。在西凉每逢青黄不接之时都会闹粮荒,灾民遍野,可在东雍很多农民、蚕工,他们最担心的反而是手中大量的稻谷、原丝没有销路,砸在自己手里。 天机阁以低于市场价很多的赔本价收购农民、蚕工手中的大量存余稻谷、原丝,小部分依照条约供奉给西凉国库,而绝大部分则是通过通商协议全部倾销到了西凉国内。 甚至于,天机阁以运送供奉为由,沿途经过西凉境内所有关口、水域时不但不缴纳任何过路税,反而按照条约享受到了当地府衙的特殊优待。 这一趟下来,天机阁低价收购,翻倍的价钱卖出,这中间的运费还由西凉朝廷出,怎么可能不赚得盆满钵满? 最开始的时候,西凉整个商业帝国中有盗骊守着,江随云的天机阁势力侵入的时候,基本捞不到多少好处。好处全被盗骊给吃了。所以,前几个月江随云运送过去的货物数量极其有限。即便如此,盗骊还拿着协定打了擦边球,狠狠敲了江随云一笔。 协议上签署,运送供奉时,沿途的费用由西凉朝廷出资一部分,江随云能拿此做文章,拿着公款运私货。盗骊也能拿此做文章,他要求东雍的货物一旦进入西凉过界,必须在指定的几个码头卸货,并且改装用他提供的更大型货船运货。然后从中收取大额的货船租赁费。 程熙当时看过几眼,按照盗骊那样的玩法,江随云的每一趟船全部都能保本,但是连一分钱都赚不到,赚到的钱全部被盗骊以各种巧设名目给吞了。 可是,江随云还是得往西凉运货。他必须借此机会打开这条商路,盈利那是以后的事情。 这是腹黑帝和城府君在商界的你来我往。江随云根本没有办法能在盗骊的手中讨到一分好处。 只是商界还未稳固,政界动荡更大。一次西凉猎宫之变,改天换日,山河变色。当时程熙和盗骊打好的基础,做好的功课,还没来得及交给有关部门,他们就接连出事了。 而没有盗骊亲自坐镇做好攻防战,江随云靠着前面所有赔钱的买卖所打通的商业渠道有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长驱直入。盗骊出事后的几个月内,天机阁在西凉的买卖,交易额呈直线性上升,无人可挡。 从东雍水路、海运到西凉的货物,物美价廉。西凉百姓能用更少的钱买到更好的米面,普通民众是不会管国家安全和经济稳定的,他们只相信眼前的便宜和好处。于是,借着这个东风天机阁的势力大面积的侵入到了西凉各大城市之中。 盗骊原本做好的布防,因为他的昏迷,以及赤骥定下的保守不反抗政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天机阁如同鬼/.子进村一般的裹挟走了大量的金银财富,然后从中抽取极小的一部分作为岁币供奉进西凉朝廷。 以前这一条线都是由盗骊主管的,滕紫屹对他睁只眼闭只眼,大有放任其施展手脚之势。 可现在盗骊昏迷不醒,滕紫屹突然接手,必然毫无章法。 而可恶的江随云,在用甜头将西凉民众占便宜的心态勾引的高高的时,突然减少了交易额,以东雍歉收为由,大量的船只靠岸不运货。西凉国内的粮价突然一日三涨,民众自然苦不堪言。 从滕紫屹对此事的处理态度来看,很自然的,滕紫屹在西凉的行动完全受缚。 因为这根本不是滕紫屹的真实能力,以江随云这点普通奸商奇货可居的小伎俩,滕紫屹应该是不在话下的。可是,滕紫屹并未对此作出有效的反击。 今日在此见到了范增玉,就更是验证了程熙以上所有的猜测。 程熙是认识这个户部的二把手范增玉的,他虽算得上是滕紫屹一手提拔的,但绝对算不上是滕紫屹的心腹和亲信。以往,滕紫屹若是开宴请客,这个范增玉连前三桌都坐不上,可见关系之疏远。 可是,事情如此关键又紧急,滕紫屹能够派出来的人物,却只有一个范增玉。 要么,范增玉此人身份有鬼,要么就是滕紫屹真正的心腹和亲信全部都被隔离了,如今的滕紫屹或许早已被砍断了“左膀右臂”,活活被架空,上令不得下听,形同软禁。 而这位范大人,不是心腹不要紧,可他这能力和城府也实在是有限,被江随云几句话就完全带跑偏了,到目前为止,他应该根本想不起来他远来东雍的目的为何了吧? 第745章 程熙不敢冒这个险! 范增玉怔楞在当场。他被程熙不经思考就准确报出的几组数据给惊住了。 这些东西在别人那里是绝密,可在程熙这儿如同家里的几个零花钱一样清晰明了。当时在西凉,她就和盗骊一起没日没夜的整理过大数据,如今在江随云手下又被逼着牢记账目,两相一结合,她的脑子里几个数据图和对比分析表格就自动形成了。 只是有些话,事关机密程熙不便在此公开诉说。比如说,江随云拨出了巨大的银两投身入造船和疏浚河道上,这条路线就是沿长江过运河,一路北上、西进,从金陵城直通西凉雍都的。如果江随云完全不打算跟西凉合作,那么他这笔巨款就会直接打了水漂,这笔款子可不是几十万两的小钱啊? 这也是当时程熙拒绝看那本账簿的原因,里面涉及的机密太多太大了,她若是看了,就是在劫难逃。 可她还是看了,被江随云强/.逼上了梁山。 更何况,江随云此人的城府极深,他怎么会是如此浮躁、易怒且不善通变之人?从江随云整体的行为动机可推断,江随云不是不想和西凉合作,他只是不想跟范增玉谈合作,他的矛头指向是——滕紫屹! 他想逼滕紫屹出手,按照程熙对江随云以往的了解,他必然留着后手,好整以待的等着滕紫屹出手,然后后发制人。 以滕紫屹目前的处境,他第一想做的必然是用尽一切办法将触角伸入到东雍来,盗骊原本有大量的势力在东雍,可是滕紫屹根本没有办法接手,他能做的只是通过他的手段重新铺设构织一张情报信息网络。 第一步最难,而以钱开道是最万无一失也最能迷惑别人双眼的。 滕紫屹为了达到他想要的目的,牺牲眼前的一些利益,他根本在所不惜。如同当初的江随云一般,只要能够将触角伸入到西凉,牺牲大量的眼前利益,他当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可是,程熙不敢冒这个险。滕紫屹或许构思严谨,但是经不住猪队友的坏事。范增玉这一趟来,不仅全程露破绽,还基本跟江随云撕破了脸皮,这哪里是办事之人?根本就是坏事之人。 所以江随云从一开始就态度傲慢,他要用范增玉引滕紫屹入套,范增玉若是就这样一无所获的回了西凉,极有可能下一个来商谈的就真的是滕紫屹本人了。 程熙很想见滕紫屹,但是有江随云在,她绝对见不上。保守起见,滕紫屹绝不能踏上东雍的国土,踏入江随云的势力范围内。 现在的时机完全不成熟,滕紫屹来了,不可能能从江随云的手中救走她,她绝对不能让滕紫屹只身犯险! 范增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好好地看了看程熙一眼,语气中早已没有了先前的轻视,他态度良好地问道,“那么以乔夫人之见,该当如何?” 程熙眼珠静静的,语调平稳而有力,“调整合作模式,真正做到互惠互利,我们阁主必然不会将具有长远发展的合作伙伴拒之门外的。” “对么?老爷?”程熙对着范增玉说完这番话,便提步走向了江随云,走到他身边后,离他近近的,蹲在了他身边,两只小手轻轻抱住了他的臂膀,脸上挂着一抹宁静的笑意,俏声道。 电光石火之间,江随云便基本猜出了她此举的真正用意,纤修的手指把玩着茶杯的动作停了下来,长长的睫毛因为她的靠近、她的接触而轻轻的颤了一下。 这是那晚之后,他第一次见她。 也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恳切地望着他……为了滕紫屹…… 江随云的视线,微微有些凉。 程熙等了一阵子,看到江随云只是盯着手中的茶杯没有任何的反应,于是就又出声,“老爷,您觉得呢?” 江随云像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继续开始把玩手中的茶杯。 室内室外都陷入了一片宁静,江随云不说话,谁都不敢大声喘气。就连远远站在阁楼外的范增玉也屏住呼吸,静等着他的回应。 可是,江随云始终不说话。 就在程熙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开口说点什么来打动他的时候,江随云的脑袋突然间转了转,视线缓缓落在蹲在旁边的她的头顶。 他的眼神很平静,没有丝毫的起伏和波动,只是那么定定的望着她,他的眼底看不出是何情绪,可是程熙却突然觉得他的眸底好似藏了很多她领会不清的话语。 江随云定定地凝视了她许久,都没有出声,程熙心底愈发的紧张,掌心里都爬满了汗液。 虽然,她可以从一些数据中猜测江随云的行为和动向,刚刚她也是大着胆子揣测了江随云可能会同意她的意见。但是他深沉的心思,其实程熙真的没有把握可以看透。 而且,江随云又不是一个会按常理出牌的人。 就在程熙认为她说了那么多,会被啪啪打脸的时候,江随云那金贵的薄唇,终于动了,“你觉得这样的合作可行?” 这是有被说动的节奏么? 程熙的眼底冒起了一丝亮光。长而翘的睫毛对着江随云眨动了好几下,大脑才微微的转动了起来,“送上门的银子,没有不要的道理嘛。更何况,最近我看上了不少宝贝,可都需要花大把银子的。” 她眼底那耀眼的亮光,像是一把尖锐的刀,刺得江随云心窝闷生生的疼。 一听到滕紫屹,她的眼睛便那么明亮,别说见到面了,只是听到了名字,她的反应都是如此的明显。 江随云稍显僵硬的别开头,躲开了她灼人的明亮视线,唇瓣也跟着用力的泯了一下。 江随云这般的举动,让程熙感觉到了如山一般的沉重压力,好似他随时都有可能反悔一般,急忙又开口,“老爷,我觉得范大人的条款虽然确有不合理之处,但是只要稍事修改,我觉得还是可以尝试着合作合作的,更何况我们天机阁……” 第746章 噗通一声就下跪求饶? 江随云这般的举动,让程熙感觉到了如山一般的沉重压力,好似他随时都有可能反悔一般,急忙又开口,“老爷,我觉得范大人的条款虽然确有不合理之处,但是只要稍事修改,我觉得还是可以尝试着合作合作的,更何况我们天机阁……” “你高兴就好。”江随云收住了把玩茶杯的手指,蓦地开口打断了程熙接下来的长篇游说之词。 “诶?”程熙有些不解的顿住声音,望向了江随云,她的大脑回路还在构思游说的腹稿呢。 江随云右手用力地捏紧左手的五名指,语调很平淡的说,“只要你高兴的话,合作,那就合作吧。” 合作,那就合作吧? 这是能江随云嘴里说出来的话么?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商量了?程熙脸上闪现出了极度的不可思议,仿佛幻听了一般。 她木讷地盯着他的眼,仿佛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江随云面色冷淡的别开眼。过了片刻,他转回了头,却发现程熙亮晶晶的大眼睛还在盯着他探究地看,他被她看得有些心跳加速,忍不住的恼羞成怒,谁知,她却突然间张开了口,轻声低柔说了一句,“谢谢你。”硬生生的把他原本想要说的话全数扼杀在了喉咙里。 江随云指尖一颤,低头垂眸,看向了神态柔柔望着他的程熙,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纯黑的眼底,光彩流转。 这时候的她,笑是真的想笑。没有演技,没有虚假。 江随云盯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然后淡淡的别开了视线,像是压抑着胸腔里某种起伏不定的愤慨一般,蹙了蹙眉,倏地站起,又看了她片刻,最后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就迈着步子,擦过仍然蹲在地上的程熙身边,冲着门外走去。 此时的范增玉还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看到高大峻挺的江随云近在眼前,才不可置信的问,“这个……乔夫人的话……可以作数么?”打死他,他也无法相信,他刚刚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甚至将两国间的友好往来,以及东雍国主都搬出来了,可是这位不可一世的傲慢之主丝毫不为所动,可现在一个小妾……对,就是一个小妾,简简单单说了那么两句话,难道就能左右阁主的决定? 范增玉在进入东雍之前,还是做过一定的功课的,可是调查资料显示,天机阁阁主身边从来没有女人过啊。什么时候冒出了这么一个女人?而且看阁主对她宠溺的程度,绝非一般呐! 江随云扫了范增玉一眼,黑色的眸子里闪着寒星般的碎芒,薄唇微微动了动,“既然夫人说了合作,那就合作吧。”他回头看向程熙,缓缓站起身的程熙,面带微笑,弯弯的眉眼有一抹难得的温柔和愉悦,江随云压抑住深邃的眼眸里的风起云涌,淡淡的又扔了一句话,“把合作条款拿回去让滕紫屹亲自过目,修改之后,再来和我谈合作细节。” 范增玉无法从接连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头茫然,这事态急转直下的有点迅速,怎么突然间就一个大转弯,形势一片明朗了? 程熙瞄了一眼立在原地半天没反应的范增玉,更是有些怒其不争,大步走上前来,甚至走在了江随云的身前,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范增玉,眼底闪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光,口气却淡淡地道,“范大人回去之后,回禀滕驸马时就说,如果合作顺利,双方签字的次月,我们天机阁就会在京都朱雀街的‘雨水号’、‘谷雨号’、‘清明号’、‘立春号’四家店铺率先售粮。范大人可以就此与滕驸马好好推敲并修改一下合作条款。” 范增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而江随云突然面色冷然,闪着寒星般碎芒的幽眸猛地缩了缩,看向程熙时,目光凌厉,仿佛能从她的脑袋上灼出两个洞来。 程熙却毫无所觉,站在台阶上,目送着范增玉的背影离开,而后才腰肢柔软的转身,抬头看向了江随云。 江随云定定地看着她,看到她转头看向他,两人的视线相撞,江随云顿了顿,然后侧头看了看窗外的花海竹林,眼底闪烁着一层幽幽的光,格外的明亮,他一言不发的走回阁楼内,直直的上了主位。 原本坐在那儿的御舒悦,见状赶紧起身,低头立在了一旁。 程熙抬眼望去,这才发现了御舒悦的肚子,竟然已经显形了。之前她一直都坐着,高高的案几挡在前面完全遮住了肚子,哪怕是中间有几次站起身来,也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腹部,根本看不出,可如今她侧立着,整个隆起的腹部就再难遮掩了。 此时的江随云将脸上的冰冷面具摘下,重重的扔在了地上,深邃的眼眸里风起云涌,眼睛半眯,似乎带着一抹怒气。 御舒悦搞不清楚状况,但是江随云那些凌厉的手段她可是见识过的。而且,江随云曾经严令过她,不得在外暴露他的真实身份,否则就是一家三口共赴黄泉。 御舒悦感觉到江随云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怒气,不敢有丝毫耽搁的便抚着肚子直直地跪在了地上,颤着声音道,“阁主息怒。舒悦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程熙原本正在往里走的步伐突然顿住了,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 这个身怀六甲的女人还是当初在西凉皇宫里对着她冷言冷语、骄傲跋扈的那个御舒悦么? 她可是女皇陛下御封的公主,是下嫁给东雍太子的和亲公主啊,再怎么样,她在东雍的身份也是太子的侧妃,人前人后配得上一声“娘娘”的啊…… 她刚刚做了什么?噗通一声就下跪求饶? 她置自己的身份于何地?她置西凉的颜面于何地? 西凉千挑万选,嫁一个公主入东雍,是带有政治目的的啊,是希望她能够成为两国的桥梁的啊。 可现在呢?别说是桥梁了,她自己的腰都已经彻底断了。 要不是她这么不给力,滕紫屹能一点点势力都渗透不进东雍么? 第747章 你还能再屈辱一些么? 西凉千挑万选,嫁一个公主入东雍,是带有政治目的的啊,是希望她能够成为两国的桥梁的啊。 可现在呢?别说是桥梁了,她自己的腰都已经彻底断了。 要不是她这么不给力,滕紫屹能一点点势力都渗透不进东雍么? 原本她应该成为西凉秘密潜入东雍的暗探的保护伞的,可现在她倒是倒戈相向的毫无悬念了。 就因为她的私德不检点,身为西凉公主,嫁给了东雍太子,竟然还婚内出轨和别的男人搞大了肚子,彻底被江随云掌握在鼓掌之中,肚子里有了孩子,御舒悦不敢轻举妄动,孩子一旦生下来,更是大大的把柄和软肋,更被江随云拿捏得死死的,这辈子也永难翻身了。 程熙越想越是来气。当初她夸下的海口呢?她还想独揽江随云的恩宠呢,像个奴婢,像个罪妇一样跪在江随云的面前,口中直呼罪该万死,这叫做独揽恩宠? 连江随云袖子上的一片灰都还没沾着,自己就折进去一生了。 西凉当初嫁只猪过来,都比她好,至少猪不会丢人现眼,丧权辱国,至少猪不会倒戈相向,反被东雍利用。 可怜滕紫屹在西凉被一个假熙公主架空了权力,在西凉还对御舒悦抱以极大的希望。她倒好,无辜地挺着大肚子,等着当母亲。 或许是程熙太安静了,江随云半眯着的双眼微微抬起,就看到程熙直直地望着御舒悦,眼神涣散,面容露出悲凉和可笑。 御舒悦还在那儿负荆请罪,“并非舒悦自作主张想要牵线搭桥,将那范增玉引狼入室,实在是经不住范增玉三次五次的催请,舒悦毕竟是西凉的公主,若是再不答应,恐怕就会让范增玉生疑了,舒悦也是逼不得已啊。” 御舒悦在那说的情真意切,可江随云却全程根本没在听,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程熙的眼眸上,可程熙的视线却直直地望向了御舒悦。 心中悲凉一片。你还能再屈辱一些么?你还能再丢人一些么?你还能再奴颜婢膝一些么?说你是猪队友,都是在侮辱猪这个种族! 程熙一怒之下,大步走上前去,气势凌人的站在御舒悦面前,冷声喝令道,“起来,你给我站起来!” 御舒悦还在那哭诉求饶,乍然看到一双绣鞋,泪眼朦胧有些茫然。 程熙看她那副样子更是恼火,“有话就说话,你跪什么?”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御舒悦这才抬起头看向了程熙,转而又看向江随云,咬紧下唇,始终不敢站起来。 江随云姿态慵懒地坐在那儿,面稳如水,眸光冷澈的盯着动怒的程熙,突然倏地站起身,长身朝前一倾,凑到了程熙的跟前。 独属于他的男性清冽气息扑面而来,程熙仿似中了定身咒一般,愣在原地,没有动弹。 江随云宽大的手掌抬起,托起她尖尖的下巴,而后纤修的手指绕到她的而后,轻柔地帮她取下了面纱,而后看向了御舒悦,语调平静如水,淡淡道,“这位是我的爱妾,舒悦公主认识么?” 御舒悦顿了顿,面色一白,从程熙开口说话的第一时间,她就已经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震惊地说不出话了。 御宸熙,那个蒙着面纱的女人真的是御宸熙。 她堂堂后来晋封的公主沦为此般境地又如何? 她御宸熙堂堂嫡长公主,未来的西凉女皇不一样沦落成了这般境地? 反正,栽在江随云手上的不止她一个了。御舒悦从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反而内心有了一丝愉悦,是那种有人垫底,有人分担屈辱,有人比她还惨的平衡感。 御舒悦原本是打算嫁一个万中无一的男人,做一阵子宠妃,而后通过自己的手段和背后的西凉势力晋升成为母仪天下的一国皇后的。结果她的雄心万丈还未上路,就夭折在了摇篮里。别说什么宠妃,什么皇后了,她能够平平安安的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并且不连累自己的娘家,自己的父母兄弟就已经天恩浩荡了。 御舒悦在接受现实的时候,是有一定的不甘不愿的。她痛恨自己一时贪图享受,中了江随云的美男计。捉/.奸/.在床,红/.杏出墙,御舒悦不想死,那就只有屈辱的活了。 可是现在乍然看到御宸熙,御舒悦一直都悔恨之心燎烧的内心像是被吹进了一股凉风,安宁了不少。 要屈辱,她能比得过御宸熙?要从天上掉到地上的失落感,她能比得过御宸熙? 在这遇见御宸熙,御舒悦真的还挺高兴的。 所以她根本用不着思考,就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认识。” 江随云轻轻一笑,像是在意料之中。而后眼梢一勾,看着程熙,挑起一丝邪邪,嗓音阴测道,“这位是来自西凉的舒悦公主,也是太子殿下的侧妃,爱妾认识她么?” 程熙一口气涌了上来,死死捏住粉拳,瞪着江随云。 他什么意思?当时御舒悦和她在御花园里的时候,江随云也在场,现在故意这么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江随云眸光噙着轻笑,将原本覆在程熙面上的薄纱夹在修长的指间轻轻把玩,一派悠闲而慵懒,长身往前一倾,凑到她的耳珠旁,低道,“难道认识?” 程熙身子轻轻颤抖,极力压抑着,终是妥协了,咬着牙别开了头,生硬道,“不认识。” 江随云一直在指间把玩的薄纱微微一扬,薄纱轻飘飘的飘落在地上,他轻轻拍拍手,然后冷冷道,“那就认识认识。” 程熙看到江随云的眼神,明白了,清了清嗓子,一个字一个字生硬古板,像是从打字机里打出来的一般,淡淡说,“你好,我叫乔以眸。” 御舒悦这才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乔夫人好,我叫御舒悦。” 程熙并没有接受御舒悦讨好的笑容,只是冷冷的并不看她。程熙明白的,江随云就是不想让她再跟西凉的任何人、任何事再勾起任何的联系。 他要她乖乖的就当乔以眸,彻底忘记她是御宸熙,彻底忘记在西凉所有经历过的一切,将她的过去全部抹去。 第748章 不代表她真的骨子里犯贱 程熙并没有接受御舒悦讨好的笑容,只是冷冷的并不看她。程熙明白的,江随云就是不想让她再跟西凉的任何人、任何事再勾起任何的联系。 他要她乖乖的就当乔以眸,彻底忘记她是御宸熙,彻底忘记在西凉所有经历过的一切,将她的过去全部抹去。 程熙面沉如水,说不出此时的心里到底是何感想。反正,她刚刚鄙视了御舒悦,现在她反过来也鄙视了自己。 她能比御舒悦好到哪里去?不一样被人捏住了软肋,然后曲意奉承? 一样,她和她都一样! 如果一定要让程熙找出一个理由,让自己可以清高一点,那就是御舒悦是为了自己,而奴颜婢膝。而程熙是为了别人,为了她心目中重要的人,而忍气吞声。 御舒悦犯了原罪,理应承担她欲/.望出界后造成的一切后果。 而程熙没有犯罪,却代替了别人承受了这一切不公的待遇。 想及此,程熙眸底的那份嘲讽笑容就更加的苍凉,更加的迷离了。 出其不意的,一阵疾风刮来,程熙的手腕突然被人捉住,整个人身体一松,重心不稳,朝一侧踉跄倒去,惊呼一声,已经坐在了男人坚实有力的大/.腿/.上。 清冽的男性气息扑过来,轻轻的,灼灼的。 程熙以为自己会控制不住地挣扎着跳起来,可他大掌轻轻揽住她腰的时候,她整个身体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样,竟动弹不得,僵僵的坐在了他腿/.上。 她和他……都已经那样过了…… 男人的手掌轻轻移动,兜住程熙倾斜的玉背,防止她下滑,那姿势仿佛将一只柔若无骨的小宠物捞在了怀里。 俊男美女形成了一个无比暧/.昧的坐姿。 空荡清凉的阁楼里,四周挂满了随风拂动的落地白纱的大厅内,温度一下子提升起来! 与此同时,御舒悦的脸上出现了羡慕嫉妒的神色,却并不敢多看这边一眼。 程熙感觉耳根子有热气袭来,男人的嗓音低低沉沉如同大提琴一般,就凑在她的耳珠旁,“刚刚听你说,最近看上了不少宝贝。都看中什么了?” 兴许是他的气息太过灼热,兴许是她覆在她背上的大掌有意无意的移动,都让程熙感觉害臊,感觉不安。程熙本能地想要挣脱,又挣脱不起来,近距离的她看到江随云的瞳孔在收缩,下巴也开始微微绷紧。从江随云深邃的眼眸中,她就能他的心思,他就是要在知晓前情后续的“故人”面前宣告对她的主权,宣布对她的占有。 用这种幼稚又可恶的方式…… 又不是小孩子,有必要在自己的玩具上面刻上自己专属的名字并通告天下么? 程熙有点恼怒,不动声色间从僵硬的形体到不悦的精神全部全部都在抗拒,纤细的手指更是忍不住去抠他铁箍一样箍她腰的手掌,坚决不配合他的演出。 江随云很不满意她的态度,一根手指托起她的下颌,“嗯?看中什么了?只要是你看中的,都会属于你。”边说,他的脸还边靠近,用下巴摩挲着她的脸颊,极其挑逗又暧昧。 一旁的御舒悦看着这边张力十足的钳制和反钳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神色微变,下意识的转过头去。 程熙见掰手指太文明了,便用手肘用力一顶江随云的胸膛,然后借力从他的大腿上站了起来,正想脱身离去,江随云神情一冷,刹时将程熙一拉,又给扯到了腿上! 程熙被这一拉一扯无声的惊呼了一下,竟然又落回了他的怀抱。而且她还看到江随云当着御舒悦的面,就猛地凑上来叼起了她的唇瓣。 欺人太甚! 程熙用尽全力去挣扎,不惜反咬,直接咬破了他的唇。江随云浑身上下的气息越发的阴冷了,他近在咫尺的盯着程熙的眼睛,和她对视着,眼底翻滚着慑人的光,可以感受到周围的气压都骤然降低了。他纤修的手指抹了一把唇上的血珠,黯哑的声音像是在隐忍什么波涛汹涌的感情一般,语调极为缓慢平静,却透出浓浓的压迫力和令人郁闷的嘲讽力,“御宸熙,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的身份了?” 程熙的面色有些难看,她黑白分明的清澈大眼直勾勾的盯着江随云,手无声无息的握成了拳。自从被江随云拐带到东雍以来,她一直都在强忍着。 她把自己当成真正的阶下囚,真正伤害过江随云所以理应受他报复的板上鱼肉一般强自隐忍着。 他把她的身份像是剥皮一样从她身上血肉模糊的剥离下来,她忍着肝肠寸断的疼痛,承受了。 他把她和已经侵入她血液和骨髓里的滕紫屹、盗骊生生地分离了,她再思念、再痛苦,也依然忍受了。 他让她摇身一变去做什么乔以眸,她做了。 他突然又把她拐带去了云辽,让她出卖脑力当他的机要秘书兼会计,她也当了。 他一路上对她揩油不断,让她眼含媚笑的当他什么宠妾,她也如他的愿了。 甚至于她已经逃出了魔爪,但为了救被她连累之人,她回来自首,为自己的逃跑承担了后果,她甚至自荐枕席,甘愿卖身,她做了,能做的不能做的,她全都做了。 可是,她会这么委曲求全,不代表她真的骨子里犯贱。 她原本的骄傲被剥下了,她曾经有过的尊崇被抽离了,但至少,她还是有自尊的。 他想借着御舒悦在场,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早已不是什么嫡长公主,也不再是美男成群,三夫四侍的熙公主殿下了,她承认,她无话可说。 但是,能不能不要在御舒悦的面前,表演出来? 她刚刚才鄙视过御舒悦,她也刚刚才鄙视过自己,但是能不能不要让御舒悦鄙视她,从此看到她都是嗤之以鼻的冷笑和嘲讽? 她的要面子和自尊,不允许他将她的自尊在御舒悦的面前踏碎! 程熙的心底突然间就冒起了一层火。多日的压抑和屈辱,曾经受过的所有伤痛和思念,在江随云试图让她剥下最后一层自尊时,全数爆发了。 第749章 压抑已久的程熙发飙了 她刚刚才鄙视过御舒悦,她也刚刚才鄙视过自己,但是能不能不要让御舒悦鄙视她,从此看到她都是嗤之以鼻的冷笑和嘲讽? 她的要面子和自尊,不允许他将她的自尊在御舒悦的面前踏碎! 程熙的心底突然间就冒起了一层火。多日的压抑和屈辱,曾经受过的所有伤痛和思念,在江随云试图让她剥下最后一层自尊时,全数爆发了。 程熙昂起脑袋,看向江随云,眼眸中有着从未有过的凶狠和戾气,语气却是相当平静,“江随云,你问我是不是忘记自己身份了?” 江随云皱了皱眉,他意识到程熙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程熙轻轻一笑,“好啊,我回答你。” 而后程熙从江随云的腿上缓缓站了起来,不紧不慢地移步到了江随云面前,他坐着,她站着,御舒悦在三步之远的地方侧立着。 然后,程熙就看着江随云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请你听好我的答案。”轻柔的最后一个字才刚刚落下,程熙突然间抬起手,抡圆了臂膀,冲着他抬头看向她的脸直直地挥过去了一巴掌。 程熙这一巴掌用尽了全身所有的力量,腰力,臂力,手力,恨不得洪荒之力……所以力道十足,“啪”地一声清脆,响彻屋顶、震慑人心。 御舒悦张大了嘴巴,屏住了呼吸,瞬间错愕了,她简直不敢想象,她……竟然打了江随云一巴掌? 天呐,御舒悦僵硬着脑袋侧脸看向了江随云,被打了巴掌的江随云若是雷霆大怒,接下来的场面将会是如何的? 御舒悦马上想到了,她会不会成为被殃及的池鱼?所以,她密切的关注着江随云的面色和反应。同时在心里哀叹,果然御宸熙是她的灾星,每一次跟她在一起,她总能碰到噩运。 *** 江随云确实没有想到程熙会动手,以他的身手,他自然是可以完全躲开这一巴掌的,但是他看出了她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右手上,若是他躲开,她的巴掌落了空,她势必自己会受伤。 在被打和看着她受伤两条路当中,江随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 所以在那电光石火间,江随云不仅没有阻拦,而且没有躲避,硬生生的挨了这样冒着火星的一巴掌,从未挨过巴掌的他,微微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楞。 压抑已久的程熙一旦发飙起来,也已经不管不顾了。反正连巴掌都打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所以,就在江随云发怔的这一瞬间,仍不解恨的程熙突然往前一扑,整个人压坐在江随云的身上,双手直接就去掐他的脖子,恶狠狠道,“我的答案够不够清晰,够不够直接?” 御舒悦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简直大开眼界,她以为激于义愤甩出去一巴掌已经是惊世骇俗了,却没想到胆大包天的御宸熙,果然还是那个纵横肆虐、无法无天的御宸熙,她竟然……想要掐死江随云? 御舒悦愣了半响,才后知后觉的思考着,这个场景她是不是应该上去拉架? 御舒悦还未犹豫出一个决定呢,外边听到动静的侍卫全部围了进来,以林捷飞为首,噔噔蹬的跑过来的时候,奇迹般的脚步在同一时刻停了下来,有些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弱的,手中的武器还“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才慌慌张张又给捡了起来。 程熙听到脚步声和佩刀掉落的声音,猛地转头,声音格外凌厉,“都给我滚出去。” 所有的侍卫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如被雷劈中了一般,傻愣愣的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被程熙这一吼,硬生生的停在半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们的阁主这是被袭击了么?怎么表情还那么从容淡定的?似乎脸上也没有暴怒的痕迹啊? 程熙这还没有出够气呢,看着那些碍事的侍卫站在原地没有动,声调又高了几分,“没听到我说的话么?一个个的杵在那儿做什么?全部给我滚!” 御宸熙毕竟是久居人上的,身上带出的威慑之气是从皇家自小养成的,以往她全部收敛着,并不觉得有多骇人,如今一旦散发出来,侍卫们才发现这个语带铿锵的柔弱女子,身上有着弱质女流所罕见的凛然气质,高贵而坚韧,让人不敢轻视。 侍卫们被她的气势震住了,往后退的时候,简直有种如蒙大赦的逃命感。御舒悦趁此良机也赶紧慢跑两步,跟着所有的侍卫一同退出了风月楼,这趟浑水她可不想蹚,谁知道后果会是怎样的? 江随云被程熙压在椅子上,听到她那气势凌人的声音,再看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秋水流动,相当有神。 程熙此时却是撸起袖子,准备跟地痞流氓干架的姿势,她掐着江随云的脖子,怒喝,“江随云,你不是最喜欢掐人脖子么?你不是最喜欢仗势欺人么?欺凌弱小是不是很爽?尽可能地羞辱别人是不是很爽?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狗急了还跳墙呢,你真以为我好欺负是吧?你还问我有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你不清楚我的身份吗?我是暴虐成性、倒行逆施的御宸熙!够不够明确?够不够清晰?” 程熙语气越来越激烈,双手也无意识地越收越紧,掐的江随云的脸色都有些微微泛紫了,可他只闷哼了一声,自始至终没有出手阻止程熙的动作。 程熙不敢真的勒死他,事实上,她不敢勒死任何人,眼看着江随云的眼珠都瞪大了,忙收回手,定眼看去,江随云古铜色肌肤的脖颈上,也有了一条明显的勒痕。而且,她都已经放开手了,可江随云依然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转动,也没有焦距。 程熙猛地一惊。 一时之间,六神无主的慌了。她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啊,她这不是失手杀了人吧?顿时拍了拍江随云的脸,声音都颤抖了,“江随云,江随云,你没事吧?喂,喂喂,江随云,你没事吧?” 第750章 朝气神气霸气生气时的她 江随云一动不动,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不转动,也没有焦距。 程熙猛地一惊。 一时之间,六神无主的慌了。她连只鸡都没有杀过啊,她这不是失手杀了人吧?顿时拍了拍江随云的脸,声音都颤抖了,“江随云,江随云,你没事吧?喂,喂喂,江随云,你没事吧?” 程熙根本就没有用脑子去想想,凭她也能杀了江随云?她也根本没有用脑子去想想,若是真的能够杀了江随云,那她不就自由了?她只是在肝胆俱裂,慌成一片,满脑子只有一个概念,难不成她杀人了?她失手杀人了? 有着现代法律意识的程熙深刻的明白杀人偿命的道理,不管对方多么该死,多么罪大恶极,可是没有任何人有权私自剥夺另外一个人的生命。 程熙知道她刚刚是用尽全力去掐江随云脖子的,掐了多久她也不记得了,她好像骂了他很久,所以……她也掐了他很久? 多久?久到让他窒息了么? 程熙颤抖的手指不敢去探他的鼻息,恐慌布满了她的身心,不争气的雾气蒙上了双眼,她不是哭,她只是害怕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血液一般,嘴里无意识的念念叨叨,“江随云,你别有事啊,千万别有事啊。” 说着,仍然压坐在江随云身上的她双手捂住自己的脸,无声的泪水穿过纤细的手指缓缓而下,颤抖的双肩在印证她的恐慌和无措。 “你是在为我哭么?”当看到她无声地哭起来的时候,江随云顿时觉得自己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看着她捂住脸哭得无助,幽深的眸底却闪烁出了奇异而又喜悦的光芒。 她是怕他死了,所以在为他哭么?哭得这么伤心?这么无助? 所以,她是在意他的?甚至于她的心底是有他的? 这个认知,让江随云的心中顿时颤抖成一片。 心中仿似涌起了滔天的喜悦,他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听到他的说话声后惊异万分的移开了小手,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上仍然挂着晶莹的泪珠,惊疑的眨了眨眼后,一颗一颗坠落,那么美好。 江随云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柔光。 向来盛气凌人、冰冷清寒的江随云,此时周身充满了一层温软的光环,他伸出纤修的手指,轻轻拂拭掉她脸上的泪痕。 她的皮肤很好,白而透亮,挑不出任何的瑕疵,娇娇嫩嫩的,让人一看,就有一种很干净的舒心感。手指轻轻滑过,触感更好。 程熙的神情还有些恍惚,半响之后,她才回神过来,丫的,他在装,他在骗她? 白白让她担心受怕了半天,她都以为自己犯了杀人罪了,结果,丫的,他愚弄她? 简直该死! 害怕顿时又演变成了怒火,程熙抡起拳头又重重地捶在了江随云的胸口,江随云没反应过来,身体机能感受到危险,肌肉自动地变硬,惹得程熙打在上面就像是打在石头上一般。 明明是她打他,可是龇牙咧嘴抽气喊疼的人却是她。 程熙觉得没面子极了,打肯定是不会再打了,但是不代表她不再出手,女人打男人还有终极大招,那就是掐、拧。两根手指掐起一块肉,用力一拧,最好拎起来拧着打转,那痛感才是杠杠的。 只可惜,江随云身上的肌肉格外的结实,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拧起来,却转不动,一时气急败坏的恨不得用指甲抓花他这张俊美到天怒人怨的脸。 江随云坏坏地笑了笑,终于伸出手去轻轻阻拦了她的动作,原来朝气神气霸气生气时的她是这样的啊? 很凶悍,却让江随云觉得很美好,很真实。 真正的她本就应该是这样的,嚣张跋扈,霸气侧漏。他的熙公主从来都不会委屈自己,可是从到东雍开始,她处处隐忍着,时时隐藏着真实的情绪,天天跟他在那演戏。 那不是她,他要的她,是鲜活的,真实的,会因为生气而扑上来揍他,会因为不高兴而使小性子闹得天翻地覆…… 他要的她,喜怒哀乐刁蛮跋扈神气高傲样样都有…… 江随云仰着头,看着仍然坐在他身上气鼓鼓的她,慢慢的勾着唇笑了起来。 她若是什么时候能够为他吃醋,向他真心实意的撒娇,那就更好了。 *** 程熙看着他竟然还笑?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那薄凉的嘴唇勾起,是在嘲笑她么?这一下,程熙更是怒火攻心,愤愤道,“江随云,你混蛋!” 然后就双手撑在椅子的把手上,打算从他身上下来。 可后背一堵,而后贴在她后背上的大掌轻轻往里一按,程熙的整个身形便不受控制贴上了江随云的胸膛。 江随云微低下头,凝视上她的脸。 他的眼底翻滚着一股奇异的色彩,连带着他的呼吸都开始跟着变得有些沉重。 他想好好疼疼她,抚摸她,亲吻她,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她,他有多想爱她。 他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了一下,骨节修长的手指突然间就扣住了她的脑袋,将她的脸微微抬起,然后轻俯下身,用上感情,用上最多最多,多到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柔情,急迫的堵住了她的唇。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在往后退,往后消失,他周身被她特有的那股柔软香甜所包围。 他将他内心那抹滔天的喜悦用这种方式传递给她,因为她的在乎,因为她为他而流的眼泪,他很欣喜,他很狂喜,他简直像个小毛孩一般无法克制内心的颤抖。 所以,他用尽全力的厮磨着她的唇,控着她脑袋的手指,颤抖的十分厉害,他带着火热,带着强烈,撬开她的牙齿,闯入了她的口中,深深地纠缠着她柔软的舌。 与此同时,他圈着她的手臂,力道越来越大,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体内。 他用尽感情的吻了她好一会儿,力道才放缓下来,他喘着粗气,缓缓地依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视线上移,凝视进她的眼睛,此时的他眼底还残留着未平复的迷乱。 第751章 不要挑战我对你的容忍 与此同时,他圈着她的手臂,力道越来越大,像是恨不得要把她揉碎在自己的体内。 他用尽感情的吻了她好一会儿,力道才放缓下来,他喘着粗气,缓缓地依恋不舍地离开了她的唇,视线上移,凝视进她的眼睛,此时的他眼底还残留着未平复的迷乱。 他扣着她后脑勺的手,情不自禁的挪到了她的脸上,轻轻地抚摸着她柔嫩的面颊。 他的气息依然滚烫,喷洒在她的脸上,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他望着她的眼睛,眼底那凌乱的激/.情渐渐平淡,转而带上了疑惑和冷淡。 因为,她的眼底全是平静和冷淡,而那抹冷淡的背后却藏着抗拒。 程熙眼神静静的望着他,就像是一个看透生死的死刑囚犯看向刽子手时的平静和冷淡。在他强吻上她的那一刻,程熙是想过要奋力挣扎的。 可是有用么?哪一次她的挣扎是可以成功的? 以往没有,以后更没有。 四片唇瓣接触的那一刹那,程熙想起的是跟江随云签订的那份协议。刚刚她也等同于亲眼见证了滕紫屹目前的处境了,她的心中早已一片悲凉。 可悲凉又如何?更难堪的,是她被羞辱之后极其愤怒,被他装死吓得极其惊慌之后,脸上还挂着恐惧的泪痕,心情还充斥着各种复杂难解时,而他却只想着满足自己的欲望。 他扣着她后脑勺的大掌那么用力,他碾压在她唇上的力道那么凶狠,甚至于他圈着她的手臂都如同无可逃脱的铁箍囚牢一般把她往死里勒紧。 她都已经顺着他了,他还这样对待她,她若是再抵抗,岂不是更自讨苦吃? 所以,程熙任由他强吻,等他吻够了,放开她了,她才像是被狗咬了一般,冷冷地、不多看一眼的从他身上慢慢下来。 江随云倾尽情感的爱怜着她,可她的反应竟然是如此无动于衷?她看着他时的眼神,冷漠到底,平静到让人愤怒。 她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看都不看他一眼,她的唇上还带着他的印记,他的唇上还带着她的芳香,可她却像是陌生人一般,安静的从他的身上下去。江随云只觉得心底有一股莫名其妙的火蹭蹭蹭的往上蹿,他忽的捏住她的手腕,眼底泛着冷冷的冰意,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脾气,才没有让一些难听的话语说出来刺伤她。 程熙看着他再次捏住了自己的手腕,不让她逃脱,心底下意识的生了一抹防备,静静的看着他,在那琢磨,他若是又一次想要禽兽,她该推开他,还是顺从他? 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江随云那张峻挺绝伦的容颜,只是觉得他的眼神像是个深不可测的深渊,能够轻易的就吞没了她。只是那眸底的神色,好似想要暴怒的掐死她,又好似滚动着深邃的柔情。 她看不懂,也不想看懂。 见他只是捏着她的手腕,并没有下一步动作,程熙便淡定的站到了一旁,轻轻将手腕从他的掌中抽出来,语音平静,毫无波澜,“我可以走了么?” 江随云皱了皱眉,没有反应。 程熙便不等他回应,便转身欲走,走出一步,身后就传来江随云一贯淡漠清冷的声音,“2651是什么意思?” 程熙的脚步一顿,惊魂不定的转回头去看向江随云,眼神里的一抹震惊和慌乱如何能够逃得过江随云的法眼。 程熙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江随云仍然坐在椅子上,看着程熙的目光沉稳如水,心底却在告诉自己,她若是肯坦白,他就放过她,他会对她好,会纵容她,会对她最大限度的耐心。 程熙脚步没动,表情没动,可是大脑却在高速的运转,想了千万个解释的理由都觉得未必骗得过江随云,便眨巴眨巴了眼睛,装傻,“什么?什么2651?” 江随云盯着程熙的眼神,刹时冰冷,浑身上下,处处透着锋利,“你跟范增玉说的,朱雀街的‘雨水号’、‘谷雨号’、‘清明号’、‘立春号’四家店铺会率先售粮。按照24节气,这四家店铺代表的正是2651。我只问你,2651到底代表什么?”你当着我的面,到底暗地里给滕紫屹传递了什么暗号? 程熙的心一紧,她没想到江随云居然能够关注到这一点,其实2651算不上是什么暗号。但是这唯有滕紫屹能懂,她只是一时没忍住,想借范增玉之口,告诉滕紫屹,2651。 这是程熙在上辈子突发奇想,胡编乱造的,她有一次跟一个闺蜜微信语音的时候,说了一句“Iloveyou”!结果,她口齿不太清楚,闺蜜回了一句,“2651是个什么鬼?” 程熙噗哧一笑,可是不知为何,从她嘴里说出来的“Iloveyou”,还真的很容易听成2651。 所以,她用2651作为她手提的开机密码,有时候买一只新的签字笔,在测试流畅不流畅时,也会很自然的画写“2651”。她经常跟滕紫屹说“2651”,可是滕紫屹却未必懂。每次,他总是宠溺的笑笑,浑身上下透着幸福的光泽。 程熙当时一心只是想到了范增玉回去会跟滕紫屹汇报,她自作聪明的就说了这么一个暗号。 这个暗号,只有情感传输力量,根本不具备任何通信和暗号功能。 可是,这如何能跟江随云说得明白呢? 所以,程熙只能继续装傻。 “不说是吗?”江随云盯着程熙的眼神,很冷静,就连开口说话的口吻,都是一种异于正常的平静。 程熙耸了耸肩,“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根本就不懂你想让我说什么!” “御宸熙!”江随云的瞳孔缩紧,整个人身上弥漫开了怒气,“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不要挑战我对你的容忍。” 容忍?程熙一听也来气了,他什么时候容忍过她?说得好像是他一直在隐忍脾气,容忍她一般。事实明明是倒过来的,于是也冷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挑战了又如何?你不过就是会强吻、强/.暴而已。我忍着便是。” 第752章 姓江的,欺人别太甚! “御宸熙!”江随云的瞳孔缩紧,整个人身上弥漫开了怒气,“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最好不要挑战我对你的容忍。” 容忍?程熙一听也来气了,他什么时候容忍过她?说得好像是他一直在隐忍脾气,容忍她一般。事实明明是倒过来的,于是也冷着一张脸,没好气道,“挑战了又如何?你不过就是会强吻、强/.暴而已。我忍着便是。” “强./暴?”江随云怒极反而轻笑起来,嘴角划过一抹冷邪,深幽的眸底燃起****的火苗儿,“不,很快我就会让你心甘情愿地迎合我,而且要我要个没完!” 程熙面上一白,内心一紧,让她屈从在他的情/.欲之下,心甘情愿做他情/.欲的禁/.脔,的确很能增添她心底的羞辱。江随云,你的心到底有多硬?又有多狠?才会以这样的方式来摧毁她的自尊和傲气? 他的话,他眸底的胜券在握都令她想起了上一次与他的颠/.鸾/.倒./凤,确实如他所说的令人羞愧难当,令人悲愤欲绝…… 可那又如何? 身体是身体,她不知为何控制不住,但精神还是精神,她情感上不接受就是不接受。 江随云撂下狠话之后,就冷着一张脸,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步子迈的大大的,很快就来到了程熙的面前。 程熙看得出江随云来者不善,面上虽然威武不屈的怒瞪着他,可脚下还是下意识的向着后面退了一步,可是却还是被江随云一把抓了手腕,把她扯到了主位的桌案前。 江随云伸出手一扫,桌案上的酒杯酒壶、瓜果点心盘乱七八糟的都被刮在了地上。 程熙潜意识的就知道江随云打算在这儿法办了她,她不由自主的挣扎了起来,然而她的力量根本抵不过江随云的力道,硬生生的被她强按在了案桌上…… 江随云居高临下,眸底藏着一抹冷邪,定定地瞧着她的无助和挣扎。一只手抓住她肩头的衣服,轻轻一用力,“嘶——”尖锐的裂帛声在空旷安静的厅内清晰的钻入程熙的耳内,令她的整个心揪成一团。 程熙脸色变得苍白,她很想张开口求饶,她知道他就是想要她开口求他,摧毁人的精神和骄傲永远比占有、霸/.凌人的身体更能满足变态的征服感。可是求饶的话语就在嘴边,而程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既然不愿意妥协,不愿意屈从,程熙就听从了自己的内心,倔强地抿紧嘴唇,视死如归的怒瞪他,大不了鱼死网破!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顽抗和不顺服,江随云冷笑着欺/.上/.身,拉高她企图推开他的双手,用一只手禁锢着,另一只手抚上她的柔软。 该死的,他似乎比她还要熟悉她的身体,熟悉她的敏感和脆弱。 程熙咬牙忍住溢出嘴边的呻/.吟,她必须要在身体起反应之前阻止他,强迫自己不要去理会他熟稔的手法,强自忍着身体敏感的反应,淡定地看着他,冷笑,“江随云,你不是第一个强自扑倒我,想要对我用强的男人,却是……” 程熙故意收声。果然他的手随之顿住,看向了她的眼,有一瞬间的疑惑,而后极具压迫力的语音冷问,“你说什么?” 程熙淡然地回望着他,将冷笑扩大,冷至无情无畏,她直视着他的眼睛,毫无感情、毫无温度的字眼缓缓的流出,“我说,你不是第一个想要强/.暴我的男人,却是我有能力就真的会踹断你第三条腿的第一个男人。” 江随云的表情僵滞了下,将她的话理解了一会儿,眸底的情/.欲迅速潮退,动作也僵持在空中,显得有些狼狈。 江随云的眼中有程熙所不了解的波澜壮诡,她望着他,不动声色。短短的一句话,其中的震慑力是地震级别的,是个男人,是个独占欲强烈的男人都受不了程熙刚刚的那一句话。可她都已经被他逼至墙角了,若是再不懂得奋起反抗,此生就真的只有被他虐,被他残害的可能了。 所以,尽管程熙内心还是在担心惹怒他的后果的,可是面上却是毫不服输地迎战他的眼睛,绝不退缩。她向来不是什么三从四德、低眉顺目的古代女子,她有她的骄傲和她的底线。 或许是程熙的冷漠激怒了他,或者就是程熙刚刚那句话激怒了他,他猛地伸手,将程熙从桌案上拎起,将她拉近他的身体,恶狠狠地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程熙不语,只轻笑。你让我再说一遍我就再说一遍? 好笑!姑奶奶我偏不说了。 人一旦被逼至绝境,反弹的力量连自己都不可预料。 程熙只知道自己脸上浮出的轻嘲让他怒不可遏,他将她从桌案上完全拎了起来,转了身甩在椅子上,来不及等程熙爬起来,他已经再次欺/.上/.身,冰冷如刀的视线狠狠地怒视着她,像是要用眼神将她生煎活剥了似的,片刻后,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冷问,“御宸熙,你在故意激怒我,对不对?以你的身份,怎么可能有人会对你用强?” 程熙避而不答,只一味淡淡的笑,只说自己想说的,她认真的看着江随云,认真的说,“谢谢你还记得我到底是谁。” 江随云微微扬眉。 程熙抬眼直视着江随云,语气淡如白开水,“姓江的,欺人别太甚,你我都是成年人,别跟两只疯狗一样见了面就是互咬。你不嫌累,我还嫌累呢。”说着,程熙双手后撑,抬起自己的上身,将红唇凑到了他的耳边,语气绕上了娇媚,放轻了声音,“起来,你压的我很疼了。” 江随云被她主动的呵气如兰弄得身体轻轻的颤了颤,忍不住的侧过头去看她的脸,然后就见到她千娇百媚地柔柔伸出一只藕臂,轻轻地推开他的胸膛,江随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一时发怔,一不留神就被她逃脱出了掌控。 江随云马上反应过来,正待将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拎回来,却见她嫣然一笑,淡定地问他,“不就是做那档子事么?费那么大劲做什么?你先脱还是我先脱?” 第753章 三回四回就自来熟! 江随云马上反应过来,正待将这只狡猾的小狐狸拎回来时,却见她嫣然一笑,淡定地问他,“不就是做那档子事么?费那么大劲做什么?你先脱还是我先脱?” 江随云本就没有多少表情的脸,立时僵滞在那儿,如同一座雕塑一般面无表情,情绪也是如一潭死水一般的深沉。 程熙见他不回话,便自说自话,“那就各脱各的吧。”说完,就极其爽快的将身上这件被狠狠撕裂一条缝的外衫给脱了下来,在江随云还在僵硬怔楞的时候,又将中衣给脱了下来,只剩一件又轻又薄的肚兜时,程熙纤白柔嫩的手指停留在松松垮垮系着的红色肚兜带子上,抬眸,认真地问江随云,“哎?江随云你喜欢什么样的?” 江随云本就怔楞的表情再怔,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程熙轻笑,笑声中巧妙地结合了轻嘲和挑逗,给他一个“你懂的,别装纯情”的眼神,轻笑着道,“再脱一件,咱们马上就要‘坦诚相对’了,有什么喜好说在前面最好!” 江随云沉默不语。明白了她的意思后,脸色渐渐从阴沉到黑沉了下来。 程熙轻笑的更欢了,只伸出一根葱白的娇嫩手指停在江随云的面前,声明道,“我没别的要求,我只要一条,别吻我。咱们签的合约是我配合你,给你生儿子,那么就请你办事干净利落点,奔着效率去。所以,别吻我。你只要不吻我,我什么都能配合你。” 江随云“蹭”地一声就猛地从椅子边站直了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冷冷地也轻嘲般的笑了,“御宸熙,很好,你真的……很好。” 程熙脸上娇媚的轻笑渐渐变冷,咬着银牙,可说出来的话却还是轻声曼语的,“姓江的,彼此彼此……而已。” 江随云微微俯低身,清冷的目光上下扫了扫衣不蔽体的她,冷冷道,“你以为这样,就能击退我?” 程熙无辜地睁了睁眼,曼笑,“我为什么要击退你。你有合约在手,又有我的软肋在手,我巴结你还来不及呢。” 江随云幽深的瞳孔微微缩了缩,“真难得,你倒还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当然清楚了。若不是被人给阴了,沦落至此等境地,凭你……?”程熙冷冷斜睨了他一眼,满含着不屑和鄙视,“连给我提鞋你都排不上队!” 程熙知道此言一出,他会动怒,闭上双眼,扬起下巴,就把娇嫩的脖子凑到他已经伸起的手掌前。 不就是掐脖子么?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就自来熟了。 有种,你就一次性真的掐死我,让我去见阎罗王,这回你要还不掐死我,你都不算是个有血气的男人! 江随云见她这般的动作,怒不可遏的动作反而顿住了。 脖子上没有传来勒痛,程熙微微睁开眼,眼眸静静的,倒映着他的隐忍着怒气的脸。可程熙却不愿让自己清澈的双眸中倒映着他的脸,微微侧过头,只平淡问,“姓江的,到底还做不做?要做就赶紧,做完马上滚!” 江随云面色阴沉的厉害,额头的青筋已经在突突地直跳了,他捏着拳头,隐忍着喷薄欲出的暴怒,竟然伸了手过来摸了她的脸,声音忽的落寂下来,低声喃喃道,“御宸熙,你对付男人真的很有手段!” 虽然他的神情里不带任何情/.欲,动作也很温柔,可程熙还是因为他的触碰而跟长了毛一般,只觉得浑身难受,忍了忍,没忍住,一边去推开他的手,一边说道,“我只对待你用手段。对待别人,我用……心。”程熙指了指自己的胸膛,那里面,无时无刻不是绞成了麻花状,她的心早已痛不欲生,对待他,自然早已没有了心。 江随云身子一僵,缓缓地收回了手,垂下后,慢慢捏成了拳,仿佛在暗自压着内心里的汹涌起伏。 程熙斜睨着他,“看样子你今天应该是没心情了,那我可穿衣服了啊。” 江随云默然不语。 程熙便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将脱下来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回,动作优雅而缓慢,像是故意做给他看的一般,扣纽扣的手都扣出了电影慢镜头一般的既视感。江随云终于看不下去了,猛地转身,程熙也跟着转身,问道,“您这就要走了?很抱歉,今天让你败兴而归了。”然后不等江随云答话,便极为热情地笑道,“那我送您出去!您慢走!” 江随云张了张嘴,又合上了,转身一言不发地往望月楼外走,程熙嘴上说着送他,可脚步却是一步都没抬,眼看着他拂袖走得坚决而紧快,早已经畅舒一口气坐下了,可谁能想到他都已经走到门口了,突然脚步又顿了顿,转回了身看向程熙,说道,“你跟我来。” 程熙屁股刚沾着椅子,倏地猛然站起身,抬眼看着他,防备问,“去哪儿?” 江随云却定定地看着她,吩咐垂首侍立在远远的丫鬟,高声道:“给夫人拿件披风来。” 丫鬟听到吩咐,马上应了一声,转身跑了,眨眼功夫就给程熙拎了一件纯白色的穿金线绣着精美暗纹的披风出来,却没入厅内递给程熙,反而是交到了江随云的手中。 江随云随即抖了披风,大步朝着程熙走来。程熙看着那件披风的颜色、材质,眼眸眯了眯,怎么那么像那时候滕紫屹为她系的披风? 眼看着江随云抖了披风就要来给她披,程熙立即夺了过来,淡淡道,“我自己来。” 程熙将披风一扬,披在自己身后,江随云顺势就伸手打算帮她系好,程熙马上退开了一步,又道,“我自己来。”果断而迅速的给自己系好后,内心的纠葛和疼痛依然如胃酸一般泛上来涌上来,程熙努力扯着嘴角让自己不要去回想,不要去回想,却还是将那干干的笑容透出了浓浓的涩意。 江随云一直都默默地看着她,她苦涩的笑映进他的眼底,投影在心间,那苦涩便早已加倍。他垂眸将痛楚隐去,再抬眼时神情已经一片淡然,很自然的拉起了她的手,淡淡说道,“走吧。” 第754章 你是我从未见过的女子 江随云一直都默默地看着程熙,她苦涩的笑映进他的眼底,投影在心间,那苦涩便早已加倍。他垂眸将痛楚隐去,再抬眼时神情已经一片淡然,很自然的拉起了她的手,淡淡说道,“走吧。” 说完江随云就拉着程熙向外走去,程熙看着他牢牢牵住她的手,几欲挣脱都无果,唯有强忍着心中的不适之感,跟着他走出明月楼,转过雕花的朱廊,绕过九曲的小径,翻过小桥流水,爬过假山竹林,最后上了一艘小船。 碧水如镜,船轻橹摇,风度翩翩的俊伟男子长身玉立,亲自划桨撑船,清冷英俊的面容因为水光的缘故,还笼罩上了一层清雅的雾气。 因为一路都在用力划船,所以江随云的衣领微松,露出线条分明的颈胛,袖口卷在肘上,小臂肌肉因为在使劲而显得贲张养眼,通体男性荷尔蒙的那种霸气伟岸魅力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让他在天光和水光之间,犹如神祗一般屹立巍峨。他双手专心地抓在船桨上,宛如神气傲然地在驾驭着战车。 程熙的视线只停留在他身上两秒,便转头看向了周围。她才发现原来这座城市中心闹中取静的府邸——寒幽园的背后居然还藏着一个天然的湖,而湖的对岸连接着的是一座清幽的岛山,那山并不十分高耸,可是在一马平川的城市当中却已经是制高点了。 船靠岸,江随云率先上岸,将小船系牢在岸边的石柱上,等船挺稳了,才伸出手臂拉着程熙的手便往山上走。 山顶地势最高之处,有一座凉亭,从这里望下去,不仅半个金陵城尽在视线之内,就是那一条金陵河也如一条莹亮的缎带一般柔柔的系在繁花如锦的金陵城的脖子上,平添了这座城市的柔情和浪漫。 登高望远,确实能够开阔人的心胸,而美景在前,也很容易让人忘却烦忧。尤其金陵城本就物华天宝,襟三江而带五湖,此时正是夕阳西下,满天的霞光流连忘返地亲吻着金陵河,用温柔的手勾勒着这座城市曼妙的轮廓,然后将天地和山川都染成了同一种颜色,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远处金陵河上江天一线,舸舰迷津,正在上演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盛景,遥望俯畅之余,程熙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身旁目光同样悠远的江随云,她发现她倒是经常和他一起看夕阳,一起孤男寡女地看漫天的霞光,以前在悬崖峭壁之上看,现在在湖中岛山之顶看,风景都是一样的美不胜收,可她与他之间却也还是一样的疏离和淡漠…… 其实,在这样天地大美的壮丽之中,人和人很容易就会自然地依偎在一起,然后静默,就这样岁月安好的将这一幕烙进深深的脑海里。 可就这样陌生的旅客和旅客之间都能产生“天涯共此时”共鸣之感的场景,立在天地之下的程熙和江随云,却依然还是两个世界,两个人。 江随云默默地看了看远处金陵河畔霞光普照中的渔舟唱晚,转头问程熙道,“感觉如何?” 程熙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神情没有因为壮丽山河的美景而动容半分,镇定答道,“太阳要下山了。” 江随云在霞光的剪影里看了程熙两眼,轻轻地扯了扯嘴角,隐去溢上嘴边的那一抹苦笑,复又转过头去看风景,忽地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程熙一惊,而后一笑,她没想到江随云会主动攀谈起这个问题,想了想,答道:“还是御宸熙吧。” 普天之下,除了盗骊之外,再无第二人知道她叫程熙,也再无第二人知道其实她不过是一缕孤魂,她不想告诉江随云,并不是觉得他会怪力乱神,而纯粹只是,不想告诉他。 江随云握着栏杆的手明显僵了僵,却没转头看她,沉默了片刻,这才说道:“我这么问你,你不觉得惊讶?” 程熙沉默着,静静地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万家灯火,和升起的袅袅炊烟,半响后只笑了笑,轻声说道:“有意外,却并不惊讶。” 江随云明显一怔,转头看向了她。 程熙淡淡道,“我知道你迟早会问我的,只是没想到会是现在。我也知道,刚刚……到了最后,你没有强迫我,而是选择了隐忍和退让。并非你不舍得伤害,你只不过很清楚,我当时的情绪极其激动,若是真的将我逼至绝境,我会鱼死网破。等到我扔出底牌的那一刻,那就谁都不会好过了。” 江随云的面容随之沉了下来,定定地视线凝固在她脸上,片刻,轻声问道,“你这样想?” 程熙不以为然地摊了摊手,笑道:“不是我这样想,而是你一直都这么做。能让你在意的从来不是我的感受,而是我一直不愿意扔出的那张底牌。” 江随云看着她,又沉默了下来。 程熙倒是很惊奇,看他说话的态度和这般的架势,是打算跟她恳谈?和她推心置腹? 只可惜,程熙并不想与他谈心。 抬眼望去,再流连忘返的夕阳也收走了最后一条多情的尾巴,再壮美绝伦的霞光万丈也最终被暮色沉沉替代。震撼人心的总是短暂,取而代之的则是最最普通的炊烟升起和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 伸了伸懒腰,程熙便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我还是回去吧。” 说完不等江随云开口,程熙便率先转身向亭外走去。人还没踏出凉亭,却听得江随云在身后说道,“今日我想和你说说你的事情。” 程熙脚下顿了顿,转回了身笑着看他,“我?我的事情一目了然啊。从我身体里死去的那个人叫御宸熙,从我身体里活过来的叫乔以眸,仅此而已。” 江随云看着她半响没说话,好半天才淡淡地问道,“你真的连一句真心的话也不愿与我说么?” 程熙心中一笑,呵,居然被他看出来了? 江随云转回了身,静默片刻,忽地没头没脑地开口说道,“你是我从未见过的女子。” 第755章 你只是一直在装傻气我 江随云看着她半响没说话,好半天才淡淡地问道,“你真的连一句真心的话也不愿与我说么?” 程熙心中一笑,呵,居然被他看出来了? 江随云转回了身,静默片刻,忽地没头没脑地开口说道,“你是我从未见过的女子。” 程熙愣了一愣,然后“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见江随云那里又是沉默下来,觉得今天这推心置腹,她不硬着头皮听完估计是走不成了,索性往回走了几步,裹紧了身上的披风盖住那被他狠狠撕裂衣衫的肩头,在亭子的围栏上坐了,抬头看向江随云的侧脸,耐着性子捧场地问道,“所以呢?” 江随云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我才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程熙忍不住嗤笑了出声,心中默默道,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该办的不该办的全部都已经办过了,现在吃干抹净了,穿上裤子了,回过头再来跟她说,“我只是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看到她的嗤笑,江随云略有些惊讶地瞥着她,不过却没说什么。 反正这不过是他吐露内心的开场白,本着要做一个合格倾听者的原则,程熙还是及时的问了一句,“所以,接下来你想好拿我怎么办了?” 等了良久,都没听到半点反应,程熙忍不住抬头望了一眼江随云,看到他侧着头,望向渐渐沉下来的暮色四合,眼底的沉痛浓郁的仿佛化不开的深夜。 程熙没什么心思在这里观摩他的神伤和黯然,一面默默地整了整自己的披风带子,一面拉长了声音叹息道:“一个人如果做了一件于心不忍的事情,多少总会有点心理上的挣扎的,就像是挨千刀的小偷偷走人家治病活命的钱,眼睁睁看着人家病死的时候多少总是会有点于心不忍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会不偷。” 话一说完,江随云猛地转头看程熙,嘴角往下绷得很紧,暮色之中还带着天际最后一道亮光,可他的那张脸却早已黑漆漆的了。 江随云默默地打量了她很久,这才问道,“御宸熙,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在装糊涂?” 切~他自己说话不说透,非要让你自己去理解,还怪她? 谁有功夫去解读他的心思?更何况,他的心思如何,又关她什么事?或许现在的整个东雍都是在围绕着他在转的,他身边那些有名分没名分的女人也是全部心思扑在他的身上在揣摩着他的喜好的。 可是,那些都与她无关。 程熙想都没想,直接开门见山问他,“你强拉着我,跟我说了这么多,那你到底想表达些什么呢?” 江随云瞅着她,不说话。 程熙又道,“换句话说,你希望我做到什么程度?比如,我什么时候应该聪慧通透,你说的话我一听就懂?我又什么时候应该装傻充愣,你曾经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我都既往不咎的统统当做没发生?还有,你我那合约实践起来的时候,你到底喜欢我被动冷淡点好?还是主动热情点好?” 江随云还是没说话,只胸口起伏的厉害。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程熙索性全部敞开了说道,“江随云,其实你想说的那点事我听得很明白。你无非就是想告诉我,你之所以欺/.凌报复我,是因为你足够恨我,因为你对我有着彻骨的仇恨,所以你对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我都应该承受着,并且不应该因此而记恨你!可是你我走到了这一步,你突然间明了了,你似乎不可控制地,也许早就已经爱上了我。所以,你想让我知道,你在欺凌报复我的时候,你也很痛苦,你也很折磨。你现在都已经爱上我了,连恨都可以舍弃,连彻骨的仇恨都已经顾不上地爱上我了,所以,你觉得我也应该爱你。是不是?” 江随云双拳紧握,立在那里默默看着她,好半响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盯着程熙,只是问,“御宸熙,你恨我,是么?” 程熙一个姿势坐的时间有点久,双腿麻胀,忍不住将两条腿放在围栏上,后背往后靠,双臂抱着双膝,抬眼看他,“江随云,你恨我的时候,希望我不要恨你。你爱我的时候,你又希望我也爱你。你不觉得,你很滑稽么?” 江随云不答话,只用一双幽深如潭,浩瀚如海的沉痛眸子盯着她。 程熙砸了砸嘴,“你我今天话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跟你交个底。江随云,其实我不恨你,相反,我挺理解你的,这是真话。换做我是你,我经历了你所经历的一切,我也得这么干。但是成大事者不能儿女情长啊,你上辈子的悲惨不就是毁在了一个女人,一个情字上么?如今卷土重来,你还要重蹈覆辙,你不觉得你很傻,很不值得么?” 江随云沉默地站了良久,轻声说道,“你竟然看得这样明白……” 程熙叹了口气,“一个人可以有执念,但一个人不能因为执念而将自己困住,连自救的能力都没有。” 江随云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就知道,其实你什么都通透,你只是一直在装傻气我。” 程熙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你不是也在装傻?” 江随云又打量了她片刻,淡淡问道,“所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程熙睁了睁无辜的双眼,惊讶地看着他,“你真的想知道?你真的不怕知道真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摊出的底牌是——我不是御宸熙。那么,于我,我将永远失去再拥有滕紫屹和盗骊的资格,我会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我可以浪迹天涯,也可以江湖漂泊,但是过往的一切如烟飘散,我永远回不去曾经的我。而于你,你将会永远失去继续禁锢我的全部理由。我如果并不是你寻找了两世的仇人,你如何可以将仇恨报复在无辜的我身上?我如果彻底失去了滕紫屹和盗骊,你又将如何捏住我的软肋,无往而不利地要挟和控制我?” 江随云无语,只看着她,神情沉重。 第756章 要不然我们打个赌吧? 江随云无语,只看着她,神情沉重。 程熙却是笑了,坦白说道,“底牌就在那儿,你摊开或者不摊开,底牌就在那儿。可万一摊开的结果是你我都将一无所有,这笔亏本的买卖并不适合成交。所以,这张底牌你可以窥探,可以捏在手心,却不可以摊开。那么现在,让我来告诉你你想要的答案,我的名字叫做御宸熙,我就是御宸熙,如假包换,绝对正品。不信,你可以检查我腰侧下方天生的胎记。你知道的,那个根本造假不了。” 江随云怔怔的看着她,默然不语。良久,他也跟着笑了笑,似笑非笑的说道,“你果然是我所见过最独一无二的女子。” 程熙点头,嘴上随意地“嗯”了一声,心底却在暗道:我是魂穿,你是重生,你我都是异类,还是藏紧自己的尾巴,别到处吆喝,唯恐人不知了。天机不可泄露,这并不是一句算命瞎子拿来糊弄人的话。 话已至此,程熙觉得这一次的推心置腹还是成功的,便双手放开了自己的双膝,打算站起身准备走了。江随云突然向她伸出手来。 程熙一下子怔住了,不知道他又想做什么。 江随云的手停在半空中,冲着她微微勾了勾。程熙的双腿被抱得有点发麻,站起身的时候唯恐会腿软,便从善如流的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的手上,他一把将她拽了起来。程熙正待礼貌地跟他说声谢谢呢,却见他突然用双手握住了她的腰,一用力就将她举到了栏杆上,然后在空中扭转过程熙的身子,将她面朝向亭外。 居高临下,恐怖的居高临下…… 远处,向上看天上的夜空里已经隐出了璀璨闪烁的星辰,而向下看山下的金陵城内则是星星点点的渔火或者灯火,迎面有夜风徐徐袭来,带着清幽缥缈的花香,和落夜后的清凉沁肤。 程熙的身体微微一抖,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因为怕的。 但是这种生命安全不能由自己控制,只能寄希望于身后的男人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原本不太陡峭的地势,因为她这个极其没有安全感的姿势也变得耸立险峻了起来。程熙多怕他一个手滑,没抓牢她,那她就会是“意外自杀”的下场了。 与此同时,程熙感觉到江随云轻轻地把额头抵在了她的后背上,软着腔调,低低地问道,“熙儿,我们重新认识,重新来过,好吗?” 程熙一阵肉麻,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哆嗦,把她弄成一个高空坠物的姿势出来就已经够吓人了,说出来的话,竟然更吓人。 可是她却不敢立即说不,心里琢磨着,他整这一出,是不是在以死相逼啊?她要是不答应,他是不是就会推她啊? 或者,他都根本不用推,他只要轻轻松开他的手,姿态优雅地缓缓举起他的双臂,就能亲眼见到,程熙如何像是一个肉球一般骨碌碌就滚落了山崖。 这种死法,似乎价值意义不大啊。 许是因为程熙半天没说话,江随云又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嗯?熙儿?” 程熙努力地深吸口气,这才大着胆子转回身看着他问道,“你我以什么样的身份重新认识,重新来过?” 江随云仰着头看向她,夜空中刚刚升起的初月,皎洁的月色洒进他幽暗的眸子里泛出清润的光辉,他一字一句地答道,“你做我的皇后,我护你一世。” 程熙笑了笑,没说话。这样一句承诺,由江随云这样魅力值爆棚的男人口中深情款款的说出来,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怕是都会感动到不能自已。 可是,在程熙这儿,她只能笑笑,不说话。她怕自己心直口快说错了什么,刺激到他,那她的小命就呜呼哀哉了。 此时的江随云脸上褪去了所有的冰冷和淡漠,凝视着她的眼神带着一抹醉人的温柔,因为这一丝柔光,使得他眼底的色彩从清冷中一点一点转的深邃,翻滚出奇异而又强烈的情感,宛如璀璨星空下暗藏汹涌的大海,带着震撼人心的美丽,以及几乎难以察觉的疼痛。 他像是怕她不会相信一般,又说道,“我会疼你、爱你、纵你、容你,不会勉强你、委屈你、要求你,我会……” 江随云尽情释放着他压抑苦久的所有深爱与热情、疼痛与悲伤,向她郑重许诺。只希望她能听他说,你知道,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 只可惜,连这一点她都不能满足他。 江随云的情话绵绵说到一半,程熙便开口打断他,出其不意道,“江随云,要不然我们两个打个赌吧?” 江随云微微一愣,似是有些意外,眸底的温柔还未完全褪去,只因她刚刚说了一个“我们”,而不再是她惯常说的“你我”。 “我们”,是你和我相向而立,彼此的眼眸里可以倒映出对方的身影,只要轻轻一拥,就能将你带入我的整个世界; 而“你我”,则是你和我背道而驰,不需要说一声再见,便可以分道扬镳,从此既相忘于江湖,也老死不相往来。 江随云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才问,“赌注是什么?” 程熙爽快答道,“江山,还有你、我。” 江随云又问道,“怎么个赌法?” 程熙笑了笑,“我赌你会主动放我回去。” “哦?” 程熙眉眼不眨,坚定地看着他,“从今天晚上开始,以一年为期,我赌你会主动放我回去。若是我输了,我放弃我的坚持,做你的皇后,对你一心一意,陪你共赏这万里江山。可若是我赢了,”程熙顿了顿,坚定的眸光中带出一抹尖锐,深深地看着他,“你不但要亲手将我送回去,你还要将这万里江山拱手相让,因为曾经有一个人对我说过,待他成功时,倾国来嫁。很不巧,他的倾国正是你脚下的山河。” 江随云静静地看着她,俊美非凡的脸上一片平静,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半响之后,他淡淡的声音才响起,“你有何胜算?” 第757章 得到,才是真正的失去 程熙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摇头道,“并没有。不过是将你我这遥遥无期的慢性折磨压缩进365天之内来个彻底的了断。一年为期,到时候要么是我死心,要么是你死心。你我之间,若想岁月静好,总要有一个人彻底忘却过去。怎么样?赌不赌?” 江随云最终笑了笑,双臂合拢,将她从栏杆上抱了下来,说道,“好,就依你。一年为期,你我之间来个痛快。” 说完这句话,他便不容分说,拉着她的手就往亭外走去。程熙老实的落后他半步,任他拉着走路。 两人一路无言,上了船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天空有明月朗照,四周有水波荡漾,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如镜的湖面之上,薄薄的轻雾浮起在水光之上,一切仿佛像是笼着轻纱的梦。 江随云欣赏着唯美夜景下,唯美的她,突然喃喃问,“你为什么会爱上滕紫屹和盗骊的?” 程熙一愣,木然的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掬起一捧,撒落,轻声道,“以前我所认为的爱情很复杂。真正碰上之后,我才发现,我要求的爱情很简单,我觉得他爱我,并且我觉得他对我好,那就够了。滕紫屹愿意付出一切在所不惜的待我,我对他自然也如此;盗骊愿意牺牲他自己的性命来换取我能活下来,我为他自然也可以做到豁出性命乃至一切。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到最后也不过就是将心比心、以情换情而已。” 程熙说话的时候,江随云一直神色不明的望着她,可不知为何,程熙总觉得他似乎听得很用心,而且那一贯如沉水般的面容好似生动了许多,连带着眼中也含上一丝憧憬,尽管那憧憬中有着明显的疼痛。 默然许久,江随云才淡淡问,“如果我也能做到,你会爱上我吗?” 程熙很爽快,“不会。” 江随云面无表情,到后面竟是垂下了眼帘,如老僧入定一般不动了。明月躲进云层里,夜色更晦暗了些,剪影中高大的他呈现出落寞的轮廓。他也不追问为什么,只是一片深沉,搞得程熙好像是负心女一样。 于是也问他道,“既然你我注定不可能会相爱,那你会轻易放我走么?” 江随云也很爽快,“不会。” 程熙于是展颜一笑,“可不就是?” 江随云先是一怔,转而也跟着舒展了眉头,淡淡一笑。两人之间有种心照不宣和点到为止。 这种感觉其实还不错,程熙托着腮看天看月看水,许是月色洒在湖面,点点亮光如同银河的美丽让她动容,她缓缓道,“江随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什么故事?”江随云嗓音淡淡,看着她的目光却深深。 “一个关于蟹黄包和辣椒包的故事。” 江随云眉头很生动地皱了起来,却还是低沉着嗓音道,“说来听听。” 程熙托着腮,慢悠悠道,“从前啊,有一个出身富贵的小男孩,因为家境好,所以他想要什么几乎都能得到满足。可是在所有的东西当中,他最爱蟹黄包,因为最爱,他反而有所节制,并不经常吃。只在他觉得有重大意义的时刻,他才会很虔诚的吃蟹黄包,因为他觉得那样会有仪式感,会刻进心里。小男孩强加给蟹黄包在他生命里的重大意义,于是蟹黄包与他而言,便成为了不可替代。” 江随云听着这故事扬了杨眉,瞥了她一眼,不过却没有插嘴说什么,反而是很捧场的问了一句,“然后呢?” “然后很不幸,这个小男孩家道中落,不仅债台高筑,而且家破人亡。小男孩永远都记得当债主冲进他家将他赶出家门的时候,他的手中正握着一只蟹黄包。那群人很凶悍,推搡的过程中,小男孩手中的蟹黄包掉在了地上,他根本来不及捡,就被人永远丢出了那道家门。小男孩摔倒在地上,看着曾经自己家的府邸换了牌匾,手中似乎还有他最爱的蟹黄包的余香,可是身无分文的他,别说以后还能不能再吃上蟹黄包了,他会不会饿死街头都不知道。” 江随云淡定的点了点头,又问,“然后呢?” 程熙答道,“小男孩很幸运,一个乞丐头头收留了他,所以他没有饿死街头。但是他接下来的日子也并不好过,令他痛苦的并不是生活的困窘,而是时不时,在很多突然的时刻,他都会回想起蟹黄包,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蟹黄包到底是什么滋味了,可是他却忘不了这种无法再次拥有的痛苦。有时候想得心神俱伤的时候,他甚至会恨蟹黄包。锦衣玉食他都忘了,家奴成群他都忘了,甚至父母双亲的疼爱他都忘了,可他偏偏忘不了蟹黄包。” 江随云停下了划船的手,默默地隔着一米多的距离,与程熙遥相而坐,任由轻舟在平静的湖面上自由的漂着,继续问,“然后呢?” 程熙轻轻一笑,“小男孩终究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他告诉自己他必须东山再起,他要赚很多很多的钱,他一定要再次拥有蟹黄包,堆满整整一屋子的蟹黄包。” 听及此,江随云一愣,眉头又皱了起来,“小男孩成功了?” 程熙没有马上回答,两人静静地相互望着,而后程熙才笑着道,“是啊,好像是十年,又好像是二十年,总之小男孩摒弃了人生其他所有的一切,就为了那一个小小的目的。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成功了,他终于有能力再次吃上蟹黄包了。甚至,他为了可以再无后顾之忧的吃上蟹黄包而成为了权倾一方的巨富。” 江随云没多想,又接着问道,“然后呢?” 程熙微微怔了怔,想了想,才低声说道,“然后,小男孩欣喜若狂的再次捧起蟹黄包,激动地咬上一口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记忆中的味道,他童年时光里吃过的蟹黄包不是这样的。”程熙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到最后几近自言自语,“小男孩努力的吃,催眠自己的吃,可是不是就是不是。等到得到,他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失去,永远的失去。” 第758章 根本没有所谓的失而复得 程熙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来,到最后几近自言自语,“小男孩努力的吃,催眠自己的吃,可是不是就是不是。等到得到,他才知道,那才是真正的失去,永远的失去。” 故事听到这儿,其实已经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可是江随云可能是一时问顺了嘴,紧接着又问道,“然后呢?” 程熙抬眸看他,嘴角抿了抿。 江随云瞅着她,好心提醒,“不是还有辣椒包么?” 程熙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哦,对,还有辣椒包。小男孩对于蟹黄包的执念太疯狂,为了能够找到他记忆里的蟹黄包,他抓了全国各地会做蟹黄包的师傅关在府里,天天让他们给他做蟹黄包。其中有一个师傅很生气,碍于小男孩的权势又敢怒不敢言,于是将辣椒包做成了蟹黄包的形状,鱼目混珠。结果,端上来的时候,还没吃呢,小男孩便一眼看中了那只辣椒包,因为那形状,那色泽,连同那线条都像极了童年时候的蟹黄包。小男孩颤抖着心脏,诚惶诚恐的捧起那一只辣椒包,满怀期待的咬了一口,一嘴的辣椒,既呛口又辣眼,眼泪都流出来了。小男孩怒不可遏,差点就要下令杀了那个作弄他的师傅了。” 江随云盯着她,只是问,“然后呢?” “然后啊,小男孩喝了茶水之后,突然反应过来。这么些年,他一直都在吃各种蟹黄包,每每都极其失望,他对其他任何食物全都没有任何食欲。他只吃蟹黄包,可是吃的却全部都是痛苦和折磨。这突然闯入他嘴里的辣椒包虽然味道不太对,可是能够让他呛得流下眼泪,嘴和胃乃至于心似乎都不那么麻木了。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只辣椒包,觉得他似乎爱上了辣椒包,尤其这只辣椒包还长成了蟹黄包的模样。可是,他明明知道,那是辣椒包,不是他要找的蟹黄包,可他就是想要再咬一口那只辣椒包。他不知道该拿那只长成蟹黄包模样的辣椒包怎么办了,他也不知道该拿蟹黄包怎么办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拿自己怎么办了。于是,新的一轮痛苦和折磨,再次上演。” 故事讲完了,江随云沉默地坐在那儿良久,一动不动,许久许久,他才抬头打量了程熙片刻,轻声说道,“你不是辣椒包,我也不是那个小男孩。” 程熙耸耸肩,轻松道,“我没说是啊。就是一个故事嘛,别太当真。” 江随云笑了笑,淡淡问道,“既然是个故事,那你能告诉我,蟹黄包去哪了么?” 程熙气定神闲的回道:“蟹黄包没了啊。” 江随云皱了皱眉,“怎么就没了?” 程熙很光棍的说,“反正就是没了。” 江随云斜了她一眼,站起身,又拿起船桨准备开划,明显对于她的回答很不满意。 程熙砸了砸嘴,接着道,“不是有句话这么说的么?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失而复得。” 江随云握着船桨的手明显一僵,再次看向程熙的眼神……呃,很……复杂。 疑惑,询问,惊讶,好奇……嘴上还喃喃的重复着程熙的话,“世上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失而复得……” “除非,你从未真正的失去,而只是短暂或漫长的分离。”程熙补充上这一句话时,有一种哲学家授课的风范。 江随云剑眉微皱,一言不发,只是专心地开始划船。 程熙也转过头去看渐渐显出轮廓的“寒幽园”府邸,用眼角余光偷瞄江随云。可他却再不看她,眸底的深沉一言难尽。 半响,等船靠岸,江随云扔了船桨,突然吐出了一句,“你讲的故事一点也不好听。又长又烂!” 然后越过程熙的身边,顾自己率先上了岸,而且也没有回头接应她一把,只是甩袖大步往前走去。 我勒个去!我没收你听书的钱就已经是客气的了,你还嫌弃? 那你刚刚一个劲地追问那么多“然后呢?”干嘛? 我这个暴脾气。 程熙提起裙摆,摇摇晃晃的下了船,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了上去,拦在他身前,道:“你能耐,你能耐那你讲个又短又好的故事来听听啊。” 江随云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程熙原本以为他会华丽丽地忽视她的话,然而冷漠地擦过她的肩膀扬长而去,没想到他居然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薄唇轻启,开始了讲故事??? 他低沉的嗓音,缓缓道,“从前有个小女孩……” 程熙点头,“嗯哼。”准备洗耳恭听。 “有眼不识泰山,捡了一条毒蛇当草绳,以为可以将它搓长了编草鞋,结果,死了。” 我……去! 你丫的是在威胁我么?我用小男孩影射你,你就拿小女孩映射我? 丫丫的…… 然后一路上,不管程熙再跟他说什么,他都一言不发,直接走回了明月楼,对着早已恭候良久的随从阴沉道,“备车。”然后转身就向大门走去。 程熙气鼓鼓的停在了原地,不动。江随云狐疑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程熙仰着下巴,傲娇道,“我喜欢这儿,今晚我想住在这儿。” 江随云默然了一会儿,道,“也好。”然后,嘴角似乎无缘无故的浮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然后,就真的走了。 程熙在原地立了会儿,转回身看着站得远远的,一脸好奇百分百偷眼看她,又诚惶诚恐不敢真的看她的丫鬟,沉声吩咐道,“把府里所有人,包括你们主子,给我全部叫到明月楼来。” 丫鬟一看程熙这架势,不敢耽搁,麻溜着就跑走了。 程熙看了看身后灯火通明的明月楼,抬步而上,登堂入室。 不一会儿的功夫,明月楼的大厅里就站满了人,丫鬟列成了一个方阵站在最前面,侍卫府卫列成了一个方阵站在最后面,中间则是一个杂工,包括厨师、花匠、绣娘、舞姬、乐师等等。 程熙坐在主位,御舒悦挺着肚子,明显有点犯困了,可还是强打着精神站在一旁,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防备模样。而她的身后站着的两个贴身丫鬟,则比她更加防备的偷盯着程熙。 程熙清了清嗓子,悠悠道,“从今往后,我就是这座寒幽园的园主了。” 第759章 全部杀了,一个没留 程熙坐在主位,御舒悦挺着肚子,明显有点犯困了,可还是强打着精神站在一旁,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防备模样。而她的身后站着的两个贴身丫鬟,则比她更加防备的偷盯着程熙。 程熙清了清嗓子,悠悠道,“从今往后,我就是这座寒幽园的园主了。”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而后不约而同的将目光看向了御舒悦。 程熙也看向了御舒悦,淡淡问,“有问题么?” 御舒悦面色僵了僵,却仍是干干的笑着说,“没有,问题。” 程熙也冲着她笑了笑,而后看向下边,“你你你,还有你,你们四个留下,其他的人暂且都散了吧。” 当所有人都撤出了明月楼大厅后,程熙才对着那四人简单吩咐道,“用你们最快的速度把主院的主卧给我收拾回来,我要求焕然一新,除了墙和屋顶之外,其他的全部换新的。至于那屋子原本的主人,后面假山不远处有一座好似废弃的柴房,给我把她挪移到那儿,以后她就住那了。” “这……”四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为难,收拾主卧,还要求焕然一新,仓促是仓促了一点,但是她们可以找人帮忙,人手一多还是能够办到的。可是,将夫人移居到废弃的柴房,这如何使得? 四人不敢答应,也不敢不答应,只得将求救的目光,看向了这园子一直以来的主人——御舒悦。 御舒悦默默地点了点头。四人这才领命而去。 眼看着四人真的打算这么去操办了,一直站在御舒悦身后右侧的丫鬟,见不得自己的主子被如此欺负,凑前一步,贴心地搀扶着御舒悦道:“乔夫人,您放着好好的金陵庄园不住,跑来这儿鸠占鹊巢本就不妥,更何况,我们夫人还怀着身孕呢。您怎么能这么狠心?” 程熙上下打量了那个丫鬟一眼,倒是个忠心护主的,程熙微微笑了笑,看向御舒悦道,“你身边这个丫头看着挺面生啊。你以前那些陪着你一块来这儿的家养侍女呢?都去哪了?” 御舒悦作为西凉联姻的和亲公主,陪同嫁到东雍的除了十里红妆之外,自然少不得贴身贴心的自己人。程熙记得,除了官方和女皇安排给她不少人手之外,她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侍女也几乎全部陪嫁了。可是举目望去,此时却没有一个熟面孔。 事已至此,御舒悦倒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坦白道,“为了安全起见,全部被我杀了。” 那个挺身而出的丫鬟,搀扶着御舒悦的手猛地一哆嗦。 程熙笑笑道,“小丫头,你听到了?忠心护主自然难能可贵,可也要看看,你跟的是个什么主。” 御舒悦面上白了一白,却还是挺直了腰板,道,“我知道自己理亏,你要对付我,我也没什么还手的能力。但毕竟……”御舒悦顿了顿,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讨饶,“我也是被逼无奈。但凡还有第二条路,我也不会这么做了。” 程熙冷冷地看着她,只问,“你是杀了你全部的贴身侍女,还是跟着你来的你全部都杀了?” 御舒悦虚弱地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然后睁眼道,“知道情况的,全部杀了,一个没留。” 程熙气得嘴唇都在颤抖,恨恨地指着她道,“你可真够愚蠢的,难怪你被收服的死死的,你亲手把自己的后路都全部斩断了,你……你你你……”程熙气得都不知道该骂她什么好了,当初为了架起这座埋伏暗线的桥梁,西凉可是派了不少精英人才更换身份陪嫁进入东雍的。其中自然少不了暗谍人才,结果,他们到死都不明白,怎么自己的主子会一言不合就灭了他们的口?比被敌人围剿更为惨烈的是,自己的主子有着他们完整的名单,自然可以确保一网成擒,无一幸免! 可怜,程熙现在连一条消息管道都找不到了。该死的御舒悦啊,真是该死!罪该万死! 她可是拿着与江随云斗气的幌子故意留在寒幽园里,就是想要威逼利诱御舒悦,至少找到那么一两个随同陪嫁的西凉暗谍精英…… 这下好了,偷鸡不成还蚀了把米。 程熙深恶痛绝的瞪着御舒悦,本就不该对她还抱有丝毫期待的,是她太傻太天真! 御舒悦却是抢白道,“我也是没办法。他太恐怖了、太厉害了。这世上没有人斗得过他的,唯一求生的机会,就是俯首称臣、惟命是从。熙……乔夫人,我劝你也不要与他为敌,你不会有胜算的。” 程熙瞥了她一眼,摇头叹气。自己不战而败降了敌军,还来劝降?从这点来看,江随云还真的是很恐怖、很厉害…… 程熙有种预感,江随云根本就知道她留下来的真正目的。知道,却不揭穿,还不阻拦,故意让程熙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腹黑啊…… 程熙头疼、心累。余光瞄见了御舒悦向外挺出的肚皮,便多嘴问了一句,“孩子他爸对你好么?” 御舒悦点头道,“他待我很好。” “怎么没瞧见他人?”程熙是真的很想看看这个改变了御舒悦一生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要知道,那时候的御舒悦眼底全是野心。那时的御舒悦看向御宸熙时都带着浓浓的羡慕嫉妒恨和欲与之比肩的雄心万丈。她可是一心想着要成为东雍的皇后,有朝一日她可以以一国之母的身份与一国之君的御宸熙并肩而立,彻底改变永远仰人鼻息的矮人一等地位。 作为一个游离在顶尖权力之外的宗亲郡主,这是她进阶上位,位至巅銮的唯一途径。 可如今,她的野心不复存在,她的理想也全部破灭。她心甘情愿为了保住肚子里的这块骨肉,而甘愿屈膝臣服,更不惜挥起屠杀的大刀,砍向那些无辜同胞的头颅。 说是气她、恨她、怨她,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身形略微有些丰腴圆润的她,程熙倒是也有些同情她。心里想到,算了,何必为难她?好歹,再不济,她也算是故人。 第760章 没穿上裤子更不是人 说是气她、恨她、怨她,可是此时此刻,看着身形略微有些丰腴圆润的御舒悦,程熙倒是也有些同情她。心里想到,算了,何必为难她?好歹,再不济,她也算是故人。 御舒悦却在这时回道,“他现在不在金陵城,他有公事,去了雍都。只可惜,我不能去雍都,陪同左右。” 程熙侧过头道,“你不能去东雍?”想了想,程熙突然瞪大了眼睛道,“你不会从来就没有去过东雍吧?” 程熙虎视眈眈地瞪着她,可是御舒悦还是毫不犹豫地就点了点头,“我一直都住在这儿,没有离开过。我甚至很少出门。” 程熙瞠目结舌。彻底凌乱…… 一个西凉堂堂的和亲公主,结果连人家东雍的首都都没有踏足一步,更别说入驻太子府,手掌东雍权了。 你还能再屈辱一点么? 你还能再不争气一点么? 敢情西凉的送亲使臣亲眼见证的华丽迎娶仪式,披着凤冠霞帔,头盖红盖头,气势磅礴挺胸走进东雍皇宫,赢得满城掌声雷动的,根本就不是御舒悦? 没有笼络住男人心,为西凉长袖善舞也就罢了,连自己的成亲典礼都没有亲自参加…… 程熙胸闷,简直闷得透不过气来了…… 什么叫做眼高手低,什么叫做心比天高,愚不可及? 御舒悦看着程熙不断地捶自己的胸口,有些不知所以,却也丝毫不敢怠慢,忙问道,“你没事吧?” 程熙无力地摇了摇手,不愿再多言了,语气极淡极冷,“你自己找个小院自己安置自己吧。我也已经不想为难你了,但你别让我再看见你。以后远远看见我,你就绕道而行。我眼不见心不烦,你也就能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了。明白么?” 御舒悦有些意外,看了看程熙的脸,仍有些疑惑,这不该是熙公主殿下的性子啊。可她有孕在身,极容易疲乏,站了这许久早已累得腰酸背疼,便轻声道,“谢谢!” 程熙已经不想再看她了,挥挥手,“走,滚!” 等到御舒悦真的缓慢下台阶,双手扶着自己的后腰往外走时,程熙却有种兔死狐悲之感。 不管御舒悦有千般还是万般的不是,可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令人恻隐的。毕竟,是肚子里那块肉让她放弃了所有,那么自命不凡的她,为了自己的骨肉心甘情愿的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弯曲了金贵的膝盖。 程熙想起她和江随云的合约,如果……如果她的肚子里也意外有了一个小生命,她又会如何? 而江随云是不是就是看到御舒悦怀孕前后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得到了灵感,想要如法炮制的再次应用在程熙的身上? ———————————————————— 隔天一大早,程熙还睡得迷迷糊糊的,猛然间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一张放大的脸,外加垂落的乌黑头发近在咫尺,程熙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刚想看看程熙醒没醒的梨儿也被程熙如此巨大的反应给吓了一跳,倏地抬起脸,转眼间就堆上了笑容,“夫人,您醒了?是起了?还是再睡会儿?” 程熙摸着自己还在噗通噗通乱跳的小心脏,虎着一张脸道,“你怎么来了?” 梨儿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上满是甜甜的笑,“是阁主让梨儿来的啊。梨儿是夫人的贴身丫鬟,阁主怕夫人使唤不惯旁人,梨儿就赶紧过来了。夫人,您瞧阁主多疼爱您啊。” 一大清早的就有人来吓你、恶心你,试问你还会有睡意么? 程熙唉声叹气的起了床,随口问道,“昨晚你们阁主回去之后,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梨儿一边服侍程熙穿鞋穿衣,一边回答道,“没啊,很正常,就是下令处罚了一个侍卫。” 程熙张开双手,任由梨儿帮她穿衣,疑惑问,“处罚一个侍卫?谁啊?” 梨儿想了想,“奴婢也不认识,好像说是姓林,就是这两天一直跟着夫人鞍前马后的那一个啊。” 程熙一惊,“林捷飞?” 梨儿眼睛一亮,“嗯,好像就叫这个名儿。梨儿听旁人说,两条腿差点没给打断了。” 程熙蹭地就转身,梨儿在身后追着喊,“夫人,夫人你那腰带,腰带还没系好呢。” 程熙边走边低头给自己绑腰带,梨儿又喊上了,“夫人,夫人你还没净面净手呢。” 程熙倏地转身又走了回去,三下五除二,粗鲁地擦了把脸。梨儿在旁边很是怒其不争,“夫人啊,您动作怎么能这么不优雅?夫人啊,您……” “你给我闭嘴!”程熙将擦脸的布狠狠摔回面盆里,溅起的水洒了梨儿一身。 梨儿见程熙发火,脸色一白,赶紧退后一步噗通一声说跪就给跪倒了,口中还委屈的喊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程熙也不管她,转身就走。梨儿见状,又赶紧从地上爬起来,紧追两步,亦步亦趋的跟在程熙的身后半步远。 江随云那儿像是铁了心要恶心她似的,非但打她的脸一般打了林捷飞,把梨儿这职业眼线送来也就算了,还又派来了两个嬷嬷过来说是来照顾她的饮食起居,而且门口的守卫还一脸职业的对她说,阁主吩咐了,让她这几日好好欣赏园内美景,没事就不要外出了。 程熙怒不可遏。 敢情昨晚那推心置腹全都推到石崖壁上去了。丫丫的江随云,穿上裤子不是人,没穿上裤子更不是人啊。 程熙气势汹汹的回了明月楼,抬眼看了看像是门神一般左右站着的两个正处于更年期的面容严肃的中年妇女,心中的火气蹭蹭蹭的往上冒,直接吩咐梨儿把这俩倒胃口的人给江随云退回去,不曾想梨儿直接又跪倒在地,哭着又给嚎上了:“夫人啊,你可不能使性子啊。阁主派来的人,怎么还能往回退呢?” 程熙被她高八度的哭音震得脑仁子疼,便直接看向那俩女门神,“你们俩是自己回去,还是我把你们打断腿了差人送你们回去?” 第761章 给我把这厨房点咯! 程熙被她高八度的哭音震得脑仁子疼,便直接看向那俩女门神,“你们俩是自己回去,还是我把你们打断腿了差人送你们回去?” 要不然人家怎么说世界上最厉害的动物就是中年妇女呢?她们竟然面无表情又不失恭敬地回道,“婆子们并未犯错,夫人为何要打断婆子们的腿?” 这一下反而是程熙瞠目结舌了,好啊。江随云人五人六的,他特地派来恶心她的人自然也不会是好相与的。 她要是能被这俩人困住,也就不用再给江随云斗,跟江随云赌了。 程熙一言不合就起身走了,梨儿自然如影随形,那俩中年妇女则是不远不近、不情不愿的跟着,不知道还以为程熙欠她们俩钱呢。 程熙直接走到了厨房门口,指着灶台问,“既然你们阁主派你们俩来照顾我的饮食起居,那随手烧几个家常菜总没问题吧?” 俩女门神,粗着嗓音,很傲气道,“没问题。” 程熙笑了,“没问题?没问题就好。”提着裙摆,程熙就率先入了厨房,厨房里的下人都是已经认得程熙的,看见她竟然入了庖厨,均是一脸惊异之色。 程熙扬扬手道,“你们都出去吧。”而后才看着俩女门神道,“你们俩用一模一样的食材给我做同样的八菜一汤,谁能做的合我口味,有赏!” 俩女门神相互看了一眼,听到程熙说“有赏”二字,直接面露视钱财如废土的不屑之色,威武雄壮的进驻厨房,便开始了商讨和动工。 程熙抱着双臂,立在门口处,让人搬来了小板凳,端来了小瓜子,优哉游哉的,监工。 等到差不多了,程熙朝着梨儿使了一个眼色,吩咐道,“梨儿,到柴灶那儿找根正在燃烧的柴禾,给我把这厨房点咯。” “哈?”梨儿明显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她反应过来,程熙抢先一步道,“你要是再敢给我又哭又嚎的,保证会连你一起退回去。” 梨儿正气沉丹田着呢,这一恐吓,马上将即将出口的哭喊声又给吞了回去。 程熙朝里边努了努嘴,“还不快去?” 梨儿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往里去,边走,程熙边在后面说道,“这么点小差事你若是都给我办砸了,那你这职业眼线也没什么发展前途了,我一样不会留你在身边。” 梨儿吞了吞唾液,再也不敢动什么小心思了。 果然,人都是具有潜力了,更何况梨儿本就是俩女门神的“自己人”,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不会引起多大的防范,梨儿将还燃着火苗的柴禾偷了出去,战战兢兢问,“夫人,点哪儿?” 程熙随手一指,“那儿不是有成堆的柴禾么?既然要闹,自然是要闹得动静大大的。” 梨儿举步又止,回头再次确认,“夫人,真的要点?” “废话!” 梨儿一咬牙一跺脚,为了自己的“职业生涯”只得拼了,一闭眼,将那火把一掷,成堆的柴禾相继蔓延燃烧,且无声无息。梨儿心有余悸的跑回来,扶着程熙的胳膊道,“夫人,您赶紧走吧。这儿可不能再待了。” 程熙却是很淡定,“我若是不待在这儿,这厨房岂不是白点了?况且,里面忙得热火朝天的俩人,都不知道我们纵火呢,关键时刻得拉她们一把。” 梨儿实在搞不懂程熙的想法,可还在苦口婆心的劝,程熙掏着耳朵,只当是一只进一只出。可余光却早已瞄见几个影卫飞掠而去的身影,嘴角顿时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小样儿。 眼看着成堆的柴禾慢慢的引燃到了整座厨房,程熙捅了捅还在抱着大腿苦劝的梨儿道,“梨儿啊,到你表演的时刻了。” 梨儿哀嚎着苦劝的声音一下子愣了,张了个小嘴惊愕的看了看程熙,好半响才眨巴眨巴圆圆的眼睛,僵硬地问,“什么……什么表演?” 程熙冲着她明媚一笑,“又哭又嚎啊,赶紧的。” 梨儿吞了吞唾液,郝然问,“那梨儿嚎什么啊?” 程熙很淡定,朝着厨房的方向努了努嘴,“眼下这种情景,你觉得你应该喊什么?” 梨儿随着程熙的目光回过头看向厨房,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妈呀,这火势也太迅猛了,本来是抱着程熙的大腿跪在地上的,结果这一惊一吓之后,直接瘫软地坐倒在了地上。 小姑娘到底是经过江随云亲自调教过的职业眼线,虽然吓得胆颤腿软,却还是能够不忘职责所在,拔高了嗓门就嚎上了,“来人啊,走水啦。来人呐,保护夫人啊……” 重要的事情嚎上三遍,梨儿才拽了程熙让她赶紧撤。 程熙将手中还未磕完的瓜子全数扔在地上,拍了拍手,淡定道,“咱们这儿是上风口,不会有危险,且安心呆着吧。” 随着梨儿的尖声嚎叫,里面的两位主厨还拿着勺在那调配油盐酱醋呢,一回头果然看到了火光漫天,顿时将手中的东西一扔,跑得比谁都快。她们锅里的东西焦了糊了,然后也着了火,正好上下辉映。 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几乎不分上下的快速跑了出来,与此同时寒幽园里的侍卫和府卫也全都赶来了,以及原本被程熙全部赶出去的原厨房工人全都一人拎着一桶水,人人甘当消防队员。 程熙一看重要人员全部到到齐了,站起身,大马金刀地站在漫天的火光之前,亮声道,“来人呐,有人故意纵火,给我拿下。” 侍卫们一听有人纵火,自然不敢怠慢,再一看程熙的手指明明确确的指向了还在拍胸口后怕的俩中年妇女,三下五除二的就将两人直接拿住。 程熙轻轻一笑,笑容比背后冲天的火光还要耀眼,声音清越道,“这两人必然是奸细,给我打断她们的腿,打到她们供出幕后的指使者为止!” “是!”拿住俩中年妇女的侍卫依言照办,俩凶猛的中年妇女自然是不肯轻易就范的,顿时奋力的挣扎了起来。 程熙厉声道,“她们想跑!” 侍卫们一听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手上用了全力。 第762章 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是!”拿住俩中年妇女的侍卫依言照办,俩凶猛的中年妇女自然是不肯轻易就范的,顿时奋力的挣扎了起来。 程熙厉声道,“她们想跑!” 侍卫们一听更是不敢掉以轻心,手上用了全力。俩中年妇人虽然彪悍,可是对手可是五大三粗的汉子,自然是扭打不过的,很快就被放倒在地,侍卫们也不讲究,直接用长戟的长棍就往人的屁股上招呼去。 俩中年妇人吃痛,失声尖叫。 与此同时,还有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程熙的右耳听到了一道冰冷愠怒的低沉男音,喝道:“住手!” 程熙的左耳听到了一道尖细拔高的惊恐女音,惊道:“夫人小心!” 在这三道声音同时响起的同一秒内,程熙迅速选择了与自己有关的,果断地往后退,并且拔腿就跑。 原来,程熙一直都看好的风向,不知何时转换了方向,竟然朝着她们所站立的位置吹来,风力并不大,那幢厨房又是独门独落了,成群的下人也已经在前仆后继的扑火了,理论上是不会再有任何危险的,可是人算不如天算,空中飘着一朵燃烧的云,应该是一大张油纸被烧着了,边飞还边蜷缩,只是火星却不灭,直直地往程熙的头上飞来。 程熙一抬眼就看到了灰糊糊的火苗向自己飘来,自然本能地往旁边一躲,然后转身就跑。 没想到才刚转身,还没跑出去两步呢,就迎面撞上了江随云。程熙一时没防备,跑得又急,差点就直直地撞了上去。 亏得江随云到底是练家子,急忙闪身躲避,顺势一伸手捞住了程熙的腰往边上一带,就势卸了两人相撞的势道。 程熙松了一口气,江随云却是带着她飞掠出去好几步,看着她仍面带紧张之色,问道,“有没有碰到哪里?有没有伤到哪里?” 程熙推开了他,俏生生立在那儿,露出狡黠的明媚笑容,亮声道,“你来了啊?” 江随云看着她这一脸欠扁的神情,眉头微微地皱了皱,沉声说道,“你简直胡闹!” 程熙昂起头,回嘴道,“哪里胡闹了?不过是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而已。只不过我是女人,所以会比较小气,你做一,我就还你二。” 江随云看着她举起两根葱白的手指,得意地晃了晃,立刻就领会了她的意思。冷冷道,“你……这是在为林捷飞讨还公道?” 程熙倒也不避讳,“可以这么说。” 江随云的脸色顿时更加黑了,“你跟他什么关系?” “他代我受过,我替他报复的关系。” “你——”江随云额头上的青筋很欢快地跳了两跳,“你胆子倒是真不小。” 程熙不服输的瞪着他,见他还横眉怒目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难道我就该被我尽情欺压而毫不还手?阁主是吧?我今儿还就告诉你了,这俩中年妇女我是打定了,这是态度问题,也是原则问题!” 江随云明显更怒了,“我什么时候欺压你了?” 程熙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切~怎么?敢做不敢当么?我问你,林捷飞是怎么回事情?为什么偏偏只打他一个?还有,你明知道我记挂着夜秋池和易晓胥,你却还软禁我,不让我出门,你不是故意惹我不快么?还有,在雍都有可儿,在这儿有梨儿,你不往我身边派职业眼线你就睡不着觉还是怎么的?派就派吧,你居然还双重保险的派俩中年妇女来盯梢我,你这是纯心找我不痛快,那我还能让你痛快了啊?” 程熙每说一句,江随云的眉头就跳一下,到最后脸色阴沉了阴沉,最终却是叹了口气,斜睨着她问:“你都不惜纵火了,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程熙一怔,挑着眉道,“是不是有的谈?” 江随云冷着脸,语调却还是平稳,“你说。” 程熙更是一愣,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好歹是她冒着一定的生命危险争取来的谈话机会,程熙清了清嗓音,道,“第一,除了可儿、梨儿和林捷飞之外,未征得我同意之前,不得再往我身边派人了,扫地大妈都不行。” 江随云没什么反应,只淡问,“第二呢?” 程熙举起两根手指头,“第二,我要见夜秋池和易晓胥,我要明确知道他们的现状,还要亲自规划他们的未来走向。我得有这个权利,毕竟我是为此付出代价的。” 江随云眉头轻微蹙了蹙,“还有第三么?” 程熙点头,“有,当然有。第三,我要参与你所答应的,由范增玉提议的,天机阁与西凉方面的所有合作。我要求的并不高,职位等同于总管事即可。但我得注明,我要做的是实事,所以我要的是实职。糊弄人那一套咱就别整了。” 江随云神情一顿,而后看向了程熙,缓缓问,“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程熙也看向江随云,面容平静,正色说道,“既然我提了三个要求,相应的,我也尽三项义务。第一,你的天机阁虽然正在所向披靡中,但是商政不分的缺陷正在慢慢显露,是时候将天机阁洗白成纯粹的商业龙头机构了,在这个关键过渡时期,我帮你把账做平。我保证,经我处理过的账目,哪怕是一百年之后也不会有人能够发现天机阁其实是东雍太子包庇护航下敛财走私的秘密机构。” 江随云不屑地笑了笑,看着程熙煞有介事的振振有词,道,“你继续说。” “第二,传闻太子殿下虽然不近女色,但是改朝换代初期为了平衡和利用各方势力,当初可是来者不拒,想必太子府后院的精彩程度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朝堂的暗潮汹涌。此时太子殿下羽翼渐丰,有些势力却尾大不掉,仗着有功于社稷为非作歹,甚至拉帮结派成为心头大患。为了东雍的千秋万代计,也该到了整改清理的时期了。而其中,最为能够敲山震虎又顺利杯酒释兵权的方法,就是用后宫这根杠杆翘起前朝这口大缸。” 第763章 把宫斗演绎得完美又有效 “第二,传闻太子殿下虽然不近女色,但是改朝换代初期为了平衡和利用各方势力,当初可是来者不拒,想必太子府后院的精彩程度绝对不亚于任何一个朝堂的暗潮汹涌。此时太子殿下羽翼渐丰,有些势力却尾大不掉,仗着有功于社稷为非作歹,甚至拉帮结派、结党营私,终成心头大患。为了东雍的千秋万代计,也该到了整改清理的时期了。而其中,最为能够敲山震虎又顺利杯酒释兵权的方法,就是用后宫这根杠杆翘起前朝这口大缸。而我,可以成为你最为得力的助手。只要有你在后面助攻,我一定能把宫斗演绎得完美又有效。保谁、除谁、贬谁、升谁,只要你一个指示,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的。放眼望去,这样的人才,除了我之外,想必再无第二人选。” 江随云皱了皱眉,撩起眼皮深深的看了程熙一眼,且神情很复杂。 程熙一看就知道她的话说动他了,赶紧趁热打铁,“还有第三。咱俩不是说好了以一年为期打赌的么?我为了能够赢,自然是要付出努力的,我得可劲地巴结你啊。所以,只要你能答应我以上三点,我会负责这一年内你的所有生活起居。给你烧饭,给你洗衣,给你捏脚,给你按摩,等等等等,务必会做到陪吃、陪聊,当然还有陪睡的周到体贴三/.陪服务,绝对包您满意,五星好评。” 江随云脸色渐黑,嘴角隐隐动了动,半响才吐出一句话,“你到底害不害臊?” 程熙眨巴眨巴了眼睛,“不害臊啊,咱俩好买好卖,价格公允,又各取所需,有啥好害臊的?” 江随云的脸色更黑。 程熙琢磨着,他其实是动心了的。 赶紧又加了一句,“呐,这三个条件是个套餐,要么成交,要么拉倒。之前我跟你签过的合约,我都记得,只不过您若是不答应我的条件,那么日后就得劳烦阁主您每次都用强了。这强扭的瓜吃着既不好吃,又伤身伤肾。而且万一传出去,说您总是要靠强迫才能让一个弱女子跟您那什么什么,于您这英明神武的名声也不太……” “啪!” 江随云突然一拳往身旁的石桌上一砸,铁青着一张脸看着程熙。程熙冷眼旁观着一整张结实牢固的石桌轰然倒塌。忽然江随云那里却是平地里嗤笑了一声,仰着头闭上了眼,好半响才转头向程熙又看了过来,轻声说道,“御宸熙,你很好,你做的真的很好。” 江随云这样直白地夸人,程熙倒是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忙谦虚道,“哪里哪里,还差得远呢,还得多向您学习,好好学习。” 这时候,消失片刻的梨儿轻手轻脚的恭立在了不远处,不敢走近,手上端了个盘子,上面是一只茶壶、两只茶杯,原本是打算让程熙和江随云好好喝一口,毕竟不远处还在着火,都吸入了些燃灰,肯定需要喝杯茶水才能舒服些。梨儿本来是想表现表现的,此刻一看两人的气氛,顿时不敢前来伺候。 程熙却乐了,忙伸手叫梨儿过来,招呼江随云道,“哟,阁主您看,您送来的丫头到底懂事。知道您火气旺,直接就送来了绿茶。清凉降火,最是有效。”说完,程熙冲着梨儿道,“梨儿,还不赶紧端过去?” 梨儿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小心地走过去,弓身将茶水呈到江随云的面前。 江随云便弯了唇角露出一抹凄苦的笑意来,轻轻地抬头,却是一把掀翻了梨儿手中的盘子。盘子上配套的宜兴紫砂茶壶、茶杯“哐嚓哐当”全部落在地上,直接摔得粉身碎骨,茶水四溅。梨儿膝盖一软,立刻就在江随云面前就跪下了。 旁人看着他发怒,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唯恐避之不及,可程熙却是迎上了前去,看着他轻声说道,“你没有明确的反对,我就当你是答应了哦?” 江随云却是转过头来,看着程熙轻飘飘的说出一句威胁的话,“你所说的事情,有一项办砸了,你刚刚提到过的所有人就一个都别想活了。”说完之后,江随云就冷冷地拂袖就走。 程熙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只微微摇了摇头。 然后就听到那边的梨儿长长地叹了口气,也微微地摇了摇头。 程熙问她,“你叹什么气,摇什么头?” 梨儿答:“梨儿叹夫人能把阁主气成这个样子,可见阁主是真心在意夫人的。” 程熙一怔,脑仁子就有点疼,她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谈论任何,便很是严肃的问道,“梨儿啊,作为一个职业眼线,做到最高境界那就是两边讨好,到了最后即便是两边都闹翻了,你在中间也不至于翻船。否则,以你这种高危职业,稍有不慎,便会死得很惨呐。明白么?” 梨儿眨巴眨巴了圆圆的眼睛,很明显不明白。 程熙只直接问她,“你一口一个夫人呐,阁主呐,我问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们阁主的真实身份?” 梨儿的瞳孔明显放大了不少,嘴角隐隐动了动,却又抿了抿。 程熙见她欲言又止,还在挣扎犹豫,便拦在她前面说,“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永远不会再回来。既然你要留在我身边当眼线,必然得要有我的信任和依赖,你才会有价值。否则,我不遣走你,你们阁主也不会再用你。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清楚之后再回答。” 梨儿果然好好想了一想,片刻之后才默默点了点头,道,“梨儿知道。” 程熙并不意外,只淡问,“什么时候知道的?” “夫人失踪的那段时间知道的。” 程熙点头,而后才道,“梨儿,你知道万千人中,你们阁主为什么偏偏挑中了你么?” 梨儿也纳闷,她并不特别聪明,嘴也笨,当初她知道了阁主的真实身份时,吓得好几晚都没睡着觉,可见她的胆也并不大。 程熙微微一笑,指点迷津,“因为你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蠢笨丫头的标配的脸。” 第764章 她并不是一般的女子! 程熙微微一笑,指点迷津,“因为你长了一张欺骗世人的蠢笨丫头的标配的脸。这是多少职业眼线,专业潜伏者都难寻的最好的保护色,可你并没有你想象当中的蠢笨。所以,你大有可为。” 梨儿瞪大了眼睛,不太能够明白程熙的所指,却又好像有点明白。 程熙继续道,“我这人喜欢直来直去。反正我是拿你当双面间谍培养的。你自己拿捏得好,前途无量,拿捏不好,性命不保。我想这一点,你们阁主已经跟你说过了,对吗?所以,在我面前,别拿装傻充愣的那一套来糊弄我。该办的事,你且办去,我绝不阻拦你。但有一句话我撂在这儿了,你们阁主能拿捏住你的性命,而我除了同样能拿捏住你的性命之外,我还能许你一个未来。具体给人两边办事的过程中,如何深入理解并灵活运用好这句话,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梨儿睁着迷蒙的圆眼看向了程熙。今日这一番话后,梨儿才总算是明白了阁主所说的,“她并不是一般的女子”这句话的深刻含义。 程熙看了看她若有所思的脸,直接吩咐道,“你们阁主刚刚拂袖而去,这是要冷战的节奏。我不喜欢冷战,所以到了晚饭的点,你去把你们阁主请来这儿。如果请不来,你也不用回来了。” 说完了这句话,程熙便走向了已经被扑灭火的厨房,早有人迎了上来。一个是厨房的管事人,一个是侍卫的首领。 程熙抬眼看了看厨房,“这……还能用么?” 厨房管事人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和灰,吞了吞口水回道,“用是还能用,不过要修缮一番了。不过这园子里还有备用的厨房和两处小厨房均可用。” 程熙点了点头,然后才转眼看向仍然趴在地上的俩中年妇女,问侍卫长,“怎么样了?” 侍卫长有些为难,却还是实话实说,“回夫人,只打了五棍,阁主来了之后就没再打了。” 程熙淡淡一笑,直接吩咐道,“那就再打五棍,凑个整。打的时候也不必太实诚,我打的不是人,只是脸而已。但架势请你给我做足了,送回去的时候一定得给我用担架抬回去,若是能配上这俩人的呜呼哀嚎那就更好了。能明白么?” 侍卫长听完长吁了一口气。擦了擦一脑门子的虚汗,赶紧就去办事了。 程熙回了自己所住的主楼,今早梨儿来的时候还带来了程熙换洗的衣服首饰,程熙从中选择了一套极为低调的外出服,配了一些简单的首饰,乌黑的长发垂在脑后,亭亭玉立的站在镜前,程熙来回转了两圈,对自己不张扬不炫耀的楚楚动人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戴上遮面的薄纱之后,程熙便从园内配备的马车中挑选了一辆,跟车夫讲明了地址后,单枪匹马地杀向了风月楼。 地处金陵河最佳地段的风月楼此时虽然门庭大开,却如程熙想象中一般门可罗雀,几近萧条。 也是,风月楼经过了那样的一次变故,虽然江随云将她们全部无罪释放了,可是一般人进出青楼买的是快乐和享受,讲究的是风雅和趣味。可这群姑娘从牢里走了一遭,而且背负的罪名又是那样的骇人。除了外来客不知情况会光顾之外,金陵城内的达官贵人都是避之不及的。 谁都清楚,风月楼的这种现状绝不是暂时的。 程熙拿眼打量了风月楼一圈,而后抬步入内。 进入风月楼之后,满楼弥漫着的是颓废和暮气,经营状况的不佳,以及幕后主子的失恋,让风月楼从本就激烈竞争的风月场所里很快就要被淘汰了。 程熙道明了来意,龟奴很是讶异,有女人上青楼来找姑娘,而且是青天白日的,可是看着程熙虽然面罩薄纱搞得神神秘秘的,可是态度温和,举止有礼,不像是来找茬的,便前去通报了。 程熙在大厅坐等,随便找了个洒扫的粗使丫头就基本搞清楚了风月楼的具体现状。连老鸨都跑了…… 姑娘们之所以没跑,是因为即便跑了,也不会有地方收留…… 于是程熙心中便更有底了。 龟奴将程熙带到白语墨房门口时,白语墨才刚刚起床,还未入门呢,就听到里面柔媚的声音慵懒的响起,“乔夫人?稀客啊!” 程熙立在那儿没动。她轻笑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既是来了,便进来吧。” 程熙进屋时,白语墨正在梳妆,芙蓉如面柳如眉,一张本就美艳的脸经过精雕细琢,真真更加迷人绝伦。见程熙立在她身后默默不语的打量着她,白语墨依然细致地描着眉,等到从镜子中看到自己的五官完美无缺之后,方才站起了身。 程熙看到她穿了一身暗红的稠袍,露出一大片的酥/.胸,妩媚动人之外又多了一份以往所没有的女强人的气势。 时势造英雄,经历炼人物,这果然不是吹的。 “是不是很好奇我还会找上门来?”程熙入屋之后便兀自坐下了,见白语墨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嫣然一笑,接着道,“我与白姑娘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是这两面可着实让人印象深刻。而且你我之间的恩怨纠葛也并不浅,若是从此陌路,我总觉得对不起人海之中能够相遇的机缘。” 白语墨望着程熙,眼里闪过一丝诧色,她皱了皱眉,“乔夫人,有话就请直说吧。” 程熙平静地看着她,坦白道,“今日我来,一不为寻仇,二不为还债。我只是手头有一个合作项目,不知道白姑娘是否会有兴趣。 白语墨瞠圆了眼,一脸的莫名其妙,显然她根本弄不懂程熙的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冷淡道,“乔夫人想必是找错人了。咱们两个怎么可能合作?” 程熙淡淡一笑,一边慢悠悠的扯下了脸上的面纱,一边幽幽说道,“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这个项目并非非你不可,只不过我不想在找人方面浪费太多时间,所以眼下你最合适。” 第765章 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程熙淡淡一笑,一边慢悠悠的扯下了脸上的面纱,一边幽幽说道,“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有的只是永远的利益。这个项目并非非你不可,只不过我不想在找人方面浪费太多时间,所以眼下你最合适。” 当白语墨近距离的看到程熙这张脸时,就已经怔在原地半天说不上话了。她是见过程熙两次,一次是花脸猫,一次是暗夜牢房里戴着面纱,光看程熙的身姿和气度她能想象程熙应该是怎样的惊为天人,可是等到真正看到,她才知道是自己的想象能力太有限了。 这世上果真有竟如此倾城绝艳之女子,无论怎么看都挑不出任何的瑕疵,而且白语墨久经风月,她知道程熙这种味道的女人是最最让男人魂牵梦萦的,柔嫩、清纯、仿佛可以将男人的骨头融化在她的柔情蜜意里,明眸皓齿,曼妙空灵,带着一丝内敛的雍容大气,又有着性感之外的娇憨神秘,也只有这张美得不像话的脸才能配上她那双烟波浩渺、能说会道的清澈双眸。 相形之下,白语墨顿时心中有了失落之意,与眼前这个女子相比,她简直就是欲与皓月争辉的萤火虫了,不仅自不量力,而且贻笑大方。 程熙见白语墨一直只盯着自己不说话,便单刀直入,扯入话题,“眼下,白姑娘以及风月楼的处境并不好。难道白姑娘就想一直如此沉寂下去,此生就此了了?” “不想。”白语墨回答得倒也很坦然也很爽快,看着程熙的眼神防备之外又多了一分审视。 而程熙看向她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耐人寻味的释然和欣赏,她站起身,拿起了白语墨刚刚描眉的眉笔,在一块雪白的绢布上认真书写,“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将这块绢布赠送给白语墨的同时,程熙说道,“我的项目名叫‘金陵八艳’。改明儿我一定给你讲讲苏小小、柳如是、陈圆圆、李师师等青楼名角的传奇故事。那是何等的风情,哪一个不是淡秀天然、意态幽娴……但现在你需要知道的是我整个项目的大致流程,以及接下来的头等大事。” 白语墨疑惑地接过那块绢布,看着上面的字,歪歪扭扭,并没有什么风骨,可是这句话的意思却很好懂。 程熙见她面色渐渐慎重认真了些,淡淡道,“只要你还有一颗扬名立万的心,只要你如诗句中所言,想要直上青云,我给你铺路搭桥。我能够仅凭一句话就将你们姐妹一个不落的救出监牢,你应该明白跟着我会有肉吃的。” 白语墨手攥那块绢布,在房间里心思沉浮的踱来踱去,程熙也不催促,好好考虑是对的,好半响,白语墨才在程熙的正对面缓缓落座,像是下定了主意,豁出去道,“反正除了这条烂命,我们也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不如就拼上一拼!” “好。”程熙豪气道,“我保证,你不会为你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两人大致商谈了“当务之急”的细节之后,程熙笑笑道,“明天,最多后天,我送你,也送风月楼一份大礼,就当是庆贺你我合作的小小心意了。等我通知。” 程熙踏出风月楼的时候,梨儿早已在门口东张西望了许久。程熙一看她那样,就取笑她道,“脖子都快伸成大白鹅了。既然这么着急,怎么不进去找我?” 梨儿想了又想,还是不吐不快道,“夫人呐,这儿可是青楼,青楼呐!您身份尊贵,怎么能进这种地方?会有损名声的。” 程熙毫无所谓的笑了笑,“梨儿啊,我都不怕有损名声你怕什么?而且,往后我不仅要进出这个青楼,我还要进出满金陵城所有的青楼,你若是每次都只能在门口等着,这风吹日晒连杯茶水都没有的,我都替你觉得辛苦。” 梨儿顿时瞠圆了眼,哀嚎道,“夫人呐~~~您可不能使小性子啊~~~” 程熙对于她那高八度的哀嚎声已经有了免疫力了,掏了掏耳朵,只问她,“你任务完成了?” 梨儿立刻收声,点头道,“阁主说,晚上会去寒幽园。” 程熙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那秘密任务呢?完成了么?” 梨儿也压低了声音,“不能说是完成了,只能说要到了一点有用的消息。” “嗯,那边走边说吧。” 程熙戴上面纱,和梨儿一同上了马车,中途随便找了一个酒楼填饱肚子后,就遵照着梨儿打听回来的有用消息开始采办。 要不说江随云这个人难伺候呢?瞧他喜欢的东西,不是贵,就是怪,等到采办齐了,日头都西斜了。 快马加鞭的一路赶回寒幽园,程熙就开始着手准备和江随云的晚餐。 程熙的厨艺不佳,烹饪这玩意儿,功力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程熙只能在外观上下点功夫。找来了整个寒幽园里公认刀工最好的侍卫,让他舍大刀用小刀,帮她雕花。胡萝卜得雕成牡丹富贵的样子,冬瓜得雕成荷花清高的样子,凉拌黄瓜摆盘成翠竹茂林的样子,五花肉摆成了大红灯笼的样子,连大白米饭都造型成了一只小白兔的模样,别提有多可爱了。 看着这样“匠心独运”的一桌菜,你根本就不需要去品尝味道,光看看就觉得很不错了…… 嘻嘻,投机取巧,那也是别无他法啊。 连同一旁的梨儿看了也是惊叹不语,直道,“就冲夫人您这份心意,阁主也一定会很高兴的。” 程熙点头,希望吧,他要是不高兴,她接下来还怎么开口啊?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程熙梳理了一下自己,就去亲自请江随云入席。 听说江随云已经在主楼的书房里了,程熙便直奔而去,敲门入内,就看到江随云手中拿着一份奏报,如同帝王君临天下一般,优雅的交叠着两条长腿,神色严肃,面容睥睨。 程熙老老实实站好,文静而又淑女,冲着江随云开口,问好,“阁主,您来了啊?饿不饿?” 第766章 不吃饱,怎么会有力气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程熙梳理了一下自己,就去亲自请江随云入席。 听说江随云已经在主楼的书房里了,程熙便直奔而去,敲门入内,就看到江随云手中拿着一份奏报,如同帝王君临天下一般,优雅的交叠着两条长腿,神色严肃,面容睥睨。 程熙老老实实站好,文静而又淑女,冲着江随云开口,问好,“阁主,您来了啊?饿不饿?” 她的话像是说给了空气,根本没有得到半点的回应。 程熙走近了一步,望着全神贯注在奏报上的江随云,又开口问,“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是您独自享用,还是我陪您一块儿吃?” 然后程熙的话语又一次被华丽丽地无视掉了。 江随云头也不抬,骨节分明的长指捏着奏报的一角,翻阅,嗓音浑厚低沉,却又有些漫不经心,“听说你今天去了风月楼?” “是啊。不过您放心,绝对没给您惹事。” 江随云这回总算是不再一动不动了,抬起眼冷冷地瞟了瞟程熙,用鼻腔“嗯”了一声当做回应,而后又回头开始看奏报。 程熙估摸着江随云一直假装专心地看奏报和保镖戴墨镜的目的差不多。 第一,他不希望被人看到他的眼神,也就是不想被人看出他的真实情绪。 第二,这丫就是在装./逼、装淡定。 果然,江随云眼睛不离奏报,只淡淡道,“我还不饿。” “可我饿了。”程熙答道。 江随云抬头瞟了程熙一眼。却没说话,又很专注似地看着奏报,时不时地还换一份来研究研究。 程熙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就快黑透了,不能因为吃饭而延误后面的进程。其实,她挺厌烦江随云这种明明想要,非要装作并不怎么想要的样子,来自欺欺人。 既然他别扭,程熙便只能手起刀落。 于是快走两步,直接迫近到江随云的面前,双手一撑,直接就摁在了他的面前,咬着银牙,却是微微灿笑,“人家花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准备的晚餐,给个面子咯,嗯?” 暗含警告的女声陡然逼近,江随云面上似乎没有多少表情,不过她的身体仿佛染了什么香味,也许是花香,也许是熏香,也许是体香,清香自然的那种味道就在他的鼻端,让人有一种情不自禁的酥/.麻感觉从下而上。 江随云捏着奏报的手指稍稍用力,长长的睫毛动了动,也一并抬起眼帘。 一瞬,四目相对。 程熙本是抱着几分警告的意味靠近他,可在他突然抬起头来,撞入那双深邃幽黑的眸子里的时候,才察觉到,自己距离他这张天怒人怨的好看皮囊到底有多近。 男人的气息和她的交缠着,程熙虽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把他勾/.引/.上./床,可是完成任务得循序渐进啊,她这回还没准备好呢,下意识的便要直起身体,江随云却忽然伸手,捏住了她的腰,将她的身体维持住原样。 程熙心头一震,本就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是一缕慌乱,似乎掩藏着点儿娇羞,再一眨是一抹妩媚,透着那么点儿极致的诱惑。 仿佛是为了缓解尴尬,又或者是不想被他看出她的惊慌,程熙明明身体都僵硬了,可瓷白如玉的脸上却是笑了,轻轻一笑,气息如兰。 不是没见过她笑,也不是没见过笑得好看的女人,可是江随云心里却是很清楚的知道,只有她那样的笑才称得上是倾城一笑,才真正能够仅用一个曼妙的弧度就轻而易举地让男人动心。 那笑容是耀眼的,吸引人的,让所有男人趋之若鹜的。 …… 气氛忽然就变得微妙起来,程熙依然妩媚的笑着,可心跳却像是打鼓一样,砰砰砰的,几乎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江随云的视线,却是从她秋水横波的明眸里,渐渐的移到了她的脖颈处。 因为姿势的关系,程熙特意穿得松松垮垮的衣服,这会儿敞开在他的面前,江随云随便看一眼,就能瞥见她衣服下面,那高/.耸曼妙的部位。 正是因为曾经品尝过,才知道某些地方,正在散发着的是怎样诱人的气息。 江随云眸光一沉,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他下意识的蹙眉,捏着她腰部的手一紧,就几乎捏疼了她。 程熙的脸上染上了不正常的红晕,可很快的,她就稳住了心神,那样近的距离里,她贴着他的耳朵,声音慵懒,却又格外的好听,“别急嘛,不吃饱,怎么会有力气,嗯?” 程熙的眸光肆意流转,浅笑的弧度里,藏满了冷淡和疏离。 江随云挑了挑眉,那俊容里分明是染着邪肆的张扬,他慵懒的斜了斜身体,“那你可得多吃点,我怕你到时候连哭着求我放过你的力气都没有。” 程熙一愣。他他他……他在跟她开/.黄/.腔? 果然男人天生黄。 不与他逞口舌之快,程熙站直了身子,大拇指往身后的门外指了指,“既然如此,现在可以走了?” 江随云放下了手中的奏报,缓缓站起身,还优雅地整了整衣襟下摆。 切~瞎讲究。 程熙边吐槽,边率先走出了书房。江随云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后,视线却是黏在了她的身上,虽然只有一个背影,可是从她不断抖动的肩膀和时不时的跺脚可知,她一定是在“问候”他,变着花样的“问候”他。 她这副生动的模样落入瞳仁深处,让江随云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深邃的弧度。 *** 江随云就座,眉头轻蹙的扫了一眼空无一物的餐桌,嘴角往下坠了坠。侍立在侧的下人们都是一脸的紧张万分,今早乔夫人将园子里的大厨房给点了,然后阁主冷着脸拂袖而去的危险冰冷和盛气凌人仍犹在眼前。 程熙给了一个暗示,梨儿很有眼力见的就吩咐人上菜。 程熙对着端盘子的下人语调轻缓的说了句,“我来吧。” 江随云抬眸瞥了一眼,最先上来的是解渴甜汤,餐具是一套碧水碟兰花碗,碟子是透碧水波,碗中盛的是半透明的银耳汁,又放了几片白色的茉莉花瓣在上面。 第767章 她在他身边,神态安好 江随云抬眸瞥了一眼,最先上来的是解渴甜汤,餐具是一套碧水碟兰花碗,碟子是透碧水波,碗中盛的是半透明的银耳汁,又放了几片白色的茉莉花瓣在上面。 江随云看着桌上的碗碟,脸上神色淡淡,眼中却带着一丝笑意,侧过头掠了程熙一眼,从她的手中接过了银勺,送入了口中。 程熙细心观察着,看他眉目舒展,颇有些清脾润肺的沁心之感,忐忑的心总算是安定了些。 江随云默默地品,程熙静静地看,脸上挂着一抹宁静的笑意,语气平淡自然,就像是在随意的聊天,“我今天逛街的时候,看到了这套碟盘,琢磨着你可能会喜欢,就买了。你喜欢么?” 江随云原本端着碗碟的手因为程熙的这句家常话,轻轻的颤了一下,他抬起眼皮,又重新看向了程熙。 此时的程熙穿着松松垮垮的家居服,素面朝天,长发如瀑披散在肩头,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多余的装扮,也没有抹丝毫的胭脂水粉,可皮肤却好的挑不出任何的瑕疵,白白嫩嫩的,让人一看,就有一种很干净的舒心感。最重要的是,江随云很少在她的身上能看到家居、贤惠的一面,仿佛是一个贤妻,柔和的面容带着一种可以传递幸福的光泽。 江随云定定的看了一会儿程熙,才点了点头,闭着嘴“嗯”了一声。然后慢条斯理优雅万分的又喝了一口银耳汁,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 程熙一下子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以往他俩之间要么虚情假意,要么互飙演技,或者就是针锋相对,唇枪舌剑,真正这般安静的坐在一起,闲聊几句,仿佛从未有过。 于是两个人就这般沉默以对。 大概过了好些时候,程熙又问了一句,“最近应该很忙吧?” 江随云的表情有些错愕,盯着程熙打量了一阵子,像是在观察着什么,片刻之后,他才又喝了一口银耳汁,回答:“不忙,谈砸了一笔大买卖,所以就闲下来了。” 程熙愣了愣,显然对于江随云的话有些不可思议,便弯了唇,笑了笑,眉眼飞扬,带着朝气和活泼,“还有买卖是你拿不下的?” 江随云看着程熙的笑容,从嘴角一直笑进了眸底,不由得他的眼神也亮了亮,显然他没有想过她会这样真诚地对着自己笑,迟了半拍的也跟着程熙笑了笑,答:“本来可以和北汉谈成一笔大买卖的,但是中间有点问题,就没有合作成功。”顿了顿,江随云又笑着说,“白白的看着几千万两的银子从手中溜走了。” 程熙原本笑着的容颜,在听到“几千万两”的时候,微微的收敛了一些,她低了低头,掩饰自己的心疼肉跳,语气也跟着有些漫不经心了,随口问道,“怎么回事?” “时机还不成熟,就暂时先不合作了。”江随云没有告诉她,其实东雍之所以能和西凉几乎全部开放的通商,是因为在东雍有金陵城和江淮城这两大天然良好的埠口、港口,一面临海,一面连通长江以及两条运河,可以直达西凉的腹部深处,而与北汉要想达成合作,所有的货物走陆路就必须借道西凉,这第一运费惊人,第二容易被西凉拿捏。可若是不途经西凉,就只能走海路。这样长途的海运,天机阁的技术人才已经多次试验过了,均告失败。只有拿到盗骊手中的远洋船造船术,或者找到被盗骊藏起来的能够造出这种船只的匠工,再配上被盗骊私藏起来的《海国图志》作为向导,这样的合作才有可能全面达成。否则就是几亿万两雪花白银放在眼前,江随云目前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可以赚取。 “哦。”程熙盯着桌面,轻轻的应了一声,眼神却有些恍惚。人家动辄几千万两,不合作了也没有半点惋惜的表情,而她为了赚得日后行动的充足资金,已经卖/.身、卖笑、卖体力、卖脑力,能卖的全卖了…… 果然,人比人,气死人。 江随云似乎意识到她在走神,或许是对他天机阁生意上的往来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便没有再开口说话了。 程熙安静的坐在那里,右手的手指一直不断的摩挲着银勺的勺柄。 江随云盯着沉默的她又安静了好一会儿,她的侧脸依旧完美无瑕,线条柔和,睫毛浓密而卷翘,鼻尖小巧,红唇柔软。 看着看着江随云就微微凝思了起来。他其实所求的也不过就是能和她这般平心静气的待在一起,不管说不说话,只要她在他身边,神态安好,感觉像是和他身处同一个世界里,他便觉得自己的世界从此完整,岁月静好了。 三步之远伺候着的梨儿也很惊讶地看着他俩竟然可以这么相安无事的坐在一起聊天喝东西。向来冰冷强硬、盛气凌人的阁主身上充满了一层温软的光环,而乔夫人低眉敛睫的坐在那儿,神态安好。配上两人耀眼绝伦的容颜和绝代风华的气质,背后是暖暖晕晕的烛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重叠在一起。怎么看怎么美好,简直像是画儿一样。梨儿忍不住的脸上挂了一抹会心的笑容。 夫人今早跟她说的话,她详细的想过了,夫人跟她说,她在中间若是拿捏得好前途无量,若是拿捏不好,性命不保。可若是他俩能够化敌为友,甚至像是最最普通的夫妻那样相亲相爱,那么梨儿既不求前途无量,也不会性命不保。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江随云转头,看了一眼程熙,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怎么,难道晚饭就只给喝糖水么?” 程熙听到这话,马上醒过神来,拍了拍手,自有下人鱼贯而入。 一盘盘精雕细琢的菜肴摆在桌面上,够得上是琳琅满目了。 江随云很给面儿的好好欣赏了一番,而后拿起筷子,还未动筷呢,便淡笑着道,“外观已经讲究到极致了,味道想必就不能强求了。” 第768章 谜一样的出现在他生命中 江随云很给面儿的好好欣赏了一番,而后拿起筷子,还未动筷呢,便淡笑着道,“外观已经讲究到极致了,味道想必就不能强求了。” 程熙一直残留在嘴角的笑意马上冷淡了下来,瞪了他一眼,心道:切~姑奶奶我能做到赏心悦目就已经很不错了,要求这么高,你找御厨做去啊? 江随云被她薄嗔微怒的一瞪,倒是挺开心,夹了一筷子,神情庄重的送入口中,闭上眼慢慢咀嚼,好半响,才又睁眼,语气淡淡,“下次还是不要太讲究外观了。” 程熙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直直盯着他,带着三分紧张,七分期盼,忐忑问,“真的很难吃?” 江随云被她这种“求表扬、求不打击”的表情给逗乐了,身心愉悦轻松了不少。手中的筷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实在是无处可指,最后淡笑着道,“至少这道凉拌黄瓜还是形式与内容兼具的。” 程熙咬着筷子,咂咂嘴,心道:好吧,在烹饪这条曲折的道路上,她任重而道远。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一顿饭,嘴上说着并不饿的江随云吃得挺多,而嚷着说自己饿了的程熙却吃得寥寥。 好在,她是有着两手准备的。 拍拍手,给了梨儿一个眼神后,planB就正式登场了。 当两个丫鬟,一人端上了一盘玉寇糕,一人端上了一壶太平猴魁时,江随云微微一愣,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突然就加大了力气,修长的手指骨节微微泛白。 他撩了撩眼皮看程熙,然后就又把视线放到了桌上的玉寇糕和太平猴魁上,她怎么会知道他的喜好的? 想一想,到底有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的口味,他的喜好了? 好像两辈子了吧…… 上辈子的他一味的委曲求全,一心只扑在御宸熙身上,他只能记得御宸熙的喜好,几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了。 而这辈子,他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连他自己都顾不上自己的喜好。而他也从未允许过任何一个女人靠近过他的世界,更别提进入了。 所以,漫长的岁月里,他早已习惯了默默地疏忽掉自己的内心,慢慢地适应着冰冷的麻木。 他从未奢望过,会有人留意他的喜好,然后关心他的喜好…… 可是他没想到,她竟然出其不意的做了…… 就像在西凉的那个郊外破屋里,她就是这样出其不意地用一个眼神,用一个谜一样的眼神出现在他的生命中一般。 她不但就那样闯入了他的世界,而且还就此不走了。 “喝口茶吧,晚上的几个菜有点咸了,呵呵……”程熙看着江随云只定定地看着,却几乎不吃不喝,不由得将眼风扫向了一旁的梨儿,眼神用力地问,“你探来的信息到底准不准确?怎么他一点反应都没有的?” 梨儿也在那儿挤眉弄眼,暗道:信息绝对正确,来源绝对靠谱,含金量绝对高! 程熙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再回头看向江随云时,发现他不但还在沉默,而且还像是有心事一般深沉地沉默,直愣愣的盯着茶水糕点,却就是不动一下。 稍微安静了片刻,程熙只得硬着头皮,腆着笑脸问,“难道?不喜欢?” 随着程熙话音的落定,原本很安静的江随云倏地抬起头来,看向程熙的目光中,有着漩涡一般,危险而深邃,仿佛还很灼热。 与他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程熙面上的笑容停顿了下来,不等她疑惑蹙眉,江随云突然间就到了她的面前,微低下头,凝视上她的脸。 他危险而深邃的眼底,翻滚出奇异的汹涌磅礴,连带着他一贯清浅无声的呼吸都开始跟着变得有些急促沉重,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 程熙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了一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给惊到了,这一切都来得太快,令人应接不暇。 而后他一伸手,骨节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耳后,她披散的乌黑的发,就直接扣住了她的脑袋,将她的脸微微抬起,然后轻俯下身,瞬间堵住了她的唇。 她清香甜美的味道洒在他的鼻翼间,钻入他的骨髓里,激发的他体内原本膨/.胀的冲动,翻滚的越发厉害。 这一个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色彩都在消失,他周身被她特有的那股柔软香甜所包围。 他用尽全力的厮/.磨着她的唇,扣着她脑袋的手指带着义无反顾的力道,四片唇深深地纠/.缠着。 因为他的动作太快,程熙被吓住了,眸光闪闪烁烁的,她那双又黑又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瞪着近在咫尺的这张人神共愤的俊脸,大脑是真的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像是安静的,不——有声音,那是?他的心跳声,还是她的心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快…… 江随云暗吸一口气,刚想闭上眼睛,就听到了她轻浅迷离的呼吸声外弱弱的反抗,“不……唔……不要……唔……还有……人,还……有……其他人……” 微微调整了一下因为欲/.望而紊乱的呼吸,江随云眸光瞟了一眼四周,声音特别不耐烦的说,“还有人?还——有——谁?” “还有……”程熙已经有些无力的藕臂皓腕倏地向外一指,然后还残留着几分未平复的迷乱的眸底登时愣住了。 人呢? 人呢? 不就是一个偷吻的时间么?无声无息的那么多人怎么全部凭空消失了? 这个……好尴尬啊! “呀,我想起来我晾在房间里的衣服忘记收了。”抛下了这句话,程熙就像只出笼的兔子一般,如离弦之箭从江随云的怀中逃离而去。 “收好后,在房间等我。”背后传来江随云促狭邪肆而又低沉磁性的男声,程熙蹿跳奔离的速度便更快了。 跑回去的路上,程熙撞见了梨儿,追赶上去,二话不说就先给了她一个爆栗子,“太没义气了你!居然顾自己先跑了。” 梨儿捂着自己的额头,看着程熙先是一惊,继而嘿嘿的笑,脸色还有一抹不自然的潮/.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被当众霸道偷吻的人是她呢。 她在那痴痴地笑,害羞个什么劲? 第769章 脑子一阵一阵的发麻 跑回去的路上,程熙撞见了梨儿,追赶上去,二话不说就先给了她一个爆栗子,“太没义气了你!居然顾自己先跑了。” 梨儿捂着自己的额头,看着程熙先是一惊,继而嘿嘿的笑,脸上还有一抹不自然的潮/.红。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被当众霸道偷吻的人是她呢。 她在那痴痴地笑,害羞个什么劲? 梨儿笑完之后,又开始对程熙怒其不争了,“夫人,您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刚刚那种情况,您就应该……” “就应该什么?”程熙揽过梨儿的肩头,往自己的怀中一带,取笑她,“小丫头,年纪不大,懂得不少啊。 “哪有?哪有?”梨儿倒是羞怒了,从程熙的魔爪中逃脱,跑的飞快。 两人一人跑,一人追,裙摆飞扬,迷离了夜色,很快就回了主楼的卧房。 这个时候,梨儿自然是招呼了丫鬟们给程熙沐浴更衣,打开衣橱,梨儿将程熙所有的寝衣都拎了出去,一个丫鬟提着一件,围着一圈,供程熙挑选。 程熙看了一圈之后,选了一件白色吊带的小睡裙。这种款式的寝衣,程熙有很多,以前在西凉的时候,她就喜欢穿这种寝衣,舒服,简单,清凉。 可现在再次穿上身,程熙却觉得有那么点儿不太对劲,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程熙总算是找到问题所在了。 如果程熙的眼睛没出问题的话,她记得她以前的****虽然不小,但应该没有这么大的,现在好似升了一个罩杯似的,简单清凉的吊带小睡裙,穿起来,竟然魅惑力十足! 看了两眼,程熙自己都脸红了。怎么随便一挑,又挑了一件很不“良家妇女”的衣服?明明是可爱普通型的,被现在身材着实有点汹涌的程熙这么一穿,就差把“勾人”两字写胸/.脯子上去了。 程熙正打眼看有没有相对保守点的赶紧换下来,这时梨儿就慌慌张张的跑来了,凑近她小声道,“来了来了,阁主来了。” “慌什么?来就来了。”程熙糗了她一句,可实际上她自己好似被传染了一般,没来由的也有点儿慌。 脚步声还在远远的呢,梨儿就小手一挥,号召所有的丫鬟们以最快的速度麻溜的滚。 以免一不小心就撞见了什么不该看,不能看的画面。 程熙这儿拎着胸口,正打算脱衣更衣呢,一抬头所有的寝衣都不见了,连人都不见了,程熙赶紧“哎哎哎……”,可这群人就跟听到下课铃响冲去食堂的学生一般脚底冒烟的火速蹿走了。 临到门口,貌似刚好撞见了江随云,一个个叠声又重音地在那“阁主好,阁主好”的喊。 程熙来不及换衣了,转身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只能顺势的把乌黑的长发拢到前边,垂在了胸前,又抬起手,抓了两下,制造出凌乱、随意又不是欲盖弥彰的效果,还没来得及穿鞋呢,就从镜中看到江随云已经在她身后不远处,正在看着她了。 从镜子中,程熙能够看到江随云眸光沉沉的看着她,瞳仁深处有光,深了浅,浅了又变成了深,从那瞳仁里面倒影出来的女人,脸庞发红,嘴唇红/.润/.饱/.满,微微嘟起着,写满了邀君采撷的欲语还休。 江随云走到他身后,两人的距离只有一只手臂的距离,好半响,他才伸手,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掰过身来,正对着他。 他也能正面的,好好的欣赏她的美。 长发垂在她的胸/.前,遮掩了半个香/.肩,有洁白细致的肌肤似露非露了出来。 柔和的烛光打在她的肌肤上,泛着一层点点的珠光。 她没有穿鞋子,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子踩在房间的绒毯上,脚趾头似乎因为紧张,有些蜷缩,却又相互绞着无处可躲,看起来格外的可爱。 她的裙摆着实有点短,只能勉强遮掩住了她的臀/.部。他都怀疑这样的衣服,她是从哪弄来的,还是她……故意剪短成了这样?可是裙摆下露出来的两条腿,笔直修长,纤细滑嫩,着实诱人。他很想说,他喜欢穿成这样的她,不要命的那种喜欢…… 江随云看着这样的她完全移不开目光,他隐隐的觉得自己有点头晕目眩,熟悉的燥/.热之感从身体里泛起,便低了头,凑到了她的耳边,清晰的看到她的耳垂都变成了粉红色,他忍不住的放轻了声音,“怎么都不说话?” 程熙身体轻轻的颤了颤,伴随着他的贴近,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清凉的男性气息扑进了程熙的鼻中,让她忍不住的更有些紧张。 她心道:就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才不说话的呀。这种时候了,你让一个女孩子,主动说什么?说什么,啊? 于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个孩子一般,一脚拧着自己的另一只脚。 一个不慎,扭过头了,脚差点一崴,身体往旁边一跌,江随云眼疾手快的伸出胳膊,一把揽住了她的背,顺势大掌往下一滑,直接滑到了她的腰上,捏住,往自己的怀里用力一压。 “……嗯……” 程熙柔软的身体被他强势一带,只觉得额头刚好撞在了他的胸膛口,身体就一个旋转,很快就被抵在了有一面硕大镜子的梳妆台上。 程熙额头一撞,后背一靠,两相撞击之下,下意识的想要从中挣脱,谁知刚动了一下,就惹得他抱着她的力度加紧。 程熙一想自己的目的,索性便顺从了下来。 江随云看到她柔顺的窝在自己的怀里,明知道她会这么做,是他逼来的、协议换来的,可是心底还是荡起了一层舒坦的甜蜜感。 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将她饱/.满/.红/.润的嘴唇凑起,他只需轻轻一啄,便能整个含入。 谁知,她纤细的手臂轻轻撑在了他俩之间,用着像是小鸟叫一般轻低的声音,道,“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在这儿?” 江随云垂眸,看着她。 瞧瞧,这双雾气迷蒙的剪水双瞳,又黑又大,里面流淌着的光,是这样的澄澈又诱人,她大概真的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有多么要人命吧? 江随云被她这种似清纯之中,又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妩媚勾得脑子一抽一抽的发麻。 第770章 江随云,你大爷的! 程熙一想自己的目的,索性便顺从了下来。 江随云看到她柔顺的窝在自己的怀里,明知道她会这么做,是他逼来的、协议换来的,可是心底还是荡起了一层舒坦的甜蜜感。 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将她饱/.满/.红/.润的嘴唇凑起,他只需轻轻一啄,便能整个含入。 谁知,她纤细的手臂轻轻撑在了他俩之间,用着像是小鸟叫一般轻低的声音,道,“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在这儿?” 江随云垂眸,看着她。 瞧瞧,这双雾气迷蒙的剪水双瞳,又黑又大,里面流淌着的光,是这样的澄澈又诱人,她大概真的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有多么要人命吧? 江随云被她这种似清纯之中,又带着让人难以捉摸的妩媚勾得脑子一抽一抽的发麻。所有的欲/.念涌上来,一半去了下边,另一半冲到了上边,涌进了他的瞳仁深处,浓烈的眸光,又深、又溺、呼之欲出,连一贯锋锐而又冷幽的眸光都透出了几分迷离,他的脸缓缓又贴近,在离她只有一指的距离时停下,轻轻的吐着气说道,“不在这儿,在哪儿?床/.上?地上?还是墙上?嗯?你喜欢哪儿?” 江随云边说,手指边从她脸侧划过,顺着脖颈往下,在锁骨处稍稍停了一停,挑起她的小吊带的细细肩带,像是玩皮筋一般,轻轻一弹…… 程熙的香肩微痛,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丫丫的,他调戏她? 士可被上,不可被调! 程熙红着脸,却还是不要脸的道,“我哪儿都不喜欢,我喜欢你下我上。” 江随云轻轻一笑,邪肆的嘴角往上扬起,像是有多开心的事情似的,咬住她的耳朵,吐气道,“好,等会儿我会让着你点的。” 程熙一句反驳的话还没出口,便被江随云堵住了嘴,火热滚烫的舌头迅速的溜进了她的嘴里,四处留恋,勾了她的舌头,不断的缠绕来缠绕去,被小虫子啃咬着每一寸血管的那种酥/.麻感觉,迅速的蔓延至全身,程熙缓缓地抓了江随云的衣襟,手指随着他的力道而渐渐收紧。 江随云一边亲吻着程熙,手一边探进了她的寝衣之中,她的肌肤细致滑嫩,有点微凉,手感如玉一般,他吻着她的力度,就又加重了几分。 吻了好大一阵子,程熙的脸都憋成了通红色,江随云才依依不舍的放过她无处可逃的舌头,退出她口中的时候,顺势在她娇嫩如花瓣的唇畔上轻轻的咬了两下,手就无声无息的将她勉强遮住关键部位的寝衣褪了下去。 江随云的眸又深了几许,唇在她秀气优美的锁骨上流连忘返了许久,才轻轻移了下去,一阵猛烈的吞咽。 他的喘息炙热而又粗重,在她的耳边清晰的回荡着。 程熙下意识的就闭上了眼睛,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结实而又有力。完美的肌肉线条,比起他那张天怒人怨的脸,他的身材更是爆棚好到天地不容。 江随云关注着她的表情,有点紧张,也有点忍耐,所以她咬住了下唇,整个身体像是一张弓一样紧紧绷着。他的眼神微微的晃了晃,便低下了头,不由分说的将被她咬住的下唇,吻来吻去,一直吻到身下的她身体颤抖着,再也咬不住下唇,只能微张着嘴吸气,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转而去吻她像是蝴蝶翅膀的睫毛,低沉黯哑的声音,对着她的耳边,轻轻的开口,“熙儿,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散发着一股迷醉的味道。 程熙脑袋下意识的头一侧,避开他一些,眼皮闭的更紧了。 说实在的,程熙真正怕的不是他如狼似虎,禽兽一般。她真正怕的是自己如饥似渴,禽兽不如。 想及此,程熙打定主意一定不能再重蹈覆辙,浪/.荡/.放/.纵的没脸再见到明早的太阳,于是再次咬紧下唇,闭紧了双眼,强自忍着,必须得忍住。 看着她这副像是赶赴刑场一般的模样,江随云拧了拧眉,就突然间加大了力气,狠狠地顶了一下,声音带着一抹强硬,“熙儿,睁开眼睛,告诉我,我是谁?” 他的力道来的那般猝不及防,惹得她的身体抖了抖。 可他越是如此,她越怕被他勾得失控,贝齿咬住的唇,都快被咬出血了。可她就是倔强的不睁眼,不放开牙齿。 她越是这副模样,江随云越是没完没了,一次比一次狠的,一次比一次突然。 程熙被他狠狠地、重重地折腾,整个人都觉得像是要魂飞魄散了一般,忍了再忍,实在忍不住了,愤而睁眼怒骂,“江随云,你大爷的!” 江随云被她用粗语怒骂,反而眼底含上了笑意,动作不再粗鲁,她慢慢的向着她的身体里挪入,动作柔缓而轻慢,他的眼睛盯着她的眼睛,他像是在折磨她,又像是在挑/.逗她,刻意的把动作放的极慢。她的睫毛轻轻的颤抖了一下,眼底有着浓烈的情/.欲色彩瞬间破裂而出。 她水汪汪黑漆漆的眼眸,变得越来越沉醉,越来越迷离,本就烟雾横江的眼波变得有些媚,如丝一般,紧紧的缠绕着他最柔软的心尖尖。 他重重的沉下自己的腰,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她的身体里,疯狂而又猛烈的颤动,那样的酣畅淋漓,那样的纵情驰骋。 他很爽快,简直立时就能去死也不惜的爽快。 可现在,难受的是她了。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会这样。 理智明明还是那样的清晰,感官明明还是那样的敏感,可为什么身体却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身体里的冲动简直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像是龙卷风,也像是山崩地裂,如同大自然最强大的力量,谁都不能阻拦,谁都不能抗拒。只能沉沦在其中,只能惟命是从…… 好吧,这其实是程熙自己给自己找的理由和说辞。 因为她实在没有其他的理由可以解释,为什么她会主动将双腿缠上他的腰? 她又为什么嫌他不能到位时,自己努力的翻身在上,自己的感觉自己找,自己要的深入自己弄。 她更想不通,要完一次,死活不让他离开她,又要一次,还要一次的人,到底是谁。 反正肯定不会是她。 绝对不是。 第771章 你,是在赶我走? 程熙完全说不清楚和江随云做那档子事到底是什么感觉,每次之前的时候,程熙感觉自己是千般不愿,万般不从的,所以她总觉得自己是在交易,是在应付而已。 可是过程中的她,却哪里是应付?多少次,她觉得自己像是要死了,然后又死不了的活了过来。活过来之后就又是更大更无奈的煎熬,只想再死一次,再死的彻底一次。她理智冲上来的时候,只想要逃离这样的感觉,可理智被冲走的时候,她又无比的享受。 她就这么在矛盾中承受着江随云带给她的悸动,身体反应的悸动,也有那么一点点心的悸动。 这种矛盾冲突实在太过激烈的悸动,是程熙在遇见江随云之前从未有过的,那么强烈,那么清晰,那么难以自控,让她觉得那么害怕。 在过程中,她其实一直在用最强大的理智让自己逃离,让自己尖叫,可是她的身体全都用来纠缠他了,根本使不出半点的力气来推拒或者逃离,哪怕还剩下一丝半点的力气,她也用来颤抖了,她的每一个细胞,每一个器官都在颤抖着、收缩着,她明明还是自己,却变得好像完全不像是她自己了。 程熙望着他深邃的眸子里倒影着的迷/.离情/.动的女子,一瞬间仿佛为自己所有离奇的反应找到了理由。或许她的体内还残留着御宸熙的魂魄,之前在西凉城郊的破屋中时,她就感应到过了。只是之后她都没有再感应到,可是一旦与江随云结合,像是有一道关卡被冲破了,有一个阀门被打开了,洪水猛兽被放了出来,只能任由它肆虐纵横,别无他法。 是的,肯定就是这样。无论如何,御宸熙是深爱着江随云的,而这正是御宸熙的身体,所以程熙才会这样,一定的。 找到了理由之后的程熙,心理负担便轻了许多,仿佛没羞没躁的人不是自己了,尽管享受沉沦的人是自己…… 于是也便能让实在忍不住的呓语呻/.吟溢出了嘴边,也便能够将手从攥紧的床单上抬起,抓住了他的宽背,也便能够在快要窒息身体承受不来的时候,啊呜一口就咬住他的肩头…… 江随云在程熙难以自己地将贝齿深深嵌入他肩头的那一刻,突然间闭上了眼睛。 他很快乐。 是腾云驾雾般的快乐。 那种快乐是畅快淋漓的,是无以复加的。 甚至在整个过程中,他都有好几次的失控。 尤其到了最后,她不但用媚眼如丝的清澈眼眸倒影着他的脸,还双手抓住他的脊背,用力地将他勒紧,仿佛想要将他从头彻尾吸入她的身体里一般。那种索取和想要,令他满足,满足的就快要疯掉了。 其实,他知道,她会如此,一半是因为协议所迫,他要挟着她,一半是因为蛊毒所控,她完全无法自拔自持,可是当看到她沉醉其中时,他还是觉得很满足,很知足。 他要的,只不过是她需要他,不管这当中有多少真正源自她的内心,他一样感觉到了幸福。 江随云缓缓地勾了勾唇,慢慢的从她的身体里退了出来,看着身下有气无力的小女人,他低下头,轻轻的吻了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的唇瓣,她美好的一切。然后,他才慢慢的起身,亲自去拿了温热的毛巾,替她擦了擦身体,然后,将毛巾扔在了一旁的脸盆里,掀开被子,上了/.床,把她抱入自己的怀中。 她像是累坏了,闭着眼睛瘫软成一片,一动也懒得动一下的慵懒模样。 江随云低头盯着她柔软的模样,心尖一颤,眉眼瞬间温柔起来,视线定格,根本移不开眼。 整个屋内狂风暴雨之后,此时显得安静无比。 只有他和她两个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相互交闻。 江随云看了有一阵子了,忍不住想俯下身吻吻她的唇,然后相拥而眠,彼此都做个好梦。 然而就在四唇相碰的那一瞬间,程熙颤了颤睫毛,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江随云硬生生的止住了自己即将亲吻上去的动作,因为他看到了她的双眼不再是刚刚狂/.热/.纠/.缠之中的妩媚/.性/.感,也不是半阖半睁之中的迷离忘我,她的视线有点亮有点直,直勾勾的,带着仿似居高临下的审视和阻止一切热情的疏离。 江随云怔楞住了,他刚刚只瞟到了她的一眼,仿佛那种感觉是一种幻觉。 程熙虽然真的有些累,却还是不慌不忙的开口,“你今晚打算睡在这儿?” 江随云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的动作一顿,然后默不作声的手臂松了松。 他的脸在她的头顶上方,程熙看不到他的表情,然而却清楚的感觉有着浓重的压迫感,从他的身上弥漫出来。 程熙知道他的冰山体已经有了先兆了,可是只停顿了五秒钟,还是开口说,“你应该要走了吧?” “呯”—— 程熙软着声调的语音未落,江随云便抓起了一旁被他褪下来的她的小吊带灌输了内力的狠狠飞了出去,直接命中一只价值不菲的白玉瓷瓶,落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然后那件小吊带才慢慢悠悠,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正好盖在了那一片粉身碎骨的瓷瓶碎片上,遮掩着,却更讽刺着。 江随云狠狠地放开了她,面容阴沉的坐了起来,看着仍然躺在一边的她,瞳仁缓缓地缩起。 程熙面色安宁,脸上一片静默,只微微的垂了垂眼帘,看向他时神态自若,仿佛她说的话是很正确,也很顺理成章的。 江随云看着这样无动于衷的她,只觉得心底有一层莫名其妙的火蹭蹭蹭的往上蹿,这才刚刚恩爱甜蜜结束,她就对他下了逐客令? 她当他是什么? 她又当她自己是什么? 江随云怒极反笑了起来,眼底泛着冷冷的冰意,说,“你,是在赶我走?” 程熙很安静,挑着唇角笑了笑,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说,“不是赶你走,而是怕你趁我睡过去的时候跑了。所以我想确认一下,你今晚会不会在这儿睡,我明早醒来,还能不能看见你。” 看着如此淡定的程熙,江随云心底更加的愤怒了,除此之外,还带着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他攥了攥拳头,低沉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第772章 迷雾丛中,是他甘愿入戏 江随云看着这样无动于衷的她,只觉得心底有一层莫名其妙的火蹭蹭蹭的往上蹿,这才刚刚恩爱甜蜜结束,她就对他下了逐客令? 她当他是什么? 她又当她自己是什么? 江随云怒极反笑了起来,眼底泛着冷冷的冰意,说,“你,是在赶我走?” 程熙很安静,挑着唇角笑了笑,斟酌了一下语言,开口说,“不是赶你走,而是怕你趁我睡过去的时候跑了。所以我想确认一下,你今晚会不会在这儿睡,我明早醒来,还能不能看见你。” 看着如此淡定的程熙,江随云心底更加的愤怒了,除此之外,还带着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他攥了攥拳头,低沉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程熙也坐起了身,用锦被尽量遮住自己,实在遮不住也只能无视了,看向浑身开始冒着危险气息的江随云,程熙抿了抿嘴,她还是开口道,“如果你马上就要走了,那么我有必要在你走之前,把我的要求提一提。毕竟这才刚完事,你应该不太好拒绝我的要求。” 江随云眼眸睁了睁,可瞳仁却缩了缩,此时此刻,他总算是明白了,她在愚弄他,她把他当成猴一般的耍! 努力捏紧的拳头隐隐冒着黑烟一般,江随云真的怕自己会忍不住上去掐死她,剖开她的胸膛掏出她的心来瞧瞧,到底这样的女人,她的心是不是红色的,是不是柔软的。 可他还是忍住了,面色哪怕再阴沉,说出来的话也尽量平稳,他僵硬着字眼,淡淡道,“什么要求?” “那个,你……刚刚,”真正开始谈论起来,程熙的脸上倒是微微有了那么一丝不自然,强自让自己淡定如水,程熙咬咬牙,继续道,“你刚刚结束了三次……所以,我想求你三件事。” 江随云没有说话,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一动不动的看着程熙,语速非常慢,“你……说……什……么?” 江随云盯着程熙漂亮的大眼睛,发现她真的没有谈论他们做了几次的那种尴尬,语气正常的就像是商人在谈生意,“一次一个条件,你不会是想赖吧?” 江随云听清楚了,也听明白了,不再抱有侥幸了,然后忽的就笑了,只是他的眼底没有半点笑意,他的笑容很炫目耀眼,可是却让人觉得十分危险。 程熙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江随云快速地翻身坐起,开始穿衣服。 他穿得很快很狠,用力地系上腰带之后,他面容阴沉地看了一眼仍然裹着锦被坐在床上的程熙,冷冷地嗤笑了一下,冷冷道,“看来这一切都是你早就想好了的,连次数你都计算在内?嗯?” 程熙低了头,毕竟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却只能硬着头皮,皮笑肉不笑,“这个……只能多谢阁主的配合了。” “哐”—— 江随云一脚踢翻了一旁的脸盆,那里面的毛巾,他还刚刚极其体贴、极其温柔地擦拭过她的身体。刚刚他有多浓情蜜意,现在就有多讽刺可笑。他竟然真的完全沉迷在了她的身体上,沉迷在了她对他的那么一点点的好上。 他甚至真的想过为她死都行。 而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戏。 她给他的这场戏,铺垫有点多,有点真,迷雾丛中,是他甘愿入戏,却怪她戏真情假。 江随云一直都捏紧的拳头缓缓放开了,不再看她一眼,转身颓丧的走。 程熙在身后,却是有点急了,出声阻拦,“哎,江随云,你先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完呢。” 江随云脚步顿住,并未回身,用落寞的背影低低道,“什么条件,你说吧。”语气中带着一丝放弃和浓浓的挫败。 程熙赶紧说道,“第一,我要任职上岗,请你尽快给我安排,最好在三天之内;第二,听闻夜秋池和易晓胥的身体已经有所康复,我想见他们,并且全权安排他们的未来,你不得干涉;第三,你明天,或者后天也行,得陪我去个地方,并且过程中我需要你的配合。以上三条,请你务必答应!”程熙像是怕自己难以再开口一般,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骨碌碌语速超快的就把自己的条件全部说了出来,然后抬眸看向江随云的后脑勺,暗影交错间,等着他的回复。 说完之后,寂静的屋子里程熙听到江随云笑了,很轻很浅的笑,然后慢慢放大,放大到仰天大笑。他微微侧脸,却并不看她。可程熙还是看到了大笑中的他,眉眼之间毫无笑意,眼底甚至泛着冷冷的冰意,他边笑边刻薄地说,“御宸熙,你还真行。卖自己都能卖得如此冷血,如此功利!” 江随云话里的嘲讽,程熙不是没有听到,但是她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或者说她就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他说的话一般,只是很安静的看着他,等到他不笑了,才淡定问,“那你答应么?” 江随云微微回过脸,侧身望向这样的她,不觉又扯了扯嘴角,开始低沉的冷笑着,用嘲弄的口吻讥讽道,“下次来找我之前,记得想些好一点的条件,省得降了我的身价。” “我尽量。”程熙语音轻巧,回答的很快。 江随云气得快要疯掉了,却只是攥了攥手,拂袖转身走掉了。 梨儿连同几个被刚才白玉瓷瓶坠落的声音惊出的丫鬟下人,看到江随云从主楼的卧室里沉着脸走了出来,立刻退到了两边,只低头行礼,连道一声“阁主好”都不敢。 江随云看也没看那些人,只是冷着一张耀眼的俊容,向着楼下走去。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发怒,雷霆大怒,脸色黑漆漆的比夜色还黑沉,可双眼却绿幽幽冒着嗜血的火苗。 尽管他一声不吭,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实在太过于凌厉骇人,吓得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一直到江随云走的老远老远,纵马出了寒幽园,大家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依旧觉得心底蹿着寒意。 过了好一阵子,所有人才回过神,迅速的走到了卧室门口,梨儿敲了敲门,小心翼翼道,“夫人?” 第773章 咱们还是别怄气了吧?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在发怒,雷霆大怒,脸色黑漆漆的比夜色还黑沉,可双眼却绿幽幽冒着嗜血的火苗。 尽管他一声不吭,可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实在太过于凌厉骇人,吓得所有人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一直到江随云走的老远老远,纵马出了寒幽园,大家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却依旧觉得心底蹿着寒意。 过了好一阵子,所有人才回过神,迅速的走到了卧室门口,梨儿敲了敲门,小心翼翼道,“夫人?” “梨儿么?”程熙轻声道,又开口,“你进来。” 梨儿开门入内,其他的丫鬟下人纷纷散开,还带着几声低低的讨论。 “阁主刚才的脸色好可怕啊,我都感觉自己快死了。” “可是,之前阁主的脸色多好啊,虽然没在笑,可是谁都看得出来阁主很高兴,怎么转眼就那么不高兴了呢?” “何止是不高兴啊,我看阁主那神色,都想杀人,想屠城!” “也不知道乔夫人做了什么,能把阁主气成这样……” …… 梨儿一进屋,看到满地的狼藉,也不急着收拾,只是远远瞧着程熙,一个劲的在那长长的叹气。 程熙抬头看她,“不收拾么?就只叹气?” 梨儿答:“夫人呐,您连梨儿都骗啊。梨儿还以为您是想跟阁主和好呢。谁曾想,您是想闹翻。” 程熙看着地面上一地的瓷瓶碎片,还有满地的水,许久没有出声。 和好?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闹翻?她也还不能和他闹翻,且这么过着吧。 转而看到梨儿蹲在地上,开始收拾,程熙叹着气道,“这一次,我估计真的把他得罪狠了。” 不过……她不就是不想让江随云好过么?她达到目的了,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又狠狠地刺激了一把江随云。 她应该是一箭双雕了,应该,对,她做到了,一如预料…… 可是,嘴边总是泛着苦,程熙抿了抿唇,扯了扯有些干的嘴角。依然是许久许久没有出声。 梨儿叹着气,呆呆的捡着碎片,也是半天没说话,然后突然起身走到了程熙的床边,蹲下来看向她,轻声道,“夫人,要不咱们还是别怄气了吧?您明明知道的,只要您对阁主好一分,阁主一定对您好一万分的。您又何苦这样呢?” 程熙也看着梨儿,反问着她道,“如果有人杀了你的父亲,毁了你的家,夺走了你所有的幸福,然后又囚住你,勒着你所在乎的人的脖子要挟你就范。你会跟那个人真心实意的好?” 梨儿微微地张着小嘴,看着程熙说不出话来。 程熙笑着伸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将她合上了嘴,说道,“梨儿啊,别傻了,江随云他不是情种,我也不是容易被柔情冲昏头脑的女人。所以,别再做能让我们和好的美梦了,也别在这事上再瞎费工夫。那样,你会把自己也搭进去的。” 一番话说完,梨儿已是听得呆了,程熙却只觉得心神俱疲,她是真的累得不行不行的,瘫倒在床上,蒙上被子就是沉睡如死。 梨儿叫来了两个小丫鬟,一起收拾屋子,中间小丫鬟手上没轻没重的,发出了不小的声音,可程熙早已根本听不见了。 沉沉的睡到了第二天晌午,梨儿早就在门旁守着了,听到程熙发出的微小动静,马上就进了屋,“夫人,可是醒了?” 程熙闷闷地嗯了一声,扶着自己的腰,休息了一晚上了,还是腰酸背疼,浑身无力,不得不说,某些方面还是需要节制啊。 梨儿招呼着小丫鬟来给程熙净手净面,等到小丫鬟将洗漱的水都端出去之后,程熙才淡淡开口,“你们阁主已经走了?” 梨儿边帮程熙梳理着头发,边回答道,“昨晚从夫人这儿走了之后,就纵马出了寒幽园。梨儿还听说……” “还听说什么?” 梨儿停顿了三秒,咂咂嘴说道,“梨儿还听说,阁主纵马出了寒幽园后,就狂抽马鞭纵马驰骋了大半夜,然后一头扎进了金陵河里,游了好几个时辰,旁边守着的人都急得快疯了,最后阁主又好端端的游了回来。” 程熙听完,只轻轻“哦”了一声,然后问,“他没留下什么话,或者捎来什么话?” “没有。” “没有?”程熙急了。 “不过阁主派来了一个人,说是要给夫人当副手的,已经在明月楼的花厅里候着了。夫人现在就去见一见么?” “好。” 去见人之前,程熙特地换了一身男装,还将脸涂得有些蜡黄,不仔细看,真的以为是一个黄瘦的俊美少年。然后程熙好好地吃了一顿早中饭,毕竟今天她一整天都会很忙碌,不吃饱饭,哪有力气干活? 程熙到达明月楼花厅的时候,里面的那位已经喝过五轮茶了,连厕所都上过了三回。 程熙举步入内,那人一听到动静,赶紧将手中的茶杯搁下,整了整衣衫,就迎了上来,恭恭敬敬的,可是一开口就又不知该如何称呼了起来。 程熙看出了他的为难,淡淡开口道,“就叫我乔主管吧。你怎么称呼?” 那人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自报家门,“小的名叫丁憨。您可以叫我小丁。” “丁憨?”程熙坐下来,梨儿给她上了茶后,边饮着茶,边问,“哪个憨?” 丁憨憨厚的笑了笑,“憨厚的憨。” 程熙点头,“嗯,人如其名。请坐吧。” 丁憨又是憨厚一笑,乖乖的像个小学生一般端端正正的坐了。 程熙有点纳闷,江随云怎么就派了这么一个人来当她的副手?转而一想,她主动要求来的职位,肯定好办不了。程熙想要借此打入天机阁,并连通上西凉的这点猫腻心思,她根本都没有隐藏,江随云也必然不会让她好办。 正常,这很正常。 所以,不仅给她配备的副手是个迟钝蠢笨的,她要负责的地方也肯定暗茬不少,极难搞定,程熙得做好这样的心里准备。 或许,江随云那儿就等着她知难而退,让她知道经商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的了的。 第774章 高矮胖瘦正像一只鸡 正常,这很正常。 所以,不仅给她配备的副手是个迟钝蠢笨的,她要负责的地方也肯定暗茬不少,极难搞定,程熙得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 或许,江随云那儿就等着她知难而退,让她知道经商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做的了的。 而程熙,既然主动要来了这档子事情,就绝不能半途而废,更不能被江随云小瞧了去。 再看看这位丁憨,程熙倒是没那么不顺眼了,至少比派一个两面三刀的笑面虎,或者阴阴沉沉的老油条来她身边好吧? 至少,丁憨看着不让人生气,而且一看就是听话的。 *** 程熙上任的办事处在金陵城南街,紧邻金陵城府衙门,高大的府衙围墙外围附近的全部住着达官贵族和富商巨贾,观察过附近的环境后,程熙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周围那么多权贵人家,每日里的处事和办事都得小心谨慎些,一不小心就会被人抓了辫子,而城中最大的勋贵也贵不过江随云去,一旦她惹了事,必然就需要他来出面解围,程熙极不愿意这种情况的发生。 程熙想做的只是闷声发大财,然后暗度陈仓,看看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连通西凉方面的人。 可是外边的大人物最好不要惹,而舵里的下属,程熙也觉得有点难管。 来的路上,丁憨已经大致给程熙讲过了整个办事处的经办事项。实际上,说是办事处,其实已经等同于一个小型的外贸加内销的综合性公司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甚至还有绸缎以及刺绣等等涉及民生民计的商品都在这个办事处的经办范围之内。由程熙管辖的共有五艘商船,最远送货至西凉的浅水码头,最近负责南街这一片百姓的日常供应。 而程熙这个总管事的职位,就已经等同于公司CEO了,而丁憨自然就是总经理的首席秘书。 新官上任第一件事情就是理清人事。 程熙的下属有两名副管事,一名账房,两名副管事分管五名干事,再往下就是普通的司员、职工了,整个办事处大概一百来号人,除了正式编制的一百二十人外,还雇佣了一百多个船头杂工和埠头帮工,可以称之为单位临时工。若是单位惹了祸,那不用说,全部都是临时工干的。 两名副管事一个姓秦,名扬,一个姓涂,名锦。 令程熙感到棘手的便是这位涂锦,面对程熙的空降,他神态表面恭敬,可看着程熙的目光不时闪过恨意,恨意之外还有浓浓的鄙夷。 程熙很敏感地注意到了他的这种目光,前世混迹职场,她虽是一个小小财务,却也见惯了不少人如何从底层的业务员一路高升至副总,成为老板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这其中除了个人本事之外,必然也是要踩着无数人的脑袋往上爬的,这种嫉恨的眼神在同事的竞争者当中程熙见得多了。 大起大落经历了那么多了,程熙的心理素质早已稳定,对于涂锦的不善目光只是回以了淡淡一笑。 要想初来乍到站稳脚跟必须恩威并济,拉拢绝大部分人的同时,也得杀鸡儆猴,吓吓其他人。方法很老套,但是管用就行,程熙必须切切实实的掌握权力,而且她没那么多时间跟这帮家伙斗心眼儿。 这位涂副管事,高矮胖瘦正像极了一只鸡。 程熙在心里默默的磨着刀,思量何时向这只鸡下手…… …… 办事处里,除了丁憨之外,没人知道程熙的真实身份,甚至都不知道程熙女扮男装,只知道她有点后台,是托了关系进来的,但至于是什么后台,什么关系,又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程熙今日刚到,两名副管事便集合了所有的下属,在办事处的大院子里集体拜见了新任的总管事,众人神态很恭敬,看不出他们的真正心思。 对照丁憨递来的名册点了卯之后,程熙也没慷慨激昂的说什么上任宣言,只是命众人散去,然后将账房先生叫到了屋子里。 办事处里的账房先生,是个年约五十岁的老头,看着也挺老实的样子,点名册上写,姓王,名毅。 两人单独相处之后,程熙直接送出了两锭白花花的银子,王账房在感恩戴德之下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程熙也验证了为何涂锦会对她有敌意了。 事情很简单,因为这个总管事的位置,在老总管事离去之时,就已经属意了他,只等着老的一走,他就可以走马上任升职加薪,迈上人生新台阶。可惜突然多出来了个空降兵,涂副管事还是副管事,升迁无望,而且看程熙年纪这么轻,想要在她底下熬资历,那得熬到死都无望,自然对于小白脸又娘娘腔的程熙各种羡慕嫉妒恨外加鄙夷轻视不平衡了。 至于另外一位副管事秦扬,倒是安分得很,一来年纪大了,只求能让儿子来顶职,二来他除了资历深之外别无能力争取这总管事之位。 从王账房这儿了解了大致情况后,程熙也大概心中有数了。 如果不出所料的话,那位涂副管事是要准备排挤他了,仗着他是办事处里的老人,对于新来的顶头上司阳奉阴违,顺便找个由头闹一闹,闯个祸什么的,让程熙没法再待下去。只要能够顺利剔除现在,他自然顺理成章地成功上位。 哪怕剔除不掉,也不能让程熙这种走后门的日子好过。 程熙自然知道了这一切,就不能坐以待毙。因此,这一天她可是忙碌的很。 *** 第二天点卯,人都到齐了,程熙对照过点名册后,吩咐大家各自散去各司其职时,院里一百多号人竟然全部赖着不走了,场面闹闹哄哄的,秦副管事呼喝了好几次压下了部分人,却有另一部分人更加哄闹。 程熙眯了眯眼睛笑了,算算时间,应该也是这时候发难了。 程熙和颜悦色地注视着涂锦,她知道这事十有八九就是涂锦煽动的,于是清了清嗓音,温和道,“涂副管事,兄弟们有什么不满的,你代表大家说说?” 第775章 既然兵来,唯有将挡! 程熙眯了眯眼睛笑了,算算时间,应该也是这时候发难了。 程熙和颜悦色地注视着涂锦,她知道这事十有八九就是涂锦煽动的,于是清了清嗓音,温和道,“涂副管事,兄弟们有什么不满的,你代表大家说说?” 涂锦的表现还是很恭敬的,先是躬了躬身,然后才抬头道,“总管事,属下管教不严,是我的错。” 一旁的秦扬犹豫了片刻,看了看场面的混乱,也是躬身赔罪。 “说说原由吧,别藏着掖着的。”程熙淡淡道。 涂锦垂头叹息了三声,才道,“兄弟们已经三个月没发工钱了,都是有家有口的人,经不起拖欠啊……” 程熙转头看向了王账房,王账房急忙凑在了程熙耳边嘀咕起来。 程熙这才明白,原来程熙当初逃跑的时候,江随云曾经动用过天机阁的几个明舵暗舵协助搜罗,南街办事处属于其中之一。可是,原来的总管事办事不利,多次在出任务的时候闹出了不小的纰漏,娄子甚至捅到了阁主那儿,阁主大发雷霆,当即将总管事撤职查办。之后一段时间,南街办事处就没有了总管事,后来程熙被找到了,阁主心情好了一些,便提拔了办事处最老的副管事任代理总管事,涂锦也顺势升任了副管事。 南街办事处事多庞杂,职责重大,老总管事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体力不支,便属意了涂锦任总管事,自己则去请辞。 涂锦这段时间可谓官升三级,正是雄心壮志的时候,他觉得十拿九稳的事情,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空降兵来,到嘴的鸭子都给飞了,不闹一闹怎么吞得下这口气? 而至于工钱,确实已经三个月没有支付了。之前是因为要动用人力物力搜罗程熙,原总管事还从中自己中饱私囊了一部分,就借故拖欠了工钱,后来总管事被撤职查办了,这笔工钱就成了悬案,再后来接任的老总管事业务还没梳理清晰就先递交了辞呈,这个烂摊子就一直搁着,而程熙刚好这个时候前来顶职,不是救火队员,胜似擦屁/.股的。 程熙笑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江随云故意的?这样的历史遗留问题,居然也抛给程熙来承担。 好,既然兵来,唯有将挡。 于是,程熙向着涂锦眨眨眼,语气淡淡,“就这事?” 涂锦有些愕然,听着新任总管事的口气,好像这事儿根本不算事儿? 于是深沉了语气,做出为国为民的慷慨壮举的仪态,痛心疾首地道,“总管事有门路有背景,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自然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可是兄弟们可都饿着肚子,拖家带口的饿着肚子,这也无所谓么?”涂锦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 可是这种煽动人心的话,却很有效用,院子里一百多人群情激奋了起来。 果然小白脸是靠不住的; 果然纨绔子弟是不会把他们劳苦大众的生计放在心上的; 果然这个娘娘腔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 虽然碍于身份,以及程熙背后未明的背景还不至于破口大骂,但是盯着程熙的目光却也多了几分不善。 程熙叹道,“我并不是说这事不值一提,我是说这事解决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解决?”见程熙这么举重若轻,涂锦忍不住咄咄逼人,做出身先士卒的表率模样来,为兄弟们振臂发言,“如何解决?还望总管事给个明话。兄弟们可都翘首以盼着呢。” 程熙眉眼不眨,亮声道,“据我所知,今日有一艘粮船在三号码头靠岸,下货。涂副管事,由你带队,带着兄弟们去三号码头接船。船上的粮米面粉价值超过三百两,兄弟们自己动手搬即可。搬到多少都算是兄弟们自己的,上面若是查问下来,就说是我乔大总管事允许的……” 涂锦和一百多兄弟大喜,“此话当真?” “比真金白银还真!” 涂锦一挥手,“兄弟们,走。有总管事这句话,我们还怕什么?” 一大群人呼啦一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了。 王账房和秦副管事吓得老脸煞白,“乔……乔总管事,这,这可使不得啊,会闯大祸的。谁都知道阁主的脾气和阁内的规矩,这可会闹出很多人命的呀……” 程熙抱胸,好整以暇的盯着院门口,不置一辞。 果然,话刚说完,涂锦就带着一百多人又呼啦一声全回来了,刚刚走得有多快,现在回来的就有多仓促。 “总管事,……你骗我。”涂锦看着程熙的目光充满了谴责和……委屈? 程熙摸摸下巴,尴尬道,“哎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咱们若是真的抢了搬了,回头上面一查,您才刚上任,还不满两天,稍稍推脱说自己毫不知情,那背黑锅的人岂不就是我了?”涂锦的目光很犀利,看问题很独到,就是反应慢了些,也急功近利了些。 程熙淡淡的笑了,明媚的笑容里有点渗人的微凉,站在台阶上的她居高临下的望着涂锦,笑道,“涂副管事说得很有道理啊,免责这种事情必须要提前做好才能保证完全……这样,要不,我给你立张字据吧?白纸黑字的写上是我新上任的总管事明令授命你们抢掠自家商船的……” 涂锦欣喜点头,“如此甚好。” 啪! 话音未落,耳光响亮。 程熙突然翻脸,竟当着所有下属的面,狠狠扇了涂锦一记耳光,院子里一百多人哄哄闹闹的,顷刻间全部寂静了下来,楞楞地盯着程熙,好半响才有人吞了吞口水。 涂锦捂着左脸,看向程熙的眼中凶光毕露。 程熙吃痛的甩了甩手腕,冷冷道,“涂锦,你不想背黑锅,便可以眼看着你的上级背黑锅吗?你这样的下属,我如何敢用?留着日后在背后捅我刀子么?” 涂锦阴沉着脸,他直属管辖的五十多名手下渐渐喧哗起来,人人都为涂锦感到不忿,对程熙的敌意愈深。 程熙不理他们,径直走进她的办公室,让一直留守在那的丁憨抱起桌上的那事先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然后走回院子里呯地甩在了地上。 第776章 五根手指攥紧了才是拳头 程熙吃痛的甩了甩手腕,冷冷道,“涂锦,你不想背黑锅,便可以眼看着你的上级背黑锅吗?你这样的下属,我如何敢用?留着日后在背后捅我刀子么?” 涂锦阴沉着脸,他直属管辖的五十多名手下渐渐喧哗起来,人人都为涂锦感到不忿,对程熙的敌意愈深。 程熙不理他们,径直走进她的办公室,让一直留守在那的丁憨抱起桌上的那事先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大包袱,然后走回院子里呯地甩在了地上。 指了指一旁的秦副管事,程熙淡淡道,“你,过来拿银子,你手下的兄弟每人先发五两,每个船工、杂工先发二两,兄弟们都对付着先过几日,剩下的银子我会想办法的。” 秦扬不敢置信的瞧着程熙,他的手下自然面露喜色,盯着地上真金白银的大胖白银,一百多号人里,瞬间便有一半对程熙充满了好感。 出来混,就是为了赚钱。这本就是件很现实的事,任何一个老板,讲人情也好,讲公司理念也好,归根到底还是要让员工有钱可赚。 有奶便是娘嘛。拉拢也好,打压也好,银子是最实实在在的东西。在这个时候,它甚至能买来忠诚,尽管只是短暂的忠诚,但是对于程熙来说,这就够了。 秦扬这边喜滋滋的领着银子,涂锦手下的五十多名兄弟却沉默了。他们的表情很复杂,有愤怒的,也有羡慕的。 原本他们都是一条心跟着涂锦的,毕竟之前涂锦就集合过他们,请他们喝酒,并许给了他们这样那样的好处。可是再美好的前景,都比不上握在手心里的真金白银。更何况,他的兄弟当中也有人是看不顺眼他升迁如此之快的。 别的兄弟今日都能领到银子回家了,可自己家中老小还要继续饿肚子,涂锦有再高的威望和交情都不顶用了,更何况他的威望和交情也没到那个份上。 程熙盯紧了涂锦,冷笑道,“涂副管事真有骨气,还不过来拿银子?难道你打算靠骨气填饱兄弟们家里老小的肚子?” 涂锦阴沉的脸色时而青时而白,比刚刚被扇了耳光还要难看。 可身后兄弟们诡异的安静,以及看着其他兄弟手中的银子那渴望的目光如芒刺背,令涂锦浑身冰冷。他知道,如果今日不低头,不去领银子,那他的兄弟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终于,涂锦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对着程熙膝盖一软,垂头道,“乔总管事,属下知罪了。” 程熙冷着脸道,“以后大家都在一处地方讨生活,都是自家兄弟,什么是兄弟?那就是五根手指,五根手指攥紧了那才是拳头,才是兄弟,否则就是五根肉棍子,是一盘散沙!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日后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我的手段绝对不会比阁主的仁慈。” 涂锦忽然抬头,目注程熙,显然还有些不服气,撂下话道,“乔总管事,我们南街办事处多次被撤换总管事,皆因得罪了阁主。阁主若是再向咱们迁怒发难,你敢帮兄弟们出头么?” 程熙两眼一瞪,威慑之气毕露,“他若敢再无故牵连咱们,我就敢上他家抢古董来给大家发工钱。” 这句话程熙倒是说得颇有底气,别的人程熙还真不敢惹,但是江随云嘛…… 哼哼,羊毛出在羊身上。本就是他这个董事长拖欠的工钱,她作为下属分公司的CEO,把他送给她的所有金银首饰、值钱细软全部典当,才换来了这几百两银子应急,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好,属下记住这句话了。”涂锦再不多言,而是恭恭敬敬地朝着程熙行了一个礼。 程熙明白他的意思,东南西北金陵城四个办事处,本来都是平起平坐的,可是自从前几任总管事的不给力,南街办事处向来都是矮人一等,在同行面前根本抬不起头。这种三个月都没发工钱的事情,在别的办事处根本不可能发生。可是在南街这儿,不仅发生了,还没有一个人敢去讨要工钱。 大家都是被家中老小逼迫得紧了,正好被涂锦利用,就闹了这一出。而程熙虽然用银子暂时解决了眼前的这一次,可是只要根本问题不解决,她的威望还是会被仍在地上。 这就是临危受命的挑战与机遇。 程熙微微舒了一口气,眼前的这个烂摊子总算是暂时理顺了,她这个新任总管事也总算是可以端端正正的坐上去了。可是转眼一瞥那个干干瘪瘪的包袱,程熙还是心痛的紧。 说句不好听的,这可是她用皮肉换来的,一股脑儿的功夫,就全部搭进去了。怎不唏嘘?怎不感概? 按照她这种败家的办法,想要再囤积几百两银子的金银首饰,不知道又得如何讨巧卖乖,演技那么深,演的那么认真了…… 程熙一边忧伤逆流成河,一边哽咽着说场面话,“兄弟们,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银子得来不容易,一定要省着……省着点花啊。” 挥了挥手,程熙转身一言不发地回了内室。 秦副管事满头雾水,“乔总管事好好的,怎么突然间那么忧伤了?” 王账房目注着程熙的背影,充满了唏嘘和感概,“总管事应该是为兄弟们窘迫的遭遇而心生恻隐了吧。” 秦副管事愣了片刻,转而眼眶泛红,面露喜色,冲着兄弟们大声道,“总管事仁心,兄弟们有福了。日后追随总管事,必当尽职尽责,唯乔总管事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 “马首是瞻!” …… 院子里零零落落的响起了几声附和之声,其他人则全部卷了银子,翘班回家献宝去了。 众人散去之后,内室才传来程熙冷静而清越的声音,“吩咐下去,以后所有人见到我,统统称呼我为乔总。另外两个,叫秦副总和涂副总。王账房就叫王总监。还有,取消每日清早的点卯制度,改为刷卡点到制。具体的操作,我已经写在这儿了,你研究清楚了再去实施,其中包括完备的考勤奖机制,你好好研读。” 第777章 青山依旧,绿水长流 众人散去之后,内室才传来程熙冷静而清越的声音,“吩咐下去,以后所有人见到我,统统称呼我为乔总。另外两个,叫秦副总和涂副总。王账房就叫王总监。还有,取消每日清早的点卯制度,改为刷卡点到制。具体的操作,我已经写在这儿了,你研究清楚了再去实施,其中包括完备的考勤奖机制,你好好研读。我不在这儿坐班的时候,你给我好好盯着,我每日不定时会来巡查,这是具体的月终奖、季度奖和年终奖的考核办法。你给我通报下去,让所有人都认清一点,给我好好干的,我必亏待不了他们。至于偷懒怠工以及耍滑使坏的,趁早给我收拾包袱滚蛋!” 程熙说一句,就往丁憨手中压上一份文件,厚厚的三大沓都是昨天程熙加班加点赶出来的。 “还有什么疑问的,现在提。”程熙扫了一眼已经呈目瞪口呆状的丁憨。 丁憨张着嘴巴半天没反应,许久他才合上下巴,将那三沓文件往桌子上一放,赶紧摆手道,“不行的,不行的,小人绝对不行的。” 程熙冷眼扫着他,淡淡一笑,“你若不行,让你主子换个行的过来。要不然,我现在就将你退回去?” 丁憨立时瞪大了眼睛,闪出了惊恐之色,吞了吞口水之后,才道,“小人,小人试试看。但是小人未必能做得好。” 程熙站起身便风风火火的往外走,临到门口回头道,“什么时候我觉得你真的做不好的时候,我什么时候真正辞退你。小憨啊,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可别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容易掉。” 程熙笑得明媚灿烂的,可是丁憨看的眼皮一跳一跳的。 到现在他才真正明白了,他跟随的是个怎样的人物! 也难怪,阁主在派他过来的时候,让他签下了军令状。 可怜他刚脱离了伴君如伴虎的阁主,又入了扮猪吃老虎的虎穴…… *** 出了南街办事处,程熙七拐八拐的,上了偏僻街角的一辆马车,车上梨儿早已恭候良久了。 梨儿一看程熙上来,就嘟起了嘴巴,哀怨道,“夫人,您怎么总是甩开梨儿?” 程熙嘿嘿一笑,“就等了这么一会儿就等不及了?我又不是你情人,你哀怨个什么劲儿?” 梨儿一跺脚,“夫人~” 程熙拍拍她的脸,安慰她,“可别哀怨了,过会儿还是得甩开你。早点习惯早点好。啊!” 梨儿再跺脚,“夫人~~~” 程熙揉了揉耳朵,转移话题,“东西呢?” 梨儿这才收起她那哀怨缠绵的脸色,指了指一旁,“喏,都在这儿了。” 程熙看了看东西,很满意,便摸了摸梨儿的脸蛋,笑道,“就知道你办事利落。走吧。” 马车行驶了不多一会儿,就到达了江随云安置夜秋池和易晓胥的小院。 他俩并不知道程熙的到来,所以当程熙捧着上好的人参和各种名贵补品草药到来的时候,两个人迎接她的表情都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的震惊,足足十秒钟,然后五尺高的男儿们眼眶竟也泛了红,夜秋池更是恨不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幸好被程熙用眼神明令制止了。 三人再次相见,都有一种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之感,千言万语却是无语凝噎,想要说的话太多,反而不知该如何说起。 如此,便就不多说了。 按照程熙的要求,三人上了一艘画舫,飘荡在金陵河上,江面宽广,即便两岸全都站满了人,也不可能听见三人的对话,而码头和极远的河面上,都是逡巡的船只,想驾船逃跑是绝对跑不了的。 程熙也不想逃跑,她只想密谈,不会被任何人听见的那种密谈。 眼看距离江岸差不多远了,程熙率先举起酒杯,对着易晓胥说道,“小妹连累易大哥到如此境地,实在是始料未及,幸好有惊无险,易大哥如今也安然无恙。今日一聚,就当是拜别之行吧。从此青山依旧,绿水长流,大哥恩情,小妹只能有缘再报了。”说完,便是一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易晓胥疑惑地看着程熙,其实这段时日他有着千百个不明白的问题,想要问个究竟。可是等到真的见到了程熙,他却发现什么都不必深究,只要他还能再见到她,只要她还安然无恙,便已足够。 易晓胥手中也端着一杯酒,却是未喝,反而放下了。瞄了一眼夜秋池,再直直地看向了程熙,问道,“今日一聚,小妹要与我拜别,那么他呢?” 夜秋池一直伤感满怀的坐在一旁,茶色的双眸里满是哀伤缱绻,难敌的心痛和自我谴责根本不需要言语,也能够让人一目了然。 程熙也瞄了一眼夜秋池,叹了口气道,“如果可以,我也想与他拜别。只可惜……” 夜秋池这时紧抿的嘴唇才松了松,茶眸湿润,忍着哽咽,轻声道,“殿……秋池很惦念……嗯,小姐,小姐您……您还好么?” 程熙笑了笑,“必须得好,而且得越来越好。” 越是看着程熙强颜欢笑的脸,夜秋池越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他知道他不能死,他的性命是她牺牲了前途命运换来的,她放弃的何止只是荣华富贵?何止只是心头爱人? 可偏偏为了他……为了他这个微不足道的,早就该死之人! 夜秋池真的很想跪在她面前跟她说,不值得,这样做真的不值得…… 他从过去到现在都是贱命一条,死不足惜,哪怕是死一百次也难敌她尊贵之万分之一,如何可以用她的幸福尊崇来交换他的性命? 可是她还是这样做了…… 既然她已经这样做了,他就不能让她白白的牺牲。 收敛起伤春悲秋之情态,夜秋池肃然道,“秋池除了去死之外,还有什么能为小姐做的,小姐尽管吩咐吧。” 程熙还没说话呢,易晓胥也抢着说道,“小妹,大哥也是这句话。只要是能为你做的,你就尽管说吧。让我去死也行。” 程熙有些为难的看着易晓胥,“可是,易大哥……” 第778章 惹他之人,虽远必诛! 收敛起伤春悲秋之情态,夜秋池肃然道,“秋池除了去死之外,还有什么能为小姐做的,小姐尽管吩咐吧。” 程熙还没说话呢,易晓胥也抢着说道,“小妹,大哥也是这句话。只要是能为你做的,你就尽管说吧。让我去死也行。” 程熙有些为难的看着易晓胥,“可是,易大哥……” “别可是了。我也知道我惹上的是什么人,难道小妹真的以为大哥还能全身而退?还能隐姓埋名闲云野鹤?天机阁势力之庞大,我哪怕是跑到天涯海角也依然不能独善其身吧?而且传闻天机阁阁主手段凌厉,性情狠辣,惹他之人,虽远必诛!既然我已经与之为敌了,不妨就拉开阵势,总比不战而败好吧?” “这……”程熙犹豫的看向了夜秋池。 夜秋池也好好地看了看易晓胥,思量了片刻,道,“这些天,秋池与易兄弟朝夕相处,倒也敬佩易兄的为人。患难见真情,我相信生死之交的情谊。” 程熙仍是在踟蹰,“可是,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我与易大哥虽有交情,也早已兄妹相称,可是小妹真的不愿意眼看着易大哥蹈上死路。生死之别,岂能儿戏?” 易晓胥敛了敛脸色,正容道,“我与小妹相识的时日虽短,却已多次经历生死,我这条命现在还能活着,全赖小妹舍身相救,我如何能不以死相报?更何况我孑然一身,不怕连累家小。即便苍天不佑,二十年后仍是一条好汉。大丈夫顶天立地,引刀成一快,方不失为侠义之名。小妹如果一味的推拒,势必将大哥我推往不仁不义之路,小妹何忍?” “这……” 这时易晓胥却站起身,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豪气道,“不管小妹接下来要做什么,都算上我一份。先干为敬,就这么说定了。”于是,亦是一饮而尽。 程熙看着这样的他,想着她也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手,便也站起了身,将手中再次斟满的酒杯一送,接着一饮而尽。 易晓胥从未见过喝酒如此豪爽的女子,再次见到程熙,他发现她带给他的意外和惊喜,总是源源不断。于是,三人共同举起酒杯,碰杯之后,一饮而尽。 酒过三巡,切入正题。 程熙郑重道,“今日的谈话,事关我们三人未来的命运,乃至于身家性命,所以请二位牢记在心。” 两人亦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洗耳恭听。 程熙道,“秋池,从今日起,你就乘船入西,直去西凉。你本就是盗骊安排在东雍的一枚棋子,现在在东雍,在江随云的势力范围之下,你的作为并不大,所以我要你回西凉。通过你的手段,尽可能联络到盗骊,或者他身边的赤骥。盗骊的手中有一卷制船术的密册,以及一份会制船匠工的绝密名册,你想办法拿到手。江随云对此一直觊觎已久,我会想方设法将他往这方面引导,等到他非它不可的时候,这将会是我与江随云谈判的重要砝码。另外,还有一本《海国图志》,当初滕紫屹为了制衡盗骊,特地扣留了那本《海国图志》以遏制盗骊的过度壮大。以盗骊的能耐,都一直没有找到那本《海国图志》,如果你能将《海国图志》一并拿到手,你便功德圆满了。” 夜秋池将任务听得很清楚,而这每一项任务都不容易办到,可是他最担心的却是,“……您,一个人留在这儿……万一,若是……可,如何是好?” 程熙坚定道,“没有什么万一。只有竭尽全力,放手一搏。” 夜秋池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优柔寡断,再有千般担忧、万般牵挂也只能以大局为重,便也沉重地点了点头。 程熙补充道,“这个任务并不容易完成。你也知道你的身份,回到西凉之后,一定要谨慎行事,既不能暴露身份,也不能以身涉险,还要躲过天机阁在西凉的势力眼线秘密完成任务,可谓是三难并行。而且,盗骊的治下组织严密、行事谨慎,想要取得八骏院核心成员的信任,并获取他们的致命法宝,并不容易。我现在也没有什么贴身的东西可以让你带回去当做信物,只有一句关于盗骊的:‘我以我手绘我嫁衣,只为等君倾国来嫁’,和一句关于滕紫屹的:‘吾生须臾,倾尽一世烟火,君可愿买一朝惊心动魄’,希望关键时刻能够帮助到你。” 夜秋池点头道,“秋池记下了。” 然后,程熙才转头看向了易晓胥,深吸了一口气,道,“易大哥,你的任务也不轻松。” 易晓胥方才从他俩的对话中听出了雷霆万钧,有些人名他听说过,比如滕紫屹,那可是西凉女国的嫡长公主驸马爷,可是他的小妹居然直呼其名……还有什么盗骊,就不知道是何许人也了,可是一句“倾国来嫁”可见身份地位之不一般…… 听着这些信息,易晓胥心惊肉跳的,看来他所认下的这个如同谜团一般的小妹,身份不简单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啊。 可是,既然已经认定了,不管他的小妹的天皇老子,还是妖后魔女,他都认了。 于是,易晓胥眉眼慎重,语气认真道,“小妹尽管说吧。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大哥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程熙欣慰的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吩咐,而是问道,“易大哥,你知道司空颀么?” 易晓胥倏地瞪大了眼珠子,“那个反贼?” 程熙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个司空颀真的是反贼么?” 易晓胥艰难的吞了吞口水,左右看了看,他们正飘浮在茫茫的江面之上,此艘画舫上也仅此三人而已,绝不可能隔墙有耳,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自古成王败寇。司空颀乃是前皇室的太子殿下,可是一朝国破,山河易主,岂不就是新朝廷通缉追剿的反贼流寇了么?如今司空颀偏安于越西一隅,凭借一条九曲连环、暗漩丛生的越江作为天堑,仅剩九郡作为地盘,也是风雨飘摇之势。” 第779章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自古成王败寇。司空颀乃是前皇室的太子殿下,可是一朝国破,山河易主,岂不就是新朝廷通缉追剿的反贼流寇了么?如今司空颀偏安于越西一隅,凭借一条九曲连环、暗漩丛生的越江作为天堑,仅剩九郡作为地盘,也是风雨飘摇之势。街坊传闻,明年秋收之后,朝廷就会举兵南下,一举捣毁越西,以除后患。毕竟……如今的太子殿下雄才大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程熙边听,边意味深长的默默笑着。看这情况,江随云这走马上任的新政府洗脑工作进行的很是深入人心啊。这才过去多长时间?东雍的普通百姓便已忘本,早已忘却了原有的朝廷,并开始认定江氏父子才是东雍的正槊,却全然忘记了这对江氏父子才是反臣贼子,是篡权谋位的野心家。只不过人家成功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历史果然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或许换句话来说,司空氏之所以如此兵败如山倒,却难有恢复山河之势,或许在这之前司空氏治理下的东雍百姓过的并不好。相反的,刚刚上位的江氏父子,还属于江山的开创期,必然休养生息,与民为善。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得人心者得天下嘛! 从这点来讲,江随云或许是做得不错的。 可是,在程熙这儿是非对错,暂且不谈,亲疏有别才是她的信奉标准。 江随云是敌,盗骊是夫。胳膊肘往外拐这种事,她是不会做的。 而且,据程熙的观察和推测,司空颀的那个流亡政府如今的势力实在是小的可怜。空有一个虚架子,能干的文臣没有,善战的武将没有,运筹帷幄的谋士更是没有,战场上的战斗值在江随云的面前更是秒变渣。以江随云目前的能力,和如今他的兵力,想要碾死司空颀,跟碾死一只蚂蚁之间并不相差多少。 可是江随云偏偏就是不动他。甚至有蛛丝马迹显示,江随云可能还暗中保护着司空颀的弱小流亡政府。 无利不起早,以江随云的性子,他可不是慈善家,所以其中必然有利益的驱使。 据程熙的推断,江随云之所以不动司空颀,并不是害怕内战,或者国际风评之类虚头巴脑的东西。江随云留着司空颀必然是有用的。 这就是所谓的帝王的制衡之术。 司空颀目前的力量对于江随云坐拥东雍而言,已经构成不了致命的威胁了,他留着司空颀不仅在东雍民间以及四国九州之间赢得了一个仁善的美名,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利用司空颀压制住盗骊。 程熙也是想了很久才想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因为只要司空颀在一天,他才是原东雍皇室的第一继承者,那些对前朝怀有忠诚之心的老臣老将尊奉的自然只能是司空颀。可是多种迹象表明,司空颀此人志大才疏,一身的帝N代的毛病,比如刚愎自用,比如懒惰、荒/.淫、自大狂妄、贪图享乐,还兼具了多疑、跋扈、视百姓如刍狗、亲小人远君子等等等等。 有司空颀在,那些真正富有才干、胸怀天下的忠臣良将也会渐渐寒心、死心,相形之下,反而弃暗投明地甘心效忠于江随云的麾下。至少,江随云雄才伟略、有勇有谋,且个人魅力爆表这一点连程熙都不否认。 盗骊翅膀长硬,挥师东来,打出“灭江氏叛臣,复东雍山河”的旗帜口号的时候,就必须要过司空颀这一关,否则便是僭越,是名不正言不顺。正统的原皇太子还在其位,盗骊这个宗谱都未上的私生皇子,如何振臂高呼,号召大家勤王剿逆? 盗骊若想成功,必须绕过司空颀。 可司空颀如此硕大、明晃晃的一坨显眼地摆在那儿,如何可能绕得过? 名分这种东西,有时候很虚,毫无用处,可有时候却又极其重要。 盗骊此人虽然狡猾至极,腹黑至极,也够狠够毒,可是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要他杀兄长,夺天下,那他会宁可不要这个天下。 程熙并非不知,盗骊一心要除江氏父子,夺回东雍江山,不过就是为了报杀父夺社稷之仇,他并非自己想要做皇帝。哪怕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以他的性子,他还是会这么去做。 所以说,若是要做一个悲剧命运的排行榜,盗骊绝对榜上有名。国在时,他不被正统所接受,连个皇宗族谱都不给上。而国灭时,他却要为了报父仇、匡扶社稷而甘愿委身为男宠,卖笑又卖/.身,忍辱负重,苦心经营。 不能享富贵,却要背负荣辱这也就算了。若是他真的实力雄厚,可以率军一战时,第一个对他举起屠刀的,或许就是他仅剩的血缘至亲,他的皇兄好哥哥了。 以盗骊的睿智,他不可能看不穿这一切。只是看穿了又如何?人无法摆脱自己的命运,即便知道有可能会死在自己的哥哥手中,他也不能坐视不理。 司空颀还未有不仁,盗骊绝不可以不义。 司空颀若有朝一日不仁,盗骊也只能含笑就义。 从出生到死亡,盗骊永远见不得人。国在时,在东雍为最亲近之人所不容,在西凉时,为整个西凉所不容,到最后他做尽一切却还是要被这世上唯一的血亲所不容。 他永远得在夹缝中生存,永远在黑暗中挣扎,却永无见天日之时。 这就是盗骊认定的命运,所以在爱上了她之后,他才会将每一天都当成是最后一天那样去过。 可是程熙不能眼看着这一切成真,从程熙所了解到的信息可知,司空颀对于盗骊已经显露出极其忌惮之意。哪怕现在江山已经沦为他人之手,司空颀所认定的头号敌人也并非江随云,而是盗骊。 因为,江随云能夺走他的大片山河,让他成为了流亡皇太子,可是他依然还是手持正槊的皇太子,依然还可以偏安越西,做他醉生梦死的亡国皇太子。可是一旦盗骊上位,以他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就认为盗骊一定会先除了他,然而取而代之。 第780章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 司空颀曾在多次与臣子的谈话中流露出,江氏父子只能夺他江山,可庶皇子司空贽却能取他性命之类的言辞。可见其鼠目寸光,难成大器。 如此国难压顶之际,他却还想着兄弟阋墙,难怪原东雍会亡国了。 所以,程熙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司空颀以莫大的好处,与他联合,将他牢牢地绑上自己的这辆战车,拉到“两军前线”与江随云短兵相接,并找到合适的机会借刀杀人。 想及此,程熙也总算是领悟了,要么死,要么狠,这句话的深刻真谛。 有句台词怎么说来着?“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尝试过什么叫做嫉妒”,而在程熙这儿得稍事修改,“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守护”! *** 末了,程熙用手蘸这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了“123456789”等阿拉伯数字,以及简单的几个数字密码,最后写下了一本书的名字——《昭明文选》。 然后,在夜秋池和易晓胥求知与好奇的眼神中,程熙沉稳着嗓音,郑重其事地交代道,“这本《昭明文选》是江氏父子成立新朝,立国号为‘昭明’之后,募集了一帮文人墨客为赞誉新朝、美化新朝而合编的诗词集,因为政治原因,几乎所有的士子读书人家中都有一本。正是因为此书销量高,散布广,你们在众多书籍中夹带这一本才不会引人注意。现在我教你们一种新型的通信密码,这种用数字密码联络的信件,即便半途被人截获了,没有母本,对方也绝对读不出信件内容。现在我们就以《昭明文选》作为母本,信件上的内容一律只书写阿拉伯数字,可是每组数字对应的皆是《昭明文选》上面的某一个字,连在一起便是信件真实的内容。只有拿着《昭明文选》并知晓正确的翻译方式进行翻译,才能知晓信件内容。” 说完这个,程熙拿起绢布一抹,将桌面上茶水写就的《昭明文选》四个字抹干净。然后又再次蘸了蘸酒水,在空白的桌面上又写上了“ABCDZ”五个字母。 接着道,“为了保险起见,我们先定一个暗号。书信的开头,先写上ABCD的其中一个字母,A代表着正着翻看《昭明文选》进行翻译,B代表着从倒数第一页倒着翻看进行翻译,C代表着从中间那一页往前进行翻译,D则代表从中间那一页往后进行翻译。若是信件上方出现了Z这个字母,则代表母本有可能被破译了,所以Z代表着更换母本。我们三人无论谁感觉到母本疑似被破译了,都可以编一个新的母本作为更换。但只有我们三人知道,其实更换后的母本还是这本《昭明文选》,只不过信件上所有的数字密码全都乘以二之后再按照原有翻译方式进行翻译。当然我们所做之事风险极大,若是谁不慎被捕,你们也千万不要为了这个机密而抵死不从。若是被严刑逼供,你们便道一半真,再道一半假,同时在信件的底部注明SOS字样。我便知道你们有谁身陷险境了,我会尽可能设法营救的。记住,没有什么东西比性命更重要。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了方便识别,我的代号为007,秋池的代号为2046,易大哥的代号就为9527。现在,我们就先拿这一本《历代诗选》进行操练和熟悉流程。”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夜秋池和易晓胥才娴熟的掌握了这种特殊的密码通信方式。不由对程熙又是一番刮目相看,这种机密的联络方式,简直闻所未闻。可是却操作方便,机密性强,在整个部署中,不但涉及兵法,更参透人心,逻辑严密,万无一失。 面对着两个五尺男儿无限崇拜的眼神,程熙赧然笑笑。心道,你们是没看过那么多的谍战剧,那才是做情报工作者的职业高峰呢。 最后,程熙向易晓胥摊了牌,“易大哥,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了,你现在应该已经推测出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了吧?” 易晓胥面沉如水,今日他的心情几番震惊,反而麻木了,他思虑了片刻才道,“如果猜得没错,咱们要斗的人,是……江氏太子,江随云?” 程熙莞尔一笑,“易大哥,所以我说此事事关重大,轻易便会丢了身家性命。若是大哥心有顾虑,此时退出,小妹绝不阻拦。” 易晓胥沉思着,半响后才疑惑不解道,“可是这太子如何会跟天机阁纠缠不清呢?还有小妹你……” 程熙抱歉的一笑,诚恳道,“易大哥,小妹的身份你就不用猜了,谅你如何猜,你也绝对猜测不到的。小妹今日不说,并非不信任大哥,而是实在有着难言之隐。待到功成那日,小妹一定负荆请罪,坦白所有。” 易晓胥俊眉蹙起,片刻后豪爽一笑,拍着胸脯道,“没想到我易晓胥这一生还能经历如此惊天动地之事,小妹啊,其实大哥我也有一颗扬名立万之心呐。这事听着就刺激,大哥我碌碌无为半生了,原以为这辈子都将如此庸碌无良的浑噩度日了,幸得小妹信赖,从今往后总算是可以活得像个人样儿了。与江氏为敌又如何?与天为敌又如何?只要心中觉得痛快,那便是值了,便是不枉此生了。小妹放心,这事,我易晓胥揽下了。只要命还在,就一定不负小妹所托!” 程熙感激的看着他,然后才轻松一笑,笑语道,“易大哥,也不必太紧张。此去越西,现阶段易大哥就只是负责送银子,大把大把、源源不断的送银子给司空颀,想来应该危险不大。” 易晓胥一听,纳闷了,“送银子?” 程熙笑笑道,“对啊,就是送银子。可是送银子也是一门大学问呐,这就得易大哥拿出你混江湖的本事来了。既要让人家肯收下咱这银子,还得让人家巴巴的等着咱们再次送银子。所以易大哥的首要任务简单来说,就是先正确的送出银子,再是正确的教导别人如何花银子,花钱如流水的那种。” 第781章 万里他乡,非生非死! 易晓胥一听,纳闷了,“送银子?” 程熙笑笑道,“对啊,就是送银子。可是送银子也是一门大学问呐,这就得易大哥拿出你混江湖的本事来了。既要让人家肯收下咱这银子,还得让人家巴巴的等着咱们再次送银子。所以易大哥的首要任务简单来说,就是先正确的送出银子,再是正确的教导别人如何花银子,花钱如流水的那种。等到胃口被养大了,鱼饵已经吞入难拔之时,才是提鱼上钩之际。只是这事急不得,需得放长线钓大鱼。易大哥去了越西,可一定得混得风生水起,方是善钓之老渔翁啊!” “好,好好。小妹你就瞧好了吧,这种旁门左道的功夫,你派别人,还真全都不如我。我就是一妄人,一邪徒,做这种不务正业的事情,绝对游刃有余,手到擒来。” 程熙粲然一笑,“那就拭目以待了。” 三人又是一番把酒言欢。 毕竟,今日一别,可就不知何时方能再见了。也许,此生不复相见,也许明日就有人命丧黄泉,但至少在今日,在此刻,三人的心相聚很近很近。 *** 回到寒幽园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程熙叫了一个小丫鬟送信到风月楼,告诉白语墨,她这边事务繁忙,失约了,请她原谅,所应之承诺延期至明日,请她做好万全准备。 想到夜秋池和易晓胥都已经骑上快马踏上了征程,前途到底为何,此时还未为可知,但是程熙内心里有了希望,也便能够面对眼前的苟且了。 想想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她便能够通过自己的能力回西凉与滕紫屹和盗骊相见,便忍不住从心底笑出来,梨儿见她傻乎乎的笑,好奇地唤她,“夫人?夫人?您笑什么哪?” “呃?”程熙回了神,她这千里之行,才刚走出足下一步,远远还没到可以开心的时候,便淡淡道,“没什么,你去叫人准备晚饭吧,我饿了。” 梨儿走了,程熙一人在屋子里也是闲得无聊,便绕到书桌后执了笔,可是眼睛瞪着白纸,却又不知如何下笔,最终感慨万分又矫揉造作的写下了一首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想着,此诗也未必全然符合自己的心境,她这儿既不愿意抛弃生命,更不愿抛弃爱情,于是便用叉叉叉掉了。 换了一张纸,大笔一挥写上: “须知名士倾城,一般易到伤心处。柯亭响绝,四弦才断,恶风吹去,万里他乡,非生非死,此身良苦。对黄沙白草,呜呜卷叶,平生恨、从头谱。” 写了上阙,程熙却再难书写下阙,看着那行“万里他乡,非生非死”,总觉得像被击中了一般的愁肠百结。握着笔走神,告诫自己不该沉浸在这种哀伤之中。于是又给叉叉叉掉了。 没有诗情,那便画意吧。随手画了些花花草草,可是画来画去落了笔,却还是玫瑰。只不过即便都是玫瑰,也可以画出几十种不同的风姿来,画了几张,还算满意。心中不免又浮起了思念,程熙凝神一想,认真了眼眸,画了几张水墨Q版的漫画人物,一落笔便是小狐狸,虽然漫画人物Q萌可爱,可是认识盗骊的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这个有着狐狸尾巴和狐狸耳朵的可爱萌物就是盗骊。再想起滕紫屹的风姿,程熙的笔下画出的便是网游里的人物,寥寥几笔,风骨尽显,仿佛有风轻送,清傲雅致,一方君子,还未浅笑,便已迷醉了世间。 程熙举着画看了许久,笑笑哭哭,最终却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思念果然是会呼吸的痛啊~~~ 将画作收到一边,程熙突然浮起恶念,便忍住笑,画了几张Q版的漫画猪仔,一个个肥头大耳的,却也逗趣可爱。 梨儿这时领着几个小丫鬟送了晚餐过来,看到程熙画的猪仔,喜欢得不得了,“夫人,您画的这个画儿真是别致,又丑又蠢的猪竟然也能这般可爱?” 程熙见有人能赏识自己的作品,便笑道,“要不,我画几张送给你?你还可以送到天机阁的刺绣坊,让他们按照图样给你做成娃娃呢。可以香囊大小的,也可以抱枕大小的,随你喜欢。” “真的?”梨儿眼睛一亮,笑得见牙不见眼,“谢谢夫人,夫人的手可真巧,心思玲珑,琴棋书画样样精……” “得了得了,别拍马屁了。”程熙瞥了她一眼,笑骂道,“你家夫人我啊,可是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刁蛮耍赖却样样拿手。这是你们阁主亲口对我下的评价!” 梨儿也是一愣,转而可爱的娃娃脸上又笑得阳光灿烂,“即便夫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刁蛮耍赖样样拿手,却依然是阁主心目中世间最好的女子。无人可以替代。” 程熙举手投降了,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骂道,“你这张嘴啊……” 梨儿嘻嘻一笑,拿着程熙送给她的图样宝贝似的左瞧瞧右瞧瞧,越看越喜欢,突然她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便举着漫画猪仔问程熙,“夫人呐,梨儿怎么瞧着这猪有点面熟?” 程熙搁下笔,头都没抬,“你家有猪这样的远房亲戚?” 梨儿柳眉蹙紧,突然像是手握着烫手山芋一般,咋咋呼呼道,“夫人……这,这这这,这怎么看着那么像阁……阁主呢?” 程熙嫌弃她的大惊小怪,坏笑道,“哟,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梨儿顿时将图样往程熙的怀里一塞,跺脚道,“夫人呐,您怎么能这么对阁主不敬呢?您竟然……竟然把阁主画成了猪……” 程熙无所谓的耸耸肩,又把图样塞回给了梨儿,云淡风轻道,“这有什么?说不定你们阁主还挺喜欢的呢。你看这小猪仔多可爱?你们那阁主哪有它可爱?” “夫人~~~”梨儿不依不饶的又在那嚎上了。 “行了,开饭吧。”程熙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蓦地看到屋里多了个人,怔了怔。 江随云? 第782章 隔了天涯,隔着轮回! “行了,开饭吧。”程熙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蓦地看到屋里多了个人,怔了怔。 江随云?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都没有声音的? 身后的梨儿也同时看见了江随云,吓得浑身一抖,赶紧将怀中的漫画猪仔塞进袖子里,顺带着将程熙画的那两张草稿也一并塞了。 程熙余光瞄着她,笑了笑,你当江随云是瞎子么?这种欲盖弥彰的行为,只会更加引起他的好奇罢了。 想起那晚完事之后,江随云摔门而去,纵马出了寒幽园,貌似还一头扎进了金陵河游了半天的夜泳。如今,也已两天没见了。这两天,程熙可是每分每秒都恨不得掰成两半,极其忙碌中度过的。 而程熙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行为,自然会有人如实及时的汇报给江随云。 程熙其实很想采访他,关于她最近所有的行径,您作何感想? 会继续纵容,还是一掌拍死在摇篮里? 呵呵……可是真的见到了江随云,程熙发现她连开口说话都不想。 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程熙径直走到了桌前,兀自坐下了,抬头柔声道,“阁主用过晚膳了没有?” 江随云皱了皱眉,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不说话。 程熙也便不管他,自顾自转头对梨儿道,“梨儿,给你们阁主添副碗筷,再送一壶,不,三壶酒过来。” 梨儿应声出去,程熙拿起筷子,抬眼看他仍然站得笔直,柔柔笑道,“阁主难道想一直站在那里不成?” 江随云沉默地落座,仍是不言不语。程熙望着他面无表情的脸,俊美有如玉石雕刻,造物主对他似乎有着别样的恩宠,所以才特别对他动了鬼斧神工,随便往那一坐,便是杂志硬照的封面高清图,哪怕阴沉着脸,面无表情,也是清傲的高冷范儿,还是时下最流行的禁欲系霸道总裁加强版。 不过程熙猜测,他现在心里一定气苦得很。他费尽心机抓她来的初衷是为了报仇,让她成为他一个人的禁/.脔,他可以随意对她予取予求,想程熙生便生,想程熙死便死。不曾想到,事实上的每一步都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他既不能完全控制她,也把控不了自己。 他想对她狠,却狠不到底,因为他已然失了心。 他想对她好,却无法真的好,因为她不要他的心。 这种怎么做都是错,想而不得,欲/.求/.不满,欲/.罢不能,又渐渐失控的感觉……程熙笑了,恐怕不好受。 梨儿送了酒过来,把碗筷摆好,机灵地退出房去。 程熙也不多言,摆了个酒杯在他面前,拿起酒壶,给他斟了杯酒。他的视线从程熙脸上移开,落到了茫然的远处,眼神飘忽,木然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仍是无语。 程熙淡淡的笑笑,又替他斟满。自从被掳来东雍,程熙与他之间的相处,还从未像此刻这般平静过。程熙知道他表面波澜不惊,可淡然的视线里似有惊涛骇浪在涌动。她就在他的面前,咫尺的距离,却触摸不到彼此,仿佛心中隔了天涯,隔着轮回,隔着千山万水。 江随云啊江随云,如今你的心里,可曾有过一丝后悔?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程熙斟给他的酒。她斟一杯,他便喝一杯,她若不斟,他也不闹、不动。他的眼睛一直漠然地望着远处,程熙曾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那里只有白墙一面,除了白茫茫、空荡荡之外,什么都没有。 直到最后,不过一壶酒落肚,他便醉倒伏在桌上,却是从头至尾没有再看过程熙一眼。 江随云酒量不差,至少比她还要略胜一筹,可今日他一心想醉,倒是醉得很快! 看着他安静地醉倒,程熙转头望向了窗外,凉风已瑟瑟,秋已深,再过几日,繁茂的树叶也将凋落成稀疏萧条,蓦然惊觉,时光便如流水般从指缝中匆匆溜走,初升的明月应笑我,笑我如今,独自闲行独自吟。 道一声呵呵,月浅灯深,梦里云归何处寻。 *** 赏风赏月赏秋香之后,程熙让梨儿去叫两个近卫来,将醉倒的江随云带走。 梨儿惊在原地,咬着唇,还是劝道,“阁主这都醉倒了,夫人不留他在您房里过夜么?” 程熙抬头看她,笑了笑,“这都醉倒了,我留他在房里还有什么用。” “可是……”梨儿揪着眉头,心道,可是这样您也太狠心了…… 程熙没心没肺的笑笑,“别可是了,赶紧的。” 梨儿实在无奈,只得转身出去唤来了两个近卫,将江随云搀扶走,安置在了隔壁的房间里。 梨儿眼看着江随云出了房门,心中有着千般万般的话想说,正常的妻子看到夫君醉成这样,都会亲自照料,哪怕不亲自照料,也总不至于赶出房去,更何况阁主还是在夫人的房里醉倒的…… 夫人如此这般,也太让阁主寒心了…… 程熙倚在窗前的椅榻上蜷着,慵懒地看了看梨儿那替江随云不忿不公的脸,笑道,“梨儿啊,有话就直说吧,别憋在肚子里骂我……” 梨儿看着程熙满不在乎的表情,欲言又止,犹豫了犹豫,圆圆的眼睛里竟染上了感伤,还有一丝忧郁,轻声道,“夫人,阁主他……” 程熙笑着瞥了她一眼,“他怎么了?” 梨儿定定地望着程熙,忐忑的蠕了蠕唇,咬咬牙道,“夫人……您就行行好,放过阁主吧……” 程熙的表情蓦然冷淡下来,站起身,双手扶在窗棂上,用坚决的背影冷冷道,“梨儿,如今是他不放过我,还是我不放过他?被囚禁的那个人,是我,是我!”再清凉的夜风也吹不冷程熙此时心中蹭地腾起的熊熊怒火,程熙一脸寒意的望着天高云阔,夜色漫漫,落叶萧萧,被拦腰斩断命运的人,是她,无辜的她! 梨儿被程熙背影里露出的隐隐怒气逼得倒退了一步,却不知哪来的勇气,仍然坚持道,“或许阁主是囚禁了您的身,可您却囚禁了他的心。不是吗?” 程熙闻言,转过头来看向了梨儿,冷冷一笑,目中闪过一抹锐利,“如此,不是正好?他既不放过我,我为何要放过他?” 第783章 遇上了人世间最苦的情劫 再清凉的夜风也吹不冷程熙此时心中蹭地腾起的熊熊怒火,程熙一脸寒意的望着天高云阔,夜色漫漫,落叶萧萧,被拦腰斩断命运的人,是她,无辜的她! 梨儿被程熙背影里露出的隐隐怒气逼得倒退了一步,却不知哪来的勇气,仍然坚持道,“或许阁主是囚禁了您的身,可您却囚禁了他的心。不是吗?” 程熙闻言,转过头来看向了梨儿,冷冷一笑,目中闪过一抹锐利,“如此,不是正好?他既不放过我,我为何要放过他?” “夫人……”梨儿仍不死心,程熙却不想再谈,指了指房门,扬声道,“出去。” “夫人……”这回梨儿声音软软的,委屈的,哀求的。 程熙却是不再看她一眼,寒声道,“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梨儿被程熙冷森又威慑的语气吓住了,惊惶的看了程熙的背影一眼,垂下眼睑,哭着走出了房间。 程熙端起桌上的酒杯,也是一饮而尽,胸口还因为气愤而起伏着,在她和江随云之间做着双面间谍,这梨儿的口才倒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了。 他囚了她的身,她囚了他的心? 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定义准确了。 作为穿越成御宸熙的程熙而言,遇上江随云便是遇上了灾难,人生从天堂坠入地狱…… 而作为重生只为复仇的江随云而言,他遇上程熙便是遇上了人世间最苦的情劫。 程熙救赎不了他,也不想救赎。因为归根到底,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程熙不能妇人之仁。 除非,他们可以化敌为友,甚至彼此相爱。但想着这种可能性几乎绝对没有,程熙还是选择给自己的心上了密码锁,绝不漏出一丝缝隙去容纳江随云。 在敌我阵营的选择中,程熙必须壁垒明确,爱憎分明。否则到时候兵戎相见,当断不断,会害了所有的人的。 *** 翌日,程熙洗漱,用完早点后,就在寒幽园里办公。 先是丁憨前来汇报情况,以及交代接下来她的商务行程安排。处理了将近一个时辰,丁憨才离去。 而后林捷飞伤愈前来报到。 程熙热情地接待了他,弄得林捷飞颇有些受宠若惊,末了,程熙才问,“林大哥,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特地要了你过来么?” 林捷飞被程熙这左一口“林大哥”右一口“林大哥”叫的甚是无措,可是无论他怎么纠正,程熙依然故我,也便硬着头皮应承了下来。 “捷飞确实不知,还请夫人明示。”来的路上林捷飞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程熙的目的为何。而且,他还听说了,最近阁主和夫人相处的甚是诡异,表面看着风平浪静的,可是内里漩涡横生,稍有不慎连带着旁人卷进去那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要知道那一夜,阁主纵马出了寒幽园,在夜雾的丛林里疯狂骑马了许久,身后那些武功高强、骑术了得的近卫都险些追不上,结果阁主下了马不但不回府反而一头扎进了金陵河里,慌得所有的近卫连人带马的一起噗通噗通跳进了金陵河,却只敢远远观望着,都不敢近前去劝告。好在阁主游了一个多时辰后,就上来了,上岸后发的第一个指令就是集结数千高手以雷霆手段端了好几个还未证实的疑似西凉暗谍聚集的窝点。 行动前曾有不知死活的上去劝阻,结果阁主只冷冷说了一句,“未证实?连锅端了不就能够证实了?” 可以说,第二天金陵城的漫天朝霞都几乎是那后半夜流的半条街的鲜血染红的。 这件事情林捷飞没有参与,可是他却是第一时间听说的,当时听同僚说起,那都是万般胆寒加震撼的。纷纷感概说,阁主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失去理智了。 所有人都打算夹起尾巴好好做人,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就会性命不保,可是接下来阁主却又非常安静,心情似乎也很是平静。所有人又都有点搞不清楚了。 当同僚们知晓林捷飞要调到夫人这儿当首席护卫时,纷纷握着他的手,让他看紧了夫人,可别再整什么幺蛾子了,兄弟们的性命可都悬乎着呢…… 因此,林捷飞是带着既意外,又责任重大,又前途渺茫,还忐忑非常的心情前来赴任的。 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他的命运将是如何。 而程熙却很坦然,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第一,我以后要经常出入一些商务场合,确实需要忠心又武功高强的护卫,这一点来看林大哥绝对胜任。至于第二,林大哥以往是阁主身边的得力近卫,与阁主此时身边的那些得力护卫都有些同袍之泽,我想要随时知道阁主的行踪之类的,估计林大哥也是能够卖点薄面的吧?” “夫人的意思是……”林捷飞吃了一惊,阁主的行踪是何其机密的事情?就算是他知道,也不能随便透露啊…… 所以说他忐忑是必要的,调他来的目的果然不简单。夫人居然一来就劝降,要他倒戈。 林捷飞已经在考虑后果,甚至在思考后事了。 程熙却是点头,毫不掩饰道,“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我身边到处都是他的粽子,我的行踪几乎全透明,可是他能知道我的,我却不能知道他的,这很不公平。” “可是……”林捷飞毕竟当了这么多年的阁主近卫,怎么可能随便倒戈? “当初我出言保你的时候,你们阁主就已经对你怀有戒备之心了。如今我又开口要了你过来,你们阁主对你的怀疑估计也已经坐实了。反正你再回去也是得不到重用了,还不如在我这儿好好干。我这儿竞争小,升职空间却无比大,是值得投资的好去处。” “……”林捷飞一脸沉重,但看着程熙的目光显然很犹疑。 程熙的起点太低了,光杆司令一个,能招揽几个人才就几个人才,所以本着不抛弃不放弃的原则,是个围绕在她周围的她觉得能用的,都得不折手段的收入囊中。 此时,正巧梨儿端了茶水进来,程熙上下瞄了瞄,顿时计上心头。 第784章 上刀山下火海绝不吭一声 此时,正巧梨儿端了茶水进来,程熙上下瞄了瞄,顿时计上心头。 状似无意的瞧了瞧林捷飞还在努力斟酌语言推辞程熙“委以重任”的纠结模样,程熙对着梨儿道,“梨儿,先给林大哥上茶。” 林捷飞看程熙这是要拿出“礼贤下士”那一套来“招揽”他了,顿时浑身戒备着,恭恭敬敬往后退了退。 梨儿则立在原地,端着盘子不知该如何。程熙倏地站起身,在梨儿还未有所反应之前,抢了她手中的盘子,直冲冲向着林捷飞而去,口中说道,“还是让我亲自来吧。” 此言一出,林捷飞更是惊恐,可是一抬眼,程熙已经端着盘子过来了,这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就在这时,林捷飞的瞳孔突然放大,因为程熙所说的亲自给他上茶,是端着盘子,连盘子带茶壶茶杯一股脑儿的往他身上招呼而去。 林捷飞下意识的躲避,可是躲了一半意识到他不应该躲,又给硬生生停下了脚步,还好梨儿这回端来的是水果茶,壶里的茶水温温的正适合饮用,要不然林捷飞这就属于“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林捷飞无语的看着自己一身的雪梨片,枸杞子和茶叶汤水,不知道这到底属于哪一出? 程熙却是大手一挥,“梨儿,赶紧给林大哥擦擦,你看看他浑身上下湿的……” 梨儿没有多想,看着林捷飞那狼狈的模样,直接就掏出了自己的手绢,上去擦拭。 林捷飞自然推脱,低着头顾自己胡乱的擦。而程熙就在梨儿踩上那一滩花茶水渍的时候在她背后用力一推,梨儿脚下打滑,身形不稳,猛地向林捷飞扑出,林捷飞自然不会让梨儿姑娘摔得一个狗啃泥,就这么本能的一接。 梨儿被程熙推得猛了,瞳孔睁大扑向林捷飞时,如溺水之人一般双手随便乱抓。 “嘶啦——” 尖尖的指甲抓住林捷飞的肩头就是一顿撕拉,一长片衣帛到手的同时身子不受控的往一边倒去,林捷飞顺势这么一捞,就稳稳地接住了梨儿。而梨儿则余惊未了地压在了林捷飞的胸口,却并无大碍。 然后程熙的眸中精光一闪,嘿嘿,大功告成。 梨儿还没回过神来呢,程熙一步上前,扯着梨儿就往自己的身后一护,然后抬眼冷声向林捷飞喝道,“林捷飞,你好大的胆子!” 林捷飞登时傻在了原地。 程熙扯着梨儿就往林捷飞面前一供,很愤怒的样子,“林捷飞,你竟然在我眼皮子底下,坏我侍女的清白,说吧,这事怎么办?” 这话一说,林捷飞和梨儿齐齐地愣住了。 林捷飞愕然地看了看程熙,又看了看梨儿,不敢置信地道,“夫人,您……您说什么呢?” 程熙却是义正言辞,“原来你肯来我这儿当差,是别有目的啊?难怪梨儿一进来,你们就眉来眼去的,当着我的面都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背地里还指不定如何如何呢!” 梨儿跟随程熙的日子久了,争辩都不争辩,直接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着程熙的腿就哭道,“夫人,您想要怎样,您就直说吧。梨儿上刀山下火海绝对不吭一声。还有,还有梨儿对夫人绝对忠心呐,求夫人给条活路吧。” 林捷飞看着这主仆二人,楞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哆哆嗦嗦地指着哭天抢地的梨儿,“你……你,你们……我,我……” “你我”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片刻后,林捷飞像是明白了点什么。他深吸了口气,又转头看向了程熙,眼神真诚无比,说道,“夫人,这个黑锅捷飞不能背。” 程熙嫣然笑了笑,“哦,这样啊,原来你和梨儿之间并无私情,你也并没有坏她的清白?” 林捷飞背脊挺直的单膝跪地,语气真挚感人,“捷飞对天发誓,绝对没有!” “好吧,那我就相信你没有坏梨儿的清白。”程熙轻松说道。 林捷飞一愣。 而梨儿则是整个心都往下沉了。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的。 果然,程熙扯过了梨儿手中的那一片破布,蹲到了林捷飞面前,与他平视,将那块破布在林捷飞的眼前晃悠了晃悠,笑得妩媚动人,语气更是暧昧不明,“林大哥自然是没有坏梨儿的清誉,因为林大哥坏的是我的清誉。” “……?” ???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惊恐万分的盯着程熙这张美艳动人的脸,浑身瘫软地直接坐在了地上,用丰富的面部表情演绎着什么叫做生无可恋。 半响后,林捷飞总算是回过了神,毕恭毕正的跪在了地上,忠心耿耿道,“夫人,您有任何差遣尽管吩咐,捷飞上刀山下火海绝对不吭一声,还有,捷飞对夫人绝对忠诚,绝无二心!”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不过达到目的就好,程熙亲自搀扶起有点腿软的林捷飞,安慰道,“林大哥,别一副视死如归,慷慨赴义的表情嘛。我是不会害你的,啊。” 林捷飞垂着头,内心里早已泪流满面,暗道:您这害得我还不够啊? 程熙看着他还是一副想死的表情,微微笑着劝慰道,“其实,林大哥也不用太悲观。事实上,如果你们阁主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行踪,你觉得会有人能够知晓么?换而言之,如果你我能够知晓,那就代表着他是愿意被你我知晓的。因此,林大哥做事时,根本就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林捷飞十分怀疑的看着她,可是转念一想,程熙说得似乎有几分道理。想着已经骑虎难下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林捷飞到了寒幽园之后,江随云就不再来了。 也不知道他是忙得过分,还是不愿相看两生厌,反正程熙自己也很忙,一晃都不太记得,他们到底有多少天没有见面了。 这一日,风月楼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程熙这才想起她放了许久的鸽子,也难怪白语墨坐不住了。 程熙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便吩咐了林捷飞去打探。 第785章 放浪形骸,放逐自己? 这一日,风月楼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程熙这才想起她放了许久的鸽子,也难怪白语墨坐不住了。 程熙觉得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便吩咐了林捷飞去打探。 没出一个时辰,林捷飞就打听到了江随云的具体行踪。 程熙挑了一件娇俏可人的鹅黄色长裙,对镜贴花黄,好好捯饬了一番,亭亭玉立的站在镜前,程熙来回转了两圈,对自己倾国倾城的容颜和楚楚动人的姿态甚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收拾完了一切,天刚刚有点擦黑。程熙让梨儿陪着,由林捷飞亲自驾车,去往了江随云所在地——怡香阁。 怡香阁是金陵城数一数二的风月场所,不仅里面的姑娘姿色一流,而且据说很有背景。 马车稳稳停在了怡香阁前,程熙定了定神,径直地朝里走去。 怡香阁里倒是热闹,大厅里莺歌燕舞的,包厢里欢声笑语的,轻纱绫罩,甚是曼妙旖旎。刚开始有不开眼的人看到程熙一个姑娘家家的闯进青楼,上前阻拦,不过有林捷飞在,他自然会一一打发了,但是程熙还是眼尖的看见有龟奴阻拦无效,匆匆忙忙的赶去通报了。 沿着盘旋的楼梯一直往上走,到达最高最奢华的包厢,据可靠消息,江随云就在那儿。 一路上程熙倒是收获了不少的回头率,大家混迹在风月场合,见过各种美女,可是偏偏觉得程熙长得特别漂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若不是身旁有个黑面煞一般的护卫陪同,有些喝醉了酒的嫖客都要以为程熙是这儿的姑娘了。 程熙刚到门口,便已经听到了里面有阵阵莺声燕语传了出来,程熙垂了垂眼帘,深吸一口气,就推开了门。 里面的空间很大,乍一眼看到确实很青楼。四个五男人坐在一桌皆是左拥右抱的,有几个腿上还歪坐着一位姑娘,一边喂着酒,一边将露出来的半个胸脯往男人身上贴,场面甚是有些不堪入目。 可是这些男人里没有江随云。 门开自然惊动了房中之人,有人一抬眼看到高大健壮的林捷飞,便不耐烦地吼道,“哪个不长眼的?”然后再看到露出容颜的程熙,顿时惊了惊,是惊艳的那种惊。饮在嘴里的酒水连同着口水一起往下流…… 程熙环顾了一圈,才发现珠帘之后还别有洞天,隔着珠帘和影影绰绰的烛光,并看不真切里面的景况。可依然能够感觉到那儿的气场特别清厉冷峻。一个巍峨的轮廓坐在暗处,气质卓耀,宛如一尊指点江山的帝王,他的脸上依然还戴着面具,左右两边各坐着一个身形窈窕,面容娇美的女子,只是像是被他强大的气场摒弃在外一般,两个美女只是干干的坐着,连笑容都没有。 听到这边的动静,江随云抬起了眼皮,眼风扫了过来。然后视线就对准了已经举步入内的程熙。 程熙也恰好看向了他。 四目交接。 江随云的视线有些冷漠,只瞄了她一眼,很快就淡淡的转移开,仿佛根本不认识她这人一般,只是长臂一伸,就把坐在他右边的丰满女子揽入了自己的怀中,附在女子的耳边低声说这点什么,那女子嘤嘤一笑,还打/.情/.骂/.俏的捶了捶江随云的胸口,笑骂他坏。 程熙眉梢挑了挑,慢吞吞的向着江随云走了过去。 江随云坐在那里,虽然和怀中的女人打/.情/.骂/.俏,却时刻注意着程熙的举动,等到她走到了他的身边,坐了下来的时候,他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依旧若无其事的和怀中的女人低低沉沉的说着话。 屋子里所有人都静默不动了,包括外面原本花酒正酣的男男女女都是转着头看向了这一边。心中不免猜测,这个女子是谁? 竟敢擅闯阁主所在的包厢? 更让人奇怪的人,阁主竟然没有下令把她丢出去? 有人想起来了,压低声音八卦道,“莫不是,这就是那位传说中的乔夫人?” 顿时窃窃私语一片…… 而江随云和程熙所在的地方,自成一个世界。 江随云故意不看她,她也不恼,只是很平静的转过头,看着江随云戴着面具的侧脸,目光平和。顺带着扫了一眼他怀中娇羞脸红的美人,缓缓地开口,喊了一声,“阁主。” 江随云慢吞吞的侧过头,瞥了一眼程熙。 可他怀中的美女倒是很抢戏,眨了眨眼睛,小脑袋蹭着江随云的胸膛,声音娇嫩,“这位姐姐,你是谁啊?” 从程熙一进屋,她就看到了程熙,且目不转睛。 因为她太美了。 美得让人只是看一眼,就觉得打心底里讨厌。而她竟然又来找她的客人,于是这种讨厌就更浓烈了。 程熙没有看那位美女一眼,却看到了江随云的大手在她光滑的背上游移着。 这一亲昵的举动,无疑给了美女强大的自信,她一双勾魂的媚眼,里面闪烁着如丝的光芒,抬起了葱白的手指,在江随云的胸前慢吞吞轻缓缓的画着圈,声音娇娇的说,“阁主,今晚您点了我和小娇妹妹,那我们姐妹二人今晚可就是你的人了。您可不能被别的莺莺燕燕拐跑了啊。” 江随云听了这话,倒是声调懒懒散散的轻笑了一声,抓起了那美女放在他胸前的手指,放在手心里反反复复的捏着。 那美女看到江随云这般模样,心底窃喜了起来,仍窝在江随云怀里的小脑袋还特地冲着程熙抛了一个得意的微笑。 程熙沉默的坐在一旁,那美女媚媚的话,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她的耳中。心里倒是在怀疑,江随云这么多天不回她那儿,敢情是在这儿放浪形骸,放逐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打算放逐多久? 她是不是又得放白语墨鸽子了?那接下来她的计划进展是不是都得延后了?江随云还会拉下脸面搭理她么?她是不是适时也该服服软了? 程熙心底琢磨的事情很多,所以看上去很安静,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事情充耳不闻,一副淡定冷漠的样子,好似她的人在这儿,魂却根本不在似的。 第786章 竟然还有人主动找她茬? 程熙沉默的坐在一旁,那美女媚媚的话,清清楚楚一字不落的传入了她的耳中。心里倒是在怀疑,江随云这么多天不回她那儿,敢情是在这儿放浪形骸,放逐自己?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打算放逐多久? 她是不是又得放白语墨鸽子了?那接下来她的计划进展是不是都得延后了?江随云还会拉下脸面搭理她么?她是不是适时也该服服软了? 程熙心底琢磨的事情很多,所以看上去很安静,若无其事的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一切事情充耳不闻,一副淡定冷漠的样子,好似她的人在这儿,魂却根本不在似的。 江随云逗着怀里的女人玩了一会儿,发觉身边的程熙好半天都没有反应,便侧头看过去,一双墨黑幽深的眼眸,紧紧的盯准了程熙,像是在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什么一样。 而她却根本没在看他,一双秋水一般的眼眸黑白分明,清澈漂亮,只是眼神有些涣散,直直地不知道在看向哪里,更不知道她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但是如他所料的,看到他和其他的女人当着她的面如此调/.情她也丝毫无动于衷。 江随云面具下的薄唇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容。想,她今天来找他,应该又是别有目的吧? 倘若不是她能在他的身上实现这些那些目的,他哪怕一辈子不去见她,她也不会来找他一次吧? 江随云觉得胸口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气堵在那里,让他烦躁异常,索性就愈发明目张胆的和怀中的女子亲热了起来。 而她依然淡定安静,甚至还走神的更厉害了,仿佛在怄气一般,江随云的言语和行为都变本加厉了起来…… 能陪江随云坐在珠帘后的自然都是商务界的顶尖人物,个个人精一般,察言观色自然都很厉害。眼看气氛似乎越来越僵,赶紧出来打圆场,提出来他们今晚的正事。男人们顿时就都松开了手中的姑娘,站起身走向了内室,那里用一扇小屏风隔出了一个临时的小书房。 他们今晚谈的貌似是水运粮船的事情,几个男人坐在内室的书桌前,上面摊开着几张地图和河流运输图。 那一圈的男人想必都是金陵城附近的翘楚,各个看着都不简单,可是江随云眉眼微阖的坐在那儿,不发一言,神态也很淡漠,却偏偏格外耀眼,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场。 能进入这个包厢的姑娘们都识趣的很,见男人们在谈正事,便各个坐在外间安静的等着。连带着外面那一桌热热闹闹喝着花酒的随从桌都安分的很。 时间点点滴滴的过去,这么干等着确实很无聊。有些姑娘好动,便轻声的聊起了天来。 不过说是聊天吧,一半是在偷偷议论程熙,还有一半则是在恭维刚刚被江随云揽在怀中的那个女子。 女子花名秦无眠。 程熙坐在一旁,她们的说话声虽不大,可是却字字入耳,让她更觉无聊。 恰在这时,有人进来奉酒上茶。 程熙坐了有一阵子了,觉得也有些口渴,便从新端来的盘子里端了一杯,而一旁一直在接受着别人恭维的秦无眠,虽然眉眼都得意洋洋的笑着,煞是有点儿众星拱月的味道,可是她的目光却从未从程熙的身上移开过,见她去伸手拿水喝,也同一时间伸出了纤纤玉手去抓那同一个茶杯。 程熙没有料到有人会来跟她抢同一杯茶水,她愣了愣。 而秦无眠则是高傲的侧头,眉眼俱是挑衅和得意,丝毫不把程熙放在眼里,理所当然的就从程熙的手中生拉硬拽也要抢走那杯茶。 …… 江随云双眼微阖,长长的睫毛敛下了眸中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低头看手中的资料…… 周围的人都在汇报自己的想法,他偶尔点点头,大多时间都是毫无反应,弄得一圈的人都是惴惴不安的…… 片刻后,他才慢慢的抬起头,状似无意的看向坐在外面的女子时,才淡淡的瞥开了那双一直微阖着的眼睛。眼角的余光刚好看到刚刚他揽入怀中的那个女人从程熙的手中夺走了一杯茶水…… …… 一杯茶水而已,明明盘子里还有好几杯,都是一模一样的,而且程熙是就近原则拿的离自己最近的那一杯,所以,对方是故意在找茬! 故意找她茬么? 她都已经很低调了,不惹事不生非的,被江随云这么冷落着,都是安静的坐着,看着江随云当着她的面跟别的女人调情,也一直安分的坐着…… 可是,竟然还有人主动找她茬? 好啊。 极好…… 程熙都还没松手,秦无眠便一下子从她手中把茶杯夺走了。 力道有些大。 程熙的手忍不住一颤,却还是用力地将茶杯捏回到了自己的手心里,死活不松手。秦无眠见程熙不识抬举,便更是加大了力道来夺,甚至为了能够更使劲,屁股都离了凳子,程熙眼看这个角度恰好,这个节奏也刚好。 便突然松了手…… 正如两个拔河的人各执粗绳的两端,用尽全力往自己这一边拽时,后放手的那一个必然是受伤的那一个。 感情上的拔河亦是如此…… 夺一只茶杯自然也是如此 …… 秦无眠正咬紧牙根誓夺水杯,怎会料到对方会在她用出最大力道的那一刻突然松手?这一下后坐力太大,秦无眠一下子跌坐回了凳子上,茶杯虽然被她给夺来了,可杯中的茶水不偏不倚的全数倒在了自己的身上,烫得她一声尖叫。 程熙见机极快,马上站起来,大呼小叫道,“呀,你没事吧,我给你擦擦……” 掏手绢和扑过去的同时,程熙极其不小心的将整个盘子连带着顺了过去,于是一整盘新奉上来的茶壶、茶杯一股脑儿全部向秦无眠招呼而去。 秦无眠吓得瞳孔睁大,马上站起身往后退,幸好躲过了灾难,可是逃避太快,身形不稳的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头上、身上还是被溅了不少的茶水,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第787章 敢到我的地盘来撒野? 秦无眠吓得瞳孔睁大,马上站起身往后退,幸好躲过了灾难,可是逃避太快,身形不稳的她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头上、身上还是被溅了不少的茶水,样子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这时,其他姑娘才反应过来,纷纷扑上去扶起她,嘴上叫着“秦姐姐,秦姐姐,你还好吧?”可仍有几个偷偷的捂嘴笑,那表情一脸生动的写着“活该,让你得意,让你忘形……” 秦无眠被人扶了起来,第一时间紧张万分地去检查自己被茶水泼到的皮肤,已经泛起了一层红,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烫伤,顿时恼羞成怒的瞪着程熙,“怎么回事啊,烫伤我了,你故意的吧?” 程熙微微笑,耸耸肩,极其认真地说明,“我不是故意的。” 秦无眠哪里肯吃亏?逼前一步,尖尖的指甲指着程熙的眉心,怒道,“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敢到我秦无眠的地盘来撒野,我看你是活腻……” 她口中最后的那个“腻”字还没有说完,便有一阵子刺耳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江随云已经阴沉着幽眸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 秦无眠看着阁主走了过来,以为他是为了自己,便立刻委委屈屈的开始抽泣,酝酿着情绪准备诉苦。 哪怕是戴着面具,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阁主的面色低沉,嘴角绷紧,眼底泛着冷冷的光,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心底发怵…… 秦无眠委屈兮兮的正想依偎进江随云的胸膛,冷不丁没瞧见他人还未到,抬起的长腿却先到,在所有人惊异的神色中,一脚踹向了秦无眠,秦无眠尖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翼的风筝一般在空中飞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然后撞在房门上,折翅坠落,嘴角顿时溢出了一缕鲜血,触目惊心…… 秦无眠经过精妙细化的小脸顿时吓得惨白,一丝不苟的云鬓也凌乱不堪,脑子里一阵头晕目眩,身子骨疼得要命,半天无法动弹,她根本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前一刻那个男人还温柔缠绵的拥着她,调戏着她,怎么下一刻竟然就像是要捏碎她似的?更何况,被烫伤、被欺负的人明明是她…… 她心底疑问加万般的委屈,可看到江随云高大的身躯余怒未消,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出声询问,只能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那个巍峨霸气的男人,怔怔的流着眼泪,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委屈的…… 而江随云没再理会她一下,仿佛纡尊降贵地踹她一脚,就已经极其失身份了一般,只是眸底阴寒的转过身,一把抓了程熙的胳膊,径直的带着她,向着外面走了出去。 守在房门口的林捷飞和梨儿,看到阁主和夫人一起出来,马上尾随而后,扬长而去。 留下来一屋子怔楞的人,仍然在怔楞…… 整个屋子安静得很,只有那个痛得实在有些忍不住的秦无眠在那有气无力的抽泣。 与江随云一起坐在内室的几个男子表情倒是格外的淡定,像是根本不奇怪事情会如此发展似的。 虽然他们中几乎没有谁曾有幸亲眼见过程熙,可是光看阁主的反应就立马猜测出了程熙的身份。 所以不得不说,这个秦无眠虽然是怡香阁的头牌花魁,模样身段没的说,迎来送往也绝对不少,可是脑子却真的不够聪明。 未经阁主允许,能擅自闯进来,还堂而皇之坐到阁主身边却没被丢出去摔断脖子的人,整个东雍、整个天下能有几人? 而那个女人却可以,凡是还有点脑子的也该猜测到这个女子在阁主心中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了吧? 在整个金陵城,整个东雍,阁主是何许人也。向来,他若是不允许,旁人连跪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如此放肆的来去自由? 并非那个女子天生放肆欲为,而是阁主赋予了她在他面前,甚至在整个东雍放肆欲为的权力! 那个女子失踪了一段时日,阁主恨不得放把火烧光整座金陵城的架势,他们几个人可都是亲身参与的。 那女子回来之后。有些时日,阁主特别开心,他们也如沐春风,岁月轻巧而美好…… 有些时日,阁主特别阴沉,他们连喘口气都艰难,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也无法描述那种忐忑和心慌…… 他们这些威震一方,富霸金陵的大人物都不敢惹那女子半分不快,凭她秦无眠? 若不是阁主不想当着夫人的面杀生,那秦无眠还能活下来简直就是奇迹了。 *** 这时候怡香阁的老板尹流年收到龟奴的禀报,心急火燎的赶来,却还是迟了一步,看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秦无眠,往里望了望,早已没有了阁主的身影,心底一沉,知道大事不好,再看一眼有气无力的秦无眠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亲手拆了她。 秦无眠色艺俱佳,在怡香阁内向来受追捧,从尹老板到普通的下人,谁不捧着她、顺着她?今日吃了这么一个大亏,看到自己的老板前来,立时像是找到了靠山一般,原本的嘤嘤抽泣,一下子放大成委屈的哭泣,边哭还边告状,“尹老板……” 尹流年能在金陵城开这么一家青楼,势力、手段和背景自然是样样不少的,可是哪怕他能横霸风月一条街,也不敢开罪里面的任何一位大佬,更何况还是大佬中的大佬,黑白两道都闻其名便色变的商界霸主——天机阁阁主? 看到尹流年来了,里面的几位这才慢吞吞站起了身,纷纷叹着气摇了摇头。走到门口,瞟了一眼还在一直垂泪的秦无眠,其中有位姓杜的大佬嘴角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尹老板,赶快看看你们怡香阁的头牌姑娘要不要紧……” 尹流年哪里听不出这话中的意味?登时怒气冲冲的抬起手,冲着秦无眠的脸上就挥了一巴掌过去! 喝道,“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我这怡香阁要是毁了,我就先把你给毁了……” 尹流年是真的怒了,得罪阁主的下场他如何会不知? 第788章 没他这么没骨气的男人了 尹流年哪里听不出这话中的意味?登时怒气冲冲的抬起手,冲着秦无眠的脸上就挥了一巴掌过去! 喝道,“有眼不识泰山的东西,我这怡香阁要是毁了,我就先把你给毁了……” 尹流年是真的怒了,得罪阁主的下场他如何会不知? 这一巴掌下去,把尹流年心底隐忍着的怒火全部都引了上来,抡起手臂,还要再打。其他的怡香阁的姑娘们从未见自己的老板发过这么大的火,想要上前劝一劝,却又都踟蹰着不敢开口。 走在最后的夏季璃顺手拦下了尹流年的手臂,淡淡道,“秦姑娘既然没死,就代表着阁主不想要她的命,否则……还轮得到你来打?尹老板还是想想如何向夫人赔罪吧。” 夏季璃的这一句话深得众人心,希望阁主见机极快的那一脚下去够让乔夫人解气了,要不然她若是发泄在了阁主的身上,他们这波人接下来的日子就又得难过了。 尹流年顿时懂了,躬了躬身,抱拳道,“谢夏三少提点,谢夏三少提点!” 一群人前前后后的都走了,留下一屋子里的姑娘们错愕万分。 刚才那个女子,就是传说中的乔夫人? 那个差点让金陵城翻天覆地的乔夫人?那个传说中被从不近女色的阁主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的乔夫人? 天呐,刚刚秦无眠竟然从她的手中抢茶水? 天呐,还好阁主没有大发雷霆,没有殃及她们这些池鱼…… 不由得,原本都还拿着羡慕嫉妒恨的目光违心奉承着秦无眠的姑娘们,此时看向秦无眠都是一脸的同情和唏嘘,想必秦无眠的前途应该是尽毁了…… *** 江随云一路拽着程熙走出了怡香阁,路过她来时的马车也没有停留,而是直接奔到了他的坐骑前,一把将程熙拎到了马上,自己翻身上马,长鞭一挥,马儿绝尘而去。 紧随其后的林捷飞和梨儿只能望尘而莫及。 这一连串动作,江随云的力道都有些重,很显然还有些怒气。 程熙坐在他身前,回头看到一张冷冰冰的面具,便伸手去解,江随云立时往旁边一躲,程熙薄嗔道,“大晚上的,我跟一张凶神恶煞的面具聊天,会做恶梦的。”说着,纤柔的手指就触到了他的耳后,不由分说的解下了面具。 江随云反抗了反抗,却还是由着她了。 程熙将面具拿在手上把玩,声音低低的说道,“刚刚……你何必呢?我自己能应付的了。” 江随云顿时皱了皱眉,面色又有些冷硬了起来,声线低沉又清冷,“跟一个青楼女子一般见识,你不觉得有失身份?” 程熙“切~”了一声,反唇相讥道,“你还把一个青楼女子搂在怀里,流连忘返的抚摸她的玉背呢。你怎么不觉得有失身份?” “……”江随云一时语塞。 程熙说出这一句才发现,她和他共乘一骑,他手臂环过她的腰持缰而行,也算是半搂着她了,顿时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舒服。声音更是嫌弃至极,“你坐后面点,你离我远点。怀里还有一身别的女人的胭脂气,难闻的紧。” 程熙边说边用手肘往后用力地顶他的胸膛,恨不得将他拒之千里之外。江随云胸口被顶得难受,正想拂开她作恶的手肘,突然间他似乎领会到了什么,忍不住的开口道,“你会在意?” 程熙一只手肘顶不动,就用两只手,这儿正在使劲呢,嘴上便无意识的回道,“在意什么?” 江随云的声音像是突然黯沉了几分似的,温热的呼吸近距离在她的耳边,还有些撩人,“在意我和别的女人……” 程熙顿时明白了,他以为她吃醋了? 笑话! 便义正言辞道,“我倒是不介意你跟别的女人如何如何。但目前咱们有契约在身,总免不了‘坦诚相见’。但如果每次你抱着我,我脑海中总能浮现出你抱着其他女人的画面,我想我会很难投入。这点情感洁癖我还真的是有的。你可以当做参考,但并不是明令禁止。我的要求很低,你可以和其他任何女人如何如何,但请你保证不被我看到,不被我发现。否则,影响到日后床/.上互动,这责任就不归我咯。” 程熙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可她发现江随云竟然毫无反应,回过头去看看,他的幽眸乌黑透亮,好似眼落星辰,闪烁闪烁的,嘴角仿佛还有一抹柔和的弧度,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只是面上依然毫无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随云盯着她头顶软软的头发,其实很想温柔的摸一摸,他很想随时随刻都有这样的资格,能够柔情万丈的抱抱她,甚至只是平静安好的看看她,只要她可以留在他的身边…… 时光还很长,他还不愿意就此放手,那么他和她又应该怎么继续下去呢? 总不能一直如此针锋相对下去吧? 她刚刚说了一些不准他和其他女子如何如何的底线,虽然最终听明白了,她并不是真的在吃醋,可还是让他的心中顿时颤抖成为了一片。 只要她心中有着丝丝毫毫的在意他,他都是觉得极其开心的。 江随云想到这儿,顿时在心底暗暗地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他这么没有骨气的男人了。 明明她的生死掌握在他的手心里,明明他才是主宰她一切的主人,可是他却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她不是他的禁/.脔,而他却是她的囚徒。 可他却希望,他可以被判终身监禁,永生永世不被放逐,再轮回一次也无法逃离她纤手设下了牢…… 江随云想到这里,便闷闷地笑了两声,笑自己,话却对着程熙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程熙愣了愣,显然对江随云如此平和的声音有些不可思议,想着他若是好商量她自然求之不得,便弯着唇,笑了笑,眉眼飞扬,带着一抹朝气,“那个……我想要一笔创业资金。” 看到程熙的笑容,江随云的眼神也跟着有些明亮,墨黑的水晶般,还装进了繁星点点,他笑着说,“要多少?” 第789章 不如……我们寻个地方? 江随云想到这里,便闷闷地笑了两声,笑自己,话却对着程熙说,“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程熙愣了愣,显然对江随云如此平和的声音有些不可思议,想着他若是好商量她自然求之不得,便弯着唇,笑了笑,眉眼飞扬,带着一抹朝气,“那个……我想要一笔创业资金。” 看到程熙的笑容,江随云的眼神也跟着有些明亮,如同墨黑的水晶般剔透,还装进了繁星点点,他笑着说,“要多少?” 诶? 程熙怔住了,今晚的江随云有点异常啊,但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便斟酌了斟酌,举起一只手,有点忐忑道,“五……五百两,可以……么?” “好。”江随云眉眼不眨,回答的极其干脆而迅速。 好? 好? 二话不说,就只一个“好”? 程熙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江随云,心里顿时悔死了,早知道今晚的他这么大方,就不应该开口这么少。琢磨着,这种太阳打西边出来的机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腆着脸,厚颜无耻道,“那个,刚刚嘴说瓢了,不是五百两,是……五千两。我想要五千两。五千两!”程熙举高了一只手,晃着那五根纤柔白嫩的手指在江随云的眼前晃悠。 “好。”江随云依然毫不犹豫,语音轻缓的应答了一声。 程熙微微侧头,眼神定定地看着他,明眸一眨,“真的?” 江随云也低头凝视着她,她的睫毛浓密而卷翘,鼻尖有几分可爱的翘着,清澈的眸底却全是怀疑,一览无余。江随云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看着她半响,才声音低沉动听道,“从今往后,只要是你想要的,都给你。” 纳尼? 今晚的江随云估计是打开了真情告白模式了,轻缓温柔的语音喷洒在她的耳畔,带着一抹男/.性特有的性/.感蛊惑道,“所以,你有什么想要的,记得跟我说。” 哇塞,要不是程熙人生过得实在坎坷又多舛,经历更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要不然仅凭这几句话,是个女人都得被江随云这样的男人给迷住啊。 太特么情真意切,感人至深了…… 程熙觉得今晚的江随云是走霸道温情路线了,平日里冷若日月,此刻火似朝阳,万年冰山体突然柔情似水,深情款款,那杀伤力不是一般人可以抵御的。 要不然人家也不会说,冰山虽然冷,化了更迷人。对整个世界无情,唯独只对你一人热血沸腾的冷血boss,一旦用他的霸道柔情锁定你,是个女人都在劫难逃。 程熙在心底暗暗叹服,这厮太特么会演戏了,明明对于她所有部署的动机和目的心知肚明,还能装的那么像,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和装糊涂演进骨子里了啊。真是实力派…… 不过往深处琢磨琢磨,这厮既然已经把戏都演到了这个真假难辨的境界了,她也不好不识抬举。心想着,他既能对她的行为如此隐忍放纵,还对她假以和颜悦色,又肯在她身上砸那么大把的银子,不过就是为了那档子事吧? 想及此,程熙便顺服了下来,依着他的心意,娇怯怯的说道,“江随云,人家现在有一个想要。” 江随云微阖双目,柔声道,“什么?” 程熙欲言又止,话都还没说出口,脸上就已经瞬间燃烧了起来,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脸皮锤炼到一定厚度了,自尊、节操之类的也已经全部抛弃了。可是真到了紧要关头,她发现自己还是扭捏作态,无法真正放开。挣扎了再挣扎,她还是没能说出口,只能捏了捏粉拳向他的胸脯上捶了过去,娇嗔道,“哎呀,没什么啦……” “呵……”江随云轻轻笑了,极其愉悦的那种笑声。 一时,程熙的脸颊更是爬满了两朵刻意的红晕,经久不退,那是属于一个女人,在面对异性时娇羞至极时才会有的表情。 江随云的眸光流转,不知为何,只是看着她这样含羞带怯的模样,心头便无端端的有些痒,连带着半边身体都好似酥/.麻了,他有些情难自禁的想要逗她,“不如……我们寻个地方?” “诶?”程熙抬眸看他,发现不知何时,他的眸色早已不自觉的暗沉了几分,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尤其是那视线,好似带了一丝粘性,让人看得心慌意乱、小鹿乱撞的。 程熙小脸涨得更红,瞪视着他,“你休想。” “我休想什么?”江随云邪肆的扬着眉毛,嘴角勾起的弧度,分明就是不怀好意,“你脸红什么?” 程熙这时方知是着了他的道了,更是又急又恼又羞,终于想起自己还有两只手,拼命的往他的胸口捶打推拒而去,“你太可恶了!”结果掌心触到的都是男人结实的胸肌,不小心滑倒了他的胸口左侧,似乎都能够感觉到他心脏跳动的频率,很快,很热…… 程熙被烫到似的,想缩回手,却被他用大掌覆盖给按住了,依然停留在他的胸前,那灼热的温度透过掌心烫进灵魂,那有力的节奏透过掌心传递进脉搏里,熏得她的那颗心似乎比他的更热,更快…… 江随云挑眉,嘴角勾起的弧度风情万种,程熙坐在他身前,只能扭着脖子侧过脸看他,正好看到他完美的侧脸线条,在月夜忽明忽暗的光线下,表情被隐匿了起来,可偏偏是这种看不清楚的明暗交错中,竟然让人生生觉得有一种极致的蛊/.惑,张扬着最醉人的男/.性荷/.尔/.蒙的那种迷醉蛊/.惑,他眼里的笑意更浓了,俯下头来,凑在她的耳边,气息灼/./热而性感,“是不是,怕了?” 他逼近她的时候,程熙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可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却让她不肯这么轻易就败下阵来,于是梗着脖子反驳,“谁,谁怕了?谁怕谁啊?”可是说完大话她才发现,两人的气息更显得暧昧,只要再靠近那么一点点,四片唇就能贴上。 江随云还是第一次发现,她这样脸红紧张却又死撑着的样子,竟是这般可爱,这般诱人,深邃的眸子闪烁着,在夜色之中,如同是天边最耀眼的那个星子。 程熙心尖一颤。 第790章 比起坚忍不拔,她胜! 他逼近她的时候,程熙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可骨子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却让她不肯这么轻易就败下阵来,于是梗着脖子反驳,“谁,谁怕了?谁怕谁啊?”可是说完大话她才发现,两人的气息更显得暧/.昧,只要再靠近那么一点点,四片唇就能贴上。 江随云还是第一次发现,她这样脸红紧张却又死撑着的样子,竟是这般可爱,这般诱人,深邃的眸子闪烁着,在夜色之中,如同是天边最耀眼的那个星子。 程熙心尖一颤。 感觉自己被他的无匹俊颜给蛊/.惑了,尤其是此时他的这双眼睛,幽暗,深邃,好似有着两块巨大的吸铁石,恨不得将她的人和思想全都给吸入里面不能自拔。 江随云望着身前娇羞的玉颜,眸子彻底黯了下去,握住马鞭的手环过她的后背,将她压在自己怀中,喜悦像水中的涟漪,一圈圈的漾开了,欲/.望更是如同即将烧开的水一般,沸腾起来,不可自抑。 他双臂收紧,将她往自己胸膛里用力地按了按,灼/.热的呼吸扑洒在她的脖颈里,“感觉到了么,我忍不得了……” 程熙连脚拇指都颤抖了,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吹得她耳鬓的碎发,反复轻扫着面颊,痒从脸钻进了心里,想躲可是后背是他结实的胸膛,两旁是他有力的臂膀,她无处可逃,只能咬着下唇僵着身子,可一颗心却是想要跳出胸膛似的。越是故作镇定,越是十分难耐。 江随云看着她避无可避却还要死撑强装的可爱举动,邪恶的一笑,便俯低头侧脸轻含了含她的耳廓,引得她身体微颤,脚尖一弓,瞬间又烫红了脸。 盯着她越来越红的耳廓,江随云的黑眸又黯了几分,眼底全是柔情,声调却透着少有的调侃,“看来你更等不得了……” 他戏谑的说完这一句,便抽出一掌,强势的压在她背后,将她的身形掰过来,不容她再有丝毫的逃避,直接压覆住她的唇,霸道而直接的抵开她的唇/.齿,带着一种凶猛的占有,像是要将他所有的柔情和压抑之情尽数搅碎在她口中似的,狂野至极。 程熙哪里还分得清自己是接受的,还是抗拒的,只知道在她口中滚动的柔/.舌将她的大脑搅得如同一团浆糊,再也没法思考,整个感官的世界里只有他的气息,他的喘/.息。 手脚更是再也没有了一丝力气,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只觉得自己的身子随着他肆无忌惮的掠夺和侵袭而越来越热,想逃,又想永远这么下去。 直到肺里再也挤不出一丝空气,他才猛然放开她,刚吸进两口新鲜空气,程熙无意识的用小小红/.舌舔了舔自己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嘴唇。像是一条渴水的鱼,需要滋润,需要灌溉…… 这一个撩/.人/.魅/.惑的举动,被江随云收入眼底,让他本就紧绷的下/.身又收缩了收缩,惩罚性的勒紧她的纤腰,低沉黯哑的在她脖颈间暗咒了一声,“你这只该死的妖精……” 程熙一愣之间,双唇已被他再次狠狠的吻住,用更加霸道的力道对她进行索取。 此时的江随云,释放出来的就是男人的征/.服/.欲/.望,只想要的更多,更多。 呼吸越来越急促,胸/.口的起伏不断的挤压着她胸/.前的柔/.软,将他体内的萌/.动撩得恨不得就在马背上,便撩了袍子,压进她体内。 长长吸了一口气,猛地将她推开些,闭上眼,僵着身子,压下冲上头顶的欲/.望。 程熙的整个身子像是被一块磁铁给吸住了似的,突然间被松开了,唇上一空,还猛地被往外推了推,有点迷糊,全身无力的窝在他的怀里,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好半响,程熙睁开眼发现四周围漆黑一片,江随云信马由缰的进入了一片小树林,哪哪都陌生极了,程熙有点茫然,下意识问,“我们不回寒幽园么?” 江随云长呼出口气,温柔的将她仍拥进怀里,滚烫的脸贴着她同样滚烫的面颊,沙哑着嗓子,“寒幽园太远了……”说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些,压着自己身心硬/.挺处,在她的耳边用醉人的嗓音低声道,“远水救不了近火,我忍不得了……” 程熙的脸立时更红的过了耳根,恨不得滚下马,离他远些。 而他似乎能读懂她的内心想法一般,程熙刚想滚下马,他便抱着她滚落了马,两人相拥着在软绵绵的草坪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住。 停住的那一刻,依然他在上,她在下。月光下的她眼波似水,含羞带娇,媚眼如丝,神色迷离。这样的她,只让他看一眼,便喉头干涩,身/.下忍不住收紧。 程熙仰面躺在草地上,目光所及看不到多少东西,只知道那一夜天上繁星闪烁,月牙儿半弯,含羞带怯的好几次躲进了云层之中,却仍忍不住探出了半个头,想要现场观看这没羞没躁的男女,如何在天穹之下,翻滚起伏的。 草地虽然凉,却是软软的,周围偶尔有着些虫鸣鸟叫,程熙能听到不远处应该就是小河或者小溪,有着潺潺的流水声,叮咚清脆。 夜景清凉,可他和她却火热。 程熙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如此狂野,如此不羁。 露天,草丛,野……/合? 会不会太刺激了点? 本来程熙一旦真的沾上他的身,就过度热情似火了,这换了刺/.激感官和心灵的地点,更是不知节制了…… 地方太空旷了,她不清楚有没有回音,她只知道她又一次堕落地刷新了不知廉耻的底线…… 如果她的耳朵没有听错,她应该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娇喊,“还要……给我……求你……要……” 如果她的神经没有错乱,她应该清楚的知道,当他想要缓缓节奏调整再战时,她根本等不住了,急不可耐的自己翻身而上,自己的深度自己寻找,自己的愉悦自己创造…… 如果,让天上的那弯月牙儿公正评判的话,它会说,刚开始是他强要了她,嗯……两次! 后来,后来……就是她强要了他,嗯……三次! 比起勇猛善战,他胜! 比起坚忍不拔,她胜! 第791章 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 如果,让天上的那弯月牙儿公正评判的话,它会说,刚开始是他强要了她,嗯……两次! 后来,后来……就是她强要了他,嗯……三次! 比起勇猛善战,他胜! 比起坚忍不拔,她胜! 到后来,他弄得她连叫唤的力气都没有了,而她却弄得他忍不住的叫唤,压抑的,怒吼的,震得月牙儿都躲进了云层里,再也没敢出来…… *** 自从野外草地里都做过之后,他掳着她就开始了寻求刺激之旅…… 有一晚,他抱着她飞上了一艘如叶扁舟,小的只够一个人躺。可他们是两个人,所以这一男一女只能上下叠在一起,程熙都怀疑这艘扁舟不会就是为了做这档事而特意打造的吧? 扁舟飘飘荡荡在如镜的湖面上,他们动作一大,就摇摇晃晃的,有着翻船之忧。 程熙不想让他动作太大,却又忍不住他动作不大带给她的煎熬,这种隐忍又忍不住的折磨,简直可以让她骨髓里的每滴骨血都叫嚣爆炸。江随云倒是很忍得住,一直都轻轻缓缓的,输送的极其有耐心而柔情万种…… 可是这时的温柔,加上这扁舟摇摆不定的微微晃动,对她更是一种酷刑。 所以,他就是想要她求他,他特别满足于她弱弱的娇嗔着求他的那种快/.感…… 程熙每次都咬牙切齿,不肯轻易就范,可每一次最终都还是臣服在了肉/.体的欲/.望之下,他得到了她的请求,得到了他想要的满足,便来满足她,力道由轻而重开始渐进递增地,程熙觉得他会将她连带着扁舟一起顶进湖底,可每一次除了听到水花四溅外,她和扁舟又都安然无恙。 程熙放心了,放松身体由着他弄,结果就翻船了…… 程熙大惊之下,下意识的如同所有溺水之人一般紧紧攀附着触手可及的浮木,那姿势如同八爪鱼一般,尽可能地吸附着他。 而这正是他想要的…… 感受到她拥紧她的那种力度,两人坠入湖底之时,他用力,将合在一起的两人顶得跃出水面的同时,也将她送入了云霄一般的世界。 程熙抱着他,紧紧地抱着他,只知道有气无力的叫唤,“救我,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然后她就只能听到他在她耳旁邪/.肆的一笑,灼/.热的气息坏笑道,“好,救你,这就救你!好好的、用力的救你!” 然后程熙的世界就声/.色/.犬/.马、兵荒马乱成一片了,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能流出水来,又全身上下皆泡在水里…… 死吧,死吧,就这么死了吧,死了才不会再那么煎熬,再那么丢人了…… 可很显然,他不会让她死,他只会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所以,下一次,他压着她,雷雨天在屋顶,还是即将天明的那个时刻。 屋顶本来就有斜度,浸了一整夜的大暴雨之后,更是极其打滑,程熙躺在上面直直地往下滑,只能紧紧抱着他的肩膀,双腿紧紧盘住他的劲腰,才能阻止自己的自由落体运动。而他,只靠一只手抓紧了屋顶的中脊,就抑制住了两人的惯性落体。 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行为,坦诚在天地之间、屋顶高空,直将耻辱和震撼烙进骨血里。 程熙就这样在耻辱至极和不知廉耻的矛盾中,进行着最原始的冲动…… 暴雨敲在身旁的瓦片上,击打在他赤/.裸的背上,也坠落在她的眼睫毛上。程熙在过程中几度想睁开眼看看,可以雨雾一片,模模糊糊的,雨大的让她根本睁不开眼。 那就只能去听了,入耳皆是雨声。急雨声如瀑布,密雨声比碎玉,夹杂着他的喘/.息,和她的/.娇声,任何细脆的声响,在这一时这一刻怕是都会加倍夸大,令耳朵过敏,让心灵沦陷。 雨大,他便凶悍,雨小了,他也温柔了,轻轻重重轻轻,夹着屋顶瓦片缝里那些汇成一股股的细流自上而下潺潺流过她的肌肤,像是有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她身体的敏/.感和愉悦,似幻似真,间间歇歇又沉沉,暴雨若是滂滂沛沛,他与她的热浪沸沸便是霏霏不绝…… 程熙昏了又醒,醒了又昏,天地之间,他们拥着饶云浓雾雨意迷离的情调,树香沁鼻,肖寒袭肘,枕着苍苍交叠的山影和万缀都歇的俱寂,如同仙人一样睡去。 大地一夜饱雨,再次醒来,云销雨霁,旭日未升,却带来了薄薄的鱼白亮光,迎着朝阳从雾破云开的空处,乍现出点亮天地的那一缕亮光,她长长的睫毛还未苏醒睁开,而他已然再一径探入了她最深的秘密。 阳光渐渐簇簇耀眼,而她蒸腾多姿,一仰难尽。连同着昨夜层层叠叠的记忆再次蠢蠢而蠕。 花开,雨止,日升…… 而她躲不过整夜的雨,也躲不过身与心的悸动,连思想也都是潮润润的…… *** 本着既然不能走进她的心里,还就睡进她心里的想法,江随云那是毫不知节制,不仅以量取胜,更是严格把控质量关…… 月夜、江边、草地的起点本来就很高,突破更是非易。 可是他就是每次都有新花招,务必做到每一次都让她印象深刻,好像是想既然不能让她心里难以忘记他,那就让她身体难以忘记他…… 反正旁人都说了,女人的身体和心灵是互通的,女人被睡服了,也就被征服了…… *** 现在的程熙草木皆兵,走过小溪会遐想,湖上泛舟会想入非非,看着疾驶而过的马车会脸红,甚至连下个雨都会呼吸粗重…… 导致现在的她,不能抬头看屋顶,不能低头看花丛,竹林不可,秋千不可,书桌有毒,床榻更是不忍直视,假山后面最好从此不要再路过,山顶凉亭这辈子都不想再去…… …… 程熙有没有被睡服,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但是江随云从此成了妻奴,这个很多人都知道了。 现在的天机阁阁主,是个唯夫人之命是从的应声虫。程熙让他声势浩大的造访风月楼,捧红白语墨,然后现在白语墨就成了金陵城里最独领风骚、炙手可热的红人了。 第792章 出门右拐,自领盒饭! 程熙有没有被睡服,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但是江随云从此成了妻奴,这个很多人都知道了。 现在满金陵城的人都在议论,如今的天机阁阁主,是个唯夫人之命是从的应声虫。程熙让他声势浩大的造访风月楼,捧红白语墨,然后不出几日白语墨就成了金陵城里最独领风骚、炙手可热的红人了。 江随云身先士卒为夫人鞍前马后也就算了,他还毫无节操、毫无底线的把身边人都硬生生按成了待宰的鱼肉摁在他夫人的砧板之上,任由她宰割和摆布。 这不,那位家世雄厚又权势颇大,外加风流倜傥、翩翩浊世佳公子一般的夏三少——夏季璃,就被程熙看中了,然后壮怀激烈的被活活坑了。 程熙使了一招连环计,设计了夏季璃与白语墨的绯闻,让白语墨再次名声大噪。 如果那个时候有什么百度指数排行榜,热搜排行榜什么的话,白语墨一定雄踞榜首,蝉联好几期的头版头条。 一个小小妇人敢如此任意妄为,不过就是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最为强大的男人。 这对狼狈为奸的男女设计了他夏季璃也就算了,还以权压人,非让他配合出演。 结果错过了最佳的澄清时机,夏季璃连张口为自己洗刷清白的机会都没有了。后来,夏季璃也做过努力,可是每一次他的解释,都能被那个乔夫人断章取义的,为白语墨又添一把热度。 反正最后的结果是,满金陵城的坊间都知道了,夏三少为了娶白语墨为妻,甘愿放弃夏家的所有资产,誓做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种。 结果(请注意,这个结果,是夏季璃以死相逼才争取来的,所谓的最好的结果)—— 那位乔夫人终于松口,公告天下,是“至纯至孝”的夏季璃实在禁不住夏母以死相逼,才最终有情人也难成眷属。 在不孝儿和负心汉之间,夏季璃艰难抉择不下,可是夏母已经绝食两天,再拖延下去恐有不测,夏季璃最终只能忍痛割了心头挚爱…… 如此……夏季璃这才总算是撇清了与白语墨之间的关系。 事情仿佛就此结束了,夏季璃不堪烦扰,和不明真相的城中百姓的指指点点,负气的策马出了金陵城…… 结果,又被乔夫人说成了,夏三少黯然离城,放逐自身,因为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牢、我的城,我能逃离这座有你的城,又如何逃离你在我心中种下的此生的城? 有好事的百姓,看着夏三少黯然离城之时,白语墨纤影立于城墙之上,久久望之,日暮也不愿收回目光。 而且,从此之后,城墙之上总有那么一抹倩影,久久伫立,人人望之唏嘘,却也有感于她的情深…… 夏季璃听说了之后,怒不可遏,当夜回了金陵城。 第二天,坊间又开始流传,天下之大,没有你,我举步难行。既不能相忘于江湖,便不如同迎一轮旭日,同赏一片星光,离你近了,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依然还是五彩的…… 反正,夏季璃走也不成,回也不是,三五天不出家门不行,约上三五好友借酒浇愁更是会被白语墨蹭热度…… 夏季璃被坑得实在是没有脾气了,不得不携带了不少昂贵礼品,登门拜访乔夫人,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她的身后站着那个男人,夏季璃又不敢真的掐死她。 结果,价值连城的礼品倒是送去了不少,那女人照单全收,收礼收的一点儿也不含糊,可夏季璃得到的却只是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你可以下线了,出门右拐,自领盒饭!” 这都什么狗屁不通的话? 对了,还友情奉送了一句,“若想余生安好,别解释,别蹦哒,别做无谓抗争。” 这一句夏季璃倒是听懂了,他倒是想解释,想蹦哒,想抗争,可是那该死的女人身后的那个男人能同意么?夏季璃这是哑巴吃黄连,他心里苦哇…… 好在,那女人虽然恶贯满盈,恶行昭昭,罄竹难书,但至少还是言出必行的。 自从夏季璃送了礼,昂贵的礼之后,整个事件就真的没有他什么事了。 没有人再来骚扰他、“关怀”他了,走在大街上也不再有人对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了,一切围绕在他身上的风波和争议好似从未发生过一样。 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听说了,坊间一度传闻,夏季璃不堪相思之苦,几度想要出家,甚至想要轻生。自古忠义难两全,而夏季璃这儿却是孝与情难兼顾,一个人有情,且有着深情厚谊才会自苦,善良的百姓们多给至纯至性的可怜人多一点点空间、多一点点距离吧。就当不认识他,就当不知道他,正如他也是如此骗自己的,就当不认识她,就当不知道她…… 他能做到,善良聪慧的百姓们也肯定都能做到! 夏季璃就这般被釜底抽薪了出来,从此过上了正常的生活,甚至很多时候上了酒楼用餐,老板都会多送几个菜,却完全不是为了巴结他们夏家…… *** 相对于夏季璃这边的风平浪静,白语墨这边却是热闹非凡。 现在的白语墨在江湖的名号,那就是夏三少想娶的女人…… 一下子,多少人对白语墨趋之若鹜啊?身价更是成番的往上翻倍。然后赚得本满钵满之后,白语墨突然宣布金盆洗手,退居幕后,不再抛头露面,说什么虽然今生不能与夏郎共结连理,却也甘愿为他守节,此生只愿孤苦终老,饮水而饱…… 这个消息一铺天盖地的传出去,白语墨的名声就差可以上天了,她虽然退居幕后了,可是她手中的风月楼那可是动作频频,推出的新人个个绝代风华,而且花样迭出,又是搞什么花魁竞赛,又是折腾什么才艺大赏的,生生地把金陵城附近所有男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而且她们推出的奖项,你看看都是什么鬼? 最美花魁,最风/.骚入/.骨奖,最出淤泥而不染奖…… 这些名目繁多的奖项也就算了,还有什么……最具贤妻风韵奖! ——一个青楼女子,最具贤妻风韵? 第793章 我这银子赚得屈辱啊… 最近热度太高,夏季璃虽然被全城的百姓善待着,却总觉得心里毛毛的,能窝在家里就尽量不出门,可是光听听小厮打听回来的,白语墨这边的这些个动静,就气得鼻子都歪了。 而更比他难以清洗身上的这桶透心凉的脏水还要让他气得鼻子都歪掉的是,堂堂阁主带头丢尽了男人的脸面。 那哪里是养小妾啊,那是养姑奶奶啊…… 一个无背景无后台的女人,仗着一点点姿色,在天下人都忌惮的阁主面前,放纵又任性,她如果高兴了会闯进来,不管他们在商议什么要事,只顾自己叽叽歪歪的说上一大堆,无非都是一些小琐碎,可是阁主呢?偏偏总是听得津津有味,乐在其中的。 每逢这时,夏季璃他们就只能被挥到一边哪凉快哪喝茶去,有时他们喝上一壶茶,阁主就能眼含笑意的回来,继续正事。而有时,他们这茶都从中午一直喝到夜深了,才被那个跟她主子一个德行的梨儿告知,夫人要吃糖炒栗子,阁主策马亲自去郾城买去了,来回估计要两个时辰,让他们不要再等了,都散了吧。 不要再等了?他们可都等了整整一天了啊喂…… 这还是心情好的时候,那女人若是心情不好,便会甩脸色给阁主看,甚至,她还会把别人惹得气撒在阁主的身上,而阁主呢?永远都是笑吟吟的包容着她,不仅不声不响的承受着她的又凶又刁钻,还一副甘之如饴的模样,简直气死个人…… 总有没见过乔夫人的,初次见到她对阁主那架势,心底发怵的差点没当场尿裤子,阁主的阴鸷狠辣和雷霆手段他们可听闻过不少,可结果…… 阁主竟然没有发火,还笑? 出来之后,那人摸着自己仍在发寒的后脖颈,就问夏季璃,说,阁主为什么没动怒? 为什么大家都平安无事着? 这很不科学,很不符合常理啊? 夏季璃总是阴阴沉沉的笑笑,然后涩涩道,“今天天气不错,阁主不想杀人……” *** 有一次,大家酒都喝的有点多了,夏季璃大着胆子打趣他,“阁主,你是不是从小到大做什么事情都太所向披靡了,人生没什么挑战,所以特地找了一个女人来虐你啊?” 有帮腔的也喝醉了,酒话连篇,“就是就是,女人怎么能对她太好?女人一惯就蹬鼻子上脸,我看你那女人就已经无法无天了。过阵子,你再不压着点她,她保准给你上房揭瓦。” 见江随云只是拈着酒杯,笑吟吟的不语,于是便拉着夏季璃吐苦水,“夏老弟啊,你是不知道啊,哥哥我这辈子就没受过女人的窝囊气啊,可你猜怎么着?上次我跟阁主正在商议要事,那姓乔的女人端了一盘不知所谓的桂花糕进来,我瞥了一眼,只顺口嘀咕了一声,‘这也能叫桂花糕’,你猜怎么着?你猜怎么着???她竟然气呼呼的把我辛辛苦苦做好的方案全部撕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我丫的,那要是我女人,我一巴掌不拍死她。可结果你猜怎么着?你猜怎么着?我吃完了那一整盘的桂花糕啊,一整盘啊,哥哥我这辈子都不再吃桂花糕了,呜呜呜呜呜……” 夏季璃拍着那向来颐指气使、横行霸道的“江东米王”陈独楼,安抚道,“别伤心了,这样的女人天底下只有一个,还好不是你的,啊!” 陈独楼这才抹了一把辛酸泪,转而看向了江随云,醉眼朦胧的那眼神,也不知道是同情的,还是疑惑的。 夏季璃在他耳旁补充道,“好歹你家中娇妻柔妾个个温婉可人、柔顺体贴,可阁主呢?可想而知阁主平日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啊?所以说,长成那样漂亮的女人可千万不能要啊,一头扎进她的美色里,这辈子可就栽了啊。瞧瞧阁主的前车之鉴,谨记谨记呐!” 陈独楼甚为认同,“是啊是啊,第一眼瞧见的时候,我还说唯有那样天人之姿的女子才配得上阁主的掣肘天下。可是,现实告诉我们男人,选妻果然要选贤啊,就连纳妾也不能只看外表啊。尤其是太漂亮的,漂亮成那姓乔那样的,最好别遇见,遇见了也别多看一眼,消受不起,消受不起啊。” 夏季璃和陈独楼碰了碰杯,以前没觉得两人谈话如此投机,可今晚那是酒逢知己一般啊,一边千杯少,一边继续吐槽,“陈大哥你知道么。有一次,我陪阁主巡查船队,刚刚起锚,那女人的狗腿子林捷飞就飞上了主船说,夫人也想同行。结果,整个船队,五十多艘船呐,全部抛锚傻乎乎的停在江心,阁主乘着他那主船回岸上接人去了。我当时也在主船,陈大哥你当时是没在啊,我们的主船一靠岸,还没停稳呢,阁主就大步一迈赶紧下船,人还没到,那女人,那女人就把手中的水壶冲着阁主直直地摔了过去。阁主连躲都不敢躲,生生地被砸,还得把水壶接住咯,再好声好气的递回去。那女人,那女人竟然还不解气的跺脚,气焰很狂的说,‘你知不知道这太阳有多晒?我在这儿等了你快一炷香了,一炷香啊,你混蛋,你居然让我等,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来接我了。’吧啦吧啦,吧啦吧啦……那是好一顿劈头盖脸呐,我在船上看着,觉得自己的脸都丢尽了,可是阁主竟然不恼火,反而笑嘻嘻的一个劲的道歉,还一脸真诚的冲那女人保证,说什么下次不会了,下次一定不会了。可那女人甩都不甩阁主一个好脸色,趾高气扬的上了船,还气呼呼的把所有人都赶下了主船的二楼。整个行程,阁主和我,我们都挤在了一楼,一楼啊一楼,你知道一楼空气有多闷,风景有多差的吧?兄弟我可是堂堂夏三少啊,什么时候我夏三少坐楼船,坐过一楼?我哪忍得下这口气啊,刚想说话,结果阁主一个眼神,外加了一句,‘坐在这儿,别动,下个月的那批货全都从你们夏家走。’然后……呜呜呜呜呜……然后我就真的连站都没有站起来啊,陈哥哥……老弟我这银子赚得屈辱啊……” 第794章 这一天来的还是太快了 陈独楼一把搂过了夏季璃,感概道,“夏老弟,真没想到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夏季璃抹了一把屈辱的泪水,睁了睁眼睛,醉意朦胧道,“陈哥哥,你说咱们能不能告诉阁主一声,全天下男人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让他赶紧振振雄风,也好让那女人知道知道,咱们男人可不是好惹的?” 陈独楼也是一拍大腿,大为赞同,踉踉跄跄的却是站不起来,连带着打了一个嗝,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一点点,喃喃道,“不行啊,刚刚阁主还跟我说,夫人高兴,从金陵港口出的所有米粮都从我这儿拿,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你听清了么?前提是夫人高兴……换句话说,夫人若是不高兴,我这江东米王是不是得一粒米都卖不出去啊?” 夏季璃摇了摇有点昏重的脑子,也是感同身受,“是啊是啊,那段时日,那女人嫌我配合炒作那该死的妓/.子不给力,我们夏家,我们夏家被连封了十几个铺子,连我家那吃斋念佛的老祖宗都给惊动了,以为夏家要倒了,差点没给病倒了。是我忍辱负重,才将被封的铺子全部解了禁,这不,夏家的铺子都开进雍都了,还是一连开了八家。你说这阁主,为了惯个女人,真是什么手笔都不嫌大啊……” ……………… …… 江随云喝得也有些微醺,虽然夏季璃和陈独楼坐得离他有些远,说话的声音也是故意压低了,可以江随云的耳力依然可以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由始至终都不紧不慢的喝着自己的酒,还一脸淡笑。 天知道,他就是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搁在她的脚下,让她踩着! 天知道,他就是这么心甘情愿的被她这么虐着,这么无理取闹着! 尽管这段时日的她,对他并不算友善,但是至少她笑是真实的想笑,发脾气也是真实的不开心。 她很真实,也很鲜活,像只因着他的纵容而在他怀里不停蹦哒挥舞着小爪子的小猫…… 她一边嫌弃着他,一边围绕着他,过得充实忙碌而又精彩纷呈。 有些时候,她似乎都已经忘了自己是谁了,她表现的也似乎已经忘了她的滕紫屹和盗骊……她甚至表现出了,她的生命里只有他这一个男人,只不过她对这个男人极其挑剔罢了…… 江随云知道,其实这一切并不是她所有的真实,她不过是把一切都藏得更深了。可是,他还是知道,有那么一些片刻,她的眼睛里,她的心里只有他,比如她在骂他的时候,她在整蛊他的时候,她在搞恶作剧捉弄他的时候……那些时候,她的全身心都只有他…… 所以,她骂他,冲着他发火,他是真的真的感觉很幸福…… 所以,当一回家被门顶的脸盆砸中,洒了一身一脸的面粉,她指着狼狈的他笑得就快到地上打滚的时候,他表面生气,可内心的喜悦就快冲上了云霄…… 她如何会不知,以他的身手,怎么可能会中她这种小把戏的道?可她依然这么做了,而他也正如她所料,会中她的招。一切不过就是你情我愿,相互迁就着,她能笑,他狼狈又如何? 可想而知,为了这一脸盆的面粉,她一整天估计都在策划和部署这件事,那不就证明了,这一整天她都在想着他么? 一整天啊,她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想,只是为了他,哪怕只是为了整他…… 她自己都没发现吧。最近,她常常对着他笑。 尽管总是因为他被“欺负”,被“坑害”,被捉弄,而逗得她笑。 可是,他喜欢看她笑时候的眼睛,那样明亮,那样空灵,漆黑透亮的瞳仁里面清晰倒影着的,是他也笑着的脸…… 她有没有过得忘我,他不知道,可他沉迷于此了,沉迷的无可救药,甚至于有种失去理智的不管不顾了,他却是很清楚的。 所以,当楚轻寒带着顾惜眉一起暗中到了金陵城时,江随云依然觉得这一天来的太快了。 快到他甚至起了不想面对之心,而这绝不是他一贯的处事方式。 三人许久未见,约在了一处密舵,满金陵城也只有这一处密舵,是程熙所不知晓的。 楚轻寒和顾惜眉早已在那处密舵恭候了,可是江随云却还要轰得那女人熟睡了,才换上衣服,匆匆赶来。 密舵之内,楚轻寒和顾惜眉正在百无聊赖的喝着茶,等到耐心就快耗尽之时,江随云总算是到了。 可江随云自从坐下来之后,就不说话,甚至都不看看这两位久违的好友,一脸不想看到他们的样子。从始至终都一直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一只荷包,看那蹩脚的针线和可叹的画风就知道,一定出自非常人之手。 两人只看了一眼,便心知肚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后,楚轻寒亲自为江随云泡上了一杯香茗,他穿着一身布衣青衫,整个人温润如玉,俊逸儒雅的脸上扫过一抹淡笑,温润的声音缓缓道,“殿下怎么没把这一处地方也一并告诉了那西凉公主?” 江随云眉眼不抬,明明知道楚轻寒这话里有话,可他就是听完了也没什么反应。 好半响,楚轻寒以为他今晚是要沉默到底了,却见江随云撩起眼皮向着窗外瞥了一眼,不紧不慢地问,“雍都一切都好吧?” “殿下还会记挂雍都?”楚轻寒这么一个颇有城府,素有手段之人,都说出这种酸溜溜,颇有着怨怼之味道的话来了,可见这段时日江随云在这逍遥快乐,而他在雍都则是过得多么不容易了。 其实楚轻寒是有话要说的,这段日子他可是被折腾惨了,以前以为自己跟了一个压榨狂,每日里都是全身心扑在大业上,不眠不休的,可后来他才发现这个殚精竭虑的主公,竟然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全部的大事小事说不管就不管了,直接甩手给了他,一句“楚卿可全权处理”,便不闻不问,只一心陪着一个女人在这儿过上了小日子。 第795章 你不过就是由着她而已 这段日子楚轻寒可是被折腾惨了,以前以为自己跟了一个压榨狂,每日里都是全身心扑在大业上,不眠不休的,可后来他才发现这个殚精竭虑的主公,竟然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全部的大事小事说不管就不管了,直接甩手给了他,一句“楚卿可全权处理”,便不闻不问,只一心陪着一个女人在这儿过上了小日子。 很多时候他焦头烂额着,他快招架不住着,他自然是抱怨的,可是他也清楚江随云这十几年过得是如何非人的日子,所以便纵容他,让他潇洒一段时日,毕竟他也不容易。 可是,江随云他做事不能没有底线。 楚轻寒思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把话说得透彻一些比较好,便故意将语气放沉重了些,说道,“再这么下去,会出乱子的,殿下。” 江随云听了便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说道,“能出什么乱子?”一副天塌了,也无所谓的二世祖模样,让另外两人听了都是眉头一跳,都要怀疑眼前这个人,还是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楚轻寒和江随云在说话的时候顾惜眉一直在满屋子走来走去,焦躁不安的样子,这回听了江随云的话,更是耐不住性子了,插嘴道,“出什么乱子?出大乱子。江随云,我都跟着你们这么多天,你瞒得我好苦啊,原来那什么姓乔的,就是你弄来的西凉的嫡长公主御宸熙?你还真的什么事情都敢做,什么风险都敢冒啊。原本我打死都不相信,那个女人会是西凉公主,可是最近我收到的所有情报都在告诉我,那个女人绝对不容小觑。她就是个祸水,她就是个祸害,一个从头至尾都包藏祸心的天大的祸害!” 江随云没有说话,眉眼冰冷一片,只是倚靠在椅背上,微扬下巴静静地看着顾惜眉。明明他的面上一副平淡柔和之态,可是就是这种漫不经心的眼神和看不出情绪的表情反而比以往都要冷硬锐利。 在这种的气氛之下,在江随云这样的神情之下,整个东雍估计不会再有人胆敢多说半个字了,这种不怒自威施展开来的窒息感,会让人腿软,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顾惜眉亦如此。 可是来之前,他就已经跟楚轻寒说过了,今天他是不吐不快,若是开罪了殿下,小命不保了,他也别拦着他说话。所以顾惜眉深吸了口气,尽量不去看江随云的神情,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不过江随云你喜欢的女人,我也真是服了。有机会我一定要当面问问她,她的脑子到底是什么构造?她是女人么?她到底是从哪座山头来的?也只有你,只有你江随云,才能惯出这样能有毁天灭地能力的女人。” 江随云不语轻笑,只是眼睛微微眯了眯,其中杀机一闪而过。 楚轻寒看了顾惜眉一眼,示意他缓缓再说,劝告或者说是冒死上谏也要讲究节奏和方式方法。 可是顾惜眉哪里沉得住气啊,呼啦一下坐在了楚轻寒身旁,用手指重重的点着桌面,继续说道,“你知道她为什么非要你给她一个天机阁总管事的实职么?” 江随云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荷包,轻轻淡淡道,“我知道。” 可顾惜眉却仿佛听不出江随云语气中的干涩和不悦,继续在他的心口子上捅刀,怒气冲冲道,“她也真是好本事,一个小小的金陵办事处,经她之手就能被挪用那么多银两和资源。整个天机阁都快成了她的银库了,想提多少银子就提多少银子,连南街的那帮下属如今也只以她的命令马首是瞻。如今南街办事处可谓是只知有总管事,而不知有阁主了。她倒是耍得一手收买人心的好本事。这还不算,你知道她为什么捧一个妓子,还尽可能地让一个青楼能够如日中天么?” 江随云把玩着荷包的手指微紧,轻声道,“我知道。” 顾惜眉却是吐苦水吐上瘾了,直接冷哼了一声,劈头说道,“你知道?你根本不知道。她以金陵风月楼为营点,将风月楼弄成一种叫什么连锁店的模式,开遍了东雍各大城市。谁都搞不清楚她到底在做什么,就算是有人有意去调查,也只知道她是在利用青楼大量的敛财,我是真没想到她不仅挪用钱财是把好手,赚钱更是一把好手啊,那来钱的能力根本都不输给你江随云。可是,深入调查才知道,她想法清奇啊,天马行空又布局严密啊,她居然能够想的出利用青楼来洗钱,洗银子?而且,再好的账房先生拿着那一系列风月楼的账目都找不出丝毫的猫腻,她做账的水准堪称天下第一。这些你都知道么?” 江随云突然暗嘲的一笑,微低着头,眸中的冷寒隐隐而退,淡声道,“我知道。” 顾惜眉一愣,却是简单干脆的继续说道,“是啊,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什么都知道,你不过就是由着她而已。由着她作为一只大蛀虫,专门吃空天机阁的银子,然后利用连锁青楼将银子洗白之后,一大半输送到了越西司空颀那里。司空颀是谁?越西伪朝廷的昏庸皇帝啊,是卧榻之侧,是东雍前皇室啊。你的女人卷着你的钱,养着壮大着你的敌人,她的居心难道你不知道么?” 江随云冷嘲的笑意扩大了,将手中的荷包一丢,起身说道,“我知道。” 顾惜眉却是紧紧跟着他,他站到了窗边,负手而立,顾惜眉就跟到了窗边,不给他退缩的可能,“你知道,你还养虎为患?我们截了那么多的密信,里面肯定有不少的机密,可你呢?一封未拆,跟个宝贝一样用金盒子将那些敌人之间互通消息的信件装整起来,打算做什么?糊墙么?还有,她送完银子不算,这都已经开始送米送马,送兵器和战船了,你依然还是装聋作哑,你打算做什么?是不是要拿整个东雍的江山来讨她的欢心,你才满意?” 第796章 司空贽也就是盗骊,醒了 江随云冷嘲的笑意扩大了,将手中的荷包一丢,起身说道,“我知道。” 顾惜眉却是紧紧跟着他,他站到了窗边,负手而立,顾惜眉就跟到了窗边,不给他退缩的可能,“你知道,你还养虎为患?我们截了那么多的密信,里面肯定有不少的机密,可你呢?一封未拆,跟个宝贝一样用金盒子将那些敌人之间互通消息的信件装整起来,打算做什么?糊墙么?还有,她送完银子不算,这都已经开始送米送马,送兵器和战船了,你依然还是装聋作哑,你打算做什么?是不是要拿整个东雍的江山来讨她的欢心,你才满意?现在可好,我听说连那司空颀如今都已经成为了一个傀儡皇帝,这么长时日大把的银子花出去,越西伪朝廷里的文臣武将都听命于一位新晋的宠臣易晓胥。现在的越西伪朝廷,估计易晓胥挟天子下旨说要出兵挥师东上攻入雍都,那些被他威逼利诱死死拿捏住的满朝官员就能为他浴血奋战去。易晓胥是谁你总知道的吧?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你总知道的吧?” 江随云没有回身,只是目光看着暗沉一片的窗外夜色,淡淡的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顾惜眉看着他这个样子,该说的不该说的,他全都已经说了,可是他看得出来江随云一点都没有生气,甚至一点都不着急,而且很明显他绝对不会去怪罪那个女人,更别说对那个女人使什么雷霆手段了。 那个女人是他手心里的宝,是他的新欢,而整个东雍的江山都快成了他的旧爱,就快被他弃若敝履了。 顾惜眉在那干着急,絮絮叨叨的时候,楚轻寒一直都没有出声,直到现在顾惜眉该说的全说了,没话可说时,他才微微扬眉,长长叹着一口气地说了一句,“有一样殿下可能并不知道。” 江随云总算是有了反应,转身,回过头来看向了楚轻寒,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神情总算不再是先前那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全无所谓模样了。 楚轻寒幽幽叹了一口气,缓缓站起身,走近了江随云才低声道,“据可靠消息,司空贽,也就是盗骊,醒了。” 江随云手指微微捏了捏,很快又放松了下来,清冷道,“也是时候醒了。” 楚轻寒幽幽道,“滕紫屹那一直隐忍不发,什么动作都没有,什么样的委屈都忍着受着,也许就是在等盗骊苏醒。如今,盗骊一旦醒了,我怕他们那边很快便会有动作了。” 江随云依然没有说话,只是捏着窗棂的手指紧了紧,露出了手背的青筋。 楚轻寒的语气依然淡淡,可是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却都力若千钧,直击人的心灵,他道,“如今,越西那一边羽翼渐丰,虽然他们原本的实力根本不以为惧,可是他们在东雍之内,是内乱,内乱向来容易生变。而且,顾念前朝的百姓和将士总还是有的,一旦被利用,后果有恐失去控制。这时,司空贽又醒了,司空贽的背后站着一个隐忍待发的滕紫屹。这司空氏的两兄弟若是里应外合,虽不至于一举便能成事,但是弄得我们焦头烂额却是绰绰有余的。而殿下的身边,又有着一个那样的女子。离心离德之后,事情的发展会如何,寒不敢轻言妄断。还望殿下能够正视!” 说着楚轻寒就给江随云行了一个君臣之礼,跪地不起,礼节甚重。 江随云之前就说过,他们三人之间,若是无旁人在场,不需要顾忌身份地位,更不需要以君臣相称。 可如今楚轻寒却行此大礼,可见是下了决心了,也可见事情眼看着就要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了。 顾惜眉看着一直龟缩着不敢大胆直言的楚轻寒,不语则已,一语惊人,这都态度坚决的跪下了,他自然也跟着直挺挺的跪了下去,增强士气。 江随云看都没有看他俩一眼,只是波澜不惊地看着窗外的远处,半响半响之后,才轻轻的道了一句,“知道了。” 顾惜眉倏地一下就要站起来,知道了?知道了什么意思?杀那个女人的意思,还是软禁那个女人的意思?还是继续这般由着她祸害的意思? 楚轻寒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顾惜眉,冲着他缓缓摇了摇头。 江随云扔下“知道了”这三个字,便大步一迈走了出去,都没让跪在地上的两人起来,是有多不待见他俩啊? 顾惜眉看着他的背影走了,率先站起来,才虎着张脸低头看向了楚轻寒,抱怨道,“你拉着我做什么?我还有话没说完呢。” 楚轻寒缓缓起身,坐回到了原来的座位上,喃喃道,“殿下是何许人也,心中自有定数,他说知道了,那就是知道了。” 顾惜眉大喇喇的往窗边的躺椅上一瘫,嘴巴都歪了,“你得了吧,那是以前的江随云。现在的江随云脑子估计还没我好使呢,自从碰上了那个女人,他所有的血全冲到下边去了,别说以往的睿智英明了,现在那是连理智都没……” 顾惜眉最后一句话突然戛然而止,慌乱的倏地直挺挺站起了身,一脸警戒,甚至连瞳孔都抖了一抖。楚轻寒惊觉地随之也站了起来,还以为门外来了刺客,结果就看到扬长而去的江随云居然去而复返,一张脸黑成了锅底,神情依然淡淡的,却带着一贯睥睨众生的戾气。他径直走了进来,周身的低沉气息让屋内两个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然后瞪大着两双眼睛,看着江随云高大挺拔的身躯径直走到了之前他坐的位置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带着明显的冷意抓走了桌上那只针线功夫蹩脚的荷包,而后,又不发一言的转身欲走。 江随云连看都没有看顾惜眉一眼,可是他阴冷的眸底带着一抹玩味,宛若山雨欲来。 顾惜眉瞧着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临到门口,江随云脚步微顿,突然开了口,“惜眉啊,岭元那儿好似缺个郡守,本宫觉得,你很合适。楚卿,你意下如何?” 第797章 何必把他往死里整呢? 江随云连看都没有看顾惜眉一眼,可是他阴冷的眸底带着一抹玩味,宛若山雨欲来。 顾惜眉瞧着这样的他,觉得自己就要窒息了,临到门口,江随云脚步微顿,突然开了口,“惜眉啊,岭元那儿好似缺个郡守,本宫觉得,你很合适。楚卿,你意下如何?” 顾惜眉屏住的那口气一下子全泄了,岭元?那可是蛮夷之地啊,瘴气密布,不仅朝避猛虎、夕避长蛇,而且野人出没,乡民彪悍且不受驯化,到那儿当什么劳什子郡守,那不是把他往火坑里推么? 可是他知道江随云的脾气,这个时候若是求饶,无异于火上浇油。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楚轻寒。江随云最听楚轻寒的话了,只要他能有理有据地为他说上两句到点到位的好话,他再顺势服个软求个饶,这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何必把他往死里整呢? 可没想到,关键时刻见人品。那个楚轻寒居然眉梢一挑,清清淡淡道,“微臣觉得殿下,英明!” 英明?楚轻寒说江随云英明?这不是踩着他巴结江随云么? 坑兄弟也不是这么个坑法啊。 顾惜眉正待上去揪楚轻寒的领子时,却见楚轻寒不动声色间后退了两步,一双俊逸出尘的双眼微微一敛,冲着他行了一个同僚之礼,厚颜无耻道:“恭贺顾大人就职岭元郡守,从此官运亨通、青云直上。” 江随云撩了撩眼皮,瞧了一眼楚轻寒,便道,“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然后,江随云这回是真的拂袖而去了。 留下顾惜眉瘫坐回了软榻之上,浑身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哀怨地瞪着楚轻寒,恨恨道,“我要跟你绝交。” 楚轻寒却是淡然一笑,“求之不得。” 顾惜眉急了,一把跑到他的面前,怒气冲冲道,“爷爷我不好过,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青城姐姐最近还好么?她那个表妹是不是还要死要活的死活要嫁给我?放心,这回我一定娶了她,然后拐到岭元一起去受苦,回来我就把人给休了。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我看青城姐姐会不会牵连与你。” 如果说江随云是一张永远冰山一般的冷脸,那么楚轻寒就永远是一张水中月一般的朦胧脸,你看着的笑并非真的笑,你看着的怒也未必就是真的怒。可是只要在楚轻寒面前一提起舞青城的名字,他的表情立马就会沉淀,沉淀出真实的情绪。 谁都知道舞青城堂堂宰相千金,不入宫为妃,也不门当户对嫁入贵胄官宦之家,反而抛弃了一切声誉、地位甚至于亲情,而甘愿跟了一个连父亲都没有的卑贱妓/.女之子。当时的舞青城成为了全东雍国的笑柄,所有的大户人家都拿舞青城作为教育自己闺女的反面教材。 而舞青城跟着楚轻寒最开始也确实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那样一个纤手不染阳春水的千金大小姐,愣是在短短数月之间学会了烧饭、洗衣甚至是缝补衣物,甚至于因为他们当时贫寒,舞青城患了伤寒没钱治病耽搁了病情而落下了病根,所以每逢变天,总会咳嗽甚至于发烧。 如今,楚轻寒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地位,总算是为舞青城争了一口气,证明了她当时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那些原本诋毁他们,阻挠他们,甚至试图拆散他们的人都被狠狠打脸了。可是,楚轻寒权势有了,地位有了,什么都有了,却比以往更没有时间好好陪伴她了。有时她在发烧说着胡话,而楚轻寒却在赈灾拨款,抽不开身…… 这一切都是江随云“害”得…… 幸好,青城还有一个体贴又善解人意的表妹竺晴晴。舞青城孤单一人时,总是这个表妹陪着她,她身体不适咳嗽发烧时,也是这个表妹在照顾料理…… 如果说是舞青城离不开这个表妹,更不如说是楚轻寒少不得青城有这么一个表妹,否则他不可能还能安心于政事…… 楚轻寒亏欠了舞青城很多,也对竺晴晴感激不已,所以他一直都想为她谋一门好婚事。 可青城跟他说起过多次了,那一次在雍都,青城和表妹泛舟湖上,不知为何小舟居然漏水翻沉。楚轻寒第一时间跳进湖里,救起了青城,而一旁的顾惜眉则是二话不说游过去救起了竺晴晴。 自那之后,竺晴晴就对顾惜眉芳心暗许。竺家本就是二品大员的高官门第,又带着楚轻寒这一层关系在,多少人踏破门槛就为求娶竺家千金,多得是王公子弟,豪门贵胄,可是情字这一点上,竺晴晴却是像极了她的表姐,绝不肯将就,也绝不会轻易妥协。 青城自己的幸福就是自己不顾一切争取而来的,她自然愿意自己的表妹能够得偿所愿。 可是不同的是,当时舞青城和楚轻寒是两情相悦,两人携手面对所有的艰难阻隔。 可是顾惜眉这个花花公子,根本就没有定性,今日这家小姐的,明日又哪家闺秀了,包养青楼女子,或者豢养舞姬倡优的根本都不在话下。 如今借着江随云的手,打下了顾惜穹,将云辽铁矿乃至于整个云辽地区都全部拿在了手中,更是身份地位一日千里。竺家千金虽好,可是那样世代官宦之家未免规矩颇多。看看楚轻寒婚后要应付的那些旁枝错节的糟心事就知道了。 楚轻寒是深爱着舞青城,所以姻亲家族里的规矩再烦人,他都心甘情愿着。可顾惜眉不同啊,他是要潇洒快活的,女人么,漂亮的,贤惠的,活泼的,文静的,要怎么样的都有。何必自找苦吃? 舞青城每日里与竺晴晴相伴,看着她受尽相思之苦,而且年过二八就是不肯婚嫁,也是替她着急。舞青城这辈子都没有主动向楚轻寒求过什么,可是为了竺晴晴,她不仅一次开过口。 顾惜眉若是肯娶竺晴晴那倒是好,但若是顾惜眉娶她就只是为了玩弄她,那最后遭殃的绝不仅仅只有无辜的竺晴晴,两败俱伤的事情,别人不会做,可是疯子顾惜眉头脑一热可是真会做的。 第798章 看你跟江随云该如何收场 顾惜眉若是肯娶竺晴晴那倒是好,但若是顾惜眉娶她就只是为了玩弄她,那最后遭殃的绝不仅仅只有无辜的竺晴晴,两败俱伤的事情,别人不会做,可是疯子顾惜眉头脑一热可是真会做的。 想及此,楚轻寒便笑呵呵的拉着顾惜眉开始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惜眉啊,为什么殿下要安排你去岭元,你知道其中深意么?” “深意个屁。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听我说了几句实话,面子上挂不住了就公报私仇。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他以前对我多好啊?称兄道弟的,知道顾惜穹趁我年幼,设计谋夺了我的少主之位,抢占了云辽铁矿的实际操作权。他二话没说,撇下太子殿下的职责,就戴上了天机阁阁主的面具,步步为营的帮我。如今我成了云辽地区的第一人了我才发现,其实我不过就是被顺带着的。那姓江的,根本就不是专程为我。为那女人,第一。为惩戒宫里那个容贵妃以及扳倒她身后的欧阳家族,第二。我堪堪只能排上一个第三。你说气人不气人,气人不气人?” 楚轻寒轻轻一笑,安抚的拍了拍他的肩,“有什么可气人的?好歹他也算是为了你而离开雍都,常驻金陵。可我呢?被单独撇在了雍都,你知道我每日里案头堆积的奏折、文案有多高么?能活活淹死我一百回,你信不信?” 顾惜眉这才回头看了楚轻寒一眼,这个玉面儒雅的俊逸公子,确实面带憔悴,而且脸色也不太好,胡茬都黑了长了,还一副生理不太协调的模样,可见日子过得既辛苦又不如意。 而且,顾惜眉也亲眼见过江随云处理国事,那不是一般人能过的日子啊,没有什么大事急事都忙得昏天黑地的,若是碰上一些天灾人祸或者四国间的摩擦纷争,那是几天几夜不眠不休,连上个茅房都是跑步前进的。 江随云处理起来都如此殚精竭虑了,撂挑子全部压在楚轻寒一人的身上,更是工作量得加倍,想来这日子一定凄惨无比了。 可是,他可怜,不能连带着让他也可怜啊。于是,顾惜眉执拗地别过头去,恨恨道,“我不管。反正,我若是真去了岭元,我就拐带着那竺家千金一起私奔。我看看,到时候你跟江随云该如何收场。” 看着顾惜眉的神色有抹坚决,楚轻寒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然后才认真道,“惜眉,国家大事可不能随意玩笑。殿下派你去岭元,确实是有深意的。” 顾惜眉看了看楚轻寒那认真的眉眼,仍然怀疑道,“真的?” 楚轻寒重重点头,“当然是真的了。” 顾惜眉还是不太相信,“得了吧,你跟江随云两个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连起来都能绕金陵城三圈了。我与你们相处这么多年了,从来就只有我被你们糊弄着玩的。我能不知道你们?” 楚轻寒笑了,想了想后才神秘兮兮的道,“难道你不知道岭元离越西最近?” 顾惜眉看了楚轻寒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是,江随云让我先去就近探探虚实,摸清伪朝廷的现状?” 楚轻寒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模棱两可道,“你不是一直都嚷着要报答殿下大恩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证明自己的能力么?这也许就是机会……” 顾惜眉那眉头明显皱了皱,随即便又放平了,颇有点委屈道,“既然是要用我,干嘛还一副要踢走我的样子?” 楚轻寒笑了笑,“殿下那别扭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对人好,会表现出来让人知道了?” 顾惜眉噎了噎,也是。 以往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出现过,江随云总是那副冷冷冰冰,而且对你厌弃不耐的样子,你在那生气委屈,甚至于跳脚骂娘,可后来也知道,他在背后给你一切都安置好了。 仿佛只要有他在,你就什么烦忧也没有,什么不爽也没有,甚至于你的仇恨就是他的仇恨,你的梦想就是他致力的方向。 可等你恍然大悟后真的诚心实意去叩谢他时,他又是那副样子,让你恨得牙痒痒的。 他是多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其实是外冷内热的啊?真是别扭透了。 如此,顾惜眉也就全信了楚轻寒的话了,末了,楚轻寒还表面淡定,实则小心翼翼的问,“那既然是准备着上前线打仗了,你还打算拐带着一个女人么?” 顾惜眉一想,退缩的摆摆手,“我最怕这种一脸正气,端庄娴雅的女子了。在这种女人面前,我特别的觉得自己不是人。光是想想她那张脸和那双眼,我都能不举。我是要玩女人,不是要给自己找个妈!看见她我就浑身发紧,我可不给自己找罪受。” 楚轻寒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动声色间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 寒幽园。 昏暗无光的卧室内,程熙没有点灯,只是就着朦胧的月光,将手中的信件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而后装进了搁在梳妆台上的香囊内。别人家的香囊里面填塞的要么是花瓣,要么是香草,再不济也是棉花之类的,只有程熙的香囊里面填塞的全部都是碎纸,而且消耗极大,有时候程熙一天之内会换上三五个香囊,只不过这些香囊程熙一口气买了上百个,全部一模一样,所以哪怕她换得再多也没人发觉。 除了梨儿和江随云。 事实上,程熙到了目前为止,已经猜不透江随云的想法了。刚开始,她对着他虚以委蛇,尤其是在床上更是全力配合。所以,她以为是自己隐藏的好,掩饰的好,又手段够高超、够新奇,所以连江随云都被他蒙骗过去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程熙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好几次她根本已经露馅了,可是江随云却仍然装聋作哑,甚至于最近他都开始帮她抹平一些账目了。 她不让他去的地方,他从未去过。她不让他看的东西,也真的从未有人翻动过,甚至于程熙试验了多次,连跟踪她的人都没有。 第799章 不恨,不代表会爱!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程熙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肆无忌惮,好几次她根本已经露馅了,可是江随云却仍然装聋作哑,甚至于最近他都开始帮她抹平一些账目了。 她不让他去的地方,他从未去过。她不让他看的东西,也真的从未有人翻动过,甚至于程熙试验了多次,连跟踪她的人都没有。 程熙原本都是将信件立刻焚毁,不留丝毫蛛丝马迹的,可是自从感觉到了江随云的异常之后,程熙就换成了撕成碎片塞进香囊,以此来试探试探江随云的反应。大部分的时候她会将香囊扔掉,有时候则会“遗忘”在房间的某个角落,甚至极少时候她会“粗心大意”的将香囊随手放在醒目处,而且香囊开着露出了里面的纸条碎片…… 可是,不管是掉了,还是忘了,总之它们都完好无恙的待在原处,丝毫没有被挪动过、拆开过的痕迹。 程熙不得不怀疑,江随云是真的这么放心她?还是他另有高招? 他这么毫无动作地陪着她演着郎情妾意的戏,却让程熙越来越不安。 而且,刚刚程熙确实睡着了,可是一个翻身居然旁边是空的,她一下子就惊醒了。这段时日以来,江随云每晚都搂着她睡觉,甚至于有时候她赖床,他都会好脾气的拥着她赖到日上三竿,可程熙就是知道他其实事务繁忙。 可是,他就是会抽出时间来陪她吃饭,陪她喝茶,陪她……睡觉。 如同历史上的昏君一般,为了能够让她睡得饱,“从此君王不早朝”! 可今晚,他却趁她睡着而出去了,一定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程熙敏感的触觉到,似乎她和江随云之间这种表面平和安详的日子就要被揭开面纱,面对真实的现实了。 可是,程熙还没准备好,她还有太多的部署还未到位,她甚至还未接到夜秋池的捷报。这个时候还不能与江随云拉开战线啊。 怎么办才好呢? 程熙对着梳妆台,手上拿着梳子,思考了许久,整个人不由得有些发呆。也不知何时,有人拿过了她手里的梳子,给她梳理垂落的青丝。 程熙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安静地坐着,没有动,也没有出声。 江随云把程熙的青丝理顺,放下梳子,从身后环住她的纤腰,柔声道,“在想什么?” 程熙望着镜中的男人,在朦胧的月色下,在昏暗的光线中,透着铜镜看到的是一张无可挑剔的脸,他不生气不动怒不冷冰冰时,真的俊美的过分。因着他的温柔,因着他举动的亲昵,气氛在这一刻有些旖旎,此情此景若是换做另外一个谁来演绎,程熙怕是这刻得化成水去。只可惜,是他,对着他,程熙真的很难产生真正的柔情蜜意。 虽然,程熙自问过很多次,她到底有多恨江随云?但是答案却并不恨。 如果换做是真正的御宸熙,也许会对他恨之入骨。但是他是御宸熙的杀父仇人,却不是程熙的,他欺骗过御宸熙纯真的感情,并将她无情抛弃,可那些伤害都不是对程熙的。甚至于她夺走了御宸熙原本拥有的权势和地位,可程熙原本就平民一个,也没有那种深刻的从云端坠落的痛苦感。 唯一让程熙芥蒂的是,他禁锢了她的自由。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思想的自由,情感的自由,乃至于生活方式的自由都是早已深入骨髓的公民基本权力。可是,这一切被江随云剥夺了,她想跟滕紫屹和盗骊厮守在一起,他掐断了。她有她早已认可并适应的生活方式,可被她强制性剥夺了。还有就是,他伤害过盗骊,为难过滕紫屹,这些才是让她对他永远无法敞开心扉的真正原因。 她对他有着根深蒂固的怨,却并非不同戴天的恨。 可是不恨,不代表会爱。 哪怕他们经常抱在一起做着男女之间最亲密之事,可是那都是肉/.体在习惯,生理在作祟,并未真正深入过内心。 而最让程熙觉得不爽的是,不管如何调剂,他霸道冷血也好,他温柔体贴也好,他纵容宠溺也好,她在他面前永远无法真正的轻松和真实,他们的地位实在太不平等,她又太多有求于他,所以她在说每一句话,乃至于呈现出每一个表情都会控制不住地先在脑海中预设好,三思好,她得看着他的反应再来决定自己的反应。 这种相处方式让程熙自己厌恶自己,她连自己都厌恶,又如何能够喜欢上别人呢? 平心而论,他对她很好。一个男人能对一个女人最好的宠溺和纵容,也不过如此了。可是,怪只怪相逢恨晚,世事弄人。 江随云,他注定是一个可怜人。 而她,对着他扬不起救赎的善心。 “你出去了?”程熙收了收神,淡淡地对视他镜中的双眸,“没你在,我一下子就惊醒了。” “对不起,有点急事出去处理了一下。”他挑起她的一缕头发,柔声嗔怪她,“你还是这般浅眠?真是不让人省心。” 程熙淡淡一笑,“是啊,我向来睡觉都不安稳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不知道是谁说的,白日我们可以各忙各的,可是晚上得摒弃一切繁杂,只留你我。说这话的可是你?今晚撇下我偷偷跑出去可也是你?果然呐,男人的话是不可以当真的。”程熙的语气娇俏又活泼,连她自己都觉得这感觉就像是一个有着小脾气的妻子在嗔怪丈夫的冷落。 江随云却并未笑,纤修的手指绕着她的头发把玩,在她头顶落寞的叹了叹气,语音很沉,语气莫测,“是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誓言,你也不该。” 程熙一怔。听这口气,是打算撕下假面具,搅乱这虚假的平和局面的意思了? 程熙抬眼看了镜中的男人一眼,想了想后,还是没有说话,敌不动我不动,他不开口明言说什么,她绝不主动开口,以防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可是等了半天,他却突然轻笑了一声,突然转移了话题,很是随意地道,“上次就问过你了,你想何时回雍都?” 第800章 打开了人生的新篇章! 程熙一怔。听这口气,是打算撕下假面具,搅乱这虚假的平和局面的意思了? 程熙抬眼看了镜中的男人一眼,想了想后,还是没有说话,敌不动我不动,他不开口明言说什么,她绝不主动开口,以防不小心暴露了什么。 可是等了半天,他却忽然轻笑了一声,突然转移了话题,很是随意地道,“上次就问过你了,你想何时回雍都?” 程熙心中暗暗一惊,表面却不动声色,往江随云的怀里稍稍靠了靠,也把玩着自己的头发,随意回道,“雍都那边有人来催你了?” 江随云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唇角,无奈地说道,“每日都有人催,不胜其烦。” 程熙身体僵了僵,而后微笑着道,“那就回去啊。” “真的回去?” 程熙恨不得甩自己一个耳刮子,她这边许多重大的事情才刚上正轨,她至少还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才能部署到位,这个时候若是走了,极有可能会前功尽弃。可是话已出口,只得娇嗔着道,“当然是真的。回去后,你做回你的太子殿下,我做回我的乔家大小姐。然后待字闺中眼巴巴的等着殿下您皇恩浩荡,纳我入东宫,封个良媛、良娣什么的,或者我的身份卑微得先从基层做起。然后凭着智谋、手段再加上一点点的美色,以求得殿下偶尔的眷顾。也算是打开了人生的新篇章了。” 江随云好笑地刮了刮程熙的小翘鼻,笑道,“听听这语气,如此之酸。看来并非真心实意想回去。” 程熙表情凝重了凝重,“你想听实话?” “自然。” 程熙坐直了身体,回过头看他,道,“实话就是我还不想回去。在这儿我做得很开心,每天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很充实,而且我把南街办事处管理的很好,很有成就感。最主要的是,这儿自由。我就是我。” 江随云轻轻抚了抚程熙柔嫩光洁的脸颊,温柔的声音里能掐出水来,“我知道你开心。是真的开心。” 程熙发现他的眸底又出现吸人的漩涡了,赶紧收回视线,将脑袋塞进他的胸膛,软软地道,“而且,在这儿,我能与你厮守啊。我故意的发脾气,你会包容。你闲着无聊就使坏捉弄你,你也纵容。我任性、野蛮、神气又傲慢,简直无法无天、随心所欲,可是总有你罩着,无条件地顺着。我贪恋这种被宠溺的滋味。回到雍都,怕是绝对办不到了吧?” 江随云微微一怔,随即便有些苦涩的笑了起来。 程熙明显感觉到他拥着她的手臂顿了顿,依然不动声色地窝在他的怀里,抿着嘴看他。 江随云笑了许久,忽的收紧手臂揽紧了她的腰,然后用下巴轻轻地摩挲着程熙的头顶,呢喃道,“明知道你说的话没有几个字是真的,可我就是喜欢听……就是喜欢听。厮守?真是个美好的词。包容、纵容、宠溺……如果我说,无论到了哪里,我都会包容、纵容、宠溺你,你会相信么?会么?如果我说,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永远都可以无法无天、随心所欲,你会信我么?真的,会信我么?” 程熙一个没绷住,身子就下意识地僵了一僵,她没有回答,因为他的语气那么落寞,那么绝望,那么受伤,他的心中早有答案,根本不需要她来给。 程熙抬头深深的看着江随云的眼眸,心中的感觉很难形容。江随云虽然晚晚都抱着她睡,可是除了做那档子事时会忘我之外,其他时候他对她的态度都是尽可能地冷漠,虽然他纵着她,由着她,在外人面前那是无底线、无原则地捧着她,可面对面单独相处时,他并不对她流露太多柔情。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以来,她多多少少还是能看到他的心的。所以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程熙从最开始的厌恶、屈辱、浑身长毛,到后来的习惯、麻木以及不悲不喜,她能感受到他对她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喜欢他的拥抱。 更多时候,程熙感到的是悲哀,她看着他矛盾、挣扎、痛苦、他尽可能地想要对她好,可却笨拙的不太会表达他对她的关心,很多时候相信他心底也会常常涌升出一种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无力感。 所以,他们之间单独相处的常态更多的是沉默。有时候他沉默地来,天明后沉默地走,他沉默地拥着她,她在他怀中沉默地入睡。 江随云确实是可怜的,他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掳走并禁锢了错误的她。因了御宸熙的身份,所以不管他认可她为御宸熙,还是认可她绝不是御宸熙,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刻骨的折磨。 他若是爱上了本应该挫骨扬灰的仇人,他是可悲的。 他若是爱上了一个陌生的女人,可那个女人却长了一张他本应挫骨扬灰的仇人的皮囊,他岂不是更可悲? 在与江随云的相处中,程熙一直都比他理智,比他潇洒,因为她比他更清楚一旦投入真情,那样的毁灭将是如何的难以承受之重。她绝不会感情用事的将自己带入江随云的这种可悲中,所以她和他之间永远会隔着巨大的沟壑,不管同眠多久,不管他拥她多紧,都无法逾越。 良久良久,江随云将他的下巴从她的头顶移走,叹息着道,“熙儿,你在西凉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其实,你有没有发觉,这段日子或许是你开怀大笑最多的日子?卸下本就不属于你的众矢之的的西凉嫡长公主身份,也不要再做什么假的乔以眸,其实这样的你、现在的你才是真实的你,才是真正快乐的你。你察觉到了么?” 程熙心中像是被大钟敲响了一般嗡嗡嗡的轰鸣,她猛地从江随云的怀中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瞪着江随云的眸子,一下子所有的伪装都支撑不下去了,冷冷道,“你在给我洗脑么?” 江随云不理解,却还是柔情似水,温柔道,“何为洗脑?” 第801章 我知道说出来会被你羞辱 程熙心中像是被大钟敲响了一般嗡嗡嗡的轰鸣,她猛地从江随云的怀中坐直了身子,警惕地瞪着江随云的眸子,一下子所有的伪装都支撑不下去了,冷冷道,“你在给我洗脑么?” 江随云不理解,却还是柔情似水,温柔道,“何为洗脑?” 程熙抽走仍在他手中把玩的自己的秀发,眉眼冷淡,语音清寒地道,“是,不可否认,这段日子是我过得最像原本自己的日子。想笑就笑,想发疯就发疯,我还做着我原本最擅长的事情,充实又踏实。可那又如何?人生的道路应该是由自己选择的,哪怕你给我安排的是一条最适合我的道路,可那也是你强迫我走的。人都有逆反心理,或者人都犯贱。在西凉我经历了太多的尔虞我诈和生死危险,那儿并不太平,我每日都提心吊胆,战战兢兢。我曾经想过要逃离,撇下那样沉重危险又久负骂名的狗屁公主身份,去到自由自在的天地里活出一个自我。可若是这一切我原本想要的是被迫的,我就是不接受。就像我哪怕最爱的是玫瑰花,可你若是逼着我必须让我戴玫瑰花,那我就是不戴。更何况,你说的这个活得真正快乐的自我当中,还有一个突兀而强行插/.入的你。你让我怎么可能接受?” 看着她情绪激动,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她,力道却很温柔,不至于弄疼了她。 “熙儿……”他低低地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狼狈和乞求,“不要这么倔强,你便可以过得不那么辛苦。为什么你总是不让自己好过呢?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给自己一个重生的机会呢?” 程熙执拗的就是不听他的蛊惑,讥讽道,“江随云,别摆出一副一切都是为我好的惺惺之态,没用!我且问你,若我真的是那种见异思迁,朝秦暮楚的女人,你还会对我这么特别以待么?如果说一个不慎,我被什么山贼草寇的掳了去,那大当家也对我甚好。我就可以轻易忘却与你之间的一切,转而欣欣然投进人家的怀抱当俯瞰众山头的寨主夫人。这种只图趋利避害,为求自保和享乐而丝毫不念旧情的女人,还会让你高看一眼,并欲罢不能么?”言尽于此,程熙固执地冷冷扭过头去,根本都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他与她之间就是解不开的悖论,她越是想跑,矢志不渝的想跑,他越是对她求而不得且欲罢不能。可她若能真的能够彻底放弃过往,昧着良心、薄情寡义地与他长相厮守,他或许又会觉得她卑陋无耻了…… 他们两个从任何一种角度上来看,都不可能真正在一起,他难道不知道么? 程熙扭着脖子,闷声不响了半天,他也没有多言,两人都冷静了许久,他才伸出手指轻轻地捏住她的下巴,让她看向他。 微微抬睫,程熙看到的是他蹙起了眉,咬紧唇,像是在犹豫挣扎什么,片刻后才狼狈地迟疑道,“我知道你贪恋的并不是熙公主的权势和地位,若你贪恋的是滕紫屹或者盗骊的深情厚意,我也可以。滕紫屹的疼你、护你,盗骊的理解你、认可你,这些……我也可以。” 诶? 怎么扯到这儿来了? 程熙理了理他说的话,突然嘲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先踢走了他们两个,独自霸占着我不够。如今,你还想取代滕紫屹和盗骊在我心中的位置,你想代替他们两个来爱我?” 江随云手指蜷捏得很紧,脸色沉了沉,咬咬牙,难堪地近乎低吼道,“是,我想爱你。我……真的,想要你。” 程熙“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场互飙演技的博弈中,可以拼体力、可以比脑力,甚至可以比拼毅力和忍耐力,但唯独不能压上真心啊江随云。 即便是已经失了心了,你知我知,心知肚明即可,可是怎么可能说出来呢? 大家都是好面子的人,又都是那么计较输赢的人,加上他和她这种如此微妙的关系,将真心话说出来不是明摆着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对方踩在脚底下无情的碾压么? 江随云聪明一世,怎么可以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程熙笑得时间有点久,连眼泪都笑出来了,江随云的脸上升起了带着怒意的红晕,咬牙切齿地道,“笑吧,笑吧,我就知道说出来会被你羞辱……” 程熙仍在笑,看了他一眼,更是笑得止不住了,一边笑,一边道,“江随云啊江随云,你这么直白真的好么?爱?你我之间谈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谈感情啊。你现在就这样脱口说了出来,你是在指望什么?指望我接受?还是指望我看着你居然都能爱上我的份上,感动非常,然后也爱上你吗?” 江随云沉默地看着她,既不说话也不反驳,只是抓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紧。 “江随云,让我来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看看你我有没有谈感情的一线可能,嗯?”程熙缓了缓气,冷笑道,“你最初以为我是御宸熙,所以掳走我,是打算好了玩死我的。可是接触之后,你发现我有点特别,貌似还有点吸引你,你一时拿捏不准了,又控制不住自己内心那种极大的好奇想要一探究竟,你告诉自己必须弄明白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你就泥足深陷了,所以当你真的察觉到不妙时,没准你还理智的挣扎过,还有意识地想要和我拉开距离……” 江随云的眼神一闪,脸色愈发沉下去。 程熙继续嘲笑着道,“后来你发现我的行为举止与御宸熙完全不同,你几乎就可以认定我绝对不可能是真正的御宸熙。可你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揭穿,因为你的心早在你自己都不清楚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左右摇摆了,或许你还有点后悔对我做过的那些伤害我的事情。或许你还冒出过天真的想法,认为既然我不是真正的御宸熙,那我们之间你对我无仇,我对你也算是无恨,要我接受你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对不对?” 江随云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第802章 恩怨情仇,一笔勾销… 江随云的脸色阴沉得吓人。 可程熙却不怕死的继续笑,继续说,“所以,你包容我的一切任性和胆大妄为,我越是用傲慢和胡作非为来试探你的底线,你越是无条件无原则的包容我,骄纵我。你觉得你是可以感动我的,你觉得我既然不是御宸熙,也再也回不去以前,那么只要我还有着正常人的思维,就应该审时度势地接受你。甚至久而久之,因为你的好,而爱上你。这就是你的如意算盘吧?” 江随云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程熙好几次以为他会一怒而起打断她的讥讽和嘲笑,可没想到他竟能忍得住让她说完这番话。 末了,他看着她好似说完了,才板着脸,面无表情地道,“收拾一下,明天我带你回雍都。” 程熙冷笑着道,“可不就是吗?你明明早已经拿定好了主意,还装模作样的问我的意见。你从来都是唯我独尊、自以为是的,为人处事如此,在感情世界里亦是如此。你是不是觉得,以你江随云,凭我都不是御宸熙,那么你都能爱上我,那我势必也要爱上你。这才是正常的,这才是必须的,这才是唯一应该发生的结果。你就是一定要让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你的想法来进行才可以,包括感情!对吗?” 面对她出言不逊的控诉,他并未动怒,只是轻嗤一声,缓缓才淡淡道,“你若能爱上我,是我之幸。若不能,那便是我做的还不够。” 他的话好似绵里藏针一般,刺得程熙的心脏一抖,整个人浑身一震,抬眼狠狠地瞪着他,沉声道,“江随云,你别拿这些迷魂汤来灌我。我不是什么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被你几句情话就能哄骗。” 他静静地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半响才道,“那你想要我如何?” 程熙诧异地看着他,他的声音怎么这么软弱,这么挫败?神情甚至像是一个被父母抛弃的儿童,无助又绝望。可转眼,程熙便定了定神,冷冷道,“江随云,你又想玩什么花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会在意么?”他静静地看着程熙,伸手抚摸她的脸。 程熙转过脸去,他也便收回了手,程熙不看他,却冷冷地嗤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鬼才在意。” “是啊,你不会在意……”江随云轻笑一声,幽幽轻叹道,“若是在我身边真的永远都只有痛苦,你想怎么做,我都不拦你。” 程熙浑身一震,转头看他,见他唇角挂着落寞,眼里藏着痛楚。程熙冷冷地看着他,心中震惊非常,“你……什么意思?” 他的脸凑近了程熙,落寞和痛楚都更深了,“你不是一直都想走么?你部署了那么久,筹谋的如此周全,可是没有我点头,你依然不可能走。如今……我若还是执意要走,我不拦你。只是,我一直都在等你告诉我真相,临走之前你可否告诉我,你既不是御宸熙,你是谁?” 程熙瞪大了眼睛直视着他。研究着他的表情,审视着他的眼眸,她是真的瞧不出此时此刻的他是真心实意还是另一个阴谋的开始。 而江随云纤修的手指穿过她顺滑的乌发,替她捋直捋顺,低沉的嗓音里有抹叹息,也有抹诱哄,轻声道,“即便是好聚好散,我至少也有权利知道,这个偷走我心,不要我情的女人,到底是谁吧?” 程熙望着他,默然半响,才淡淡地道,“相貌不过皮囊,姓名不过代号,身份之类更是虚无缥缈之物。江随云,你若真的真心放我,那么我答应你,从此以后我与你之间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你我就当是做了一场梦,从此之后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恩怨情仇,一笔勾销……”江随云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唇角有些轻嘲的味道,只是不知道是在嘲弄她,还是嘲弄他自己,“被你这么一说,我……真的便成为了这世上最痴傻的呆儿了。为你费尽心机了十数年,为你掏空了仅有的、仅剩的一点点温暖和情感,原来一句话便可以一笔勾销,原来一句话就可以当做是梦一场。可笑么?在你眼中,我是不是特别的可笑?上辈子就已经够可笑了,没想到此生更复从前……” 程熙看着他嘴角冰凉的笑意,觉得有点恐怖,想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可他虽未用力,却绝对不可能让她能够逃离。他一直凉凉的笑着,轻轻理着她的头发,“告诉我,你的真名。”他的语气很淡,却透着坚持。 程熙最讨厌这么被强迫的感觉,一下子愣劲上来,便梗着脖子道,“太子殿下不是很有本事么?天机阁阁主不是手段通天,无所不能么?那你自己去查啊!” 普天之下,除了程熙自己之外,就只有盗骊清楚她的来路和真实,可是盗骊还昏迷不醒着,只要她不说,他就是查到阴朝地府去也未必能从死亡簿上揪出她的真名实姓。 她倔强的仰着不服输的脑袋,江随云也不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渐渐深了,半响,才沉声道,“明日我便启程回雍都。你收拾一下,跟我回去。我保你安乐无忧,一世繁华。” “繁华你个大头鬼,御宸熙那样的身份我都不稀罕,我稀罕你这种随意许诺的空头支票?” 他咬咬唇,双手压着程熙的肩膀,表情有一丝无奈和痛楚,沉声道,“我既许诺,便不是随意。” “我不想再跟你绕这些。放不放我走,一句话。”程熙横眉冷对着他。 他默默地松开了她,蹙着眉望了她半响,而后他沉默地站起身,背过了身去,轻声道,“我不会放你走……” 程熙一听就怒了,敢情说了半天都是耍她的?不由怒从心头起,喝骂道,“江随云,你这个……” “但你可以自己走。”没理会她的呼来喝去,江随云轻轻淡淡的开口,“明日,我回雍都,你若愿意跟随,我必待你一生一世的好,可若你不愿跟随,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第803章 咱们的缘分便到此为止 “我不想再跟你绕这些。放不放我走,一句话。”程熙横眉冷对着他。 他默默地松开了她,蹙着眉望了她半响,而后他沉默地站起身,背过了身去,轻声道,“我不会放你走……” 程熙一听就怒了,敢情说了半天都是耍她的?不由怒从心头起,喝骂道,“江随云,你这个……” “但你可以自己走。”没理会她的呼来喝去,江随云轻轻淡淡的开口,“明日,我回雍都,你若愿意跟随,我必待你一生一世的好,可若你不愿跟随,只希望……你能照顾好自己。” 在程熙的震惊中,江随云未再回头看她一眼,而径直走了出去。 程熙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疏影横斜的月光中,怔怔的软倒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却仍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 他说她可以自己走? 也就是他不会强留她了,是这个意思么? 他不会是蒙骗她的吧?没有理由啊…… *** 次日清晨,梨儿帮程熙整理着行装,动作缓慢,魂不守舍,看着程熙忙前忙后的样子,咬咬唇,还是弱声道,“夫人,您真的要离阁主而去么?” 程熙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头都没抬,回道,“你待在我身边这么久,我在暗地里做些什么你或多或少总知道一些。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只不过原本我定的计策是两败俱伤,现如今变成了好聚好散,你应该觉得可喜可贺。” “可是夫人……”梨儿冲上来按住程熙整理包裹的手,揪着眉头道,“可是夫人的家乡真的有这儿好么?夫人身边之人,真的有阁主对您好么?您这样死脑筋的一心回去,万一您家乡早已物是人非,岂不是得后悔今日之决定?” 程熙叹叹气道,“梨儿小丫头啊,你还真是为****碎了心呐。我告诉你,第一,这儿原本就不是我甘愿呆着的地方,所以无所谓好差。我不能因为一座囚牢设施好,风景优美,狱卒又温柔和善,我就乐意待在囚牢里不出来吧?第二,不管我的家乡有没有物是人非,我都不会后悔今日之决定。” 梨儿垂下了脑袋,十分的悲伤,突然倏地抬头,“夫人,要不梨儿跟着您吧?您去哪儿,梨儿就去哪儿。” 程熙赶紧将自己的袖子从梨儿的手中抽了出来,“得了吧,好不容易你这双面间谍安全下岗了,你还想过这种两面逢迎的日子?我能和你们阁主和平分手,最应该庆幸的人,就是你了。否则,一旦双方摆出敌对阵势,第一个拿出来祭旗的人,就是梨儿你了。我把不带走的首饰珠宝都留给你。你若是想过平安稳定的日子,就拿着钱财回老家,找个本分人嫁了。若是心气高,想要有所作为,那就赶紧追上你们阁主的马车。总之,咱们的缘分便是到此为止了。” 梨儿还想再劝,程熙举起一座五指山,脸色沉了下来,不欲再说。 梨儿只得讪讪地住了嘴,末了,才道,“阁主的马车这个时候应该启程了,夫人您不去送一送么?” 程熙嗤笑一声,“送?有什么可送的?他回到他原本应该待着的位置,我回到我原本应该待着的位置。这叫各回各家,各行其道!” 梨儿一跺脚,退开了一步,嘴上委屈的抱怨道,“夫人,您是梨儿所见过最狠心,最糊涂的女人!您一定会后悔的!” “你要是再不动身去追你的主子,那你才会后悔呢!” 梨儿一惊,也来不及与程熙道别了,提起裙摆就往外飞快地跑走了,她去追江随云了。 *** 梨儿走了之后,御舒悦倒是又来了。 这段时日虽然她们同住在一个寒幽园里,却几乎没有见过面,即便是见到了,御舒悦也遵守了当时对她的命令,看见了便绕道走。 如今,知晓程熙要走了。她还是忍不住来了。 御舒悦的肚子已经颇具规模了,程熙让她坐,她也便扶着腰坐下了,好半响看着程熙收拾,才开口道,“不知道家里人都还好么。” “你在这儿如此委曲求全,惟命是从。想来他是不会为难你的家里人了。”程熙冷冷地出言便是一句讽刺,御舒悦被她噎得难以再开口。程熙顿了顿,也是叹了口气,既然已经决定与她冰释前嫌了,何必句句带刺呢? 程熙停下了手中的忙碌,转身看向手脚浮肿的御舒悦,淡淡道,“若是我能平安回去,会照顾你的亲人的。其实,她们都是皇族亲眷,养尊处优的,在西凉能有什么麻烦?倒是你,往后……唉,你自己好生照顾自己吧。” 御舒悦低了低头,手缓缓地抚上圆鼓鼓的肚子,凄凉一笑,“事已至此,为了它,我也会坚强的活着的。” 程熙看了看她,忍不住还是唏嘘,“那就好。” 御舒悦沉默了沉默,程熙又转过身开始收拾,原本整理的东西太多,包裹太重,现在她又需要从中将不是特别必要东西拿出来,取舍又是一件麻烦事。 御舒悦怔怔的看着,而后缓缓起身,慢慢走到了程熙的身侧,咬咬唇,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有一句话舒悦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程熙还在埋头取舍,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听她的话。 “我最开始知晓自己居然怀了不该怀的孩子的时候,曾经一度想过堕胎,甚至还偷偷熬过那种药。可最终我,还是将它留了下来。如今,我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狠心,我庆幸自己留下了它。什么前程荣华,什么恩怨情仇,当它在你肚子里动的时候,你才会明白,什么都不重要,你能拥有这个小生命才是最最重要的。” “哦,”程熙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的肚子一眼,“它会动?” “是啊。”御舒悦眼含着晶莹的泪花,“你把耳朵贴上来听听,它会踢你。” “真的?”程熙有点好奇,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蹲下身子将耳朵轻轻地贴在了软软的,暖暖的肚皮上,倾耳去听。 第804章 譬如云中鸟,一去无踪迹 “是啊。”御舒悦眼含着晶莹的泪花,“你把耳朵贴上来听听,它会踢你。” “真的?”程熙有点好奇,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蹲下身子将耳朵轻轻地贴在了软软的,暖暖的肚皮上,倾耳去听。 刚开始没反应,后来趁人不备,“咚咚”两下,真的像是小脚丫在踢娘亲的肚皮一样,程熙惊喜的站直身,指着那肚皮道,“真的耶,真的会动会踢,真神奇!” 御舒悦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等殿下有朝一日也怀上小殿下的时候,或许更能体会这种神奇。” 程熙瞟了瞟她的肚皮,再瞅了瞅自己平坦的小腹,不免自怜自伤。不过她知道御舒悦还在为自己开脱,希望得到她的原谅,便由衷道,“御舒悦,你不必再跟我说这些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的苦衷我也能理解,所以我不怪你了。如今的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母亲而已。” 御舒悦张了张嘴,却最终还是欲言又止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柔声道,“殿下保重。” 程熙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你也保重!” *** 换上了一身男装,背着一个简装的包裹,骑上一匹骏马,程熙这就踏上了回西凉之旅。 只是御舒悦的话,还是在她的心里激起了小小的涟漪。 “什么前程荣华,什么恩怨情仇,都抵不过能够拥有一个小生命……” 可是她……连盗骊那样的天下第一神医,都难以让她有孕……她的肚子啊,唉……若是西凉无后怎么办? 拍了拍脸蛋,程熙振振精神,挥鞭打马,驰骋而去。她相信,只要她能够回到滕紫屹和盗骊的身边,那就代表着上天是眷顾她的,所以爱情会有的,孩子也会有的! *** 海客乘天风,将船远行役。 譬如云中鸟,一去无踪迹。 楚轻寒望着金陵河两岸的景色,不由自主的吟起了诗。尤其是后两句,“譬如云中鸟,一去无踪迹”。 楚轻寒怎么也没想到,原来昨晚江随云的那一句“知道了”,竟然是将那女子放走了,以她目前所敛积的财力、能力和势力,一旦重获自由,可不就是鱼游东海一般一去无踪迹了? 此时,他们乘坐在一条三层船舱的大船,正是载着他与江随云回雍都的。 一路上,江随云表现得都很平静,可是楚轻寒却感觉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 凉风习习,江随云站在三楼的观景台上,望着远处的江景,会在不动声色间叹叹气,蹙蹙眉,等你有心去看时,他又是一副淡然冷漠的模样,脸上毫无表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楚轻寒有意想跟他聊一聊,便走近了,也跟他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同一个方向看着浩渺的江景,欣赏的久了,才状似无意道,“真的让她走了?” 江随云没有动,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改变,只冷冷道,“不是你劝我的么?” 楚轻寒看着他这副无情寡淡的样子,忍着叹气声,由衷道,“可这很不像是你的作风。” 以楚轻寒对江随云的了解,江随云一旦认定的事情,认定的东西,至死不渝,绝不可能轻言放弃,他的性子里有一种致命的执拗,而且,他还向来有着排除万难的决心和耐心。更何况,以目前的形势来看,主动权还都在他们手中的,即便西凉操之过急,仓促和东雍宣战,他们手中握着这样一个的人质,那只会有利无害。 可江随云偏偏就在这个时候…… 难不成,他并不是放弃她,而只是心软不想利用她,不想将她作为人质让她面临血腥和危险? 江随云的想法,楚轻寒向来难以真正看透,只能迂回着道,“以目前的情报来看,殿下觉得滕紫屹会挥军东下,大军压境东雍么?” 江随云依然眼望浩渺的江面,神色微变,淡淡道,“西凉水军勤于练兵,西凉女皇陛下重新起用前任水军都督任顺,西凉兵部人事屡遭变动……这一些消息虽然琐碎,但是他们都指向了同一个问题……”江随云微微抬头,看向了天边吹来的一朵阴云,冷冷道,“风暴很快就会来了……” 楚轻寒愈发感觉到了那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之感,不由忧心忡忡道,“若是西凉真的一旦出兵,我们的胜算如何?” 江随云眉眼不动,清淡道,“西凉以武建国,民风彪悍,百姓以当兵为荣。保守估计,常规兵力至少五百万。而我东雍富庶繁荣,百姓好经商,务实肯干,却不喜入行为伍。兵力对外号称百万,实则不足八十万,且多为水军。两国兵力之悬殊,四国九州之内人人皆知。况且,西凉有军神一般存在的御景潜,她所率之西北军横扫大陆几十年无敌手,她佣兵雄厚,战术精练,手下更是猛将如云。还有滕紫屹这般在西凉军部威望极高,又身份显赫的战神一般的人物,他虽亲征的战役不多,却是无一败绩,在西凉被称为战神、西凉之魂。他在,军中士气便在,围绕在他身边也有一支嫡系的猛将队伍,个个独当一面、无坚不摧,且忠诚度极高。更别说,还有一个名震九州的女帅——楼月郡主,她与滕紫屹的情谊,何止用同生共死可以形容?!反观我们东雍,兵力不足倒是可以征召,可是良将缺少,才是关键所在。若是滕紫屹一意孤行要举兵东来,他的嫡系部下自然会惟命是从,而楼月郡主也一定会不顾一切地誓死追随,仅此相加便有两百万兵力。更何况,一旦两国真的交火,涉及到西凉的社稷利益,御景潜绝不可能袖手旁观,她若再以重锤之势从西线压境东雍,东雍在西凉的铁骑之下,应该坚持不了多久。” 楚轻寒听得心惊肉跳的,可是看着江随云仍然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不由疑惑道,“既然他们必胜,我们必败。滕紫屹为何迟迟不动手?” 江随云淡淡一笑,“因为投鼠忌器啊。” 楚轻寒便更是不懂了,“既然殿下知道滕紫屹会投鼠忌器,为何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走熙公主?” 第805章 投掷了一枚诱人的诱饵 楚轻寒听得心惊肉跳的,可是看着江随云仍然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不由疑惑道,“既然他们必胜,我们必败。滕紫屹为何迟迟不动手?” 江随云淡淡一笑,“因为投鼠忌器啊。” 楚轻寒便更是不懂了,“既然殿下知道滕紫屹会投鼠忌器,为何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走熙公主?” 江随云撩了撩眼皮,转了个身,慵懒地靠在观景台的扶栏上,悠悠道,“盗骊醒了。八骏院潜藏在东雍的势力也该活跃起来了。很快,他们便会打探到,御宸熙这回真的从我身边顺利逃走了。她目前的财力、势力越大,越能验证这则消息的真实性和可信度。以她目前的活动能力和暗地里的秘密联络手段,相信很快就能跟八骏院的核心人物接上头,这样证据确凿的利好消息会以最快的速度传回西凉,传到盗骊的耳朵里,一心举兵抢人的滕紫屹必然会暂且停下举兵的动作,让盗骊用尽一切手段,将人找到,并将人先行带回。毕竟,滕紫屹爱民如子的传闻并非无名无实,若是可以不用发动战争,不必生灵涂炭便能达到目的,滕紫屹会耐下这个性子的。” 楚轻寒怔了一怔,才算是明白了,“所以殿下是想守株待兔,由着八骏院的势力活跃,然后抓准时机,将其一网成擒?”原来,殿下在这个时候将熙公主放走,并不是放虎归山,而是投掷了一枚诱人的诱饵,引蛇出洞啊。 毕竟,在东雍范围之内,八骏院的势力再大,也不可能大过天机阁去。 这熙公主放出去一趟,再收回来一趟,不仅可以将盗骊隐藏在东雍多年的暗探、密谍先行全部剪除,而且最后熙公主还是会成为他们手中的人质,来牵制住滕紫屹的行动。 难怪殿下由着熙公主跑了,只要她还在东雍的国界之内,跑得越远越好,跑得时间越久越好,这样才能将沿途所有的隐藏分子全部引出来,等到两国不可避免开战的时候,至少能够保证国内无敌军细作,不会被人里应外合。 更主要的是,熙公主目前的行踪会完全决定着滕紫屹的举动,只要她还在东雍的某一处奔跑着,滕紫屹便不会轻易的挥军东来……太子殿下这是要造成一种此时此刻他正在与滕紫屹和盗骊的势力争分夺秒抢回熙公主的假象…… 只要这种假象还在,两国就不会轻易开战…… 高啊,这招实在是高啊。时机把握之精准,实在妙极妙哉! *** 一个月前。 西凉女国,熙公主府,紫霄院。 滕紫屹换下朝服,穿了一袭常服,依然难掩颀长笔挺的身形,他微皱着眉头坐在案前,一只大手翻阅着成叠的情报,目光如同月色下的湖面,平静无波,却透露出了雍容与清冽之感。 旁人若是看去,觉得滕紫屹依然优雅沉静,淡雅端方,每一个举动,每一个行为,甚至是每次唇角眉梢扬起的弧度都如以往一般刚刚好,带着一方君子的骨节生辉,亦带着至尊上位者的尊崇雅度。 可是亲近他的人才知道,他的剑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微微蹙着,整个人在以往的雍容沉淀中,多了一份苍凉和苦涩,添了一份锋锐和乖戾。尽管这让沉稳如磐石的他,更多了一份成熟的魅力,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满腹苦楚凝而不化,深入骨髓的那种痛,既不尖锐,也不致命,却如同钝刀磨肉一般,整颗心无日无夜皆是血肉模糊、破碎不堪。 短短几个月,滕紫屹的黑眸更深了,可是那黑眸里似乎再也没有了倒影,再也没有了光亮,甚至于再也没有了焦距。反而从中时时会透出一抹狠戾和煞气,这是以往清雅绝伦的他身上绝对不会有的。 以往的滕紫屹哪怕是在临阵杀敌,身上依然笼罩着一层温润大气的魅力,那是可以让四方来朝的上位者气度,令人如沐春风。可如今,他仿佛无时无刻不会突然幻化成一柄锋利的剑一般,随时准备着拔剑出鞘,取敌首级,令人望而生畏。 突然千山小步快速地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滕紫屹,才低声道,“……启禀驸马。” 滕紫屹冷声道,“说。” 千山不敢抬头,如今的滕驸马喜怒无常,狠辣无情,即便是千山、万里这种与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近侍在他面前也要端着小心,唯恐一个不慎,就被责罚。千山吞了吞口水,才道,“公主殿下把韦公子抓了来,如今正在熙坤宫,逼他就范。” 滕紫屹这才抬起了头,锋利的目光扫了一眼千山。千山立即浑身一抖。 专心看情报的滕紫屹被人打扰了,语气极其不耐,“哪个韦公子?” 千山端着小心,意简言赅道,“韦侍中家的二公子,就是最近中了探花、声名满京都的那个……” 滕紫屹突然突然将手中的情报一搁,眉头紧皱道,“韦墉的次子,韦敛之?” “是。” 千山明显看到滕紫屹的脸色微变。满朝文武大臣之中,以前的熙公主殿下因为在斋宫陪祭期间曾与韦侍中大人相处多日,有着一定的交情,后来韦侍中大人也曾多次力排众议,力保熙公主殿下,因此情意日笃……虽然如今的熙公主殿下不把任何臣子放在眼里了,可是滕驸马却是念旧之人,想必不会坐视不理,因此千山才敢贸然前来汇报,“韦大人此刻正在公主府门外,却被门口侍卫拦住了,还出言不逊对其辱骂。奴才担心以韦大人的性子,或许会做出激烈的行为,所以……所以才会斗胆打扰驸马……” 滕紫屹倏地站起身,一甩袖子,长腿迈开,快步走向了府门。 千山马上紧步跟上。 等到滕紫屹走到熙公主府大门前时,门口早已没有了韦墉的身影。 滕紫屹拎过一个侍卫的领子,寒声道,“韦大人呢?” “……走,走了,走了有一会儿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 “北边,应该……应该是打算进宫去了……” 滕紫屹一甩手,那侍卫直接被他甩在地上,滕紫屹阴冷道,“刚刚是谁出言不逊,辱骂了韦大人?” 第806章 有男有女,肆无忌惮! 等到滕紫屹走到熙公主府大门前时,门口早已没有了韦墉的身影。 滕紫屹拎过一个侍卫的领子,寒声道,“韦大人呢?” “……走,走了,走了有一会儿了……” “往哪个方向走的?” “北边,应该……应该是打算进宫去了……” 滕紫屹一甩手,那侍卫直接被他甩在地上,滕紫屹阴冷道,“刚刚是谁出言不逊,辱骂了韦大人?” “这……” …… 熙公主府的府门之前站岗的守卫有数十人,一时之间都在面面相觑、垂头不语,而其中有三人双腿颤抖了一下,不自觉中小步退了一退。 滕紫屹鹰隼一般的目光瞬间扫了三人一眼,寒气逼人,而后狠戾道,“还需要本驸马亲自调查?” 原本的温和大度滕紫屹便已经魄力无敌,不怒便自威,而如今的他锋锐无度,乖戾非常,那种至寒至强的震慑力一旦散发出来,无人可以承受得住,那心中有鬼的三人立刻脸色惨白,腿软地噗通噗通跪倒在地,一边用力磕头,一边在嘴上哀声高呼着,“驸马饶命,驸马饶命,驸马饶命呐……” “饶命?”滕紫屹居高临下的睨了三人一眼,冷冷道,“好,本驸马就饶了你们的狗命。来人呐,将此三人拖下去重打八十军棍。给我留住最后一口气,让他们瘫在床上好好了此残生!” “是!” 然后便是三人的哀嚎之声,这八十军棍下去,便是武功高强的将军也会当场毙命,更何况他们这种普通的看门侍卫? 可是滕驸马却说要留住他们最后一口气,性命可保,可两条腿绝对废了,而且必然残疾,余生只能瘫痪在床,苟且残喘,比死还不如…… 千山皱着眉头看着三人像三条待宰的野狗一般被拖走,暗暗叹气,微微摇头,偷偷瞟了瞟滕紫屹,却见他浑身萦绕着一股黑沉的怒气,终究还是不敢开口去劝。 而滕紫屹则是低头看着千山,严声吩咐道,“马上追上韦大人,务必拦下他,不得让韦大人进宫向陛下申诉告状。陛下的龙体……如今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韦公子的事情……告诉韦大人,包在本驸马身上了。” “是。”千山快速抬眼看了看滕紫屹,仿佛又看到了从前的滕驸马的影子般,可是转瞬,滕驸马的俊颜又阴沉狠戾了起来。千山得了命令不敢耽搁,立刻从侧门牵了骏马,急急挥鞭,策马而去。 自从西凉猎宫回来,陛下突逢巨变,虽然最终有惊无险,却也伤及了龙体,本就需要调养。可不知为何,从西凉猎宫回来的熙公主殿下仿佛又重新变了一个人,或者说熙公主又恢复成原本的熙公主了,暴虐、好色、倒行逆施、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曾多次顶撞陛下,气得陛下本就欠安的龙体至此一病不起。 可是陛下卧榻养病,殿下却一次未曾进宫慰问,更别提亲侍汤药了,即便是被滕驸马拖着去的,也会与陛下不欢而散,然后陛下的龙体便更差了…… 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不宜让陛下因为韦侍中大人之事,再与殿下起争执了,想及此,千山挥鞭的速度便更快了。 而滕紫屹则猛地转身,径直向熙坤宫走去,脚下生非,隐怒之气显而易见。 走至熙坤宫前,滕紫屹却情不自禁的慢下了脚步,眉头虽皱得更紧,可胸中却有着一丝暖意。 这是她曾经住过的地方,仿佛不管过去了多久,都还能闻到她的气息一般,很多时候滕紫屹从宫前走过,他都能看见她的幻影,对着他巧笑倩兮,对着他“滕古板,滕古板……”的叫,那模样古灵精怪的,却又透着独有的坚毅和释然…… 熙坤宫里如今一切如旧,所有的摆设,庭前的花草,从外部看来,全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可是入了熙坤宫的内部,却是早已面目全非、风格大变了。 原本宽阔雍容的内室里,此时到处都是旖旎而艳俗的布置,轻纱、罗幔,红烛摇曳,酒瓶、酒杯东倒西歪,外衫、罗衣甚至于亵/.衣、亵/.裤丢了一地,场面哪里还有什么高贵典雅之感?不知道的还以为进入了哪家青楼勾栏,还是不入流、不上品的那一种。 入得其中,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甜腻的香味,仿佛压抑在半空中,让人觉得胸闷,有窒息之感。才走近两步,未见其人,便已经能够听到里面时不时传来放/.荡的笑声,有男有女,肆无忌惮。 从声音便可辨知里面的人正在饮酒作乐,场面奢靡无状,乃至于滕紫屹大步长驱直入,竟无一人发觉。 拂开一串玫红色的珠帘,在满屋子玫红色的布置之中,一张硕大的软床对面宽阔的空间里架着一个突兀的木架子,木架子旁随地扔着铁链、皮鞭和一些简单的刑具,而木架子上面此时正五花大绑着一名清瘦俊朗的青年男子,男子带着青涩的书卷气,周身有着一种陌上人如玉的俊俏风骨,正是韦墉的次子,人称玉面书生,俊俏二郎的韦家二公子,今届探花郎,韦敛之。 韦敛之此时正痛苦的闭紧了双眼,修长的手臂被紧紧捆绑住,那双清瘦修长的手紧紧握成拳,指尖已经嵌入了掌心之内,看他的表情和全身绷住的状态仿佛正在承受着什么痛苦,又好似在忍受着某种难耐的愉悦,而他长长的一身青衣素袍的衣襟下摆里面正钻着一个如蛇一般的女子,女子的头钻上钻下的,女子纤纤的手指正在他身上摸来摸去,极尽各种手段地勾/.引/.挑/.逗着他还略显青涩稚嫩的身体…… 片刻后,那女子从衣襟下摆里钻出来,脸色有点潮红,笑吟吟道,“殿下,有反应了……” 而一张宽大的玫红色大床/.上,一个绝丽魅惑的女人正穿着一袭宽松薄透的锦袍慵懒斜躺着,她的身后陪着两名俊俏阴柔的男子,一人替她捏着肩,一人替她剥着葡萄,而两步之外还垂首站着一名男子,身形高大,体型修长,面容带着沧桑的成熟男人魅力,正是金墨凌,他冷眼旁观着一切,面无表情,仿佛聋哑了一般。 第807章 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出去 片刻后,那女子从衣襟下摆里钻出来,脸色有点潮红,笑吟吟道,“殿下,有反应了……” 而一张宽大的玫红色大床/.上,一个绝丽魅惑的女人正穿着一袭宽松薄透的锦袍慵懒斜躺着,她的身后陪着两名俊俏阴柔的男子,一人替她捏着肩,一人替她剥着葡萄,而两步之外还垂首站着一名男子,身形高大,体型修长,面容带着沧桑的成熟男人魅力,正是金墨凌,他冷眼旁观着一切,面无表情,仿佛聋哑了一般。 听到宫女的回报,那绝丽魅惑的女人稍稍坐直了身,妩媚的抚了抚云鬓,不屑地讥讽笑道,“这么快?竟然这么经不起诱惑?本宫当是什么三贞九烈、清高自持的贵公子呢,原来也不过是个下贱的货色。连本宫这个小小宫女的一只手都扛不住了,还敢出言忤逆与本宫,在本宫面前装清高,装刚烈?跟他那老爹一样臭朽,不识抬举!” 她身后替她捏肩的俊美男宠,马上陪笑着谄媚道,“就是,就是。殿下您能看上他,是他们韦家八辈子修来的福气,这韦公子竟然如此不识时务,白费了殿下的恩泽广布了。” 那绝丽魅惑的女人这才抬起长长的睫毛,直勾勾的视线看向面色狼狈又羞恼不堪的韦敛之,拿腔拿调地阴阳怪气道,“韦敛之,今日你若是从了本宫,本宫自会好好疼你,绝不会亏待了你,也会从此善待你们韦家。可若是你还这么冥顽不灵,不识抬举,那可就别怪本宫对你不客气了。” 韦敛之没有应答,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别过了脸去,冷冷地不屑地“哼”了一声,以示宁死不屈、宁折不弯。 那女人一掌拍翻了身侧的果盘,咬牙切齿道,“好你个楚敛之,你以为你高中探花就了不起了?还是你以为你那个只知在母皇面前说我坏话的迂腐古板老爹能保得住你?今日本宫就让你知道知道,得罪了本宫,将会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说着,女人目光闪过一抹厉色,对着那个替她剥葡萄的男宠道,“你去把他的衣服给我剥了。” 然后对着刚刚那个宫女道,“秋媚,拿出你那魅人的本事,当着众人的面给韦公子开****,让他好好出出丑!我倒要看看,他的清高,他的刚烈还能维持多久!” 韦敛之这才转回头来,惊恐地看着有一男一女阴笑着向他缓缓走来。 韦敛之惊恐地吓白了脸的样子,果然引来了绝丽魅惑女人的快感,她大笑着,末了还用含/.情/.带/.春的目光,从上到下好好描摹着韦敛之的俊美面容和修长身段,吟吟笑着道,“秋媚,韦公子是不是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啊?” 秋媚回身道,“那是自然。” 绝丽魅惑的女人用她那饱含深意的凤目瞧着韦敛之的惊恐无状,朱唇轻启,缓缓道,“既然秋媚你喜欢,那完事之后再去给他拿几颗药来,然后把春香、夏梦、冬娆都叫过来,你们四个给本宫轮了他!” 此言一出,韦敛之被彻底惊吓住了,瞪大了眼睛,这才开始拼命的挣扎起来,可是他的手脚被缚,嘴巴被塞,根本不可能逃脱。 绝丽魅惑的女人见他终于被吓住了,便志得意满的大笑了起来,笑毕才傲然道,“怎么样?怕了吧?若是你肯跪下来求本宫收了你,本宫便当不计前嫌,依然疼你,如若不然,你可知后果?” 韦敛之虽然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了,可是看着这个恶毒淫/.荡的女人这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倒是依然很有骨气地硬生生撇开了脸,嘴虽不能言,却用更加傲慢的态度还以颜色。 士可杀不可辱,士可辱不可降! 那绝丽魅惑的女人见他如此不识时务,脸色变冷,彻底怒了,挥挥手,恶狠狠道,“秋媚,还愣在那儿做什么?动手!” 随着秋媚的上前,韦敛之全身还是不可控制地颤抖和挣扎起来,可再颤抖再挣扎,他的神情当中都没有半点屈从的样子。 他越是如此刚正不屈,越是惹怒了那女子。 情况若是真的如此发展下去,恐怕就不妙了…… 站在角落里的金墨凌,看着韦敛之的在劫难逃,只眼眸稍稍睁了睁,很快便又垂下了眼帘,对此不理不睬,毫无动容。 突然,他耳朵一动,睫毛快速翻起,而后便果然看到了那抹黑色锦袍包裹下的颀长笔挺的身影正大步踏入。 滕紫屹本就习惯性皱着的眉头,看到此情此景蹙地更紧,那种含而不露的忧郁,配上他骨节生辉的熠熠气度,更为迷人,却也更为尖锐,咄咄逼人。 那绝丽魅惑的女人一看到滕紫屹那高大颀长的身影,顿时浑身一震,秋水一般的眸子里闪现出沉迷的模样,痴痴地看着他,久久不能移开目光。 滕紫屹那散诞着高贵与雍容的眉宇在看到她那样的眼神后,更是显出了浓浓的鄙夷,他身姿巍峨、双手负后,他的语调清越,可是中气十足,所以威慑力极大,他的声音不高,只说了一句,“不想死的,都给我滚出去。” 屋内众人在看到滕紫屹那抹轩昂的身影出现在珠帘处时,便停下了嬉笑,停下了饮酒,甚至停下了呼吸,这时看到他眉宇间皆是乖戾,神色十分不耐,仿佛下一刻便会动手杀人一般,所有人不约而同皆是跪地俯首,颤抖着声音齐呼,“参见驸马。” 滕紫屹只冷冷地吐出了一个字,“滚!” 然后所有人就如蒙大赦一般,一刻也不敢停留的马上滚。 满屋子的人,滕紫屹只单独看了金墨凌一眼,而后冷声道,“金掌院,把他带走。” 金墨凌原本也跟着满屋子的人一起退下了,听到滕紫屹叫他便停住了脚步,头未抬,睫未眨,不多看一眼,不多问一句的转身去解开绑住韦敛之的绳索。 全程他就如同没有魂魄的人一般,只知道听从命令,并且不折不扣的完成命令,这当中没有他丝毫的个人情感。 第808章 你就不想知道她的消息? 满屋子的人,滕紫屹只单独看了金墨凌一眼,而后冷声道,“金掌院,把他带走。” 金墨凌原本也跟着满屋子的人一起退下了,听到滕紫屹叫他便停住了脚步,头未抬,睫未眨,不多看一眼,不多问一句的转身去解开绑住韦敛之的绳索。 全程他就如同没有魂魄的人一般,只知道听从命令,并且不折不扣的完成命令,这当中没有他丝毫的个人情感。 这时仍靠坐在大床上的女子才慵慵懒懒的站起来,柔软的腰肢一步三摇,走到滕紫屹的面前,伸出素手,葱白的手指倏地插进滕紫屹的腰带之中,一勾一带,而后将自己的身形贴上去,近距离抬头看向了滕紫屹这张她梦寐以求,沉沦迷醉的俊颜,吐气如兰道,“我的好驸马,你把人家的玩具弄走了,人家今晚很无聊怎么办,难道驸马陪人家么?” 滕紫屹毫不留情地伸手拍开她的手指,嫌恶的离开她一步,理都没有理她,只是看着惊吓过度的韦敛之,沉声道,“韦公子,没事吧?” 韦敛之有点呆,神情中仍带着抹惊恐未定。 滕紫屹皱了皱眉,对着金墨凌道,“金掌院,你亲自送韦公子回府,并向韦大人解释和赔罪。韦大人若是要杀了你才能解气,那你就不用回来了。” 金墨凌眉眼不眨,只波澜不惊道,“是。” “御宸熙”突然拦在了金墨凌之前,拽着他的袖子,转头对着滕紫屹说道,“金墨凌不能死。本宫一时一刻都离不得他。” 滕紫屹冷讽地笑了一声,“公主既然做错了事情,必然得有人为此负责。金掌院身为掌院,不知劝阻,任由公主胡为。身在其位,不司其职,死不足惜!” 金墨凌也极其配合的硬邦邦回了一句,“墨凌该死,甘愿领死!” “御宸熙”却坚决道,“不行。本宫要金墨凌,本宫不能没有他。滕紫屹,若是熙公主府内没有了金墨凌,本宫……本宫怕只会更疯狂,更暴虐。” 滕紫屹神色一凛,冷冷道,“公主要如何疯狂,如何暴虐,是公主的事,无需告诉本驸马。此事该如何处理,本驸马也自有定夺,公主还是少插嘴为妙!” “御宸熙”被他这般冷落,这般抢白,顿时恼羞成怒,气呼呼道,“滕紫屹,我已经给足你面子了。你不让我在外为祸百姓,我已经听话了。你不让我再次忤逆母皇,我也已经听话了。上次大吵一架之后,我就已经学乖了,没事我基本都不出府,也尽可能不给你惹事。国家大事能不干涉,尽量不干涉。若是我如此退让,你还一味地与我对着干,你就不怕我不顾约定,把手伸到前朝去,将整个西凉搅得天翻地覆?” 滕紫屹睥睨着她,冷笑一声,鄙夷道,“你没这个本事!” 说完,再不看她一眼,而是看向了韦敛之,虽然语声依然冷硬无情,却还是藏了抹关心,“还不走?被女人吓了一下,就迈不动步子了?你们韦家儿郎,可不该是这般没出息的。” 韦敛之这才回过了神来,清秀的眼眸里闪过一抹骨子里的傲气,尽管面色仍有些苍白,却固执地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走出了熙坤宫,仿佛不愿任何人小瞧了他们韦家人一般。 金墨凌跟在他的后面,走得一板一眼,无情无欲。 “御宸熙”眼看着金墨凌蹈死也不顾的神色,有点急了,连忙在他身后高声道,“金墨凌,你若是有事。金墨笙也就别想活了,本宫言出必行,你可是知道的。” 金墨凌万古不化的木然脸上有了一丝裂缝,但很快他便垂下了眼眸,大步踏出了熙坤宫。 滕紫屹厌恶地扫了一眼内殿里此时的一片荼蘼、一片狼藉,冷冷地一甩袖,亦是转身便走。 “站住!”御宸熙在他身后沉声命令。 可滕紫屹却像是突然间耳聋了一般,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命令,脚步不停,仿佛一刻都不愿意多留。 眼见着滕紫屹即将踏出熙坤宫的大门,下一次踏入又不知是何时了…… “你就不想知道她的消息?”情急之下,御宸熙尖着嗓音,脱口而出道。 果然,滕紫屹整个人就像是突然间被点了穴一般,再也迈不动半步,直挺挺的留在原地,片刻后,缓缓地转身,正眼瞧了瞧她。 “御宸熙”轻步走向他,慢慢伸出双手,轻轻环住了他的劲腰,她能敏感的感觉到他浑身紧绷了紧绷,然后她屏着呼吸将整个脑袋慢慢地贴近了他的肩膀,而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滕紫屹的身上有着非常好闻的薄荷一般清凉的味道,带着一股森林般浑然天成的清新气息,令人如沐春风。 那么多年前,她不过只是远远望着他高大颀长的背影,便已沉溺其中,此生无法自拔。 如今,他就近在她的咫尺,让她如何不沉沦,如何不迷醉? “御宸熙”环着他腰的手臂渐渐收紧,谁都不知道她美梦成真的那一刻,心底是刮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可也没人知道,她梦想破碎的那一刻又是怎样的肝肠寸断。 “御宸熙”闭着眼,喃喃道,“滕驸马,你还记得我么?我是九儿啊。” “……” 滕紫屹直挺挺的站着,整张脸冷成了一片万年冰川。他之所以会忍着恶心和厌弃由她抱着,由她亲近,不过是他真的很想知道……熙儿的消息。 “御宸熙”知道她的问题不会得到滕紫屹的回答,所以便仍然闭着眼睛自说自话:“当年熙公主树敌众多,仇敌环视,为躲避刺杀,曾让影卫在四国九州之内找了十个容貌、体型极其相近的替身,让影卫以相当严酷的手段训练这些替身。我就是其中最酷似熙公主的那一位,按照被找到的先后顺序,我排名第九,所以一直都被称为九儿。熙公主派影卫豢养着我们,又派顶尖的杀手训练和看守着我们。自从被抓来之后,我们十个人余生的命运便是替她熙公主一人去死。” 第809章 无一是次品,个个非凡品 “御宸熙”知道她的问题不会得到滕紫屹的回答,所以便仍然闭着眼睛自说自话:“当年熙公主树敌众多,仇敌环视,为躲避刺杀,曾让影卫在四国九州之内找了十个容貌、体型极其相近的替身,让影卫以相当严酷的手段训练这些替身。我就是其中最酷似熙公主的那一位,按照被找到的先后顺序,我排名第九,所以一直都被称为九儿。熙公主派影卫豢养着我们,又派顶尖的杀手训练和看守着我们。自从被抓来之后,我们十个人余生的命运便是替她熙公主一人去死。” “但凡有什么危险的去处,她都让我们代替她暴露在仇敌的箭口下当活箭靶。她自己享受着世间最好的荣华富贵,却让我们代替她承担着世间最大的风险。而与此同时,我们每天都在最阴暗不见天日的囚牢里生活,每天都在最艰苦的环境中训练,对于我们而言,活着便是每天都度日如年,可若稍有不慎则不再能够拥有煎熬的明天……这样的命运,对于我们而言,是怎样的不公?又是怎么的残忍?” “九儿犹记得,当年您还不是熙公主的驸马时,一知晓了我们的存在,便义正言辞地为我们发声,甚至因为我们而与熙公主产生了严厉的争执,最终虽然您未能解救我们,可是我们十人依然感激于您,因为……只有您,只有您曾真正的关心过我们,同情过我们……” “九儿永远都记得,在那段地狱般的生活里,唯有您纡尊降贵地亲自到囚牢中看望我们,您是我们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唯一的一抹阳光,每当我们存活不下去时,在黑暗中,我们唯一的希冀和共鸣就是讨论您,我们讨论您的仁德,讨论您的宽厚,讨论你的正义和温柔……甚至饿得紧了,我们还会讨论下一次您来看望我们时,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好吃的……” “后来,不知为何您再也没有来过了,而在之后短短一年的时间之内,我们遭受了多次大规模刺杀行动,其他九位都接连死了,唯独我出任务的那一次,竟然未死,还留着一口气。当时的我重伤昏迷,生死一线,是江太子救了我……” 滕紫屹不想听她絮絮叨叨地讲这些陈年往事,也不想与她产生任何的纠葛,他只想知道熙儿的近况,只想到知道熙儿的消息,因此呼吸间已经显出了不耐。 “御宸熙”如何能感觉不到?可她不愿放手,在那么小的年纪里,她就曾痴痴地迷恋着他,仰望着他,仿佛他就是她的天,他就是她的盾,他就是她此生用尽一切追逐的梦想。 于是她便将他抱得更紧了,幽幽道,“既然做了熙公主的替身,仿佛我这一生就再也逃不过她的阴影了。江太子虽然救了我,可是要我做的却还是一样的事情,他也让我做熙公主的替身。而且,为了能够更像,为了可以以假乱真,为了可以让我彻底地活成了御宸熙。江太子比原来熙公主的影卫更加严格的训练我,他不仅要我容貌和形体像,他还要我学熙公主讲话的模样,学她走路的姿态,学她的为人处事,甚至性格和脾性……” “从此,熙公主的喜好,便是我的喜好,她的厌恶便是我的厌恶,我甚至已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个性,忘记了自己是谁。如果之前我还是一个代号为九儿的孤儿的话,那么从那时起,我便是御宸熙,影子御宸熙。乃至我的脸,为了能够更像,我经受了削骨磨骨之痛。你永远不会知道,用尖锐的刀具直接在骨头上摩擦那是怎样的痛不欲生,那种人世间再也难寻的痛苦,真的会让你不如直接死去算了……” “可是江太子却给了我一个梦想,他说只要乖乖听话,好好配合,有朝一日便能替代原来的熙公主,成为真正的‘御宸熙’,到那时我便能够跟她一样拥有你了滕驸马。我不知道江太子如何知道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的,我只知道他一旦说起了你的名字,我便再多的苦,再难以忍受的罪都承受了。” “我愿意此生放弃自我,活成御宸熙,只因为唯有此,我才可以拥有你啊滕驸马。” 滕紫屹听着她动情的倾诉,却是眉头越蹙越紧,原来西凉猎宫之变,狸猫换太子之计,早在很多很多年以前便已经开始策划了,原来江随云在那么多年以前就已经养好了这么一个逼真的替身了,也难怪他会栽在江随云的手上了,也难怪他会弄丢熙儿了。 一想起,这个假冒的御宸熙在这儿锦衣玉食,而熙儿却在江随云的控制下也许吃尽了各种苦头,滕紫屹便觉得整个胃部都在翻腾,整个心脏都在化为一寸一寸…… 一想及此,滕紫屹的双手已经控制不住地去用力掰开她环着他腰的手臂,他无法再原谅自己的无作为,也无法再想象她可能的受苦受难…… “御宸熙”知道他在推开她,可她却更加顽固的抱紧他,她有太多的话不吐不快,走到今日这一步并非她所料,她以前只觉得自己如同蝼蚁仰慕着日月一般仰慕着他,她不配,她也没有资格,她此生都只能够瞻仰和遥望着,绝对无法企及…… 可是江随云给了她一个梦,等到她真的成功偷得了“可摘日月”的资格之后,她才发现,她渐渐成为了令他鄙夷、厌恶甚至于连看一眼都会不洁的女人…… 她不是这样的,明明……明明她的初衷,只是想要能够近距离的看看他,或者上天垂帘的话,她还可以抱抱他,向他告知她这么多年对他的倾慕和憧憬……或者,或者……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从来也不知道御宸熙除了拥有着滕紫屹之外,竟然一府之内还兼容并蓄了那么多天下难寻、世间难找的绝世俊男。 他们每一个都那么优秀,每一个都那么令人着迷,每一个都那么让人欲罢不能…… 无一是次品,个个皆非凡品…… 第810章 只让他觉得恶心和不堪 可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从来也不知道御宸熙除了拥有着滕紫屹之外,竟然一府之内还兼容并蓄了那么多天下难寻、世间难找的绝世俊男。 他们每一个都那么优秀,每一个都那么令人着迷,每一个都那么让人欲罢不能…… 无一是次品,个个皆非凡品…… 在滕紫屹这儿接连碰了好几个钉子之外,御宸熙难以抵御旁人的热情,她屈从了自己的欲/.望,屈从了那些致命的诱惑…… 她食/.髓/.知/.味,再难抽身…… 可是,从最开始的沉沦和人间至乐的享受中回过神来,“御宸熙”才感觉到了内心的空虚,等到那时,她才看到滕紫屹看她的眼神早已从原本的疏离、抗拒,变成了浓浓的厌恶和不堪…… 到了那时,她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她成为了让他恶心之人,他应该觉得她这张脸就是对御宸熙的亵渎,甚至于有时候,她都能清晰地从滕紫屹的眼中看到想要剜花她这张脸的冰凉杀意…… 她不配拥有这张脸,别说是现在的以假乱真,哪怕是以前的接近相似,在他眼中,她都不配……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你为了他吃尽人间万苦,跋山涉水,甚至度过了轮回,总算靠近了之后,而他却希望你从未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 九儿到了今时今日才知道,无论她长得有多像御宸熙,无论她的情态举止模仿地多么无懈可击,可是假的依然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就在她还来不及伤感之际,一阵凉风窜过,九儿身子瘫软,滑了下去,身前的滕紫屹一臂扯过她后颈的衣领,连拉带拽地拖着她,大步跨过去,将她直接丢在了那张硕大的玫红色软床上。 九儿被扔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抬头看见面前的男人一身戾气,眸底的寒气更是能冻结她浑身的骨头,九儿瞪大凤目,怯懦着,“滕……驸马,你做什么?” “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讥讽的嗤笑悬在滕紫屹纤薄漂亮的唇边,高大的身躯居高临下俯视着她,语气轻蔑,“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让你窝在府里,不要给我惹是生非,看来你是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了?还是你觉得,我会对你有一丝一毫的怜惜之情?” 滕紫屹的身姿峻挺如松,本就属于威风凛凛的人物,如今又添上了心狠手辣,浑身上下透出千锤百炼的杀伐之气,他看着她时眼中透出冰雪一般的寒光,使得九儿一惊之下慌忙避过他的目光,拼命的往后缩了缩。 她怕滕紫屹,是的,无论到了何时何地,哪怕到了海枯石烂,她内心的最深处,依然对他有着最初的仰慕和敬畏。 在那些不知她底细,不知她身份的人面前,她可以装出无懈可击的御宸熙的气度,她的霸气和尊贵,做到百分百的颐指气使,可是在滕紫屹的面前,她永永远远只是当初那个生活在阴暗里的蝼蚁一般卑贱的九儿。 九儿畏惧的看着他,滕紫屹双眸一厉,无情道,“我说过,你在府里如何胡作非为,我由你。可这已经是我的底线,如今你竟然将爪子伸到了韦侍中大人的身上,你想做什么?还是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嗯?”滕紫屹目色一寒,丝毫没有怜香惜玉地大手一抬扯过她长长的秀发,俊脸一俯,寒气逼人道,“如果你做不好一个活蹦乱跳的熙公主,我不介意让你做一个只能躺着的活死人熙公主!” 语音刚毕,九儿就感觉到有一道寒气透过脖颈以强劲的力道透进她的血脉之中,九儿目眦尽裂,忽然剧痛的浑身蜷缩了起来,她感觉浑身的血脉似乎被冻住了,可一转眼又仿佛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这种火里煎熬、冰里折磨的滋味实在难熬,才不过短短片刻,九儿就感觉到了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九儿喘着气,挣扎着在床上趴着跪起来,嘴上求饶道,“饶命啊,滕驸马……滕驸马饶命啊……九儿不敢了,九儿再也不敢了……” 滕紫屹冷眼看着她狼狈的、屈辱的求饶样子,脑海中突然就回想起了熙儿在经受盗骊例诊时的情态。 此刻的九儿所承受的疼痛,和熙儿当时体内至魅阴毒发作时的痛苦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可是她才承受了不足片刻,便毫无气节地摇尾求饶,哪里有半点熙儿的坚毅和坚忍? 这样的九儿,只让他觉得恶心和不堪。 可熙儿……明明疼得已经昏过去了,浑身还在轻颤痉挛,可是一旦有意识,她依然还是那是那样决断坚毅的眼神,那双如水剪瞳中闪过的璀璨波动,才是令他惊魂动魄的绝艳。 想起当时她被盗骊用铜链子禁锢住四肢,嘴被白布勒住,忍受着那般穿肠而过的疼痛,尽管五官扭曲,面目狰狞了,她依然瞠目着也能有坚毅顽强的眼神,尽管她明明可以选择丝毫不会痛苦反而较为享受的采阳补阴来缓解身上毒发时的痛苦,可她依然选择了握紧拳头、咬紧牙根,死死忍着刮骨食髓的痛楚在身上凌迟而过。 她有她的坚持,她有她的原则,她那样的坚定地对他说,不是因为爱,就请他不要碰她。 她是那样独特、世间仅有的女子,哪怕五脏六腑都在焚烧,她依然决绝的不会放弃她自己的尊严,和对纯洁情感的坚守。 那样的她,让早已见惯了生死,熟悉毒发惨状的盗骊都动容、心疼不已。 而滕紫屹,早在那一次她坚决地拒绝他时,便已经沦陷了整颗心。 他说过,此生他会尽他所能,不再让她痛,不再让她哭……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到。 眼前的女子像条狗一般在那儿苟延残喘,因为难以忍受身体的疼痛,所以她爬着过来,匍匐在他的脚下,抱着他的小腿,求他,求他放过她…… 滕紫屹内心的厌恶翻江倒海的翻滚上来,使得他猛地抽走了自己的脚,而那女子便从软床之上一头栽在了地上,依然在那儿爬着求饶…… 第811章 不介意亲手捏碎你的喉骨 滕紫屹,早在那一次她坚决地拒绝他时,便已经沦陷了整颗心。 他说过,此生他会尽他所能,不再让她痛,不再让她哭……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到。 眼前的女子像条狗一般在那儿苟延残喘,因为难以忍受身体的疼痛,所以她爬着过来,匍匐在他的脚下,抱着他的小腿,求他,求他放过她…… 滕紫屹内心的厌恶翻江倒海的翻滚上来,使得他猛地抽走了自己的脚,而那女子便从软床之上一头栽在了地上,依然在那儿爬着求饶…… “滕……滕驸马,九儿……九儿不能,不能死。九儿……九儿若是长久不露面,旁人会……会怀疑的……” 滕紫屹闻言,蹲下了高大的身躯,伸出修长的手指狠狠地捏住了那女子的下巴,冷寒道,“是,所以我不会让你死,作为替身,你还有你的用处。但我保证,我可以每天都来这么问候你一遍。” 九儿一听,本就因为疼痛而颤抖的身躯猛地一个震颤,而后又是哀声的求饶。 滕紫屹充耳不闻,站起身,背过身,冷冷道,“再过半个时辰,你的疼痛便会消失。我希望你能记住这次的教训。若是还敢再犯,我不介意亲手捏碎你的喉骨!” 说完,滕紫屹一脚将她踹开,便长腿一迈,大步走出了熙坤宫。走到门口,他一眼就看到了早就招致贬黜,如今沦为扫地宫女的原熙坤宫首席女官东篱。 东篱看到了滕紫屹,拿着扫把有些愧疚的走上前来,低声道,“东篱参见驸马。” 滕紫屹双手负后,眉头依然习惯性的蹙着,他的声音早已没有了以往的温润和清越,如今更多的是坚硬和冷寒,他简短吩咐道,“扔了你的扫把,把你的人全都调回来,从今日起给我全面封锁熙坤宫。公主凤体有恙,需要静养。除了金墨凌之外,闲杂人等,不得进,也不得出。有违令者,无需来报,格杀勿论!” 东篱听了精神为之一振,立刻恭声道,“是。” 东篱身为熙坤宫的首席女官这么多年,手下自然培养了一帮自己的人手,这段日子随着她全部蛰伏着,未敢轻举妄动。 虽然东篱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性情大变之后的熙公主,为何会再次性情大变,她更不明白的是,她向来深受熙公主的信任和倚重。哪怕变了脾性后的熙公主已经怀疑她真正忠心之人是滕驸马,却也没有减少一分对她的信任。 而如今,东篱不过是多嘴劝阻了几次熙公主的不当言行,就从整座熙公主府内地位最超然的首席女官贬黜成了身份最卑贱的洒扫宫女。东篱能够模模糊糊的感觉到,公主殿下似乎是不想让任何熟悉她的人再留在她的身边,可是……这是为何? 东篱有着很多种猜想,可是作为她的身份,她不能做什么,所以她一直都在观望着滕驸马的态度。 在滕驸马态度明朗之前,东篱不便擅作主张,以免坏事。 可是,东篱都等得快要没有耐心了,眼看着熙公主府内乌烟瘴气,眼看着原来好不容易清明一片的祥和府邸,如今变成了这幅田地,可她却不能有任何作为。 好在……好在滕驸马今日总算是有了明确的态度,东篱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也找到了力量的源泉,登时便扔掉了手中的扫把,双手相合,轻轻放在身前一端,背脊一挺,下巴一扬,顿时往日那个执掌主管整个熙坤宫的首席女官又回来了。 滕紫屹一边走下台阶,一边在想,今日之前的他对她确实是太仁慈了,以至于闹成了今日这般局面。 他永远忘不掉,当发现她再也不是往日的熙儿,当他发现他竟然亲手从西凉猎宫带回来了一个假冒的熙公主时,那种天翻地覆的幻灭感。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先是完全沉浸在弄丢了熙儿的自责和伤痛中,接着则是一心只想着要掩盖住这个消息,绝不能让世人知道如今身在熙公主府内的熙公主是个假冒的。 所以,为了可以稳住她,他便由着她,尽量不与她起争执,以免暴露。 为了不让她的影响力太大,到时候积重难返,滕紫屹甚至愚蠢到与她心平气和的谈条件。只要她答应对朝政、对国事不闻不问,他便可以任由她在府内为所欲为。 刚开始,她每日都缠着他,她拿捏着他不想声张、不想暴露的软肋,对他纠缠,对他威逼利诱。 滕紫屹不厌其烦,却又不能表现出明显的厌弃神色,惹人怀疑,于是与她虚以委蛇着。在西凉猎宫之变,女皇陛下又龙体欠安,西凉上下都有些人心惶惶之际,滕紫屹尽量维持着原有的公主驸马相处和谐的局面,以安民心。 可是到了后面,她的本性渐渐显露之后,内心真实的厌恶感,和一看到她便能想到正在异国他乡受苦的熙儿,这让他连逢场作戏都不再能够坚持。 这时候挺身而出的人,是金墨凌。 金墨凌在夜半三更的时候前来找他,并没有任何多言,只说了一句,“墨凌愿解驸马之困。只希望驸马能够不为凡事所扰的专心去解当务之急。” 然后便走了。 滕紫屹看着他毅然决然又不惜豁出去一切的背影,便知道了,有些事情瞒得住天下人,或许瞒不过真正关心人之眼。 不知从何时开始,金墨凌便开始默默关注着熙儿,虽然他从不主动上前,更不会让旁人看出他的心思,可是人生最难逃的劫难便是情劫。 一旦入劫,除非轮回,否则此生已付。 金墨凌倾注所有的那种关注,让他通过种种可疑的迹象,分析出了可能的真相。 情不知何时而起,便已一往情深。所以,金墨凌心甘情愿为她做尽任何事情,哪怕是牺牲色/.相,哪怕是牺牲性命。 金墨凌当然知道,他此时的挺身而出,不会换来任何回报。 哪怕……哪怕有一天熙儿还能回归,到那时金墨凌也不会因为他此时的牺牲来获取熙儿的感情,以他的个性,或许他会认为更加无颜以对熙儿,因此会对这一段绝口不提,别说换取感情,连感激都未必会获得。 第812章 雨露均沾、人人欢喜 金墨凌当然知道,他此时的挺身而出,不会换来任何回报。 哪怕……哪怕有一天熙儿还能回归,到那时金墨凌也不会因为他此时的牺牲而获取熙儿的感情,以他的个性,或许他会认为更加无颜以对熙儿,因此会对这一段绝口不提,别说换取感情,连感激都未必会获得。 金墨凌的付出,绝不是想要得到丝毫回报。他的付出,只是因为,他愿意……普天之下,他只愿意为她,付出他能有的一切。 滕紫屹默默地看着他的身影缓缓走出紫霄院,去往了熙坤宫的方向。 对此,滕紫屹选择了沉默,这件事情连在他俩之间都是不可提及的绝密。 他和他只能做到心知肚明,做到心照不宣,却绝不可以开口商量,或者只字片语道破天机…… 然后,第二天就传出了侧夫金墨凌于熙坤宫中侍寝的消息,一下子整座熙公主府都炸开了。 因为在那么漫长的一段时间之内,能够入得熙坤宫侍寝的除了滕驸马,便只有盗骊大人。 可如今,金墨凌竟然成为了获此殊荣的第三人。一时间,金墨凌炙手可热。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一连七天,都是金墨凌于熙坤宫中侍寝。 熙公主仿佛得了一个心爱的新宠一般,对侧夫金氏突然间爱不释手,食/.髓/.知/.味,一日一刻都离不得他…… 于是金墨凌便迅速被提拔成了掌院大人。而后,金墨凌便只做了一件事情,挑选府中合适的男宠和侍郎,变着花样的轮番进献给熙公主。 刚开始,所有人都是不相信的。毕竟,谁不想独得公主殿下的恩宠?本来在滕驸马和盗骊大人之下,他们这群人便已经无任何立足之地了,如今又添上一个破天荒如此受宠的金掌院,他们更是可有可无了。 可是陆陆续续的每个院里的人都接到了传召,本着将信将疑的心态去往熙坤宫,结果真的得到了公主殿下的宠幸。 一时间,所有人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当中的极大多数人是在公主及笄,广选后院之时,便已经入院成为男宠的,如今最久的怕是已有五六年之久了,可是公主殿下眼光极高、口味刁钻,哪怕他们个个人中龙凤,可是有着滕驸马和盗骊大人珠玉在前,他们不免自惭形秽,根本就不可与之同日而语。 一年又一年的漫长岁月中,公主殿下不仅不会传召他们侍寝,甚至从头至尾连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所以,久而久之他们也都死心了。换做其他皇亲贵女的府内后院,他们中不甘于人下的或许还会有宅斗争宠之心,可是这个熙公主府在滕驸马和盗骊大人的治下,只要是不想死的,都知道还是不要有任何歪心思比较好。 所以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养老等死的心态,在府中虚度青春。 却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等来这一天。 一夜之间,熙公主府内一派死后复苏的混乱之态,表面上雨露均沾、人人欢喜,暗地里却也难免的争宠斗狠、暗潮汹涌。只是有一点却是共同的,他们对金掌院都感恩戴德着,不仅因为是他给了他们侍寝的机会,还因为滕驸马把治理后院的大权全数下放给了金掌院。 可以说,在如今的整座熙公主府内,想要出人头地,想要获取恩宠,必须抱得金掌院的大腿。 可是,让众人颇感奇怪的则是,金掌院不仅大度能容人,而且宽容度似乎过高了一些。有时候公主殿下玩腻了普通的男宠,想留金掌院侍寝,可是金掌院总能说出非常得体又谦让的话,他将所有的机会都留给了旁人,绝不恋栈恩宠。 金掌院可谓是一心只为公主殿下张罗。他眼光独到,分析敏锐,又极其会察言观色,能够准确地捕捉到公主殿下今日的喜好,然后就进献上保管会让公主殿下满意的男宠,而他自己则只做个幕后顺水推舟之人,绝不争功邀宠,也不主动献媚。 作风实在太过优良。 男宠们觉得奇怪,因此私下里也会议论纷纷。 如今,女皇陛下龙体欠安,熙公主殿下又沉溺于府中男色,所以整个西凉所有的大小事务全部都压在了滕驸马一人的肩上。 所以,滕驸马忙于政务,而盗骊大人据说在猎宫突围时身受重伤,从此在熙公主府销声匿迹了,新晋得宠又大权在握的金墨凌又是如此谦容大度的,府中众男宠都感觉自己找到了人生的春天。因此也更加尽己所能的拿出看家本事争宠献媚。 而金掌院似乎乐见其成一般,看着他们这么费尽心机的将公主殿下拖在他们的柔情手段下,不仅不会生气吃醋,反而大加鼓励。 也因此,熙公主府内的风气愈发奢/.靡/.淫/.乱了起来,可是,令人更加觉得匪夷所思的是,滕驸马对于这一切竟然也听之任之……所有人胆子便愈发大了,只要是能够留住公主殿下的,什么下三滥、不要脸面的手段都敢使…… 若不是今日滕驸马在熙坤宫的大发雷霆,或许他们还会更加肆无忌惮下去,可是滕驸马发怒了,这可非同小可,别说滕驸马已经严令闲杂人等不得去熙坤宫打扰公主殿下静养,哪怕滕驸马没有这样的指令,那些见惯风向的人也早已决定明哲保身,不再去当那出头鸟…… 于是,原本沸沸扬扬、喧闹混乱的熙公主府,只因为滕驸马的一个明确的态度,而回归了原本的安静。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守在自己的院子里,没事不外出,别说还想觊觎熙坤宫了,哪怕是私下里之间的窜门都没有,可见滕驸马在府内的威慑力之大。 *** 没事的时候,滕紫屹会一个人坐在熙公主府的墙头,一个人、一壶酒,只为暂时的放逐。 这儿地处偏僻,断壁残垣的也早已被废弃,这儿是整座富丽堂皇、雍容典雅的熙公主府内唯一一处荒凉之处。 第813章 你家少主…可是醒了? 没事的时候,滕紫屹会一个人坐在熙公主府的墙头,一个人、一壶酒,只为暂时的放逐。 这儿地处偏僻,断壁残垣的也早已被废弃,这儿是整座富丽堂皇、雍容典雅的熙公主府内唯一一处荒凉之处。 杂草枯藤自在坦荡,残留的檐头上旁,那棵苍幽的古柏树依然镇定的开在天地间,树根仍在墙内,可整棵树的身姿却是嚣张任性的冲向了墙外。 夜风已有了些许凉意,树叶微动,滕紫屹落寞的身影孤立在古柏树的枝桠间,衣袂飘飘,茕茕孑立。 在这一片围墙上,他、盗骊、金墨笙还是熙儿曾经像是年少的孩子一般坐在围墙之上,晃着八条腿,望着远处的田畴深处,绿海如烟,那时的风景天高地阔,风云自由。有透明的阳光在庄稼上自在穿行,微风过处,绿波荡漾,纵横延宕,美得惊人。 他们骑马比赛,兴之所至,浑然可以忘却身份,忘却烦忧,人生只此一次的疯狂…… 那时的他和她,他好怀念…… 这时一只白鸽飞来,停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滕紫屹收回思绪,取下白鸽脚上信笺,是赤骥发来的。一看到八骏奇才那独有的标记,滕紫屹心里一惊,展开一看,写着,新药与少主体质相冲,垂危,请求速来救险。 滕紫屹顿时脸色大变,顾不上再沉浸回忆,顾不上再思念心爱的她,展开身形直冲府中马厩,牵了他的坐骑忙拍马如飞,一路急赶。 马不停蹄,赶至一处秘密别院,直冲到门前滕紫屹才跳下马,直奔厢房。 赤骥捏紧着双拳在外间焦急的来回走动,看到滕紫屹,急奔过来,面色憔悴,眉宇藏忧,“滕驸马……少主他……”后面的话竟是哽咽着说不出来了。 滕紫屹来不及询问具体情况,直奔里面,里面的情景触目惊心。 八骏院的八骏奇才几乎皆数到齐,其中骅骝、白义、逾轮、绿耳四人和盗骊盘膝坐在地上,四人脸色惨白,眼眶陷了下去,他们两人的手掌抵着盗骊的手心,两人抵住他的后背,皆是真气消耗过度的模样。 盗骊的一张俊颜更是白得吓人,如同死人,口中还不住地呕着鲜血,胸前的白衣早已被鲜血染红。 慕容山子是盗骊医术的衣钵传人,虽也称得上是世间难寻的神医,可是比起他的师傅盗骊本人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的。此刻他正蹲在一旁,不住的用银针刺穴,却止不住盗骊不住的呕血。 一旁的渠黄,身为九州第一神偷,轻功虽然独步天下,可是内力不够深厚,此时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一眼看到了滕紫屹,马上扑过来,跪在了地上,磕头道,“驸马,求驸马救救我们少主……” 此时密营统领,京都第一首富逾轮抬眼看了看滕紫屹,“请驸马援手,吾等顶不住了。” 滕紫屹立刻抢到盗骊的身前,飘身而落,盘膝而坐,将手掌抵向盗骊前胸,真气顺着他的手掌源源不断的传入盗骊体内,盗骊刚要呕出的鲜血,却生生地被逼了回去。 这时,不知是滕紫屹的幻觉还是真实的,他仿佛看到了盗骊睁眼看了看他,又自无力的合上。 滕紫屹即时愣住,一愣之间,真气停滞,盗骊一口血喷了出来,染红了滕紫屹这身紫黑的衣衫,心下一惊,滕紫屹不敢再有任何分心,即刻闭上眼,运足真气绵绵不绝的输入盗骊的体内。 有了滕紫屹雄厚高深又阳刚精纯的内力相助,慕容山子顿时稳了稳心神,银针可以稳而准的不停分插在盗骊的身体各处,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盗骊不再呕血。 慕容山子大松了一口气,将一粒漆黑的药丸,抹去外面的糖衣,直接送服进盗骊的嘴里,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慢慢有序地拔出那些银针,之后便瘫软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连扎针的手都抬不起分毫。 疲惫的瞧了瞧还在输送真气的五人,有气无力的抬了抬手,道了一声,“可以了。” 滕紫屹和另外四人这才缓缓收了真气,将盗骊扶回床榻躺下休息。 逾轮抹了抹额头的汗,虚弱道,“好在驸马过来的及时,要不然少主恐怕……” 滕紫屹淡淡的瞥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盗骊,语气中有着不加掩饰的凉凉恨意,“江随云把盗骊弄成这样,不就是为了牵制住你们八骏奇才,让你们无暇他顾不再有任何作为。如此,他那东雍的江山才能坐稳坐热了……” 慕容山子这时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惨白着一张脸道,“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少主若是醒来发现自己内力尽失,武功全废,如同废人一般,一定会生不如死。我们几人这才商量出了这么一个凶险的办法,虽然过程确实危险重重,但若能保住少主这一身世间仅有的武功修为,便是再大的风险也值得冒了。” 滕紫屹没有接话,确实,若是换做是他,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苦苦修炼几十年的武功竟然一朝尽失,或许也会很难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更何况盗骊还有着很多还未完成的大事要做…… 他若成了废人,如何收复山河,如何报得父仇国恨,又如何助他灭江随云,救回熙儿? 想及此,滕紫屹看了看盗骊那张仍然苍白的俊颜,喃喃问,“你家少主刚刚……可是醒了?” 赤骥端了盛着热水的铜盆,拧了湿巾,正在擦拭盗骊额头的汗水和嘴角残留的血迹,他疑惑地转回头,茫然的看着滕紫屹,道,“并不见醒。” 滕紫屹疑惑,转而看向了一直在替盗骊诊治的慕容山子。 慕容山子被滕紫屹这样的眼神一看,立即走上前来,给盗骊把脉。 所有人屏声静气,齐齐地看向慕容山子。 慕容山子微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喃喃道,“少主的脉象很是奇怪,怕是确实醒了,只不过……” 众人皆是一喜。 “不过什么?”滕紫屹急问。 第814章 久在樊笼里,何时返自然 滕紫屹疑惑,转而看向了一直在替盗骊诊治的慕容山子。 慕容山子被滕紫屹这样的眼神一看,立即走上前来,给盗骊把脉。 所有人屏声静气,齐齐地看向慕容山子。 慕容山子微皱着眉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收回手,喃喃道,“少主的脉象很是奇怪,怕是确实醒了,只不过……” 众人皆是一喜。 “不过什么?”滕紫屹急问。 盗骊在这间八骏院名下的私产养伤的事情对外属于绝对机密,平时都是赤骥在这儿贴身侍奉,来往的也都是八骏奇才本人,连他们最亲近、最信任的属下也未带来一个。 滕紫屹属于知晓此处的唯一外人。 慕容山子五指掐算了一番,才道,“少主当日受此重伤,心脉尽断,虽在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内服下了那逆臣江随云的一粒‘还魂’,保住了性命无虞,可是一身功力从此散尽。少主之前研制出来的那些药,能继他的心脉,等到少主醒来后,可以重新练功。只不过,我没料到少主研制的那些药物,与‘还魂’药力相冲,之前虽也有相冲,可是当时的药力轻微,我靠银针疏导,也能勉强度过难关。如今服到了第八帖药,药力甚猛,与“还魂”的冲突也更大,这才导致了气血逆流,呕血不止。接下来还有第九贴药,药力只会更猛,冲突也会更大,如此……不服药便会前功尽弃,若是服药气血逆流太甚,又恐有性命之忧!这可如何是好?” 滕紫屹看了看双目紧闭的盗骊,而后看着慕容山子,“真的没有其他解决之法了么?” “在服药之前,我为少主诊断过,他体内的确没有丝毫真气,可是方才在气血逆流时,我却发现少主当年在修练武功时,竟然在阴处存有了一粒气珠。” 滕紫屹双眸一亮。 滕紫屹也在阴处存有一粒气珠,只是他的气珠迄今为止依然真气微弱,只能在最危险之际为自己保命而已。这粒气珠虽然微弱,可是修炼却极其不容易。等闲人士根本无法修炼,内力修为冲破九重后,真气雄厚精纯到臻入化境方才有可能修成。 滕紫屹没想到盗骊竟然也有这等功力,顿时喜道,“这么说来,他的功力有望恢复了?” 慕容山子却是摇了摇头,面露难色,“回禀驸马,少主的气珠实在太弱,凭他一己之力根本无力冲出气脉。” 滕紫屹面色一黯,其余众人也是稍显失望。 慕容山子却是默默沉吟了片刻,接着道,“除非……” “除非什么?”滕紫屹和其余众人坠落谷底的心再次又升起了希望。 慕容山子却是皱着眉头扫了赤骥、逾轮众人一眼,犹豫了一阵,叹了口气,“我曾听少主提起过这种情况,有一种办法可救少主,只是……只是……” 赤骥扔下了手中的湿巾,站起身,沉重道,“山子你就说出来大伙商议商议吧,若是确实不可行,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慕容山子抬眼看了看滕紫屹,又沉默了半响才道,“除非有人将自身真气强行注入少主的体内,与少主体内那粒气珠合为一体,壮大那粒气珠,助其冲破堵死的气脉,然后让少主复苏。” 逾轮抢先说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强行注入真气么?我们几个轮流来,你只要保证不让少主再像这次这般气血逆流即可。” 慕容山子却是摇了摇头,为难道,“并非如此简单。少主的那粒气珠过于虚弱,一次注入强大的真气,怕也只能吸收极少。而且这真气强行注入少主体内一分,那人自己的真气就会少一分。所以,如若不是功力深厚胜过少主,或者与少主功力相差不多之人,根本没有办法将真气注入少主体内。即便是注入了,也输送不到那粒气珠,不过是白白的耗费而已。只是……普天之下,能与少主功力相当之人,怕是没几个……而且此法,一旦出现意外,两个人皆不保。” “这么严重?”逾轮听完眉头紧皱成一个川字,难怪慕容山子一直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又偷偷打量着滕驸马。 原来这一番言论皆是说给滕驸马听的。 在场之人,均已了然,滕紫屹尚未回答,赤骥叹了口气,道:“这法子的确不可行。少主已经成了这样,绝不能让滕驸马再涉险境,此事就到此为止吧。咱们再想其他办法……” 滕紫屹没出声,与众人一起退出了房间,只留赤骥给盗骊擦干净了脸面之后,又为他更换干净的衣衫。 除了滕紫屹,其他众人皆是面色憔悴,用气过度的模样。需要打坐调息,与滕紫屹告辞之后,便各自回了自己的厢房休整。 滕紫屹策马如飞,回了熙公主府后,直奔樊笼院。 樊笼院中还是那块羞辱人一般的蹩脚牌匾,仍是极其简陋的布置,那女人和滕紫屹都曾想为金墨凌搬迁别处华丽舒适的院落,可是金墨凌就喜欢这儿,不愿挪动。 滕紫屹走进其内,倒是能够理解金墨凌的想法。 樊笼,樊笼。久在樊笼里,何时返自然??? 如今,久在樊笼里的何曾只有金墨凌一个了? 况且,这里存留着有她来过的痕迹,那是熙儿重伤醒来后与潇公主的第一次交锋。她当着御景潇的面,坚定不移地宣称:“墨凌是我的。生是熙公主府的人,死是熙公主府的死人。” 如今想来,那样的慷慨陈词,那样明朗而坚定的熙儿,多么令人怀念。 在金墨凌还包藏祸心,一心只想里应外合置熙儿于死地的时候,她便能够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的对着金墨凌承诺道,“只要你的这份忠心是真心实意的,我答应从今以后善待与你!权当是荏苒十年之后我给你的一份承诺,如何?” 怕是在那个时候,这样的熙儿,这样沉静而真诚的话语便已经在金墨凌的心中种下了涟漪,从此心湖荡漾,继而暗潮汹涌,再也挥之不去了…… 第815章 可惜了滕驸马这身功夫 如今想来,那样的慷慨陈词,那样明朗而坚定的熙儿,多么令人怀念。 在金墨凌还包藏祸心,一心只想里应外合置熙儿于死地的时候,她便能够字字铿锵,掷地有声的对着金墨凌承诺道,“只要你的这份忠心是真心实意的,我答应从今以后善待与你!权当是荏苒十年之后我给你的一份承诺,如何?” 怕是在那个时候,这样的熙儿,这样沉静而真诚的话语便已经在金墨凌的心中种下了涟漪,从此心湖荡漾,继而暗潮汹涌,再也挥之不去了…… 也难怪,金墨凌会守着这一方樊笼院,或许他也存留着一个美好的梦想:有朝一日,她还会带着如此明媚爽朗的笑容,清澈坚定的与他兑现这最当初的荏苒十年之约。 收回思绪,滕紫屹走入院中,金墨凌耳朵一动,继而扬了杨眉,冷着脸,仍然坐在原处,擦拭着那柄乌金窄剑,等到滕紫屹走到了他的跟前,他才仿佛刚刚知道一般,扔下手中的布和剑,站起身告罪和行礼。 一派尊卑有别,谦逊有加的模样。 对此,滕紫屹默然不语。 等了半响,金墨凌轻咳了一声,还是问道,“他没事吧?” 滕紫屹瞥视了金墨凌一眼,淡道,“你果然什么都知道。你装得很好。” 金墨凌冷然一笑,“自从进入了这熙公主府后,哪一日不是在装?早已习惯了……” 滕紫屹亦是悲凉一笑。 是啊,以往对着原来的暴虐熙公主,他和他,还是盗骊,还有其他几乎所有人,哪个不是在装?装得最好的莫过于盗骊,其次是金墨凌,而滕紫屹在这个方面向来不敢居高。 后来,面对一觉醒来后的熙儿,他们也都努力想要再装,可惜一个一个的,全都再也装不下去了,连最会隐藏真实情绪的盗骊,都失了心,丢了情…… 若非真诚以待,倾心而付,向来善于运筹谋划和权衡利弊的盗骊如何会甘愿让自己落成现在这副模样? 早已将一颗心修炼成透明铁石的盗骊亦是如此,更何况是金墨凌和滕紫屹呢? 他们曾经真实的笑着,真实的痛着,真实的感受到了什么是想要独自占有。 本以为他们就会这样一直守着一个她,护她坐拥一片江山…… 却到头来,他们一个一个,全都失职,全都万死…… 如今,他们又在装了,可是却再也装不回当年的心安理得,心底撕扯的痛苦爬上眉梢,爬进眼底,只有真正感滕紫屹同身受的人,才能从中看到彼此,从中看出自责和悲痛…… 滕紫屹和金墨凌一前一后走在幽径中,各有所思。 到了樊笼院的后院,金墨凌也不惧滕紫屹在场,将手中的白鸽放飞,淡然负手看着白鸽飞远。 滕紫屹长身玉立站在他身后,冷冷的道,“你这么做不是自欺欺人么?你这瘟鸽子若是都能到她的手中,我又何必还如此劳心劳力?” 金墨凌也不回头,仍看着白鸽消失在视线中,面无表情道,“呵,本来就是图个念想以慰心安而已。如今金氏族人全部被释放了,墨凌去暗访过,他们都生活的自由自在,安居乐业如同西凉普通百姓无异。为此,墨凌还未正式谢过驸马的大恩。” 滕紫屹不以为然,淡淡道,“我不过就是按照熙儿的意思去办而已。你真正要谢之人,非我。” 金墨凌再麻木不仁的脸色也变了又变,嘴角抿了抿,眼里闪过一抹无奈,“只可惜墨凌能力有限,能做的何其少……” 这段日子以来,唯有金墨凌与他配合协作,才让滕紫屹在府中没有后顾之忧,如今他也不瞒他,转过身对着金墨凌道,“现在,我需要你。” 金墨凌神情一震,颇有些意外。 滕紫屹将盗骊的情况和救治办法大致说了,而后才道,“即时我灌真气给他,还得有功力深厚之人助他控制真气不乱窜,以免我与他皆走火入魔,来来去去,也只得你有这份功力。所以想劳烦你助我一臂之力。” 金墨凌表现的极其冷酷淡漠,麻木不仁,可是这只是他向来伪装的假象,他默了半响,慢慢走开,走出几步又停下脚,侧身看着身边的花树,“还是墨凌来吧,墨凌一个无用之人,放着一身功力也是浪费,不如驸马助我?” 滕紫屹摇了摇头,“我今日试过了,以我的功力都难探盗骊功力的深浅。你去只会白白送命,并不可行。如今只得我方能护住他……” 金墨凌不再说什么,独自返回了前院,抽出那柄最开始在擦拭的乌金窄剑,一挑旁边的白色绢布,手腕翻转,那方白娟顷刻间化成碎沫,散了一地,可是胸口那种气闷却丝毫不减。 为什么他会如此无用?为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以往,他只能忍辱负重的牺牲色/.相,来满足熙公主暴虐的报复感,以换取金氏一族的存活…… 如今,他依然也只能忍辱负重的牺牲色/.相,来拖住“熙公主”祸乱朝野的脚步…… 由始至终,他什么都没有真正做过,他愧为金氏儿郎,愧对她的善良和仁义。 他真该死! 滕紫屹慢慢踱了过来,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自己一人住的别院,弄乱弄脏了,还得自己打扫……” 金墨凌却是冷沉着一张脸,他无颜对她,也无颜对滕紫屹。 见他不说话,滕紫屹也没有说话,一拂衣袖,紫黑色的衣衫飘过,一地的碎布渣沫随着他的衣袖翻飞,慢慢聚成一团,他的身形旋舞,那团碎布渣沫随着他的身形飘出,在一堆落叶的旁边堆成了一小堆,一片不剩。 金墨凌眼见如此,不由暗叹,可惜了滕驸马这身功夫,若是稍有差池,便将从此烟消云散了。 默了片刻,金墨凌仍是惋惜不已,问道:“盗骊大人,非得救么?如此,会不会……嗯,得不偿失?” 滕紫屹淡然一笑,“且不说我们灭江随云,必然需要盗骊的相助。仅因为他是为救熙儿,而甘愿牺牲的份上。我也必须救他。” 第816章 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 金墨凌眼见如此,不由暗叹,可惜了滕驸马这身功夫,若是稍有差池,便将从此烟消云散了。 默了片刻,金墨凌仍是惋惜不已,问道:“盗骊大人,非得救么?如此,会不会……嗯,得不偿失?” 滕紫屹淡然一笑,“且不说我们灭江随云,必然需要盗骊的相助。仅因为他是为救熙儿,而甘愿牺牲的份上。我也必须救他。” 金墨凌愣了愣。西凉猎宫之变时,到底发生了多少的变故,他只是道听途说,可是滕紫屹却是亲身经历了所有。在那场动辄全巢覆灭的动乱中,远在京都的他也听闻了是盗骊力挽狂澜,虽然最终未料到江随云计中有计,却无可争议的,盗骊是西凉的恩人,连西北军主帅,潜公主殿下也多次慰问,感谢当日有他,可见盗骊当时的功劳之大。 于是也不再言语,只点头道,“如此,那便放手一搏吧。” 滕紫屹淡笑点头,取了长剑在手,看向金墨凌,“你我认识二十余载,却从未正面交过手,不如比试比试,切磋一回?” 金墨凌愣住了,这个节骨眼上,滕驸马还要与他比试斗武?金墨凌握着手中的乌金窄剑,木着脸道,“墨凌的武功狠辣,当初只为杀人而练武,因此招招都是杀招,并不适合切磋。万一失手,伤了驸马,甚为不妥。” 滕紫屹淡然一笑,“想要伤我只怕也是不易。久未与人比试了,有些手痒。” 金墨凌摇了摇头,并不举剑。 滕紫屹却是一抖手腕,剑尖直指他的面门。 金墨凌没料到他说打就打,忙闪身避让,脸色一寒,“墨凌只会出手,不会收手,且能比试?”金墨凌虽武功不低,可是向来做得都是刺杀、暗杀的行当,等同于杀手、刺客一般,为了一击即中,向来出招便是杀招,招招致人于死地。 滕紫屹面上也无过多的表情,“正是因为你的武功招数中有太大的漏洞,才要与你比试。如今,除了我只怕没有人能够喂你招,能够扳正你的习惯了。即刻出手,我助你迅速提升。” 金墨凌却不敢承受如此大恩。 江湖武林当中,谁若是能在滕紫屹的手下走招,必然获益匪浅,滕紫屹当年在军中,也是亲自操练了不少有潜力的少将军,只要经过他点拨的,个个突飞猛进,日后的武功造诣都极高。 可是金墨凌已经欠滕驸马和公主殿下太多了,如何还能领受如此恩情?这便飞身一跃,到了三步之远,歉声道,“墨凌的招数已老,恐难再改,就不劳烦驸马了。” “军部我已有所部署,一旦老天不佑,我与盗骊皆是一去不回。国家大事和营救熙儿就靠你这个前宰相之子的名门之后了。到时以举国兵力,不惜一切代价,你为我与盗骊保得熙儿从此安乐永享。往后只你留在她身边,守在她左右,若是你只会杀招,将不该杀之人也皆数杀死,那对她全无好处。”滕紫屹剑身一转,指向他。 金墨凌浑身一震,盯紧了滕紫屹的眼睛,知道他为了可以救回盗骊,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里不免也是一阵抽痛。以往头顶之上,永远有滕紫屹压着,即便是那个身份当时不明的盗骊,亦用他的能力和智谋而将金墨凌压制地死死的。 从前,对于他们的强势,金墨凌是曾经有过抱怨和不甘的。 可是如今,一旦想到若是再无此二人护住公主殿下,仅靠他一人,他不免心里一阵空虚。 西凉女国离不得滕驸马,公主殿下更离不得滕驸马啊。 金墨凌忍住内心的抽痛,深深的望了滕紫屹一眼,而后收起乌金窄剑,便朝后院走去。 “你去哪里?” “练剑。”金墨凌冷硬的丢在一句话,人已在后院的空旷地了。 滕紫屹浅浅的笑了,收了长剑,独自回了紫霄院,看着书案上全部都是各种渠道打听来的关于熙儿的最新情报,脸上的笑意凝结成冰,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痛。 *** 熙坤宫内。 九儿一脚踢翻半跪在面前的影卫,怒骂道,“饭桶,告诉你家太子,若是再不派人助我,休怪我倒戈相向,让他的全盘计划皆数落空。” 影卫不敢躲闪,既然太子殿下让他们完全听命于她,便只得重新爬起跪好,垂着头。 九儿脸上阴晴不定,“你们太子最近到底在做什么?为何我发出了那么多的信号,却都是丞相楚轻寒所回?太子呢?他不在雍都么?为何第一批影卫被滕驸马一网成擒后,便再没有派过人来?害我现在如此被动,几乎没有还手能力?” 影卫忍了忍方道,“太子殿下自有太子殿下的想法,属下不敢揣度。” 九儿听完就更加怒了。自从那一次大吵一架之后,她就中了滕紫屹的埋伏,将原本暗藏在京都助她坐稳熙公主位置的暗探、密谍乃至影卫几乎全军覆没。九儿大惊之下,知道一着不慎,大势已去一半,马上向雍都方面求救,结果就只派来了三个影卫,而且还是只负责传递紧要消息,并不能有所作为的。 九儿能够敏锐的感觉到,她似乎被太子殿下给放弃了。可是不应该啊,他明明还是很需要她的啊。难道是被什么事牵绊住了? 百思不得其解,心下烦躁,扬扬手,“罢了,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传你。” 影卫忙应了声,“是。”爬起来急闪而去。 九儿在殿中坐下,“来人,拿酒来。” 一个紫色窈窕的身影慢慢走近,将手中的盘子放下,恭声道,“殿下请用。” 九儿一听声音,转眸撇了那端庄娴雅的女子一眼,皱了皱眉,“东篱?怎么是你?” 东篱不卑不亢的站着,面上虽然无懈可击,可是眸中却是难以掩饰轻视和鄙夷,她笑着道,“驸马命奴婢贴身伺候殿下,奴婢不敢抗命。” 好啊,连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拿驸马来压她了。她这个公主不用被人拆穿身份,都可以不用再当下去了。 第817章 骨子里的半推半就…… 九儿在殿中坐下,“来人,拿酒来。” 一个紫色窈窕的身影慢慢走近,将手中的盘子放下,恭声道,“殿下请用。” 九儿一听声音,转眸撇了那端庄娴雅的女子一眼,皱了皱眉,“东篱?怎么是你?” 东篱不卑不亢的站着,面上虽然无懈可击,可是眸中却是难以掩饰轻视和鄙夷,她笑着道,“驸马命奴婢贴身伺候殿下,奴婢不敢抗命。” 好啊,连一个小小的奴才也敢拿驸马来压她了。她这个公主不用被人拆穿身份,都可以不用再当下去了。那日滕紫屹走了之后,九儿在地上打滚呼痛了整整半个时辰,结果连半个人影都没进来,就由着她自生自灭,那种被人遗弃的感觉,九儿自从成为孤儿就已经领受过太多了。 这笔账,九儿早已记下,虽然她不能把滕紫屹如何,可是折腾得整座熙公主府鸡飞狗跳,她还是可以的。 否则,她吃下这个哑巴亏,估计滕紫屹连再看一眼都不会来看她了。 九儿知道,她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让滕紫屹恨她,让他厌弃她,也总好过从未在他心中留下过丝毫痕迹,让他如此漠视冷落的好。 想及此,九儿那双像极了御宸熙的凤眸中便闪过了一抹浓郁的狠戾之色。 她笑了笑,看着东篱,吩咐道,“本宫要见金掌院。你速去传召。” 东篱想都没想,直接回禀道,“金掌院正在处理府中公务,此时恐无暇抽身,还望殿下恕罪。” 九儿看着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能有着如此不卑不亢,且进退有度的大气模样,心里的恨和嫉妒早已翻江倒海,她为了能够装出御宸熙这副高贵又霸气的做派,挨了多少打,被抽了多少鞭子,才堪堪有了一个形似。可是有的人,居然好像气度、举止天生的一般,让人望之便不容小觑。 九儿恨透了旁人这种天生的气度,尤其这种气度还是在一个小小卑贱的奴才的身上。可是,眼下滕紫屹封了她的熙坤宫,江随云那儿又不知为何似乎对她不管不顾着,她不好完全再得罪了这个掌管熙坤宫衣食住行的大宫女了,只得忍着,扭头又道,“那随便找个男宠过来伺候,这总可以的吧?难不成,所有人都公务缠身?” 东篱想了想,点头道,“殿下稍候。”然后转了个身,便匆匆走了,连行礼告退都没有,简直一点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难不成,连一个小小宫女都察觉出她的异样了? 难不成,除了滕紫屹之外,已经有人发现她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熙公主了? 九儿内心有一种恐慌,她必须借助一些事物来暂时排解发泄掉,否则她独自一人守在偌大的宫殿中胡思乱想,怕是要疯了不成。 过了不多一会儿,东篱带了一个九儿连模样、名字都没记住的男宠进来。 九儿脸不自觉中便沉了沉,觉得东篱一定是在特别针对她,否则全府上下优秀的男人那么多,怎么就偏偏她能从全屋子的妖孽中找到最最普通的一个? 这不是故意让她不痛快么? 那男宠倒是很高兴,看到九儿单独传召了他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这让九儿更为反感了。这满府上下的妖孽,虽然人人都想爬上她的床,绞尽脑汁地想要获得她的恩宠,可是几乎人人都在不自觉中散发着一股自矜的味道,那种骨子里的半推半就才能让人产生强烈的征/.服/.欲,男女之间讲究的就是这种擒纵之中的情/.趣,否则不过只是肉/.体的宣/.泄而已,感觉就会差很多。 可是,眼下东篱带了人来之后,也不说话,只是垂首站在那儿,很明显若是九儿不满意,她是不会特别再去跑一趟了。 九儿咬了咬银牙,好呀,既然你们不仁,就休怪我无义了。她若是还是这般的任人揉圆搓扁,估计滕紫屹和江随云都会将她看扁或者弃之不顾了。 想及此,九儿笑了笑,向那男宠招了招手,男宠自是欢欢喜喜的走了过去,九儿伸手一拉,便将男宠拉在她旁边坐下了,顺势手指便抚过他胸脯,手过处熟练地解了他的衣衫,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宠看着九儿那如鱼一般的手指,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整个身躯僵了僵,却仍是媚笑着道,“奴叫嵇昆。” “嵇昆?”九儿嫣然一笑,媚态横生,“好名字。” 嵇昆立刻便晃了神,早就知道熙公主殿下清丽绝伦,美若天仙,可是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感受过,如今挨得如此近,公主的气息直接喷洒在他的脸上,嵇昆觉得自己的身体早已不受控制地燥热了起来。 九儿亲自为他斟了酒,递到了他的唇边。 嵇昆不敢,九儿便笑吟吟的自己饮了,而后用嘴喂向了嵇昆。 这一回嵇昆不敢不接,只得捏紧了拳头,皱眉又羞怯的被动接了。嵇昆虽然也被“公主殿下”宠幸过,可是上一次是与另外两名男宠一起共侍的,而且那一次他们三男一女全部喝醉了,过程是怎么发生的,又是怎么结束的,嵇昆根本想不起来,虽然他知道那是他此生的第一次,可是当时醉得实在糊涂,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此刻,他却清醒着,从未承受过女子如此的热情,美艳绝伦的公主主动送吻,嵇昆还未饮酒便已醉了。 而一旁的东篱,却是对这一幕早已有些不堪入目,站在原地光是听听这靡靡之音,便觉得如芒在背,头皮发麻了。 寻了个理由,便想告退。可是九儿却拾起桌上的酒杯在手中把玩,笑吟吟道,“本宫身边岂能无人伺候?东篱姑姑若是真的有事,不妨将春香、夏梦、秋媚、冬娆她们几个叫来服侍也是一样的。” 东篱是实在一刻都不想再待了,便也没有多想,垂头道了一声“是”,便告退出去了。 不多一会儿,四个九儿进入熙坤宫才从外边“随意”买入宫的宫女便到齐了。 九儿酥手一挥,“嵇昆,你且先去沐浴更衣。” 嵇昆不疑有他,立刻站起身,十分乖顺听话的去沐浴更衣,九儿一个眼神,夏梦和冬娆便尾随而后前去伺候。 九儿招了招秋媚,问:“‘逍遥醉’可有带来?” 第818章 身体的反应好似有些古怪 东篱是实在一刻都不想再待了,便也没有多想,垂头道了一声“是”,便告退出去了。 不多一会儿,四个九儿进入熙坤宫才从外边“随意”买入宫的宫女便到齐了。 九儿酥手一挥,“嵇昆,你且先去沐浴更衣。” 嵇昆不疑有他,立刻站起身,十分乖顺听话的去沐浴更衣,九儿一个眼神,夏梦和冬娆便尾随而后前去伺候。 九儿招了招秋媚,问:“‘逍遥醉’可有带来?” 秋媚一愣,而后从怀中取出一只玫红色的玉瓶,递给了九儿,可是却皱眉道,“殿下,此药药力甚猛,若是没有内力之人,怕是只一粒便是承受极限了,若是掺了酒,那便更是凶猛过度……” 九儿冷冷道,“这些本宫岂能不知?本宫要的就是药力猛,不闹出点人命,他们都当本宫是纸糊泥塑的。” “这……” 秋媚不便再说。 不多一会儿,嵇昆便已经沐浴好了,此时的他换上了一身宽松的素袍,洗去了他原本矫揉造作的花裙浓妆,倒显得整个人清逸出尘了些,九儿暗道,果然熙公主府内无一是庸脂俗粉,顿时兴致也提上了许多。 挥挥手,让四名侍女暂且退下,提了已经掺了药的酒,将嵇昆按坐在椅榻上,九儿亲自为他斟酒,递到他唇边。 嵇昆受宠若惊,不再扭捏,也不再多想,接了便喝。 九儿自己不喝,一味的为他斟酒,见他几杯酒下肚,有了三分醉意,便将酒杯随手一扔,柔软的腰肢一扭,一屁股跨坐在他身上,纤纤十指去解他身上的衣衫。 嵇昆自然是知道接下来要好好服侍公主殿下的,也不拒,任她除尽了自己的衣衫,酒劲上头,再加上她撩拨得极其让人难耐,也是有些不管不顾地便反客为主,一把撕了九儿的衣裙,将她就地压在了酒桌之上…… 不料没多少功夫便自泄了,头也昏昏沉沉的,有点天旋地转。嵇昆身子一颤,稍稍清醒了些,不觉甚为有些惶恐,没想到难得的侍寝,自己表现居然如此之逊…… 唯恐殿下责难,嵇昆从她体内退了出来,掩了衣衫,便想跪倒在地,没曾想又一阵头晕袭来,嵇昆跌坐回椅榻,手抚额头,不断地用拳头敲打着自己的太阳穴,希望可以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九儿倒是并不怪罪,含笑起身,拉拢身上被嵇昆粗野撕破的衣裙,于他对面坐了,很是亲和地笑吟吟问道,“感觉如何?” 嵇昆努力睁眼,用力晃了晃脑袋,才从重影中看清了公主殿下,见她脸上并无愠怒之情,倒是松了一口气,实话实说道,“公主殿下的酒烈得很,奴不胜酒力……” 九儿笑得更欢了,拾起滚到一边的酒杯在手中把玩,“这酒名叫‘逍遥醉’,贵如黄金,功效显著,自然烈得很。” 嵇昆愣了愣,不知道公主殿下口中所指的“功效显著”是什么……总觉得今日公主殿下明艳艳的笑容背后有股渗人的凉意,嵇昆心里隐隐感到不妙,干干的陪着笑,道,“公主殿下的酒自然是普天之下最好的酒,只不知……这酒的功效是……?” 九儿笑了笑,纤细葱白的手指攀爬上嵇昆的脸庞,道,“先不说酒的功效,本宫且问你,你觉得本宫以前好,还是现在好?” 嵇昆脸色微变,他不知道公主殿下为何有此一问,可却也知道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若是有些问题没有回答妥当,可是很容易掉脑袋的,于是努力摇晃了摇晃脑袋,恭声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在奴的心中,公主殿下一直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九儿将酒杯倒扣在桌面上,轻轻的磨,没有说话。整个偌大的熙坤宫中,只有瓷杯摩擦桌面的声音,嵇昆心中的不安更为显著,昏昏沉沉的头也好似清醒了不少。 好在,片刻之后,公主殿下斜着眼神睨了他一眼,娇嗔地笑骂了他一句,“油嘴滑舌!” 嵇昆勉强笑了笑,只觉得身体的反应好似有些古怪。 九儿将酒杯磨得沙沙作响,而后将手中的酒杯一推,语调突然变冷变硬道,“日前滕驸马从本宫这儿拂袖而去,接着就称本宫凤体有恙,需要静养。此后,本宫的熙坤宫便如同一座囚牢,除宫殿内之人,等闲无人进也无人出,而你……是这段日子以来,第一个进入熙坤宫的宫外人。”说着,九儿媚然一笑,“你可想知,本宫宣你为何?” 嵇昆喉咙一哽,脸色大变,他从公主殿下突然变了声调的声音中就听出了大大的不妙,如今又从公主的眼神中看出了明显的杀意,浑身像是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踉踉跄跄的站起身,可还未起身只觉得一身的血液往上涌,想要抓住点什么稳住身形,可是浑身上下却使不出半点力气,心里一沉,心想这酒果然极有问题,强自镇定,勉强笑了笑道,“奴不敢随意揣度殿下心思,请殿下明示……” 九儿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如今,本宫遭驸马爷的冷落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再不做点什么,怕是以后得永久的、孤独的在熙坤宫中养病终老了。” 嵇昆听到这儿,心中的凉意扩大,整个人沉重不堪,突然身下胀痛不已,而浑身却又使不出一点力气,顿时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抓住九儿的衣袖,急问:“殿下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酒?” 九儿见他脸上胀得通红,知道是时候了,便笑着道,“这酒自然是为你特意准备的,本宫这就帮你唤几个美人泄火,包你爽到精/.尽/.而亡。” 嵇昆眼中闪过一抹恐惧,“殿下……这……这是为何?况且我若是在这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如何向驸马交代?” 九儿毫无所谓的啧啧两声,“瞧你说的。身为男宠,你却在本宫的宫殿之内醉卧花丛,过度纵欲,力竭而亡,即便是驸马知道了,替你遮羞都还来不及,且能怪罪本宫?只怕是还得惩戒你的家人,以此来好好安抚本宫一番呢。” 第819章 何为自作孽不可活! 嵇昆眼中闪过一抹恐惧,“殿下……这……这是为何?况且我若是在这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您如何向驸马交代?” 九儿毫无所谓的啧啧两声,“瞧你说的。身为男宠,你却在本宫的宫殿之内醉卧花丛,过度纵欲,力竭而亡,即便是驸马知道了,替你遮羞都还来不及,且能怪罪本宫?只怕是还得惩戒你的家人,以此来好好安抚本宫一番呢。” 嵇昆性命有虞,再顾不得彼此的身份,怒不可遏道,“殿下为何要如此?嵇昆自问从未得罪过殿下,自入府起向来谨言慎行,绝无行差踏错,殿下为何要对嵇昆如此歹毒?” 九儿笑着凑近他,“你若死了,要怪就只怪今日东篱寻了你来。实话告诉你,本宫今日就是想要杀杀人、解解闷,至于杀的是你还是旁人,在本宫眼中,并无差别。” “你——” 嵇昆怒极攻心,额上、背上皆是渗着一层一层的冷汗,眼见着她拍了拍手,果然一下子进来了四个妖媚的女子,这时方知,他自从踏进这熙坤宫一步,便已进入了圈套,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刚要开口叫喊,九儿却是早已看出了他的想法,抢在他叫喊之前残忍地笑着,冷测测道,“叫吧,你若是想要死得快点你就尽管叫。连本宫身体不适在宫内叫唤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前来。凭你,若是都能将人叫来,本宫倒也奇怪了。” 嵇昆就在喉咙口的呼救声被生生地噎了回去,他知道她并不是在唬他,喉咙一紧,眼睁睁的看着那群女子围了上来,而公主殿下则悠然的坐到了一边喝茶看戏。 从来不曾有过的极度恐惧涌了上来,他不知道公主殿下为何突然对他如此,他只知道他嗅到了死亡的气息…… 嵇昆的身体完全不由自主,命运也完全不由自主…… *** 第二日,天还未拂晓,东篱急步奔跑向了紫霄院,不久之后男宠嵇昆不知节制于熙坤宫中以极其难堪的模样身亡的死讯便传遍了整座熙公主府。 府中无人敢为嵇昆发丧,甚至不便告知嵇昆家人他的真实死因,虽然嵇昆的出身不高,只是京都一小小县丞之子,可是公主府中无故死了人,总还是需要有人给个说法的。 樊笼院中,金墨凌再一次放飞了手中的白鸽,暖风吹拂着他单薄的墨绿色袍角,卷过飘落的一片枯黄竹叶。 转过身,却不知何时滕紫屹已经到了他的身后,连他都未注意到滕紫屹的到来,可见他的武功修为之高。 可是一样的,两人的眉头都紧紧蹙起。 滕紫屹慢慢走上两步,冷萧的声音不带任何波动,“我们的忍让,终于让无辜之人枉死了。” 金墨凌转向嵇昆原本别院的方向瞻望了瞻望,也有些难过,幽幽叹了口气,“好歹同一个屋檐下住了数年,也该为他烧柱香,算是尽尽心意。” 语毕,金墨凌进屋捧了香炉出来,朝着嵇昆原本所住别院的方向摆了,点了三支香,拜了。而后,再点三支香,递给滕紫屹。 滕紫屹接了香,对着香炉举了举,语气凝重而充满了歉意,“是本驸马不好,不过你放心,本驸马一定为你报仇!”而后,插了香。 等那香燃尽,金墨凌方才撤走香炉,滕紫屹握着拳往石桌上重重一锤,拂了衣袖,面色一沉,墨眸含怒道,“救治盗骊迫在眉睫,本驸马容不得那个贱/.人再胡来了。” 金墨凌闪身拦住他,“滕驸马冷静些,你能想到如此,难道她想不到么?眼下西凉建国180周年的庆典正在紧锣密鼓的筹备当中,皇亲宗室都翘首等着陛下和殿下主持盛典;西凉所有百姓都在家中张灯结彩共同喜迎盛典,等待着普天同庆;四国九州也都遥相观望着富国强兵的西凉如何在那一日展现大国威仪。若不是如此,她怎敢如此胡来?她是做着这般玉石俱焚的混账事,可我们且能真的玉石俱焚来遂了她的愿?” 滕紫屹将双拳捏得白骨尽显,道理他如何会不懂?若不是为了不让其他有着野心的皇亲宗室知晓这个天大的秘密,从而有可乘之机,制造又一次的萧墙内乱,将西凉拖入自毁长城的深渊,滕紫屹且能摆着这么一个假熙公主,由她鸠占鹊巢,耀武扬威? 可是,他的一再容忍,换来的却是她的得寸进尺,这让向来所向披靡的滕紫屹如何忍? 这么窝囊的他,他都已经觉得不认识自己了。 默了半响,滕紫屹寒声如冰道,“看来,是时候学学盗骊的为人处事了。” 金墨凌不解地看着他,并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滕紫屹却是丝毫不掩眸中的狠戾之色,语音中像是掺杂了冰粒子一般,冷冷道,“对于君子可用君子之法,对于小人只能行小人之道,而对于贱/.人,必定要让她知道,何为自作孽不可活!” 金墨凌似乎懂了,抬眸看着滕紫屹的眼睛,“驸马的意思是……” 滕紫屹不再多言,只是冷声说道,“我去盗骊那儿一趟,盗骊那个无赖虽然躺着那儿一动也不肯动,但是他还有个好徒儿,治病的本事一脉相承,用毒的手段想必也不会有辱师门。” 金墨凌目中闪过喜色,续而恢复平静,可是语音中仍然有还未及掩饰的波澜,“你是想在她身上……用毒?” “只要是能让她生不如死,却又不会立刻死的,我不介意任何手段。” 金墨凌却是拦在了滕紫屹的身前,“昨日她才刚刚闹出了人命,这等同于向驸马宣战,此时必然会想到驸马你不会对此忍气吞声,所以这些天她的警戒心一定较强。若是一击不中,打草惊蛇,误了建国庆典,此事便可大可小了。莫不如……还是墨凌来吧。” 滕紫屹浓眉一蹙,“你?” 金墨凌长揖到底,才道,“若是让驸马亲身上阵,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以她的下/.贱模样,能得驸马亲近,便是死也甘愿了。这是她的此生心结,驸马若是不想让她好过,且能如她所愿?” 第820章 还请驸马为大局着想 金墨凌却是拦在了滕紫屹的身前,“昨日她才刚刚闹出了人命,这等同于向驸马宣战,此时必然会想到驸马你不会对此忍气吞声,所以这些天她的警戒心一定较强。若是一击不中,打草惊蛇,误了建国庆典,此事便可大可小了。莫不如……还是墨凌来吧。” 滕紫屹浓眉一蹙,“你?” 金墨凌长揖到底,才道,“若是让驸马亲身上阵,岂不是太便宜了她?以她的下/.贱模样,能得驸马亲近,便是死也甘愿了。这是她的此生心结,驸马若是不想让她好过,且能如她所愿?况且,墨凌未曾对她虚以委蛇也有月余,想必她对墨凌也是渴望已久了。请驸马放心,墨凌便是豁出了这条命,也不会误了驸马的大事。” 滕紫屹知道金墨凌做什么都会心甘情愿,只是他自从进入熙公主府以来便是连带着整个金家,还有唯一的弟弟金墨笙蒙受着莫大的冤屈和天大的羞辱。 若说无辜,金墨凌算得上是天下第一无辜。 若说劫难,金墨凌也算得上是承受最多的。 虽然,中间有一段过程,他确实因怨生恨,勾结了御景潇走过一段弯路,可是他也已经用自己的行动赎了罪了。 滕紫屹是真的不忍心,也不想,再让金墨凌如此委屈,如此牺牲了…… 金墨凌像是看透了滕紫屹的所思所想,果断道,“此事就这么定下了吧。墨凌是眼下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选,还请驸马为大局着想,不要再犹豫了。” 滕紫屹深深地看了金墨凌一眼,他知道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就想死了。 之前他是为了金家和金墨笙而活着的,如今他是为了熙儿和金墨笙而活着的,金墨凌才是真正从无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可怜人。 他从未感受过父母之爱,也未真正收获过男女之情,除了无边无尽的羞辱和无以复加的仇恨,他的生活中从未有过爱和温暖,即便有一个血缘至亲的亲弟弟,却也因为各种原因而连面都基本见不上…… 滕紫屹心里对他的愧疚深不可揭。 可金墨凌却是淡淡抿了抿嘴,很不熟练的扯开唇角笑了笑,语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飘来似的清幽又缥缈,他轻声道,“墨凌能够有所作用,做什么都是无怨无悔的。只是,墨凌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说。” “关于墨凌在此的这一整段,希望驸马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哪怕只字片语。只当……只当是墨凌早已随着金氏族人隐入市井间做了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了。” “这……” 金墨凌一掀衣襟下摆,笔直的身躯重重地跪在地上,双拳合十行了一礼后,便拜倒在地,坚定道,“墨凌此生唯有此愿了,还望驸马恩典能够成全!” 滕紫屹一惊,赶紧扶住他,“你起来!” 金墨凌只是固执地重复道,“请驸马赐墨凌恩典,成全墨凌此愿。” “……好,我答应你便是。你先起来。” “谢驸马!” *** 西凉建国庆典的前一晚。 熙坤宫。 九儿丢下贴身的四个侍女,压不下心里的狂喜和意外,直奔熙坤宫的后花园,转过花篱,收住脚,喘着粗气望着站在一株大树之下的修长巍峨背影,与滕紫屹的高贵尊崇、骨节分明犹如墨玉君子一般不同,金墨凌身上有着一种天生的笔直凌厉,如剑一般凛冽的气势,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他的背脊永远都是挺直着,如山一般伟岸。 他的脸永远都是木着,仿佛天生不会有任何表情一般,所以逗他变幻出些微的神情变化便会极其有趣,他的五官线条深刻,尤其是那横亘在黑眸之上的一双眉毛,如山峰,如两把漆黑的小剑,眉毛笔直斜飞几乎没有丝毫弧度,眉梢如同尖锐的剑尖,乍一看仿佛眉毛一动便会割伤人一般。 正是因为他天生冷漠,近乎绝情无义,所以征服这样的男人才会让九儿觉得特别的带劲和有趣味。 算算日子,她与他该是未曾亲近有一月有余了吧,九儿身边的男人如同走马灯一般换了一拨又一拨,流水一般的从她的身上流过,可是能让她留下深刻印象,并食/.髓/.知/.味的,除了还未得到的滕紫屹,便唯有金墨凌一人了。 所以此刻,看到随风舞动的那一身幽深蓝袍时,九儿的心止不住的狂跳。 等气顺了些,走上前两步,九儿对于他的突然到来,眼中还是带有迷惑的,“金墨凌?当真是你?” 当她听到秋媚禀报时,她还将信将疑着,毕竟金墨凌多次不着痕迹的疏远她,她还是能够感觉到的,只不过那时有太多新鲜的又各具特色的男宠们充斥在她眼前,她无暇他顾,也贪求刺激,想着金墨凌反正就在那儿跑不出她的手掌心,不如先享受完了其他所有人后,再来沾染沾染他。 等到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了,九儿开始对那些人索然无味时,想着已经冷落金墨凌许久了,再打算笼络时又被滕紫屹给封了宫。她的身体早就被无节制的贪图给浸/.润惯了,从嵇昆死后,她已多日不曾尝到肉味,早已心/.痒/.难/.耐…… 此刻,普通男宠怕是绝对无法进入熙坤宫,也只有金墨凌有这个胆子,也有这个能力,敢藐视滕紫屹的封宫令,擅自前来。 所以九儿是一听到消息便匆匆赶来,但当看到真的是他时,仍不觉有些疑惑。 金墨凌慢慢转过身,一手扶着树身,本就磁性的声音在月夜之下更添蛊惑,“殿下近来可好?” 九儿心中一阵狂跳,借着月光贪婪地将他的美颜好好打量了一番,虽然夜色昏暗,可是他峻挺的身材,如雕刻一般巍峨夺目的五官,便是在昏暗中也让人不能忽视。 况且,自从滕紫屹与熙坤宫中拂袖而去后,这还是第一个主动关心她安好之人。 九儿一时心中柔情一片,娇媚的声音缓缓道,“金掌院深更半夜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么?” 第821章 手也更肆无忌惮了起来 九儿心中一阵狂跳,借着月光贪婪地将他的美颜好好打量了一番,虽然夜色昏暗,可是他峻挺的身材,如雕刻一般巍峨夺目的五官,便是在昏暗中也让人不能忽视。 况且,自从滕紫屹与熙坤宫中拂袖而去后,这还是第一个主动关心她安好之人。 九儿一时心中柔情一片,娇媚的声音缓缓道,“金掌院深更半夜来找本宫,是有什么事么?” 金墨凌垂首笑了笑,再抬头时,一双波澜不惊的深眸中暗含情愫,看得九儿的心猛地一跳,本就因为他的俊颜而软了的身子,更是从腹间化开一股热/.气,只听那蛊/.惑耳朵的磁性男声清幽道,“殿下难道猜不到墨凌前来的目的?” 九儿的两眼已经离不开他的眼了,她喜欢这种擒纵之间的挑/.逗,笑笑道,“金掌院的心思,本宫如何猜得到?”而后,还故意旖旎转身,娉娉婷婷地擦过他身侧走到了他身后不远处的石桌旁,婀娜多姿的坐下了。 金墨凌慢慢靠近她,抬手去抚摸她的脸,“殿下,当真不知?” 金墨凌从未如此热情,如此主动,此番突然如此,却让九儿不由生出了警惕之心,机警地盯住他的手,语调平平道,“这座府邸当中的男人,个个玲珑心思有七窍,况且金掌院今晚来的又实在太过突然,本宫怕猜错了。” 金墨凌不急不缓的抚着她的脸,“墨凌入公主府时日算是最久了,资历也够深,好不容易熬到原掌院盗骊的失踪,才上位成了府中掌院。只是,墨凌毕竟曾为豪门长子,难不成殿下认为,墨凌的能力和才干真的只配固守庭院深深,屈居当一个小小掌院么?” 听他这一番言论,九儿的戒备之心已经放下了一半,这警惕之心一旦松懈,身子便随着他手指在脸上抚弄而禁不住的燥/.热起来。可还是尽量冷淡道,“那又如何?” 金墨凌对着月光,眼眸暗影中闪着光,“墨凌曾经多方巴结滕驸马,可是滕驸马只是一味的打压墨凌,他绝不会让墨凌做大,甚至不会让墨凌有任何施展抱负的机会。放眼天下,能够帮助墨凌一展身手的人,只怕只有殿下了……” 九儿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笑而不答。她向来知道权势的好处,只要有权有势,想要什么样的人都能得到,只要有权有势,想杀谁便杀谁,想提拔谁就提拔谁。 如今,人中俊杰一般的金墨凌不也屈从在权势之下,对自己百般讨好,自/.荐/.枕/.席么?有一种快/.感袭击了她的心脏,有多少天了,她一直闷闷不乐,难以抒怀,今晚却因为金墨凌的一个态度,而爽到了。 金墨凌时刻关注着她的神情变化,眼眸微微一眨,接着道,“殿下应该知道,墨凌一直是个识得时务的人。” 九儿强压着的狂喜,如洪水般爆发,强行压下,似笑非笑的看着隐在黑暗中的峻挺面颊,笑骂他,“看来金掌院的野心不小啊……” 金墨凌的手指顺着她的面颊往下,抚摸上她的颈项,热气洒在她耳旁,“墨凌不仅对于权势野心不小,对于公主……野心更是不小……” 这般挑/.逗的话语说得九儿春心颤抖,可是此乃非常时期,她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在他的手指不断往脖颈上移动时,飞快的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拉了下来,仔细看去,并不见任何异样,这才暗松了一口气,心想是自己太过谨慎,有点草木皆兵了。 这一个举动无疑是对金墨凌的怀疑。金墨凌略带不愉的收回手,声音也随之冷了下来,淡淡道,“看来墨凌今晚不仅来错了,心意更是表错了,公主万福,墨凌告退了。” 说完从她身边走过,不再看她一眼。 九儿见他当真要走,心里一慌。她知道这府中的男子们虽然曲意奉承,婉转讨好,可是骨子里都有一股天生的傲气,连一般的男宠皆是如此,更何况是金墨凌? 容不得半点怀疑,受不得半点气。九儿也知道这群人桀骜难训,可她却又偏偏喜欢他们这股自矜自傲的样子,这才好玩,要不然都跟泥雕木塑的一般,光好看又有什么趣味? 于是赶紧起身从他身后一把将金墨凌抱住,腻声道:“金掌院你好大的脾气呀,半句不顺耳也容不得,你若就这么走了,也不怕是伤了我的心么?” 金墨凌并不马上顺服,而是轻轻一挣,仍然语音冷淡道,“墨凌今天来过了,也将心意坦诚过了,既然殿下心存隔阂,不愿相信墨凌,墨凌自不敢强求。” 九儿见他如此,更是不会再对他有丝毫戒备之心了,难得他肯主动示好,刚刚又撩/.拨得她燥/.热/.难/.耐,她哪里还肯放他走?于是抱得更紧,陪笑道,“谁让你这么长时间都冷落着我,我这不是心里有气吗?今晚你既来了,便留下来吧。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 金墨凌这才没再挣扎,由着她抱着,面上装出惊喜雀跃的表情,“真的?” 九儿见他不再推拒,抱着他的手,开始在他身上不老实起来,腻声道,“本宫的话便是懿旨,一言九鼎,当然是真的。” 于是,金墨凌眉角眼梢都是欢喜。 而九儿的手也更是肆无忌惮了起来。只是总觉得他的身体似乎有点异样,不过想着他刚刚生气了,此时正在气头上,绷紧身子,无法放松,也是难免。 九儿可等不得他慢慢气消,自腹/.间化开的热气早已扩散全身,忍耐不得了,纤手用力,将他猛地一个转身,压在了身边的石桌上,急手急脚的去剥他的衣裳,抬眼间,只觉得这双眼中似乎少了什么,又多了什么,正要细看。 金墨凌突然将脸主动贴近她耳鬓,有力的大掌穿进她的衣衫,捧着她的胸前,咬着她的耳朵,“殿下太过心急了。” 九儿的身子顿时一软,刚刚看到的那丝疑虑又抛之脑后了,侧了脸去亲他的脸,此时月亮从云层中爬出,月光散在他俊俏的侧颜上。 九儿很真实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凌厉的寒意,心里一颤。 第822章 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 金墨凌突然将脸主动贴近她耳鬓,有力的大掌穿进她的衣衫,捧着她的胸前,极有技巧的捏了捏,咬着她的耳朵,“殿下太过心急了。” 九儿的身子顿时一软,刚刚看到的那丝疑虑又抛之脑后了,侧了脸去亲他的脸,此时月亮从云层中爬出,月光散在他俊俏的侧颜上。 九儿很真实的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凌厉的寒意,心里一颤,多年刀刃上度日养成的防范意识,让她对所有的危险有着本能的嗅觉,她大脑还未经思考,可双手已经飞快地推向怀中之人,身体往后急退,却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她才刚退,便被金墨凌迅疾的揽着她的后腰,而后感觉到了微微一凉,接着便是伴随着传来了一阵刺痛。 再顾不得其他,电光石火间,九儿按下了头顶无时无刻不随身佩戴着的睡莲形状的银制簪花,机关一旦按下,莲花绽放盛开,暴雨梨花针便从莲心以电闪雷鸣的速度飞向了一步之远的金墨凌。这是江随云在她启程来西凉之前,特意为她设计的独门暗器,一共才三枚,主要作用是供她自保,也可在危难关头攻击敌人,以换取谈判的资格。 毕竟,九儿可以死,却不能被挟持,否则她若是被屈打成招,牵连甚广。 因此,江随云在设计时便想到了,这簪花里藏着的密雨针必须有毒,而且是一瞬便能夺走对手攻击力的那种毒药,却并不致命。为的就是凡事留有退路,因为对手若是不想死,便也就不会让九儿死了。 否则,若是一击将对手毒死当场,他若是身边还有帮手,九儿反而性命难保了。 这种簪花制造繁琐,工艺精湛,九儿一直都不舍得用。她甚至想过若是他日被逼入了绝境,她要留好这一手用在滕紫屹的身上…… 却没想到,今日竟然用在了金墨凌的身上!真真是暴殄了天物。 眼见银光闪烁,金墨凌身形急闪,可是那毒针密度极大,速度惊人,一瞬之间竟有数百枚银针齐发,金墨凌虽然见机极快,却还是中了五六根细如发丝的毒针,顿时半点真气也提不上来了。 金墨凌知道不好,不过好在他也已经顺利地完成了任务,若能身死当场,他倒也甘之如饴。 放出毒针后的九儿再次往后退却数步,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发觉那儿已经一片麻痹,心下顿时惶恐不安。 冷冷看着被银针逼得狼狈后退的金墨凌,厉声道,“金墨凌,你谋害皇储,等同于犯上作乱,你好大的胆子!” 金墨凌脸上此时笑意尽失,他捂着被银针刺穿的伤口,忍着痛,冷冷道,“哼!墨凌谋害皇储不是第一次了。上一次公主昏迷差点醒不过来,不就是拜墨凌所赐么?金家蒙受天大的冤屈全族被囚,无辜老小受尽世间苦难多年,此仇未报,墨凌岂能卧榻仇人之侧?墨凌对公主的恨,对御家的恨,今生今世都不会消除,公主难道不知?” 九儿深吸了口气,压下心里的惶恐,她原本以为是金墨凌识穿了她假公主的身份,所以想要加害,可是听他的言语,却好像并非如此。以前是曾听说过,熙公主在自己府中的竹林里受了刺客一掌,而后昏迷不醒,一度危在旦夕,后来有传闻称查出来是侧夫金墨凌所为,却不知为何消息又被封锁了。久而久之,御宸熙遇袭一事便成了悬案,至今未解。 此番看来,传闻并不假。金墨凌就是一直痛恨着御宸熙的,他留在府中委曲求全也只是为了寻找机会报仇而已。九儿恨得牙痒痒,这个御宸熙真的猪脑子,居然将对她图谋不轨的人留在了眼皮底下,这不是嫌命长么? 这下可好,她成了替罪羔羊。 可是,她又不能说他杀错人了,那不是不打自招么? 于是扶着后腰,冷眼看着他,“你对我做了什么?” 金墨凌即刻恢复成了原本那张木然无情的脸,毫无表情道,“不过是让殿下每日向墨凌讨一粒解药而已。” 每日?那不是从此被他要挟,等同于傀儡了?九儿不信,刚想动怒发作,可是小腹顿时疼痛难忍,斗大的汗滴从额头上滚落,九儿忍着剧痛,阴沉沉的问,“你到底对我使了什么毒?”九儿盯着金墨凌的眼里杀意毕露,可是她只是稍稍一用力,腹间便如针扎一般痛,顿时也不敢再有轻举妄动了。 金墨凌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平静地道,“殿下最好还是不要挣扎的好,墨凌若是死了,或者有了什么意外,殿下便再也拿不到解药了。” 九儿恨不得将这个该死的金墨凌撕成碎片,却还是强忍着,问,“若是不吃解药,会怎么样?” 金墨凌冷淡道,“也不怎么样,不过是每日受两个时辰的万蚁噬骨之痛,殿下若是能够承受,一日时间那么长,短短两个时辰,熬一熬也便挺过去了。” 九儿脸色大变,却仍是强装道,“你休得诓我。这样厉害的毒药,只有当年的隐绝谷毒师衣轻殇以及他的嫡传弟子才会有。衣轻殇早成了一堆白骨,他的两个嫡传弟子,一个早就昏迷不醒了,另一个绝无可能给你这等毒药,你再敢胡说八道,我叫人将你剁碎了喂狗。” 金墨凌的神色没有任何改变,冷冰冰道,“公主尽管将人剁了我,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公主便知墨凌说的是真是假了。” 九儿看他说的并不像是假话,身子一颤,语调尽量缓和道,“本宫若是不剁你,并放你走,那又如何?” 金墨凌平静道,“只要墨凌安然无恙,即刻便会有人给殿下送解药来。并且每天按时送解药给殿下。” 九儿虽然恨不得将他当场活活劈死,可是后腰的麻痹已经在迅速扩张。金墨凌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恐怕她从此以后都将生不如死了。 眼里喷着火,咬牙切齿道,“滚。” 金墨凌虽脸色已然一片惨白,可是依然巍峨不屈的挺直着脊梁,气度如华的缓缓走了。 九儿看了更是恨不打一处来,咬牙道,“站住。” 第823章 这次我们是要去捏死东雍 金墨凌平静道,“只要墨凌安然无恙,即刻便会有人给殿下送解药来。并且每天按时送解药给殿下。” 九儿虽然恨不得将他当场活活劈死,可是后腰的麻痹已经在迅速扩张。金墨凌的话,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否则恐怕她从此以后都将生不如死了。 眼里喷着火,咬牙切齿道,“滚。” 金墨凌虽脸色已然一片惨白,可是依然巍峨不屈的挺直着脊梁,气度如华的缓缓走了。 九儿看了更是恨不打一处来,咬牙道,“站住。” 金墨凌停下了脚步,却并不回头,“殿下还有何贵干?” 九儿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怒火,恨恨道,“你刚刚也中了我的毒针,你就这么走了,不怕死在半路上么?” 金墨凌表情木然,语调平淡,“墨凌不怕死,或者说墨凌其实很想死,只是一直都找不到机会死。刚刚的话墨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殿下若是想活,自然不会让墨凌死。墨凌何必自己求药?” “你——”九儿怒不可遏,她不仅被偷袭了,还被如此羞辱,可她却又发作不得。 看得出来,金墨凌确实很多时候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他早就不想活了,可是九儿却不想死啊。 于是,只得咬碎了血牙往肚里咽,再心不甘情不愿,也还是从怀中抛出了一个玉瓶。 金墨凌顺手接了,也不说话,更不再看她一眼,扬长而去。 留在原地的九儿看着他嚣张冷漠的背影只觉得怒火攻心,真的很想大开杀戒,以泄心头之恨,只是她一动怒,腹间的疼痛便加剧,便也只得强忍了…… “好你个金墨凌,这笔账我记下来,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尝尝什么才叫做生不如死!!!” *** 西凉建国庆典在举国欢庆的喜悦气氛中,顺利落下了帷幕,四方来拜,盛世强国的威仪引得四国九州的使者也不得不交口称赞。虽然期间女皇陛下依然神色憔悴,而西凉未来继承人熙公主殿下也常有傲慢不耐之色,但总体行程有韦墉韦侍中大人在全盘操持,重大典礼有滕紫屹在主持大局,光是此二人的雍容气度便足够令人瞻仰和称赞了。 在京都举行隆重庆典进行的同时,各府各州皆响应举行了当地喜庆而隆重的庆典,与此同时,西凉首次三大军区还同时进行了军事演习,声势浩大的雄师齐声喊杀的气贯山河,让西凉百姓看得啧啧称赞,不由心中骄傲之情油然而生,大国强民的荣誉感在那一瞬间引起了全国民众的共鸣。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次的军事演习却并非只是为了壮国威,震慑周边列国,而是为了真正的军事行动而提前做的演练。 建国庆典后的一个月,熙公主府传出公主遇袭的噩耗,震动全国。经过不眠不休的三日追查后,滕驸马领女皇陛下圣旨,亲笔书写讨伐檄文,昭告天下。 原来经过一番缜密而确实的调查后,坐实了刺客来自东雍,乃是江太子贴身护卫军当中的亲信爱将,罪证确凿,其心可诛。经神医救治,公主殿下性命无忧,却需要静养数月,东雍此等行径,是可忍孰不可忍。况且,刺杀一国皇储,等同于向西凉宣战。 西凉上下群情激奋,义勇之士争先恐后参军入伍,绝不容许小小东雍如此猖狂,欺我西凉无人么? 在百官齐心求战的一片上奏声中,滕紫屹代陛下拟诏,百万雄师即刻南下,陈兵襄阳。 与此同时,偏安越西的前东雍皇太子司空颀举起讨伐江氏逆臣贼子的大旗,于越西起兵,易晓胥为先锋元帅,首战告捷先夺了岭元县,后强攻下岭北一州,据守绵延数十里的岭山山脉,割据一方,迫使江氏父子腹背受敌,与西凉百万雄师构成守望相助之势。 东雍朝廷内部顿时陷入了求和和求战两面派系,求和派皆上谏言说,必然是太子娶得西凉公主御舒悦,却并未接进太子府,而是一直扔在了金陵城,是而得罪了西凉,为今之计唯有马上接回舒悦公主,并让她代替东雍向西凉示好求和,以为东雍百姓谋福,免受战乱之灾。 求和派的统一观点:若是匆促应战,等同于自取灭亡。 求战派却情绪激动屡屡上谏道,西凉狼子野心意图吞灭东雍以扩大版图,是而故意捏造了什么刺杀皇储的冤案,只为出师有名,实为狠绝无耻。西凉野心巨大,且处心积虑,年前的建交以及联姻都不过只是缓兵之计。既然西凉灭东雍之心由来已久,那么再多金银布帛的求和都未必能够满足西凉的贪欲,难不成要献上整个东雍的江山,以换一夕安寝么?为东雍长远计,必须迎头痛击,才是保全社稷的上上之法。况且,值此国难当头之际,举国百姓为保家卫国必然同仇敌忾,西凉虽然素来精兵强将,却也未必可以轻松踏过长江天堑! 求战派的统一观点:战,救国;不战,亡国! 一时之间,东雍朝廷两派对立,争论不下。 时,太子江随云当机立断,发出全国征兵令,号召所有热血男儿保家卫国,抵御外贼。举国上下进入一级战略警备状态。与此同时,派东雍精锐水师固守襄阳,且委任丞相楚轻寒暂领大司马,参谋全军,坐镇襄阳。 两国拉开各自的战线,开战已不可避免。 与此同时,潜公主殿下于西北勤于练兵,牢牢固守北汉全线,力阻北汉趁火打劫,预防解决后患之忧。 而楼月郡主率精锐部队强行军七天,于东线拉开了固若金汤的防线,以雷霆之势震慑周边及蛮区各地,若是胆敢有谁趁机闹事或者趁乱捡便宜,一代女帅便会用铁蹄金鞭送你上西天,未雨绸缪提前稳定住国内与周边各地局势。 整个西凉摆开了一个明确的态度:这次我们是要去捏死东雍,谁敢阻拦或者趁机捣乱,那便将你一同捏死! 滕紫屹南下,御景潜北上,苏楼月东往,三军几乎是同一时刻迅捷行动,行事风雷火速,决策果断干练,足见西凉浩浩军威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第824章 戴绿帽都戴得悲壮伟大 两国拉开各自的战线,开战已不可避免。 与此同时,潜公主殿下于西北勤于练兵,牢牢固守北汉全线,力阻北汉趁火打劫,预防解决后患之忧。 而楼月郡主率精锐部队强行军七天,于东线拉开了固若金汤的防线,以雷霆之势震慑周边及蛮区各地,若是胆敢有谁趁机闹事或者趁乱捡便宜,一代女帅便会用铁蹄金鞭送你上西天,未雨绸缪提前稳定住国内与周边各地局势。 整个西凉摆开了一个明确的态度:这次我们是要去捏死东雍,谁敢阻拦或者趁机捣乱,那便将你一同捏死! 滕紫屹南下,御景潜北上,苏楼月东往,三军几乎是同一时刻迅捷行动,行事风雷火速,决策果断干练,足见西凉浩浩军威确实不是浪得虚名。 而西凉幅员辽阔,领土甚广,且三军分据在相距甚远的三方边疆,要做到三军之间消息流传既快速又保险,除了各自军中训练多年的斥候办事得力之外,也多亏了情报系统全面又隐秘的八骏院暗谍的通力协助。 西凉滕紫屹亲下檄文的当日,正是盗骊苏醒的那一天。 虽然盗骊的八骏院和江随云的天机阁做的都是暗谍、密探经营的地下情报系统,可是这两者之间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江随云的天机阁以商业机构为主,主要目的是通过遍布全国的情报系统而做到最大限度的盈利赚钱,所以,虽然天机阁的情报系统也在地下,也在暗处,却更为引人注目些。但凡有大城市的地方,必然会有天机阁的明舵、暗舵营点,普通百姓虽然不知道他们内里的真实情况,却也能够大致嗅出他们不同寻常的气味。而且天机阁势力庞大,却也因势力庞大而较为傲慢及自负。 而盗骊的八骏院因为他本人的身份必须绝对保密,作风天生低调,所以他统领的整个八骏院中所有人的身份都是隐秘的,基本上属于八骏院密谍系统中的人,连他们的父母兄弟妻儿都不知道他们还有另外的身份,保密性可见一斑。而且八骏院的密谍多由真正的普通百姓构成,或是铁匠、或是店小二、或是打更人……他们平时都有着正常谋生的身份,不只是为了借此掩护真实身份,更多的是因为盗骊在筹建之初就为这些人想好了退路,是而更难被发现,也更具有深入群众的渗透力。 也多亏了赤骥、逾轮他们在盗骊昏迷的这段日子里使用了保守手段,未做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是而保全了八骏院的全部实力和所有势力。 如今,盗骊醒了,整个八骏院被全线运作了起来,可是这一切却如同水面下的暗涌一般,在整个西凉并未引起任何势力或者组织的注意,可是消息却早已确保无误的流通并传达了。盗骊派赤骥秘密接见了总算找到了组织的夜秋池后,更是带来了最新最隐秘的暗号联络方式,于是通信手段和隐秘性得到了更大限度的保证。 盗骊自从苏醒那天起,每日里三分之一的时间练功恢复功力,然后就是殚精竭力的处理各种纷至沓来的情报,而后就是不惜一切代价寻找熙儿的下落。 至于困扰了滕紫屹和金墨凌这么长时间的假公主一事,盗骊醒来后连整个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都还没有全盘听完,便不耐地粗暴打断了…… 盗骊只是用他那漂亮的狐狸眼极其嫌弃地看了真气耗费过度的滕紫屹和被毒针毒伤而正在吃药恢复中的金墨凌一眼,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在傲娇地诉说,我怎么会有你们这种猪队友的那种深深的嫌弃…… 金墨凌木着一张脸,手腕却在被慕容山子搭脉诊断着。本来他是打算负伤一走了之,自生自灭,生死有命的,但是听闻滕紫屹即将向东雍宣战,而公主殿下也还未回来,他总归还是放心不下…… 既然是要留下来,那他就不能是一个废人,不能成为拖后腿的,所以他积极配合着慕容山子的治疗,到时候上前线杀几员大将,死在沙场之上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如今,被盗骊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虽然不明所以,可是他习惯了木然和冷漠。 盗骊虽然醒了,且手脚行动自如,可脸色依然还有着不正常的苍白,一身素白的锦袍依然不减往日的气度和风华,他人有气无力的歪靠在床榻之上,连勉强坐直都做不到,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毒舌的能让正常人跳起来,他尖锐刻薄道,“所以,金墨凌你为了与那女人斡旋,又拿出你的老本行,再次用牺牲身体进行交易了?金墨凌,你就只有这点能耐?能不能给点新鲜的?” 这话虽然是事实,可是听在耳朵里总归是带着刺的,金墨凌面无表情,只是转过了脸去,不予搭理。可是面色却还是难以掩饰的黑沉了一些…… 盗骊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像是一把把的剑直刺金墨凌的心窝,仍是冷冷的、不阴不阳的语调淡淡哼着,“我倒是不知道,原来熙儿府中男人的身体是可以如此被随意糟蹋,如此被随意贱卖的。你还真是给熙儿戴绿帽都戴得悲壮伟大啊,啊?” “盗骊……你少说两句……”滕紫屹正在打坐调息,听着盗骊的话句句损人,字字带刺却也忍不住暂停调息,睁开了眼。 滕紫屹一张俊美的脸上惨白一片,强行渡气助盗骊壮大气珠冲破血脉时,滕紫屹才感受到盗骊过去的功力深厚到让他惊讶的地步,那****若不是主动牺牲,恐怕江随云想要杀他或者伤他几乎绝无可能。 正因为盗骊原本的内力深厚,所以滕紫屹强行渡气进入气珠时,遇到的阻力也极大。若不是同时还有八骏奇才的另外四人的集体助攻,仅靠滕紫屹一人,怕是最终他散尽一身内力也救不回盗骊。 如今,盗骊醒了,滕紫屹只剩下了一半的功力,而另外四位更是只剩下了半条命,皆是当场吐血昏迷,一个一个被慕容山子和渠黄抬出去后,喝下参汤吊着气,日后会如何却是要听天由命了。 第825章 大眼瞪小眼,针尖对麦芒 正因为盗骊原本的内力深厚,所以滕紫屹强行渡气进入气珠时,遇到的阻力也极大。若不是同时还有八骏奇才的另外四人的集体助攻,仅靠滕紫屹一人,怕是最终他散尽一身内力也救不回盗骊。 如今,盗骊醒了,滕紫屹只剩下了一半的功力,而另外四位更是只剩下了半条命,皆是当场吐血昏迷,一个一个被慕容山子和渠黄抬出去后,喝下参汤吊着气,日后会如何却是要听天由命了。 盗骊懒懒的瞥了滕紫屹一眼,见天生尊贵优雅的他此时不仅面容憔悴了而且还好似苍老了不少。想必这段日子过得极其辛苦,且心苦,瞧瞧他如今连胡茬都黑了长了,一脸的沧桑,面色惨白之间,还略带土黄。 熙儿若是看见了,可能要心疼了,可是盗骊看见了,却是更气了,他鄙夷的神情投射在滕紫屹的上上下下,接着阴阳怪气地冷哼哼道,“滕紫屹啊滕紫屹,你还有脸替金墨凌说话?要知道……你可是比他更蠢材,更无能。” 滕紫屹毫无血色的薄唇抿了抿,终究没有开口辩驳,因为他知道盗骊并非是逞口舌之快的人。他会如此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只是,这样的指责,他自己虽然总是对自己说,可是被别人如此指着鼻子骂,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的。 盗骊却是丝毫不给他面子,嫌弃的都懒得再看滕紫屹一眼,语带讥讽道,“金墨凌若是因为愚蠢而坑了他自己一人,你就是因为愚蠢坑了整个熙公主府的所有男人。你倒是好,只保全了自己,你怎么不剥光了衣衫,也爬上那女人的床,等熙儿回来,直接气死熙儿,那才好呢。” 滕紫屹再忍让,也有点急了,他倏地站起身长腿迈出,直逼至盗骊的床边,高大英挺的身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而半死不活的盗骊则是微微仰起弧度优美的下巴,眼眸慵懒散漫,极其不经意似的回望着滕紫屹。 一个峻挺,一个清雅;一个尊贵,一个从容。本就是难分上下的两个男人,如今面容憔悴和脸无血色也是不分伯仲间。 偏偏一个刚刚苏醒,一个刚刚耗气过度,都需要好好休息的两人,却是互不相让地盯着对方,谁都不肯先服输。 时间久了,金墨凌怕他们两个打起来,才在一旁语调平静地道,“盗骊大人或许并不知滕驸马的苦心,他也是被迫无奈才会如此……” “闭嘴!”这话却是滕紫屹和盗骊同时脱口而出的。 金墨凌本就不该插话,如此便真的闭嘴,不再多言。反正这两个人,现在一个有气无力,一个半死不活,想打也打不起来,哪怕打起来了,也都不是金墨凌的对手,他轻易就能拆开,于是双手抱臂,冷眼旁观。 滕紫屹缓了缓气,才拿捏着“大度”的语调,“真诚”道,“有什么好的建议,还请盗骊大人不吝赐教。” 盗骊这才微微侧过了脸去,不再与滕紫屹大眼瞪小眼,针尖对麦芒,只是幽幽道,“你们的脑子是不会转弯的么?尤其是你滕紫屹,你既然能够将江随云派来协助她的影卫一网成擒,为什么就不能将她也一并斩草除根了?” 滕紫屹虽然嘴上说着不吝赐教,可是内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服的,此时听了盗骊的话,仍然存有疑惑,便问道,“斩草除根?若是斩草除了她,如何向陛下交代,如何向满朝文武交代,莫说是外人,光是熙公主府内人多嘴杂,都未必能够瞒得住。更何况,每隔一段时日便需要她在众人面前公然亮相,以稳住西凉朝堂、宗室和周边国际局势。否则我也不用如此煞费苦心地稳住她了。” 滕紫屹在说着自己的苦衷和难处,盗骊却是傲娇的不屑着,却也并不打断,等到滕紫屹说完了,他才不急不缓,慢悠悠道,“滕紫屹,她本来就是一个假公主,原来影卫未除也许你还需有点顾虑。可如今,她只是孤身一人,你却还是死思路,你怎么都不开窍的呢?你的英明睿智都被狗吃了么?” 滕紫屹仍然有些懵,“什么……什么意思?” 盗骊已经气得快要说不出话了,“横竖都是假公主,为什么一定要用江随云给你的这个假公主?你随便找一个我们的人假扮成熙儿,以你的能力瞒天过海一段时间,应该也不算太难吧?” 滕紫屹浓眉蹙紧,突然之间,两条眉毛迅速往两边舒扬,他貌似……懂了。 “你的意思是……” 盗骊近乎是翻了一个白眼,气得直接躺下了,一条腿曲起,搁在另一条腿上,晃晃悠悠,可语气却是带着严厉,凉凉道,“我的意思就是你蠢,愚蠢至极!你居然钻牛角尖,钻进了江随云一手设计的圈套里就乖乖地被挟持、被摆布了。你知不知道对待敌人,只需要比他更狠,比他更狡猾?你把那女人当机立断的一刀杀了,再在熙儿回来之前,找一个自己人假扮成熙儿深居简出,不就万事大吉了?” “找一个自己人假扮成熙儿……?” 盗骊气呼呼的双手枕在脑后,双眼看着床顶,都不愿意看向滕紫屹,情绪渐渐激动,“只要你滕紫屹说站在你旁边的女人就是熙儿,谁敢说不?只要女皇陛下说站在她面前的女人是她的公主女儿,哪个臣子敢质疑?难不成江随云还能跳起来指着你滕紫屹说你弄来一个假公主糊弄人?江随云有那个胆子么他?” “……” “以你滕紫屹,居然还能被一个冒牌货给左右了言行,你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况且,陛下的身子原本龙精虎壮的,虽然猎宫之变中确实身心受创,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你就真的没有怀疑过,陛下也许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女皇陛下,没有亲自诊断过,但是从目前你们所转述的情况分析,女皇陛下很可能是在渐渐中毒中。” 第826章 透着一股妖娆和狷邪! “以你滕紫屹,居然还能被一个冒牌货给左右了言行,你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况且,陛下的身子原本龙精虎壮的,虽然猎宫之变中确实身心受创,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不见好,反而越来越严重,你就真的没有怀疑过,陛下也许并非生病,而是中毒?” “中毒?” “虽然我没有亲眼看到女皇陛下,没有亲自诊断过,但是从目前你们所转述的情况分析,女皇陛下很可能是在渐渐中毒中。以我的判断,那种剂量较小的毒药应该是添加在了陛下的药物中,所以越是服药,越是病情严重。可是此毒不会马上致命,只有到达一定的剂量之后,才会药石无灵,回天乏术。要知道江随云可是毒师衣轻殇的嫡传弟子啊。你放着最应该引以后援的女皇陛下不用,反而眼睁睁看着陛下被人暗害,你们本应联手,却各自为政,各自受害。” “这……” 盗骊缓缓侧过头,这才看向了滕紫屹,丝毫不给面子的总结道,“所以,滕大驸马,你倒是给我说说,这么长的时间里,你都做了什么?你什么都没做,就只是把整座熙公主府毁了、脏了而已。” 滕紫屹本就惨白着的脸更加苍白,双肩一垮,退却了两步,才跌坐回了椅子上。 金墨凌虽然习惯性的木着脸,可是听了盗骊一席话,有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只是……貌似一切都晚了些了。 盗骊强撑着坐了起来,扫了一眼两人,叹了口气,而后看向了滕紫屹,幽幽道,“把那个女人交给我吧,我来会会她。毕竟……若论让人生不如死这方面,我才是鼻祖!” 滕紫屹深深的吸着气,之前他确实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过,他只是一根筋的认定了,绝不能让其他人看出府中的“熙公主”是假的,他只是********的在努力保全熙公主府一切如常的原样。他希望在熙儿回来前,他可以尽可能地稳定住局面…… 可是,经过盗骊的一番话之后,他才知道,他的思路完全错了,或者说他的思路实在太狭窄了。 确实如盗骊所说,找一个信得过的,身形样貌与熙儿有点接近的女子并不难,控制这样的女子也不难,而只要把这个女子控制在熙公主府内,不要轻易露面,便很难被揭穿。而如果可以取得陛下的合作,引以后援,相互配合,那么这一切便更加不是问题了。 而在滕紫屹的思路中,他不想让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个人知道假公主的存在,他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却不知道这样的思路虽算不上错,却也完全束缚住了他自己…… 什么都不用说了,滕紫屹造成的损失已经无可挽回,局面再也回不去从前,可是他愿意承担这一切的罪责,只要能够让熙儿平安回来,只要能够稳稳当当的保住熙儿的江山,他受任何惩罚都可以。 于是,滕紫屹淡淡道,“那么,就有劳你了。” *** 在熙公主府内有两座地牢,其中一座暗藏在八骏院的地下,是盗骊当年让沈尔乔亲自设计并打造的。这里面曾经关过最顶尖的杀手,最狠辣的毒师,乃至于位高权重的朝廷大员或者敌国统帅一军的大将都在里面受过终身难忘的酷刑。 哪怕是现在,这间秘密的地牢里也仍然关押着不少世人以为早已过世之人,所以并不显得空旷寂寞。 盗骊的功力还未完全恢复,虽然行走自如,却是脚下虚浮,赤骥和慕容山子陪着他走过青石廊道,两边都是厚重的木门,只有在一人高的位置留有一个小窗口,装着精钢的栅栏。廊道尽头是一间刑房,走下台阶,可以看到五个昏迷不醒的女子被牛筋和铁链牢牢的固定在墙上,身上完好没有伤痕,看来并没有人对她们用刑。 盗骊满意的点点头,若是胡乱用刑,反而会降低作用,看来滕紫屹做事还是比较慎重稳妥的。五个女子的四周摆着几样刑具,虽然不多,但是都血迹斑斑,使得整间刑房立刻透露出阴森恐惧的气氛。 地牢里有着十和几个狱吏和一个文书,盗骊走下台阶后,便淡淡地看了赤骥一眼。 赤骥走前几步,向其中几个狱吏点点头,五桶冰凉的水同时泼向了五个昏迷不醒的女子,女子皆只是被迷晕了而已,受到了冷水的刺激,即刻便苏醒了过来。 透着水雾,九儿抬起了沉重的眼帘,一眼便看到了一个谪仙般的男子好似隐在烟雾之间,犹如天神降临凡世,仙气飘飘。九儿紧紧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确认了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这些日子,她早已见惯了熙公主府内各种俊美无双的男子,可是无一人比得上他的俊雅脱俗,丰神俊逸,他的身形器宇轩昂,气质傲然魅惑,好似青松如玉,却又透着一股妖娆和狷邪。 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男子,如玉树芝兰一般的站着,正慵慵懒懒的笑着,那一笑倾城、倾心,好似全世界全都兰花盛开,空气中都透出了一抹独具特色的邪魅狷狂,惹人沉沦,令人忘我,只愿就此沉溺在他清清雅雅的笑里,那深深浅浅的眸里,再也不要苏醒过来了。 九儿迷恋非常的盯视了许久,忽然,不觉浑身一个激灵,好似从脚底蹿上了一股冰凉的寒气,因为她看到了这个有着夺人魂魄的妖异笑容的俊美男子,眼底却藏着至狠至绝的冷漠和残忍。 他的眼眸深处是九儿从未见过的那种漆黑深邃,仿佛根本看不到底的一汪寒潭,他越是从容雅润,越是让人觉得他高深莫测,也越是让人深知那种如同身临地狱般的惨重和狠绝。 九儿被他的眼神吸住,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一切都不是在美梦当中,而是在比噩梦更渗人的现实当中。 她……不对,她们被绑了。 那么,他是谁? 她怎么从未见过? 还有,她们现在身处何处? 此人竟将她从熙公主府中掳了过来么?他怎会有如此巨大的能力? 还有,他要对她做什么? 第827章 她想把咱们当蠢材耍呢! 九儿被他的眼神吸住,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顿时大惊失色。 原来……一切都不是在美梦当中,而是在比噩梦更渗人的现实当中。 她……不对,她们被绑了。 那么,他是谁? 她怎么从未见过? 还有,她们现在身处何处? 此人竟将她从熙公主府中掳了过来么?他怎会有如此巨大的能力? 还有,他要对她做什么? 看出了她的重重疑惑,盗骊迤迤而行,身后微弱的烛光淡淡的萦绕在他的周身,使得他的身形在冰冷潮湿的地牢里也泛出的莹莹的暖光,他一副行看流水坐看云的做派,从容自在的犹如闲庭散步。 盗骊只走前了两步,而后浅浅微笑地对着两个狱卒道,“把她带过来吧。”盗骊指向的人却是秋媚。 两个狱吏领命上前,熟练的把人解了下来,然后将她手臂扭到身后用牛筋捆绑起来,他们的手法娴熟,秋媚本就还在惊慌失措中吓得有些晃神,根本没有什么反抗能力。 那两个狱吏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将秋媚拖到盗骊的面前,一个狱吏揪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让盗骊可以看清楚她的样貌。 可是盗骊却并不愿意赏赐她一眼,将死之人不配入他的法眼。 赤骥挥手让他们搬来一张椅子,让盗骊坐在上面,盗骊悠悠然坐了,这才微笑道,“我且问你,她是谁?” 秋媚眼光一闪,顺着盗骊的目光看向了九儿,忙回过头凄声道,“大人,她是公主啊大人……” 盗骊轻轻一笑,淡淡道,“所以,你认识我?” 秋媚一惊,她从没想过对于她先声夺人的凄声哀哭,对方会是这样的反应,一时怔怔的愣在了那里。 而这短暂的停顿和犹豫,却足以让盗骊知晓大致的真相了。 秋媚反应极快,很快回过神来,口中又是凄声道,“奴婢并认不得大人,只是我们家公主身娇体贵,受不得阴寒,也受不得惊吓。大人若是想要银子,一切都好谈的。你要多少,我们驸马都会给您的,还请大人先放我们公主下来……” 呵,三两句话就将盗骊定性为了绑架勒索,谋财掳人的绑匪了…… 这个秋媚,倒是好快的应变能力。 只可惜,她这一回面对的人,是盗骊! 对于她的供词,盗骊不说信也不说不信,随手取下了发上的一根发簪,拿在手中把玩。这根发簪并不名贵,普通人也难以看出它的特殊之处。只有懂行的人才知道,此乃玄铁陨石的铁胆制成,锋利无比,就是最坚硬的金刚石也可以一刺而穿。这若是给一般的江湖高手当武器用,那是极好不过的,只是盗骊之前性子高傲,不愿以此做武器,可现在武功基本还未恢复,为了留得青山在,只得暂时将此佩戴在身上以作防身之用了。 而除了可以杀人之外,这根发簪还能当做针灸的金针,只是粗了一点点,不够用来动刑却是最好不过了。 于是盗骊笑着看向秋媚,“你似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再问你一遍,她……是谁?” 秋媚这回连头都没回,只垂低了脑袋,咬紧了牙关,“她是公主,西凉的熙公主殿下!” 盗骊清幽一笑,淡淡道,“山子,让我看看这段时间你的功夫退步了没……”说着,便将手中的发簪向外一指。 慕容山子低头接过了盗骊手中的发簪,走前一步,手起簪落,所有人都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便已经在秋媚的身上轻轻刺了几下,所有人看不出就这不轻不重的几下能有什么? 可是秋媚顿时面色大变,脸上一阵青一阵红,身子更是索索发抖,若没有两个狱吏死死挟住,只怕早就软倒在地上,最可怕的是她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见她的额头上汗如雨下。才片刻功夫,她便抬起头来,眼中满是哀求恳切之色。 盗骊却是悠然自得的看着她,一派温文儒雅,好像眼前只有一片良辰美景,并没有惨不忍睹的苦苦刑罚。 盗骊深谙用刑之道,首在攻心,他若是轻轻放过了她,施了一个下马威,这样一来一会儿她若是还敢胡乱搪塞,他只说让她受更加惨烈的毒刑,必然让她恐惧,而且她相信他定可做到。 过了片刻,盗骊见她神智已经渐渐不清,轻轻一挥手,慕容山子将发簪再次刺入她的身体,秋媚的身体才渐渐放松下来,口中发出低微的呻吟。另外四人,包括九儿都不明所以的盯着她,不知道她刚刚到底经历了什么。 痛苦解除了之后,身躯极度放松,秋媚刚才被压抑住的声音这才能够发出来。慕容山子吩咐狱吏端来冷水,仔细的灌入秋媚的咽喉。她的神智总算是清醒了,再次看到盗骊,眼中露出掩藏不住的惊恐。 盗骊微笑道,“好了,现在你可以说了。” 秋媚喘着仍然不能平顺的粗气道,“回大人,奴婢原名邱荷,东雍雍都人士。因为家逢变故才随幼弟辗转流落到西凉京都,不幸幼弟患病夭折,奴婢卖身葬弟,才被买回了熙公主府当宫女。这实在是奴婢肺腑之言,求大人明鉴。” 盗骊看看慕容山子,淡淡道,“她的供词靠得住么?” 慕容山子淡淡道,“我看是靠不住的。” 盗骊笑道,“怎么说呢?我看她胆小得很,一用刑便招了,应该不想再受更惨重的酷刑了。” 慕容山子恭恭敬敬地道,“回少主,这人虽然故意露出了一丝东雍口音,却并非雍都的官话,倒有点祁城那边的口音。而且,熙公主府里的宫女个个身家清白,来源极其慎重讲究,什么时候开始随便到去市井买一个回来就能入熙公主府当宫女了,还是直接贴身服侍公主殿下本人的?最重要的是,少主问她的是那人是谁,可她却偏偏避重就轻的开始假意自报家门起来了。依我看呐,她不但是供词靠不住,她还想把咱们当蠢材耍呢!” 盗骊随之笑了,笑容和煦,用一种满意的目光淡淡的看向了秋媚,说道,“好啊,很好呢。你若是坦白招供,我还觉得没有意思了呢。” 第828章 都是被江随云所扼断的 盗骊笑道,“怎么说呢?我看她胆小得很,一用刑便招了,应该不想再受更惨重的酷刑了。” 慕容山子恭恭敬敬地道,“回少主,这人虽然故意露出了一丝东雍口音,却并非雍都的官话,倒有点祁城那边的口音。而且,熙公主府里的宫女个个身家清白,来源极其慎重讲究,什么时候开始随便到去市井买一个回来就能入熙公主府当宫女了,还是直接贴身服侍公主殿下本人的?最重要的是,少主问她的是那人是谁,可她却偏偏避重就轻的开始假意自报家门起来了。依我看呐,她不但是供词靠不住,她还想把咱们当蠢材耍呢!” 盗骊随之笑了,笑容和煦,用一种满意的目光淡淡的看向了秋媚,说道,“好啊,很好呢。你若是坦白招供,我还觉得没有意思了呢。” 所有的人包括狱吏都看着盗骊,如此俊秀儒雅的他,有着如此温和清润笑容的他,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心生寒意,原来盗骊原本就是存心想要用刑,却根本不想得到口供。 然后,慕容山子手中的发簪已经再次刺入秋媚的身体,秋媚的身体开始蜷缩抽搐,这次两个狱吏已经几乎不能控制住她了。盗骊看了一会儿,道,“来杯茶吧。” 见盗骊开口,原本满怀期望的秋媚眼中闪过绝望的光芒。赤骥看了盗骊一眼,犹豫一下,开口道,“大人,滕驸马差人新送来的贡茶,泡茶工艺复杂,需得用不少时间才能泡好,不过口感却很是不错。” 盗骊淡淡开口,“嗯,那就泡这种新来的贡茶吧。” 这一回满怀希望的秋媚直接晕了过去。 慕容山子的发簪再次刺入了秋媚的身体,秋媚被冷水灌醒之后,目光茫然的看向盗骊,盗骊淡淡一笑,道,“赤骥,去把茶具拿来吧,就在这里煮水泡茶,在茶泡好之前,我和山子可以试试几种新的针法。” 秋媚再也忍耐不住,嚎啕痛哭起来,扑向了盗骊的椅子,两个狱吏牢牢拽住她,她大声道:“大人饶命,奴婢情愿招供,奴婢是江太子派来的,不,奴婢是江随云派来的,奴婢是奸细,求大人饶命,奴婢什么都肯招了。” 盗骊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满地道:“你什么都肯招,怎么这样没有骨气。” 秋媚涕泪交流道,“大人饶命,奴婢愿招,求大人别再用刑了。” 盗骊百无聊赖的摇摇头,对着山子道,“你把她带到旁边的房间,让她招供,若有隐瞒搪塞,就把她送回来。我还没亲自对她用刑呢。” 山子招招手,两名狱吏押着秋媚到了别的房间。 盗骊慵懒的抬了抬眼皮,“来人,再带下一个。” 狱吏刚想问,再带哪一个?结果其中一个看着盗骊兴奋的跃跃欲试的神色,早就吓得魂不附体,哀声叫道,“奴婢冬娆,愿意招供。” 盗骊摇头道,“不行,你若不受点刑罚,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冬娆神色一紧,更是吓得面如土色。 盗骊却是轻轻一笑,貌似安抚道,“不过你也别太担心。我只是先试试你的忍耐力,你若听话,我最多少用几针。这样吧,一会儿等旁边那位的口供出来,我再问你,如果你能够找到她的疏漏,我就放过你。若是找不到,我可还要对你用刑啊。现在,先请用一下小菜吧。”说罢,盗骊手中的发簪准确无误的刺入冬娆的痛穴。 没过多久,冬娆便痛得晕了过去。又再被凉水泼醒,心智早已没有了任何防线,为了免受刑罚,愿意任人予取予求。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盗骊心满意足的看着只剩下半条命的秋媚和冬娆在那里相互纠正,相互补充,必要时候,盗骊会插几句话。比如: “你们是说,她其实并非孤儿,而是江随云为了他的全盘计划,而将其从家中掳走,造成了她是孤儿的假象?” 秋媚抢先回答道,“是,她的原名叫做乔以眸,乃是如今东雍神乐署署正乔原城的长女。当年在乔氏老家的元宵节闹市中,被当年还不是太子殿下的江随云一眼看中,而后派人强行掳走。并指使手下将她卖入了人贩子的手中,暗地里操纵了多次拐卖,而后将其辗转卖入了西凉。刚巧西凉的熙公主殿下在暗地里寻找替身,机缘巧合的便一眼选中了她。之后的事情,大人应该也知道了。” 盗骊并未表示信与不信,他只是懒懒抬睫,目光飘向了九儿。 九儿难以置信的盯视着秋媚和冬娆。一副仿佛被雷劈中的神情,她一直将江随云当做生命中的恩人来对待,毕竟在她九死一生,像条狗一样被御宸熙榨干了利用价值后弃尸荒野的时候,是江随云好心救了她。甚至他看出了她的梦想,还让她在哪跌倒、在哪爬起来的成为了真正的“御宸熙”,过足了一把公主的瘾,尽管最终离实现她的梦想还差了一步,可是九儿还是很感激江随云,毕竟是他给了她这样的机会。 可是,如今这两个女人在说什么?她不是孤儿?她有父母,她……有家? 她本来可以跟所有幸福的小孩一样,在父母的怀里撒娇,成长为一个普通却也有自己幸福快乐的女子。 而这一切,都是被江随云所扼断的。 从小到大,她受过多少苦?流过多少泪?在她的记忆中,根本从未体验过什么是亲情,她也从来没有想过,她可以有父母,可以受人疼爱。 在被御宸熙选为替身之前,她颠沛流离,每一任雇主对她们都是非打即骂,转卖之后亦是如此,九儿不记得自己被拐卖过多少回了,她只记得,她从未吃过一顿饱饭,从未穿过一件完整的衣衫。在成为御宸熙的替身之前,在地牢里遇见滕紫屹之前,她甚至从未吃过肉…… 是谁造成了她如此凄惨的童年,是谁掠夺了她原本可以有的简单的幸福? 是谁将她制造成了没有亲人、没有关爱,生命中只有杀戮和黑暗的……九儿? 她不是九儿,她不是一个以数字为代号的工具,她有名字,她的名字还非常美好。 她,叫乔以眸! 第829章 所以,他没有同情…… 九儿不记得自己被拐卖过多少回了,她只记得,她从未吃过一顿饱饭,从未穿过一件完整的衣衫。在成为御宸熙的替身之前,在地牢里遇见滕紫屹之前,她甚至从未吃过肉…… 是谁造成了她如此凄惨的童年,是谁掠夺了她原本可以有的简单的幸福? 是谁将她制造成了没有亲人、没有关爱,生命中只有杀戮和黑暗的……九儿? 她不是九儿,她不是一个以数字为代号的工具,她有名字,她的名字还非常美好。 她,叫乔以眸! 冬娆喃喃补充道,“她的母亲是当地有名的美人,追慕者颇多。而她的父亲虽然身份贫寒,且一直未中功名,可是长得一表人才,又颇有文采,擅长音律,为人清雅。两人的结合也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了。婚后夫妻恩爱,琴瑟和谐,不久后便诞下了长女,取名为乔以眸。一家三口的日子虽清苦,却是和和睦睦,幸福安康的。自从乔以眸被掳走之后,痛失爱女的乔夫人发了疯似的寻找她,渐渐思女成疾,久治不愈,常年缠绵病榻,治病问药和托人找寻失女耗光了家中仅有的积蓄,连同乔家的老宅都卖了,依然毫无所获。乔夫人终于还是在三年后郁郁而终,死不瞑目了。而后,她的父亲乔原城却突然受人举荐,赴京就职,只是一直都是七品小吏,并不受到重视。乔家老太太以乔家无后为由,逼得乔老爷娶妻纳妾,乔老爷无奈便娶了如今的夫人,生下了两个女儿,名为乔以媚和乔以倩。从取名当中即可看出,乔老爷还是思念走丢的长女乔以眸的。后来东雍改朝换代,乔家便像是突然受到了上天的眷顾一般,乔老爷官升三级,一直做到了如今的神乐署署正的位置。虽然算不上位高权重,却也算是官家大府了。有了能力之后,乔老爷更是不遗余力的寻找自己的长女,乃至于家中的下人称呼两位小姐都是二小姐和三小姐。乔老爷一直都认为,他的长女并没有死,他一定要找回来,以慰亡妻在天之灵。而后,果然在不久前,乔家迎回了自己的大小姐,乔以眸。” 说到这的时候冬娆突然住了嘴,转回头看向了九儿。 九儿脸上震惊、愤怒、哀伤、思念以及仇恨之色接连闪过。从前因后果和时间点掐算当中即可推断出来,这个刚刚被迎回的乔家大小姐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熙公主——御宸熙。 九儿代替她成为了长公主殿下。 而她自然也就代替她成为了乔以眸。 呵…… 互换人生,天衣无缝! 江随云为了能够诡计得逞地走到这一步,到底处心积虑到了怎样的地步? 他在谋划设计这一切的时候,何曾有一丝一毫顾虑过九儿的人生,九儿的感受? 御宸熙如果是何其悲惨的话,那么九儿又何其无辜? 九儿在仇恨之后,清丽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欣慰和幸福,缓缓流下的眼泪清洗了她的眼眸,原来,她有着很爱很爱她的父母,她的母亲甚至因为思念她而死,她的父亲哪怕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人海茫茫杳无音信也依然不放弃的想要找回她。 原来,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原来她并不是被残忍的父母遗弃的孤儿…… 在这一瞬间,九儿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她好想家,好想好想爹娘的念头。 哪怕只是回去看一眼,看一眼已经年迈的爹爹,哪怕只是到娘亲的坟前上一炷香、磕一个头也是好的。 九儿不要再当什么熙公主了,她要当乔以眸,她要回归,回归到自己该回的地方…… 于是,九儿将乞求的眼神投向了盗骊。 她已经可以猜测出来这个如同谪仙般清雅绝伦的人物,应该就是消失许久的原熙公主府掌院,八骏院的主人,盗骊。 果然,能留在御宸熙身边的男人,真的是天底下最好的。 只是,这些都不属于她九儿。她虽也欣赏,却再不会贪恋。她有属于她自己的东西,她叫乔以眸,她再也不是没有名字,没有根的孤魂野鬼了,不属于她的她不要,她只要属于她的。 所以,她想回家…… 她想回家! 盗骊挥挥手,淡淡道,“此四人淫/.乱熙公主府,罪无可恕,念其认罪态度良好,给她们个痛快吧。” 春香、夏梦、秋媚、冬娆四人顿时一脸绝望,凄声道,“大人饶命啊,我们不想死,我们不想死啊,求大人饶了我们吧……” 正在讲故事讲得动人的冬娆更是一下子扑到了盗骊的面前,若不是被两个狱吏牢牢摁住,说不定就抱上盗骊的大腿了,她用力磕头,哀求道,“大人,您还想知道什么?奴婢都招,奴婢什么都招,求大人留我们一条活路吧大人!” 盗骊一张俊颜波澜不惊,从容有握的态度间没有一丝一毫的悲悯。若论苦难和无辜,盗骊说说自己的故事,绝对比任何人的更曲折,更令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所以,经历过更多的盗骊,有着比任何人更坚硬无情的心。 他也从未感受过温情,他的人生也只是一味在失去,强加在他身上的仇恨他也无处可报。所以,他没有同情,更罔论什么恻隐之情。 四人叠加在一起的哀求之声凄惨无比,可是盗骊却置若罔闻一般,挥挥手,自然有狱卒将四人拖了下去,很快不绝于耳的求饶声戛然而止,而后四个沉闷的倒地声,宣告了死亡。 盗骊手上的鲜血从来都不会少,但是再多的鲜血也不会影响他一身月白无华的清润俊逸,四个该死的奸细死得还算痛快,这已经是盗骊的仁至义尽了。 独留下九儿一人…… 盗骊点了点头,狱吏将九儿解了下来,九儿惶恐不安的看着盗骊,从刚刚的所有行为举止当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有着惊才绝艳外表的男人却有着一颗无情狠辣的心,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在他幽深如潭的眼底激起任何波澜。 第830章 不想生前悲惨,死后凄凉 盗骊手上的鲜血从来都不会少,但是再多的鲜血也不会影响他一身月白无华的清润俊逸,四个该死的奸细死得还算痛快,这已经是盗骊的仁至义尽了。 独留下九儿一人…… 盗骊点了点头,狱吏将九儿解了下来,九儿惶恐不安的看着盗骊,从刚刚的所有行为举止当中可以看得出来,这个有着惊才绝艳外表的男人却有着一颗无情狠辣的心,似乎任何事情都不能在他幽深如潭的眼底激起任何波澜。 九儿想不通这样的一个男子,他会爱么?他甚至都不会恨。 因为九儿看不出他的神情中有对她的恨,有的只是淡然,冷漠,以及一丝无情无义…… 他平视着九儿,却给人一种高站于云端俯视的错觉,无喜无悲,无爱无恨,如同天空俯视着蝼蚁。 所以,他若是想要捏死她,也便如同捏死一只蝼蚁一般。 九儿回视着他,浑身皆是无力感。可是,她不想死。如果以前只是因为她还没有享受够荣华富贵、美男如云的话,那么现在她不想死仅仅是因为她还没有看过她的亲人一眼,她还没有认祖归宗,她不想死了也无人祭拜,死了也无人为她伤心…… 她绝不想生前悲惨,死后凄凉。 不能! 于是九儿定了定神,虽怯懦着双唇,却尽量装出御宸熙的神态,眼神定定地看着盗骊,朱唇轻启,缓缓道,“你放了我吧。” 盗骊淡然无痕的面容中在瞟了她的侧脸一眼时,难以控制地漏出了一丝柔软和悲恸,他紧紧捏着自己的指尖,当尖锐的指甲刺穿掌心时,方才能够清醒一些。 在这一刻,盗骊似乎有点理解滕紫屹了,为何这么长的时日以来,滕紫屹竟没有对这个假冒的女人真的做些什么。 因为,太像了。 哪怕盗骊一眼就能看出她后天在面颊和下巴上动过的磨骨痕迹,哪怕她还有很多地方模仿的并不十分到位,可是有那么一个瞬间,那么一个神情,真的……很像。 熙儿的模样在眼前飘过,或笑或怒,或回眸浅笑,或瞪眼薄嗔……一幕一幕,清晰到不可忽视,无处可避。 盗骊的心随之塌陷下去一块,软软的,伤痛的,窒息的,令他又空虚又慌张。他忍了很久,才忍住没有上前一把抱住她,擦去她这张脸上不该存有的眼泪。 需要多么强大的理智,才能时时清醒的告诉自己,她是假的,她是假的,她不是熙儿…… 她……不是熙儿…… 盗骊微微侧过了头,并不看她,深吸了口气,稳定住心神,让熙儿的倩影强行冲进脑海而带来的心软烟消云散,当内心再次坚硬无情,盗骊才转过脸,可以将她视若陌生人一般,才能冷淡至极道,“听闻,你叫九儿?” “不,我叫乔以眸。”九儿目光坚定道,“对,我叫乔以眸。” 盗骊轻笑了一声,“所以说,刚刚她们的证词,你信?” 九儿笃定道,“我信。” 盗骊这回倒是回过头,看了她一眼,“为何?” 九儿叹了口气,道,“她们都是孤儿,原本我以为我与她们同病相怜。可如今看来,她们皆是江随云一步一步设计好的,有计划、有步骤放置在我身边的棋子,只为监视我、控制我而已。” “哦?” “秋媚、冬娆是我第一次入人贩子手中便结识的,年幼的我们还患难与共过,我们一起在人贩子手中艰难求生了一年才被辗转卖往不同的去处。那时,我与秋媚、冬娆都只有八九岁。可是很奇怪的,我的记忆只停留在与她们的相识之初,再以往的记忆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尽管之前的记忆都不记得,可我仍清楚的记得,在最初的最初,就是冬娆拿着一只漂亮的纸鸢和秋媚手拉手蹦蹦跳跳的跑向我,欢欢喜喜的用手中的纸鸢引诱了我,说要与我做朋友,带我一起去放飞纸鸢,然后将我引到了偏僻之处。再之后,我和她们便都在一个人贩子的手下了。所以,秋媚、冬娆肯定与我是同乡,而且就是她们将我从父母的身边引诱走的。因此,她们自然清楚我的出身与我的家世。仔细想来,我与另外九名熙公主的替身皆有命运的机缘巧合之处,她们都曾在无意中提起过,丝毫不记得儿时的事情了。如今看来,这十个人或许全部都是江随云一手操作安排的。或许在最初的时候,连江随云都没有想到,最后活下来完成他整盘计划的那粒棋子会是我,否则以她的心机和狠辣,或许一早便将秋媚、冬娆杀人灭口了。如今,我只身处在熙公主府中,需要值得我信任的人在身边配合,他这才派来了与我儿时或多或少都有过交集的此四人。以江随云的神机妙算,他应该也算不到秋媚、冬娆居然会说出我的真实身世,可是即便他料到她们有可能会说,那又如何?我知晓身世之日,便是我假公主的身份被识破戳穿之时,一个再无利用价值的棋子,知道了身世,也不过是死的更加凄惨、更加冤枉一点而已。与他的全盘计划,丝毫无损啊。” 听完这个曲折离奇的故事,盗骊的神情丝毫没有多余的起伏,他幽幽道,“你还漏说了一点……” “什么?” “江随云将你只身放在西凉,放在熙公主这个高位之上,放在你梦寐以求的滕紫屹的身边。若是你一切顺利,那么你便会渐渐成为真正身份尊崇,权势滔天的熙公主,你不但拥有整个西凉,你还拥有着滕紫屹。久而久之,大权在握,渐生贪欲,恐难再放手,难保有一天,你不会生出反叛之心。毕竟,江随云可是一手将你推上熙公主殿下宝座之人,对于假公主的你而言,他知晓的太多,对你的威胁也太大了。若你想要一生一世只当熙公主,难保不会有一天想要对他杀人灭口。所以,他需要明确知晓你的思想动向,并牢牢握住你的七寸命门……” 第831章 岂不暴殄天物,太过可惜 “江随云将你只身放在西凉,放在熙公主这个高位之上,放在你梦寐以求的滕紫屹的身边。若是你一切顺利,那么你便会渐渐成为真正身份尊崇,权势滔天的熙公主,你不但拥有整个西凉,你还拥有着滕紫屹。久而久之,大权在握,渐生贪欲,恐难再放手,难保有一天,你不会生出反叛之心。毕竟,江随云可是一手将你推上熙公主殿下宝座之人,对于假公主的你而言,他知晓的太多,对你的威胁也太大了。若你想要一生一世只当熙公主,难保不会有一天想要对他杀人灭口。所以,他需要明确知晓你的思想动向,并牢牢握住你的七寸命门。所以,他根本就不怕有人知晓他的计划,他也不担忧知晓他计划之人会将他的阴谋告知与你。因为……你知晓他全盘阴谋的那一天,也是你已生出反叛之心的那一天。可是你想反又如何?你同时也明确的知道了,整个乔家在他手中……人一旦有所顾虑,有了想要保护之人,便会受制于人。你一样还是会被江随云死死捏在手心里。所以,他一点儿也不介意你会知道所有的真相。相反的,若是将普通人放在你身边,他未必能够真实的了解你内心深处的真正想法。可是将秋媚、冬娆放在你身边,却是一面可以照出你动向的照妖镜。一旦她们四人莫名其妙的死于非命,江随云便可最快速的反应过来,拿捏住乔家,从而调整对你的掌控方案。且对你生出戒备之心。这总好过养虎为患,来日他被自己一手推举上去的假公主踩在脚下人头落地的好吧?” 九儿疲软无力的踉跄了一步,扶住一旁的椅背才算是没有跌坐在地上。她早就知道江随云心机深沉,极有城府,手段狠辣,且为人阴毒,可她却从未料到,他竟将她的一生全部算计在内。 生也好,死也好,成也好,败也好。 无论如何,她皆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此生此世只能为他卖命,为了他的计划而甘心情愿的牺牲她这一生一世。 这对她何其不公? 老天对她又何其不公? 就因为她儿时就酷似御宸熙,因此才一生都遭此劫难么? 还是因为她本就不该生出想要将御宸熙取而代之的贪心,所以老天要对她的贪欲进行如此惩罚? 她做过什么她知道。 她因与滕紫屹斗气而诛杀过西凉大臣,她曾为了立威而大肆屠杀过熙公主府数十名侍卫及随从,杖毙宫女,鱼肉百姓更是家常便饭。除此之外,她还听从了江随云的安排,在西凉女皇陛下的药中多添了一味药性相冲的草药,可以让女皇陛下久治不愈,缠绵病榻,却不会危及性命,且平常御医根本诊断不出缘由。她还…… 她还……沾染了几乎一整个熙公主府的男人们,并以那样残忍不堪的方式让男宠嵇昆暴毙…… …… 每一桩每一件都足够让她人头落地,株连九族了。 秋媚、冬娆她们死的干净利落,也的确罪该万死。 可是,心里知道该死是一回事,真的要她命又是另一回事。况且,九儿本就怕死,如今更是满腹仇怨,不想死也不愿死…… 她尽量站直身体,双手紧捏藏在袖间,露出端庄从容的样子,喃喃道,“不管怎样,我还是为盗骊大人提供了一点有用的线索。乔家……熙公主殿下曾互换成我的身份,在东雍生活过,盗骊大人若想寻回她,不妨从此处入手。” 盗骊幽眸微微一张,看出了她假装淡定背后恐惧的期待,却不会给她任何的希望,“如何寻回公主,你无需过问,更没资格置喙!” 九儿看出了他波澜不惊的幽眸当中的冷意,脚步不稳的往后退了一步,警惕的盯着盗骊,喃喃问,“那么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会……会杀我么?”说出“杀”字时,九儿的眼中尽是恐惧和胆寒,她死死地盯着盗骊的嘴唇,因为只要他说出一个字,九儿接下来的命运便被注定了,如同秋媚、冬娆她们一样死的无声无息,激不起世间的任何波澜。 由始至终,她终究还是当年那个躲藏在黑暗中苟且卑贱的蝼蚁? 盗骊并不看她,说出来的话也平淡至极,他只静静地道,“我不杀你,我只借用你的脸皮。” 一股寒意从九儿脚底升起,直爬上背脊,“什么……什么脸皮?” 盗骊伸出修长的手,用手中发簪的一头,轻轻划过她的面颊,淡然道,“事到如今,你唯一还可以有的利用价值,便是你这张脸了。江随云那么费尽心机,塑造了这么一张如此相像的脸,若是将你简简单单一刀杀了,让其腐烂毁灭,岂不暴殄天物,太过可惜了?所以,我会根据你这张‘用心良苦’的脸,再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熙公主殿下。” 九儿倒吸了口冷气,额头上渗出冷汗,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嘴上颤抖,喃喃道,“怎么可能?这……这怎么可能?” 盗骊一转手中的发簪,“江随云能够将原本只是相似的你,通过药物和毒物的手段,经过长年累月的磨骨将你塑造成相似度百分之九十的你。而我,在使用药物,或者兑配毒物这一方面比江随云还略胜一筹。或许,你应该听说过人皮面具……” 九儿喉咙一阵发紧,像是被一块大石狠狠砸中,强作镇定,“只是脸像又有何用?冒牌若是如此简单,我何必受那么多年的苦,受那么多年的训练?” 盗骊懒懒散散的一笑,“后续的事情就无需你操心了,你只要贡献了你这张脸皮即可。” 九儿再退一步,后背便撞上了地牢冰冷的墙面,左右皆是血迹斑斑的刑具,入目便是怵目惊心,更是令人胆寒。九儿盯着盗骊宛若神祇的月华之姿,神情惊惧当中有些歇斯底里,只知道拼命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办得到。” “有我盗骊在,便没有办不到的!” 第832章 原则问题上,他不卑鄙 九儿喉咙一阵发紧,像是被一块大石狠狠砸中,强作镇定,“只是脸像又有何用?冒牌若是如此简单,我何必受那么多年的苦,受那么多年的训练?” 盗骊懒懒散散的一笑,“后续的事情就无需你操心了,你只要贡献了你这张脸皮即可。” 九儿再退一步,后背便撞上了地牢冰冷的墙面,脚边皆是血迹斑斑的刑具,入目便是怵目惊心的场景,望之便令人胆寒。九儿盯着盗骊宛若神祇的月华之姿,神情惊惧当中有些歇斯底里,她的心理防线早已全面崩溃,只知道拼命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可能办得到。” “有我盗骊在,便没有办不到的!”盗骊缓缓走上前,迤迤然站定在她面前,长臂一伸,用发簪的簪尖在她的发际处慢慢滑下,“只需沿着这个位置,化开,先将你这张巧夺天工的面皮慢慢的剥开,然后再连着头皮,剥开……” 盗骊的簪尖顺着耳际下滑,滑过她修长的后颈,“再顺着这儿化开,一直往下……” 九儿的肌肤随着冰冷的簪尖泛起阵阵粟粒,身体慢慢绷紧…… “最后再将这块完整的面皮贴在与你相似的人体身上,便可大功告成。” 盗骊说着这些话时,眼里尽是漫不经心的模样,但九儿能感觉到他所说的句句属实,并不是凭空捏造,更不是为了吓唬她。 “不要说了。”九儿实在难以忍受脑海中自动浮现的血淋淋的样子,将一个好好的人,活剥了皮,这实在是太残忍了。 “怎么?怕了?”盗骊收回发簪,随意地往后退开一步,眼神散漫,姿态慵懒。 九儿的心陡然一紧,这一刹那仿佛不能呼吸,紧紧盯着他,“你是骗我的吧?留着我明明对你更有用,为何要杀我?” 盗骊静看着她,微微一笑后才道,“我没说要杀你。” 他越是这般漫不经心,对于九儿造成的心理压力便越大,九儿的心随着他的冷漠越收越紧,鼓起勇气,迫视着他,“即便你不杀我,剥了我的面皮,我又还能活多久?” 盗骊将眼睑垂下,好似在思考和计算,再抬起,看向她的眼眸,没了那懒懒散散的笑,却是一副认真的模样,“按照我的医术,再保你一年的性命,应该不成问题。” 九儿只觉得头顶炸开了一个晴天霹雳,他难道真的打算这么干了?预见到她接下来的厄运,九儿的眸中尽显绝望和疯狂,“一年?好一个一年,即便还有一口气在,也是生不如死吧?” 盗骊轻轻淡淡的笑了,“没错,正是生不如死。杀了你有什么好的?从你身上取下我想要的,再看着你生不如死,这才是你理应有的下场。” 九儿整个后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面,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站立,腿软无力的她顺着墙壁滑倒瘫坐在地上,看盗骊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仿佛血淋淋的剥皮,在他看来不过是削个苹果皮一般随意而淡然。 九儿双手捧着脸,搓了搓,虽然这张脸后来越变越不像是自己了,可是依然还有她最原始的神韵,按照之前秋媚和冬娆所说,她的脸上应该还有娘亲的痕迹。所以,她不要被剥皮,她喜欢她的脸,哪怕这里有假的痕迹,但大多数还是真的。 她还要靠这张脸去和爹爹团聚呢,爹爹一看到她,便能想起娘亲,一定会认她的,一定会的! 所以,她不能死,也不能被剥了面皮。 这一刻,她的求生欲望到了最强,可是却是她离死亡最近的时刻。 看着盗骊的从容有握,九儿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死了,她深吸了口气,垂死挣扎道,“我帮你对付江随云吧?” 盗骊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若是之前,或许你还有点价值,可是秋媚、冬娆她们四人一死,江随云自然便会清楚你或许已经倒戈相向,他不会再信任你了。况且,对付江随云,我也不想用你。” 九儿绝望的闭上了眼,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尽管这是她与盗骊的第一次见面,可她已然能够看出他的为人处事。虽然他表现出来的都是冷淡漠然,绝情无义,可是同时,他身上也有一种风光霁月的孤高,或许他也会为达目的而不折手段,但是在最大原则问题上,他不卑鄙。 他会要对付江随云,可他不想利用一个女人来对付江随云。此事非关正直,而是缘于刻骨的骄傲。 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值得自我骄傲的东西,也没有可令别人为她骄傲的东西。 即便站得再高,骨子里依然是卑贱的。此事也非关他人的评价,而是缘于自我的审视。 九儿自嘲地冷笑着,扶着墙面晃晃悠悠的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玉瓶,喃喃道,“日前金墨凌曾受了我的毒针,这是解药。” 盗骊对于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行为并未看一眼,轻曼道,“不必了。金墨凌的毒,于我而言,并不在话下。” 九儿落寞的垂头盯视着手中的玉瓶,她视若救命符一般的解药,可是在此人的眼中,却等同于垃圾。这让她情何以堪? 是啊,这正是让江随云都深深忌惮的盗骊。清淡、冷漠、从容,宛如神祇在云端,高高地俯视着众生。九儿与他们而言,堪比蝼蚁,堪比尘埃,死不足惜,亦死有余辜。 而他们都属于御宸熙,他们都喜欢御宸熙…… 九儿在这一刻才明白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哪怕替代的再以假乱真,始终不属于她。 她为她的这一趟痴心妄想之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最后看了一眼盗骊神姿高彻、皎如玉树的翩翩英姿,九儿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迎头撞向了挂在刑柱上,尖头向外的铁钩。 铁钩冰凉尖锐的爪子刺入心脏的那一刻,九儿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股透心凉,一股莫名的空虚和不甘…… 在一片黑暗来袭之际,八岁之前被江随云用药物洗去的记忆回光返照在她眼前…… 第83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九儿在这一刻才明白了,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哪怕替代的再以假乱真,始终不属于她。 她为她的这一趟痴心妄想之旅,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最后看了一眼盗骊神姿高彻、皎如玉树的翩翩英姿,九儿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迎头撞向了挂在刑柱上,尖头向外的铁钩。 铁钩冰凉尖锐的爪子刺入心脏的那一刻,九儿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股透心凉,一股莫名的空虚和不甘…… 在一片黑暗来袭之际,八岁之前被江随云用药物洗去的记忆回光返照在她眼前…… 小小的她穿着简朴却干净整洁的素裙,一手牵着高大伟岸的爹爹,一手牵着温柔漂亮的娘亲,她一蹦一跳的撒着娇,“爹爹,爹爹,给眸儿买个纸鸢吧?” 爹爹为难地看了娘亲一眼,娘亲柔声道,“眸儿乖,回去娘亲给你亲手做一个天底下最独一无二的纸鸢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我要买的,我要买的……”小小的她嘟着嘴,鼓着腮,十分不满爹娘的小气和对她的吝啬。 小小的她如何会知道,家中的拮据?小小的她如何会知道…… 她此后一生的悲剧,竟来源于最初对于不该拥有的小小纸鸢的贪念…… 九儿发力的时候,赤骥和慕容山子皆见机极快,以他们的身手与当初的盗骊相比自然是云泥之别,可是拦下一个九儿的寻死却是轻而易举的。 他们永远都记得盗骊的名言:我盗骊不想让他死的人,即便被阎王爷收走了,也会抢回来…… 可是就在他们身形将动之时,他们看到了盗骊制止的眼神,和之后微微摇了摇头的态度。 只是这一个摇头的功夫,九儿便已经命归西天了。 慕容山子看着她死不瞑目,却也有所疑惑,“少主,不是说要剥她的脸皮么?” 盗骊并不看她,叹了口气道,“来之前,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可是,她既然有了断的勇气,那便随她去吧。况且,对着这张脸,我也没有自信会真的下得去手。罢了,罢了……” 临了,盗骊走出地牢,看着外面的夜色浓重,他叹着气摇了摇头,是不是他睡了太久,把脑子给睡傻了,把心肠也给睡软了? 明明对这个该死的女人恨之入骨,可最终他却让她如此便宜的死去。 他的狠辣呢?他的阴毒呢?他的决断呢? 盗骊第一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失望,同时,他也更深刻的理解了,滕紫屹和金墨凌这段时间的无作为。 刚刚苏醒那一天,他大言不惭说出的那番话……似乎过分了…… 因为,他自己也没能做到无情与狠毒! *** 正因为盗骊的一时心慈手软,滕紫屹不得不对外宣称公主遇袭,身负重伤需要静养,从而将整座熙公主府牢牢封住,熙坤宫更是借故加强守卫,滕紫屹亲调他的近卫军入驻熙坤宫把控防守。 自此后,熙坤宫守卫森严,形如铁桶,密不透风,没有陛下和滕驸马的双重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熙坤宫,从而完全隔绝了熙公主与外界的所有接触。 并且以雷霆闪电般的速度,迅速对东雍宣战,转移朝廷内外、全国上下所有人的注意力。 同时,女皇陛下每日都会前来熙公主府探望熙公主殿下,这既能解除外人对于长久不见熙公主的怀疑,也能借陛下之态度堵住悠悠之口。而其实,女皇陛下前来熙公主府还有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盗骊为她排除深积体内的毒素。 陛下中毒时日较久,已经深入骨髓血脉,想要根除也绝非一朝一夕,好在盗骊既肯接手,便代表着他有把握。 陛下的状态一次比一次好,臣民们也便相信了熙公主殿下的伤情正在日渐恢复中,否则爱女心切的陛下不可能会日渐康复。 后线稳当之后,便要看前线的状况了。 最近,盗骊收到的都是不利的消息。八骏院在东雍的势力接连被灭,消息往来一度中断,很多地方更是一夜之间便被连锅端了。对于这一点,盗骊早有了心理准备。东雍如今已是江随云的天下,八骏院的人潜伏的再深、再隐秘,在遍布天机阁势力的东雍依然是举步维艰的。更何况,他们的目的是要寻找御宸熙,目的既明确,行踪便很容易被追踪。 八骏院螳螂捕蝉,天机阁黄雀在后。 只是,知道结局是如此,盗骊也无怨无悔,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他也要找到她。 哪怕是知道她的消息,她的近况,也是好的。 而滕紫屹那一边,最近也收到了极其不利的消息。 坐镇襄阳的楚轻寒,不仅懂得治国,还是懂得兵法的,他知道荆襄一旦落入西凉的手中,那么雍中和江南的联系就会被截断,那么西凉就可以对东雍鲸吞蚕食了。 在发兵襄阳之前,滕紫屹曾与前线大将秦大勇仔细研究过襄阳的兵力布防图。 襄阳实际是由襄城和樊城组成,两城隔襄江相望,中间有浮桥相连,两城都是深沟高垒的大城,若是西凉大军分兵攻击必然减弱力量不能攻破,若是只攻击一城,东雍两城士兵可以通过浮桥往来支援,再加上水军保护,所以襄阳易守难攻。 而且,从盗骊处得来最新消息,坐镇雍都的江随云飞鸽传书给了楚轻寒一份浮桥的设计图和一张渔网设计图,之后这两张图纸流出,才知西凉为何会败。 原来,江随云授意楚轻寒在河中立起两列木桩,每根木桩都是用数丈大木锤入河底,上面穿以铁链,铺上木板,如此便铸就了一道可以随时修复的浮桥。另外,江随云还设计了一种带有铃铛的渔网给楚轻寒,让他在作战时将渔网布在水下,避免水鬼偷袭破坏浮桥。 西凉大将秦大勇不知东雍有此两项秘密武器,十月十四日,秦大勇下令攻城。 攻势如火如荼,西凉将士不惧伤亡,拼死攻城,楚轻寒下令东雍水军借助襄江的优势用弓箭攻击西凉步兵,迫使西凉退兵。 第834章 虎狼之心,焉肯轻息? 原来,江随云授意楚轻寒在河中立起两列木桩,每根木桩都是用数丈大木锤入河底,上面穿以铁链,铺上木板,如此便铸就了一道可以随时修复的浮桥。另外,江随云还设计了一种带有铃铛的渔网给楚轻寒,让他在作战时将渔网布在水下,避免水鬼偷袭破坏浮桥。 西凉大将秦大勇不知东雍有此两项秘密武器,十月十四日,秦大勇下令攻城。 攻势如火如荼,西凉将士不惧伤亡,拼死攻城,楚轻寒下令东雍水军借助襄江的优势用弓箭攻击西凉步兵,迫使西凉退兵。 秦大勇二次卷土重来,令人使用投石机逼退东雍水军,西凉大军趁势攻城,日以继夜攻击襄阳北门,楚轻寒见情势危急,亲率三千骑兵从南门出,袭击西凉大军侧面。西凉军队没有料到东雍军敢出城,阵脚大乱,秦大勇下令派出五千精骑迎敌,被楚轻寒引至东门下以滚木礌石击溃。秦大勇大怒,派两万大军压阵,守住两翼,自己则督促八万大军轮流攻击北门,北门岌岌可危,楚轻寒目不交睫地在城上督战,终于在西凉军队疲惫之际,樊城守军从后偷袭,两方夹攻,秦大勇见西凉军队损失惨重,不得不退兵。楚轻寒乘胜追击三十里,西凉军队死伤累累,楚轻寒方才退兵,双方交战三日,西凉十五万大军死伤六万多人,东雍守军七万,死伤两万,这是一场惨胜。 西凉军队撤退后,楚轻寒立刻遣人向江随云报捷,并请求援兵。 接下来的几天,东雍的朝中仍是议论纷纷,虽然收到了楚轻寒报捷的表章,东雍朝中的大臣虽然欢喜,却更多的是忧虑。此次虽然取胜了,可是西凉军力胜过东雍十倍,此次一举灭了西凉数万大军,这仇恨便是彻底结下了。 有主和派的大臣建议:“此次虽是西凉无故来犯,但我东雍兵力远逊西凉,不如趁此机会派人向西凉求和吧。” 此奏议得到了多数大臣的附议,甚至还有人说,应该立刻上表西凉,表示请罪,请西凉收兵,并派遣使者奉上厚礼探慰西凉长公主殿下的伤情。 好在朝中还有明智者,例如兵部尚书尚励上前一步,慷慨陈词道,“如今西凉肆虐而来,东雍疲敝应敌,此诚存亡之秋也。我东雍自与西凉建交以来,朝臣每仰西凉鼻息,惧战求和,对西凉一味抱有侥幸心理,然西凉虎狼之心,焉肯轻息?襄阳防务,至关紧要,楚丞相多才干,精军务,临事不苟,殿下理应准其所奏,拨以援军,则可保襄阳无事。襄阳无事,则东雍无事。臣涕零上奏,请殿下英断。” 江随云果断回了一个字,“准!” 坐镇前线的楚轻寒收到了江随云给他的密信,沉默了良久,才对着信任的亲卫忧心忡忡道,“西凉人才鼎盛,军力强盛,又有贤臣猛将。而我东雍虽然人杰地灵,但是修于文略,疏忽武事,历来如此。因此江南之人多文弱,流弊难以一朝一夕间革除。如今为了支援襄阳,东雍兵部几乎捉襟见肘,再加上长江天堑对于东雍而言,自然是天然的屏障,可是漫长的长江防线需要大量的兵力,却又不得不镇守,可以说东雍现在是外强中干的情势。” 襄阳各守将虽勇猛抗敌,却也清楚,前景并不容乐观! 而西凉这一边,收到秦大勇的请罪书后,滕紫屹立即放下一切政务,亲率他一手打造的两万亲卫军,一路策马狂奔,不眠不休,轻骑疾驰入驻襄阳,紧急赶赴前线。 到达帅营之后,滕紫屹来不及休整,便召开了军事会议。秦大勇一味请罪,滕紫屹安抚之后,便道:“此次屹前来,还带来了两万轻骑军、三十万精锐士兵和大量的辎重。据可靠消息,如今东雍军方混乱得很。屹深知,本来稳妥的作战计划是我西凉大军重围,割断荆襄和江南之间的联系,慢慢的消耗东雍军力民心,可是按照如今的形势来看,如果给了东雍时间,他们的军队重新稳定下来,没有数年的时间,就不可能攻下东雍。鉴于此次我西凉在襄阳损兵折将,颜面有损,所以屹打算给东雍一个重击,让他们失去和我西凉对抗的决心,然后再一一平定反抗势力,虽然这样一来可能战事会旷日持久,但是短期之内可以将大面积的东雍收归西凉版图。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众将领听了滕紫屹的计划,他们也知道,既然西凉举半国兵力进攻东雍,最完美的自然是将东雍一举荡平,但是如今看来东雍仍有可为,且江随云还未亲上前线,一切胜败结局都还是未知之数。 他们最合适的做法,确实是以雷霆之势兵贵神速的将东雍征服,虽然代价是之后数年的动荡不安,但是应该不会影响大陆的整体局势,便纷纷同意了。 于是,一众将领开始商议详细的计划。根据盗骊及时提供的情报,现在东雍的军力分散,因为在襄阳已经与西凉大战了一场,所以东雍加强了西线的防御,避免潜公主的军队突破西线,顺江而下。而襄阳收到西凉的重创,虽然惨胜,但是兵力损失惨重,为了补充兵员,东雍几乎押上了大半个身家。 因此,滕紫屹提出,首先从西线、襄阳两处展开攻击围困,让东雍专心两处战事,然后他自带一支精锐骑兵突破长江天堑,进逼雍都和副都金陵城。原本按照常理,东雍的国都雍都没有几个月是攻不下来的,而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江随云切断滕紫屹后路,勤王雍都了。但是现在雍都空虚,金陵城又是天下粮仓,江随云必然不会轻易舍弃,如此兵力在来回拉锯中必然疲于招架,再利用盗骊在东雍的内应,滕紫屹有自信可以在数日之内攻陷雍都。 然后将东雍王族和百官劫掠到西凉。到时候东雍群龙无首,何况连都城都被攻破,国主都被俘虏,足可以大大打击东雍的士气。 第835章 就是为了找回一个人而已 原本按照常理,东雍的国都雍都没有几个月是攻不下来的,而几个月的时间,足够江随云切断滕紫屹后路,勤王雍都了。但是现在雍都空虚,金陵城又是天下粮仓,江随云必然不会轻易舍弃,如此兵力在来回拉锯中必然疲于招架,再利用盗骊在东雍的内应,滕紫屹有自信可以在数日之内攻陷雍都。 然后将东雍王族和百官劫掠到西凉。到时候东雍群龙无首,何况连都城都被攻破,国主都被俘虏,足可以大大打击东雍的士气。到时候就算东雍另外立了国主,但是也难以再和西凉对抗,更何况大面积领土皆在西凉军队的掌控之下,滕紫屹在东雍如入无人之境,派大军搜寻一个人也便再无阻拦了。 事实上,这个攻雍计划有着颇多漏洞,滕紫屹账下的大将皆是懂兵法,知奥妙的,知道这个不符合兵法的攻雍计划会令后世诟病,但是一来他们知道反对也没有用,二来可以迅速攻破东雍,赫赫战功近在眼前,谁都不会轻易放过。 整个襄阳之内,除了滕紫屹和楚轻寒之外,没有人知道这个令两国无数战事浴血沙场,令无数城池生灵涂炭的大型军事行动,就是为了找回一个人而已。 众人商议已定,便各自回去点兵休整,随时准备开战。 *** 襄阳和西线战火连天,双方将士拼杀得如火如荼。东雍朝中更是乱成了一锅粥,当听闻襄阳和西线同时受到攻击的时候一众谋士并没有什么奇怪,毕竟西凉若想攻下东雍,双管齐下是必不可少的,虽然所花的时间会较长,但是只要西凉夺了江淮,就不怕南方不平。 可是当听闻滕紫屹竟亲自带着两万轻骑直奔雍都的时候,所有还在商谈应对之策的谋士都呆住了,他们翻出地图仔细地看了半天,越看越是糊涂。据闻西凉滕驸马雄才大略,善运筹,懂谋略,晓兵法,怎么会这样的做法? 这种做法虽然可以一时攻占雍都,但必定很快就会失去,就算东雍君臣都落在了他的手里,必然会有人另立新君,甚至干脆取而代之,如此一来东雍必定会陷入割据的局面,以后若要平定必然得要一城一池的厮杀,如此一来,没有十几二十年,江南绝对无法平定。 西凉明明有几十万大军压境,滕驸马为何会亲率两万轻骑突袭雍都呢? 他跑来雍都,占领了雍都,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就为了耀武扬威? 可是听闻滕紫屹素来沉稳,谋定而后动的啊。 谋士们面面相觑,苦思了半天,还是想不明白滕驸马的用意。 与此同时,西线战事胶着,西线对于东雍而言,乃兵家必争之地,否则西线一旦失守,数十万敌军顺江而下,襄阳必然不保。襄阳若不保,整个东雍便再无屏障,只能任人宰割了。 战况紧急,江随云只能亲征上了西线。江随云前脚离开了雍都,滕紫屹后脚就亲率轻骑突袭雍都,失去主要领导人的雍都,此刻几乎裸露在了敌人的铁骑底下。 而江随云被西线的战况拖住的脚步,无力回援,只能千方百计将损失降低到最低,才不至于满盘皆输。 雍都内,东雍国主江左瑜年老,且多年不理朝政,如今满眼都是红丝,愤怒地在朝堂之上,拍着龙案道,“是你们在朕面前说我东雍兵精粮足,可是西凉滕紫屹就这么穿过防线,再过三个时辰,再过三个时辰后,西凉大军就兵临城下了,你们说怎么办,怎么办?” 主战派大臣兵部尚书尚励上前答道,“陛下不用担心,西凉轻骑千里,到了雍都城下已经是强弩之末,雍都虽然空虚,但是太子殿下给我们留下了五万禁军,只要我们防守一段时间,太子殿下一定会带着勤王之师回援的。” 而主和派大臣梁唯却道,“陛下,西凉大军精锐善战,若是我们守不住雍都,岂不是社稷危殆?依臣之见,陛下应该暂时移驾,到一安全之处暂避,等到敌军退后,再回雍都重新整顿,陛下万金之躯,不可轻易涉险。” 尚励自然不同意,敌军就在城下,可是国主却先跑了,这对军队的士气无疑是一大打击,臣民们都会学着样子卷着家当,带着家眷逃跑,如此一来,敌军还未兵临城下,整个雍都便已先乱成一团了。可是众怒难犯,尚励也只得折中道,“既然如此,陛下不妨暂时临幸他处,但五万禁军正在苦守雍都,城中更有百万无辜百姓需要守护,还请陛下留下二皇子监国。” 江左瑜考虑了一下道,“雍都不能丢,只是二皇子才三岁,留下来恐怕没什么用处。” 尚励心想,如果不留一个皇子在此,怎么抵御敌军啊?只得再三请求。 江左瑜依然不肯,但是眼看着西凉大军即将到来,江左瑜终于不愿耽误时间,匆匆忙忙带了一些亲信和几千禁军在西凉大军到来半个时辰之前逃走了。 江左瑜还未出城,尚励就下令金陵城的守军去抄了西凉舒悦公主所住的寒幽园,将舒悦公主软禁。谁知不久后,金陵城传来消息,回复说寒幽园已经空无人迹,所有的侍女、下人都被关在一间屋子里。尚励大惊失色,他知道仅有的一道护身符没有了,也顾不上检查防务,下令招来自己的亲信武士,让他们到后宫保护容贵妃和二皇子化装成平民,立刻逃走。 然后尚励立刻到城上主持守城。 尚励在江随云的熏陶之下,还是有些才干的。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雍都已经安排好了防务。盗骊潜伏在雍都的密谍很快就将东雍国主逃走的消息宣扬了出去,所以城中禁军大多失去斗志。尚励见机极快的下令连杀了数百散布谣言的“奸细”,这才勉强稳住了军心。尚励自任兵部尚书以来,多做实事,为人清廉正直,禁军将领中又有多人是受他提拔,因此都愿意听命于他。只是五万禁军对于守城来说并不足够,令尚励十分为难,后来只得驱使城中青壮男子上城作战,等到西凉前哨军队到来的时候,雍都已经可以一战了。 第836章 一个宛如行云流水的过程 尚励在江随云的熏陶之下,还是有些才干的。在最短的时间之内,雍都已经安排好了防务。盗骊潜伏在雍都的密谍很快就将东雍国主逃走的消息宣扬了出去,所以城中禁军大多失去斗志。尚励见机极快的下令连杀了数百散布谣言的“奸细”,这才勉强稳住了军心。 尚励自任兵部尚书以来,多做实事,为人清廉正直,禁军将领中又有多人是受他提拔,因此都愿意听命于他。只是五万禁军对于守城来说并不足够,令尚励十分为难,后来只得驱使城中青壮男子上城作战,等到西凉前哨军队到来的时候,雍都已经可以一战了。 第二天,当东方的朝阳刚刚露出云层,在刚刚破晓的曙光中,千余黑衣黑甲的彪悍骑士由远及近,为首的一个紫黑色金甲的将领提马立在一个小山坡上,远远的看着威严耸立的雍都,其他的骑士各自分散开来,片刻之间就都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紫黑色盔甲的将领和十几个亲卫。 过了片刻,四野传来隐隐约约的号角声,那个紫黑色金甲的将领接过亲卫递过来的号角,呜呜吹响,声音凄厉激昂,城上的守军都觉得心情异常紧张,恨不得大叫起来,久经沙场的将领立刻便领会到了,这贯穿内力的号角声有动摇人心魂的力量,普通士兵轻易便能受其蛊惑,从而丧失战斗力。 一惊之下,雍都城上守城将领连连喝斥,仍然有不少士兵还未交战,便已丢了手中的兵器,开始惊呼连连。而远处的西凉骑士却是森然而立,毫无声息。 过了片刻,远处传来大地剧烈颤动的声音,数万只马蹄践踏地面的隆隆巨响,震得人耳鼓生疼,片刻之间,从地平线处涌出成千上万的黑甲骑士,初时可以看到他们都是三五成群的散兵阵列,而就在他们冲向雍都的数里路程之内,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由散列汇聚层密集而有序的战列的过程,那是一个宛如行云流水的过程,在离雍都城下千步之外戛然而止。 紧接着战队从中而分,一个身穿紫黑色金甲的骑士缓缓走了出来,他身上披着紫金色的大氅,在他的身后,一个亲兵骑卫挥开大旗,上面是血红的一行大字,“西凉熙公主府滕”。 旌旗展开的瞬间,那铁甲洪流中到处响起悠远豪迈的号角声,冲天的杀气,慑人的威严,让雍都城上的守军不由心寒胆颤。 一个识文断字的禁军眯着眼睛看向那旌旗,叹息道,“西凉熙公主府滕,真的是滕驸马来了。听说他在西凉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被誉为战神,一生从无败仗,咱们真的能守住雍都么?” 话音还未落,“啪,啪”两声皮鞭着肉的声音传来,那个禁军惨叫一声扑倒在地,众人回首,看到督战队的一名军官虎视眈眈的看着大家。 那名军官厉声道:“竟敢扰乱军心,若非大敌当前,本官先取了你的狗命。” 那个禁军连忙爬了起来,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了。” 看着督战队走远了,那个禁军才吐出口中的血沫,恶狠狠的低声骂了几句,转过头看向城下。 尚励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下骁勇的敌军,心里盘算着,敌人虽然悍勇,但是只有两万,若是出城迎敌,能够捉到滕紫屹的话,那么岂不是可以顿解危局? 想到这里,他低声问身边的禁军副统领道,“敌人只有两万,我们是否可以出战?” 副统领答道:“我们没有骑兵,还是守城的好。” 尚励皱皱眉。 这时城外的敌军高声呼喝讨战。尚励下令不许出城,只将檑木滚石准备好,等待敌军攻城。 远远的看着雍都,滕紫屹轻轻蹙起了轩昂的眉头,自信道,“我料他们不敢出城。” 他身边的亲卫统领武德奎问道,“驸马,我们只带了骑兵来,又该如何攻城呢?” 滕紫屹扬了杨眉道,“放心吧,我可没打算用骑兵攻城。雍都虽然坚固,可惜江随云不在城中,国主又已经逃走,是以军心涣散。盗骊早已安排好了内应。今日我们就在这里看看,让东雍将士瞻仰瞻仰我西凉军威就行了。盗骊的人马很快就会有些收获的。” 武德奎笑道,“是啊,咱们两万骑兵开拔之前,盗骊大人便预言东雍君臣可能会事先逃走。所以一面让我们疾奔雍都,兵临城下,一面让白义将军先去拦截追击。咱们还未到城下,密谈来报,那东雍国主果然先逃了。若是我们绑了他们的国主在城下,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乖乖投降呢?” 滕紫屹平静道,“白义那儿能不能捕获东雍国主大半得靠运气,不能依赖,还是想法子夺城要紧。若非那个尚励不通军务,咱们的斥候还真的没法子潜入城内安排内应呢。国难当头,东雍竟无一个英勇善战的将领坐镇守城,也真的是千古奇谈。” 武德奎赞同道,“城上的守军虽是东雍的禁军,本应精锐骁勇。可是比起驸马这次带来的亲卫来说那可差的太远了。” 滕紫屹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他的亲卫三千铁骑,都是身经百战的虎赍死士,这次他带来的两万人就是在亲卫基础上扩充的近卫军,精锐程度远远胜过西凉禁军,更不用说是东雍禁军了。 这一天,滕紫屹只命人在城下耀武扬威,尚励不敢出城,东雍军中更是消沉。 到了黄昏,滕紫屹命令到距离雍都十里之外已经扎好的大营休息,尚励见滕紫屹退兵,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他自己的府邸,他盘算着陛下走了,他又让人带着二皇子也先躲避起来了,这个行为是否太胆小了?想着明天是否先接二皇子回来,胡乱吃了一些东西,尚励合衣在书房睡下,只是睡得很不安稳,从噩梦中惊醒了好几次。 最后一次,尚励从睡梦中突然惊醒,他还来不及擦擦额上的冷汗,便听到由远及近的传来呼喊声和叫骂声,他倏地坐起身来,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下人冲了进来,见他醒着,惊骇的喊道,“大人不好了,城内的禁军反了。” 第837章 用铁血给江随云一个教训 最后一次,尚励从睡梦中突然惊醒,他还来不及擦擦额上的冷汗,便听到由远及近的传来呼喊声和叫骂声,他倏地坐起身来,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下人冲了进来,见他醒着,惊骇的喊道,“大人不好了,城内的禁军反了。” 尚励腾地站了起来,推开窗子,果然外面传来清晰可闻的叫喊声,有人大喊“敌军进城了”,有人大喊“国主和皇子都跑了,我们还卖命做什么”,大多的言语听不太清,但是有人在叫骂,有人在喊着煽动的词语,尚励心寒如冰,很明显他们的禁军中充入了敌军的奸细,在此散布“谣言”,煽动人心。 就在这时,他看见城中四处开始起火,火焰冲天,尚励呆呆的看着火光,喃喃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在这时,雍都西门的守军被偷袭,城门被打开了,西凉的铁骑闯关而入,雍都的大街小巷没多久都是黑衣黑甲的铁骑,在冲天的火光中,他们的到来宛若鬼魅一般恐怖,街道上到处都是人喊马嘶,东雍军队开始还涌向西门,想要将敌军赶出去,但是在西凉大军残酷的杀戮下,很快就败退了。满街的残兵败将开始了逃命,甚至还有残军开始闯入民宅杀戮掠夺,雍都城,在血火中颤抖呻/.吟。 天明之后,控制了雍都的西凉军队开始整顿城中的秩序,所有投降的东雍将士被驱赶到城外监禁。趁乱打劫的乱军被杀死,悬挂头颅示众,所有的平民都得到闭门不出的谕令,火势也在西凉大军的指挥下被扑灭,然后控制了城门和城中要害的西凉大军开始盘查城内的住户。凡是东雍王族和三品以上的官员都被抓到天牢里面等候处置,其他人则被吩咐暂时闭门不许外出,大街小巷一片死寂,凡是擅自外出的人都会被问罪。 尚励原想趁乱逃走,却被西凉大军掳获,此刻正关在天牢里面,其他敢于反抗的东雍将士都被斩杀。 到了午时,滕紫屹入城了,看着血迹殷然的街道,滕紫屹微微皱眉道,“东雍数年前才经历了改天换日的政权交替,江氏掌控东雍还未坐稳江山,根基未深,将才未树,文统未治,而江随云自己又沉迷于阴谋诡计和地下暗势力的经营,根本没有全心全意地治理过这个本就羸弱的国家。否则哪里有这么容易就攻下雍都的道理?” 而这,也正是滕紫屹与盗骊和江随云的最大区别。 或许,在谋算人心和运筹帷幄之中,滕紫屹永远不可能是他们俩的对手,可是治国、治军却不是光有聪明才智和城府谋算便可以的。它需要一个国家、一支军队的底蕴,它需要几代人不计牺牲、不畏辛劳的齐心付出,而这皆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也绝非环环相扣、毫无破绽的阴谋算计可以铸就。 东雍在江氏篡权的时候便已经屠杀过一大批勇猛正直的善战将领了,能够留下来的要么是懂得见风使舵的耍滑之人,要么便是背信弃义的薄情之人,而这些人都不会真正投入地去全心建设国家,悉心建设军队。所以一旦这个国家有事,他们便会故技重施,毫无留恋的或投降、或逃跑,甚至争相当叛徒,前来邀功。 卖主求荣、卖国赊官这种事,他们早已熟络熟路。 东雍在司空氏手中是昏庸腐败的,朝廷内外流弊沉疴,几近腐朽不堪,所以江氏的篡权并不是偶然,江氏能够取而代之也并非易事。 对于千疮百孔、民怨四起的东雍而言,新上任的江氏政权任重而道远,如果江随云肯沉下心来休养生息,专心治国,本就富饶繁华的东雍只需二十年的时间,便可完全恢复元气,并迅速由富国成长为强国。 可惜,江随云错过了最佳的经营国家的时机,或者说江随云所有精力的重心并不在此。 整个东雍朝廷,仅靠江随云个人魅力而营造起来统治局面看似牢不可破,实则经不起真正的考验。 因此,到了举国上下需要同仇敌忾、齐心抗敌的时候,所有的沉疴流弊带来的弊端接连浮出水面,一个一个变成了硬伤。 百姓对于江氏的认同度受到了考验,官员对于江氏的忠诚度受到了考验,乃至于江氏皇室成员对于东雍江山的负责度也受到了考验。 西凉在滕紫屹铁骑带领下的这一把战火,彻底焚毁了东雍表面的那一些粉饰和化妆,露出他核心当中的不稳定。 而这,正是滕紫屹用铁血和铁腕给江随云的一个教训。 只不知,这一回,缺兵少将的江随云,又该以什么样的方式还击呢? *** 武德奎在一旁谨慎的观察着周围,禀报道:“驸马,臣接到回报,东雍皇宫之中只剩下一些宫女和太监,东雍国主、皇子都已经走了。经过查问,东雍国主是自己走的,而那个小皇子是尚励把他送走的,一同送走的还有容贵妃。” 滕紫屹想了想道,“尚励此人还算忠心,虽然不通军务,但是关键时刻敢于挺身而出,也算鞠躬尽瘁。好好看着他,绝对不能让他自杀,到时候把他带回西凉去,至于其他的东雍官员不用管他们,等我们走的时候再放了他们。” 两人正在慢慢前行,这时一骑飞奔而来,那个骑士到了近前,禀报道:“白义将军斥候来报,已经抓到东雍国主了。” 武德奎惊喜道,“抓住了,在哪里?” 那个骑士回答道,“白义将军亲自带着人追击,根据盗骊大人内线的谍报,将他们一网成擒。白义将军回报,三千东雍禁军被我们分散消灭,随行人员全部抓到,东雍国主束手就擒,估计明天就可以押送到雍都。” 滕紫屹下令道,“传令给烈盛,让他带人去支援,一定要把江左瑜安全带回雍都。” 说罢,滕紫屹皱眉道,“武德奎,我交代你的事情可还记得?一定要确保那里的安全,不行,我不是太放心,你现在立刻亲自去一趟。” 第838章 那段时日,她过得可好? 两人正在慢慢前行,这时一骑飞奔而来,那个骑士到了近前,禀报道:“白义将军斥候来报,已经抓到东雍国主了。” 武德奎惊喜道,“抓住了,在哪里?” 那个骑士回答道,“白义将军亲自带着人追击,根据盗骊大人内线的谍报,将他们一网成擒。白义将军回报,三千东雍禁军被我们分散消灭,随行人员全部抓到,东雍国主束手就擒,估计明天就可以押送到雍都。” 滕紫屹下令道,“传令给烈盛,让他带人去支援,一定要把江左瑜安全带回雍都。” 说罢,滕紫屹抬头看了看四野,突然皱眉道,“武德奎,我交代你的事情可还记得?一定要确保那里的安全,不行,我不是太放心,你现在立刻亲自去一趟。” 武德奎唯唯遵命,吩咐副手好好护卫滕驸马之后,他带着疑惑飞奔而去,早在入城之前,滕驸马就吩咐他派人去雍都城中一处府邸,将那里严密的保护起来,他隐隐知道那里住着的是东雍的一个官员,却不知为何滕驸马把那处府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赶到目的地之后,武德奎老远就看见一个小小的府邸外面有百多名骑士团团围住,水泄不通,武德奎来到近前,看到那府邸的匾额上面写着“乔府”二字,他骑马绕着整座府邸走了半圈,发现并无多大的奇特之处。 带着疑惑,他策马到了府门前,守门的段校尉迎了上来,挥刀行礼,武德奎问道:“情况怎么样?” 段校尉答道,“回将军,我们围住这里之后,里面跑出来一个女人,一个男人,还有一个老太,哭着问怎么回事,我只答这是滕驸马的军令,他们哭的哭,跪的跪,喊冤枉的喊冤枉,闹了许久,才被我们集体拔刀给吓回去了,之后里面就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武德奎听及此,更是疑惑的摇摇头,他一点都闹不明白滕驸马为什么这么做,还让自己亲自前来替他传话。 武德奎无奈下了马,上前敲门,没有多久,一个俨然家主模样的中年男子亲自过来开了门,疑惑不解的看着武德奎问道,“请问将军有什么吩咐?” 武德奎道,“末将武德奎,奉滕驸马命令,前来求见乔原城乔大人。” 那个中年男子疑惑地扫了一眼一身戎装,威武凶煞却又礼貌周全的武德奎,尽量镇定道,“我就是。” 武德奎上下扫了一眼乔原城,看不出他全身上下有值得滕驸马特别对待的耀眼之处。但还是恭恭敬敬道,“末将武德奎,忝为滕驸马亲卫统领,奉驸马钧旨,前来问候乔大人。驸马说今日他军务繁忙,想在晚间前来拜会乔府,还请乔大人行个方便。” 乔原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不解的看着武德奎,却从这位粗犷的军爷身上看不出恶意,无论如何,如今整座雍都城都在西凉的铁骑之下,据闻其他的朝廷官员皆数下狱,被关押在天牢,前途生死未卜,可唯独他们乔家不但没有军队闯进来,还有一支军队守在门外,形同保护之势。 如今形势所迫,乔原城只能勉强稳住心神,对着武德奎行了一个文人之礼,而后关上了府门,退回了府内。 一时间,江氏,乔以媚、乔以倩两姐妹迅速围了上来,咋咋呼呼道,“爹,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想对我们做什么?会杀我们么?” 乔原城皱着眉头,摇摇头。 他们到底目的为何,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或许只有等那位大名鼎鼎的滕驸马前来,才能弄清楚一二。 安顿好了军中要务,滕紫屹微服到了乔府。 按照他的吩咐,西凉大军没有打扰乔府里的人,但是已经控制了府中上下,在武德奎的引领下,滕紫屹走向了稍显偏僻的“临水轩”。 据可靠消息,熙儿进入东雍之后,便是进入了这座乔府生活,而她所居住的小院,就是眼前的这座“临水轩”。 一想到这儿还残留着熙儿曾经居住过的气息,滕紫屹便连呼吸也不稳定了…… 摒退了所有人,滕紫屹安安静静地独自一人步入了这座熙儿日常流连的地方。 这座小院并不大,比起富丽典雅的熙公主府来,这儿只能算得上是一个角落。 不过有一处亭台楼阁,楼阁之间倒也有流水淙淙和藤萝松竹,勉强算得上清新雅致。滕紫屹不觉脚步放轻,沿着青石小路,片刻就到了院中主楼。 还未入门,滕紫屹便敏感地察觉到了远处的小山,以及小山之上的那一个凉亭。 普通人其实很难身在其中而留意到遥远的高耸之处的一个小小凉亭,可是滕紫屹居高临下惯了,是以环顾之间便能注意到整片地域内的制高点。 滕紫屹眯着眼睛只瞧了一眼,便发现了其中的玄机。 站在那处凉亭里,可以毫无遮拦地观察到这座小院里的各个角落,而身处这座小院中的人抬头望去,却被一排高挺茂密的树冠给挡住了视线,这些树冠的高度和角度都极其巧妙地隐藏住了凉亭的存在。 滕紫屹微微阖眼,他能够想象熙儿在院子里熹暖的阳光下,或欣赏花开露出浅浅笑容,或荡着秋千开怀大笑,一颦一笑,宛如清风拂面,淡雅美好之时,江随云是如何隐在那个高处,偷偷瞻望的。 滕紫屹不由紧了紧拳头。 苑门之外,依依坐在回廊上,见滕紫屹过来,站起身来,肃手而立。 滕紫屹看着她,淡淡问道,“你们大小姐在府中的这段时日,就是你贴身服侍的?” 依依恭恭敬敬道,“是的。这是大小姐突然失踪前还未完成的画作。” 滕紫屹垂目望去,赫然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正在咬着一根紫藤,画面中的那只小狐狸正在跟紫藤较劲,很是生机勃勃…… 滕紫屹取过这幅还未完成的画作,呼吸突然间便重了,习惯性的紧了紧眉头,忧郁之色爬上了他本应清雅尊崇的脸,他呼出一口浊气,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画面上的紫藤,喃喃问,“那段时日,她过得可好?” 第839章 不仅是不凡,而是非凡 依依恭恭敬敬道,“是的。这是大小姐突然失踪前还未完成的画作。” 滕紫屹垂目望去,赫然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正在咬着一根紫藤,画面中的那只小狐狸正在跟紫藤较劲,很是生机勃勃…… 滕紫屹取过这幅还未完成的画作,呼吸突然间便重了,习惯性的紧了紧眉头,忧郁之色爬上了他本应清雅尊崇的脸,他呼出一口浊气,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画面上的紫藤,喃喃问,“那段时日,她过得可好?” 面对滕紫屹如此的峻挺威风,依依始终恭谨有礼,面带微笑,并无多余的畏惧,她轻轻摇了摇头,回答道,“算不上坏,可肯定也算不上好。” 滕紫屹心里一动,抬头看去,只见这个小小丫鬟竟然风度不凡,便道,“你是江随云派来的!” 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 而依依也并不否认,不卑不亢道,“是的。当初奴婢奉命接近乔家大小姐,在见第一面的时候,便已知她的不凡,绝非池中之物,否则也不会赢得太子殿下如此的重视,可是奴婢怎么也没想到,她的身份不仅是不凡,而是非凡。今日我东雍会遭此横祸,想必多半正是因为这个非同寻常的乔家大小姐吧?” 滕紫屹没有否认,却也没有承认。只是冷然道,“你,想活命么?” 依依心里一动,却是淡淡笑道,“是人都想活命。但是滕驸马想要的东西,奴婢这儿没有。换句话说,若是奴婢这儿有一丝一毫的线索可以用以活命,那么奴婢早已身首异处,被人杀人灭口了。不是吗?” 滕紫屹眼中闪过一丝好感,却还是平静道,“你和整座乔府的人都有一夜的时间。若有可以活命的哪怕一丝半点线索,都可以救下这整府上下几十口。若是天明之前,我得不到一点点有价值的,那么对不起了,你和他们所有人,只能,死。” 依依施了一礼,从容道,“奴婢明白了,也会将滕驸马的话带给府中众人。” 滕紫屹只漠然道,“好自为之。”随后便长腿迈开,走出了乔府。 依依在其身后微微屈膝恭送。 原本依依以为,世上最优秀的男儿便是太子殿下那个样子的。可今日见了西凉滕驸马之后,她方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的深刻道理。 事实上,当看到滕紫屹的第一眼,依依便已经紊乱了呼吸,醉沉了心魂。可是国仇家恨近在眼前,依依即便再沉醉于滕紫屹的魅力之下,也知道敌我的区别。 她跟着江随云多年,自然懂得起码的隐藏情绪,不然也不会被江随云派到程熙的身边,委以重任了。 目送着滕紫屹远去,依依却很清楚,今夜怕是她这一生的最后一夜了。 滕紫屹想要的东西,依依这儿没有,整个乔府上下都没有。所以,他们的命运在滕紫屹破城而入的那一刻便已然注定。 事实上,依依也不知道事情最后为何是这样发展的。江随云将“乔以眸”突然从乔府带入皇宫,又二话不说,将她从皇宫带往云辽的时候,还特地遣人来通知过依依,让她在乔府做好配合演出。 江随云遣人告诉她的计划是: 乔家大小姐回乡祭拜自己的生母,路中偶遇劫匪,恰好被微服私访的太子殿下所救,在慢慢接触的过程中,太子殿下对这位乔家大小姐动了心,于是一回雍都,便将乔家大小姐纳入太子府为良娣。 所以“乔以眸”失踪的这段日子里,乔府十分的平静。因为乔原城原本就打算让认祖归宗的“乔以眸”回乡祭拜生母,以告慰思女成疾而郁郁而终的生母亡灵。 时日久了,乔以眸还未回府,乔原城也担心过,派了家丁去接应,却很快得到了太子府传来的秘密旨意,说是乔家大小姐因缘际会与太子殿下结缘,因此伴行在侧,还让乔原城做好嫁女的思想准备,太子殿下和乔家大小姐一回雍都,便会纳她入府。只是太子殿下此行微服私访云辽乃是绝密,所以下了严令,不让乔原城透露丝毫口风。 因此,乔家人全都认为“乔以眸”回乡祭拜生母,为尽孝道,在生母坟前供养数月才会回雍都。 一时之间,因为“乔以眸”突然插入雍都名媛圈而造就的风起云涌也因为她的长时间退出,而渐渐淡化。 唯一知道其中真正来龙去脉的,唯有依依一人。 可是,等了数月不仅大小姐没有回来,连太子殿下都没有回来。后来太子殿下终于匆匆回来了,却传来绝密消息说,大小姐偷跑出去失踪了。 依依大惊失色之余,唯有更加保持缄默。 否则一旦被人看出端倪,再将金陵城天机阁阁主大肆搜寻宠妾的行为进行联想的话,那么太子殿下的双重身份可能就被被人识穿。 为保万全,依依一直谨小慎微,战战兢兢的等待着最新的消息。 可是大小姐始终没回来,太子殿下却是一刻也在雍都待不住了,匆匆而回处理了紧急政务后,又匆匆而走。好在后来,大小姐回来了。听说,还在金陵城安置了下来。 依依一直都等着他们回雍都,然后跟原本说好的那样,她作为贴身丫鬟陪嫁进入太子府,然后大小姐从太子良娣一步一步成为侧妃,日后还会成为太子府,甚至是母仪天下的东雍皇后。 毕竟,太子殿下对大小姐的用心良苦,她最为清楚明白。 所以,依依安之若素的在乔府里静静等着。 却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太子殿下,也不是大小姐,而是西凉的大军。 什么也不用说了,关于其中真正的玄机,依依不想猜,也猜不透。 她只知道,整座乔府即将为雍都所有无辜牺牲在西凉铁骑之下的将士陪葬。 取出太子殿下一早就给她准备的毒药,依依掺杂进了全府都会饮用的水缸里。 明日一大早,厨房下人便会用这缸水煮粥,然后,无声无息,无辜无故,集体埋葬一段不能向世人说起也不能被世人猜想的过去。 第840章 盗骊此招可算是剜心之策 什么也不用说了,关于其中真正的玄机,依依不想猜,也猜不透。 她只知道,整座乔府即将为雍都所有无辜牺牲在西凉铁骑之下的将士陪葬。 取出太子殿下一早就给她准备的毒药,依依掺杂进了全府都会饮用的水缸里。 明日一大早,厨房下人便会用这缸水煮粥,然后,无声无息,无辜无故,集体埋葬一段不能向世人说起也不能被世人猜想的过去。 *** 滕紫屹走出乔府,回眸望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一趟会毫无所获,可是只要是有一点点渺茫希望的,他都不愿放过。 他这儿虽然大军占领了雍都,可以大刀阔斧的斩除天机阁的势力,从而毫无阻拦的寻找熙儿。 可是江随云一日未除,他寻回熙儿的道路中便永远拦着一个障碍。 为了防止被江随云先找到,熙儿势必会有意的隐藏起自己,所以天大地大,滕紫屹想要找到她,并安全的接到她,并不容易。 现在只希望,盗骊那儿会有利好的消息。 *** 滕紫屹破城之后,盗骊那儿便传来的密信,密信中请奏说,“江左瑜如今身陷囹圄,社稷不保,天下轻之。可是他的生或死却直接影响着所有东雍百姓的反凉情绪。所以,驸马可以将江左瑜带回西凉,却不可轻易伤害其身,骊建议立刻撤兵休战,和东雍谈和,让东雍割地输诚,赎回被掠君臣,则一可以进一步消减东雍国力,二可以免得和东雍解下不解深仇,三有江左瑜在手可以作为交易与江随云换人。若是江随云不肯赎回自己的老爹,那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会惹天下人唾骂。另外,东雍容贵妃和二皇子仍在逃,若是那些勤王之师趁机拥立小皇子为君,组建临时东雍朝廷,以示与西凉对抗到底。那是最好。” 滕紫屹看了盗骊火速寄来的密信,再一次体会到了他的城府和阴险。其实,盗骊就是想要滕紫屹派密谍鼓动那些正在往雍都赶的勤王之师趁乱拥立幼帝。‘ 如今,东雍国主被掳,堪称奇耻大辱。若是不赶紧另立新君,势必只能任由西凉予取予夺。可若是他们另立了新君,那么被掳的便不再是东雍国主,谈判起来至少不会那么致命。 更何况,那些勤王之师,千里奔袭除了爱国救社稷之外,也是想要建功立业。什么功劳能比得上策立之功、从龙之功? 比起雄才大略的江随云而言,身为臣子的武将们自然更喜欢年少不懂事的小儿当皇帝,如此他们才能把持朝政,才能更好的得到他们梦寐以求的权力和地位。 只是,国难当头,那些脑子比较粗的武将们未必会想到这一层。 可是,若有人能在他们面前那么一点拨…… 到那时,江随云的地位便极其尴尬的。尴尬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年无法入皇室宗谱的盗骊——私生二皇子,司空贽。 而一旦那些武将有了夺功和夺权的想法,东雍势必会陷入军阀割据的局面。 盗骊这一招可算是剜心之策。 如今,江随云的亲爹,在他们的手上,若想赎回,拿熙儿来换。 如今,江随云苦心孤诣从司空氏手中夺走的江山,也将易主,白白送给了庶出的弟弟,若想得回,拿熙儿来换。 即便江随云不肯来换,滕紫屹也早已做好了自己去取的准备。 他派两万轻骑攻入雍都,给了东雍猝不及防的致命一击,就是为了用强大的军事力量在东雍的国土之上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从此西凉的军队可以再不用打招呼的流连逡巡在侧。 与此同时,大量的密谍暗探涌入东雍国内,他们以金陵城为圆心扩散,伪装成天机阁的敌对势力,一面屠杀剿灭天机阁的势力和盘口,一面暗地里搜寻熙儿的下落,一旦有了确切的消息,逡巡在外的数万大军便会奔袭入境,不惜一切代价,接人。 *** 第二天,江左瑜被西凉大军带回了雍都,一见到滕紫屹,江左瑜便苦着脸道,“朕对西凉从无不敬之心,刺杀长公主殿下一事也是纯属冤枉,望滕驸马能够查明真相,禀报给贵国女皇陛下,还东雍一个公道。” 江左瑜的生死对于滕紫屹而言至关重要,所以不能让他存了殉国之念,否则江左瑜一旦身死,后续的麻烦事就棘手了。 如此,滕紫屹只能苦笑,敷衍说道,东雍与西凉建交之时,东雍国主未曾亲自领受女皇陛下的美意,西凉以公主下嫁,东雍国主也未及时遣人表示谢恩。如今又逢熙公主殿下无辜被刺,女皇陛下爱女心切,不得已才请国主辛苦走一趟,将这件疑案当面对质,说说清楚。 一旦将误会解开了,自会放了国主回东雍的。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也只能照顾照顾表面。江左瑜自然清楚,此去便是阶下囚的身份,不由苦着脸,觉得颜面尽失。可是他也知道东雍几乎未伤及元气,楚轻寒仍在固守襄阳,江随云也稳稳防守着西线,寸步未失。此次若不是西凉奔袭雍都这一招太过猝不及防,他堂堂东雍国主也不会落得如此狼狈下场。 可是,既然东雍还大有所为,江左瑜便也不会轻易寻短见。一切,看看再说。 又过了几日,滕紫屹将雍都上下狠狠搜刮了一遍,载着国主、王族、妃嫔、百官离开了雍都。当日东雍君臣痛哭失声,相送的百姓也是相顾流泪,可是在西凉的铁骑面前只能忍泪吞声。 滕紫屹坐在马上,看着两旁冰冷的眼神,苦笑道,“看来,江氏在东雍还是颇得民心的啊。” 随侍在侧的武德奎道,“是啊,不过他们没有反抗的勇气。不然咱们才只有两万人,雍都城内百万的百姓,就是一人来砍一刀,我们也完蛋了。” 滕紫屹淡淡道,“江南之人阴柔,却带着特有的韧性。不可小看,如果我们威逼的太狠,只怕他们会拼了命和我们为难。而且南人擅长阴谋,往后我们的路还是处处荆棘呢。” 第841章 只有他,可以轻易找回她 又过了几日,滕紫屹将雍都上下狠狠搜刮了一遍,载着国主、王族、妃嫔、百官离开了雍都。当日东雍君臣痛哭失声,相送的百姓也是相顾流泪,可是在西凉的铁骑面前只能忍泪吞声。 滕紫屹坐在马上,看着两旁冰冷的眼神,苦笑道,“看来,江氏在东雍还是颇得民心的啊。” 随侍在侧的武德奎道,“是啊,不过他们没有反抗的勇气。不然咱们才只有两万人,雍都城内百万的百姓,就是一人来砍一刀,我们也完蛋了。” 滕紫屹淡淡道,“江南之人阴柔,却带着特有的韧性。不可小看,如果我们威逼的太狠,只怕他们会拼了命和我们为难。而且南人擅长阴谋,往后我们的路还是处处荆棘呢。” 这几日,滕紫屹也是左右为难,他自然是想要在雍都多留几日,才好更多的将势力全面涌入东雍的各个角落。可是东雍四方的勤王军队正在拼命往雍都进攻,盗骊的那个剜心之策进行的非常顺利。是以,勤王之师到来的特别迅速和勇猛,只要找到了二皇子,并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拥立为敌,那么前程似锦和权倾东雍便近在眼前了。 毕竟,那些密谍已经有鼻子有眼的告密道,国主仓皇出逃,只带了随从和禁军。而二皇子却是尚励派人亲自送走的,送走的时候随身携带了传国玉玺。 功成名就和权势滔天刺激着那些镇守各州的地方军阀,他们野心勃勃,也杀气腾腾。 滕紫屹只带了两万轻骑应付这四面八方前来争权夺利的虎狼之师难免抵挡不住,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雍都。 但是,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滕紫屹用商业的手段渗透进东雍的办法行不通,那便用战争的手段,更为强势也更为放肆地将势力渗透到东雍境内。 只希望,熙儿如今一切安好。 *** 而事实上,这段时间的程熙一点也不好。 自从从金陵城出逃以来,程熙一方面要隐藏行踪,另一方面又要想办法与自己人接上头,否则靠她个人的能力,是不可能从东雍走回西凉的。 刚开始,程熙的想法时,迂回的跑出去一圈,再潜回金陵城,毕竟从金陵城的港口出发走海路,是回西凉最近的路。而且,只要她平安上了船入了海,便很难再被追踪回来。 她想的是灯下黑策略。毕竟,她是从金陵城逃跑的,即便是想要追回她,也会往其他方向追,绝不会追回金陵城。 可是,程熙在金陵城居住过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她知道天机阁几乎是拿金陵城当本部的,明里暗里的势力简直如同天罗地网。更何况,程熙在金陵城行事并不低调,很多人认识她,知道她就是那个传说中被天机阁阁主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宠妾。 一旦被认出来,程熙便将前功尽弃,这等同于自投罗网,并不可行。 所以,程熙便打算迂回去越西。毕竟易晓胥在那儿,只要躲进越西,即便不能马上回西凉,至少她是可以保证安全的。 只是,金陵城离越西路途遥远,程熙能否平安踏入越西地界,真的未为可知。 程熙一路上边跑边犹豫,边调整,边几次更改计划。事实上,她自己都不知道应该去哪里,自然追踪她的人也很难寻觅到她的踪影。 漫无目的的走了将近十天,突然看到了全国征兵令,并赫然听闻西凉大面积向东雍宣战,并急行军进攻襄阳。 程熙一时之间怔住了,她失踪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滕紫屹也忍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怎么她好不容易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跑回去了,滕紫屹却忍不住了? 原本,她可以悄无声息的归位的,如今一旦生灵涂炭,让程熙情何以堪? 可是,大战的序幕已经拉开,程熙无奈只得又突然转变方向,往襄阳的方向走,却又不敢离得太近,结果她还没有真正靠近,就收到了西凉战败的消息。虽然东雍是惨胜,但毕竟襄阳依然牢不可破中。 往襄阳跑了一段路,程熙只得又折回。 然后就听闻了滕紫屹带着两万轻骑,突袭雍都的消息。 刚开始,程熙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么不符合兵法的作战计划,到底是哪只脑袋想出来的?西凉军队是强盗么?闯进主人家的国都,掳了人,抢了财,然后等到主人家的亲戚从四面八方喊打喊杀的前来帮忙的时候,又仓皇撤出。 这都算是什么事啊? 可是,几经查实,消息属实。程熙摸不清滕紫屹到底想做什么的同时,又中途折返方向,秘密前往雍都。毕竟滕紫屹在那儿,她离滕紫屹极近极近了。 很可惜,程熙的腿脚不够快,程熙还未入雍都,滕紫屹便撤军了。而四面八方的勤王之师正蜂拥入雍都。 雍都绝非久留之地,程熙又在半途调转方向。 跑着跑着,程熙自己都想笑了。如果有人一直在跟踪程熙的话,想必那人都要疯了,没见过她这么跑路的。东南西北到处跑,可是都只是跑了一半就又中途折返了。 程熙自己跟一只无头苍蝇一般,无迹可寻,却也给试图捕捉到她蛛丝马迹的人出了天大的难题。 试问,连程熙都不知道她明天该往哪去,别人又如何得知呢? 除了江随云。 事实上,那么多的势力都派出了自己最精锐的力量,在地毯式的搜寻程熙。 有滕紫屹方面的,有盗骊方面的,有易晓胥方面的,还有天机阁方面的……各种势力相互试探,相互厮杀,却又尽可能地隐藏真实身份…… 程熙无法分辨这些人当中,哪些是友,哪些是敌,所以一概只能不见。有了上一次逃跑的经验,程熙在把自己当隐形这一方面还是颇有经验的。 她又肯吃苦,深山里,田野中,有时候躲入一个无人村,仅靠野菜度日,她也可以躲上十天半个月的。 而自从那天,在寒幽园放她走开始,江随云便没有主动地关注过她的消息,也没有关心过她往哪跑了,跑去哪里了。 不是江随云真的已经放弃占有她了,而是江随云有着绝对的自信,无论程熙跑到天涯海角,他,只有他,可以轻而易举就能找回她。 第842章 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程熙无法分辨这些人当中,哪些是友,哪些是敌,所以一概只能不见。有了上一次逃跑的经验,程熙在把自己当隐形这一方面还是颇有经验的。 她又肯吃苦,深山里,田野中,有时候躲入一个无人村,仅靠野菜度日,她也可以躲上十天半个月的。 而自从那天,在寒幽园放她走开始,江随云便再没有主动地关注过她的消息,也没有关心过她往哪跑了,跑去哪里了。 不是江随云真的已经放弃占有她了,而是江随云有着绝对的自信,无论程熙跑到天涯海角,他,只有他,可以轻而易举就能找回她。 因为,程熙的体内种有已经被江随云激活的****。 那些蠢蠢欲动的蛊虫与母蛊之间是有着感应的,哪怕相隔千山万水,母蛊依然可以找到蛊虫的下落。 那一次程熙偷偷跑了,江随云差点掀翻了整座金陵城也找寻不到她。那时的江随云后悔极了,后悔自己当初的优柔寡断,后悔自己当初的妇人之仁,如果一开始他就不瞻前顾后地直接将她占有了,如果一开始他便不计后果的直接激活她体内的蛊虫,那么她即便跑一百次,他也能够轻易就靠母蛊找回她。 可是,那一次她跑得实在猝不及防,实在冒失鲁莽地出乎了他的意料。 也直接给了他深刻的教训,必须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否则……他总有一天会彻底失去她。 因此,等他用夜秋池和易晓胥做饵,将她逼回来之后,他再也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时间,无论是威逼也好,契约交易也好,总之,他要占有她。 唯有占有了她,他才不会担心她再跑。 因为只要她体内的****不除,她永永远远也不可能跑得出他的五指山。 除非,她能服下紫河车! 因为江随云自信心爆棚,所以他手下的天机阁也并未实时追踪程熙的下落,为的就是不让八骏院的人可以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江随云放走了她,基本就等同于让她自生自灭了。 而这大大出乎了盗骊的预料,所以盗骊预想的,以发现、跟踪天机阁人的行为来顺藤摸瓜搜寻到程熙,这个计划根本没有可行性。 是以,程熙都跑了这么久了,可实际上并没有任何一方的势力有效追踪到她。 这对于程熙而言,有利,却也更有害。 *** 云辽山脉下,军事重镇——衢县。 此时的衢县县衙临时被改换成了将营重地,领头人原是这一地区的原军防首脑。 如今东雍国主被掳,天下大乱,各地军阀挂着勤王之师的名头纷纷拥兵自重,占山为王,观望着如何在乱世霸住一块地盘,并借此闯出一片天地。 纪见深就是这其中颇有势力的一员。 此时,衢县县衙的客房内,昏迷不醒的程熙被粗鲁的扔在了一条长凳上。 屋内有着三个男人,正在围绕着她讨论: “主公今日抓到的这个丑女,身份似乎极为重要。镇上有不少形迹可疑的人在打探她的消息。” “可这么一个丑女能有什么身份?会不会是主公弄错了啊?” 另一个男人一声不吭,过了片刻才道,“管他有没有弄错,反正带着个丑女,对我们也没什么损失。” 程熙听到这里,忽然觉得嗓子眼又痒又痛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屋内三个男人转眼见她醒了,其中一个直接将程熙从长凳上拎起,凶神恶煞道,“如果不想吃苦头就老实回答,你到底是谁?” 程熙咳嗽了好一阵子,才勉强停下抬头看了男人一阵,冷漠道,“带我去见你们口中的主公。”话一出口,程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然嘶哑难听之极。 程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发烧了,嗓子都被烧哑了,看来她这身子骨还真的是越来越差劲了啊。 否则也不会毫无征兆地就在巷子里晕倒了…… 程熙的冷漠和傲慢刺激了面前的男人,一下子攥紧了拎住她衣领的手,冷声问,“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 程熙冷冷扫了他们一眼,漠然地重复了一遍,“带我去见你们的主公!”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告诉他,我能助他成就大业!” 三个男人同时一窒,然后盯着程熙不屑道,“就凭你这个丑女?” 程熙轻轻伸手拨开了那只拎住她衣领的臭手,傲慢道,“我并没有多少耐心,一炷香时间,若是我见不到你们的主公。我就再也不会告知身份了。” 三个男人面面相觑,上下瞄了瞄程熙,虽然这个丑女丑得有些惨不忍睹,但是她说话的口气笃定,神情中透露的从容和骄傲也不似假装,三人眉来眼去了一阵,还是转身走出了房间,前去汇报了。 程熙看着他们走出房门,锁上了房门,神情一片冷淡。 即便他们不防备着她,以她目前高烧不退的身体,绵软无力的四肢,也跑不掉也跑不远。 好在之前程熙便用了半颗易容丹泡水敷脸,所以此时五官都有些浮肿,变形扭曲不说,肤质还特别蜡黄粗糙。否则,她孤身一个女人,很容易招致贼人惦记。 如今,她这幅容貌任哪个男人看了都会胃口全无。只是,她得先搞清楚她落在了谁的手中。 三个男人去了很久,别说一炷香了,十炷香也烧没了,可程熙始终没有等来被接见的资格。 因为纪见深军务繁忙,并没有闲工夫来见一个来历不明的丑女,在巷口巡察时,看见她举止异常,似乎别有不同,凑巧程熙还就在纪见深觉得有点疑惑时,说晕就晕了,纪见深一时兴起令人把她带回来之后,也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反正他坐拥十几万大军,多关个把可疑的人,根本不在话下。 对于纪见深而言,程熙可有可无,可程熙不能这么被人不闻不问着,所以程熙得自己争取。 三个看管她的一看就是最末等的士兵,若是一路都只能看管她,必然立不了功也升不了官。 抓住他们这种心理,程熙也便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了。 程熙让他们请了军事账务出了一道数值巨大的账目题,而后顺手递出了一张银票。 第843章 不只是麻烦,还会是灾难 对于纪见深而言,程熙可有可无,可程熙不能这么被人不闻不问着,所以程熙得自己争取。 三个看管她的一看就是最末等的士兵,若是一路都只能看管她,必然立不了功也升不了官。 抓住他们这种心理,程熙也便可以化被动为主动了。 程熙让他们请了军事账务出了一道数值巨大的账目题,而后顺手递出了一张银票。 很快,纪见深没有来接见她,但是账房先生却亲自来看她了。 账房先生吩咐他的副手取过纸笔,随手在上面写下了十条数值皆巨大的账目题,扔到了程熙的面前,并威胁道,“马上把结果写出来,若是写错一条,便切下你的一根手指头。” 程熙取过笔,刷刷刷几下写好递回去。 账房强抑住惊诧之色,将纸递给副手道,“去算清楚了。” 那名副手半信半疑的接过到外间去了好一会儿,才一脸惊诧地带着那张纸走回来低声禀报:“全部无误。” 账房冷笑两声,“没想到你这个丑女还确实不一般。”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间,临到门口对着程熙道,“我会将你的情况禀告给主公,至于他会不会见你,就看你的造化了。” 程熙并没有什么激动之色,只平淡道,“送给阁下的银票,阁下可有去过银号?” 账房迟疑了一下,“并未。” 程熙提醒道,“阁下可以拨冗走一趟,或许会有惊喜。” 账房回头好好地看了一眼程熙,可程熙这张脸实在不堪入目,任谁看了也不愿意多看,辣眼睛啊…… 账房走的时候,特地交代了那三个底层士兵,让他们好生照顾着。 证实了程熙果然是个“有用之人”之后,那三个士兵对她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一点,不再动不动就把她当麻袋一样拎来拎去,也不会三餐不继,总是饿肚子了。 而至于程熙口中的惊喜,果然够惊喜的,纪见深听了账房的汇报后,嗤之以鼻,他以为是那个丑女为了自保而故弄玄虚的说辞。 结果派人拿着那张银票,到了当地的银号去了一趟之后,那个亲卫内心受到了巨大的惊吓。 磕磕巴巴的禀报道,“主公,银号的掌柜说,这张银票的支取金额是……是无上限。” 纪见深刚刚赶走了一帮争着抢着要军饷的手下将领,正焦头烂额中,有手下的将领甚至提议掳掠当地百姓,当即就被纪见深痛骂了一顿。 可是他也知道,养兵千日就必须要让手下的士兵有饭吃,否则,谁肯为你卖命,谁肯为你拼命? 纪见深听了亲卫的汇报,没听懂,皱着眉头问,“什么叫做没上限?” 亲卫吞了吞口水,还没从震惊中缓回来,只能实话实说道,“那银号的掌柜说,只要收了这张银票,那么他们银号里有多少银子,就可以取多少银子。甚至……甚至,若是银号里的存银不多的话,可以周转当地米店、粮店,以物抵银。” “什么?”纪见深这回有点听懂了,“那你兑了?” 亲卫战战兢兢道,“属下不敢私自兑换,只确认了之后便匆匆赶回。这是那张银票。” 纪见深看着这张银票,百思不得其解,无上限的银票,他倒是闻所未闻,难道这家银号是她开的?即便银号是她开的,她又有什么能力可以让当地米店、粮店配合以物抵银? 战乱年代,还有什么比实实在在的米面更有价值的? 纪见深当即接见了程熙。 并且率先自我介绍了自己。 然后纪见深就皱眉看着这个丑女知道他是当地军政大权揽于一身的一方军霸,也不过只是稍稍吃惊,而后又恢复到一副“我知道了”的冷淡姿态。 纪见深觉得她真是胆大得可以。 如果他知道眼下东雍遍地疮痍皆是因为他眼前的这个丑女而起,估计就完全不会对程熙的行为感到奇怪了。 程熙“好客”地请纪见深坐了,然后自己坐在了他的正对面,一点点尊敬或者畏惧的神色都没有。 纪见深手下的亲兵正要拔刀告诫她的胆大包天和不识礼数,却被纪见深阻止了。 纪见深看了程熙一眼,而后挥挥手,将所有人都赶出了房间,独留他和程熙二人在房内。 程熙微微一笑。 纪见深看见了她的笑容,心中一动,发现这个丑女笑起来倒不那么丑陋不堪了。 程熙开门见山,“纪将军可有把银票兑换了?” 话一出口,纪见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因为程熙不仅相貌丑陋,连声音都如此粗嘎难听,身为女人她可真的是失败到家了。 纪见深不屑道,“本将军不差这几个臭钱。” 这话说的有些酸溜溜且完全言不由衷。身为一方军阀想要征战杀伐,消耗是巨大的,若没有钱财来源,日子便会捉襟见肘。 程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几****与那三个士兵“闲聊”,又与账房先生“交流业务”,虽不能将纪见深的底细摸得清清楚楚,至少也大致心里有数。 还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程熙也不搭理他,只是淡然道,“用我可以向银号抵换万两黄金,纪将军即便不差钱,但是没人会嫌银子多吧?” 纪见深沉默了一会儿,而后断然道,“本将军不会将你拿去换金银。” 程熙皱了皱眉,“难道纪将军不相信我所说的?” “不,”纪见深摇头,“本将军正是相信你所说的,所以不能将你拿去交换。甚至你那张银票本将军也不会去兑换。” “为什么?” “本将军有着预感,那张银票一旦露面,或许就会有麻烦。或许……不只是麻烦,还会是灾难……” 程熙直视着纪见深,颇有深意的一笑,“那你还把一个有可能带来灾难的人留在身边?” 纪见深沉吟了一会儿,“所谓富贵险中求。本将军拥兵自重,便是打算在刀口上过日了。你若是真能带来灾难,或许也能带来天大的好处,也未为可知啊。” “你想赌?” “为什么不呢?” 程熙低嘲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第844章 360度全方位立体的白眼 “本将军有着预感,那张银票一旦露面,或许就会有麻烦。或许……不只是麻烦,还会是灾难……” 程熙直视着纪见深,颇有深意的一笑,“那你还把一个有可能带来灾难的人留在身边?” 纪见深沉吟了一会儿,“所谓富贵险中求。本将军拥兵自重,便是打算在刀口上过日了。你若是真能带来灾难,或许也能带来天大的好处,也未为可知啊。” “你想赌?” “为什么不呢?” 程熙低嘲一笑,不再多说什么。 可转眼,纪见深却是手一伸,揪住程熙的衣领将她扯到面前道,“是你说的,你能助我成就大业。若是你花言巧语诓骗本将军,本将军自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所以,从现在起,你必须归顺本将军。否则,本将军即刻让你死!你自己选。”说罢,一手将程熙扔回原地。 “我归顺你。”程熙揉揉被摔疼的肩膀回答得毫不犹豫。这帮子人怎么都爱把她当麻袋拎来摔去的? 这下轮到纪见深意外了,他冷着脸讥讽道,“女人就是女人,被人一吓就破了胆。” “是啊,我就是女人,怕死的女人。”程熙想起那些令她眷恋的人,忍不住微微一笑。走到这一步了,她绝对不能有事。否则所有人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纪见深看见程熙的笑容忽然觉得刺眼之极。这笑容里有着一些他不能理解的东西,莫名其妙地令他痛恨,令他想把这可恶的笑容从她脸上彻底抹掉。 因为,他竟然从她的笑容中,感觉到了一种类似于卑微的味道。他堂堂一方军霸,怎么可能在一个丑到天怒人怨的女人面前感到卑微?为了消除这种卑微,纪见深冷嘲热讽道,“怕死又如何?像你这样的丑女即便是死一万次也不会有人替你伤心。” 程熙瞥了他一眼,不反驳,也不回话。只这冷漠至极的一眼,又刺痛纪见深了。 “怎么不说话?”纪见深阴沉道。 “说了怕惹大将军生气,又把我当麻袋一般拎来摔去。” “你这个丑女有什么本领让我生气?” 程熙在内心翻了一个360度全方位立体的白眼,冷淡道,“我长得丑我知道,大将军不用不停地提醒我。我长成这样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想让你看着不痛快。但是,好像是大将军硬把我抓来的,不是吗?现在,我又送礼又归顺的,能做的能给的全部仁至义尽了,您还有必要句句带刺讽刺挖苦我么?”程熙忍他的行为已经很久了,若她真的天生是个无盐之女,别人开口闭口的尊称你为丑女,你能高兴么?你能不受刺激么? 纪见深一时语塞,冷冷打量着她,一时屋内寂静无语。 然后……然后……纪见深就看见这个大胆的丑女竟然当着他的面,脱了鞋,掀开被子,完全把他当成一团空气一般,翻了个身背朝他,打起了瞌睡! 本来应该怒治这个丑女的大不敬之罪的,但是纪见深发现自己竟然一点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丑女和他生平见过的其他女人都不一样。 纪见深妻妾成群,他府里的女人们大多嘴碎多言,当着他的面不是风骚妖媚就是战战兢兢,或者就是假装清高转个身又自作聪明地耍一些低劣的小心眼。 可这个女人好似比较沉默寡言,甚至于对他还有点爱答不理的,开口说话时却又直接独到。高兴不高兴都摆在脸上,明明怕死,可他却觉得她似乎早已参悟透了生死。 本来纪见深对这个丑女也不是志在必得,一切都是偶然,可是与她面谈了几句之后,纪见深倒是对她有了一丝兴趣。更何况,据账房所说,她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只要她安分替他办事,赏她一口饭吃,也并不是不可以。 休息了一晚之后,大军就开拔了。打着勤王之师的名号,总是要赶往雍都的,否则占地为王的行迹太过明显会招来朝廷的猜忌。 随军很是辛苦,每天凌晨就上路,一直到走到傍晚才会停下休息。中途速度也不慢,一般人,尤其是女人根本吃不消。 可纪见深发现,这个丑女全程都没有任何的抱怨。虽然行程中,她经常露出疲态,却始终咬牙坚持着,不但没有提出任何特殊的要求,而且能够始终保持不掉队。 骑马被颠的厉害了,就随着步兵走,走得实在两腿灌铅了一般走不动了,又翻身上马冲进了骑兵的队伍。 无论路途多么艰辛,她始终坚忍不拔。 纪见深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倒对她更是大为改观。 之后的行程中,纪见深让她随自己坐马车,还留她在自己帐中过夜。 本来纪见深以为这个丑女会因为要公然与自己同睡一个帐篷而叽叽歪歪,他等的就是这种效果,因为程熙一路上太安静太忍耐,沉静冷漠到纪见深极想要破坏。 可没想到程熙一声不吭,拿着铺盖摊开了躺下就睡,而且睡得特别坦然。 这可是众目睽睽啊,这个女人难道因为长得丑就一点也不介意自己的名节吗? 程熙当然介意跟一个大男人同宿一个帐篷了。无奈她为了跟上大部队实在累得够呛,而且高烧虽然退了,可是一直都在持续低烧中,她若是再不休息好,往后的路程可就要撑不住了。 再说她现在这个模样,估计最不挑的色狼都没兴致对她下手,更何况对方是个吃尽各色美人的一方地霸? 纪见深看着程熙因为极度疲倦而沉睡的面庞,那皮肤蜡黄浮肿,五官扭曲黯淡像一只隔夜馊了的包子,多看一眼都能倒胃口。 可是看着看着,纪见深却觉得心情出奇地平静起来……成年之后,靠争斗从父亲手中接过兵权之后再没有过的平静。 执掌一地兵权并不容易,况且身为庶子的他在兄弟们当中厮杀脱颖而出,势必荆棘重重。背叛杀戮血腥阴谋几乎每天都在他身边隆重上演,就是在睡梦中他也要时刻防备着有人突然偷袭,刺杀他,或者攻击他全部身家的军队。 第845章 你这个丑女,你找死! 纪见深看着程熙因为极度疲倦而沉睡的面庞,那皮肤蜡黄浮肿,五官扭曲黯淡像一只隔夜馊了的包子,多看一眼都能倒胃口。 可是看着看着,纪见深却觉得心情出奇地平静起来……成年之后,靠争斗从父亲手中接过兵权之后再没有过的平静。 执掌一地兵权并不容易,况且身为庶子的他在兄弟们当中厮杀脱颖而出,势必荆棘重重。背叛杀戮血腥阴谋几乎每天都在他身边隆重上演,就是在睡梦中他也要时刻防备着有人突然偷袭,刺杀他,或者攻击他全部身家的军队。 本来就是从哥哥们手中抢来的东西,他自然害怕有朝一日会一无所有。 但是今夜纪见深看着程熙这张让人没胃口的睡脸,却不自觉地放松下来,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早晨,程熙就被粗鲁地推醒,向来就有起床气的程熙揉了揉朦胧的睡眼,迎接她的就是纪见深阴沉的脸色。 程熙的脑子当机了足足五秒钟,才搞明白眼前这个臭男人到底是谁。 扰人清梦的混蛋,一大清早的就给她脸色看?是想比比谁的起床气更大是吧? 纪见深冷冷开口道,“伺候本将军更衣!” 程熙一脸茫然道,“什么?”说着还附送了一个大大的呵欠。 “伺候本将军更衣!同样的话不要让本将军说第二遍。”这个不识好歹的丑女,实在太没有眼力劲了。 “你已经说了第二遍了!你要高兴,你可以说第三遍,第四遍,第一百遍!”程熙本就有起床气,被人这么吆五喝六的,更是脾气蹭地就上来了,一时忘了自己寄人篱下的状况,等到脑子稍稍清醒,才反应过来这下要糟了。 “你这个丑女,你找死!”纪见深登时就怒了,大手一伸准确无误的就掐住了程熙的脖子,“你竟敢如此跟本将军说话,嗯?” 上一次被人掐脖子是什么时候来着?反正对象肯定是江随云,在这个世界上,敢掐她脖子的,除了江随云,眼前这位也算是排得上号了。 程熙索性闭上眼睛,干脆什么话都不说,这个神经病当自己是个军人,就可以粗鲁蛮横无礼,跟这种人根本就没什么话可说。反正只要他不把她掐死,就由着他去吧。 纪见深深呼吸两口气,慢慢松开手,冷声道,“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给我老实点。” 程熙点点头,但就是没有动手的意思。 纪见深大概也觉得在这种小事上纠缠,显得自己很不君子,很无聊,抖抖衣服自己穿上就走出了帐篷。 一个亲卫兵走进来当程熙不存在一样开始收拾床铺杂物,程熙知道这觉肯定是睡不成了,只好拍拍脸,唉声叹气的爬出帐篷,结果大军已经收拾妥当,准备出发。 程熙与纪见深同车,与纪见深同样的待遇,也分到了几块干粮。 程熙对着干粮直作呕,自从离开了金陵城,这一路亡命天涯、风餐露宿的,她就没有吃过一顿好饭,这干粮吃得也是够够的了,你看吧,现在看着都已经想吐了。 唉,可是不吃也不行啊。饿着肚子到时候若是又晕倒,她可不会觉得眼前这个臭混蛋会善待她。 纪见深见程熙看着手上的干粮久久出神,好奇问道,“你在打什么主意?” 程熙摇摇头,现在的她哪哪都不舒服,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拿起干粮深呼吸,一口一口慢慢吃起来,边吃还边幻想,她正塞入嘴里的是色香味俱全的精致糕点,美味,相当美味,老美味了…… 纪见深作为拥有实权的一方军霸,除了跪天跪地,跪祖先跪君王,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随意敷衍他,这个丑女凭什么? 抬脚踢踢程熙,怒道,“本将军在问你话!” “你刚问我什么了?我没听清。”程熙无奈道。难道就不能不要搭理她,把她当成一个摆设安安静静的吗? 虽然这个摆设有点辣眼睛…… 纪见深深呼吸,努力地深呼吸,因为他从这个丑女直言不讳的眼神中看出了她的有口无心和实话实说,她是真的压根就没有听他的问话。 纪见深活到快三十岁了,从来就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好脾气。 居然,居然,还真的就重复地问了一遍,虽然语气更加阴冷了,“本将军问你在打什么主意?” “哦,我在想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有将军目前的处境。”程熙回答得毫不隐晦。 “呵……你想的还真不少啊!”纪见深忽然觉得逗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女人说话,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而且她说话的态度直接明了,且常常能从她嘴里听到一些出乎他意料的回答。“说说看,你都想出什么了。” “只想到了一点皮毛。” 纪见深讥讽的一笑,就凭她这么一个丑女,能想出一点皮毛就十分不错了,竟然还摆出一副极其谦虚的模样。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道,“说来听听。” “将军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纪见深打量着她,“真话如何?假话又如何?” “假话就是,大将军您与普通士兵同甘共苦,没有官架子,也没有特殊待遇,可见将军视士兵为子民,凡事身先士卒。有将军一口饭吃,就有士兵们一口饭吃,跟着您,所有的将士们必定鞠躬尽瘁,以报答将军一视同仁之恩。” 纪见深先是得意地一笑,突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这是假话。 程熙抬头看了纪见深一眼,见他虽然有点生气,却还是一副要她说下去的神态,便叹了口气继续道,“至于真话就是,大将军您自己也只能吃这么难吃的干粮,可见军队的现状不佳。跟着您,前景很渺茫啊。” “你——”纪见深蹭地怒火中烧,一伸手差点又掐上了她的脖子,不过半途他收回手忽然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程熙,道,“现在你没得选了,现状不佳你也得跟着我,前景渺茫你也得跟着我。” 第846章 脾气好的简直人神共愤 纪见深先是得意地一笑,突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因为……这是假话。 程熙抬头看了纪见深一眼,见他虽然有点生气,却还是一副要她说下去的神态,便叹了口气继续道,“至于真话就是,大将军您自己也只能吃这么难吃的干粮,可见军队的现状不佳。跟着您,前景很渺茫啊。” “你——”纪见深蹭地怒火中烧,一伸手差点又掐上了她的脖子,不过半途他收回手忽然笑起来,上上下下打量着程熙,道,“现在你没得选了,现状不佳你也得跟着我,前景渺茫你也得跟着我。” “所以我才说,我正在想我自己的处境和将军您的处境嘛。” “你认真的?” 程熙翻了个白眼,“这种事情能不认真么?” 纪见深冷冷一笑。这个架子不小的丑女,哪来这般大的傲气和口气? 不过既然他都已经纡尊降贵的跟她聊上了,不如就听听她如何瞎掰,如何大言不惭吧。 于是点头道,“说说你的想法。” “现在想的还只是一点皮毛,等我捋顺了再告诉你。”说着,程熙就不客气地在车厢里自顾自挑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躺下,“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不用叫醒我了。”随后就闭上了眼睛,入睡。 纪见深冷眼旁观得出结论:女人果然是宠不得的东西,一宠就蹬鼻子上脸,再宠就能上天,不管美丑都一样。 纪见深这辈子总算是见识到了竟真有一个女人敢把他甩晾在一边,还一副哪凉快哪呆着去,别打扰老娘休息的模样,而这个女人还是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身份还是他的阶下囚! 如果不是有相应的才华和见识,绝对不敢做这种事,纪见深姑且相信她是有两把刷子的,“好。本将军就等着你的皮毛意见,若是让本将军发现你存心敷衍,定叫你后悔来这世上走一遭。”纪见深沉声警告。 然后,他就发现,这个丑女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呼吸绵长,睡得深沉。 她是猪吗? 纪见深杀猪的心都有了,可是很奇怪的,他居然忍了下来,深呼吸了几口气后,他竟然也能安静的闭起眼睛考虑目前东雍国内的形势。 程熙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会在梦中支吾一些含糊不清的话,支离破碎的,像是在痛苦的呻/.吟…… 这些刺耳难听的声调钻进纪见深的耳朵里,让他也无法安静思考,忍得久了,而且她也已经昏睡好几个时辰了,纪见深不高兴地抬脚踢了程熙的小腿一下,“你这个丑女,你睡够了没?” 程熙本就睡得不安稳,被他一脚踢得立刻就醒了,可是脑子和身体都沉沉的、懒懒的,她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是微微皱了皱眉,闭紧了双眼,继续睡。 哟呵,她还真的是甩他脸色甩上瘾了? 纪见深恼怒地用力一脚踢向了程熙的小腿,喝道,“本将军在问你话,你聋了?” 程熙挣扎着坐起身,拍拍被踢脏的裙子,无力道,“没睡够,明知故问!” 当个丑女就要被人随便拳打脚踢吗?程熙对于这个混蛋的人品真的持保留意见。都已经被吵醒了,程熙也不打算放过他了,冷冷道,“哎,大将军,你的眼睛没有问题吧?” 纪见深一窒,刚刚不过一时恼怒,出手自然没轻没重,看着她吃痛的表情,倒显得他太过无聊,太过凶狠了,于是和缓了一点语气,问:“何出此言?” 程熙面色不善道,“如果你的眼睛没瞎,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脸色不太好吧?你一个大男人,还是一个统领十几万军队的大男人,这么欺负一个女人有意思么?是,我承认我长得丑,但再丑我也是女人吧?也是弱者吧?更何况,我应该一路上都在生病,更何况不是我哭着求着让你带着我的吧?所以,我不是你的囚犯,也不是你的奴婢,你对我拳打脚踢,呼来喝去的,你觉得合适么?” “你……”纪见深被她一顿抢白,倒显得自己很不是东西了,不过他可不是受人指责忍气吞声的主,瞧了瞧程熙那张倒胃口的脸,挖苦道,“就你这张脸,蜡黄黯淡的还能看出脸色不好?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己好好看看,还怪别人眼神不好?你还真打算,别人对着你这张脸生出怜香惜玉之情?” 程熙好好地瞧了纪见深一眼,简直无语了。话不投机半句多,程熙平淡至极的躺回了原处,闭眼继续睡,跟他这种人,无话可说。 纪见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一口气在胸腔里冲来撞去的,可最终他还是没有拎起她来,再教训一顿。 他居然忍了她? 他手下的士兵哪个不知道他脾气暴躁,性子粗野?可到了今天他才发现,不是啊,他脾气好的简直人神共愤啊。 一觉再醒来,已经是晚上了,车厢内那个混蛋已经不在了。而且马车也停住了,没有在行驶中。 程熙掀开车帘,爬下马车,看见是一个驿站,简直想要谢天谢地。 晚上终于不用再露宿荒野,纪见深大发慈悲的吩咐人在驿站房间的一侧安了一张床,程熙感动地躺下。 纪见深只问了一句,“你还睡?” 程熙钻进被窝,翻了身背对着他,当做回答。 纪见深自讨没趣,等亲兵们都出去了,才冷冷道,“晚餐在桌子上,一天到晚只知道睡,饿不死你!” 程熙懒得理他,反正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去哪儿。躲在他的军队里,她自己都始料未及,想必其他人也势必想象不到,追踪不到,好过她一个人江湖飘荡,四处躲避。如此反而她在暗,搜寻她的人在明了。 且就在这个混蛋的军中当个吃睡不愁的米虫吧。尽管吃的睡的条件实在有点够呛。 但好歹能让她大隐隐于市! 可是随军实在辛苦,尤其跟着硬件设施极差的军队,更是辛苦。 看把她累得,都快成睡神了。 怎么睡也睡不够的程熙这还没睡着呢,房门就被大力敲响。 “将军急报!” 真是有完没完啊?程熙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坚持赖在床上不起来。 天崩地裂,天塌地陷,她也不想动,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第847章 你还真是牛皮捡大的吹 且就在这个混蛋的军中当个吃睡不愁的米虫吧。尽管吃的睡的条件实在有点够呛。 但好歹能让她大隐隐于市! 可是随军实在辛苦,尤其跟着硬件设施极差的军队,更是辛苦。 看把她累得,都快成睡神了。 怎么睡也睡不够的程熙这还没睡着呢,房门就被大力敲响。 “将军急报!” 真是有完没完啊?程熙拉过被子盖住脑袋,坚持赖在床上不起来。 天崩地裂,天塌地陷,她也不想动,她太累了,需要休息。 那边纪见深已经从床上起身,沉声道,“进来!” 一名男子推门而入,单膝跪地行了军礼,正是纪见深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斥候。 “雍都那边情况如何?”纪见深问道。 那名斥候看了一眼睡在墙角方向的程熙,迟疑不语。 纪见深冷笑道,“不过是个女人,你说吧。” 斥候这才如实禀报道,“雍都那边,西凉滕紫屹已经率领两万轻骑退出了雍都城,但是几十万西凉大军依然驻扎在襄阳城下。若是急行军,两天便能再次兵临雍都。此刻,国主正被滕紫屹押回西凉京都,随行的还有文武百官和被狠狠搜刮走的大量金银珠宝。听闻,滕紫屹几乎搬空了整座东雍皇宫。而四面八方的勤王之师,离雍都最近的岳聂将军已经进入雍都,正式接手雍都政务了。岳聂将军的兵力在三十万左右。其他仍有不少勤王之师也在陆续赶往雍都。据属下所知,还没有哪一路军队已经找到了二皇子以及传国玉玺的下落。” 纪见深听完,静默片刻,对仍跪在地下的斥候道,“起来吧。带着你的人继续去打探,一有消息,火速来报。” 斥候垂头领命,退出房间。 纪见深坐在床边,各种繁杂之事一下子涌上心头。此时的进退两难搅得他想要发怒想要狂叫。 房间里只剩下他急促的呼吸声和另一边平缓规律的呼吸声,两相对照,彼此呼应。 这就更刺激纪见深了。 这个丑女竟然还有心情睡?! 他在这里和下属谈论之事何等机密,这个女人不感兴趣也就罢了,竟然在他心情如此恶劣之际,还能睡得这么安稳,简直岂有此理。 纪见深自己不好过,怎能容她好过? 纪见深走过去一拳捶在床边的墙上,一声巨响,呼啦啦落下一地地灰,本来就不太坚固的小床剧烈摇晃了两下,把好不容易摒除所有杂声刚刚睡着的程熙震醒了。 “怎么了?”程熙半眯着眼睛,搞不清楚状况,到底是地震了,还是两军开战了?总不至于是楼塌了吧?可是,刚刚睡着的人,最是疲累,脑袋昏沉中感觉世界只是微微震动了一下,此刻又安静了,于是倒头闭眼继续睡。 “起来!”纪见深低吼。 程熙听出了这声音里明显的怒意,睁开眼瞄到了墙上凹进去一个大洞,暗暗心惊,若是那一拳砸在自己脑袋上,那就什么都完了。 所有的瞌睡被这一吓全给吓没了。 “起来了起来了!”本着好女不吃眼前亏的伟大原则,程熙连忙抱着被子坐起身,强打精神,做出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乖巧模样。 “你刚刚听到多少?!”纪见深语气不善。 “我几乎都没听到。” “究竟听到多少?!”纪见深的爪子又伸过来掐住她的脖子。 程熙瞪眼,这个混蛋到底是想听到她说听到还是没听到啊?算了,她还是实话实说吧。 “好像说什么西凉大军……呃,雍都沦陷?是不是那个国破家亡了?”程熙努力回忆到几个重点片段。微微抬眼,看纪见深一副“我很不满意”的凶狠模样,只得举手投降道,“我……我睡迷糊了,你们的话我没往脑子里进,可不可以提示一下啊?” 纪见深看她那副没用的样子,抑郁的心情忽然好了一些。收回手道,“东雍如今的局势,你知道多少?” “西凉无故来犯,东雍如今一片混乱。”程熙用力地回想,而后笃定而自信的如是说。 纪见深一直等着,结果程熙说了这么一句,便没了下文,“就这样?” 程熙疑惑了,“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这个三岁小儿都知道吧?”纪见深看着程熙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更加有用的信息,越看心情越好,无情地耻笑道,“就凭你这样的,还敢大言不惭说什么能助我成就大业?你还真是牛皮捡大的吹啊,也不怕闪着自己的舌头。” 程熙扁了扁嘴,并不争辩。 纪见深盯着她看了半响,道,“不过这样也好。你若真是见识广博,见解独到,我倒是不敢留你了。女人,归根到底还是笨点比较好。” 程熙茫然地看着他,不晓得这位大爷接下来想干嘛,千万不要夜深了不睡觉拉着她说心事啊。她刚被吵醒,很想睡!这样睡得不上不下的,能把她难受个半死。 “如今,本将军的处境甚为艰难啊。”纪见深果然开讲了。 程熙不得不勉强捧场“哦”了一声,心里暗自鄙视一下不懂得顾虑别人感受的大混蛋就是这样不招人喜欢,看不见听众双眼涣散,止不住的打哈欠么? 居然还要强拉着她谈心事,人品差到掉渣! “如果是你,现在是去雍都争权抢占先机,还是留在原地观望,谋定而后动?” “你高兴就好。”程熙一只手抵住额头,努力让自己不要睡着。 “此时,二皇子和传国玉玺仍然下落不明,若是运气好,刚好沿路撞上,岂不是天助我也?可若是晚了一步,这雍都易进可就不容易出了啊。” “既然不容易出,那就别进了呗。” “可是不去碰碰运气,怎知不会受上天眷顾?乱世才出英雄,不赌一把怎知你不是下一个枭雄?你不曾试过站在顶峰享受权利至高无上的滋味,这样的机会不是随时都能有的。” “我站过啊,挺冷的。滋味并不咋地。”程熙迷迷糊糊中还不忘说个冷笑话。 纪见深很不捧场地冷冷盯着她,冰冷的视线将程熙浓重的睡意再次射穿。 程熙浑身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第848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此时,二皇子和传国玉玺仍然下落不明,若是运气好,刚好沿路撞上,岂不是天助我也?可若是晚了一步,这雍都易进可就不容易出了啊。” “既然不容易出,那就别进了呗。” “可是不去碰碰运气,怎知不会受上天眷顾?乱世才出英雄,不赌一把怎知你不是下一个枭雄?你不曾试过站在顶峰享受权利至高无上的滋味,这样的机会不是随时都能有的。” “我站过啊,挺冷的。滋味并不咋地。”程熙迷迷糊糊中还不忘说个冷笑话。 纪见深很不捧场地冷冷盯着她,冰冷的视线将程熙浓重的睡意再次射穿。 程熙浑身一个激灵,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不过看纪见深的脸色,很明显他一点也不相信程熙的话,以为她又在牛皮捡大的吹。 “真正位高权重了,你才会享受掌握别人生死的那种快感。”纪见深见她的双眼总算清明了些,兴致十足的继续拉着程熙“深谈”。 “别人的生与死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既然没关系,掌握不掌握的,又能有什么快/.感?”程熙忍住没打哈欠。 “掌握别人的生死总比被别人掌握生死的好。”纪见深固执己见。 唉,又是一个站在半山腰,想要登顶一览众山小的权力欲望者。 可程熙却已经烦了……“你看人家国主,位高权重了吧?掌握别人生死了吧?可如今呢?不照样被人掳走,生死不仍掌握在他人手中?人都爬到一国之君的高度上了,都是这样的下场,你还是早点洗洗睡吧。” “你怎么可以有这么消极的想法?” 程熙不是消极啊,权力游戏本就是如此,御宸熙算是整个四国九州中位居权力金字塔尖尖上的人物了吧?到头来呢,还不是被一个权力欲望正盛的混蛋拉着彻夜畅聊,连觉都没得睡? 反正,他们两个世界观、人生观都不同,无论怎么聊,都是鸡同鸭讲,程熙干脆不管他说什么,一律点头,只求他快快说完,她可以倒头继续睡。 “我打算择个吉日,娶你为妻。”一个强雷当场把程熙炸得外焦里嫩。 程熙猛然抬起已经小鸡啄米一般点下去的头,差点把脖子扭到。 “你刚刚没说什么吧?”一定是自己太困太累,都产生幻听了。 “我说择日我要娶你为妻。”纪见深长舒一口气,刚才第一次说是一时冲动,想要刺激刺激这个麻木冷漠过度的女人,看看她到底能沉静漠然到什么时候。但这一次说完,他忽然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一路行军打仗带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确实说不过去,而且她容貌丑陋哪怕扔在全是饿狼一般男人成堆的军队里,也极其安全。只要不撩拨,她自己可以安静一整天,一点也不烦人,以后扔在有女人就不会消停的后院里也生不出是非。若他无聊了想要找人聊天,她也算是个有趣的对象,况且理财方面她还是一把能手。 她理性,安静,有趣,有头脑,还颇有点个性…… 综合各方面条件,纪见深发现这个女人长得虽然极丑,但挺适合当他一军主将的正妻的。况且那张脸乍一看确实丑得没边,但越看还就越习惯了。 乍然听到纪见深的决定,程熙第一反应是震惊,第二反应是虚荣,第三反应是……崇拜! 纪见深居然能够“透过现象看本质”,发现她这张极其抽象的无敌丑颜下,高贵美丽的灵魂,其勇气和眼光,着实令人敬佩。 程熙很想知道,他若是知道她的真实身份,那时他的表情,是不是也同程熙刚刚那样被炸得外焦里嫩? 可无论如何,只要是有正常审美观的人,都不会愿意娶一个丑女为妻。更何况,以他的身份,什么样的美女不能娶?他突然说要娶她,其背后的动机很可疑。 “你为什么要娶我为妻?”程熙整理了一下思路,决定从源头开始解决问题,一定要将这个混蛋的荒谬决定掐死在摇篮里。 纪见深诡异一笑,根本不搭理她。一言不发,转身走回自己的床边,躺下就睡。 这算是报复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风水轮流转啊,这下轮到程熙睡不着了,跻拉上鞋子,就扑了上去。结果纪见深装死一般,直挺挺躺着,闭眼装睡。 她能学他那样掐他脖子,或者踹他两脚么? 好像后果会很严重的样子。 程熙灰溜溜的走回了自己的小床边,盯着纪见深方向,只听到规律的鼾声传来,程熙一咬牙,哼哼!你要娶个丑女,你都不担心没面子,难道我还怕你把我吃了不成? 大不了扛不住了,她就暴露行踪,不管是江随云还是滕紫屹,或者盗骊,总能引来一个,有的是人会帮她修理他。 睡觉! 这一夜纪见深又是一夜好眠。可程熙却是一夜噩梦不断。睡了比没睡还累。 程熙觉得自己这身子骨一定是零部件全部出问题了,吃吃不好,睡睡不好,现在可不比在西凉时养尊处优啊,这是想要怎么着? 可是再大的意志力也抵挡不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困意和倦懒。第二天,在马车上,程熙还是支持不住,也顾不得纪见深就在面前,歪倒在车壁上,睡得跟猪一样。 纪见深偶然抬头看见的是程熙这张奇丑奇丑的睡脸,不知为何越看越顺眼。 他这辈子见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死人极多,但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睡着的活人却见得极少。 他尚未娶妻,可侍妾却是不少,可却从未与她们同睡到天明,总是欲/.望发/.泄过后,就让人把她们带走。自从执掌兵权,坐拥一地军力之后,更没有人敢明知他在,还安然酣睡,这样大不敬的事情,若是发生了,那人估计就永远不用醒来了。 可是这个丑女三番五次就在他身边睡着,可纪见深一点儿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想起这几夜与她同睡,自己竟然睡得极好,在记忆中他似乎已经有多年未曾睡得如此安稳了。 如果说之前,他说要娶她为妻是冲动,是想要整她,刺激她的话,此刻纪见深倒真的有点认真了。 第849章 为什么要把她拖下水? 这个丑女三番五次在他身边睡着,可纪见深一点儿不觉得被冒犯。反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想起这几夜与她同睡,自己竟然睡得极好,在记忆中他似乎已经有多年未曾睡得如此安稳了。 如果说之前,他说要娶她为妻是冲动,是想要整她,刺激她的话,此刻纪见深倒真的有点认真了。 车外突然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纪见深收回眼光,掀开车帘向外看去,一名校官从队伍前方疾驰而来,冲到马车边,低声禀报,“将军,前方探子来报,称现有大批军队集结,向着我军挺进。” 纪见深道,“可曾探知是哪个州郡的军队?人数大概有多少?” 校官回道,“看服侍旗帜,应该是逑州州军,人数大概有近万之数。” 纪见深脸色微微一变,如果真的是逑州州军,他们现在不向雍都而去,却冲着自己而来,那可见是敌非友。 今日凌晨天未亮,纪见深就让他的副将带着他的令牌,前往逑州州府亮明身份,且告知借道入雍都。可是到目前为止,那名副将还未回来……纪见深心里推敲着各种可能。 最终决定全队迅速移师到附近一处山谷中准备应付大军进攻。 以纪见深手上的兵力,碾死近万人应该问题不大。可是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不占据天时地利,所以还需谨慎对待。 纪见深果然是个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物,突逢不测之下,依然镇定自若带领着他的先头部队近五千人退到几里外一处山谷之中据守。 这个山谷纪见深曾经带兵作战时来过,地形险要,易守难攻,只要死守几处谷口,敌人再多,攻进来也要花上三五天的光景,而三五天后他的大军应该就能与他会合了。 程熙被纪见深摇醒,揪下车时,再迟钝对现有形势也感觉到了不妙。 刚刚将官向纪见深报告时,她也听了个大概,很郁闷的感叹,她这是碰上了一个大霉星啊。 别人家打着勤王之师名号进雍都的军队,哪个不是前呼后拥威风八面,沿途百姓夹道欢迎的?可纪见深呢?穷暂且就不说了,都没走多远,就被当地军队围剿,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人品太差不要紧,为什么要把她拖下水? 纪见深吩咐完下属防守事宜,扫了一眼身边的程熙,忽然叫来四名亲兵道,“一步不离地看好这个女人,她是你们未来的将军夫人,必要时把她杀了也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四名亲兵目瞪口呆,完全不明白大将军美妾娇侍成群,为何会找这么个半路冒出来的丑女为夫人? 再怎么想不通,军令还是要服从的,于是个个强压下心中的震惊,应声领命。 至于刚刚大将军说保不住就把这丑女杀了,那就很好理解了。虽然以这丑女的容貌,即便被抓对方也不会有人愿意牺牲小我去侮辱她,但是事关军队的体面和将军的颜面,还是让她当个烈女比较好。 程熙听了这个命令却十分清楚,这是对她的警告,叫她不要想着趁机逃跑,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程熙就想不通了,你堂堂一个大将军,好好的行军打仗不好么?非要跟她这么一个丑女较什么劲? 不过这种时候,兵荒马乱,形势不明的,还是当个识时务的俊杰比较好。所以程熙乖乖的任由亲兵将她带到一边看着。 逑州州军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准备,一路紧追他们到了山谷之外即刻就开始攻击。 一场攻防恶战打了一个多时辰,对方却忽然停下了攻势。 虽然从战场上看,那个混蛋纪见深倒真有点勇猛威武的模样,指挥作战也是思路清晰,颇懂兵法,但这也不能抵消他在程熙心底烂到渣的人品。 没过多久,坐在一处山坳巨石上的程熙就看到几名军官模样的人似乎在发生争执。怎么两军交战不打架,改吵架了么? 这场战争还真的玩笑一般,开始的诡异,结束的更是莫名其妙。 不久后,就看到一名文官模样的人一路策马到谷口,一下子从马上滑下来跪倒在地,大声道,“下官逑州郡守齐疏墨求见纪将军!” 纪见深一挥手让一名将官引他入谷。 那名看上去文弱的官员到了纪见深面前一言不发就是跪倒在地,用力磕头。 纪见深喝道,“起来!” 那名文官站起身额头上鲜血混着泥沙甚是狼狈,神色之间的后悔加愧疚是装也装不出来的。 “你就是逑州郡守?还有什么后事要交代的,现下便说吧!”纪见深一副不可一世的主将架势,威风八面的模样不因被大军围困而有所减弱。 “下官齐疏墨不敢求纪将军饶命。只求纪将军绕过逑州州府上下官员,他们是为了自保才会以兵犯驾,并无反意,绝无反意呐!”那名文官低头请罪。 “到底怎么回事?”纪见深沉声问道。 原来雍都城破,国主被掳之后,整个东雍几乎天下大乱,各地军阀有的趁机占地为王,有的应召勤王赶往雍都,除此之外自然也会有人趁火打劫。 逑州之外,山脉连绵,此间就有不少落草为寇的强盗劫匪,趁着局势混乱,他们便联合在一起,假扮成官军,扯了旗帜便大摇大摆的闯进逑州地界,入境之前他们还有模有样的先派使者打点接待。一切都按照正常的程序进行,可是一旦入城之后,这些草寇就暴露出了真实面目,打家劫舍,强取豪夺,甚至奸/.淫/.掳/.掠,无数百姓家中一夜之间被洗劫一空,城中妇女被侮/.辱的不计其数。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饱受疮痍的百姓还未弄清朝廷的军队为何这般贼寇做派时,那支数以千计的伪军已经收获颇丰的扬长而去了。同时还带走了无数的粮食金银,还有一些颇有姿色的良家妇女。 无数的家庭被摧毁,无数的小儿没了娘,无数的男儿没了妻。是可忍孰不可忍。 县里有名望的长者自发组织请愿,无数城中壮年男子自愿组成护乡团,逑州郡守身为一方父母自然要身先士卒,为民做主。 第850章 有空就想想后事啊遗嘱啊 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饱受疮痍的百姓还未弄清朝廷的军队为何这般贼寇做派时,那支数以千计的伪军已经收获颇丰的扬长而去了。同时还带走了无数的粮食金银,还有一些颇有姿色的良家妇女。 无数的家庭被摧毁,无数的小儿没了娘,无数的男儿没了妻。是可忍孰不可忍。 县里有名望的长者自发组织请愿,无数城中壮年男子自愿组成护乡团,逑州郡守身为一方父母自然要身先士卒,为民做主。 他们在逑州现有几名军官的指挥下,经过了紧急仓促的操练,正打算杀入山里谷间报仇雪恨的时候……纪见深的部队就打着差不多的旗帜,走着差不多的步调,大摇大摆的来了。 两军真的交上手之后,有见识的军官马上就发现了,对手并非贼寇,而是正规的部队。当场吓得六神无主,不管是否具有前因后果,带兵袭击朝廷军队等同于谋逆叛乱,都是死得不能再死的死罪。领头的齐疏墨灭族都算客气了。 可是事已至此,齐疏墨只能亲身前来请罪。生死却早已置之度外,只求纪将军可以放过已经千疮百孔的逑州百姓。 逑州州军的军官在谷外等得胆战心惊,早没了来时的义愤填膺。 谷内逑州郡守齐疏墨道明原由后,跪在地上向纪见深磕了个头,起身退开几步,拔出随行府卫的佩剑就要自刎谢罪。 从头到尾都在旁边听着的程熙一看这架势,再也忍不住了大声叫道,“慢着!” 齐疏墨被喝得一愣,看了程熙一眼,再次举剑横向颈间。 眼见马上就是血溅当场的结局,忽然“叮”地一声脆响,齐疏墨的剑被震开,颈上虽被划伤,但伤口不深并不致命。 程熙拍了拍胸口,呼出一口气,好险,好险。 纪见深回头望向程熙,犹疑了一下,沉声道,“既然夫人说饶你不死,那便先把你的命记下吧。” 齐疏墨吃惊不小,这个不能用难看来形容的丑女,竟然是纪将军的夫人?震惊过后,齐疏墨拜倒在程熙面前,向她行了重重一礼,“谢夫人不杀之恩!” 程熙尴尬得头皮发麻,原本这件事还是纪见深和她之间的一个玩笑,现在被当众说了出来,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些天她和他同吃同住,真那啥啥了呢。 若是先被滕紫屹或者盗骊找到,那倒还好说。若是先被江随云寻到她,知道纪见深居然公然宣称她的他的夫人……程熙都想劝他有空的时候想想后事啊遗嘱啊什么的…… 有备无患嘛! 刚刚程熙会阻止齐疏墨自尽,完全是情势所迫,现在谷外还有可友可敌的上万大军,从国法角度来讲,他们的性质已经等同于谋逆造反了。可从情感的角度讲,他们进犯袭击只为自保和报仇,并没有错。充其量算是一场误会。 可若是齐疏墨死在这儿,外面的人就会以为他们酿下大错,也只能死路一条了,那么将错就错干脆造反的事情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此刻最重要的是稳住外边那批人,齐疏墨自然不能死,连一根毫毛都不能伤着。 而且,如果纪见深连齐疏墨这个主犯都能放过,外边那些家破人亡的哀兵肯定会安心不少。 纪见深性情凉薄,在他眼里齐疏墨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既然是他指挥了军队杀死了他的士兵,那他就是死不足惜。 只是程熙的打岔让他忽然醒悟过来,至少在这个敏感的时刻,齐疏墨是死不得的。 程熙见纪见深迟迟不语,只得道,“齐大人为民做主,身先士卒,又甘愿自刎谢罪,牺牲小我,实乃重情重义,是父母官的典范。一切皆因误会而起,将士们的行为也是事出有因,无需苛责。齐大人且去与逑州军士说明他们的不知者不罪。要他们尽快整顿全军,恭迎纪将军入城,纪将军胸怀纳海,一定会宽大处理。” 如果不是现在被强行跟这混蛋绑在一条烂船上,程熙才懒得多管闲事强出头呢。他们是死是活打来打去越乱越好,她还能趁机溜走。但现在若是放任纪见深蛮来,激得谷外的哀兵真的造反。乱军当中,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还要留着性命回去西凉和心中眷恋之人长相厮守的,犯不着替这个混蛋陪葬啊。 齐疏墨闻言抬头,惊异又惊喜地看向程熙,转而又看向了纪见深。 纪见深道,“夫人的话正和本将军之意,你且去吧。” 齐疏墨进谷良久,外面的军官已经等得就快狗急跳墙了。以他们这样的所作所为,齐疏墨入谷请罪有去无回那是再合理不过了,毕竟谷道上躺着的数千尸体,其中有半数是纪见深麾下的。 而且,入谷之前,他们就把纪见深的那名副将当做贼寇宰了祭旗了。此般种种,皆是死罪。 军官们面面相觑,看看周身因为仇恨和责任而聚集起来的乡勇,如果让他们知道正在攻击的并不是那些洗掠他们家乡的贼寇,而是朝廷的正规军队,还有多少人能够再如刚刚那般悍不畏死,勇往直前? 军官们揣摩着,以他们近万人全歼谷内五千人的概率有多大? 琢磨来琢磨去,怎么都觉得这一回,不仅要葬身此处,还得连累父老乡亲了…… 玩玩没有想到。齐疏墨竟然有命出来,而且带来了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喜讯。当下军官们整肃军队,亲自到谷口恭迎纪将军。 军官们瞪大眼睛看着一个威武英伟的将军携一丑女登上马车,忍不住向身边的齐疏墨打听道,“齐大人,那名女子是何人?竟能与纪将军同车?” 齐疏墨闻言,抬眸道,“那是纪将军的夫人。” “什么?!”军官们声调都变了。纪将军一看便威武不凡,又是手握大权的,怎么会……怎么会有个这么丑陋的夫人啊! 难不成这位夫人的来头更不小,强嫁了纪将军?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齐疏墨也是不明所以,苦笑道,“今日齐某能够死里逃生,还应感谢夫人求情。” 进入马车之后,纪见深定睛打量了程熙一会儿,忽然道,“你倒很会收买人。” 第851章 这不就是监视加软禁么? 军官们瞪大眼睛看着一个威武英伟的将军携一丑女登上马车,忍不住向身边的齐疏墨打听道,“齐大人,那名女子是何人?竟能与纪将军同车?” 齐疏墨闻言,抬眸道,“那是纪将军的夫人。” “什么?!”军官们声调都变了。纪将军一看便威武不凡,又是手握大权的,怎么会……怎么会有个这么丑陋的夫人啊! 难不成这位夫人的来头更不小,以权压人,强嫁了纪将军? 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齐疏墨也是不明所以,苦笑道,“今日齐某能够死里逃生,还应感谢夫人求情。” 进入马车之后,纪见深定睛打量了程熙一会儿,忽然道,“你倒很会收买人。” 程熙累得够呛,没好气道,“我收买谁了?你不要命,我要啊。杀来杀去的很好玩吗?” 纪见深出奇地没有生气,反而温和道,“你确实很适合当我纪府的主母。” 程熙一听蹭地头发毛都要竖起了。这家伙不会是认真的吧? 纪见深见程熙那副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冷笑道,“能当我纪府的主母难道还辱没你了不成?你这副模样又是摆给谁看的?别跟我说什么视富贵如浮云,视权势如粪土的假清高说辞。” 程熙长久身体不适,所以脾气也格外的暴躁,直接一句话顶回去道,“当个乱世枭雄的夫人有什么好的?你在打天下的时候,跟着你睡不好吃不好的,我傻呀?若你时运不齐,半路折戟沉沙了,我一天福都没享,还得为你陪葬,我不冤么?就算你鸿运当头能够杀出一片天地,到那时大权在握了,倾国倾城的美女、祸国殃民的妖女都随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占着这个主母的位置又不受宠,那下场铁定凄惨。我不自己刨坑把自己埋了么?所以说,人各有志。我还是喜欢随心所欲,不为权势所累的逍遥自在,比较好。”说到此处,程熙想起了盗骊曾跟她说的,想要放下一切,与她浪迹天涯,笑傲江湖的傻话,不由得唇边露出了一抹笑意。 又是这种可恶的笑容,纪见深觉得刺眼之极,冷声道,“如果权势毫无吸引力,为何那么多人不顾一切往上爬?” “别人是别人,我为什么要跟他们一样?就像你已经拥有一定权力了,还想冒险去拥有更大的权力,但并不代表所有人的想法都跟你一样。”程熙道。 纪见深语塞,扔下一句,“榆木脑袋,不通俗理!”便不再与程熙纠缠,靠在一旁闭目假寐。 程熙本就是打算着把他当成生命中过目就忘的过客,看他不理她,反而高兴得找个舒服的位置睡觉。虽然仍是很不习惯在陌生男人面前昏睡,但她的身体总是觉得疲累不堪,也便不再强加支撑,倒下便睡。 程熙所不知道的是,纪见深在这一带的名声,那就是刚烈狠辣好打斗。他在入主逑州之前,还做了一件事情也称得上是良心之作了。 他迅速整编了军队,派遣了自己麾下善于拔寨的将领,以当地通晓地形的乡勇为辅,派出精锐部队,组织了一次出其不意的袭寨。 原本那些占山为王的贼寨向来都是易守难攻的,况且这还是在大白天,应该防守极其严密的。可是这些贼匪几次三番洗劫大城市且全部大胜而归,这几日美女加美酒,彻夜狂欢,个个纵/.情/.纵/.欲,不仅毫无战斗力,甚至连保持清醒都不能够。 大军杀上山头了,宿醉未醒的贼匪们还在醉生梦死中。大多数人,死的时候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即便他们没有喝醉,对于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凶神恶煞的贼匪虽然勇狠,但是碰上正规沙场上厮杀出来的军队,还是逊了很多,纪见深的军队没有遇到多大的反抗就一举捣破了贼匪老巢,将其一网打尽。 程熙原本以为强龙难压地头蛇,这种拔寨的战斗,总要打打拉锯战拖拖时间,这样自己逃脱的机会就会大很多,没想到不过是一天一夜的时间,就结束了。 纪见深此一战更成名,一时名声大噪,附近的墨州、梓州的州军闻讯而来,纷纷表达了他们的善意,表示愿意投奔他。 纪见深这一回算得上是真正的因小祸得大福了。 他这一边是因祸得福了,可这对于程熙而言却并非利好的消息。眼睁睁看着纪见深拖着自己大摇大摆的入主逑州府衙,程熙又是着急又是无奈,他这儿的动静若是再大点,估计想要将程熙再隐形就会难了。 想想这些未来的可能性,还有点言之过早,可是刚被带入逑州府衙,程熙就已经被一大堆狗屁倒灶的事情搞得一个头两个大。 “夫人,这儿便是您的房间。将军特别交代给夫人收拾的大床,软垫和躺椅。说是夫人爱睡觉,瞧瞧,将军可真是疼爱夫人呐。”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一边弯着身子大拍马屁一边偷偷用眼角打量着面前的程熙。 心里着实为那位威武不凡的大将军诡异的品味咋舌……这么丑的女人,怎么也会娶回家当夫人的? 仔细打量了许久也看不出这个丑女有什么本事能勾住男人的魂,莫非会妖术…… 可她若是会妖术,不是首要先将自己弄得美艳些才对么? 百思不得其解…… 但管家毕竟也在大户人家打滚几十年了,心里再诧异,脸上还是一副标准的谦卑笑脸。 程熙看着他,再扫了一圈自己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嬷嬷丫鬟,忽然觉得前途无亮,而且刚刚听纪见深说了,以后这十几个人就跟定了自己,只要她离开这个房间半步,就得是这种前呼后拥的架势。 这不就是监视加软禁么? 叹了口气,对那总管道,“你能不能直起身子跟我说话?你这个样子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这名主管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为了能够造成比程熙矮的状态,硬生生将后背弓成了一个拱,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主管愣在当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夫人是纪将军的夫人,地位显赫,又是整个逑州的恩人,奴才在夫人面前万万不敢无礼。” 第852章 否则别怪我人丑,心辣! 程熙看着他,再扫了一圈自己身后跟着的十几个嬷嬷丫鬟,忽然觉得前途无亮,而且刚刚听纪见深说了,以后这十几个人就跟定了自己,只要她离开这个房间半步,就得是这种前呼后拥的架势。 这不就是监视加软禁么? 叹了口气,对那总管道,“你能不能直起身子跟我说话?你这个样子你不累,我都替你累。” 这名主管身高足足有一米八,为了能够造成比程熙矮的状态,硬生生将后背弓成了一个拱,怎么看怎么别扭。 那主管愣在当地,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夫人是纪将军的夫人,地位显赫,又是整个逑州的恩人,奴才在夫人面前万万不敢无礼。” “但是我觉得你这样跟我说话搞得我很不舒服。”正确来说,看到他这副样子,程熙觉得既虚伪又肉麻,多看一眼都不爽。这些人明明在内心嘲笑她的容貌,怀疑她如何爬上夫人之位,却在表面做出毕恭毕敬的模样。 而这也是一般人会如此沉迷于权势的原因,因为世人的阿谀奉承确实会让上位者得意和忘我,继而膨胀和迷失…… 可程熙早已曾经沧海难为水,如今对于权势看到的更多是带来的负面影响。 *** 纪见深安排给程熙的房间是整个逑州府衙装修水准最高的,房间后面居然还有一处专门的浴池,此刻早已备好了香汤。 程熙看着这个小的完全不能躺平,却蒸汽弥漫的浴池,几乎感动得泪流满面。这个浴池跟熙公主府那个豪华版的温泉池,自然是根本不能比的。可是程熙自从离开了金陵城,这一路亡命天涯根本就没怎么好好沐浴过,早已经难受得要死了。 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洗个澡了,这是自从被纪见深掳走之后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不过洗澡之前还要解决一个重大问题! “管家,你带着她们都下去吧。”浴池边此时站了六名丫鬟,她们不会打算留下来围观她洗澡吧? 程熙还在当熙公主的时候,就不喜欢太多人服侍,现在她一身不可告人的秘密,更不习惯有人在旁窥探了。 可人高马大的管家却是磨磨唧唧的,不断弓着腰,歉意道,“小人这就退下。但是将军吩咐了要她们好好伺候夫人宽衣!” 管家人都还没退出房间呢,两名丫鬟手捧托盘,两名丫鬟挽起袖子准备去浴具,还有两名丫鬟走上前来就想脱程熙的衣服。 这还了得?!程熙一手一个拍开她们的爪子,大声道,“统统给我出去!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这一喝,六个丫鬟连带着那个管家齐刷刷腿软往后退了一大步,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程熙发现,有时候学学霸道人物的霸道语录还是挺管用的,不过看着他们明显被吓到了的模样,程熙放柔声道,“我自己一个人洗,还有你们统统退下后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进来。否则,别怪我人丑,心辣!” 程熙这一吓唬,几个人哪里还敢说话?垂着脑袋麻溜的就行礼告退了。 洗个澡都这么累,程熙看她们统统出了门,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去把门一关,闩上门闩,长呼一口气,终于可以开开心心洗澡了,嘤嘤! 将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之后,程熙心情大好,换上寝衣,从贴身挂在胸口的小吊坠当中滴出一滴精油一般的浓稠液体,小心翼翼的抹在自己的脸上,然后用清水细细清洗,没过一会儿,程熙原本那张惊艳天地的容颜又恢复了原貌。 终于可以让脸上的皮肤透口气了,好舒服啊…… 期间有人要进来送吃的送喝的,程熙让她们搁在房门前,故技重施统统轰走,趴在门缝上往外张望,确定没有人靠近,程熙才快如闪电的开门,取食盘,再关门,闩门。 整个动作快捷流畅,一气呵成! 总算是不用再吃干粮了,有荤有素,有主食有糕点,程熙填饱肚子的时候,差点就要感谢主,感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了。 吃饱喝足,程熙就爬到床上呼呼大睡,有天大的事情也等她睡醒了再说吧。 隔着一重房门,一重院门之外的管家和丫鬟们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心想这位将军夫人长得丑也就罢了,还这么难伺候,恐怕以后他们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而且,听前院的消息,纪将军要在逑州整顿一段日子,补充辎重,整编军队。这些事情都不是几天内能够办完的,而且听闻纪将军为人凉薄狠辣,且性情残暴,挂在嘴上的话动不动就是拖出去砍了。 看那纪将军对于这位丑夫人的态度,还是颇为看重的。大军入主逑州,军队的事宜都暂搁一边,先来安顿她了。若是丑夫人有何不高兴,惹恼了纪将军,拿他们开刀那就不好玩了。 这一夜,程熙睡得酣畅淋漓,而就在这一夜纪见深收编了逑州,以及附近的墨州、梓州的三州兵力。 原来安顿好了程熙之后,纪见深就请了三路州军的将领饮宴。宴后,三路州军的将领纷纷表示要告老还乡解甲回乡,纪见深再三挽留无果,只得赏赐了大批金银赐返原籍。随即在宴席上就宣告了三州州官将领的接任人选。至此,整个云辽境内各大州郡的兵力全数集中在纪见深手上,其兵力实力迅速倍增,地盘也极速扩大。 新上任的将领中有几个是数年前纪见深辗转安排进入各州郡任职的,几年下来早已熟习当地军务,在军中也有相当威信,此时亮出身份,不得不让人惊骇。那几名卸任的州官到此才暗自庆幸自己尚算知机,乖乖的主动交出兵权。否则若是恋栈权势,可能此刻已被深藏在自己军中的某把利刀给捅死了。 况且,这些将领在赴宴前,家中府衙的后院就被纪见深的军队以保护为名团团包围了起来。 明明山上的贼寇老巢已经被纪见深的大军一锅端了,而且他们这些人也极其明智的在最快的时间内表达了他们的善意。可是,很明显在这位常年在刀口上舔血度日的将军眼中,没有握在手中的兵权那便是威胁。 第853章 杯酒释兵权的年度大戏 那几名卸任的州官到此才暗自庆幸自己尚算知机,乖乖的主动交出兵权。否则若是恋栈权势,可能此刻已被深藏在自己军中的某把利刀给捅死了。 况且,这些将领在赴宴前,家中府衙的后院就被纪见深的军队以保护为名团团包围了起来。 明明山上的贼寇老巢已经被纪见深的大军一锅端了,而且他们这些人也极其明智的在最快的时间内表达了他们的善意。可是,很明显在这位常年在刀口上舔血度日的将军眼中,没有握在手中的兵权那便是威胁。 纪见深绝对不想再面对一次如同逑州州军一般的突如其来的袭击。 所以,此二州的州官在赴宴前就已经达成了共识。如今这个乱纷纷的天下,有能者居之,他们被大军围住的妻儿老小不能舍,那便只能舍弃反正也拥有不了几天的权位了。 可是到了此时此刻他们方才知道,这几枚兵符以及他们的官位早已不是他们愿意交或者不愿意交的局面,而是不得不交的形势了。 难怪,周边地区皆在传,纪见深狠辣无情、铁腕残暴的名声。 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不知其中的胆寒。 程熙在纪见深吩咐人特意为她铺就的大床上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做着滕紫屹把她救回西凉的美梦,浑然不知就在这两重门外,正在上演着腥风血雨的杯酒释兵权的年度大戏。 *** 第二天清晨,逑州府衙早起的丫鬟下人们正忙碌地来回穿梭在府内,现在他们要伺候的人更少了,可是谁都不敢掉以轻心,尽自己所能的做好本职工作,准备在纪将军回府后以最无可挑剔的姿态迎接。 一夜狂风仿佛已经将昨夜血腥的味道吹散,习惯健忘或者假装健忘的人们似乎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明明这个府邸原本的主人、女主人、小主人以及关系紧密的十数条人命就在昨夜被残忍地了结了生命。可是这些原本就生活在这座府邸里的下人却是可以当他们从来不曾在这里存在过一般,各行其职,有条不紊。 可若是仔细看去,这些人皆是强压下心底的丝丝恐惧,为更好的活命才不得不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纪见深当时是答应了程熙,对逑州州官齐疏墨网开一面,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当时两军对垒,虽然敌方乌合,我方精锐,但毕竟敌众我寡,真若拼死搏杀变数很大,纪见深形势所迫才不得不暂且隐忍。 可昨夜,他收编了三州州军之后,最应该彰显权威和震慑力的办法就是宰了齐疏墨一家老小。 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在军队中,在战争中,善良和姑息从来只会招致祸患,唯有铁血和杀戮才能明确法纪,彰显将令的至高无上。 纪见深就是要用鲜红的血液、悲怆的啼哭让所有还在观望和徘徊的人都深刻地知道,既然跟了他纪见深,就只能一条心。顺便警告另一些还有异心的,若是敢跟他作对,那齐疏墨的下场就在那儿摆着,有胆的就尽管放马来试试! 而齐疏墨临死前却极其从容,虽然连累了一家老小共赴黄泉,让他倍感愧疚,但因他一人一家之死挽救了整个逑州的百姓,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个早上之后,整个逑州乃至附近的墨州、梓州都知道这两件大事。 第一,三州兵权统归纪见深一处,且一夜之间就全数重新整编完毕,并重新更换了布防。其速度、效率令人咋舌的同时,也令人敬畏。至此,云辽地区算得上是铁桶一块,纪见深若是头脑发热,想要自立门户占地为王,整个云辽即刻成为割据之势,俨然国中之国; 第二,三州州官的结局极其耐人寻味,逑州州官齐疏墨一家老小被斩首,且被厚葬。墨州、梓州两州州官同时自请辞官,告老还乡,且被赐还了大批的金银。 百姓们相互转告,议论纷纷的同时,也都战战兢兢,畏畏缩缩起来。有这样的一位铁腕将军掌控着三州,普通百姓都是夹起尾巴做人,规规矩矩的,生怕悬在头顶的那把屠刀会无故落在自己脑袋上。 唯一不知道这些热点新闻的人,怕只有嗜睡狂魔程熙一人了。 此时,引起一整个逑州百姓热议的未来逑州女主人还在美梦之中,房门上了闩,六名丫鬟加上管家急得团团乱转。敲门,没反应,昨天刚被吓唬过的他们又没胆子破门而入。听着外面的侍卫高呼,“参见大将军。” 几个人撞墙而死的心都有了。 纪见深处理完了军队的事情之后,就有幕僚向他汇报财政吃紧的情况。纪见深马上就想到了千里迢迢抓回来的那个丑女,犹记得当时还在衢县时,她的一张银票便等同于全县所有粮店库存的米粮。 纪见深现在不缺兵,不缺人,只缺粮,大量的粮。 所以他同部下商议完了军政大事,便匆匆到这边来找人。 结果不但没看到那丑女出来相迎,一路走到了她的房门之前了还不见她的人影,顿时心中怒气上涌。 经过了这一天一夜之后,纪见深的兵力实力何止增加了一倍?他的自负和得意自然也增加了不止一倍。如今在逑州,在整个云辽,谁不是谈他纪见深而色变,而毕恭毕敬? 也就只有这个丑女,竟然仍不把他当回事。 问了丫鬟,只哆哆嗦嗦回说,夫人昨夜进了房间关起门来,到此时都毫无动静。 纪见深心中咯噔一下,不会那丑女已经趁他忙碌给跑了吧? 一脚踢开跪在房门前瑟瑟发抖的丫鬟管家,纪见深直接一掌劈开房门。 轰一声巨响,门闩断裂,房门应声大开。 敲门声可以忽略,但这么大的声响程熙不醒都不行了。打着呵欠睁开眼睛就看到房门口大马金刀的立着一个大黑塔一般的人物,一张冰寒怒容让人看了就没有什么好心情。 程熙举起手揉了揉自己仍然惺忪的睡眼,这一揉,程熙有半秒钟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第854章 真真是暴殄天物了! 纪见深心中咯噔一下,不会那丑女已经趁他忙碌给跑了吧? 一脚踢开跪在房门前瑟瑟发抖的丫鬟管家,纪见深直接一掌劈开房门。 轰一声巨响,门闩断裂,房门应声大开。 敲门声可以忽略,但这么大的声响程熙不醒都不行了。打着呵欠睁开眼睛就看到房门口大马金刀的立着一个大黑塔一般的人物,一张冰寒怒容让人看了就没有什么好心情。 程熙举起手揉了揉自己仍然惺忪的睡眼,这一揉,程熙有半秒钟整个人如同被雷劈了一般。 可是另外半秒钟,她却反应极快的躺了回去,用棉被不仅盖住身子,连带着脑袋也钻进了被窝里。 时间有限,分秒必争。 刚刚程熙的手指揉自己双眼的时候,也触碰到了自己的肌肤,光滑细腻,如瓷般光洁,如玉般滑腻。 哇呀呀……她这一睡,差点坏了大事。 幸好纪见深为了震慑她,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立在门边,阳光从他的身后射进来,而程熙所在的地方刚好是个暗区,又有着床幔的遮掩,程熙这才险险地躲过一劫。 纪见深看见她明知道是自己来了,还一抖棉被继续躺倒睡的无礼行为,生气到已经不生气了。 长腿迈开,没几步他就走到了床前。 易容丹的药效需要至少三分钟才会见效,为了防止这个大混蛋抖开她的棉被,程熙窝在里面没好气道,“有什么事吗?” “这都日上三竿了你还赖在床上,成何体统?”纪见深皱眉低斥着一团棉被。 他很奇怪,明明外面所有的人都很怕他,别说他一脸冰寒的怒容了,哪怕他只是不声不响的站着,都没有人敢大声喘气。可是这个丑女,为何总能堂而皇之的无视他? 而且,她是真的,真的一点也不怕他。 果然,丑女整个人还在棉被中,可抗议的声音却传出了棉被之外,“人困了就睡觉,有什么体统不体统的?小题大做!” “你是我纪见深的夫人,一言一行都将成为表率,人人似你这般,得乱成什么样子?!” “人人似我这般就天下太平了。”程熙不屑道。 纪见深一怔。这女人还真的说一句顶一句,他明明可以大手一挥,将盖在她身上的棉被掀落在地,可是莫名的纪见深都忍了,忍得毫不费力。他觉得在这些小事情上,他没必要总跟一个女人较真。而且回想起以前他纳入府中的那些美妾娇侍整日里明争暗斗,闹个没完,若是真的像她这般懒惰,后院倒真的清净不少。 “起来,本将军有事要问你!”纪见深不肯承认,心情因为见到这个丑女莫名好了不少,不由绷起脸来冷声命令道。 “你出去帮忙关上门,我起来换上衣服,你再问。” 这个女人竟然还敢命令他?蹬鼻子上脸了,他若再纵容,改明儿她就能上房揭瓦! 纪见深挥挥手,马上有三名丫鬟跑进来就要替程熙更衣。 纪见深坐到一旁,另有丫鬟躬身送上茶水,华丽丽摆出一副打算参观她换衣服的姿态。 是可忍孰不可忍! 程熙抱紧了被子,从被子缝里收回眼神,连人带被往床里一缩,道,“你们都出去,衣服我自己会换,不要你们来!” 那三个丫鬟,没想到程熙当着大将军的面竟然还是如昨天一般的行径,害怕得簌簌发抖,生怕大将军一怒之下把她们这几个办事不利的下人全部拖出去斩了。 可更令她们下巴掉落的是,纪见深不但没动怒,反而嗤笑道,“你这个丑女还怕人看?难不成不仅脸丑,身上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烂疮疤?” 你才有烂疮疤,你全家都有烂疮疤! 程熙很想骂回去,但是现在屋子里还有好几个丫鬟在,万一他面子上挂不住恼羞成怒了,以他混蛋的人品,绝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程熙只能自认倒霉,闷不吭声做无声抗议。 纪见深来找她确实有事,不想再拖延时间,于是哼了一声,站起身走出殿外。 那三名丫鬟看到纪见深走了,大松一口气,心想这脖子上的脑袋暂时算是保住了。转而看向那一团被子,更是心中有数了,看来大将军对夫人果然看重。以大将军的身份,以大将军传闻中暴戾的名声,若是换了普通女子,哪怕倾国倾城,敢当众给他脸色看,且公然忤逆他,怕是早就下场凄惨了,还能这么好端端的缩在被窝里? 看床上程熙一副“你们不走别想我出来”的模样,丫鬟们只好识趣地躬身一礼退了出去,还很知机地替程熙将房门掩上。 程熙梳洗更衣的速度极快,没等多久就打开了房门。 纪见深一直双手撑在劲腰上,背对着房门站着,此时听到动静,回头看去,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这个丑女略带不耐的眼神中看到了惊艳。 若是单单只看她这双眼睛,真的会让人深陷其中,如水般清澈,如雾般烟横,说媚又干冽清纯,说单纯又坚毅深邃,如她这个人一般,像是一个谜,让人摸不清却又放不下。 只是这么一双美丽的眼睛竟然长在一张如此丑陋的脸上,真真是暴殄天物了。 程熙看着纪见深那怔然的神情,心中一紧,难不成脸上有破绽?因为这种惊艳和沉迷的眼神,程熙以往在太多的男人身上瞧见过了。 好在纪见深只是失神了一瞬,很快便是皱眉,似乎一日不见,程熙又丑出了新高度。 他对她嫌弃,她就放心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前厅,路上的人不管是五大三粗的侍卫,还是低声下气的下人碰见他俩都是行礼打招呼。纪见深一概不理,程熙则是一路轻声说着,“免礼,起吧……”那样沉稳而熟稔的态度,仿佛她久居人上,早已习惯了众人跪舔,而她只是较为体恤下人,居上位却比较亲和待下而已。 纪见深不由得侧脸看向了她,她那种语气、姿态自然而然,不是靠打肿脸充胖子可以模仿出来的。 不由得对她又多了几分好奇。 第855章 一个原则,两条路径! 好在纪见深只是失神了一瞬,很快便是皱眉,似乎一日不见,程熙又丑出了新高度。 他对她嫌弃,她就放心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前厅,路上的人不管是五大三粗的侍卫,还是低声下气的下人碰见他俩都是行礼打招呼。纪见深一概不理,程熙则是一路轻声说着,“免礼,起吧……”那样沉稳而熟稔的态度,仿佛她久居人上,早已习惯了众人跪舔,而她只是较为体恤下人,居上位却比较亲和待下而已。 纪见深不由得侧脸看向了她,她那种语气、姿态自然而然,不是靠打肿脸充胖子可以模仿出来的。 不由得对她又多了几分好奇。 到了前厅,纪见深坐了主位,要指望程熙主动行礼那是不可能的,好在纪见深也没有那方面的奢望,直接切入正题问程熙有何办法可以缓解紧张的资金周转问题。 纪见深原本以为,她要么没有任何办法,要么就会急着献计。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我饿了,不吃饭没力气说话。” 然后就萎靡不振的窝在纪见深下手的椅子里,一副好似受到了虐待的模样,要有多气人就有多气人。 纪见深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她不是故意的,她是真的饿了。 饿了就得要吃饭,就如同她刚刚大义凛然说的,困了就要睡觉,没什么体统不体统的。 然后,程熙就当着纪见深的面,吃的又急又快。 “没人跟你抢,你就不能吃的淑女点?” 程熙没理他,只抛了一个白眼给他。没听说到食不言寝不语么?吃饭就吃饭,费什么话? 纪见深被她这双秋水横波的漂亮眼睛翻出的白眼,弄得心里麻麻的,痒/.痒/.的。登时立即多看了她那张丑脸中和了一下,他发现自己看她这张丑脸看久了,越看越顺眼之外,竟然还能从这张丑脸中看出美来。 纪见深怀疑自己的品味因为她,而被彻底改变了。努力回想以前一后院的娇妾美侍,可现在连她们长什么样子,他都快想不起来了。可是这张丑脸却常常在眼前浮现…… 难道仅仅是因为以前那些美得没什么特别,而眼前这个却丑出天际的缘故? 正如同你看人不会特别记住,若是看到了鬼,一定记忆犹新。 对,肯定是这样的。 吃饱喝足之后,程熙也知道吃人嘴软。虽然程熙打心眼里不愿意替他想办法,但是现在小命捏在纪见深手上,万一他认为她没有利用价值,很可能觉得被忽悠了,恼羞成怒把她咔嚓一声砍了。 程熙现在可不想死,更不能死。 等下人撤走了餐具之后,程熙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要解决钱的问题无非就是开源节流两个办法。节流这一方面,从大将军连续多日都自己只啃干粮的现状来讲,估计也已经榨不出什么来了。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开源。我的办法很简单,一个原则,两条路径。” 纪见深见她说的头头是道,倒是听得极其认真,不耻下问道,“何为一个原则,又是哪两条路径?” “一个原则就是,乱世之中最苦的便是老百姓了,所以为上者绝不可再为难百姓。否则,可载舟的民众若是集体覆舟,官逼民反,后果往往不堪设想。因此,此一个原则便是银子只能从富人头上争取,决不可搜刮民脂民膏,饮鸩止渴。” 纪见深没有言语。这种大道理,说出来谁都知道,可是真正实施起来谈何容易? 这么大的一支军队要养,不从老百姓的头上搜刮榨取,难不成让老百姓吃着饭,而让他的兵喝西北风? 那到时候就不是官逼民反,而是军队哗变了。 相形之下,作为一军统帅,纪见深当然体恤的是为自己卖命的士兵了。 程熙从他冷漠无情的神色中就看出了,他对于她这一个原则的不苟同。咂咂嘴道,“若是大将军不奉行我的这一个原则。那后面的两条路径,也就不必听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将军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你这丑女无礼也就算了,脾气还挺大。”纪见深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神色,耐着性子道,“况且我没说反对你的意见啊。往下说。” 程熙撇了撇嘴,算了,人在屋檐下。于是接着道,“我说的两条路径,一条明路,走的是光明正大之道,一条暗路,走的是阴谋诡计之道。两条道同行,保管大将军可以盆满钵满。” 纪见深见她自信满满,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虽然之前,他经常怀疑她牛皮捡大的吹,可是这一回,他却是相信的,薄唇一张,虚心道,“具体说说。” “先说暗路吧。纪将军突然入主逑州,三州的官民缓过了这一阵的猝不及防,便会思考接下来的人生。无非两种,一种携所有家当,举家搬迁,毕竟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形势不明的情况下,逃避是人的本能。纪将军可以派一支军队分别守在各大出城要道上,凡是看着好几辆马车颇有家财的,统统请回来喝茶,别跟他们废话,统一给他们冠上一个做了亏心事,正义之师到来便畏罪潜逃的罪名。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应该清楚怎么回事,想一家齐整平安出城,总得留下点什么。若是碰到愚笨的,那就想办法让他们聪明点即可。搬迁的很好办,至于按兵不动的,要么就是权势很大,不怕您大将军,要么就是产业太大,不舍搬迁。这种人物身上最有油水。不过大将军也不用慌,颁下一个整顿市容,恢复经济的政令,以此为由将他们府中的账房叫来我这儿喝茶,我一个轮一个的谈话,保证每家每户身上都能刮下厚厚的一层油来。此即为暗路,虽然目的和手段有点见不得人,但毕竟不会过分得罪人,且尺度可以完全由自己掌控,在这个特殊时期实施起来相信不会受到多大的反弹。” 纪见深见她说的口若悬河,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她的办法极是可行,不由笑道,“好办法,回头我找人详加讨论,便依你之言行事。” 程熙心中暗笑。 第856章 各怀心思,笑得欢畅! 纪见深见她说的口若悬河,心里盘算了一下,觉得她的办法极是可行,不由笑道,“好办法,回头我找人详加讨论,便依你之言行事。” 程熙心中暗笑。她要的就是能够广泛接触外界的机会。这样她才能找到空子,钻出去。当时程熙从江随云的眼皮底下第一次逃跑,用的可就是这个办法。 银子可以归纪见深所有,但软肋必须归程熙所有,以备不时之需。 看着纪见深殷切的眼神,程熙也不卖关子了,接着道:“至于明路,那便更简单了。用一招‘以名换利’的办法,借署名权让商家主动替将军造桥铺路盖房建坝,其中一些军事工程,比如挖壕沟,修城墙之类的也可以包办给商家。商家得了名,大将军得了利,而且大将军如此强势进驻逑州,多的是商家想要高攀结交而摸不着门路,如此大将军正大光明与民合作,就是给了他们高攀和套近乎的机会。无奸不商,无商不奸,能够登上大将军这艘大船的商家必然很懂得做人,花多少银子办事,自然得拿出同样多的银子孝敬大将军,那才算的是大家做个朋友嘛!” 听完了程熙的暗路,纪见深就已经茅塞顿开了,听了这条明路,纪见深更是如同醍醐关头一般。 好办法,简直太好了。 两人各怀心思正笑得欢畅。 忽然那个管家从外边急颠颠的跑进前厅,躬身道:“大将军,外边有位偏将军带来了几个女人,说,说都是大将军您的……您的女人……”管家一边小心翼翼地说,闪烁的目光还不时往程熙身上瞟。 程熙稍微一琢磨就大致猜测出了来龙去脉。 纪见深这样的男人,私德方面肯定也不会太讲究,行军打仗、争权夺利不就是为了金银美女么? 所以,他的女人肯定不会少。 原本这些女人安于家中斗斗嘴,日子也能打发。可是纪见深携带了一位夫人入主逑州的消息,相信已经不胫而走了,这逑州离纪见深的老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刚好就是以讹传讹风言风语能够传达的终点站。 纪见深如今势力坐大,早已是今非昔比,可胜利果实却被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人半路截胡。这让整日斗来斗去,就为了争夺一个名分,独霸一份宠爱的她们如何忍? 于是,这不快马加鞭的杀来了么? 速度还一点都不慢呢! 嘿嘿…… 纪见深听了笑容一收,眉头一皱,第一反应却是转脸去看向了程熙。 程熙眉眼都没抬,只是神色愉悦地抢先道,“夫人们远道而来,我还得去补个觉,就不打扰大将军夫妻团聚了。”说完脚底抹油就想溜。 纪见深下意识地一手抓住程熙的手臂,将她强势的拖到自己身边坐好,然后向管家吩咐道,“让她们都进来吧,正好拜见拜见她们日后的主母。” 程熙生气了,有没有搞错?让她面对那群来者不善、浑身醋意的女人?她刚刚才奉送了他那么好的赚钱的计策,他怎么好意思马上就来陷害她? 他都已经不问她的意见,冒失的乱宣布他俩的男女关系了,如今还要拉她参演金枝欲孽还有没有人性啊? 说程熙生气,可纪见深更生气。 因为乍然听到那群女人居然追上门来,纪见深第一个反应就是担心她会不高兴。 可是,该死的丑女脸上除了幸灾乐祸之外,就是高兴,还是那种很轻松很畅快的高兴。 她高兴,他就极其不高兴了。 但是他却坚信,女人第一挡不住权力带来的美好滋味,第二挡不住男人对她特别宠爱带来的虚荣滋味。 只要让她尝试过,她就摆不出这副视名利权势如粪土的姿态了。 只要让她切身感受过比她美,比她优秀的女人都只能对她各种羡慕嫉妒恨的虚荣后,她就会像其他女人一样乖乖留在他身边,竭尽所能地讨好他,祈求从他身上得到更多的宠爱…… 纪见深那群莺莺燕燕的女人如今风尘仆仆,来不及梳洗换装,便急不可耐的拥进了并不算太大的前厅。 程熙觉得自己瞬间成了珍禽异兽,或者是旅游名胜地?程熙差点就让那管家守在厅门口,设个售票处收个高额门票,狠赚一笔。 懒懒坐在那里的程熙百无聊赖,既然她们特地跑来参观她,她也顺道参观参观美女养眼。 只见八个彩衣缤纷花枝招展的美女一字排开,娇声沥沥地向着纪见深屈膝一福,真个眼花缭乱。 程熙一眼扫过去,表情多变。 时而露出“嗯,这个腰不错……嗯,这个胸有料……嗯,这个算是风情入骨……”不一而足的表情。 偶尔也会露出“啧啧,这都什么品位……啧啧啧,这是有恋母情结么……”精彩纷呈的表情。 当看到最后有一个小白花一般的小姑娘时,程熙彻底怒了,心里愤愤不平,“这祖国未来的花骨朵,都下得去手?果然混蛋!” 程熙在这儿心理活动多多,却完全没发现前厅之中静得出奇。 手臂上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程熙才回过神来,见八个美女居然全都跪下了,还一脸莫名其妙加暗恨不已地盯着她。 程熙转头看着纪见深,神情茫然,这是怎么了? 纪见深问道,“夫人在想什么?想得如此入迷?” 程熙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心理活动如实说出来,只打哈哈道,“哦,我看她们都很漂亮,一时有些走神。大将军好福气呐,呵呵呵……不过,她们怎么跪下了?” “她们在正式拜见当家主母,夫人不开口她们怎么好起身?”纪见深说得理所当然,且眉目之间还故意露出对她看重,对她宠溺的神态。 引得一屋子的女人醋意更满,差点就把程熙给活活淹了。 “啊?都起来吧,以后见到我不用这么客气了。我不习惯,也不喜欢。”程熙说得温柔,可眼风却是狠狠刮向了纪见深,这混蛋定是故意的。明明看到她在走神,却不马上提醒她,除了帮她立威外,更大的可能是故意替她树敌。 第857章 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她们在正式拜见当家主母,夫人不开口她们怎么好起身?”纪见深说得理所当然,且眉目之间还故意露出对她看重,对她宠溺的神态。 引得一屋子的女人醋意更满,差点就把程熙给活活淹了。 “啊?都起来吧,以后见到我不用这么客气了。我不习惯,也不喜欢。”程熙说得温柔,可眼风却是狠狠刮向了纪见深,这混蛋定是故意的。明明看到她在走神,却不马上提醒她,除了帮她立威外,更大的可能是故意替她树敌。 八名美女日夜颠簸,风尘仆仆的赶来,结果刚入门就跪了这好一阵。心情从初见程熙竟然很丑的诧异,到后来对程熙“故意”让她们长跪的怨恨,再到看见将军竟然对她百般纵容的嫉妒,再到站起身来后人人马上换上了一张笑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跪得特别高兴。 其中一名容貌端庄的小妾马上陪笑着说道,“夫人是正妻,妹妹们初来乍到向您行礼乃是分所应当。万万不敢仗着姐姐宽和,就坏了尊卑有别的规矩,将军您说是不是?” 纪见深笑着点头道,“巧蓉最是识大体。” 那美妾得了纪见深一句随意的夸奖,当即屈膝福了一福,“谢将军夸奖!”再站起身来已是笑靥如花,仿佛中了奖一样。 程熙看了很无语,至于么?这是打算集体粉墨登场,唱戏给谁看啊! 心累! 另一名样貌娇俏的美妾显然不甘心让人独占风骚,掩嘴咯咯娇笑几声道,“夫人一看就是个端庄温柔的妙人儿,将军好眼光!” 这马屁拍得未免有点过。 纪见深转头看向程熙,程熙无语地甩给他一个眼神,无声道,“你确定她不是在讽刺我?” 睁眼说瞎话啊!人不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程熙对现在自己的容貌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大半夜上厕所若是不小心从铜镜中看到自己,她都恨不得抄起板凳砸过去,并大喊一声“鬼啊!” 结果睁眼说瞎话的果然不止一人。几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极尽讨好谄媚之能事。只有那两个让程熙怀疑纪见深有恋/.母情结和娈/.童/.之/.癖的小妾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语,不知道是性格内敛,还是不屑于同流合污,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程熙打心眼里感激她们。 可纪见深却并不这么想。 他正希望这群女人阿谀奉承,将这丑女捧得高高的,让她享受享受这种美妙的滋味,可那两人却一直沉默无语,丝毫领会不到他的背后深意,于是冷冷道,“青儿和丽儿为何默不作声?莫不是对你们的新主母有所不满?” 这话说得就比较重了,另外六个女人的眼光马上齐刷刷扫向两人,幸灾乐祸的等着看好戏。 只见那名年纪稍长的微微一福身道,“卑妾瞧夫人神色有些倦倦,卑妾也不是能言善道的,无法讨夫人欢心,便想着不多言扰夫人的清净也是好的。” 听听!都听听!这话说得多贴心?! 程熙心里暗暗赞赏!其实程熙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对她挺不屑的,只是危急之中还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合情合理又体贴委婉,顺道还倒打了刚刚争相谄媚的众女人一耙! 高啊!实在是高!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这话一出,本来洋洋得意的六个女人神色一变,都尴尬起来,心中更是愤恨万分。 “嗯,青儿不错!”纪见深显然也很赞赏这个资深小妾的知机。 另外那个年纪最小的显然没有这么聪明,她初生牛犊不怕虎。不但对程熙不屑,还勇于把这种不屑用言语行动表达出来! “卑妾在深思夫人的话呢,将军却来责怪卑妾,卑妾好冤啊!” 这朵小白花一般的祖国花朵,神情一变妖娆起来,连声音都绕着弯的打飘,既娇又嗲,充分发挥了她年纪小,无论怎么打情骂俏都带着一抹清纯招人味道的优势。 程熙一阵恶寒,果然不能小瞧年纪小的啊。活脱脱白莲花啊…… “哦?夫人的话莫非内有玄机?”纪见深笑得温和,显然在这之前他应该是挺宠爱这个小姑娘的。 “卑妾不敢说,怕说了惹夫人不高兴。”边说还边又无辜又呆萌的瞧了程熙一眼,可在纪见深看不到的角度,那怯怯的目光中不屑、嫉妒、怨恨什么都有……再走上几步,她再看向纪见深时,眼波就成了清纯无害,神情转变之快令当年也是手握小金人,演技傍身走天涯的程熙也不得不叹为观止。 这样眼睛都不会抽筋,也是一项本领啊。 “你尽管说,夫人不是小气之人。”纪见深笑得不怀好意,看向程熙的眼光很明显就是等着看好戏。 程熙不爽了,你们爱演戏你们自己演去,非扯上她做什么?“你们将军不了解我,其实我这个人非常小气,所以你的话还是自己憋着吧。”程熙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说出来的话懒洋洋的,可是听在这群女人的耳中,却是炸弹一般,差点都跳了起来。 那朵还在成长中的白莲花,登时瞧向了纪见深,如此这般不是她下不来台,连带着将军也下不来台啊。 这丑女竟无法无天至这种地步,置将军的威严于何地? 按照往常,纪见深早就拍案而起,怒而处置她了。 可结果,纪见深只是干干的笑了笑,“夫人真爱开玩笑……” 然后一屋子的女人就都很配合的陪笑了起来,尴尬的场面随即冰释。 程熙很想说,我不是开玩笑的。但想想,自己若是太过分,恐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只得勉强忍了下来。 被程熙这一打岔,那朵小白莲花差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可是收到纪见深锋利的眼神后,她明白了,这场子是她开的,若是不能好好收场,那她就要完蛋了。 于是吞吞口水,迎难而上,试探问道,“夫人说不习惯贱妾们向您行礼,对么?” “对。”程熙勉为其难才忍下来的一口气还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正找不到人发泄,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第858章 用她讨厌的东西来打动她 程熙很想说,我不是开玩笑的。但想想,自己若是太过分,恐怕也会吃不了兜着走,只得勉强忍了下来。 被程熙这一打岔,那朵小白莲花差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可是收到纪见深锋利的眼神后,她明白了,这场子是她开的,若是不能好好收场,那她就要完蛋了。 于是吞吞口水,迎难而上,试探问道,“夫人说不习惯贱妾们向您行礼,对么?” “对。”程熙勉为其难才忍下来的一口气还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正找不到人发泄,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只是夫人既得了将军的宠爱,日后就是我们姐妹的表率,从此身份贵不可言。自然是要习惯众姐妹的礼数的。卑妾们敬您也是敬将军,高贵之人自能承受旁人的大礼,又有什么不习惯的呢?夫人您说是不是?” 这话拐了两道弯,明摆着就是暗示程熙出身不高贵,异军突起飞上枝头爬到她们的头上,她们并不服气。 下面一众美女乐得有人出头,也盼着这个年少轻狂的小妾倒霉,所以个个面含微笑,心里却早已乐不可支。 纪见深笑笑看着程熙不语。 他也很想看看这个在他面前多次胆大傲慢的丑女,会如何应对。 程熙只斜瞥了他一眼,如果他想看到程熙因为被人抢白两句就自卑窘迫,那他注定要失望了。 如果他想看到程熙因为被人逼问两句就向他求助,那他注定要绝望! 程熙冷笑一声,老虎不发威,还真把她当helloKitty了。 “我高贵与否,不需要靠我身边的男人来证明,更不需要靠脚下跪了多少人来证明!如果没有人向你跪拜,你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变低贱了。那你应该回去好好感谢那些给你下跪磕头的人,因为若是没有了他们,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这话直接刚烈,毫无回缓余地。掷地有声的砸在当场,整个厅里一片静寂。纪见深看向程熙的眼神也慢慢变了。 程熙经历过些什么,这些人永远也不会知道。她曾有一片江山的人匍匐在她的脚下,那时臭名昭著的她,未必见得就有多高贵。 后来,她被江随云掳了去,一无所有,再也没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和地位,但她也从未觉得自己变得低贱了。 那些天生居于高位之人,自小就太习惯于别人的卑躬屈膝,却从未想过这么臣服背后,驱使他们弯下膝盖向你叩拜的到底是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绝非你人格的高贵。 尽管穿越的时日不短了,程熙也已经尽量习惯了旁人对她行礼,有时也不得不接受向别人跪拜。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这样赤/.裸/.裸的不平等。 滕紫屹和盗骊都知道她不喜欢这一套,尽量让她可以生活的自然随性些。 而面前的纪见深,却希望用她讨厌的东西来打动她,企图让她爱上这种“尊贵”的滋味。 简直可笑至极。 对于纪见深,程熙还是留着点分寸,尽量不彻底惹怒他的,可是对抗一个自以为聪明,拿愚蠢当单纯的小白莲花,她还收拾不了么? 程熙这一番铿锵有力的话搞得现场气氛直接降至零度以下,那朵小白莲花更是被抢白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讲道理讲不过,当着纪见深的面又不敢撒泼使横。看见其他人投过来的讥笑眼神,恨不得在地上找条缝钻进去躲着不见人。 其他人也知道,今天怕是讨不了好处了。于是讪讪的,以舟车劳顿为由,纷纷行礼告退。 纪见深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沉吟了片刻,才看着程熙道,“夫人好厉害的词锋。本将军深感敬佩。” 程熙瞥了他的假笑一眼,淡淡道,“大将军客气了。” “本将军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一句话,就让那些不安生的女人们集体闭嘴。相信夫人日后定能将本将军的后院打点得妥妥当当。”纪见深话里毫不掩饰他的幸灾乐祸。 程熙扯了扯嘴角,回了他一个干干的皮笑肉不笑。 她自然知道今天一次性把纪见深所有的女人都得罪了。不过她压根就没有打算真的留在这儿当什么劳什子将军夫人,怕她们作甚? 自己目前对于纪见深而言,还是有着利用价值的,相信纪见深不会对自己乱来。 说起利用价值…… 程熙灵机一动,突然开口道,“我忽然又想到了一个来银子的好办法,可以让大将军周转一阵子应急。”反正既然纪见深联合他那群女人们让她吃苍蝇,程熙也不客气的破坏人家的安定团结,努力制造家庭矛盾。 “哦?”纪见深一听就感兴趣了。 “刚刚我看将军的那群小妾们的服饰衣物皆是十分考究。赶路奔波都能收拾捯饬的如此精细,想必带来的细软也不会少。” “你想从她们头上榨银子?” 程熙微微笑着摇了摇手指头,“大将军再不济,从女人头上讨要送出去的金银首饰这总有点丢份,不妥不妥。” “那你的意思是……” “问她们要银子自然是难办的。可是特殊时期大家伙同舟共济,同甘共苦这总是应该的吧?大将军的那群女人既然是自己主动跑来的,那么接下来的生活起居就让她们自己解决。月例钱之类的一律停了。还有非常时期,大将军自当以身作则,告别奢靡腐败的作风。就拿我来说吧,我一个人哪使唤得了那么多丫鬟?裁减!留下两个就够了。至于其他人需要多少,以她们自己的需要定,只是自己的仆从得自己养活。她们能养活几个就留几个。大将军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啊,你若是感兴趣,我马上立份详细的清单给你。你看一眼就能明白,这能给大将军您省下多少银两。” 纪见深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么干肯定会引起后院的轩然大波,那几个平日里就被人前呼后拥惯了的妾室怕是要个个哭丧着脸来找自己麻烦了。但是不用看清单,纪见深也明白这么干确实可以省下大笔开支。 第859章 夫人她在私会野男人… 纪见深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么干肯定会引起后院的轩然大波,那几个平日里就被人前呼后拥惯了的妾室怕是要个个哭丧着脸来找自己麻烦了。但是不用看清单,纪见深也明白这么干确实可以省下大笔开支。 犹豫再三,纪见深终究还是被程熙说得有些动心了,扔下一句“待本将军考虑清楚再说”就起身打算走了。 临出门前看见了仍然服侍在侧的几个丫鬟、仆人冷声警告道:“本将军与夫人商议之事极是机密,如果让我知道有谁在背后嚼舌头,传扬了出去,提脑袋来见。” 接下来的几日,程熙过的充实而又平静。 每一个进入程熙书房喝茶谈话的逑州富豪账房,除了无一例外的留下了不少孝敬银两之外,每个人还被要求特别孝敬一本《昭明文选》。这个要求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一时之间每个人对于这个要求的理解都不尽相同。 大多数的老老实实给程熙送来了《昭明文选》,只是其中有人夹了金叶子,有人夹了面额不菲的银票,还有人以为程熙附庸风雅,便连同《昭明文选》一起送来了一整套的孤本藏书,更有甚者将一个首饰盒上面雕刻了“昭明文选”四个字,然后里面则是一整盒的金银细软…… 程熙目瞪口呆的盯着这个明显后期刻上去的四个字,不知道该夸他们讲究还是不讲究…… 程熙仔仔细细清点了三遍,确实少了一份礼。 少了一份礼…… 这是忘送了,不屑送,还是领会懂了程熙的内里深意? 《昭明文选》是当初程熙和夜秋池、易晓胥他们俩定下的暗号的母本,这件事情当时只有他们仨知道。 再后来夜秋池和易晓胥有没有告诉过谁,她不清楚,但是她可以保证的是,江随云的人应该不知道这个母本的存在。 而纪见深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这是程熙考虑再三之后,想出来的与外界通消息的唯一办法。她需要与外界连通上某种信号,但是她又要保证,这种信号只会被她想要告知的人识别,而对于其他人而言,这些信号根本不具有任何特殊的意义,甚至根本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可是,这也确实为难了程熙。 程熙不确定在逑州有没有潜伏着盗骊或者夜秋池的人,即便潜伏着这么隐晦的联络信号,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懂。 可无论如何,这少送的那一份礼,给了程熙无限的希望。 而这希望,就在今晚…… 下午时分,程熙就将所有的贿赂所得,整理清楚,列好清单,亲自送到了纪见深的手中。 纪见深看到了那一沓银票,一堆金叶子,还有一整盒子的金银细软,愣了足足十秒,然后看向程熙的眼神慢慢变了。 他见过视钱财如粪土的故作清高人士,但是真的没有见到如程熙这般天生跟银子过不去的人。 这件事情说白了,其实就是纪见深和程熙秘密以权谋私,巧立名目对城中富商进行敲诈勒索,过程和目的都见不得光,自然全程都需要暗箱操作,不为人知。 为了保险起见,两人之前就分工明确,纪见深负责明路,程熙负责暗路。两人相互配合,共同敛财。 因为这金银的来源不可告人,在秘密任务进行之前纪见深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这么大好的机会,程熙定然会借此中饱私囊,帮纪见深敛财的过程中也让自己盆满钵满。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只要她不要太过分,纪见深告诉自己,他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可是,这个丑女竟然连一文钱都没有私吞。 那也就罢了。 可当这些别人给她的“劳务费”,她竟然都原封不动的全数上交,这就有点让纪见深刮目相看了。 纪见深表面上不动声色的全部收下了,并说了很多体恤勉励的话,可一转身纪见深就叫来了那个年纪最小的丽儿,交代给她了一个神圣光荣的任务,盯死程熙。 但凡发现程熙那有任何可疑或者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小白莲花接到这个任务时,先是疑惑地一愣。将军这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像是在捉/.奸的意思? 可是就凭那位新夫人的那副尊容,会有人冒着生命的危险,与她通/.奸么? 尽管小白莲花内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但是那天她在程熙手下吃过的亏,丢过的脸,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也不会放下。只要能让程熙不好过,她就愿意全力以赴。 当下就在纪见深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哪怕是不眠不休,也会死死盯紧了程熙。 只是末了纪见深却冷脸补充了一句,“绝不能让夫人知晓你在监视她,更不能让她知道是我吩咐你如此做的。否则……本将军的手段,想必你是知道的。” 小白莲花才刚刚升起的一点点喜悦之情,马上就被击回了谷底,整颗心不仅冷至骨髓,更是畏惧到了骨头缝里。 大将军向来狠辣无情,惹到他的人也无一例外不会有好下场。 如今瞧这情势,要么她能够让程熙不得好死,否则便极有可能是自己惨淡收场了。 人争一口气,抱着必死的决心,小白莲花走上了盯梢程熙的不归路。 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竟然就在当天晚上,她就有了巨大的收获。 小白莲花确定自己绝对没有看错后,当即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冲进了纪见深的议事房。还好当时夜已深了,纪见深手下的那些将领全都告辞走了,否则以丽儿这般莽打莽撞,擅闯议事房的行径,一句话都还没说,可能就被拖出去杖打了。 小白莲花“怦”一声冲了进去,喘着粗气,面色泛红,双眼冒光,激动万分道,“将军,夫人……夫人她在私会野男人……” 纪见深猛然抬起头来,怒目瞪着丽儿,“你再说一遍!” 小白莲花吞了吞口水,但是亲眼所见,她有着十足的把握,于是挺了挺小胸脯,掷地有声道,“卑妾亲眼看见有野男人翻墙进了咱们后院,直接飞檐走壁到了夫人的房门前,而后从窗户里爬了进去。” 第860章 说!你把野男人藏哪了? 小白莲花“怦”一声冲了进去,喘着粗气,面色泛红,双眼冒光,激动万分道,“将军,夫人……夫人她在私会野男人……” 纪见深猛然抬起头来,怒目瞪着丽儿,“你再说一遍!” 小白莲花吞了吞口水,但是亲眼所见,她有着十足的把握,于是挺了挺小胸脯,掷地有声道,“卑妾亲眼看见有野男人翻墙进了咱们后院,直接飞檐走壁到了夫人的房门前,而后从窗户里爬了进去。卑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仔细看去,分明看见了守在夫人门外的两个丫鬟东倒西歪躺在房门口,显然是被人给放倒了。那道矫健的身影若不是夫人的野男人,何必爬墙翻窗放倒看门的丫鬟?而夫人若不是私会野男人,有人爬窗翻进了夫人的闺房,为何并未听到夫人呼救?” 纪见深蹭地一声站起了身,冷冷道,“多久了。” “啊?”小白莲花还未从发现此等重大事件的激动中缓过神来,愣了一愣才道,“卑妾刚看到,就火速跑来禀报了。相信此刻,那野男人一定还在夫人的房中。” 纪见深再耽误不得了,狠狠一拂袖,长腿迈开,走路带风,丽儿跟随纪见深也有段时日了,光从他的背影就能看出此时此刻的大将军怒不可遏,杀人的心都有了。 丽儿也不想耽误,提起裙摆一路小跑着跟上,就是为了不耽误看这出好戏。 纪见深一路健步如飞,到了程熙的房门前,果然看到了两个丫鬟躺在了房门口。 在这一刻,纪见深似乎明白了,为什么程熙一定要坚持缩减下人的数量,原来是为了更好的私会野男人? 愤然提起一脚,纪见深不管不顾的用力踹向了房门,房门上的门闩应声断裂。 房内的程熙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她回头看向了房门口,就见纪见深如同黑夜中的魔鬼一般裹挟着寒风从房门口急速冲了进来。 程熙虽然很疑惑,也受到了一定的惊吓,但她仍保持着一贯的淡定,镇静自若地瞧着他,冷冷道,“你做什么?” 程熙这种既冷静又漠然的态度更加激怒了纪见深,纪见深张眼四处望去,却并未见房内有任何可疑之人。 程熙瞧着他那副冲入房内打算捉/.奸/.在/.床的架势,冷冷笑了,为了让他可以看得更清楚,程熙为他掌了灯。 光明瞬间充盈着整个房间,所有的空间乃至于角角落落皆是一览无遗。 程熙合衣坐在梳妆台前,床上的被褥整整齐齐,还未有人动过,床幔也是挂在两旁没有进行任何遮挡,房内的屏风折叠着收着,放在角落里。 程熙循着纪见深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淡然一笑后,程熙姿态优雅的站起身,走向了房内唯一还可以藏人的衣柜前,当着纪见深的面不慌不忙的打开衣柜门,里面连衣物都很少,哪里有什么鬼影子? 而且以纪见深的功力,若是有人在他来时,听到他的脚步声而从窗户再翻出去的话,他一定会发现。 所以,从始至终,这个房间就没有所谓的野男人? 可是刚刚丽儿说的振振有词,并不像是捏造和栽赃的,而且房门前的两个丫鬟也确实被人放倒了。 这又如何解释? 纪见深没有捉/.奸/.在/.床,可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的失望还是不失望。 抬眸看向一脸淡定的程熙,纪见深努力深呼吸,才让怒火稍稍平息些,冷冷道,“半夜三更了,夫人怎么还未安睡?”在纪见深的印象中,程熙可是睡神啊猪啊一般的存在,只要有觉睡,万事都可以放下,饭都可以不吃。 可是今晚,夜都如此深了,她竟然合衣坐在黑暗里,而且床褥连动都没动过。 这不符合常理。 便让纪见深更是生疑了。 程熙很镇定,只淡淡道,“午后觉得无聊一直睡到了刚才,结果睡太多了,夜深了反而没了睡意,就起来坐坐。怎么,有问题么?” 纪见深还未回答,此时那朵小白莲花正好赶到,急颠颠的跑进来结果发现房间里根本没什么野男人,只有将军和那丑女。 纪见深顾及着身份,没有真的进行搜房,可小白莲花却不同。若是程熙的房门没有野男人的话,她如何收场? 所以提着裙摆,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将床上的被褥全部抖开,将衣柜打开仔细检查,将屏风推移检查角落,将窗户打开,看看院中是否有人躲着…… 可是,一无所获。 这下更是难以收场了。可从事实的角度来看,小白莲花根本不敢相信,指着程熙的眉心道,“怎么可能?我明明亲眼看见……说!你把野男人藏哪里了?” 程熙没有说话,只是迈着莲开一般的步子,缓缓走近那朵小白莲花,面上则带着晦暗不明的浅浅微笑。 小白莲花还在不死心的四处瞧四处看,甚至蹲下了身子,抽出了脚踏,仔细查看程熙的床底下是否躲了人,总之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可是……还是什么都没有。 小白莲花极其不甘心的站起身,正想跟程熙当面对质,结果当头就挨了程熙狠狠地一个巴掌。 猝不及防的她,脸都被打歪了。 从小到大,她胡丽儿什么时候挨过别人的打?尤其对方还是一个不知身份的丑女。 怒从心中起,胡丽儿来不及思考后果,只是气急败坏的抡起右手,就想打回去,却没想到对方见机极快,一抬手就牢牢握住了胡丽儿的手腕,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胡丽儿的右手就能甩上程熙的脸了。 程熙当机立断,将她的手腕一扭,在她还来不及呼痛的时候,用力一推,直接将胡丽儿推倒在了地上,随即身子一顿,右手火速掐上了胡丽儿的咽喉,左手牢牢握住了胡丽儿的左手腕,膝盖则用力地压制住了胡丽儿的右手腕,目含厉色道,“一个小小卑妾,竟敢擅闯我的房间,还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尊卑有别?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这只敢对我指手画脚的爪子?” 第861章 鬼迷了心窍,猪油蒙了心 程熙当机立断,将她的手腕一扭,在她还来不及呼痛的时候,用力一推,直接将胡丽儿推倒在了地上,随即身子一顿,右手火速掐上了胡丽儿的咽喉,左手牢牢握住了胡丽儿的左手腕,膝盖则用力地压制住了胡丽儿的右手腕,目含厉色道,“一个小小卑妾,竟敢擅闯我的房间,还在我面前大呼小叫的,这就是你所谓的尊卑有别?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废了你这只敢对我指手画脚的爪子?” 程熙这一整套组合拳下来,快捷有效,行云流水,在对方还未有任何防备的时候,火速出手,步步抢占先机,且不给对手任何还手的时间和余地。 胡丽儿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整个人就被压制地死死的,丝毫不能动弹,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就向纪见深呼救,“将军……将军救我……” 程熙手脚用力,膝盖更是差点压断了胡丽儿的手腕,她语声含冰道,“将军?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将军委托我管理后院,你既是将军的妾室,自然归后院管辖。将军今日若是为你出头,他日便再不要说什么我乃是一府主母这类的话来沽名钓誉的诓我了。” 程熙话里的意思很清楚,今日纪见深若是出声救了胡丽儿,那么从此往后程熙这本来就名不副实的将军夫人就再也不要再提了…… 可他若是不救胡丽儿,以程熙目前的火气,她会做出什么事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总而言之一句话,要她还是要这朵小白莲花,纪见深请当机立断。 听了程熙的话,纪见深脸色微变,眉头紧蹙。 胡丽儿则是直接面色大变。 这些日子,将军对于这位新夫人的在意程度,她们后院的姐妹们每一个都看得清清楚楚。正是因为清楚,所以再多的嫉妒,再多的恨意,她们也只能暂且忍着,绝不敢自寻死路的来招惹程熙。 今日这一次,若不是纪见深亲自交代胡丽儿,胡丽儿又哪来的熊心豹子胆敢招惹程熙? 如今,程熙竟然将这个两难的选择抛了出来…… 也许,并非两难。 胡丽儿自认,将军虽然以前也非常宠爱她,但是她跟其他女人一样,在将军的眼中就是可有可无的泄/.欲/.工/.具而已。根本谈不上多少情意。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将军对于这位新夫人,却并非如此…… 胡丽儿面如死灰,她知道将军一定不会选她。性命攸关,胡丽儿关键时刻聪明了一把,在纪见深还未出声表态之前,先哀哭上了,梨花带雨,且泣不成声的,苦苦乞求道,“夫人饶命呐,夫人饶命呐。夫人您大人有大量就绕过卑妾这一回吧!卑妾是鬼迷了心窍,卑妾是被猪油蒙了心。但是卑妾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夫人您看在卑妾是初犯的份上,饶了卑妾这一回吧!” 此言一出,纪见深紧皱的眉头随即舒展了一些。 胡丽儿既然已经自己开口求情了,那么此事便与他再没有了干系。程熙若是不肯善罢甘休,废了她的爪子也好,刮花她的脸也好,哪怕是要了胡丽儿的贱命,他都没有意见。 可若是程熙肯见好就收,饶了胡丽儿这一回,那也是胡丽儿自己哀哭求来的,与纪见深无关! 程熙当下暗暗一笑,没想到这朵还未完全长开的小白莲花还是有点脑子的。可惜她碰上的是程熙。 程熙也没立即表态,只是手上脚下都用了力,冷声道,“既然你说你是被鬼迷了心窍,那我问你,你故意放倒了我门前的两个丫鬟,又把将军引到了我这儿来。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到底想栽赃我什么?若是你不老老实实给我说个清清楚楚,你今天这条贱命我就替老天收了!我说到做到!”边说,程熙边下了狠劲。 疼得胡丽儿嗷嗷叫唤。 可是程熙的指控中,有大半是诬告。丫鬟根本不是胡丽儿放倒的,纪见深虽然是她叫来的,但是她是确实发现了情况,才前去如实禀告,而后纪见深自己走来的。至于她想栽赃程熙什么…… 若是被捉/.奸/.在/.床,那便是胡丽儿举报有功。 可好死不死就是,根本没发现任何野男人,这岂不就是胡丽儿栽赃了? 胡丽儿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真的是有口难言。 她若是大喊冤枉,那将军为何会半夜三更气急败坏的闯进夫人房里?将军是听信了谁的谗言,而这都夜半三更了,将军为何能如此及时的匆匆赶来?难不成为了自保,把将军暗地里交代给她的真相说出来么? 此时,落在程熙的手中,胡丽儿自然是凶多吉少的,但若是落到了将军手中,胡丽儿只会死得更惨。 可若是不喊冤枉,那岂不是要把这些罪状全部咬牙认下来? 如此一番权衡之后,胡丽儿才发现了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什么段位的,三言两语之间便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而将所有的脏水一股脑儿泼向了胡丽儿。 胡丽儿要么全部不认,那么势必会牵连出幕后的将军。 要么胡丽儿全部认下,那么这一条善妒挑拨,坑害主母的罪状她便跑不掉了。 左是死,右更是死。却要让她来选择,不可谓不讽刺! 电光石火之间,胡丽儿的脑子已经转过了好几圈,最终权衡再三,胡丽儿咬牙道,“卑妾因嫉妒而生恨。想着若能诬告夫人不贞,那夫人便永不可翻身,卑妾或许就能重获将军的垂帘了。因此才会一时鬼使神差,栽赃陷害了夫人。门口的丫鬟是卑妾让人放倒的,将军是卑妾花言巧语引来的……卑妾该死,卑妾确实该死。但请夫人看在卑妾服侍将军一场的份上,就饶过卑妾这一条贱命吧。卑妾有了这次教训,日后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程熙冷冷一笑。 并不再深究。 要不然,程熙对于胡丽儿的几项指控马上就能找到破绽,所以马上见好就收。 收回了手,程熙站起身,威严道,“即日起,妾室胡丽儿贬为****,关禁闭一个月,面壁思过。” 第862章 创造条件也要戴上绿帽子 “卑妾一时鬼使神差,才会栽赃陷害夫人。门口的丫鬟是卑妾让人放倒的,将军是卑妾花言巧语引来的……卑妾该死,卑妾确实该死。但请夫人看在卑妾服侍将军一场的份上,就饶过卑妾这一条贱命吧。卑妾有了这次教训,日后一定洗心革面,绝不再犯!” 程熙冷冷一笑。 并不再深究。 要不然,程熙对于胡丽儿的几项指控马上就能找到破绽,所以马上见好就收。 收回了手,程熙站起身,威严道,“即日起,妾室胡丽儿贬为****,关禁闭一个月,面壁思过。” 胡丽儿摸着自己的咽喉,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听了程熙对她的处罚,并没有辩争什么,只是轻轻道,“奴婢谢夫人的不杀之恩。” 而后,下意识地抬眸瞟了纪见深一眼,见纪见深根本就没有看她一眼,心中一片凄凉,向程熙行礼后,便退了出去。 闹事的胡丽儿走了,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沉静,可是事情远远没有就此结束。 因为,其中的疑点实在太多。 程熙先下手为强,将所有的过错全都推给了胡丽儿。可是纪见深了解胡丽儿,虽然往日里为了争宠,她也花样百出,且手段也基本低劣,但是如同今晚这般完全没有脑子的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情况绝无可能发生。 整个事件若是全部都是胡丽儿栽赃的,那么她将他引来,必然不会在程熙这儿发现任何其他男人的踪影,这不就是自掘坟墓么? 胡丽儿虽然算不上聪慧,却也不傻…… 纪见深由此看向程熙的目光,渐渐变了味道。 程熙瞄了一眼纪见深,她也知道这其中硬伤太多,糊弄糊弄不知道来龙去脉的别人还行,但是应该瞒不过当事人纪见深。 可那又如何?没有证据,他如何发难? 从来还没听说过,有人没有绿帽子,创造条件也要给自己楞戴上一顶绿帽子的。 于是也便淡定自若的走向了床铺,开始不紧不慢的整理起被胡丽儿弄乱的床铺,只留一个冷冰冰的背影给纪见深,表面她此时不悦以及不待见他的心情。 但凡这个时候,还有点自尊心的男人,都应该拂一拂衣袖,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地转身走了。哪怕他对程熙有了怀疑之心,大不了下次再守株待兔,争取捉/.奸/.在/.床,在一并兴师问罪…… 可程熙的床铺都整理好了,回头看了一下房门,依然还是原本那个大开的样子,再一看纪见深原本站立的地方,却没有了人。 程熙心里咯噔一声,她刚刚没有听到走出房门的脚步声啊。 结果,脚步往后稍稍一退,后脑勺居然撞进了一个坚硬的胸膛里。 受到撞击后,程熙本能地转回了身,结果因为离床铺实在太近了,这下意识的往后一退,她一个重心不稳,便一屁股坐倒在了床板上。 身形矮了一截,气势随之也减了绝大部分。 程熙抬起头,怒目而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你知不知道?” 纪见深面无表情,大手一伸,在程熙猛然抬头怒视他的同时,手指捏住了程熙的下巴,固定住了这个他俯她仰的姿势。 被迫注视着他的程熙,眼皮一掀,怒气更胜了,冷冷地看着他,“你做什么?”同时下巴往后一缩,努力从他的手指中逃脱出来。 纪见深轻捏着程熙上的手微微用力,强势地桎梏住她,嘴角勾起了一抹残忍的弧度,轻佻道,“原本为了尊重你,我打算将你我之事放在大婚之夜再进行的,但是今晚闹了这一出之后,本将军甚为有些不放心。也突然间明白了,有些事还是先下手为强的好。” 纪见深的语音传进程熙的耳朵里,就跟地狱里索命的魔音一般。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全身,才没有在他的桎梏之下轻轻颤抖而露了怯意,浑身霎时僵硬彻底冰冷,可是面上程熙依然淡定非常,快速握住纪见深的手指,用力掰开,试图拯救自己的下巴,同时淡淡说道,“丑女这个名字可是将军给取的,放着一屋子的娇妾美侍独守空房,将军竟要如此为难自己?” 纪见深却笑得极其冰冷残忍,“女人嘛,灯烛一熄,再漂亮的女人也都差不多。更何况,我正在考虑,若能让你生下我的子嗣,也遗传了你的睿智刚烈和聪明有趣……这似乎是比任何美人都更让我期待的一件事。” 子嗣? 这个混蛋,还真不是一般的混蛋。 程熙原本以为自己丑得如此抽象,丑得如此让人倒胃口,应该可以保证不会让任何色狼惦记了,却没想到还真的有人饥不择食到了这种地步? 说实话,程熙心底是害怕的。 双重害怕。 第一,若是纪见深真的混蛋起来,怕是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程熙必然抵死反抗,可若是真的为保名节而死于非命,这很不值当,可若是保住了性命,却…… 程熙想都不敢想。 第二,刚刚胡丽儿确实没有看错,真的有野男人放倒了她门前的丫鬟,也确实有那么一个男人摸黑爬墙翻窗进了她的房间。自从少了一份《昭明文选》之后,程熙便知道若是有人要联络她,必然就在今晚。因此强撑着睡意,合衣坐在黑暗的房中,就为了等待有人前来。果然夜深之后,有人来了。程熙激动不已,可是对方却极其冷静。为保万全,更为了保证程熙的绝对安全,来人根本就没有跟程熙说半个字,甚至都没有让程熙看到一个正脸。来人也知道,一本《昭明文选》根本不能断定就是程熙在发出信号。所以,来人翻窗进来之后,就将一张纸条弹到了程熙的梳妆台前,然后未作半秒钟的停留,便再次翻窗而去。若不是有那张纸条作为实证,连程熙都要怀疑今晚是不是真的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纸条上全部都是阿拉伯数字。 这让程熙激动不已。只要摊开《昭明文选》,逐个破译那些数字背后代表的文字,这张纸条上传达的意思,程熙就能知道了。 第863章 类似于无地自容的感觉 来人翻窗进来之后,就将一张纸条弹到了程熙的梳妆台前,然后未作半秒钟的停留,便再次翻窗而去。若不是有那张纸条作为实证,连程熙都要怀疑今晚是不是真的有人进过她的房间。 纸条上全部都是阿拉伯数字。 这让程熙激动不已。只要摊开《昭明文选》,逐个破译那些数字背后代表的文字,这张纸条上传达的意思,程熙就能知道了。 可是程熙都还没来得及破译数字密码,就听到了房门被踹开的声音。程熙心底咯噔一声响的同时,也庆幸来人的谨慎小心,将暗号传达到之后,未作任何停留,拔腿就走。否则……只要稍稍停留一刻,便会被突如其来的纪见深逮个正着,那就前功尽弃了。 程熙将纸条小心翼翼的藏进袖子里,然后就上演了刚刚那一出。 可是无论如何,有了那一张纸条在手,程熙便是跟自己人接上头了。 只要能够确定双方的身份,再进行有效的沟通。程熙便有把握,可以避人耳目,躲过纪见深,也躲过江随云,与滕紫屹或者盗骊会合。 结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纪见深却突然发疯了。 希望近在眼前,纪见深却偏偏要来横插一脚,这如何能不让程熙害怕? 程熙暗吞了一口口水,抬眸望进纪见深的冷眸里,语气冷淡到令人发指,“将军不想要资金的周转了?要知道,我既然有办法让将军财源滚滚,也便必然有办法让这些已经到手的银两得而复失。向来君王也许会有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的两难选择,但在将军这儿,一边是前程似锦,一边是丑女无敌,相信将军根本就不需要选择!” 纪见深一直都残忍笑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程熙,这种感觉让他很有满足感。向来,纪见深位居人上,这种掌握他人生死的膨胀感他感受过不少。可是在眼前这个丑女面前,他却从来没有感受过。 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能从她淡然冷静的表象之下,看出她在害怕。 极其罕见,罕见到可爱的害怕。 因为这满足了纪见深强烈的征服欲。他似乎找到了征服她的突破口。 这个丑女,见识非凡,手段高超,为人又是低调到骨子里,别人趋之若鹜的权势、财富在她眼中似乎真的如同粪土一般。 那么多女人的到来,纪见深以为她会为他有那么一丁点的危机感,可是没有…… 或许,在她的眼中,他也如同那些不被她看在眼中的权势、财富一般,是粪土一般的存在。 这让纪见深极其恼火。 可是,他却对她没有办法。她并未做错什么,只是对他不够上心,这算不过罪过,而且她还全心全意,殆精竭虑地为他敛财,解他燃眉之急。 若她只是他的某一个下属,他应该对她大加赏赐。 可她却是他的女人,还是一个几乎不把他放在眼里的他的女人…… 时至今日,她娇小的身躯已经在他的俯瞰上微微颤抖着,可她依然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 这无疑激起了纪见深的挑战欲,他就是要撕破她的假面具,剥光她假正经之下的作为女人的本能和潜质。 他相信,既然是女人,即便是再丑的女人,在面对足够强势的男人时,还是会逢迎和屈服的。 收紧手指,将她的下巴捏得有了奇异的弧度,程熙的整张脸便更是丑得没法看了。 纪见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看她这张脸,转而将目光看向她脸之外的地方。 这一看不打紧,纪见深发现这丑女长得确实磕碜,但身材却是十分婀娜曼妙。之前被她这张脸倒了胃口,他从未往那个方向想过。 如今仔细看去,尽管她穿得朴素保守,可是依然难掩凹凸有致,窈窕多姿。哪怕她的衣服略微臃肿,却还是依稀可见里面的火辣妖娆。 纪见深难得的喉咙一紧。 程熙看着他的眼神在自己的身上流转,尤其当他的眸色转深转黑,更是心下大乱。 她太熟悉男人这种眼神的变化代表着什么了。 必须马上喊停,否则这个本来就混蛋的男人,一旦开始了下半身思考,那就离禽兽不远了。 程熙就着他捏紧自己下巴手的力道,猛地一站起身,将自己这张无敌的丑脸顷刻间放大在纪见深的眼前,并且嘴角外撇,眼珠瞪得极大。 这突然之间来了这么一下,就不是丑陋,而是恐怖了。 果然,纪见深下意识地往后一躲,感官上面的刺激过于直接,让他的脑子还没来得及进行思考,形体就已经做出了最正确的反应。 这种反应,类似于大半夜突然见到了鬼。 就是这么一缩,一退。 程熙总算是掌握了一点点的主动权。 她就着纪见深往后微一闪的动作,迅速从床前逃离,退出去三步远,冷冷地看着他,目中尽是冰凉的讽刺,还有明确的失望。 本来,一个男人要靠强迫才能占有一个女人,就已经够丢人的了。尤其,纪见深如此自负,而程熙又如此丑出天际。 传出去,纪见深觉得自己的脸怕是要没地方搁了。 更何况纪见深的内心里竟然真的在那挣扎,一方面要强迫这个女人被他吃,一方面还要强迫自己勉强吃了这个女人。这种感觉……实在不太好。 尤其是,对面的这个女人还一副已经看穿了你所有内心活动的模样。 这让纪见深有一种类似于无地自容的感觉。 程熙并未落井下石,也没有柔声进行回缓,只是平静地说着最为正常不过的话,“门还开着,将军出去时,请帮忙带上门,感谢!” 然后就虎视眈眈,一脸戒备的盯着纪见深。 纪见深原本的打算是烛一熄,勉为其难就把她给办了。反正只要把她变成他的人,日后她所有的聪明才智只能为他所用。至于那方面,他有一堆看着顺眼的女人可以解决…… 可是刚刚他自己下意识的一躲,让纪见深知道,其实他对她的这张脸还是有着心理障碍的。 第864章 真的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程熙并未落井下石,也没有柔声进行回缓,只是平静地说着最为正常不过的话,“门还开着,将军出去时,请帮忙带上门,感谢!” 然后就虎视眈眈,一脸戒备的盯着纪见深。 纪见深原本的打算是烛一熄,勉为其难就把她给办了。反正只要把她变成他的人,日后她所有的聪明才智只能为他所用。至于那方面,他有一堆看着顺眼的女人可以解决…… 可是刚刚他自己下意识的一躲,让纪见深知道,其实他对她的这张脸还是有着心理障碍的。 既然如此,今晚确实不太适合再勉强继续下去。 否则,他自己不好过,也会让她完全反感。 权衡再三,纪见深冷着一张脸,大步踏出了程熙的房门。 当然他不可能真的听从程熙的吩咐,还帮她带上门。 可程熙看着这尊瘟神终于走了,还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在他刚走出房门时,程熙一个箭步冲上去,就关上了房门,门闩已经被踹断了,程熙便移动了房内的桌椅顶住房门。 然后,火速取出袖中的那张纸条,翻开着《昭明文选》进行数字密码的破译。 纪见深这儿她已经不能再待了,否则会发生怎样的变故,连程熙自己都不敢想象。 程熙快速地翻动着《昭明文选》,很快,那些数字代表的意思就呈现了: “007、2046、慕。” 程熙沉思了片刻,按照当时的商定,007代表的是程熙自己,2046代表的是夜秋池,这算是对方在告知程熙,他们已经怀疑她这个“有口皆碑”的丑女正是易了容的御宸熙,同时告知他们自己的身份,是夜秋池这一方的人。 至于这个慕…… 慕家?程熙翻看了所有被她约谈过的富豪巨贾的名单,确实有一家姓慕的。 难道夜秋池,或者说是八骏院的人就潜伏在这个姓慕的家中? 可是,如今被严密监控深锁在后院的她又要如何再次有效地联络上对方呢? 现在纪见深对她已经有了怀疑和防备之心,日后的活动能力一定更加受到限制。 思之再三,程熙开始连夜制作纸鸢,用墨水在纸鸢上写上浓浓的、大大的“SOS”的字样。 如果对方真的是夜秋池的人,一定能够知晓这个符号代表的背后意义。程熙如今情况日渐危急,绝不能再在此逗留了。 夜半三更,所有人都睡得深沉,只有程熙一人就着依稀的月光,放飞着纸鸢。 她一口气制作了五只纸鸢。 三只特意放飞,任它们飞远,飞走。一只调整了半天的角度,才搁浅在树冠之上,随风飘摇,一只直接飘飞在屋顶之上。 放眼望去,不明所以的人,只能看到程熙的屋顶之上飘飞着一只极其普通的纸鸢,至于树冠之上的那一只并不显眼。 程熙相信,对方既然已经冒险翻墙入院,给她送来了数字密码的纸条,那么一定会派人密切关注她这一边所有的动向。 程熙希望迎着清晨的第一缕晨曦,对方就能看到程熙发出的求救信号,并作出有效的营救方案。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程熙才累瘫了睡着了,一切的希望就在明天。 第二天清早,程熙是被饿醒的。 捂着咕咕叫唤不停的肚子,程熙发现自己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不仅永远睡不醒,而且越来越容易饿。整个人懒懒的,脑子也不如以前灵活了。 程熙这边刚发出了一点动静,就有两个丫鬟打扮的人敲门进来,程熙扫了一眼,发现居然已经给她换人了? 程熙原本大裁员之后,给自己留下的就是老实寡言,且勤快本分的小丫头。 可这两位一看就是机灵型的,这种模样的到了一定境界那就是聪明,可大多时候却是容易自作聪明。 其中一名年长的瓜子脸马上小碎步跑过来,笑道:“夫人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呢。一大早起来就眉开眼笑的。” “喜事?”程熙原本是无视她们存在的,反正一切若是顺利,她今天,最迟明天就要离开这儿了,可这小丫头当头来了这么一句,倒让程熙颇为意外,不免好奇道,“什么喜事?” “大将军已经吩咐了管家,请了州府最有名的媒婆,正在张罗与夫人的婚礼呢。还特地吩咐了媒婆说吉日越早越好。可见将军与夫人的恩爱……” 程熙一脑门子的黑线。这个混蛋纪见深还真的有够疯的,娶妻啊,他以为是集市上买棵白菜,不喜欢了再扔? 他知道她的身份么? 他了解她的背景么? 还真的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另外一位圆圆脸见瓜子脸马屁拍得这样好,也不甘落后,马上补充道,“只要夫人和将军正式拜了堂成了婚,名正言顺了,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程熙再次满脸黑线,“苦日子?什么苦日子?” “这个……”圆圆脸一时踟蹰,昨晚将军半夜三更听信了谣言,来夫人房中捉/.奸的事情已经传得差不多尽人皆知了。 听闻昨天夜里,嚼舌根的妾室胡丽儿被勒令打断了腿,如今还不知道被扔在了哪个破败的角落里嗷嗷叫唤,境况之惨烈,骇人听闻。 另两个夫人门前的丫鬟更是因为办事不利,而直接被活活打死,扔出去喂狗了。 她们俩接替而来,也是揣着小心来的。差事办好了,依照将军对夫人的看重态度,日后必然很有前景,可若是差事办砸了,那么前两位的下场便是她们的前车之鉴了。 所以两位也是卯足了劲,希望可以第一眼就在程熙面前留下好印象。 程熙从她们欲言又止的态度中大致猜出了一些猫腻,看来昨晚的事情纪见深并没有因为觉得丢人而封锁消息,反而连两个新来的丫鬟都知晓了部分内幕。 所以,她们才会认为程熙这个主母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会有宠妾灭妻的行径出现。 也就是她们所谓的苦日子…… 其实,在纪见深这儿,进入逑州府衙之后生活水平并不差,标准的锦衣玉食,从某些人的角度来看,根本算不上是什么苦日子…… 第865章 给他们来一个有来无回 程熙从她们欲言又止的态度中大致猜出了一些猫腻,看来昨晚的事情纪见深并没有因为觉得丢人而封锁消息,反而连两个新来的丫鬟都知晓了部分内幕。 所以,她们才会认为程熙这个主母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才会有宠妾灭妻的行径出现。 也就是她们所谓的苦日子…… 其实,在纪见深这儿,进入逑州府衙之后生活水平并不差,标准的锦衣玉食,只是不管做什么身边总有一堆假到一眼就能看到虚伪的人谄媚的围着,这种目光里全是讥讽和嫉恨,表面上还要拙劣的进行奉承的嘴脸看多了,真的让她不爽到了极点。 再加上还有个“心怀不轨”的混蛋纪见深在旁边虎视眈眈,程熙每次看到他就觉得要胃疼。尤其经过了昨晚那一出,程熙现在是光想想就能胃疼了。 在这样的精神压力下,再好的物质条件都会变得味同嚼蜡。 而且,他还打算筹备婚礼? 生辰八字没有,长辈媒人没有,三聘九礼没有,他结的哪门子婚? 这还比不上现代的裸婚呢! 必须要在纪见深把疯狂的想法付诸实际之前,逃出这个地方。 程熙才想到曹操,曹操就到了。 在门口侍卫的传唤声中,纪见深一身齐整威武的打扮,大步走入程熙的房间。 程熙头一低,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都没有听见一般,端起面前的小米粥就埋头吃。 对于她故意的冷淡,纪见深早已习惯了。 所以,一进门就只看到一只埋进粥碗里的黑乎乎脑袋,纪见深一点点想要发脾气的想法都没有。 倒是一旁的那两个新来的丫鬟,显然还没适应他们俩如此“特别”的相处方式。 换做一般人家,主人来了,主母也会起来到门口迎候一下,两人有说有笑的,或者假装有说有笑的一起进房。 哪有像她们夫人这样的?选择性失聪又失明了?还是面前的那碗小米粥真的美味到让人浑然忘我了? 大将军是怎样的人?杀伐决断,残忍无情。在他一念之间,多少人的生死根本如同蝼蚁一般。 瓜子脸和圆圆脸,哀怨地看着程熙一点点抬头的意思都没有,她们跪俯在地上,脑袋也埋得很深…… 纪见深轻轻呼气,也不吭声,几步走过来,坐在程熙对面,只用令人发毛的眼神看着她。 许久,许久,也不说话,也不动作。 程熙被看得头皮发麻,食欲全无,忍无可忍地抬头道,“你肚子饿了,让她们给你也盛一碗,这么老盯着我做什么?” 纪见深淡淡道:“本将军很好奇,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为何我打探了这么久,竟会一无所获?” 程熙被他的话活活吓了一大跳。他打探她?他怎么打探她的?暗访?还是光明正大的明访?程熙隐藏得这样好,他可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不知深浅的替她暴露了行踪啊!如今程熙胜利近在眼前,线人联络上了,求救信号也已经发出去了,要是眼前这个混蛋胡来一通又把她给暴露了,她真的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这么多的心理活动,程熙却不便说出只字片语,所以此时无声胜有声。还是保持沉默,避免说多错多。 纪见深看程熙一声不吭,难得地没有生气,平静道:“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既然本将军说了要娶你为妻,你就是我的人了。不管你以前是什么人,又是为谁做事,日后只准对本将军一人忠心!如有贰心,我会将你关心的、喜欢的、在意的人抓来,在你面前一个一个杀死,让你后悔终生!你最好相信我的话!” 并非不知道眼前这个丑女有着很多令人难解的疑点,只是他的自负、他的傲气让他不愿向她逼问,他相信依靠他的势力定然能够将她的身世来历一一查明,让她心服口服地归顺自己,这样才是真正让他具有满足感的征服。 程熙没被他的恐吓宣言震住,而是被雷住了。想想程熙关心的、喜欢的、在意的那些人……啧啧! 这可不是她牛皮捡大的吹啊,那一个个四国九州都如雷贯耳的名字,一个比一个强,随随便便拎一个出来都能把纪见深秒杀了,能被他想抓就抓?他以为他是谁啊! 看程熙明显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纪见深心下冷笑,等他查清了她的底细,捏住了她的软肋,看她还敢嚣张? 虽然他已经处罚了胡丽儿,但是他对于胡丽儿昨晚通风报信的内容却是相信的。确实有人曾经翻墙爬窗进了她的房间,可是不知为何停留的时间实在太短,以至于胡丽儿第一时间赶来报信,他第一时间赶来捉/.奸,依然毫无收获。 但是,只要昨晚的报信内容是真实的,那么只要程熙还在这儿一天,那个神秘人便还会再来。 纪见深昨晚回去之后便对这间房周围进行了严密的部署,起用的都是最擅长守营的精兵悍将,在战场当中敌军千万人来偷袭,他们都能抵挡好一阵子,更何况如今把守的不过是易守难袭的府衙后院。 今早过来的时候,纪见深抬头就看到了她屋顶之上突然多出来的那一只纸鸢,虽然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沙场征战多年,他知道这应该代表着某种信号,或许是传递消息,或者是求救。 总之,近期之内她这儿一定还会再有情况发生。 纪见深既紧张,又期待,仿佛是猜了很久的谜语,总算快要揭晓谜底了。 只要这个谜底敢来,纪见深就有信心可以瓮中捉鳖,一网打尽,给他或者他们来一个有来无回。 而这也正是他暗示给她的,将她关心的、喜欢的、在意的人一个一个抓起来,惹他不快的话,他真的会当着她的面,一个一个的杀了。 可程熙对于他目中含有的警告和暗示根本瞧都懒得瞧,似乎她面前的那碗小米粥,要比纪见深这么一个大活人有吸引力的多。 纪见深难得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对她明示暗示,结果不见一点成效,虽然有些不快,却又反常地有点儿兴奋。 第866章 恶人撤离,警报解除! 只要这个谜底敢来,纪见深就有信心可以瓮中捉鳖,一网打尽,给他或者他们来一个有来无回。 而这也正是他暗示给她的,将她关心的、喜欢的、在意的人一个一个抓起来,惹他不快的话,他真的会当着她的面,一个一个的杀了。 可程熙对于他目中含有的警告和暗示根本瞧都懒得瞧,似乎她面前的那碗小米粥,要比纪见深这么一个大活人有吸引力的多。 纪见深难得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对她明示暗示,结果不见一点成效,虽然有些不快,却又反常地有点儿兴奋。 以往回到后院不外乎享受声色犬马、醇酒美人。后院对于他,那就是发泄的去处,而他对待女人也从来只是单方面的命令吩咐。而那些女人能对他说的无非就是一些讨好谄媚的话,或者就是借着他的宠爱打压别人并为自己的家人亲人说项讨赏…… 眼前这个丑女则不同,他可以很放松地跟她聊天,她有足够的冷静和智慧,能与他讨论大小问题,甚至偶尔会有些标新立异的话语和想法,令他耳目一新,思路大开。 大多数时候,她都懒得掩饰自己的想法情绪,所以才显得真实和鲜活…… 虽然身上总带着刺,但是太容易征服的女人没有半点意思,这女人的心越是不向着他,他越想得到! 纪见深不想承认自己对一个丑女真的上了心,站起身冷冷扔下一句,“据说今天要变天,没事的话,就待在房里别乱逛了。”而后转身,扬长而去。 恶人撤离,警报解除! 程熙总算是恢复了一点点胃口,把一顿早餐吃完。毕竟,她不清楚接到求救信号的人,需要多长时间的部署,什么时候才会进行营救计划,但是她保证好自己的体力,配合营救,这总是绝对正确的。 却没想到,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找上门来的显然不止纪见深一个,还有新人登场。 程熙这边刚放下筷子,那边就有人来禀报说逑州名士左子坤求见。 程熙这儿正在既紧张又期待的坐等与线人接头,哪有功夫见什么名士?马上就拒绝道,“说我正在休息,不见!” 前来禀报的下人面有难色道,“是大将军亲自吩咐左先生单独面见夫人的……” 啧啧,就是说不能不见了? 大混蛋到底怎么想的?又叫她没事不要出门,又亲自叫了一个男人来单独面见她,他到底是对她很防范呢?还是压根不防范? 这个名士左子坤倒真有一点名士风范,两袖清风,面容清雅,身穿一袭广袖青衣,年纪有将近五十岁,整体形象劲瘦如松。 见了面行了礼后,左子坤就毫不避讳地直视着程熙,仿佛想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 程熙也大大方方随他看,反正她现在这副尊容比较容易引起观看者的厌恶不适等负面情绪,多看几眼损失的是他。 左子坤看了好一阵子,总算收回目光,缓缓坐下后,轻声道,“在下冒犯了。” 程熙打着小哈欠不接话。是他来找她,显然有话要说,她就看他到底想说些什么! 左子坤虽然甘当隐士,闲云野鹤的几十年,但是他的阅历和眼力却是非凡的。通常情况之下,他根本不会应召纪见深的传令,前来面见所谓的将军夫人。可是在入城的时候,他曾远远望过程熙一眼,当时就觉得很好奇,他是为了解答自己内心的好奇之心才来的这一趟。 如今眼前所见,更是放大了当时的好奇。 这个女子虽然容貌丑陋,但是眼神清亮坚毅,有着世俗女子身上看不到的纯净淡然和高远释然。乍然受到手握实权的大将军的青睐,提拔到了人所共羡的富贵之所,权势之中,却浑然不在意,既不张扬也不卑怯。 如此,他也理解了那样一个薄情残忍的纪见深,为何会坚持要娶她为妻的缘故。 纪见深能够成为今日的一军统帅,一方军霸,从小就见尽了人间险恶,也亲身体验了一个个美丽躯体下的丑陋人性,包括他自己的。 他的父亲不喜他,她的母亲只知道利用他,他甚至不止一次设计阴谋坑害了对他具有威胁性的兄弟,他的部下怕他,他的女人们惧他,可他们却又全部仰仗着他…… 或许正是这个女子丑陋外表下真实爽朗、不重名利、直接不做作的特质吸引了纪见深。 就像生活在黑暗之中的生物对于光明的本能向往,即使明知道光明的那端等待自己的很可能是粉身碎骨也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左子坤在来之前就听闻了很多有关于她的事迹。当日逑州州军闹了乌龙,差点酿下大错,是她临危救下齐疏墨,可见她有一颗冷静理智的心。 尽管最终齐疏墨一家老小还是都被纪见深处死了,但是换作以往以纪见深残忍苛刻的性情,他闷头吃了这么大一个冤枉亏,绝不可能这样小惩大诫就揭过去了。 她对纪见深的影响之大,或许连她和纪见深自己都还没发现。 这样的影响力,如果往好的方向发展或许便是逑州、墨州、梓州三州之福,带着为民谋福祉的想法,左子坤才会一改往日不问世事的隐士做派,而应召来了这一趟。 可是一见之后,左子坤又改变了最初的想法。 这个看似清澈如水,丑陋不堪的女子背后隐藏着无数谜团……或许这些谜团还是超乎任何人想象的。 此女绝非池中之物,也绝非纪见深可以收归府中,占为己有的。 左子坤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歧黄之术,对于易容之类的奇异之术也有着极大的兴趣,他刚进房时就仔细辨识了程熙的身形,朝阳透过纱帘斜斜投射在程熙身上,将她流水般的纤细婀娜的侧影照得朦胧虚幻,仿佛是下一刻就要羽化飞升的仙子。 有着这样一具美丽之极的身形的她,绝不应该是有着这样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庞的。 除非…… 第867章 又来闹什么幺蛾子? 这个看似清澈如水,丑陋不堪的女子背后隐藏着无数谜团……或许这些谜团还是超乎任何人想象的。 此女绝非池中之物,也绝非纪见深可以收归府中,占为己有的。 左子坤学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歧黄之术,对于易容之类的奇异之术也有着极大的兴趣,他刚进房时就仔细辨识了程熙的身形,朝阳透过纱帘斜斜投射在程熙身上,将她流水般的纤细婀娜的侧影照得朦胧虚幻,仿佛是下一刻就要羽化飞升的仙子。 有着这样一具美丽之极的身形的她,绝不应该是有着这样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庞的。 除非…… 左子坤的眼神落在了程熙垂落在裙边长长丝带旁的素手,那是一双养尊处优、娇嫩滑腻的手,皮肤之好,弧度之优美,柔嫩无骨,让人一见之就会想要握在手中,好好疼爱。 这应该才是她真正的皮肤,而绝非脸上的蜡黄无光…… 左子坤确定了之后,才压低了声音,问,“夫人的脸……” 程熙原本是一直打着小哈欠,双目低垂,三魂皆不在现场的,乍然听到左子坤直指她的脸,顿时心中警铃大作,警惕地看向他,程熙强作镇定,回了一个不明所以的眼神。 少说少错,永远是最好的做法。 左子坤见她如此从容,还以为自己怀疑错了,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觉,不由得再压低一点声音,整个上身前倾,几乎凑到了程熙的耳朵旁,才道,“夫人是因为有何不便,所以才不得不用外力改变容貌么?” 程熙这回听得真真切切了,她戒备地看着他,这么长时间以来,程熙的这张脸骗过了所有的人…… 所以,眼前这人是何来路? 程熙定了定神,答非所问道,“先生是将军叫来的?” 左子坤摇摇头,如实答道,“在下因夫人而来。” “哦?” “将军与夫人入主逑州那一日,在下曾远远目睹过夫人的雅姿一眼,心中疑惑不解,才会趁着将军召唤,入府见夫人一面。” 程熙轻轻点头。这个问题,先搞清楚了眼前这人的立场,他如果是纪见深的人,那么便不必再往下谈,直接轰出去即可,以免在明人面前露出破绽。 而且按照他的答话和态度,很显然他未必会卖纪见深的面子。于是问道,“将军召唤先生来见我,所为何事?” “看病问诊。” “看病问诊?”程熙这一回倒真的有点惊讶了。 “将军说夫人嗜睡,神色倦怠,食欲偶尔不振,偶尔又贪吃,最重要的是在行军途中夫人似乎一直病着,身体总不见大好……将军说婚期将近,希望夫人可以有良好的精神面貌和最佳的身体状况……” “所以,先生其实是一名大夫?” “非也非也。” “……?” “在将军的眼中,在下最有价值的是当年促成过两段不被世人认同却结局美好的姻缘。” “哦?没看出来先生还兼职媒婆?” “兼职?”左子坤不解。 “身兼数职的简称。”程熙淡笑。 “哦……”左子坤也笑。 “所以,先生今日是打算做大夫呢,还是打算做媒人?” 左子坤却是神色有些凝重的摇了摇头,颇有着神秘兮兮的道,“在下今日打算做算卦的神棍。” “哦?”这倒是出乎了程熙的预料,“那先生是测字还是问生辰八字?” “都不需要……” 程熙细细瞧着他,觉得这个所谓的逑州名士通体的风范高洁出尘,好像真的有点本事的样子,也端正了态度,正色问,“那么先生卜算出什么了?” 左子坤也不藏着掖着,压低了声音,道,“在下卜算出夫人若是再不离开此处的话,便有可能会大祸临头,甚至于会有血光之灾。” 程熙不惊也不慌,这几句差不多就是江湖神棍挂在嘴上的口头禅了,她不信,也没说不信,只平静非常的问,“先生何出此言?” 左子坤追问了一句,“夫人是何时认识将军的?” 程熙回答得很干脆,“七天?八天?还是九天?最多十天半个月吧。” 左子坤点了点头,“这就是了。” 程熙却是不明所以了,“什么意思?” 左子坤却再次追问,“夫人在结识将军之前,应该心有所属的吧?” “……”这又是几个意思? 难道她在认识纪见深之前,就有喜欢的男人,就会大祸临头,乃至有血光之灾? 这也太危言耸听了吧? 程熙最讨厌这种神神叨叨的做派了,正待打破砂锅问到底,却见纪见深去而复返,而且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他的妾室,而在这一群人的后面,还跟着不少带刀佩剑的武士侍卫。 若不是程熙很明确知道,左子坤是受纪见深之托才来单独见她的,看这架势还以为纪见深率众又来捉/.奸了呢。 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杀进了程熙的房间,顿时这间本来不小的房间显得局促起来。 而相向而坐在房间中间的两人,却是一个比一个淡定。 左子坤是一看就见惯了大场面的,为人也沉稳淡定。 而程熙则是冷淡漠视惯了,对于纪见深间歇性发作的发疯,早已见怪不怪。 只是不知,这一回又来闹什么幺蛾子了? 程熙淡然不悦的目光扫视了众人一眼,并不先开口说话。 左子坤倒是疑惑不解地看着纪见深,忍不住询问道,“将军,这是……” 左子坤的话还没说完,纪见深就拎过了一个丫鬟,将她重重扔下地上,冰冷的声音迫问道,“你可听清了?” 那个丫鬟正是今日才分配程熙房里的瓜子脸。 丫鬟还未开口说话,跟在纪见深身后的那群小妾中,那位让程熙怀疑纪见深有恋母情结的妾室站了出来,自信满满道,“将军,卑妾的这个奴婢自小耳力过人,百步外落叶之声都能听得真真切切,绝对不可能听错。” 纳尼?耳力过人? 所以说,刚刚全程她都在偷听?偷听了她和左子坤的谈话? 程熙迅速回想,刚刚她和左子坤的谈话有没有什么至关重要的。 只是两人都在相互试探中,说出来的话大多只说一半的,应该连贯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吧? 只是,不知为何,程熙还是有些心虚。 第868章 她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丫鬟还未开口说话,跟在纪见深身后的那群小妾中,那位让程熙怀疑纪见深有恋母情结的妾室站了出来,自信满满道,“将军,卑妾的这个奴婢自小耳力过人,百步外落叶之声都能听得真真切切,绝对不可能听错。” 纳尼?耳力过人? 所以说,刚刚全程她都在偷听?偷听了她和左子坤的谈话? 程熙迅速回想,刚刚她和左子坤的谈话有没有什么至关重要的。 只是两人都在相互试探中,说出来的话大多只说一半,模棱两可的,应该连贯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吧? 只是,不知为何,程熙还是有些心虚。 无风不起浪,能让纪见深如此兴师动众而来,不会无的放矢啊。 而且一次两次交锋,程熙从未让纪见深的那群小妾讨得任何好处,皆是吃不了兜着走的下场,若是没什么干货,那位看着颇有些心机的妾室应该不会再敢前来触霉头的。 好呀,果然女人多的地方就是逃不脱宫心计。连个伺候起居梳洗的小丫鬟都是耳力过人的…… 程熙这儿正在懊恼不已。 纪见深这边却开口了,只是这一次他却是看向左子坤的,他的语声很冰冷,态度也只维持了表面的恭敬,“先生该说的话是否都说完了?” 左子坤随即担忧地瞧了程熙一眼,他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虽然还没有搭脉确诊,但是从之前纪见深所描述的症状,再加上他亲眼所见的程熙的一些体态和气息,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位容貌丑陋的女子已经身怀六甲,且应该有超过两个月的身孕了。 只是看她的样子,她似乎根本不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而纪见深也一定并不清楚她已怀有身孕的现状。 否则,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未过门的妻子竟然怀有别的男人的孩子的吧? 以纪见深严苛凉薄的性子,若是被他知道她的肚子里怀有一个孽种…… 左子坤是真的担心自己一语成谶,万一……万一一尸两命,岂非罪过? 或者…… 若是恢复成原本容貌的她,借着美色,是否可以保住一条命?至于她肚中的骨肉…… 保不住就保不住了吧。反正这个孩子的父亲应该也是并不怎么在乎这个小生命的,否则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人怀有身孕却委身嫁给别的男人? 左子坤脑子在快速的转动,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决定。 于是,看向了纪见深道,“回将军,该说的话,在下已经都说了。夫人已经有回心转意的想法了,可惜却被打断了……” 纪见深倒是对左子坤的回话有点惊讶,难道传闻真的如实?凭左子坤一张嘴,便能说合天下媒? 按下心中的欣喜,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便道,“既是如此,先生就请稍坐。” 然后纪见深看向了仍在地上趴着的那个丫鬟,厉声道,“将你听到的如数说一遍……” 那个丫鬟头垂的更低了,但是语声倒是比较清脆,她条理清楚道,“夫人没病,而且左先生还谈及了夫人的容貌,说夫人的容貌应该并非天生如此……” 程熙在旁边一听吓了一跳,幸好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那个丫鬟的脑袋上,无人注意到程熙那副心虚惧怕的模样。另外一群跟着来的妾室都是惊讶不已,安静的屋内响起一片窃窃私语声。 “并非天生如此?那是被火烧了,还是中了毒,还是……?”纪见深闻言,倏地转头,就将直喇喇的目光看向了程熙。 程熙整个人紧张不已,暗暗希望这个小丫鬟理解能力有问题,不然自己麻烦就更大了。 谁知这个丫鬟不仅耳力过人,理解能力也丝毫没有问题,听了纪见深的几个猜测之后,她果断的摇了摇头。 纪见深瞬间一口气提起在了嗓子口,“都不是……那是?” 一双双神情各异的眼睛恨不得把那小丫鬟盯穿成筛子,一群纪见深的妾室原本都是来看程熙出糗的,此时似乎听出了别有乾坤,又是着急又是无奈。 纪见深也等得很不耐烦,却见小丫鬟一双不大的眼睛看向某一个地方时,原本是正常的眯着,突然睁大了许多。 纪见深侧头看向程熙,却见她不在自己的座位上,眼光一扫,将蹲在自己椅子后面的程熙拉起来道,“你在做什么?” 程熙淡淡笑道,“我掉了个耳坠,想捡起来而已。” 纪见深一手将她按回座位,低喝道,“坐好!” 程熙苦着脸,恨不得给自己戴上面具,好让所有人都看不见她这张脸。 纪见深却早已急不可耐地盯着地上那个丫鬟,急促道,“你继续说。” 丫鬟收回了目光,垂下了头,“奴婢听到左先生说,夫人的容貌乃是外力所改,应该有办法可以顷刻间恢复本真。” “容貌乃为外力所改?”纪见深眼神冰寒,大掌一伸,不顾场合,不顾他人感受的就直接向程熙的脸摸去。 眼看着纪见深的手伸过来,程熙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纪见深顺手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从座位上拎到身前,右手从程熙的鬓边到下颚细细摸了一遍,又在她脸颊上从左到右用力搓了一遍,确定她脸上没有什么东西遮掩,随手再把她扔回座位,冷声道,“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程熙的脸被他又掐又搓,弄得红了好几块,忙着用手揉揉被弄疼的地方,当众被如此折辱,又羞又气又委屈,只能忍着脾气不得发作,可是想要让主动招供,那就没那么容易了。 程熙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满屋子的妾室、随从看着纪见深当众施暴,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纪见深扫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转而指着左子坤,冷声问道,“说,她的脸是否为外力所改?” 左子坤也闭着嘴巴不说话。 程熙内心里在乞求,不是说他是什么逑州名士吗?名士就得要有名士风骨,得扛得过严刑拷问啊。一定不能向恶势力轻易屈服啊,要不然,她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第869章 被他连皮带骨头吞下去 程熙咬着嘴唇不肯开口。 满屋子的妾室、随从看着纪见深当众施暴,整个现场鸦雀无声。 纪见深扫了一圈神色各异的众人,转而指着左子坤,冷声问道,“说,她的脸是否为外力所改?” 左子坤也闭着嘴巴不说话。 程熙内心里在乞求,不是说他是什么逑州名士吗?名士就得要有名士风骨,得扛得过严刑拷问啊。一定不能向恶势力轻易屈服啊,要不然,她就真的在劫难逃了。 程熙不由偷眼看向左子坤。却见他也正在看自己。目光相触,程熙浑身一震,觉得好像被X光扫射了一遍,什么秘密都暴露了。 心下更是心虚害怕。 纪见深看左子坤这副模样,再次盯着程熙的这张丑陋难看的脸,眼神从诧异不信慢慢变得诡秘莫测,“所以说,这是真的?” 左子坤犹豫再三,替程熙做出了人生的决定,他觉得再不济,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只见左子坤慢慢张开嘴,吐出一个字,“对!” 整个房间当场炸了锅,当日被程熙削了一顿的那个妾室当先跳起来,眼含嫉恨道,“胡说八道!容貌如何能为外力所改?而且,将军刚刚已经亲自验证过,她脸上并未涂抹或者遮盖什么东西!你不要看她受将军宠爱就故意捏造讨好!将军明见睿智,你敢胡说八道就是该死!” 女人尖利的嗓音带着醋意和嫉妒,听起来尤其聒噪刺耳。 左子坤冷冷地瞧了一眼,并不回答。 纪见深反而是最先冷静下来的一个,他看着左子坤道,“如何证明?” “这个……”左子坤细细瞧了瞧程熙的这张脸,确实天衣无缝,绝非涂抹或者遮盖所致,但是她真实的容貌也绝非与此,只是这是如何做到的,他却并不能给出准确的答案,于是惭愧地低下了头,实话实说道,“在下并无办法证明,在下只能确信,夫人的容貌确实通过外力进行了修改。” 纪见深盯着程熙道,“再问一遍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程熙心思转了转,现在坚持自己天生就是这个模样,那么左子坤就是说了假话,按照纪见深的性子,左子坤那是必死无疑了。本来他死也就罢了,反正谁让他惹祸上身、自寻死路的,可是左子坤若是死了,她也一定没好果子吃。以纪见深这种暴徒,希望落空了,心情大坏,什么样的恶行都做得出来。 再说,看纪见深的模样应该是已经信了左子坤的话了,若是自己没有给他一个称心合意的交待,严刑逼供,屈打成招也不是不可能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只好先拖拖再说。 “那个……我确实用药物……易过容……”程熙小小声承认道。 纪见深眼中飞快闪过一丝狂喜,但瞬间又被遭到欺骗的愤怒所取代,一副像要吃人一样的神情紧紧盯着程熙,下巴紧绷,面容肃然。 “呃……解药落在家里了,没带出来……”程熙一边撒谎,一边用小动物一般的可怜眼神怯生生地偷看纪见深的表情,唯恐他暴起打人。 人在屋檐下,演技捡起来。此时只能来软的,绝不能来硬的。 但是撒谎她是必须的,一定不能现在恢复容貌。 程熙还丑出天际,五官抽象的时候,他都想熄了烛勉为其难也要吃了她,若是恢复了容貌,程熙恐怕今晚就会被纪见深连皮带骨头吞下去。 这个险绝对不能冒。 纪见深冷声道,“解药的配方。” “我问人家买的,并不知道配方。”程熙继续忽悠。 “那你家在何处?我派人去取。” “这个……路途遥远,就不用麻烦了吧。”程熙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虚得很…… 纪见深明显还是不信,皱眉看向左子坤,冷声道,“听闻先生擅长歧黄之术,还请先生过来看看,有没有办法可以让她恢复容貌。” 程熙又恨又怕,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逑州名士会不会知道易容丹的解法。 纪见深就在身边,她是躲也躲不过,逃又不能逃,只好眼睁睁看着左子坤一双略显沧桑的手向自己的脸摸过来。心里哀怨地想,被一个当众非礼还不够,现在倒好,又来一个,而且一个比一个老,一个比一个丑,这有没有搞错啊。 纪见深在旁边看着左子坤的手碰到程熙的脸,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怒火,恨不得将那只手给砍了。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总算是用意志力勉强忍了下来。 幸好左子坤只碰了一下就乖觉地将手缩了回去,道,“在下无能!不过……” 纪见深闻言脸黑了几层,听到“不过”二字马上又亮了起来,不耐烦道,“吞吞吐吐!不过什么?” 左子坤瞧了瞧程熙,收到了她怨恨无比的眼神,可是他有他的想法,程熙的肚子已经两个月有余了,怕是再也遮掩不了多久,她自己也会慢慢察觉出身体的异样。 万一到时候突闻噩耗,打无准备之仗,弄得一尸两命的下场,还不如趁现在暴露了真实的容颜。 左子坤敢肯定,程熙的真实荣耀绝对让人惊艳。 到那时,纪见深见色心起,或许会饶了她不守妇道的女子一条性命。 于是,左子坤老老实实道,“夫人脸上的药物隔一段时日必须用解药清洗,否则对皮肤应该有着极大的伤害。即便解药不在夫人身边,应该离得也不会太过遥远。” 程熙内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不说话,会死啊? 若是眼光可以杀死人,此时的左子坤早已被碎尸万段…… 纪见深很显然是相信了。扫了一圈各怀鬼胎,眼神闪烁的妾室们,纪见深指着房门口喝道,“统统给本将军退下!” 再白痴的人都看得出来,纪见深要跟夫人单独谈谈,虽然她们也很好奇,也很不甘,却只好把心里的不忿嫉恨压住,乖乖的行礼告退。 偌大的房间,转眼间空空荡荡,又从原本的局促狭窄中显出了空旷,房内只剩下了纪见深、程熙、左子坤和几名亲信侍卫随从。 第870章 黑灯瞎火说不定别有风味 若是眼光可以杀死人,此时的左子坤早已被碎尸万段…… 纪见深很显然是相信了。扫了一圈各怀鬼胎,眼神闪烁的妾室们,纪见深指着房门口喝道,“统统给本将军退下!” 再白痴的人都看得出来,纪见深要跟夫人单独谈谈,虽然她们也很好奇,也很不甘,却只好把心里的不忿嫉恨压住,乖乖的行礼告退。 偌大的房间,转眼间空空荡荡,又从原本的局促狭窄中显出了空旷,房内只剩下了纪见深、程熙、左子坤和几名亲信侍卫随从。 纪见深瞄了程熙一眼,挥挥手道,“你们也全部出去!” 左子坤不放心程熙。 难得的对着纪见深躬身一礼道,“将军,夫人身子骨娇弱,禁不得惊吓,也受不得……” “滚!”左子坤千交代万交代的隐晦提醒还没说完,就被纪见深寒气十足的喝声中断,他还欲再说,可是纪见深使了一个眼色给随从,早就有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着左子坤,拖着他出了房门。 左子坤边退边喊,“将军,您不能强人所难,还是让在下再好好劝劝夫人吧,将军!将军……” 纪见深三下五除二,坚壁清野,短暂的骚动之后,房间内就只留下了程熙和他单独相处。 这对于程熙而言,并非是一个好兆头。 程熙且行且退,戒备的看着他关上了房门,身形不断往后退,面上却尽量冷静,镇定问,“纪见深,你做什么?” 纪见深转回身,盯着程熙道,“最后问你一次,你的脸怎么回事?如何恢复?” 程熙吞了吞口水,坚持原话,“我已经说了,我的脸用药物易容了,只是解药并不在身边。” 纪见深冷声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纪见深没有跟她废话,长腿一迈就开始在程熙的房中翻找起来,梳妆台、衣柜、抽屉、枕头里、被褥内……所有的东西被凌乱地扫落在地上,屋内渐渐一片狼藉。 不一会儿程熙藏在床板下的那本《昭明文选》也被翻了出来…… 程熙眼睛圆了圆,不由得有些紧张。 纪见深定睛看了看,地上已经被他扫落了很多本这种书,他不通文墨,自然不爱看书,也没特别当一回事。而且,他知道程熙让富豪巨贾的账房用这本书夹金叶子前来孝敬这回事,所以,他并非觉得这本书有什么特殊之处。 可是好巧不巧的,纪见深顺手快速地翻看了一遍手头的这本书,仿佛里面会有金叶子掉出来一般。 金叶子当然没有,可是写有数字暗号的纸条,倒是有一张。 程熙眼睁睁看着那张纸条,从那本书里飘落了下来,程熙刚想有所动作,就见纪见深眼明手快,长臂一伸地捡了起来。程熙马上收回手,不再有任何举动,唯恐引起纪见深的怀疑。 纪见深疑惑不解地辨认了一下纸条上的内容,皱眉看向程熙,问道:“这是什么?” 程熙粉拳紧握,压抑着喉头,尽量让嗓音平稳,睁眼说瞎话道,“我哪知道这是什么?反正里面的金叶子都已经全数奉送给将军了。这张破纸夹在里面又不值钱,我看都没多看一眼。” “是么?” “我骗你做什么?”程熙拔高了声调,虚张声势。 纪见深蹙眉又看向了那张纸条,上面连一个字都没有,貌似确实看不出什么来。 随手一丢,纪见深环顾了四周,发现可以翻找的地方全都找了,毫无所获,再找下去估计也是在做无用功。不由站起身,欺近到程熙身前,冷声命令,“把解药交出来!” “我跟你说过了我身边没有解药,你要我怎么交?”程熙拿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咬紧牙关硬撑到底。 却见纪见深冷冷一笑,他大掌一伸就习惯性地捏住了程熙的下巴,而后残忍笑着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以为你顶着这张丑脸,就能蒙混过关?也好啊,本将军可以用想象的。按照你这身形,你原本应该是一个如何首屈一指的天仙美人儿呢?貌似用想象的,更有情趣呢!” 边说,纪见深边靠近,距离近到几乎是贴着程熙的脸颊了,连热气程熙都能感觉到,“虽说你现在顶着的这张脸确实挺令人倒胃口的,但一到晚上吹熄了蜡烛,黑灯瞎火的,说不定别有风味。你说呢?” 浑身的鸡皮疙瘩让程熙不由恶寒,她知道纪见深并非吓唬她。 程熙所有的脑细胞全都活动起来了,可还没来得及惊呼,人就被他打横抱了起来。 “你放我下来!”程熙惊怒,手脚并用地想回到地上。 纪见深无视她的挣扎,大腿迈开走了两步将程熙放到床上。程熙一着床马上滚到床角,警惕地盯着纪见深。 纪见深嗤笑道,“放心,本将军不吃这个模样的你。” 程熙冷眼瞧着他,切~她才不信。 程熙对他极其明显的防备和抗拒让他确实有些不悦,不过对于她,纪见深有着从未有过的好脾气和足够的耐心。 他用着这辈子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像是哄小孩一般,轻声哄弄道,“乖,把解药拿出来,让我看看你原本的样子,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语气中带着的亲昵意味。 眼下已经没有退路了,纪见深摆出的姿态是程熙丑也好,美也好,反正他吃定她了,若是一味忤逆他,说不定过度惹怒他,反而适得其反。 思之再三,程熙低下了头,弱弱道,“好吧。那请你稍稍让让,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纪见深回答的极其爽快。 程熙当着他的面放下了双层床幔,影影绰绰间,程熙取出了挂在胸前的吊坠,从中倒出一滴精油在手心里。而后背过身去,面向着床里,将精油在自己脸上轻轻揉搓。 纪见深就站在床边,看着双层床幔之后,只能大概看出一个轮廓的她,哪怕是站到海枯石烂,他也有足够的耐心。 可是一垂首,纪见深看着自己的双手却有点怔怔出神。 第871章 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思之再三,程熙低下了头,弱弱道,“好吧。那请你稍稍让让,我需要一点时间。” “好。”纪见深回答的极其爽快。 程熙当着他的面放下了双层床幔,影影绰绰间,程熙取出了挂在胸前的吊坠,从中倒出一滴精油在手心里。而后背过身去,面向着床里,将精油在自己脸上轻轻揉搓。 纪见深就站在床边,看着双层床幔之后,只能大概看出一个轮廓的她,哪怕是站到海枯石烂,他也有足够的耐心。 可是一垂首,纪见深看着自己的双手却有点怔怔出神。 他发现自己哪怕是对着她这张丑陋不堪的脸,也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对她毫无性趣,尤其刚刚他还抱了她。将她那柔软的身子抱在怀里,闻着她身上毫无脂粉气的清淡香气,他几乎不想松手将她放下。 不管她到底长了一副怎样的容貌,光是她这一副惹人遐思的身子就已经够令人沉沦的了。纪见深看着床幔上映照着她影影绰绰的轮廓,开始想象恢复容貌后的她,会变得如何美丽,如何颠倒众生…… 正心猿意马。 外边突然传来了异动的声音。 纪见深柔和之至的脸瞬间可以刮下几层的寒霜,而且异动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于以他的耳力已经可以听到兵器相接的声音了。 程熙也听到了。 她这边解药的药效正发挥到一半,有种预感告诉她,外面突然传来的喧闹之声应该跟她有关,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不由着急问道,“怎么了?外边怎么了?” “没事。夫人暂且在房中稍安勿躁,我去看看就来。”纪见深冷着一张脸,大步迈开,倏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出去的时候还不忘替程熙关上了房门,仿佛程熙恢复容貌的第一眼他不希望其他任何人看到。 只能留给他,留给他一人看。 而他也坚信自己去去就会回来。 因为一切皆在他的预料之内,果然有人落到他的伏击圈里来了。而他也自信自己之前的布防足以让任何宵小有来无回。 程熙的软肋即将握在他的手中,这让他既兴奋又有些紧张,毕竟她的真实容颜很快就要眼见为实了,而若是抓住了一两个前来抢走她的,那么她的身世背景也即将浮出水面。 一个接一个的谜底即将揭晓,怎能不让人兴奋期待? 纪见深不由加大了步伐,循着声音快步而去。 等他到达院子里的时候,这里很明显已经经过了一场酣战。 死伤无数,遍地尸体。 等纪见深仔细辨认了一遍后,他几乎是愣在了当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事实。 纪见深相信自己部署在程熙屋子周围的都是他最精锐的悍将勇士,他们按照他的命令埋伏在此,就是为了瓮中捉鳖,就是为了一网打尽。 可现在,竟然在自己的主场,差一点他的人马就全军覆没了! 尸体横七竖八,死状干净利落。 仿佛这些追随他征战沙场多年的将士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来人一手一个砍瓜一般,就将他们三下五除二的全部砍了。 现场满地都是鲜红的血液,到处都是扔弃一边的武器,可这一些狼狈和狼藉却全部都是自己这一边的。 纪见深拎过一个还存活的偏将,劈头寒声问,“怎么回事?” 那名偏将余惊未了,吞了吞口水,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血渍才道,“回将军,我军受到了突袭,死伤过半。” 纪见深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叫死伤过半?这根本就没剩下几个活口了,即便侥幸存活的,也都躺在那儿半死不活地嚎嚎着。 可是,死了这么多的人,怎么动静并不是特别的大? 纪见深继续问,“对方来了多少人?” “三……三个人……” “三个人?”纪见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部署了近百人,几乎损失殆尽,可敌方却只有三个人? 这怎么可能?这几乎根本不可能…… 可是他的部下没有必要欺骗他,深吸了一口气,纪见深咬牙切齿道,“那三个人的尸体呢?是哪三个?给我拖出来鞭尸!!!” “回……回将军……”那名偏将已经不敢回话了,可是还是不得不说道,“都……都跑了……” “什么?”纪见深怒不可遏地一把拎起偏将的领子,“你给老子再说一遍?” “那三个人原本没想到会受到我们部署严密的伏击,刚开始有点意外,但是很快他们抽出了自己的武器之后,就是大开了杀戒。他们的武功极高,奇高,非常的高,我们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在最后一次组阵反击中,那三人自认不敌,便施展轻功逃脱了,只是在边逃脱的时候,他们还边来了一记回马枪,杀死了最后一波组阵攻击他们的将士。我们本想再追的,可是他们的身形太快,转眼间就没了踪影,根本追不上……” “所以你的意思是,本将军养了你们这一群饭桶?近百人竟然被三个人杀得片甲不留,任由别人来去自由?” 那名偏将立即跪俯在地,“末将该死,末将罪该万死!” 按照纪见深原本的脾气,早就将这群酒囊饭袋统统拖出去斩了,可是此事实在过于蹊跷。若是有一人擅离职守,而使得伏击计划全盘皆输,那倒是有可能。 可是也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跟睡着了一般,生死攸关的任由对方斩杀啊。 难不成,来人的武功真的高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什么人有着如此修为?而且,对方真的是为了程熙而来的么? 纪见深此时很清楚,程熙不仅是他认定了未过门的妻子,更是他手中不可放过的棋子。 若是对方真的是为她而来。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来头大到惊人。 无论如何,纪见深也不是吃素的,不管对方是何方神仙,都别想从他手中抢人。 他不仅要将她占为己有,还要挟持住她,逼得急了,大不了以她为人质,看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第872章 她要走了,她要走了! 纪见深此时很清楚,程熙不仅是他认定了未过门的妻子,更是他手中不可放过的棋子。 若是对方真的是为她而来。那么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来头大到惊人。 无论如何,纪见深也不是吃素的,不管对方是何方神仙,都别想从他手中抢人。 他不仅要将她占为己有,还要挟持住她,逼得急了,大不了以她为人质,看谁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将现场清理干净之后,纪见深紧急召开布防工作会议。这一次吸取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之后,纪见深吩咐士兵们以二十人为一队,一旦遇到袭击,各队之间可以守望相助,合计对手。同时派人在府衙之外,方圆一里之内派兵肃清闲杂人等和可疑人士。与此同时,给每一队人马配备五人为一组的弓箭手,埋伏在制高点,一旦发现敌情,可以迅速掌握住主动权。 一切处理完毕之后,纪见深还特地听了手下们的分析和汇报。 “依你们看,来袭击的是什么人?” 部下们面面相觑,侥幸存活的那名偏将站出来禀报详情,“袭击者看样子是武功甚高的江湖人,攻击时手段狠辣,一击即中,干脆利落,从手法来看,很像是江湖顶尖的杀手。但是从他们的行为来看,似乎又带着一丝军旅严谨和有效的作风。从形貌上来看,应该是本国人。” 其实从知道有人前来偷袭起,纪见深以及他的部下们想到的都是,有人来抢那个丑女了。只是此刻听起来,来人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又不像是小规模的无组织无规划的蛮抢。 看眼下这种情势,哪怕己方已经受挫严重,但是将军似乎根本就不打算交出那名丑女,部将们虽然面面相觑,相互使着眼色,却无一人敢真的提出来让将军放了那个祸水一般的丑女,以免惹来更大的祸患。 为了避免动摇军心,纪见深将这一次损失严重的失败伏击事件大而化小,消息也进行了有效的封锁。 只再次检查了焕然一新的布防之后,才稍稍安心的再次踏足了程熙的房门。 房间仍然还是那个房间,守在房门口的丫鬟依然还是垂着脑袋,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可是纪见深看着这扇门的眼光却不由得炽热了起来。想着很快就能见到她,不知道恢复容貌后的她,会是如何的? 带着好奇,带着紧张,纪见深发现自己的心跳竟然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在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突然年轻了十岁一般,仿佛回到了懵懂少年时期,看到曼妙娇俏的女子,便会心神不宁、心跳失序的那段纯真时光。 她究竟是什么模样马上就要揭晓了…… 止不住地兴奋中,纪见深又隐约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恐慌涌上心头,仿佛那个神秘莫测的女子一旦恢复了容貌,就会离开自己身边从此消失…… 压住这种几乎难以抑制的恐慌,纪见深猛地推开房门,程熙就站在窗前,安安静静的。 屋子里遍地的狼藉又被整理过了,此时一片清爽宁和。窗外的风吹进来,程熙一身轻柔的衣衫,广袖长裙的,在风中飞舞,纪见深登时怔怔的愣在了原地,仿佛突然之间她离开他有百步之远,可是心中却依然忍不住暗自赞叹,只看这一个身形,便觉得像是传说中的天女仙子一般,羽化飞升,飘飘惊鸿。 在这一刻纪见深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有个声音一直在呐喊着:她要走了,她要走了! 纪见深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走上前。必须将她牢牢地握在手心里,紧紧地勒进身体里,似乎唯有这样,心中的那种恐慌才会平缓,那种喧嚣到耳朵快要炸裂的呐喊声才会停歇一般。 程熙听到门开的声音,缓缓转过了脸,便看到了纪见深那惊艳的目光,看向她时那眼神简直炙热得可以把她烧出两个洞来。 在这一刻,纪见深才真正后悔他是个不通文墨的武人,他做不得那种能说会道的酸腐文人。因为他搜肠刮肚、绞尽脑汁也找不出任何一个词汇来形容她的美,她的气质,她的味道。 他只知道,她美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震撼。 震得他的整颗心,狂跳不已,轰鸣不已。几乎难以自己。 纪见深的目光贪恋的,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浪费的在她身上扫了个遍,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摸她的脸,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类似于登徒子一般轻佻的话语,“夫人,果真是绝色啊!” 程熙看着他的手带着膜拜,带着贪恋,还带着色/.情的向自己的脸摸来,本能地抗拒,退后一步,怒瞪着他,“还请将军自重!” 纪见深神情中有一丝酒醉一般的癫狂,说出来的话也比之前更混账了,他语音轻佻道,“自重?夫人如此诱人!这脸蛋,仙女下凡一般;这身材,妖精附身一般。你让为夫如何自重?”说着,那只爪子又摸上了程熙的脸,摸了摸不够,还掐了掐,欣喜兴奋不已的如同中了头奖一般,乐颠颠道,“原来夫人的脸蛋是这样的,又嫩又滑,啧啧,干净得能掐出水来似的。夫人竟肯将这样的一张脸糟蹋成那般模样?夫人真是好狠的心~” 程熙恶寒不已,趁着纪见深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脸上,倏地拿起一旁茶几上的茶壶,用力朝着桌面上猛地砸了下去,茶壶中的茶水四溅,而程熙举着碎茶壶片当做尖刀在纪见深面前乱挥,如发疯的野猫一般,恶狠狠的瞪着几欲轻薄她的纪见深。 “别过来!” 纪见深惊了一下,怒吼,“你做什么?你难道想谋杀亲夫不成?” “谁是亲夫?我告诉你,就凭你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少在我面前不要脸的高攀了。” 纪见深脸色难看,大步向前就向程熙逼近,“你以为你拿着一片破瓷片就能伤得了我?” 随着纪见深的逼近,程熙倏地就把指向他的破瓷片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伤不了你,我至少可以伤了我自己。” 第873章 屋内屋外瞬间一片混乱 纪见深惊了一下,怒吼,“你做什么?你难道想谋杀亲夫不成?” “谁是亲夫?我告诉你,就凭你连给我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少在我面前不要脸的高攀了。” 纪见深脸色难看,大步向前就向程熙逼近,“你以为你拿着一片破瓷片就能伤得了我?” 随着纪见深的逼近,程熙倏地就把指向他的破瓷片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伤不了你,我至少可以伤了我自己。你不是喜欢我这张脸么,你要是再往前一步,我就当着你的面划花了它。我能下得去手将自己毁容成那副猪头样,我就也能下得去手将自己划花到破相。不信你就试试!”程熙将破瓷片的尖锐角顶在自己的面颊之上,只要再稍稍用力,就真的可以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来。 纪见深眸中闪过一抹狠戾,他生平最见不得有人威胁他,眼看着程熙眼中也同样燃烧着火苗,针锋相对中,他的怒火和一再被拒绝的难堪几乎焚烧了他的理智。 必须得到她!必须在今晚! 否则她将再也不会为他所有了,抱着这种执念,纪见深再无半分怜香惜玉之情。 纪见深脸色阴沉,如同猎鹰盯准了志在必得的小猎物一般,语带威胁,“我倒要看看,你能真的掀起什么浪来!你越是反抗,越是能够刺激到我!”说着,身形一动,一手快捷地抢夺程熙手中的破瓷片,一手准备桎梏住程熙的身形。 程熙整个人微微下蹲,一副随时起势的姿态,只要纪见深动,她就会不管不顾。 所以,纪见深虽然在身手和武功上完全碾压了程熙。但是程熙胜在不要命,也敢下狠手杀人。 所以纪见深身形才刚一动,程熙手中的破瓷片便受惊地不管不顾挥了过去,纪见深志在必得的这一下,没想到她会如此疯狂反扑,一时不查,尖锐的瓷片尖角在纪见深伸出的手背上划过,瞬间血一片。 纪见深“咝……”一声呼痛,本能地缩回了手,血光乍现中,局面进一步失控。 程熙一击即中,连忙往后连退数步,虽然被吓得浑身发抖,脑子也几乎空白,但她紧紧的咬着牙,挥舞着手中的瓷碎片,一点一点往房门处退,“你若真想死就过来!” 程熙的气势十分的吓人,双眼通红,歇斯底里,十分骇人。 她必须要在气势上压制纪见深一头,哪怕是虚张声势,也要让纪见深心存芥蒂。 此时的她虽然有勇气反抗,但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脱身,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外面发生的事情,虽然程熙被反锁在房内不能知道全部。 但她知道有人来过了,有人前来营救她过了,而且还大大折损了纪见深的力量。 现在哪怕他们还不能确定,被纪见深软禁的就是御宸熙,但是相信不管来者是谁,冒着再大的风险也会宁可救错,也不放过的。 离他们无功而返已经又过去了半天的时间了,相信很快就会有下一拨人前来再次展开营救计划。 她只需要拖延,拖延足够的时间,等到救兵就行。 与此同时,响起了纪见深气急败坏的嘶吼声,“妈-的!你还真敢谋杀亲夫?今天我不把你活活虐死,我就不姓纪!” 程熙脸色惨白,凶神恶煞的瞪着纪见深,即便怕的浑身发颤,她依旧死死的握着瓷碎片,似乎他敢上前,她就敢捅死他一般。 纪见深残忍的冷笑着,大步上前,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教训之后,纪见深再不敢对她掉以轻心,身形微动,施展了一个假动作之后,迅速上前一掌震落她手中的瓷碎片,然后长臂一捞,便将她双手反剪,背在了身后,将她牢牢地控制住。 “混蛋,人渣,放开我,滚开,你给我滚!开!!!” 程熙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却看到纪见深阴险的笑了起来,一把揪住程熙的头发,“贱人!你害得我死伤那么多精锐的兄弟,我不从你身上讨点便宜回来,怎么对得起我自己?如果你等会儿好好服侍我,我倒是可以再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程熙的眼中,猩红一片,“混蛋,你要是敢碰我,我一定跟你同归于尽!” “好啊,我倒想要知道知道,牡丹花下死,到底是一种怎样风流的死法。今晚,不是你让我死,就是我把你活活搞死!” 程熙的心瞬间坠入谷底,绝望的拼了命的挣扎,身体的力气已经一点点被抽走。 来人啊,救命! 来人啊,救驾!!! 纪见深大掌一伸,嘶啦一声撕扯下了程熙轻薄的外衫,圆润滑嫩的香肩随之暴露在了微凉的空气中。 程熙受惊的大叫。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紧接着程熙的房门被踹开,一群黑衣人闯了进来,齐刷刷的将整个屋子团团围住。 屋内屋外瞬间一片混乱。 房间外,一匹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的男人如暴风雨般席卷而来,几乎在骏马扬起前蹄的一瞬间,男人已经翻身飞下了马。 夜色微凉,却抵不过男人身上那股刺骨的寒意。 那道高大的黑影,迈着矫健沉稳的步子,虽然看似稳重,可那步伐的速度,却透露了他的急切。 *** 程熙脑子一片混乱,满脑子只有纪见深那只恶心的爪子在撕扯自己的衣衫,看到一群黑衣人冲进来,彻底绝望了,以为是听到她的尖叫而闯进来护驾的纪见深的部下。 她的脑中,只想着自保,在纪见深碰上她皮肤的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就算是死,也绝对不能被这个混蛋侮辱糟蹋! 用尽力气挣脱开纪见深的控制,程熙迅速扑到梳妆台前,抓起绣篮里的一把剪刀,倏地便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她双目血红的盯着纪见深和围在他周围的一群人,声音几乎有着癫狂的歇斯底里,“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就死在这里!” 程熙紧咬着牙,死死的握着剪刀,精神紧绷着,浑身都在发抖,只要有人上前,她绝对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第874章 竟然被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用尽力气挣脱开纪见深的控制,程熙迅速扑到梳妆台前,抓起绣篮里的一把剪刀,倏地便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她双目血红的盯着纪见深和围在他周围的一群人,声音几乎有着癫狂的歇斯底里,“你要是再碰我一下,我就死在这里!” 程熙紧咬着牙,死死的握着剪刀,精神紧绷着,浑身都在发抖,只要有人上前,她绝对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纪见深刚开始也以为是自己的部下听到房内的尖叫声而闯了进来,正想开口破骂,哪个不长眼的坏了他的好事?! 却也是怔楞了半响才反应过来,指着黑衣人,怒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本将军的府邸?!” 纪见深话刚说完,就看到房门口走进来一个高大颀长的身躯,那抹身影如风一般从他面前刮过。 以纪见深的功夫和修为,他都几乎没有看清楚那抹身影是如何从他面前走过的。真的快如一阵风,流畅迅捷地毫无破绽。 纪见深当下心里一惊,这是一个高手,他生平从未见过的顶尖高手。 程熙的脑袋此时一片空白,听不到任何对话,双眼也一团水雾,眸底不受控制的湿润起来,却死死的咬着牙,不让眼泪掉下来。 突然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眼前一片模糊,她看不清来人,想也没想,举起剪刀,就对着自己脖子捅下去。 看来挣扎了这么久,对抗了命运这么久,今日却注定是要死在这儿了! 有不甘,更有遗憾,可更多的却是无怨无悔。哪怕是死,她也不要折辱于此。 然而,握着剪刀的手并未触碰到脖子,手腕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牢牢的握住。 耳边是低沉而嘶哑的嗓音,“熙儿,是我!” 熙儿? 这声音…… 是谁? 程熙蓦地瞪大眼,眼泪顺势落下,本就模糊的双眼更加的混沌难辨。 一双眼睛瞠圆到最大,她生怕自己会看错,也生怕是自己出现了幻觉,那根紧绷着的弦一刻也不敢松懈,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团轮廓。 可是为什么眼前雾气迷蒙,越是想要看清,却越是看不清? 江随云抬手想要夺走她手中的剪刀,可是她却死死的握紧。他伸手想去抱她,她双眼的瞳仁明显涣散,分明已经没有什么太清楚的意识,身体却反射性的蜷缩起身子,不断的轻颤着。手中握着的剪刀倏地向外指,只知道喃喃道,“别过来,不要碰我……” 心,狠狠的抽了一下。 听着她如此无助微弱的声音,江随云的心早已经碎成一片,唇瓣紧抿,明明手背上已青筋浮现,却竭力保持镇定和温柔,他不能再刺激到她一丝一毫了。 程熙的脸色如白纸一般,双唇毫无血色,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样子十分的狼狈。 那双从来都淡定坚毅,如水横斜的清澈双眸里竟是慌张,慌张之外带着绝望,那本应该干净得如清水一般的眸色,此时却充斥着血色。 江随云的愤怒,瞬间达到了极点。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压压来形容了,人生中他第一次感觉自己浑身冰冷的可怕,心中暴怒之余,更多的是恐惧,害怕,让他胆颤的那种后怕。 他不敢想,如果自己晚来一步会变成什么样子! 如果她不是浑身瘫软无力,那把捅向她自己的剪刀若是速度再快些,力道再大些,若是真的刺入了她的咽喉,后果将会变成什么样子! 垂眸瞧着怀里的她,那个在他面前永远都坚忍不拔、沉静狡黠的聪慧女子,竟然被别人欺负成了这个样子? 他压低声音,声音很轻,缓缓的开口:“熙儿,我来了,已经没事了,把剪刀放下。” 滕紫屹? 这是滕紫屹的声音?! 这么温柔,这么宽厚,这么熟悉…… 是!这是滕紫屹的声音! 泪水瞬间决堤,像是积压太久了似的,顷刻间泪如雨下。 持续紧绷着的所有神经,刹那间松开了,她的身体像是被抽了筋骨一般,所有的力气全部消失,放松警惕后浑身瘫软地跌坐着,只能微弱的呼吸着,她只感觉眼前从模糊一片渐渐陷入了一整片无边无际的浓重黑雾中,意识乱成一团,紧接着连意识也没有的彻底昏迷在了江随云的怀里。 在那一刻,脑中只有一个想法,滕紫屹来了!她安全了! 而在那一刻,程熙彻底昏迷前的那一刻,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喃喃了一声,“滕紫屹,你终于来了……” 江随云呼吸随之一窒,全身冰彻入骨!看着她昏迷过去,气息奄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无助有多无助,可即便是如此,她的嘴里依然还会喊着别的男人的名字…… 在她的心目中,在她最危险,最无助,最需要保护的时刻,她脑子里最依赖、最信任、最想投入怀抱的人,始终……不会是他江随云! 再见她的每一幕,都能深深刺痛他的眼,让他几乎呼吸都快要停滞。江随云紧抿着双唇,冷峻的侧脸阴沉得吓人,眼中有掩不住的怒火。 就在这时,纪见深怒吼一声,“谁人胆敢带人闯入本将军的……啊……!” 纪见深的话刚刚开口,那把从程熙的手中取下的剪刀,直接飞了出去,生生地插进了纪见深那只撕烂程熙衣衫的右手手掌。纪见深的整个身形,被这股力道带着直接往后飞去,整个后背狠狠地撞击在圆柱子上,与此同时,那把剪刀贯穿了他的手掌,并牢牢地入木三分的插入了房间的圆柱子上,将他像是一块腊肉一般,挂在了圆柱子上。 随着一声鬼哭狼嚎的哭叫声响起,听到声音蜂拥而至赶来看看发生什么情况的妾室们彻底慌乱了,一个个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还未接近又转身四窜逃跑,守在房门外的黑衣人整齐划一的亮出了兵器,那群女人们又被吓得直接抱头蹲在了地上,哭喊着饶命。 昏迷中的程熙被尖锐又喧嚣的吵闹声惊得皱了皱眉头,娇小虚弱的身形也颤了颤,一只温柔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揉了揉她的头顶,程熙像是得到了安抚,紧皱着眉头渐渐舒展,昏睡得更深了。 紧接着,身体被捞了起来。 第875章 不知道还能守多久…… 昏迷中的程熙被尖锐又喧嚣的吵闹声惊得皱了皱眉头,娇小虚弱的身形也颤了颤,一只温柔的大掌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揉了揉她的头顶,程熙像是得到了安抚,紧皱着眉头渐渐舒展,昏睡得更深了。 紧接着,身体被捞了起来。 江随云将程熙瘫软昏迷的身体抱了起来,他小心翼翼的将她哪怕晕倒了依然受惊过度轻轻发抖的身体抱在怀里,让她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前,让她附耳倾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不让她再受到外界烦乱噪音一丝一毫的惊扰。 他的动作,极其的温柔。 下一瞬,那双黑眸一抬,寒光尽显。 面对程熙时隐藏着的寒意,在抬眸的一瞬间,彻底爆发出来,打在纪见深的身上。 寒意骤起,四周的温度突然降了下来。 江随云脸色冷得吓人,周身寒气逼人,所有的人都忍不住跟着打哆嗦。 纪见深整只手掌还扎着剪刀被固定在圆柱子上,他疼得一动不敢动,定睛看清了从黑夜里走出来的,如同暗夜帝王般的男人,正是当朝太子江随云。 最开始的惊愕心慌过后,他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纪见深确实做梦也没想到这个女人会和太子殿下牵扯上什么关系。可是等他现在知道,明显已经为时过晚。 他意图强暴那个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他施暴的证据还就在眼前。论罪,他必死无疑。 事已至此,再无回缓余地,纪见深反而能够冷静下来,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比起江随云,纪见深更像是赤脚不怕穿鞋的。他上无父母,中无兄弟,下无子女,尽管他个人代表着整个纪氏几百年来的光荣与名声,但当他都能将屠刀挥向自己亲兄弟时,这一些早就被他踩在了脚底。 几十年来,他能从一介庶子成长为如今的权倾一方,靠的就是够狠够无情。 不由得纪见深彻底豁了出去,他抬头瞪着江随云,冷笑道,“姓江的,虽然你现在贵为太子,但也是一个即将亡国的太子。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哪?在我的地盘,在我纪家的地盘。想当初,你们江氏父子不过也就是跟我们纪家一样的一方军霸而已,只不过你们江氏父子更加狼子野心,更加不折手段。称什么帝,道什么君?归根到底不过就是成王败寇尔尔。你别忘了,若是没有我们这些地方军阀的联合拥护,你们江氏那篡位夺权抢来的江山也未必坐得稳。如今,不正是你发出勤王令,求着各地军队进雍都来保你们江氏父子的皇位么?时移世易,现在可是你这个为上者求着我们为下者的时候了。江随云!我今儿个就告诉你,今天你若是真敢为了一个女人杀了我,我保管你也别想活命走出这逑州府!” 江随云嘴角扬起,露出一抹嗜血的冷意,居高临下的睥睨着纪见深,“一方军霸?好大的口气,今日我便真的教教你,什么叫做成王败寇!” 江随云浑身泛着浓郁的戾气和肃杀之气,这种积久而成的威慑力,几乎可以压制得一般人难以呼吸。 纪见深也被这股冷意吓到了,可还是壮着胆子,怒吼;“你说什么大话!你的兵力都被西凉大军牵制着,连身为一国之君的你的父皇都被掳走了。如今的东雍可是无君无社稷之国,丧位辱权的你,还不赶紧跟我套套近乎,让我发兵助你?惹了我,你就是自毁前程。就算你曾经位至巅銮,我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趁机反了,你就真的满盘皆输了!” 江随云瞳孔猛地收缩一下,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危险气息,声音冷冷响起,“把他给我带过来!” 一名黑衣人上前,走到纪见深面前,冷漠地伸手去拔贯穿在纪见深手掌上的剪刀,本就穿过骨头插入手掌中心的剪刀,瞬间摩擦碾磨着手掌心周围的骨头和肌肉。 一瞬间,血肉模糊,隐约可以听到剪刀搅合血肉的声音。 纪见深痛得浑身绷直,却不肯嗷嗷叫唤出来,白白让人轻视,只是呜呜的压抑着,表情狰狞吓人。 黑衣人将纪见深押到了江随云面前,他直挺挺地不肯跪。黑衣人漠然着一张脸,用力按压着那把剪刀,纪见深直接被疼得弯下了腰,黑衣人再轻轻一个动作,纪见深倒抽着冷气,疼得出气多进气少,不知不觉中就已经跪倒在了地上。 江随云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纪见深,眸光清淡之际,可神色却如同嗜血罗刹般恐怖。薄唇轻启,冰若寒川的声音缓缓响起,“谢谢你的提醒,你这样的狗命,果然是不能留。” “你真敢杀我?!”纪见深挣扎着,他手中还有几十万的直属军队,看在要借用他势力兵力的份上,他也应该对他进行怀柔。 至少是暂时忍住这口气,等到秋后算账那一天。 可看江随云刚刚的神色,纪见深分明见到了索命的阎王,嗜血的魔鬼。 纪见深不信。不信江随云真的会杀他,可心底却已经慌乱成一片了。 就在他精神高度紧绷,像是在听阎王爷的最终宣判时,却见到江随云笑了。 那抹笑是纪见深生怕从未见过的恐怖至极又魅惑至极的微笑,他笑着道,“我不杀你,我只是要你死!” 这说话的语调近乎是温柔的。可纪见深却像是经历了世间最恐怖的噩梦一般。 江随云嘴角的那抹冷笑转瞬即逝,怀里的程熙,双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紧张感并没有因为陷入昏睡而消除。他轻轻捂住了程熙另一只朝外的耳朵,轻声对着屋内的黑衣人道,“看好他,我不会让他死的如此轻松舒服。” *** 次日凌晨,江随云坐在程熙的床旁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看了一整夜一整宿,仿佛他一眨眼,她又会消失,又会在梦中害怕的挣扎。 他就这么静静的守着她,却不知道还能守多久…… 看着她明显消瘦下去的小脸上泛着苍白之色,面容已经被擦洗赶紧了,身上也换上了舒服的寝衣,就这么看着她就那么安然的沉睡着,他心底还是忍不住疼惜。 第876章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次日凌晨,江随云坐在程熙的床旁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看了一整夜一整宿,仿佛他一眨眼,她又会消失,又会在梦中害怕的挣扎。 他就这么静静的守着她,却不知道还能守多久…… 看着她明显消瘦下去的小脸上泛着苍白之色,面容已经被擦洗赶紧了,身上也换上了舒服的寝衣,就这么看着她就那么安然的沉睡着,江随云心底还是忍不住疼惜。 事情到了此时此刻,此种境地,他不得不承认。 自己原本自负的周全计策,根本就是个错。 他预料到盗骊清醒的那一日,便应该是滕紫屹举兵东来的那一日。他算准了日子,也算准了他们可能有的所有动作。 所以,在那一日越来越临近之前,他是抱着每一天都是与她最后的相处的那种态度在与她过着最平凡小夫妻的生活。 她跟他拌嘴、争吵也冷战,她对他整蛊、耍赖也使小心机,他们在各种不同的地方做/.爱,他们难分真情或假意地抵/.死/.缠/.绵,他们也难辨真实或虚伪地打情骂俏,她为他做的饭一如既往的难吃,他为她画的眉由始至终的精致,她偷偷从他这儿挪走尽可能多的钱财和真心,将他几乎慢慢掏空,而他也偷偷地在她的身体里一次次种入尽可能多的他的血脉,他处心积虑,让心越来越远离他的她,身体却在不知不觉中与他连接的越来越紧密…… 因此,楚轻寒多次催促,朝中大臣多次联名上奏,他就是赖在金陵不肯回雍都。他自然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他也曾想过是否应该暂时放下她一段时间,抽出更多的精力在滕紫屹举兵之前做好万全的迎战举措。 可若是那样,他将会失去与她朝夕相处的最后一点时间。 他向来做事决断,那一次,他也依然决断。 他没有任何挣扎、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了她…… 该发生的就让它发生吧,将要发生的就让它将要发生吧,当时正在品尝幸福滋味的他,只知道贪恋,哪怕多一天,哪怕多一刻,他都愿意用已经拥有的这一切来一次豪赌…… 老天垂怜,他做到了! 在无意间握住她手腕时,他搭上了她的脉搏,那一刻,他几乎魂飞出窍,他几乎一整颗心轰鸣炸开…… 可他不能让她知道,这件事情对他而言,或许是天大的喜讯,而对她而言,或许是最大的噩耗。以他们俩当时那种微妙的关系,他不确定当知道自己怀上他的孩子的她,反应是如何的。 胎象还不稳,她若是情绪极度负面,或者反映过度激烈,极有可能会情绪性小产。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至少不能在两个月内让她知道。 幸运的是,她受过剧毒,素来有体寒之症,尽管经过盗骊尽心竭力的调理已经好了很多,但是她的月事始终不规律。所以在两个月内,她即便身体有所反应,有所变化,她也应该不会往那个方向去想,她自己发现的概率极低极低。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滕紫屹和盗骊努力了那么久,她的肚子始终不会有反应。甚至于连盗骊都诊断结论,她能够顺利有孕的概率极低极低。 可是,世上最好的药也许是毒,而世上最阴的毒也许是药。 ****就是这一味最对症的良药。子蛊对母蛊天生有着依赖和血缘亲近,所以一旦接触,很容易融合并刺激男女的调和。 而在那一段时日时,江随云那么努力,用尽一切手段,总算得偿所愿。 江随云亲自配制的至魅阴毒,唯有****可解,而****却唯有母蛊与子蛊交/.合孕育而成的紫河车才可解。 做了那么多,他也不过就是想如上一世一般,让她生下带有他血脉的孩子…… 兜兜转转,他成功了开头。 却时不我待。 所以在回雍都之前,江随云就已经做出了决断,必须将她从自己身边送走,越快越好。 因为,以他多次与盗骊的交手中可知,他未必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在一面应对滕紫屹的大军压境,一面还能万无一失的守住她。 两方面中只要有任何一方面被攻破,他就是一败涂地的下场。 她若是被盗骊接走,以盗骊的医术第一时间就会发现她身体的异样,若是她任性固执起来,伤了肚子里的孩子,那她此生也将永远无救。 所以,她绝对不能被盗骊接走。 所以,她必须从他的身边消失。 并在恰当的时候做出他会抓捕她回来的假动作…… 诱使她用尽一切办法躲藏他的追捕! 江随云亲自领受过她逃跑和隐藏的能力,她若是不想要被任何人找到,她就真的有本事可以让任何人都找不到她。 既然连江随云都如此,那么滕紫屹和盗骊也一样会如此。 所以,在那样的背景之下,谁都找不到她,才是对他最为有利的上上之策,也是保护她最为无奈却仅次华山一条路的做法。 然后,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滕紫屹居然会完全违反兵法、不合常理的带几千轻骑突袭雍都。 他原本想着,至少在襄阳,两国兵力就得胶着很长一段时间。在双方均有胜败的过程中,滕紫屹前线指挥作战,而盗骊一定会绕过后方,前来偷救走她。 盗骊以为江随云是螳螂,而他自己是黄雀。 可实际上,事实恰恰相反。 江随云没有派任何人追踪她,更没有派任何人抓捕她,他只是派出了所有的力量按兵不动,并严密盯紧盗骊人马的一举一动。 但凡他们有最为微小的动作,他都能迅速从他们的动作中判断出动向,并做出相应的反应。 以地理上的和主场上的优势,成功做到截胡。 就如同这一次一般。 原本江随云根本就不会这么快前来搭救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各方的势力都大动作不断,可就是谁都搜寻不到关于她的一丁半点的消息。 对于江随云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却就在逑州,八骏院有了诡异的行动。 第877章 不要走,滕紫屹,救我 盗骊以为江随云是螳螂,而他自己是黄雀。 可实际上,事实恰恰相反。 江随云没有派任何人追踪她,更没有派任何人抓捕她,他只是派出了所有的力量按兵不动,并严密盯紧盗骊人马的一举一动。 但凡他们有最为微小的动作,他都能迅速从他们的动作中判断出动向,并做出相应的反应。 并以地理上的和主场上的优势,成功做到截胡。 就如同这一次一般。 原本江随云根本就不会这么快前来搭救她。这么长时间以来,各方的势力都大动作不断,可就是谁都搜寻不到关于她的一丁半点的消息。 对于江随云而言,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却就在逑州,八骏院有了诡异的行动。 而他们行动的目标,就是暂居在逑州府衙里的一个来路不明的丑女。 潜伏在逑州慕家的账房,很明显就是八骏院的隐士,一方面他们将请求支援的信号发出,另一方面不敢有任何耽搁的迅速做出了营救计划。 只是,他们的力量实在微薄,又没有强而有力的领导者可以指挥他们的行动。 所以仓促间联络而来三个高手展开了一次贸然又缺乏严密部署的偷袭,然后直接遇上了对方的埋伏,虽然全都逃了出来,但很明显打草惊蛇了。 滕紫屹和盗骊毕竟离得远,江随云在他们展开那次失败的营救计划前就已经日夜兼程的赶来了。 可即便是如此,也差点就迟了一步。 他原本一直认为,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却从没有想到,这么长时间没有消息的她,实际上一直在受人欺负。 还差点连命都不要的,差点自我了结了。 江随云相信,如果她绝望的将剪刀刺向自己咽喉的那一幕被滕紫屹或者盗骊看到了话,也会永生难忘,并且愧疚之情此生再无无法消减。 而他不过只是快了一步。 收到求支援信号的那一刻,江随云相信滕紫屹和盗骊也会不要命的千里奔袭而来。 以他们的急切心态,或许再过一个时辰,或许就在今晚,最迟不过明天…… 应该就到了。 江随云不管不顾风驰电掣的疾奔而来,带不了多少人,哪怕带了,也几乎没几个人能够跟上他的速度。 滕紫屹和盗骊亦会如此。 所以,当他俩到来的那一刻,就是他们三人分出胜负的时刻。 正如纪见深所说,此时的江随云近乎无兵无卒,滕紫屹和盗骊亦如此。 想想大丈夫头顶日月,脚踩大地,可以就这么撇开身份地位,抛开权势阴谋,仅靠个人硬碰硬的、酣畅淋漓的打一场或者斗一次,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至于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若是他败了,他会在临死前告诉他们,想她活,想她顺利解了身上的蛊毒,唯有顺利生下肚子里的孩子,服下紫河车方可解。 相信他们为了她,也会保住他的孩子。 一旦孩子的啼哭声问候了这个世界,就再也不会有谁能狠下心剥夺那个幼小生命生存的权力了。 尤其那个孩子,体内也流着她的血液…… 只要她没事,他的孩子没事,他死也含笑。 *** 昏睡当中的程熙睡得好累,好辛苦。断断续续的做着一个梦,梦中乱成一片,四处都在厮杀,却不知道哪里是友,哪里是敌,尖叫声、咒骂声、哭声、惨叫声,响成一片,好像有人在大声说话,可是程熙一个字也听不清楚。 程熙被挤在人群中,耳朵轰鸣,眼前模糊,整个人被汹涌的人潮挤得东倒西歪。远远的,程熙好像看到滕紫屹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他身边的将领从容自若地维持着周边的秩序,很快便清出了一条通道来,左右亲卫护送着滕紫屹一行人匆匆离去。 “滕……”程熙有些着急,张口叫他,不要走,不要走,我在这儿,带我走…… 可是她的呼喊声被湮没在人群的鼎沸之声中,没有一个人能听见,滕紫屹根本听不到,也看不到她。人群推来攘去,不知道谁踩了程熙的脚,不知道谁磕了她的腰,更不知道谁撞了她的肚子,程熙痛得冷汗直冒,周围都是人,可是却没有一个是她认识的。 仿佛被人勒住了脖子,程熙感觉透不过气,身体被挤攘得支离破碎,滕紫屹一行越走越远,他高大伟岸的背影在视线中模糊成单调的灰色。 不要走,滕紫屹,救我,救我…… 有人把她拥在了怀里,他的身体像一道屏障,帮程熙隔开了如潮的人流,程熙的呼吸稍稍一畅,抬眼向上望去,看到的却是江随云紧抿着的双唇,他的侧脸冷峻阴沉,神色中有恼怒更有心疼。 呵…… 是他。 没想到最后关头,护在她身边的人会是他。程熙惨笑起来,为什么会是他?人群仍在涌动,即使江随云护着她,仍被推得东倒西歪,每个人都在推开别人,踩着别人的脚向外拥挤,程熙又累又痛又急,抬着脖子向滕紫屹离开的方向看去,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哪里还有他的人影…… 滕紫屹,不要走…… 四周黑漆漆的,他的背影像是一个灰色的影子,随时都会被风吹散。程熙在他身后拼命地追他、叫他,可他仿佛什么都听不见,只是径直地往前走,程熙只觉得他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他就会灰飞烟灭…… 一直追到程熙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绝望地看着那抹灰色渐渐地隐没在黑雾当中,发出伤心欲绝的泣喊…… 程熙将心肝都喊了出来,哭了出来,心被挤压成很小很小的一团,浑身大汗淋漓,然后她觉得呼吸似乎越来越稀薄,黑雾浓浓的、紧紧的覆压下来,她愈发喘不上气,愈发有种被人勒住脖子的窒息感,她只能长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好累,真的好累…… 江随云一直在床边守护着她,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爱怜着,他看着她的眼神,褪去一贯的清冷而淡漠,变得柔和而深情。 第878章 这种感觉,真的,很幻灭 程熙只觉得滕紫屹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远到她不敢眨眼,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他就会灰飞烟灭…… 一直追到程熙全身无力地跪倒在地,绝望地看着那抹灰色渐渐地隐没在黑雾当中,发出伤心欲绝的泣喊…… 程熙将心肝都喊了出来,哭了出来,心被挤压成很小很小的一团,浑身大汗淋漓,然后她觉得呼吸似乎越来越稀薄,黑雾浓浓的、紧紧的覆压下来,她愈发喘不上气,愈发有种被人勒住脖子的窒息感,她只能张大了嘴巴,大口大口的喘气,可是好累,真的好累…… 江随云一直在床边守护着她,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脸颊,用指腹轻轻的摩挲着、爱怜着,他看着她的眼神,褪去一贯的清冷而淡漠,变得柔和而深情。 突然,昏睡中的她好像被梦魇住了一般,眉目紧锁,大汗淋漓,表情十分的痛苦,而后她张大了嘴巴,一个劲的喘气,好似溺水窒息的人一般。 “熙儿,你怎么了?熙儿,你醒醒……” 江随云的语气焦急温柔至极,可是却毫无作用,她喘息的更厉害了,那神情仿佛下一刻就会死去一般。 江随云的视线落在了她张开的唇瓣上。 迟疑了一下,江随云眼睑微垂,清隽冷峻的容颜缓缓贴近…… 轻轻拥抱着她,一只大掌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背,另一只大掌穿过她的发丝,而后他薄凉的唇瓣,也缓缓的,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唇瓣的相贴,他的眼眸深处丝毫不带任何情/.欲之色,有的只是满满的心疼。 仿佛她只是那一个溺水的人,而他不过只是为了救她…… 这是他唯一会为之动心的女人,她还会是他孩子的母亲。 他愿意付出一切保护她,疼惜她。 早知道霸道的占有,固执的复仇,最后的结局是这样,他…… 他…… 江随云不禁惨笑,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或许他还是会如此做吧。 重生一回,再活一世,遇见了她,输得彻底的那个人,依然还是他。 或许再轮回十次,一百次,只要是他和她,最后输的那个人也永远会是他吧? 可若是没有了她,他的重生又有何意义可言? 所以相互纠缠也好,相互折磨也罢,他向来不怕输,也不怕痛,他只怕那永久永久的空洞和虚无…… 所以,她爱他也好,恨他也罢,就只请不要忘了他…… …… 程熙羽睫突然轻颤了一下,唇瓣也有意无意的贴紧了他的,江随云浑身一震,心底也突然狠狠跳动了下。 他虽然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代价,乃至于生命,可是她却并不知道。 可是,随着他唇瓣的贴近,她急促的喘息渐渐平缓,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他仔细看着她,发现她根本没有醒的意识,这才大手陷入她的发丝之中,愈发深的吻着她,她的甜美,她的气息,他早已经想念了太久,太久。 那段时光的朝夕相处,那段岁月的耳鬓厮磨,只是一个轻轻的吻就能唤起一切烙进身体和心灵里的记忆。 回忆太过汹涌澎湃,江随云不想再深入,可是她却意外的主动起来,就在江随云愈发不受控的时候,程熙的唇齿边突然溢出一个微微喘息着的低喃,“滕紫屹……别走……” 江随云的心脏随之停止了跳动,全身冰彻入骨。 这样的感觉,真的,幻灭。 他粗重的喘息着离开她的唇,她却下意识的往他的身上贴,手紧紧握住他的,眉头紧皱着,微启的唇瓣里,一声一声的溢出别的男人的名字。 …… 也许这就是宿命吧。 江随云呼吸全面停滞,脸色也实在没办法再做到从容温和。 她刚刚突然主动,是潜意识里把他当成了……滕紫屹。 霍然起身就要松开她,手臂却被她紧紧拉住,“别,别走,不要丢下我……” 尽管仍然昏迷不醒,但此时的她就像是一个无助受伤的小兽,她真实的恐慌着,害怕被丢下,所以声音哽咽着,眼角都流下了眼泪。 江随云的心狠狠一疼,到底还是心软了。 一直安抚着她的大手轻轻拥抱住她,疼惜地抚摸着,就像是在抚摸一个婴儿,声音既柔和又深情,“乖,别怕,我不走。” 可眼眸深处,江随云有的只是最彻骨的悲凉和最绝望的疼痛。他惨笑着,凄绝的惨笑着,因为在这一刻,他竟恨不得自己就是滕紫屹。 温和如风,清润如玉,变幻成她想要的那个模样,给她她想要的安全感。 如果可以给她足够安慰,他不再是他自己又如何? 是很讽刺,是很卑微,江随云清隽冷峻的容颜上看不出什么波动,修长的眼眸微眯,就这么一瞬不瞬的看着怀里逐渐安静下来的她,她以为抱着她的人是滕紫屹,所以连嘴角都仿佛有了一丝安宁的笑容。 而他的叹息,就只留给他一人回味…… *** 程熙又昏睡了过去,噩梦和美梦不断交替出现,让她每隔一阵子便大汗淋漓一场,在最后一场噩梦中,程熙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惊喜地道,“姑娘醒了?!” 程熙脑子还有点蒙,这是哪儿?他是谁?她怎么会在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她还没想明白到底怎么了,却见那个白胡子老儿扑上来捉住她的脉,诊了半响,笑道,“好了好了,姑娘醒来就好了,已经没有大碍了。” 程熙撑着身子想坐起来,那白胡子老头儿阻止她道,“姑娘的胎不稳,以后做什么动作都不宜过大,得好生养着。” 程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谁啊?什么胎不稳?” 白胡子老头笑道,“姑娘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什么? 他在胡说什么? 程熙激动地抓住那白胡子老头儿的手,“你给我原原本本再说一遍,你说我怎么了?” “姑娘有喜了啊。已经两个多月了……” 程熙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倏地双手掐住老头儿的脖子用力地摇晃,“你说什么?什么有喜了?什么两个多月?” 第879章 那么多人死,你怎么不死 程熙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你谁啊?什么胎不稳?” 白胡子老头笑道,“姑娘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什么? 他在胡说什么? 程熙激动地抓住那白胡子老头儿的手,“你给我原原本本再说一遍,你说我怎么了?” “姑娘有喜了啊。已经两个多月了……” 程熙犹如被人当头一棒,倏地双手掐住老头儿的脖子用力地摇晃,“你说什么?什么有喜了?什么两个多月?我怎么会有身孕?我不可能有身孕的,更不可能怀有他的身孕,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你给我重新说一遍,你给我重新再说一遍!” 白胡子老头儿被程熙的反应吓住了,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江随云亲自端着一碗药大步走来,见到她的举动,也被吓了一跳,将手中的那碗药随手一搁,赶紧上前紧紧抱住她,制止她抓狂的举动,对着白胡子老头道,“老先生请先出去吧。妇科千金这一脉,老先生是泰斗,还请多多费心。” 老先生躬身一退,嘴上连连道,“不敢不敢……” 然后就急急退出了房。 程熙在看到江随云的那一刻,更加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淋了一桶冰水。 滕紫屹呢? 她明明看见滕紫屹了啊? 怎么会是江随云? 难道美梦全部都是假的,噩梦才是真的?救她的人,其实是……江随云? “熙儿,你别太激动,你现在身子虚,胎象又不稳,情绪激动会很危险的……” 江随云的话语瞬间将一个她不愿意接受的现实之上又叠加了另一个她更不愿意接受的事实。程熙只觉得被灭顶了,被毁灭了,她被这个足以幻灭她所有憧憬的消息震得三魂七魄都出了窍,程熙在他怀里奋力挣扎,她不要他抱,她不要救她的人是他,她更不要怀上的是他的孩子。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她竟然怀了他的孩子? 她,西凉长公主御宸熙,竟然怀了他江随云的孽种? 还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 程熙离开金陵城也不过是二十几天的时间…… 所以他一直都知道,所以他一早就知道,所以他明明就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他竟然还虚情假意、冠冕堂皇地说放她走? 根本,根本这从头至尾就是一场骗局,根本就是他猫抓老鼠一半的一直在耍弄她。 他玩弄她于鼓掌之间,他从最开始谋算好的就是七擒七纵的把戏! 因为他根本就知道,她逃不了,甚至于她即便逃得了,又如何? 她与他千丝万缕的关系根本再也扯不断斩不断了。 怀有江随云孽种的她,还有何颜面回去找滕紫屹或者盗骊? 他不仅劫掠走了她之前所拥有的所有的一切,他还彻底摧毁了她未来所有的一切! 毁了,毁了!什么都毁了,全部都毁了…… 再也回不去了,这一次,真的再也回不去了! 程熙哭叫着打他、捶他、抓他,“放开我,你放开我!你去死,你去死,那么多人死,你怎么不死?你怎么不去死……” 江随云紧紧地抱着她,任她打骂,既不说话,也不动,程熙打累了,全身蓦然软成一团,再也控制不了心中的恐惧和慌乱,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为什么老天要这样折磨我?为什么不让我干脆死了算了,为什么要这样一而再地折磨我……” 江随云紧紧地抱着她,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可程熙却感到无比的绝望。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怀孕?那么难以受孕的她为什么会怀上他的孩子?为什么? 不! 不!她不能要这个孩子,她不能生下这个不受任何人欢迎的孩子,他的父亲仇恨他的母亲,他的母亲也绝不会跟他的父亲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这个孩子注定会在一个没有爱的环境中长大,何苦让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生命,到这万恶的红尘中受苦? 良久,良久之后,程熙止了眼泪,木然地道,“我不要这个孩子。” 江随云的手臂紧了紧,程熙木然地重复,“我不要这个孩子,我不要这个孽种。” “熙儿……”他低低地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狼狈和乞求。 程熙冷笑起来,从头至尾都是他在剥夺她,霸占她,将她一步一步推至如今这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凭什么对她乞怜?他凭什么对她有所要求? 不,她绝不要让一个错误,就此酿下、发酵,逐渐成为未来的罪恶。 绝不! “我累了,你出去。”程熙冷冷地开口。 江随云松开她,蹙着眉看着她。程熙垂下眼睑不看他,他沉默地站起来,却并不打算出去。 看着他这副患得患失,千言万语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程熙冷笑起来,“太子殿下,你放心。即便是我想要打胎,也得要有那落胎的药啊!” 江随云浓眉蹙地更紧,他是真的很怕她会做出什么伤害她自己的事情。 程熙冷眼看着他,木然而平静,可语气却不容抗拒,冰冷道,“你,出去!” 江随云沉默地看着她,而后,肩膀垮了跨,不能再刺激她,唯有无奈地转身出去。 程熙骤然软倒在床上,只觉得疲累至极,仿佛一根手指头也无法再动弹了。 默默地望着床顶,程熙的手缓缓地抚上小腹,心中一酸。内心自语道,“对不起,宝宝,我来得不是时候。如果你是在父母的爱中诞生,那该有多好?我定会感激上苍,定会疼你如珍宝。可是,你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来?如果你在没有爱的环境中成长,如果你在不被任何人接受中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妈妈怎么忍心,让你那么干净无辜的生命到人世裹一道浊泥下油锅呢?” 渐渐地,程熙木然的目光变得坚定。 哪怕是身子再虚弱,程熙也下定了决心,她挣扎着起身,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可她意志坚定,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已经两个多月了,再拖或许根本打不掉了…… 第880章 没有任何犹豫,拔腿就跑 程熙骤然软倒在床上,只觉得疲累至极,仿佛一根手指头也无法再动弹了。 默默地望着床顶,程熙的手缓缓地抚上小腹,心中一酸。内心自语道,“对不起,宝宝,我来得不是时候。如果你是在父母的爱中诞生,那该有多好?我定会感激上苍,定会疼你如珍宝。可是,你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来?如果你在没有爱的环境中成长,如果你在不被任何人接受中长大,会变成什么样子?妈妈怎么忍心,让你那么干净无辜的生命到人世裹一道浊泥下油锅呢?” 渐渐地,程熙木然的目光变得坚定。 哪怕是身子再虚弱,程熙也下定了决心,她挣扎着起身,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可她意志坚定,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已经两个多月了,再拖或许根本打不掉了…… 出了房门,程熙才发现她所在的是一个极其陌生的院落。 房门外面弥漫着药味,怕是为了保证药效,江随云便派人就在房门外的拐角处隔出一个小格,就近熬药。此时一个小药童正在看着药的火候,有一下没一下的给煮药的药炉打着扇,时间久了,脑袋便如小鸡啄米般半梦半醒中,不远处那个白胡子老儿正在专心致志地挑拣着药材,时不时的捧一点凑到鼻尖闻一闻,而后皱着眉摇摇头又放下,在一边的小本子上书写几笔…… 他们俩一个打盹中,一个全神贯注中,所以根本就没有发现程熙已经下了床,出了房门。 程熙的脚步虚浮,所以走起路来几乎没有声音。 而就在院门之外,内心焦灼又烦恼不堪的江随云正在痛苦地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所以,他的贴身近卫在跟他说话,他也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程熙虚浮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他也根本就没有听见。 江随云整个人苦恼不已,仿佛陷入了沉思,却又好似魂游天外。 他的贴身近卫着急劝谏道,“殿下,咱们所有的人现下全部出去收编整顿纪见深的部队了,如今纪见深一死,他的兵马逃的逃,叛的叛,剩下的那一些若是不抓紧时间整编归肃,极有可能再次发生哗变,一旦发生兵变,城内的形势便更不容乐观了。况且据斥候来报,滕紫屹的人马已经就在城外,大概精锐几百人。他们若是一到,我们这儿若还是散沙一盘,那根本就不足以一战。所以,还请殿下以大局为重,亲临军营。属下认为,只要殿下肯亲自收编整顿,必然可以让那些兵马俯首称臣,那咱们才有扭转乾坤的筹码啊。” “……” 江随云一点反应都没有。 那名贴身近卫并不知道江随云其实根本没在听,他以为江随云不过是还没有拿定主意,便继续劝谏道,“至于城外即将到来的滕紫屹的人马,殿下也根本就不必担心。既然他们是为熙公主而来,那么咱们就恰好投他们所好。只需要将熙公主捆绑,当做人质悬挂在城门之上,属下料想,滕紫屹必然投鼠忌器,难以再往前踏进一步。只要他们被搁浅在城外不得进攻,便给了我们足够的时间来……” “你说什么?” 一直都魂不守舍的江随云突然间整张冷峻霸气的脸阴沉得吓人,眼里有掩不住的怒火,仿佛只用冷彻入骨的目光便能将人凌迟地支离破碎。 那名贴身近卫马上收住了声音,噗通一声,赶紧跪下,在地上不断地磕起了头,可是磕完之后,他顶着一脑门子的泥和血,还是义无反顾地冒死上谏道,“启奏殿下,为了大业计,殿下不能妇人之仁啊。即便……即便殿下觉得属下这个计策有所不妥,至少……至少可以找一个身形与熙公主极为相似的女子,做出受刑昏迷的样子,头发披散,遮住半张脸,再加上一定的距离,想来也是可以混淆视听的。” 江随云脸色几乎可以刮下几层霜来了,可面前这位跟着他出生入死多年的贴身近卫还在那儿喋喋不休,江随云恼怒地抬起一脚便将这位贴身近卫踹出去三步远,只冷冷地奉送了给他一个字,“滚!” 那名贴身近卫还欲再说,如今还在逑州城内的近卫都是跟随了江随云出生入死几十年的生死兄弟,自然知道江随云几乎所有的事情,他们理解他的痛苦,尊重他的选择,也誓死追随他不论正确或者错误的决定。 只要江随云一声令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所以,他们敢死,也敢不怕死! 只是,他们却绝对不想看到江随云败! 此时或许并非冒死劝谏最好的时机,那名亲卫叹了叹气,决定还是等江随云先冷静冷静再说,也就依言退下了。 他们的对话,程熙才只听了一大半,她便已经站不住了,在他们都没有发现她偷跑之前,程熙拐出了一道侧门,便开始咬着牙夺路狂奔。 因为她听到了,滕紫屹就在城外,且即将入城。 因为她听到了,江随云他们想要利用她来对滕紫屹不利…… 滕紫屹就在离她不远处,而且他会有危险……这让程熙还如何耽搁得住? 而且,此时好像是这座小院防守最薄弱的时候,所有人都出去办事了,那名黑衣人一门心思只想要劝说动摇江随云的想法,而江随云明显一副心魂不在的模样,小药童在瞌睡,白胡子老儿在配药…… 一切都刚刚好,一切都机不可失…… 程熙敏锐地感知到,或许只有这一时这一刻,她才是有可能逃跑成功的。 而唯有离开了江随云的控制,她才能成功的解决掉她的肚子。 程熙没有任何的犹豫,拔腿就跑…… 方向,城外。 迅速跑到程熙所知道的城中一间马铺,挑了一匹骏马,付了钱,程熙便翻身上马,奋力抽鞭,极速狂奔。从大街跑进小巷,快速穿过城门,一骑绝尘地跑过十里亭、五里亭,跑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之后,人困马乏,颇有些走不动了,而她也成功的迷失了方向…… 第881章 已无他法,只能搏这一次 一切都刚刚好,一切都机不可失…… 程熙敏锐地感知到,或许只有这一时这一刻,她才是有可能逃跑成功的。 而唯有离开了江随云的控制,她才能成功的解决掉她的肚子。 程熙没有任何的犹豫,拔腿就跑…… 方向,城外。 迅速跑到程熙所知道的城中一间马铺,挑了一匹骏马,付了钱,程熙便翻身上马,奋力抽鞭,极速狂奔。从大街跑进小巷,快速穿过城门,一骑绝尘地跑过十里亭、五里亭,跑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之后,人困马乏,颇有些走不动了,而她也成功的迷失了方向…… 程熙仔细辨认了辨认,她记得出了逑州城之后,便是绵延的山路,只是卡在半山腰的程熙却无法确认,自己走的路是否正确,正在瞻前顾后之际,突然从身后不远处传来急急的马蹄声,人数不多,却也并不少,马速惊人,且越来越近。 程熙也顾不得其他了,一挥马鞭,打马如飞而去,又是一阵亡命的狂奔。 一边飞速地跑,一面程熙心乱如麻,脸色一片死灰,眼前尽是江随云绑了一个假御宸熙做人质挂在城墙上,威胁逼迫滕紫屹束手就擒的场景。过了许久,程熙才慢慢冷静下来。她坐下的并非良驹,且她的的骑术不佳,虽然早跑了一个时辰,但是无论如何也没有绝对的优势。 身后追兵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程熙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捏住缰绳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此时已无他法了,只能搏这一次。 回头望着后面追兵中打马在前的那一人,正是江随云无疑,程熙紧张得呼吸都失了节奏,不觉间汗湿了手心,心里一紧,用力一夹马肚,再次加速。这一次的马速真的已经超出她可以控制的范围…… 况且她还一个劲地关注着后面的追兵,所以根本就没有看到眼前的山路竟然拐出了一个急急的转弯,程熙马术本就不佳,此时如同新司机高速飙车一般的极速狂奔其实风险极大,早已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 乍然碰到了危险,程熙顿时脑子一懵,完完全全没了主意。如同所有的新司机在突然遭遇状况时,反而会在心慌意乱中把油门当刹车,而程熙此时亦是如此,眼看着就要撞上山石,程熙反而狠夹马肚,更加刺激了受惊的马儿。 生死关头马儿为了自保,自然不会迎头撞上山石,所以长嘶一声,扬起前蹄,就打算将不会驾驭马儿的程熙翻落马下。 一连遭遇这样的变故,马上的程熙根本反应不过来,只觉得一阵懵一阵空白,然后便是天旋地转,眼看着自己被颠下了马背,肝胆俱裂,吓得惨白了脸。 身后惊声四起,呆愣中的程熙更是恍然如梦,身上一阵热一阵冷,心脏紧紧的缩成一团,不知道身子已经在空中做出抛物线运行轨迹的自己,接下来将面临的到底是被摔成肉饼,还是被抛掷坠落山下…… 千钧一发之际,江随云迅速展开身形,用力一踏他坐骑的马首,翻身腾空,在空中加速,一个旋身捞过了程熙的腰身,而后就势在地上翻身打了好几个滚,才渐渐卸掉了那股冲势。翻滚的速度一旦停下,江随云第一时间检查怀中的她,见她双目紧闭,脸色灰白,江随云也随之脸色骤变,早已失了一贯的冷漠与镇定,紧张问,“有没有怎么样?有没有摔着了?” 程熙这才心有余悸的缓缓睁开眼,全身都有一点疼痛,但是总体还好,视线一路上移,在看到江随云那张脸时,还是不由得内心哀嚎一声。 为什么总是差一步?为什么总是能被他先抓到? 见她毫无反应,眸色惊恐,双眸依然没有焦距,只眉头紧锁,脸色苍白,江随云整颗心如坠冰窖,视线停驻在她脸色惨无人色的小脸上,心急如焚地沉声道,“熙儿,你不要吓我,是不是哪儿疼?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程熙吞了吞口水,才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身体似乎没有传来巨大的疼痛,刚刚那整个过程只感觉到了一阵天旋地转,还有一些带着柔软的震动…… 眨了眨眼,程熙缓了缓之后,确认自己应该是没事。 勉强稳定住心神,程熙于是望向了江随云。 收到了她的目光,江随云惊喜的道,“熙儿,看着我,你没事,别怕。” 程熙看着他因为她没事而惊喜的模样,怔了怔,嘲笑道,“太子殿下这是高兴我没事呢?还是高兴我肚子里的孽种没事?” 江随云静静地望着她,眼中闪过一丝痛色:“熙儿,别再做傻事了。” “傻事?”程熙冷笑起来,“太子殿下没听那位白胡子老儿说么,我的胎不稳,我若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孩子,你能阻我几次?你又能救我几次?” 江随云的脸色变了变,程熙继续冷笑,“所以你为什么瞒着我,我已经怀孕的消息?你是怎么想的?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生下孽种?你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 “不管我凭什么,”江随云坚定地望着她,“你都得生下这个孩子,他不是孽种,他是你和我的孩子!” “和你的那就是孽种!”程熙毫不示弱地怒瞪着他,“我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要这个孩子。绝不会要!” “你必须要!”江随云的脸色沉下去,抓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紧,像是在对她下达宣判令一般地霸道强势。 程熙也将面色沉下去,死死地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死,都,不,会,要!” “你不要,你就真的会死!”看她如此坚决,江随云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必须消除她脑子中这种武断又偏执的想法,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程熙听懂了他的字面意思,却不懂他话里真正的意思,疑惑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江随云蹙起了眉,咬紧唇,片刻,才狼狈地迟疑着将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起的****的事情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的她。 第882章 我怎么样,不需要你来管 “你必须要!”江随云的脸色沉下去,抓着她肩膀的手越来越紧,像是在对她下达宣判令一般地霸道强势。 程熙也将面色沉下去,死死地盯着他,一个字一个字地道,“我,死,都,不,会,要!” “你不要,你就真的会死!”看她如此坚决,江随云的脸色阴沉得吓人,他必须消除她脑子中这种武断又偏执的想法,否则……后果将会不堪设想。 程熙听懂了他的字面意思,却不懂他话里真正的意思,疑惑不解地问,“你什么意思?” 江随云蹙起了眉,咬紧唇,片刻,才狼狈地迟疑着将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起的****的事情告诉了另一个当事人的她。 中途,程熙多次激动暴起,江随云双手温柔却有力地压着她的肩膀,表情有一丝无奈和痛楚,最后他咬了咬牙,难堪地低吼,“所以,如果你想活,如果你想彻底摆脱我,你就必须安然地生下这个孩子,明白吗?听明白了吗?” 程熙不可置信地瞠大眼,在这一刻有很多她一直都想不通的事情才算是弄明白了。 原来,原来,在那一次西凉京都城郊的偶遇后,她和他的孽缘便已经结下了。 原来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注定了此后的人生必然与他羁绊,与他纠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啊…… 两行清泪无声滑落,却不知是悔恨的,是痛苦的,是绝望的,还是苍凉的…… 江随云掩去一眸子成灾的神伤,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伸手轻拭她脸上的泪痕,粗糙的指腹反复摩挲着她的脸颊,动作轻柔,眼眸微黯,“别哭。” 可是心中冰凉一片的程熙却是眼里的泪更多。 原本以为情况不会再糟了,结果还有更糟的,等你万般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更糟的状况之后,却发现竟然还有最糟的。 她身上的至魅阴毒,竟然唯有****可解,而她体内已经深入骨髓的****,竟然唯有生下肚子里的这个孽种,服下紫河车才可解。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结。越想,程熙的心越是沉入了冰河之底。 江随云还在她的耳边跟她说着一些话,可她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见了,脑海里一会儿是滕紫屹温柔体贴的声音,一会儿是盗骊狡黠深情的坏笑,她在其中嫣然巧笑,场景或温馨,或浪漫,或其乐融融,一幕幕曾经的美好像走马灯一样反复旋转,这些画面随着一个挺大的肚子,和一张江随云的冷脸,瞬间停止。 一切消融在空气中,一切不复存在。 若是选择了肚中的孩子,程熙必须彻底舍弃滕紫屹和盗骊,乃至西凉长公主的身份。因为盗骊与江随云是不同戴天的仇人,绝不可能共存。因为滕紫屹是西凉熙公主的驸马,而西凉的熙公主又怎可以与东雍太子生下孽种呢? 可若是选择了滕紫屹和盗骊,那么便必须当机立断地舍弃肚中的孩子,然后间接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无论怎么选,与她而言都是割心刮骨的痛,更何况她现在竟然还别无选择。 他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他怎么可以这样一步一步毁灭她? 歇斯底里的痛从心底深处涌出窜向四肢,直冲头顶,眼前一黑,喉咙处一股腥甜涌上,她忙咬紧牙关,将那口腥甜强行咽回。 结果咽下的血液遇上了干呕的症状,强大的冲力破口而出,喷在了身旁的泥地里。 一旁的江随云大惊失色,紧张万分的扶着她,抢过她的手腕便搭上了脉,一边还着急问,“熙儿,你怎么样?” 程熙虚弱地推开他,挣扎着爬起身,跌跌撞撞的远离他一步两步三步,怨恨地瞪视着他,冷冷道,“我怎么样,不需要你来管!” 江随云打了个冷战,貌似有一股自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冷,让他禁不住的轻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虚的双手,缓缓捏成了拳,放在身侧两边。 走前一步,想要靠她近一些。却被她粗鲁的一把推开,眼里尽是恨,全是绝望,她的心在当时远离西凉,而必须委曲求全换个身份在东雍苟活,在他面前虚以委蛇时,就已经死了一半。在知道自己竟然会怀上他的孽种时就已经几乎全死了。 而今,她才发现,不仅如此,她身上的悲剧远不仅于此,他对她的伤害也远不仅于此,这无疑是将她这一颗死绝了的心再次挖出来扔进油锅里煎炸。 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接受她的体内竟然还有着世上最阴毒、最无解的恐怖蛊毒。 随着他又一次尝试着想要靠近,程熙一咬牙,吃力地拔出江随云随身的佩剑,指着他,尖锐的冷声道,“是你,全部都是你。是你一直都在设计我,是你让我变成现在这样万劫不复的模样。你想要我活是吧?你想要我生下你的孽种是吧?好啊,那你死!你死,我就活,你死,我就生下他。” 江随云凝视着她,赤红着眼,一脸的平静,“我本就该死,如果我死,你会开心点,那么,动手吧。” 一路追随着江随云而来的贴身近卫,一直不远不近地站在一旁,他们不会上前,更不敢贸然行动,可是看着眼前这失控的一幕,一个一个早已在手中扣好了一粒石子,只要程熙动手,他们手中的石子也会随即出手,至少弹落她手中的剑。 程熙望着江随云浸满痛苦的眼,握着长剑的双手不住的颤抖,泪顺着脸颊滑下,虽然她早已恨透了他,可是这一剑却说什么也刺不出。 亲手杀人这种事,程熙发现自己即便有着再大的仇恨,也无法真的办到。 更何况,眼前这人,并不是简简单单只是她的仇人而已。他们或真心或假意的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若是真的下了手,以后她该如何面对腹中的孩子? 跟他说,他的母亲杀死了他的父亲,所以这个孩子才会没有爹? 过了良久,长剑“咣”的一声落地,程熙面如死灰,绝望的后退两步,恨自己没用,恨自己竟下不去手,也恨自己关键时刻总是无法做到绝情和决断。 第883章 世间最大的报复是什么? 程熙望着江随云浸满痛苦的眼,握着长剑的双手不住的颤抖,泪顺着脸颊滑下,虽然她早已恨透了他,可是这一剑却说什么也刺不出。 亲手杀人这种事,程熙发现自己即便有着再大的仇恨,也无法真的办到。 更何况,眼前这人,并不是简简单单只是她的仇人而已。他们或真心或假意的在一起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若是真的下了手,以后她该如何面对腹中的孩子? 跟他说,他的母亲杀死了他的父亲,所以他才会没有爹? 过了良久,长剑“咣”的一声落地,程熙面如死灰,绝望的后退两步,恨自己没用,恨自己竟下不去手,也恨自己关键时刻总是无法做到绝情和决断,泪再次打湿了面颊,“我杀不了你,我杀不了任何人,我只能结束这一切。这个世界,我待够了,也厌恶透了,我不想再继续留在这儿受折磨了,再也不想了……” 江随云压抑着的声音变得急促,“熙儿不可以,你可以杀我,但你不可以……” “你住嘴!”程熙厉声喝止,过了会儿,才颤着声道,“我宣布,从即日起,你的复仇成功了。你满意了吧,笑吧,得意的笑吧。” 江随云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他无法辩,也不会辩,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拳,毕竟在最初的最初,她和他会纠葛在一起,正是因为他的复仇才开始。 可是,连他自己都已经不记得了,何时起?到底是从何时起?他根本早已忘记了复仇,他只是贪恋着她,贪恋着想要将上辈子的遗憾在这一世得到弥补,所以他没有顾及她的感受,所以他没有顾忌自己的手法和手段…… 他错了,他想要她并没有错,错的是他要她的方法。 定定地看着她,江随云的声音极轻极缥缈,却还是字字撞进程熙的心里,如同一个一个的雷打在头顶,他深邃的双眸凝视着她,深情地道,“熙儿,你冷静点听我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的爱上了你!你就是上天派来索我命的,所以该死的绝对是我,而不是你。自从遇见你,我的心就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想多了解你一点,想多见你一次,你把我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瓜,我却只感激你,要走了我的心。我原本早已不相信爱情这种东西,但是我却不敢想象若是以后没有了你。如果是那样,我宁愿死在你的手里。” 程熙身子一晃,险些摔倒,那双眼睛太深情,太具有迷幻性,他的声音那么动听,说出来的话又那么深情,只可惜,程熙对他早已铁石心肠,油盐不进。 不要怪她对他太残忍,真正残忍的,是命运。 因为他的告白,程熙惨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一步步后退,到了悬崖边,心里低喃。 这个时空,这个世界,御宸熙这个身份,江随云的爱恨交织都太过复杂,这样的沉重,沉重的爱,沉重的很,她都早已承受不来。 终于,江随云向她抛出了压死骆驼的那最后一根稻草,所以,请原谅心死如灰的她想做一回逃兵。 这一次,这最后的一次不再是从江随云的魔爪之下逃亡了,而是从这一场不该穿越而来的试验中逃亡,她这一次是真的累了,她这一次是真的不再眷恋那浓浓苦味中太少太少的甜了…… 逃亡之前,程熙得为自己讨回一点公道。所以她静静地看着江随云,平静道,“江随云,你知道这世间最大的报复是什么吗?” “……什么?” 程熙抿出一抹淡笑的弧度,“是诛心。” “?” 程熙盯住江随云的双眸,口齿清晰道,“现在,我就要对你诛心!接下来的话,请你听清楚了。江随云,若是我最先遇见你的话,我会爱上你。若是我在遇见滕紫屹或者盗骊之前,先遇见的那个人是你的话,我也会像爱他们一样,那么爱你。听清楚我的话了么?这就是我对你最后的报复,请你一定不能相信我说的话,因为……我不能爱你。” 江随云被她绕的有点乱,正在抽丝剥茧她话语下真正的意思,眼角处突然间程熙脚下一蹬,跃下悬崖,凄声惨叫,“熙儿……”高大的身形迅速向崖边扑去。 江随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崖边,只拽到白衣一角,丝锦撕裂,他手中紧紧握着这一方雪白的丝锦,程熙乌黑通透的瞳仁静静凝视着他。 她浓浓的痛楚和疲倦慢慢消退,化成一抹灰色,而后她淡笑着微微闭上了眼。 江随云这些年养成的所有泰然和淡漠,消失的无影无踪,完全失去了理智,脚下一点,便向悬崖下扑去,失去她,这世上还有何值得留恋,失去她,他的重生还有何意义可言。 身体刚刚离地,脚腕被一只大手握住,将他生生拉了回来,回过头见到贴身近卫们赤红着眼,压抑着惊慌,拖着他硬是后退几步。 江随云再看向崖下,白衣飘飞的程熙已远不可及,又急又怒,回掌只得向近卫拍去。 近卫只得放了他的脚,接下他的掌。 江随云却收了掌,飞快的又扑向悬崖,人影晃动,另外一名近卫见机极快地按向他肩膀。 这一次又一次地的耽搁,崖下早已没有了程熙的身影。 江随云心寒至极,一脸怒容,一掌重重地拍向了试图阻拦他的近卫,“滚,全都给我滚开!” 可是江随云拍走了一个,就有下一个不怕死的冲上来阻止他,接连将五个顶尖高手的亲卫拍飞,他自己也早已颓然失去了再动手的力量。 站在悬崖边,江随云更是痛不欲生,嘴角挂着血丝的亲卫走上前来,轻声道,“殿下,心再痛,日子还是要过。万一,熙公主侥幸并未死呢?” 江随云将不断涌上来的泪,咽了下去,她知道这么高的悬崖,以程熙的不会武功且虚弱的身体,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可是,亲卫的话还是在他心中燃起了万分之一的希望。 万一,对,还有一个万一…… 第884章 对她的爱有且只有一种 这一次又一次地的耽搁,崖下早已没有了程熙的身影。 江随云心寒至极,一脸怒容,一掌重重地拍向了试图阻拦他的近卫,“滚,全都给我滚开!” 可是江随云拍走了一个,就有下一个不怕死的冲上来阻止他,接连将五个顶尖高手的亲卫拍飞,他自己也早已颓然失去了再动手的力量。 站在悬崖边,江随云更是痛不欲生,嘴角挂着血丝的亲卫走上前来,轻声道,“殿下,心再痛,日子还是要过。万一,熙公主侥幸并未死呢?” 江随云将不断涌上来的泪,咽了下去,她知道这么高的悬崖,以程熙不会武功且虚弱不已的身体,生还的可能性极低。 可是,亲卫的话还是在他心中燃起了万分之一的希望。 万一,对,还有一个万一…… “召集所有人,下去搜山。”江随云虽然神色黯然,却迅速做出了决断,只要没有见到她的尸骨,即便是明知她不可能生还,江随云依然不肯承认,她已死。 亲卫们却是有所顾虑,“此时搜山?那滕紫屹……” “滕紫屹?”江随云惨然一笑,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痛,“他想来杀便杀,他想来屠便屠,若是他知道了熙儿跳崖的消息,我看他还能杀谁屠谁?!” 话虽这么说,可江随云毕竟心中有愧,即便他并不惧怕滕紫屹,但是他深知失去心爱之人的蚀骨之痛,而熙儿是滕紫屹的公主,是他的妻……从他们之前亲昵的举止中便可知,滕紫屹对她爱如至宝,捧着拍摔了,含着怕化了的宠着惯着,滕紫屹对她的爱有且只有一种,那就是溺爱。 是他硬生生偷走了滕紫屹生命中最看重的至宝,他将她挟持绑架了这么久,强迫她做了那么多她心不甘情不愿的事情,如今,还可能死在了这儿……越想,太阳穴越是一跳一跳的愈发刺痛起来。 江随云皱起眉摇了摇头,甩去这么想法,开始下崖寻找程熙。虽然此崖极险,但是他此时心中抱着一个“万一”的希望,所以亲卫们不必再担心他会求死,也不拦他,上前一步,忧声道,“殿下,小心。” 江随云木然的点了点头,“你们迅速去叫足够的人,绕道崖底,一寸一寸的给我搜山,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给我放过。”而后,便不再耽搁一刻地使着轻功,从程熙跳下处,快速下滑。 这山谷比他想象中还要深,一路下来均不见程熙的身影,越往下越寒冷,到了最后,以他的内力都有些抵不住,直到日落,才下到谷底。 下达谷底,江随云才发现谷底竟然是一汪寒潭,潭极大,虽然水清,却根本一眼看不到底,不知道到底有多深。 江随云绕着潭转了一圈,仔仔细细地查看,不见程熙的尸骨,只在十几丈高处的从石壁伸出来的树丫上看见一小片衣衫的碎布在寒风中飞扬,忙一点脚尖跃上那石壁,攀上树枝,取下那片碎布,正是程熙身上撕裂下来的衣衫碎片,心脏瞬间收紧,她果真从这里落了下来。 那便是坠入寒潭无疑了。 江随云低头看了下去,脚下正对寒潭,死去的心,再次升起更多一些的希望,如果这潭够深,加上那从石壁上生出的树冠的缓冲,或许…… 再也不假思索,江随云攀下石壁,脱了靴子,跃下寒潭,潭水冰冷刺骨,心里刚刚燃起的希望又是一黯,以她的身体若是坠落潭中,不知能不能抵得过这冰水的寒冷刺骨。 潜入水中细细的搜查,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直到胸中抽干空气,才出水换口气,不肯有片刻停留,长吸一口气又迅速潜入水中,如此两个时辰之后,直到天色已暗,在水中再也无法视物,才出了水。 心中一片灰暗,活了的心又再死去,熙儿即便是从这儿落下,这么长时间,没见出水,只怕也是没得活路了。心灰意冷,生无可恋之际,如今唯一想做的便是至少可以寻到她的尸体,送还西凉,她是西凉的公主,有太多的人很想最后见她一面,这罪也自该他去领。 毕竟,她若身死,要杀要剐,他也已经毫无所谓了。 越是这样想,越是不肯死心。一次又一次的扎入冰水中摸索,整张脸连着嘴唇都已冻得乌黑,仍不肯上岸,直到日落西山,连岸上的都已经不能视物,才无可奈何的上了岸。 也不回崖上,只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一寸一寸的摸,一毫一毫的推进,地毯式搜寻,哪怕知道这样做最终的结果会是徒劳无功,但是他绝对不能停下来,绝对不能停下寻找的脚步,就在这样缓慢而精细的摸索着,等待着第二天的第一缕朝阳,只要天际间有了一丝亮光,他便可以再次潜入潭底…… 第二天,细雨绵绵,如丝如缕的细雨在冰湖上撒出数不清的圈圈点点。 第三天,霞光万丈,湖面的金光在日落之后一点一点消逝,换上一层朦胧雾气。 第四天,阴云密布,氤氲不散的雾气笼罩地天地成一团,有种始终不见天日的郁闷。 第五天,阳光明媚,天空如洗,山清水秀,寒潭上的雾气也轻透了许多。 第六天…… 夕阳西下,一声水响,滕紫屹从冰湖里探出头,疲惫的爬上岸,抹了抹脸上的冰水,蹒跚着攀跃上陡壁,踩着虚浮的步子回了临时的营帐。 回到帐内也不换衣,裹着一身湿透的衣衫仰倒在床上,身上的水打湿了被褥。 睁着眼看着帐顶,眼里布满了血丝,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转过脸看着身边的红底绣金线的锦枕,眼角慢慢的湿润。 这两个绣枕是他差人从西凉熙公主府里送来的,是他和熙儿同床共枕时所使用的。 营帐内没有点灯,眼前的绣枕慢慢浸在黑暗中,只剩下一个影子,他慢慢合上眼,两滴泪从眼角滚落,顺着脸颊融入湿发。 这么多天了,除了必要的进食和休息,他便浸泡在那冰湖中,一点点,一寸寸的摸,可是不知为何竟然全无她的踪迹。 滕紫屹刚开始以为是江随云在骗他,可是见他也是不要命地时时刻刻浸泡在那冰湖中,也便相信了。 第885章 没有一次真的擦枪走火 夕阳西下,一声水响,滕紫屹从冰湖里探出头,疲惫的爬上岸,抹了抹脸上的冰水,蹒跚着攀跃上陡壁,踩着虚浮的步子回了临时的营帐。 回到帐内也不换衣,裹着一身湿透的衣衫仰倒在床上,身上的水打湿了被褥。 营帐内没有点灯,眼前的一切慢慢浸在黑暗中,只剩下一个影子,他慢慢合上眼,两滴泪从眼角滚落,顺着脸颊融入湿发。 这么多天了,除了必要的进食和休息,他便浸泡在那冰湖中,一点点,一寸寸的摸,可是不知为何竟然全无她的踪迹。 滕紫屹刚开始以为是江随云在骗他,可是见他也是不要命地时时刻刻浸泡在那冰湖中,也便相信了。 可是为什么会找不到?即便熙儿真的是死了,也该有个尸骨,可是这都多少天了?野兽的尸骨倒是摸到不少,却没有一具人的尸骨。 只要一日没寻到她的尸骨,滕紫屹就一日不得甘心。就算她沉在水底,偶尔会被水流移动位置,他相信只要她在湖里,那么他不放弃的反反复复的寻,总能寻到。 除非……她根本就不在湖底? “来人。”滕紫屹寒声道。 千山立即应声入内,躬身等候他的指示。 “江随云呢?” “看情景应该是还在冰湖里泡着,此刻还未回营。” 随着一阵脚步声,对面营帐掠过一个虚弱无力的高大身影,千山马上改口,“禀驸马,江太子现在回来了,刚刚回营。” 滕紫屹翻身下床,长腿迈开,直接大步走向了对面的营帐。 这几天,东雍境内,逑州地界,局势极其的诡异。 西凉的大军和东雍的部队泾渭分明,以对抗之势分别驻扎东西角一隅,呈现出的是剑拔弩张,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大战的模样。 可是两军的将营帅帐却是奇异的扎在同一处,做起了邻居。 两军的主帅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每逢他们相见,彼此之间皆是寒光毕现,杀气弥漫,所有在场的人都是一副手握兵器,随时准备生死搏斗的架势,可是这么多天了,这么多次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可是竟没有一次真的擦枪走火。 这些天滕紫屹和江随云的相处已经不能用极其诡异来形容了,虽然滕紫屹每一刻都想要手刃了江随云,为熙儿报仇,但是他却知道,多一个人便是多了一份希望,在找到熙儿之前,滕紫屹哪怕是忍出内伤,他也不会要了江随云的性命。 而江随云又何尝不是?虽然他早已存了追随熙儿而死之心,但是他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屈辱的死,尤其不会同意在见到熙儿的尸骨之前丢了性命。 所以面对滕紫屹明显的杀意,江随云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 可越是如此,双方反而越是不会真的打起来。不是因为忌惮对方,更不是因为惧怕对方,反而是他们都深知对方不怕死,却也此时此刻还不能死,因为他们有着同一个当务之急要共同完成。 很多时候,两人见到彼此,都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他们的说话动作还是原先的模样,但在脸上再也看不到一丝的笑,眼里也永远少了些什么。 他们各自的部下,无论是将领还是普通的士兵,见到他们都像是和以前没什么不同,但再看,却又觉得不同,到底怎么不同,却又说不出来,只是似乎行事比以前更风雷火速,断事更果断辛辣,才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滕紫屹和江随云的部下便不约而同地,得出了同一个结论,他们的主子如今就是一个脑袋绝顶聪明,做事乖戾偏激的行尸走肉。 谁也不敢触他们的霉头,尽管像如今这样双方阵营拉开杀阵,却迟迟不开战,很容易令军心涣散,士兵猜疑,可是谁也不敢多嘴说一句,只能憋着,由着自己的主子任性胡来。 而他们各自却办事更得力,盯住对方的一举一动也更为留心谨慎,可与此同时,却也严厉地约束着手下,不得主动刺激对方,不得主动挑衅对方,不得主动冒犯对方。 渐渐地,除了两个主将之间的相处极其诡异之外,两军所有将士的相处也十分诡异。明明双方都想要了对方的性命,可是哪怕是最底层的炊事兵,在河边打水煮饭时,碰到敌方的炊事兵,都会友善谦让,互相让水。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好友,才会如此以礼相待。 这几日,滕紫屹和江随云没有经过言语的商量,却极其默契的分出了责任范围,两人分工合作,在寒潭上走走停停的徘徊,潭上潭下不间歇地寻找。 两人皆是仗着内力深厚,又有军医不断用良药为他们调理,否则以他们那种不要命的做法,只怕早已大病不知多少场了。 有时候两人都觉得喝药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但是对方一个眼神飞过来,却也便收起了自己的自大,乖乖地喝药调理。毕竟,他们俩都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病倒。 他们不允许自己不能病倒,影响到寻找熙儿。更不允许对方病倒…… 况且,以他们俩如今的情形,早已食不知味,身边的人给他们吃什么,就全数无阻的倒进腹中即可,自己的身体好也罢,歹也罢,也全然不关心,只要不会倒下,只要不会耽误寻找熙儿就行。 ***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铁打的身体,再强的内力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从崖底回营,江随云虚弱的脚步近乎是用拖着走的。 一身湿衣如同滕紫屹一般,根本不会想着去换,也没有力气去换,咬着牙躺倒在床上,瞬间染湿了一床的被褥。随着一阵脚步声,亮光晃花了他的眼,江随云也不动弹,只是紧闭着眼,任来人走进他的营帐,走到他的床边。 滕紫屹立在营内,一脸的森寒,扬了扬手,身后的士兵带着灯笼退了出去,帐中又恢复了黑暗。 看着床上隐约的影子,滕紫屹恨得咬牙切齿,转身在书案后坐下,看着如他一般一身湿透,面色惨白的江随云,一双深眸阴晴不定,“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第886章 已经在濒临承受的边缘 今天已经是第六天了,铁打的身体,再强的内力也经不起这样毫不知节制的折腾,从崖底回营,江随云虚弱的脚步近乎是用拖着走的。 一身湿衣如同滕紫屹一般,根本不会想着去换,也没有力气去换,咬着牙瘫了一般躺倒在床上,瞬间染湿了一床的被褥。随着一阵脚步声,亮光晃花了他的眼,江随云也不动弹,只是紧闭着眼,任来人走进他的营帐,走到他的床边。 滕紫屹立在营内,一脸的森寒,扬了扬手,身后的士兵带着灯笼退了出去,帐中又恢复了黑暗。 看着床上隐约的影子,滕紫屹恨得咬牙切齿,转身在书案后坐下,看着如他一般一身湿透,面色惨白的江随云,一双深眸阴晴不定,“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江随云根本就无视滕紫屹,看他就像是看空气,只是睁眼紧紧看着手中的那一片白衣碎片,眼前尽是那****跳下悬崖时,最后那一眸的模样,眼里化开一抹深情,一瞬之后深情化成更深更浓的痛。 滕紫屹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森冷无情地盯着他,冷厉道,“你要是这会儿死了,我一定会把你的尸体大卸八块然后拿去喂狗!” 江随云双眸一沉,摒着一口气,挣扎着翻身坐起,背靠着碗口粗的床柱,一身湿衣紧紧缠着他比以前明显消瘦许多的窄长身体上,乌黑的长发湿哒哒的贴在苍白的面颊上,他淡然的看着脸色同样惨白颓丧,浑身同样湿透的滕紫屹,唇边露出苦涩的笑,毫不相让道,“你又比我好得了多少?” 是啊,滕紫屹只看的到江随云的要死不活,根本就没有关注自己的虚弱苍白,可他俩越是这样耗费心力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滕紫屹心底的恐慌越是张狂欲爆。不由得盯着罪魁祸首的江随云视线更冷,脸上也越加的阴沉。时间过去越久,不安就越是浓厚,他俩都已经在濒临承受的边缘了…… 看着滕紫屹铁青的脸,江随云淡淡的笑了笑,可心却像是灌了铅一样重。同样森冷无情的眸子回视着滕紫屹,目光咄咄,语气也不善,“有功夫来我这儿挖苦嘲讽我,不如好好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我体内的母蛊告诉我,熙儿还活着,只是相当虚弱,弱到随时都会死,所以我的感应也相当微弱,没办法通过母蛊寻找到她。但是我却知道,她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所以,有功夫你就赶紧回去吃饭喝药睡觉,一切事宜等找到熙儿再论!” 滕紫屹看着床上的江随云,握紧的拳头捏了又捏,凶光毕露地瞪了他半响,脸上因愤怒而扭曲,恨不得拔剑一剑刺穿他的咽喉,修长的手指几乎被自己捏碎骨头,才忍住了没有出手与他玩命。江随云在熙儿体内残忍种下蛊毒的事情,其实他早已知道,可是如今从江随云的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怎么也接受不了。 咬碎了牙,滕紫屹才让江随云这条性命再活几天…… 他捧在手心里宠溺疼爱的至宝,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才会受尽那么多的苦楚,才会流落他乡,才会生生地与他分离,如今,也还是因为他,生死未卜,且凶多吉少! 江随云知道滕紫屹想杀他,又何妨?又有何妨? 唇边尽是苦涩,江随云幽幽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道,“她如今怀着我的孩子,她若身死,一尸两命,根本不需要任何人动手,我自己自会去泉下与他们母子会合。” 一道霹雳从滕紫屹头顶穿过,脑中化成一片空白,接着痛、怒、悲、恨,还有不可掩盖的嫉妒,万般滋味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他紧紧包裹,像有一只手生生地将他的心脏掏出,在他眼前狠狠地捏碎,痛得无法呼吸,也无法思考,喉咙阵阵干涩,脑中阵阵发黑,他猛地上前一步,揪住江随云的衣襟,眸子瞬间变窄,寒光刺人,刺痛了别人,也刺痛了自己,他喉咙滑动了一下,艰难地吸了口气,寒声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随云只看着手中的那块白衣碎布,根本不理会滕紫屹揪着自己的手,喃喃道,“你现在应该庆幸,她怀着我的身孕,否则以她现在这般虚弱的身体,我根本感应不到子蛊,就更是找不到她了。” 滕紫屹身体一晃,眼前黑麻麻的一片,另一只手撑住一旁的床柱才没至于摔倒,对江随云又恼又恨之上,更增添的即刻就想将他除之而后快的杀意。冷寒的眸子不住闪动,强压下心里痛楚,过了好一会儿,喉咙里才哽出一个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江随云摔开滕紫屹的手,又靠回了床柱上,眼里渗满痛,闭上眼,又再睁开,深吸了口气才道,“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她知道后也一心只想要拿掉那个孩子,她一心只想回到你的身边。她始终都不曾接纳我,如今才……” 滕紫屹身子又是一震,死灰般的心底跳出的那一丝火苗摇晃不定,却无论如何也幻化不成快乐的模样。知道她的心一直都在自己这儿,这反而让滕紫屹更加痛苦不堪,或许……或许……如果她对他的爱少一些,那她就更能接受江随云一些,也就不会因为失去,因为无法接受,而那么义无反顾地跳崖了…… 心阵阵揪痛,垂眼看着地面,湿透的衣衫在地面上给他绕出了一个水圈,在月色中泛着微亮的光。 滕紫屹眸光迷离,陷入了回忆。 似乎他与她之间,从来都是她主动,她说她一定会扑倒他,她说等有一天,会让他和她相爱的,如世上所有被歌颂被祝福被艳羡的爱情一样,他和她抵死相爱,如胶似漆,生死不离。 在那一刻,滕紫屹早已铁封紧闭的心被她强烈地震撼了,他看着她粲然一笑中的眸光如水,心一点一点的沉沦。 第887章 解开这冰湖底下的玄机 心阵阵揪痛,垂眼看着地面,湿透的衣衫在地面上给他绕出了一个水圈,在月色中泛着微亮的光。 滕紫屹眸光迷离,陷入了回忆。 似乎他与她之间,从来都是她主动,她说她一定会扑倒他,她说等有一天,会让他和她相爱的,如世上所有被歌颂被祝福被艳羡的爱情一样,他和她抵死相爱,如胶似漆,生死不离。 在那一刻,滕紫屹早已铁封紧闭的心被她强烈地震撼了,他看着她粲然一笑中的眸光如水,心一点一点的沉沦。 江随云凝视着手中的衣衫破布,盈满痛楚的眸子里闪现一抹波光,他喃喃道,“刚刚在水底我感到了一股奇异的水流将我卷吸了进去,可等我意识到时,那股异样却又转瞬消失了。我当下便觉得蹊跷,于是在水流消失处反复摸索,却又什么也寻不到了。我本不想回来的,可是身体被冻得实在手脚麻木,即便是有水流暗涌也已感觉不到,这才无奈只得回来休整。” 滕紫屹心一颤,瞬时将思绪从回忆里拉回,一把揪起江随云的衣领,因为激动面容都不禁有些扭曲,“你的意思是,那寒潭底下有洞隙暗渠,或者是暗藏了水道?”所以才会他们摸遍了水底每一寸地皮也始终找不到她的尸骨? 江随云无力的抬了抬眼皮,苍白的唇抖了两抖,不答反问道,“盗骊呢?他精通天文地理,而且常年掌管着水路交通运输,除了擅长造船之术之外,他更厉害的是对地上地下的水道无不熟悉,或许他能解开这冰湖底下的玄机。” 盗骊? 对,盗骊呢? 几天前,滕紫屹一收到她有可能藏身于逑州的消息便拍马如飞、不顾凶险地火速赶来,结果人还未进逑州城,便收到了她已经跳崖的噩耗。 当下眼前一黑,踉跄两步,五脏六腑都缩成一团,只觉五雷轰顶,心如刀绞,脑袋木讷的无法转动。听说她跳崖后坠落冰湖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时,滕紫屹便跟江随云一样发疯似的在潭底摸索,满脑子只有一个概念,她一定不会有事……她一定不会有事…… 哪里还会顾得上旁人? 话说当日,消息是通过八骏院先传到盗骊这儿的,盗骊将消息告知了滕紫屹后,滕紫屹和盗骊是同时翻身上马,同时拍马如飞的。 只不过盗骊虽然苏醒了,性命无虞,手脚也活动自如,每日里都调息修炼,但是内力一直还未完全恢复,所以马速自然赶不上滕紫屹,甚至赶不上滕紫屹身旁的亲兵。 而滕紫屹哪里还会等他?一骑绝尘,争分夺秒,把所有人都甩在后头,一路上不知道跑死了多少匹良驹,最终能堪堪跟上他速度的也不过几百真正的沙场悍将。 可是,盗骊却一直都没有追上来…… 如今回头想想再慢的脚程,此刻也应该追上了啊…… 滕紫屹紧紧盯着江随云,神色紧张地问,“是不是只有盗骊能解开潭底之谜?” 江随云仰头看向滕紫屹,“我们****下湖寻找,均无所获。我身上的感应也时强时弱,甚至有时候都会好似断了感应一般,我怕再这么耽搁下去,会……” “不会!绝对不会!”滕紫屹绝望的心裂开一条细缝,缝中放出光芒,“我即刻就去找到盗骊,明天天一亮,你给我继续下湖,继续找。” 握了握拳,滕紫屹迅速往外走,一刻也不愿再耽搁。 江随云望着滕紫屹如烟一般远去的背影,仰望着苍天,暗自祈祷般的自语道,“熙儿,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啊……” 有一点江随云隐瞒了并未对滕紫屹说,那就是除了他身体上的母蛊对程熙体内的子蛊有着微弱的感应外,这些天他只要一睡着就会在梦中听到一个孩子哭着喊娘亲,那稚嫩无助的叫唤,声声揪着他的心,那孩子凄哀地叫道,“娘亲,不要丢下孩儿,娘亲,不要丢下孩儿,娘亲,娘亲……” 梦中惊醒,再也睡不着,耳边却反复萦绕着那孩子的哭声和喊声,每当这时他体内的母蛊对于子蛊的感应是最为强烈的。 这一切像是幻觉,像是梦境,却又像是真实存在。 江随云隐隐感到了什么,或许选择跳崖了结生命的熙儿早已没有了一点求生的意识,可是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的求生意志却极其强烈,这或许会影响到她…… 江随云只乞望这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可以救他娘亲一条命…… *** 话说那一日,程熙从崖上跳下,望着悬崖上的江随云,程熙的心却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平静。唇边有一丝凄苦的味道,她以为她自己选择了gameover,她便可以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经历的一切看做一场游戏一场梦。 她原本就是一缕异魂,从六扇门穿越而来,虽然这里有她爱的人,有她以往从未曾敢做过的梦。可是这里也带给了她太多的痛苦和折磨,身体和心灵双重的。 坠落的那一瞬间,一切都变得极慢极慢,程熙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得到设想中的解脱。反而是遗憾,深深的遗憾。 原来,她走得一点也不坦然,原来她竟这么深深眷恋着这个时空,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上的人,以及这个时空里的自己。 穿越而来时,她是程熙。可是穿越之后,她却早已不再是原来的程熙。 她和御宸熙融为一体,她爱上了这里的人,更爱上了蜕变后那样磅礴、深情、聪慧、坚毅又传奇的自己。 若是这一刻,她死了,剥离掉御宸熙的这一层身份,她还有再一次的权力可以踏进六扇门的另一扇,开启另一次穿越之旅。可是,她发现她对于那些竟毫不期待。 只是光想想,要将御宸熙的身份在自己身上剥离,程熙便已经觉得痛不欲生了。 更何况,她无法想象,知道她死了之后,滕紫屹和盗骊接下来的生命会是怎样? 不负深情,不能负了他们的深情啊…… 只可惜……天意弄人。 第888章 看到了一朵熟悉的玫瑰花 穿越而来时,她是程熙。可是穿越之后,她却早已不再是原来的程熙。 她和御宸熙融为一体,她爱上了这里的人,更爱上了蜕变后那样磅礴、深情、聪慧、坚毅又传奇的自己。 若是这一刻,她死了,剥离掉御宸熙的这一层身份,她还有再一次的权力可以踏进六扇门的另一扇,开启另一次穿越之旅。可是,她发现她对于那些竟毫不期待。 只是光想想,要将御宸熙的身份在自己身上剥离,程熙便已经觉得痛不欲生了。 更何况,她无法想象,知道她死了之后,滕紫屹和盗骊接下来的生命会是怎样? 不负深情,不能负了他们的深情啊…… 只可惜……天意弄人。 求死的心无法得到释然,这一刻她对江随云的恨竟也渐渐淡了,因为无论再怎么恨,也掩盖不了他对她也有着一腔深情的事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背传来重击的剧痛……闭上眼…… 她后悔的太迟了,一切无力回天,如果老天再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她不会从崖上跳下来,只可惜…… 罢了罢了,就让在这个时空的她,从此灰飞烟灭吧。 滕紫屹,再见了…… 盗骊,再见了…… 还有江随云,也再见了…… 这个世界,永别了…… 全身刺骨的冷,程熙极力想睁开眼,可是她努力不了,死亡的气息钻入感官,在如坠冰窖般的寒冷中,程熙人事不知,彻底没有了丝毫知觉。 *** 程熙坠入寒潭的第二天,山野间有一个萧索的身影走走停停,细细寻找着每一寸,尤其注意沿途的河边。 此时,他蹲在小河边的一块石头上,将腰上系着的水壶摁进河水里灌水,被药物熏黄的纤长手指搅乱了这汪清水,而河水竟触手极寒。 盗骊站起身四处张望,这附近没有雪山,可这河水却如此冰寒刺骨,不由得心头燃起了一线希望,迅速收起水壶,沿着河水去寻找这河水的源头。 就在这时,一方雪白的丝帕漂下来,顺着潺潺的水波上下起伏,向下流漂去。 盗骊像是被雷打到了一般,怔了怔,飞快的捞起那方丝帕,寻找着丝帕的四个角,着急忙慌的翻来覆去看了一回,果然看到了一朵熟悉的玫瑰花。 心跳突然加快,是她……是她…… 他见过这种玫瑰花,她跟他说过,这种花代表着爱情…… 扭头看向上流方向,河水绕过树林,拐弯处是一抹白影随波起伏。 水壶直接从手中滑落,跌落在脚边,刚刚灌上的水还未盖上盖子,洒了一地,也顾不上拾,盗骊迅速穿过树林,朝着那抹白影飞掠而去。 河岸边有一棵枯干的老树拦腰倒在河边上,树杈半跨着河面,树杈上挂着一个一身白衣的女人,头垂拉着,看不到脸,一头乌黑长发散开,和着白衣在水中漂动。 盗骊胸口一紧,三步并作两步,赶到那树干旁,小心翼翼的把那女人从河里捞了起来,也不顾她身上的湿透衣衫****自己的衣襟,拂开她脸上的黑发,一张面色惨白的绝丽面容呈现在他面前,唇同脸色一样苍白。 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盗骊,在指间轻触她面颊时,心脏仍是猛地一颤。 修长的手指颤抖个不停,根本稳不住,盗骊咬牙,屏住呼吸,将指尖探到她的鼻下去探她的鼻息,一颗差点停摆的心脏在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时,才像是活了过来一般,噼里啪啦的一下子猛跳个不停。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 感谢老天,她还活着! 热泪瞬间盈满了他向来如此淡然清冷的眸里,在这一刻,青山白水之间,盗骊喜极而泣,哭得毫无形象,哭得掏心输肺……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这真的是太好了。 盗骊一边泪滑过俊秀的面颊,一边给她把了脉,极快的从怀中取了一个玉瓶,拔了瓶塞,捏开她的嘴,将瓶中液体尽数倒进。 将她打横抱起,盗骊展开身形,一路用轻功加快速度飞奔回停在道上的马车。 才刚停下脚步,盗骊就喘个不停,并不漫长的路程,若是换做以前的盗骊,抱着她可以飞檐走壁一天一夜也不喘气,可现如今…… 盗骊摇摇头,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过施展轻功快飞了几步,便已经需要咬紧牙关强撑着才行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盗骊才会在无论如何也追不上滕紫屹马速的同时索性给自己换上了一辆马车,虽然驾驶马车速度会比拍马狂奔更慢了些,但至少可以多保存一点体力,否则,到时他人才刚刚追到,却体力不支的又倒下了,那于事无补。 结果,滕紫屹快他许多的飞奔进了逑州境内,却意外地在逑州城外的碧青峰上遭遇了江随云,然后就收到了那一个谁都不愿意接受的噩耗。 盗骊自然是通过八骏院第一时间收到了这个噩耗,在大致了解了具体情况后,盗骊迅速做出判断和决断,所以他根本就没有去往那个崖上,也没有想要亲自扎入寒潭寻找她的想法,而是直接调转车头,果断地飞驰向了崖下的周边。 盗骊对东雍境内所有水上水下的水道了如指掌,他深知程熙坠入的那个冰潭,平日里就是一潭死水,但是湖底有一道埋藏的暗流,可是那道暗流的口径却是不定时开启的,听闻江随云已经将湖底摸了个遍也毫无所获,盗骊当下便是心中一紧,恐怕她是进了那道暗流了。 盗骊对于碧青峰下的冰潭了解并不算足够多,却也知道那潭冰湖四面环山,并无出路,而湖水又过于寒冷,以他如今的功力根本不可能抵得住,别说亲自下水将湖底环境摸个通透,哪怕是在水中久待一会儿,他也会四肢冻僵而昏迷。 正是因为深知那冰湖的至寒入骨,盗骊才更为担心程熙的安危,心下难免焦急如焚,可是盗骊更知道的是,那道暗流的出口遍布苍穹大陆,根本没办法确定她会被暗涌送至哪里。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暗流所通的河渠均为冰水河,且离那冰潭越远的冰水河可能性越大。 第889章 眸子里闪着复杂的光芒 盗骊对于碧青峰下的冰潭了解并不算足够多,却也知道那潭冰湖四面环山,并无出路,而湖水又过于寒冷,以他如今的功力根本不可能抵得住,别说亲自下水将湖底环境摸个通透,哪怕是在水中久待一会儿,他也会四肢冻僵而昏迷。 正是因为深知那冰湖的至寒入骨,盗骊才更为担心程熙的安危,心下难免焦急如焚,可是盗骊更知道的是,那道暗流的出口遍布苍穹大陆,根本没办法确定她会被暗涌送至哪里。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些暗流所通的河渠均为冰水河,且离那冰潭越远的冰水河可能性越大。 盗骊的脑中迅速出现整个东雍的冰河遍布图,一个个不符合条件的叉除掉,一个个有可能的勾选上,当下便不再耽搁,根本都顾不上联络滕紫屹,便按照他仅有的线索开始一条一条冰河的搜找。 他知道,对于程熙而言,时间就是生命。 容不得他一丝一毫的耽搁。 好在,好在,老天听到了他的乞求,他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宁愿他从此不再可以拥有她,宁愿放弃复仇,宁愿放弃东雍的社稷江山,只为求得她的安康。 只要她活着,只要她能活着,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盗骊抱紧了怀里已经浑身冰冷的程熙,苍白的嘴唇因为激动禁不住地颤抖,他找到她了,只要他找到了她,而她也还有一口气,盗骊便有自信,绝对可以救回她。 是的,他盗骊不让死的人,阎王爷绝对不敢收。即便收了,他也能从索命小鬼的手上把她抢回来。 盗骊气喘吁吁的紧走几步,好容易才赶回到了马车上,将她小心翼翼地平放在车厢内。 落下车帘,想也不想,便脱下她身上湿透的衣衫,妙体横陈,盗骊淡定俊秀的容颜上出现一抹红晕,眼里闪过久违的慌乱,不自然地微撇开脸,很快又再转回来,面颊上的红晕未退,眼里却冷了下来,用干巾将她细细抹干。 取了药酒,倒在手心,搓热了,再捂上她的身体,力度适中的搓揉,直到她身体慢慢重新转暖,惨白的唇上重现有了一点血色,才停了下来,取了自己干净的中衣为她换上,虽然衣服太大不大合身,也只能凑合着了。 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膝上,架高来,另取了棉柔的干巾,缠上她一头湿透的乌发,揉搓了半天,才将她放平,为她盖上棉被,摸了摸她的额头,微皱了皱眉。 另取了些药物,喂她,可她却是不会咽,立即将药丸抠出,放入自己口中,嚼烂了,扶她坐起,靠在自己臂弯里,望着双眸紧闭的她,呼吸顿时一窒,喉咙滑动一下,差点没将口中的药丸吞入自己咽喉,这一迟疑药已在自己嘴里融化,舌根尝到了浓浓的苦,才敛了心神,俯低头,覆上他朝思夜想的她的唇。 用舌撬开她的唇,却撬不开她的齿,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再次用力捏开她的下巴,将口中已融化成浓羹的药悉数灌了下去。 苦涩的药味混着她的味道在舌尖漾开,他清冷从容的眸子微微一黯,慢慢推开,静静凝神看她,过了片刻,却不见她往下咽,药汁从唇角慢慢渗出。 他忙再次俯低头噙住她的唇,不让那些药汁溢出,他出来的匆忙,这些药物都是习惯带在身上的,却并不齐全,给她服下的那粒药炼制极其困难,身上也仅此一粒,如果被她溢出,便没有第二粒替补了。 盗骊沿途走来的都是偏远山林,很难遇到人,更没有药材齐全的药铺可以补货,所以绝对不能让她将药汁呕出。 堵着她的嘴,见她还是不会咽,盗骊无奈,只得探舌进她口中,在她舌根轻扫,她虽然处在昏迷中,却有感觉,触痒令她不自觉的喉头一动,那口药汁,尽数咽了下去。 盗骊又等了片刻,不见她再有呕出,才退了开去,手指拭去她唇角药汁。 他一路仓促而来,只带了一套换洗衣衫,给程熙换了,自己也就不再有衣服可换,仍穿着打湿了的衣服撩帘出去。 抬头望着寂静空幽的山谷,盗骊清冷从容的眸子里闪着复杂的光芒。 摇摇头,去除杂念,现在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她所受的寒气与体内阴毒引起反噬而引发的高烧,在这荒郊野外,条件难以应付她这么重的伤,当下不敢再有其他想法,扬起马鞭,驾了马车便往来路飞奔。 路途中,他不时撩开车帘查看,她却一直未醒。 幽深的黑眸中升起一抹忧虑,按照常理,她不管是否还在高烧,服下那药,两个时辰之内,都该有所转醒,而她却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 日暮时分,盗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浓黑药汤,推开破旧的木门,清萧的俊颜隐在滚滚热气后面看不清表情,走到床边,将汤药放在桌边矮几上。 这个破屋,是盗骊用头顶那价值连城的玉簪换来的,可以暂住一个月。他们所在的地方相当偏远,人迹罕至,附近有一个小村庄,但是村民也不多,消息闭塞,且相当贫寒,大多数人根本就没有出过这个村子。 盗骊交出玉簪,村民也不太乐意接受,在他们的眼中成色极好,价值连城的玉簪根本就不值钱,对他们而言也毫无用处。 在他们这儿,这看着漂亮的物什还不如一条活鱼,一个馒头来的有价值。后来看到程熙确实病得很重,而且看着他们俊男靓女,气度不凡,看着并不像是坏人的样子,这才当是日行一善的同意了。 在村民的帮助下,盗骊备下了简陋的药材和简单的熬药工具。 放下药碗,盗骊在床边坐下,伸手入被中轻把程熙的脉搏,脉搏跳动比起刚找到她时的若有若无已经强健了不少,不再是时时刻刻都命悬一线的危在旦夕了。 只是依然反复高热。 盗骊衣不解带的守护在她身旁,为了确保她不会发生意外,甚至将熬药的活都搬进了屋里一角,可以一边照看她,一边熬汤药。 第890章 这个孩子应该是江随云的 在村民的帮助下,盗骊备下了简陋的药材和简单的熬药工具。 放下药碗,盗骊在床边坐下,伸手入被中轻把程熙的脉搏,脉搏跳动比起刚找到她时的若有若无已经强健了不少,不再是时时刻刻都命悬一线的危在旦夕了。 只是依然反复高热。 盗骊衣不解带的守护在她身旁,为了确保她不会发生意外,甚至将熬药的活都搬进了屋里一角,可以一边照看她,一边熬汤药。 而他自己的伙食则简化到向村里的老婆婆付了一锭银子,买了几十个馒头,每餐就着水,草草吃些馒头就算是打发了。 她一旦发烧,盗骊便反复用药酒为她擦身,汤药不断,施针不断,如此这般折腾,才令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终是没有一脚迈进去。 才不过一天一夜,盗骊身上的衣衫竟明显松了一个围度。 他知道这样的险情这几天还会反复,所以也是抓紧一切时间休息,调整,因为在救活她之前,他不能倒下。 直到她度过了危险期,不再反复高热,盗骊才长吁了一口气,坐在床边,靠着床栏,合了合眼,刚闭上眼,又不放心,伸手入被,握住她的手,如果她有什么不良状态,这手自然也会起反应,他便能第一时间发现。 感觉再也没有不妥的地方了,才重新闭上布满血丝的眼,不想这一闭,窗外竟然天色全黑了,睡梦中看见程熙一身白衣,眼里含着盈盈泪光,在烟雾缭绕中看着他,渐行渐远。猛地转醒,惊出一身冷汗,转头看向身边的程熙,她仍然皱着眉头,沉睡不醒,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并无发热,握着她小手的手,探上手腕脉搏,并无不良反应,才长松了口气,闭上眼,等仍在余惊未了中狂跳不已的心恢复平静。 情绪平静了,可是睡意却全无了,近距离地凝视着她,如今她不再发热,也不会再无意识地呻/.吟了,变得十分安静,静得不像有生命……虽然脸色不再惨白如纸,但绝无生气。 而且,她明显瘦了,瘦得更加惹人疼惜…… 可是不知为何她就是不肯苏醒,他能给她勉强灌下去汤药,然而长时间不吃东西,铁打的身体也支持不了多久。 盗骊看在眼里,着急在心里,也不知叹了多少气,尝试了各种办法,均没办法令她咽下一粒米粒。 无奈之下,只得换了配药,寻着不与米粒相冲的药物,用米汤浓浓地熬药,强行灌下去才不至于让她饿死。 冰凉的手指抚过她昏迷中仍微蹙的眉头,他每天不知会反复这样的动作多少次,但她的眉头却从未因为他手指的抚弄而有所放松,她还是跟以前一样,睡得一点也不安稳,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心事太重,缺乏安全感。 盗骊薄唇微抿,清冷的眸子又如当初刚寻到她时一般闪着复杂的光芒。 探手进了棉被,眼皮一直在微跳,幽深的黑眸微微一阖,把住她手腕脉搏的手指紧了些,眉头也随之慢慢锁紧。 他不知她何时才会醒来,可是昏迷中的她根本没有办法进食,他用尽了办法,也只能勉强保住她自身的营养底线,不至于饿死。 可是她体内还多着一个胎儿,这般再拖下去,只怕是不行了。 如果胎儿发育不好,胎死腹中,那她也生死难料。 而如今的她,已然瘦得皮包骨…… 夜已深沉。 为了在夜里可以随时观察她的伤势病情,盗骊在夜间也从不熄火烛。 他静静看着昏迷中的她,视线慢慢落在她小腹部位,虽然她盖着棉被,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看得愣愣出神…… 很明显,这个孩子应该是江随云的。 在冰河边,找到她的那一刹,盗骊的手指按上她手腕的脉搏时,便已经手指一紧,诊到了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只是那时,她危在旦夕,他无暇他想,一心只想着将她从鬼门关那儿硬拖回来。 这两天她高烧反复,情况凶险,他几乎目不交睫地照顾着她,所有的问题都被他压下,暂且不想,暂且不顾。 可是此刻,她高烧已退,情况也稳定了不少,只是始终昏迷不醒,这样拖延下去,会很危险。 如果她肚中怀着的是他的孩子,盗骊会毫不犹豫地拿掉那个孩子。 可是…… 尽管那个人是他的仇人,可是他不确定她对肚中这个孩子的态度。 万一救活了她,可她发现自己的孩子没有了,又该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过了良久,盗骊慢慢垂下眼睑,终是下了决定,这孩子不能留。 无论如何,她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 既然要除,就得趁早,如今她的身孕已经两月有余,虽然她在大伤之后又再引产,身子必定大损,但终对性命无忧,而留下孩子,如此下去,大人小孩均难保。 只要保得命在,亏损了身子,只要耐心好好补,总还能再补回来的。 既然下了决定了,盗骊便不再耽搁,着手开始准备…… *** 程熙不知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好似又穿越回了现代,穿着现代的服装,一身T恤,牛仔,板鞋,扎着马尾辫,走在一团迷雾中分不清东西南北。渐渐浓雾消散,在眼前出现了一道门,那道门很熟悉,好似就是当初跨过来穿越的六扇门,可又有些陌生,仿佛就是鬼门关一般。 那道门带着神秘的色彩,吸引着人去一探究竟。 程熙好奇地往前走,明明只要再往前走一步,就能跨过那扇门了,可是总有一只手强硬地死死拽着她,不让她迈进那道门。 烟雾缭绕中,她看不清那是谁的手,只觉得那人很霸道,让她本能地抗拒,想挣脱,却没力气动弹,又急又气,想叫他放手,有话好好说,却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开口说话。 这一耽搁,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时时刻刻在火里冰里的翻滚啊煎熬啊,一阵热一阵冷,好不难受,她使劲地想要往那道门里躲,可是头探进去后发现那道门里面竟然漆黑一片,心里害怕,脚步便迈不开了,可是她不跨过那扇门,身体就越来越难受,这让她非常的左右为难…… 第891章 娘再不醒,孩儿会死! 烟雾缭绕中,她看不清那是谁的手,只觉得那人很霸道,让她本能地抗拒,想挣脱,却没力气动弹,又急又气,想叫他放手,有话好好说,却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开口说话。 这一耽搁,接下来的时间便是时时刻刻在火里冰里的翻滚啊煎熬啊,一阵热一阵冷,好不难受,她使劲地想要往那道门里躲,可是头探进去后发现那道门里面竟然漆黑一片,心里害怕,脚步便迈不开了,可是她不跨过那扇门,身体就越来越难受,这让她非常的左右为难…… 而与此同时,那只手的主人总是拿些她讨厌的东西给她吃,她身体难受自是不肯吃,但那人总有办法让她咽下那些令她讨厌的东西。 再后来,不再热,也不再冷,只是再往四周看去,那道门也不见了,程熙心下疑惑,四处寻找,可不论再怎么寻,也寻不到那扇门了。彷徨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找不到那六扇门,她岂不是回不去现代了? 而自己飘飘荡荡的,很明显应该死了,那不是也回不去那个时代了? 两边都回不去了,难道她要成为孤魂野鬼了不成? 这一想,心就更慌了,想要努力找到那扇门,无论去现代,还是回去,总之她不要那么飘飘荡荡的…… 结果正飘着呢,却见一个粉嫩嫩,胖乎乎的小不点儿一跌一撞地朝她蹒跚跑来,程熙看着心疼,赶紧不再乱跑,只站在原地,半蹲着身子,伸开双臂想要抱他,那小孩一来就抱住了她的腿,扁了扁嘴,乌黑溜圆的大眼睛盈满了两包的泪,嗔声嗔气的唤:“娘,你快醒醒,娘,你快醒醒。” 程熙看着他软软胖胖的样子,就已经喜欢得不得了,他这一摇一哭,更是心软得不行,况且这小家伙长得可真是可人,粉雕玉琢的,跟个洋娃娃一样,当下就安抚他,“小朋友,别哭别哭,姐姐带你去找你娘哈。” 那小孩儿含着的两包泪硬是没滚下来,看上去更是可怜瓜瓜的,别提多让人心软了。 “嘎”的一声好似开门的声音。 程熙一怔,门? 她终于找到其中一扇门了? 门开后,烟雾缭绕,朦朦胧胧中看到一道身影向她走来,程熙努力地看,却始终看不清来人的容貌,那道身影越来越近,手上似乎还端着一碗药一般的东西,正在冒着热气…… *** 盗骊端着药碗走进来,习惯性的坐到床边,将药放在一旁的矮几上,这碗药他熬了许久,一会儿他会用银针为她引产,而这药会减少她出血,将危险降到最低。 虽然已经下定了决心,保她,除孩子。 可是在熬这碗汤药时,竟还是有些愧疚,这孩儿没能来到这世上,便要被他亲手扼杀,而且他还非常清楚,对于她而言能当母亲是多么的不容易…… 扶起她,仍旧紧紧揽住,轻叹了口气,知道她不会自己咽,便习惯性的含了口汤药在自己口中,慢慢贴近她微白的唇。 抱着程熙大腿的那个小孩儿看着那个人,眼里露出恐惧,急叫,“娘,快醒醒,娘再不醒,孩儿会死,娘再不醒,孩儿会死!” 程熙一个叮咛,身上出了一身的冷汗,猛地挥手踹脚,希望可以赶走那个烟雾缭绕中的轮廓,让他不要伤害那么可爱的小孩儿。 盗骊的唇离她的仅一线之隔,突然见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即时愣在了原地,忘了动弹。 接着看她眉头皱得很紧,手指也动弹了一下,他的一颗心跳上了嗓子眼,深吸一口气,忘了口中还含了汤药,喉咙一动,那口汤药尽数被他咽下,这才回过神,忙推开了一些,静看着她。 再仔细看去,她的脸又恢复到了平常,静静的不像是有生命的迹象。 盗骊疑惑地看着她,视线渐渐转移到她的小腹上,好似明白了什么,“熙儿,你是想保这个孩子么?” 没有反应。 盗骊揽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你想要保住这个孩子,你就赶紧醒来,否则……我还是会除。你听到我说的话了么?” 依然没有反应。 盗骊看了一眼已经准备就绪的银针,和仍然冒着热气的汤药,叹了口气,将她平放回床上,手指搁在她的手腕上,细细诊脉,掀开被子,查看了一番她的肚子。 按照他的判断,她再这么昏迷不醒,无法进食,仅靠药汁续命,最多也不过可以再撑两三天。 如若他再犹豫踟蹰,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盗骊蹲在了床边,凑到她的耳畔,用坚定地声音向她诉说,“熙儿,两天,只有两天的时间,你若是还不苏醒,我还是会除了这个孩子。” 静静看去,她还是毫无反应。 叹了口气,坐到了角落里继续熬药,盗骊拿了本村子里仅有一本记载天干地支的历法书,倚墙靠坐着,一边看书,一边扇火。 本来怀孕之人应该尽量少使用药物,不过她伤势这样严重,不喝药哪里能行?她腹中的孩儿摊上这么个娘,也是这孩儿的不幸。 在盗骊的出发点上,自然是保她的,至于她肚中的孩子,只能自求多福。 而且,从她昏睡不醒的形势来看,这孩子被拿掉的可能性极大。也便顾不上那么多了。 屋里寂静万分,偶尔才有翻动书页或火星子爆裂的声音,时间就这么静静地走,日升日落,天黑天亮,竟有一种不知今夕何夕的宁和。 是夜,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空气中潮湿微寒。 盗骊睨视了一眼床上安静非常的她,起身去端了热水进来,以往都是细心的擦拭她的全身,力道拿捏极好的按摩,今夜怕寒气入了她的体,便多烧了许多的热水,脱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将她小心抱进浴桶里,用温水浸泡她的身子,并在浴桶里倒入了驱寒的药汁。 可是,昏迷中的她根本没办法自己坐立,盗骊在浴桶外,按住她两个肩膀,可是她整个人还是往下滑去,他加大了一点力度捏住她的两个肩膀,可是很快她柔嫩白皙的香肩上便被他捏得有些泛红。 第892章 柔情,快速的焕发! 是夜,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空气中潮湿微寒。 盗骊睨视了一眼床上安静非常的她,起身去端了热水进来,以往都是细心的擦拭她的全身,力道拿捏极好的按摩,今夜怕寒气入了她的体,便多烧了许多的热水,脱光了她身上的衣服,将她小心抱进浴桶里,用温水浸泡她的身子,并在浴桶里倒入了驱寒的药汁。 可是,昏迷中的她根本没办法自己坐立,盗骊在浴桶外,按住她两个肩膀,可是她整个人还是往下滑去,他加大了一点力度捏住她的两个肩膀,可是很快她柔嫩白皙的香肩上便被他捏得有些泛红。 盗骊叹了口气,也顾不得脱衣服,便也跨入了浴桶,将她拥在自己怀里,将她无力的小脑袋枕在自己的肩上。 浴汤的温度刚刚好,怀中的她面色渐渐红润了起来,盗骊早已做好了准备,可还是难以控制地呼吸粗重了起来。对于她而言刚刚好的水温,对于盗骊却像是开水一般,一下子就让他燥./热了起来,额头泌出了一层一层的汗,撇开脸不看她,可是旖旎的画面,和她以往的那些美妙回忆还是控制不住地席卷而来。 喉结不住地上下滑动,眸色越来越深,身体的反应已经不在他理智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了。 这样亲密无间的抱着她,对于他而言无疑是一种折磨。 “熙儿……”话一出口,盗骊才发现自己连嗓音都低沉黯哑了,“我好想你……” “熙儿,你有想我么?” “……嗯……”微弱的一个声音从她的鼻翼间轻轻滑出。 盗骊顷刻间停住了呼吸,微微推开她,仔细看去,她仍然双目紧闭,并没有苏醒的迹象,难道他刚刚幻听了? 这一微微推开,情况更不佳,因为盗骊的视线直接看到了她弧度优美的香肩锁骨,还有半藏在水中半露在空气里的曼妙峰峦,她乌黑的长发有几缕柔顺地贴服在胸前,更是将这雪白的诱惑衬托得如脂如玉,再加上水波荡漾间半遮半掩的若隐若现,实在惹人遐想。 体内的萌动和柔情,快速的焕发。 看向她被热水泡的有些微微泛红的柔嫩肌肤,不仅吹弹可破,而且白皙细嫩的仿佛能够看清皮肤下的血管。盗骊漆黑的双眸,愈发暗沉下去,只觉得屋子里的空气都要燃起来了。不由得浑身僵硬,脸颊发烫,再不敢多看她撩人的模样,却又忍不住视线一直留恋不去。 温水拍动着两人的肌肤,水面之下的她空空荡荡,不着寸缕,他的身体无论怎么躲,依然不时地擦过她赤着的皮肤,他的手臂又紧箍在她柔软的细腰间,隔着荡漾的水波,若隐若现的美好胴/.体撩得盗骊难以把持。 滚烫的手忍不住收紧她的腰肢,将她更紧更没有间隙地囚在自己的怀中,颤抖的手指抚摸过她细腻的肌肤,呼吸顿时一窒,心跳也没了规律,胡乱的乱撞。 吞了吞口水,微凉的薄唇忍不住的凑近她,她的柔软、香甜和美好,他思念的太久了,如今她就在他的怀里,软若无骨的对他无声地进行着邀请。 盗骊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只想要她,要她的一切,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地吃进肚子里,再也分开不了…… 唇慢慢靠近与他仅隔一寸之遥的鲜艳欲滴的樱/.唇,他能感到彼此的呼吸轻吹在对方的脸颊上,带着温水的湿湿热热…… 他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拥住她的滑嫩胴/.体,身体也绷得更紧。 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趁人之危,他也知道眼下的她并不适合亲昵,可是他忍不住…… 如何能够忍得住? 唇贴着她的面颊回转,停在离她仅半寸的地方,在她唇上轻点了一下,并不多留,而后附在她耳边低语道,“熙儿,你好美。” “我很想要你,你知道吗?” “现在就醒来告诉我,你也很想要我好不好?” “熙儿,你是我的。” 眸色一暗,盗骊便吻上了她的唇,小心翼翼地含住她的下唇,轻轻地吮了两吮。 她的唇一如记忆中的柔软,带着微烫的温润的感觉在他唇上化开。 她的唇细腻的如同花瓣,而且又极有弹性。淡淡的丁香从她口中传出,夹杂着淡淡的药味,感觉非常的好。 盗骊十分舒服的半眯着眼睛,渐渐加深了这个吻,她虽然一直都在昏迷中,可是她的感官一直都有反应,面对他深情的吻,只是刚开始的眉头轻轻蹙了蹙,很快就好似熟悉了他的亲昵一般,双目虽紧闭,神情却好似挺享受。 她的反应不由让他又多了些勇气,一点点一步步的将彼此贴合的越来越紧,整个人覆压上去,辗/.转/.厮/.磨,像是要融进他所有的温柔那般与她抵/.死的缠/.绵。 揽在她腰间的手也像是饿极了的狼一般,张开邪恶的大口,四处觅食,贪恋着她光滑柔嫩的一切,不由得大动起来,或轻或重的揉捏着她细滑的肌肤,密密的揉过她的圆/.tun,柔韧的腰身。 她柔软的纤腰在他手下好像一掐就能就此折断。 他的大手摩挲着她细腻光滑的肌肤,一寸一寸的碾压、摩擦,碾热了她的身,也点燃了自己体内的火,一发不可收拾,只想再近些,再亲近些,只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体内。 盗骊一手按压着她紧致的后背,一手揉梳着她柔软顺滑的秀发,二人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间隙。盗骊没想到面对昏迷中的她,他竟也会迷失在她的唇舌之间,而且这样的感觉……真好……美好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沧海桑田,仿佛物换星移,盗骊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唇,缓缓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佳人,泡在温水中的她面红如霞,唇艳欲滴,整个人柔若无骨地靠向他,脑袋耷拉在他的面颊之上,深深浅浅的喘息着,而他的脸则比她更为滚烫如火。 烛光、水光让他的眼也蒙上了一层缭绕水波,在倒影中他真实的看到自己眼眸迷离,早已动情。 “熙儿……”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刚才的感觉太过美好,甚至让他迷惑,仿佛刚刚经历的那一切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的一场梦。 第893章 一整个天地的寒气和湿意 盗骊一手按压着她紧致的后背,一手揉梳着她柔软顺滑的秀发,二人之间再也没有了任何间隙。盗骊没想到面对昏迷中的她,他竟也会迷失在她的唇舌之间,而且这样的感觉……真好……美好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仿佛沧海桑田,仿佛物换星移,盗骊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唇,缓缓睁开眼看向近在咫尺的佳人,泡在温水中的她面红如霞,唇艳欲滴,整个人柔若无骨地靠向他,脑袋耷拉在他的面颊之上,深深浅浅的喘息着,而他的脸则比她更为滚烫如火。 烛光、水光让他的眼也蒙上了一层缭绕水波,在倒影中他真实的看到自己眼眸迷离,早已动情。 “熙儿……”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刚才的感觉太过美好,甚至让他迷惑,仿佛刚刚经历的那一切不过是自己痴心妄想的一场梦。 “熙儿,救我……”救救我的心……面对她,他只愿深深的沉陷,即便这真的不过是一场梦,他也要索取更多。 只有她的温柔才能救赎他无处安放的空虚和欲望…… 这一次,不再只是唇与唇之间的厮磨轻咬,而是熟练地捏着她的下巴,熟稔地撬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舌尖抵着她的舌根,轻轻扫动。 美好的触感在舌尖化开一道电流直撞进身体某处,将早已燃起的火苗撩得直窜上来。 得到的越多,越是想要得到更多,舌在她口中四处游走,不紧不慢的扫着她的齿列,每一处柔软,每一处甜蜜,都让他情难自控。 盗骊整个人都处于即将沸腾的状态中,就在这时,昏迷中的她不觉中好似含着他的舌吮了吮。 盗骊身体一僵,一股强烈的快感冲上脑门,小腹中更有道暖流差点冲出的当口,可他却倏地停下了动作。 她回吻他了? 这感觉应该不会错,难道她对他的深吻有感觉? 是的,她只是神志昏迷,但是身体对于外来的刺激仍有着敏感的反应。 如此一想,盗骊更是放大了胆子,温热的唇带着湿润,轻咬慢磨地碾着她向来敏感的右面耳背,辗转在她颈项以及肩膀锁骨一带,斜眼看去,她的呼吸似乎在渐渐加重,不由探出舌尖,在刚刚吻过的那些部位上轻轻舔过。 以往,每每这时,必定会引发她更强烈的刺激,和更媚态的反应。 盗骊的每一步动作,都细细观察着她的反应,她娇柔的身躯上挂着的水珠泛着淡淡的水光,带着雾艳红润的唇瓣好似禁不住刺激一般轻轻的颤抖着,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那含羞带怯泛滥着烟波的双眸一般。 盗骊似火的视线扫过她身体曼妙的曲线,虽然如今他是在想方设法刺激她苏醒,可是他自己却被她的美好撩/.搔得难以把持。 他就为这个看似柔弱,内心坚韧到让人不敢小视的女人不能自拔。 身下在激昂的跳动,吼叫着盼望着能够进入她绝美妙论的身体。 盗骊将手指伸入水下,轻轻试探她,发现昏迷不醒的她其实早已溃不成形,每逢他加大力度的挑拨,她的身体便会绷紧,放,再绷紧…… 屋里几案上的烛芯“啪”地一声炸开,漫开许多火星,二人紧密无间的身影放大投影在破屋的墙壁上,让这暖意融融的小小破屋漾满了春色,如同和浴桶的水一般荡漾不已。 “谁?” 盗骊虽然内力还未恢复,可是耳力依然出众,尽管刚刚的他处于完全的意乱情迷之中,可是他依然在第一时间察觉出了不远处的异样。 他们所在的村子本就偏僻,人迹罕至,这儿的村民人数少,且到了晚间基本不会走动,可以盗骊却在百步之远外听到了清晰的马蹄声。 马蹄声渐渐靠近,目标明确,这绝非这儿的村民,或者是过路的猎户,而且从马儿之外的呼吸辨听,来人武功极高,内力深厚,不可小觑。 盗骊又再将程熙抱进怀中,一个旋身出了浴桶,取过放置一旁的软巾,细细的为她擦洗着挂着水珠的身子,动作迅速却轻柔得像是怕重些就会碰碎了她似的。 程熙本来有点感官反应的身子,此时又是无力瘫软的模样,脑袋耷拉,软若无骨地靠在他怀里沉沉昏迷,原本被水泡的红润动人的面颊因为突然出水遇冷而恢复了原本的苍白和消瘦。 盗骊心里一疼,将手臂收紧了些,以便她能更舒服的靠在他的肩膀,另一只为她擦拭全身的手丝毫不敢太慢。 待全身都擦得干了,忙拉过堆放在矮几上的中衣,将程熙赤着的身体包裹住,送上床,为她盖上棉被,才自己草草擦拭了,披上外衫,随意扎了腰间丝带,另去寻了干的软巾坐到床边,为她擦拭湿发。 屋里的烛灯摇晃了一下,昏黄的光圈打在盗骊身上,勾出淡淡的一个昏黄色轮廓,有微风轻拂起他耳鬓的发梢。 盗骊的视线始终凝视在程熙这张消瘦了不少,又恢复毫无生气模样的小脸上,眸色随之一沉,轻挽宽袖,随着他擦拭湿发的动作,宽袖如云如流,神色虽然一直都是淡淡的,可是眸底却还在透出了一抹苦涩。 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 盗骊冷然瞧了瞧门的方向,恰在这时,那扇破旧的木门那儿响起了叩门声,有点焦急又有点犹豫。 盗骊暗叹了口气,回过头来,继续看她,姿态却是毫不扭捏,语音清亮道,“进来。” “吱嘎”一声,外边下着雨,木门打开,映出两条黑黢黢又挺拔修长的身影,同时带进了外面一整个天地的寒气和湿意。 盗骊头都没回,只是看到程熙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因为夹杂着雨水的寒气吹入而起了一层密密的小栗子,冷声道,“关门!” 来人推开门的一刹那,果然看到了盗骊,心脏顿时一紧,几乎被雷击中了一般愣在了当场。 都是惯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物,可是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真的怔怔地,百感交集,甚至热泪盈眶。 听到了盗骊冰冷的命令,这才回过神来,江随云赶紧回身,迅速将房门关上。 此时已是深秋,又是绵绵细雨天,他们一路奔波,不顾风雨,又是内力深厚,修为极高的,自然感觉不到寒冷。 可是本在温暖屋中的人,却不一样了,尤其是她…… 第894章 我说了,你没资格! “吱嘎”一声,外边下着雨,木门打开,映出两条黑黢黢又挺拔修长的身影,同时带进了外面一整个天地的寒气和湿意。 盗骊头都没回,只是看到程熙裸露在被子外面的皮肤因为夹杂着雨水的寒气吹入而起了一层密密的小鸡皮疙瘩,冷声道,“关门!” 来人推开门的一刹那,果然看到了盗骊,心脏顿时一紧,几乎被雷击中了一般愣在了当场。 都是惯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人物,可是就在刚刚那一个瞬间,真的怔怔地,百感交集,甚至热泪盈眶。 听到了盗骊冰冷的命令,这才回过神来,江随云赶紧回身,迅速将房门关上。 此时已是深秋,又是绵绵细雨天,他们一路奔波,不顾风雨,又是内力深厚,修为极高的,自然感觉不到寒冷。 可是本在温暖屋中的人,却不一样了,尤其是她…… 盗骊没有回头也知道,来人正是他们两人,此处位置偏远,交通不便,与外界几乎处于完全隔绝的状态。村民不爱与外人交流,村内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可以引起外人觊觎的东西,因此整个村落犹如被世人遗忘的一处隐谷一般,若非寻常人等,短时间之内根本没有办法寻到这儿,并精准地寻到此处来。 盗骊救下程熙也不过三天的时间而已。 没想到,他们的动作倒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快…… 对于他们的到来,盗骊的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这种与她单独相处的岁月静好必然是要被打破,且不会再有了,可另一方面,她这么长时间昏迷不醒,情况不妙,确实需要有人协助,才能更好地治疗她。 盗骊一直知道,他们会来,只是没想到,竟会这样快! 盗骊一边自嘲地冷笑,一边手上的动作仍然不停,直到将程熙的长发擦拭得再挤不出水分,这才用手指温柔细致地梳顺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屋子里经久不散的浓郁药味,让风雨颠簸匆匆赶来的滕紫屹和江随云两颗一直悬着的心,更加高高的吊起。 滕紫屹心脏猛烈地乱撞着,浑身冰冷,僵硬地往前靠近,屏住呼吸,垂着两侧的双拳紧紧捏住,整个脑子整个人都是麻的,欣喜和恐惧夹杂着占据了他的整个思维,慢慢走至床边,在昏暗的烛光中,看到那张魂牵梦萦的小脸真的映入眼帘时,滕紫屹腿软了软,整个人都是懵的。 呆呆的,傻傻的,就这么站在原地,看着她,仿佛就这一个姿势便能站到海枯石烂。 熙儿…… 真的是熙儿…… 可是她瘦了,也明显憔悴了。 他最最宠溺、最最疼爱的熙儿,他的公主啊,竟然成了眼前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滕紫屹心里抽痛不已,一时间怔楞在原地,脚步像是灌了铅一般…… 倒是他身后的江随云,透过盗骊的缝隙,早已看到了床上安静躺着的她,面无血色,容貌憔悴。 登时快走两步,走上前去,就打算掀开被窝,诊诊她的脉象,也不知道她现在情况如何,更不知道她腹中胎儿的情况如何…… 江随云的长臂还未触碰到她盖着的棉被,另一只强硬的手已经钳制住了他的手腕,带着想要捏断他的力道,狠狠地将他往外拖拽。 “你没资格碰她!”盗骊倏地站起身,冷然地瞪视着江随云,他虽然面容清风秀雅,可是语气却透着让人不可反抗的气魄。 江随云另一只手捏了捏拳头,努力忍下一贯而来的颐指气使,绷紧了下巴,抿紧了薄唇,终是垂下了眼睑,心疼的看了一眼床上依然昏迷不醒的她,浓密的睫毛掩去了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再抬眼看向盗骊时,原本那么冷酷霸气的他,放低了姿态,语声中近乎带了点乞求,“先让我看看她的情况……” “我说了,你没资格!”两个长身玉立之人,面对面的冷然对峙着,一个愤怒,一个焦急,互不相让,难分高下。 气氛瞬间紧张。 尽管这个时候若是出手动武,盗骊或许接不下江随云的十招,可是在气势上,在道理上,江随云全部都是输。 江随云也知道,若是盗骊一味阻拦,再加上滕紫屹对他也是暂时隐忍的态度,他确实没有资格再去触碰她,哪怕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可是…… 三天,盗骊和她单独相处了三天,以江随云目前看到的情况来看,江随云为了保她,拿掉她肚中孩儿的可能性极大。 三天,可以做的事情太多了。 难怪他对于她的感应日渐微弱,难道……? 江随云的心像是被剜掉了一块,入骨的寒风冷飕飕地穿肠而过。尽管作为医者,他也知道有时候为了保大人,事出无奈只能牺牲那个还未成形的婴儿,可是当这种可能性真的降临的时候,江随云还是心痛到浑身痉挛,难以呼吸。 他真的很想搭一搭她的脉,哪怕她肚中的孩子真的已经没有了,他也…… 不顾盗骊的阻拦,江随云摔开他的手,换了另一只手去掀她的被子,结果盗骊根本不给他机会。 江随云还未出手,他就打掉了他企图触碰她的手,江随云不便使出全力与他撕破脸皮,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此时必须得暂搁一边,若是两人在这个时候生死相搏,那都太幼稚了。 两人还在保存实力比划着招式,争论着是与非的时候,滕紫屹默默地坐在了床沿,颤抖着双手,轻轻将程熙抱在了怀里。 那动作轻柔地好似在捧着一件极其易碎的玉瓷器一般…… 滕紫屹屏着呼吸,将她揽入怀中。她那么虚弱,那么瘦小,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本就娇小的容颜,此时瘦得皮包骨头一般,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看着这样的她,滕紫屹心疼得如同刀绞一般,痛得透不过气来。 “熙儿……”终于找到你了。 “熙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滕紫屹将自己的脸轻轻的贴着程熙的额头,痛苦的闭上了眼。 第895章 能不能撑过今晚子时… 滕紫屹屏着呼吸,将她揽入怀中。她那么虚弱,那么瘦小,轻飘飘的好像风一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本就娇小的容颜,此时瘦得皮包骨头一般,面色苍白,昏迷不醒……看着这样的她,滕紫屹心疼得如同刀绞一般,痛得透不过气来。 “熙儿……”终于找到你了。 “熙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滕紫屹将自己的脸轻轻的贴着程熙的额头,痛苦的闭上了眼。 “熙儿……”总算是可以再抱一抱你了…… 可是哪怕真实地抱着她,内心依然还是很恐慌,她的虚弱和苍白,她的瘦弱和昏迷,让人觉得仿佛随时都容易出意外…… “她的情况如何?”滕紫屹不管他们两人之间的私人恩怨如何,也不管他们相见是否便是你死我活的不同戴天,现在在他的眼中,只有她…… 两人听到了滕紫屹的问话,激动的情绪冷静了下来,互视一眼,同时嫌恶地摔开对方的手,各自背过身去,不看彼此,眼不见为净,免得压抑不住体内复仇的熊熊烈火。 盗骊看着江随云时那一脸的冷然,在看向程熙时转为了难掩的痛色,“我寻到她时,便是如此昏迷不醒。她在坠入冰潭之前,身体状况就极其不佳,在冰水里泡的时间过久,寒气入体,所以一直高烧不退,胡话不断,我用尽了办法,才将她从鬼门关那儿硬拖了回来。现在虽不高烧了,可是始终不曾苏醒。” “这么多天,她一直未醒?”滕紫屹垂眸看着怀中的她,难怪如此消瘦,轻的如同一片羽毛一般。 “是。”盗骊叹着气。原本他们若是不来,或许……或许刚刚她受不得他的刺激,幽幽转醒也未必可知…… 可是,刚刚那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 “那她什么时候才会醒?”滕紫屹看着她目前的状态,虽然还有一口气在,可是怎能不让人忧心? “不知道。”盗骊没好气的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滕紫屹因为心焦,语气自然也渐渐焦躁了。 “也许明天就醒,也许三五天后,也许……谁知道?” “你的意思是,她有可能一辈子都会是这个样子?”滕紫屹连音量都拔高了。 “哼!还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盗骊心情糟透了的在桌边坐下,端起桌上茶杯,一饮而尽。 滕紫屹的心顿时一紧,看着怀中安静的好似没有生命气息的她,心肝发着颤,还能有比这更糟糕的状况?忙问,“什么?” 盗骊赫然转过脸,森寒的目光向江随云射去,目光锐利,神色冷霸,他抓起茶壶给自己斟茶,茶却干了,没能倒出来,烦躁的搁回桌上,睨视着江随云,片刻后才尽量平静道,“她肚子里有个孩子,已经两个多月了。她若再不醒,会母子都不保。可若是拿掉这个孩子,以她的身体状况再行引产,我怕她会撑不过去。总之……左右都极其凶险。” 滕紫屹自认为坚硬如铁的心即时坍陷下去一块,大颗的汗水从额头滚浇,他十分相信盗骊的医术,正是因为相信,此时才会那么惊慌,颤着声音道,“当真没有办法么?” 盗骊捏着空空的茶杯,看向窗外仍在淅淅沥沥下着雨的一片黑暗,喃喃道,“再过一会儿就是子时了……”盗骊向来从容淡雅的声音仿佛也被夹入了寒风冷雨一般,打着飘,搀着颤抖,眉头拧紧,“母子能否平安,还得看能不能撑过今晚子时。” 滕紫屹震惊万分的看着怀中安静非常的她,不敢相信道,“不是说现在已经不发烧,情况已经稳定些了么?” 盗骊恨意满满地看向江随云,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理智占据高地,才没有在她危在旦夕之际出手要了江随云的性命,只忿忿道,“她若一直不苏醒,这么勉强、这么艰难的怀着一个孩子,这种凶险万分的情况经常会发生,且一次比一次无力回天……” 仿佛是为了验证盗骊的话语一般,原本靠在滕紫屹怀中极其安静沉睡的程熙,突然地发起高烧,冷汗淋淋,口中胡乱喃喃。 滕紫屹当下就慌了,看着角落里正熬着药,焦急道,“是不是该给她喝药了?还是施针?怎么办?” 盗骊放下手中的茶杯,迅速站起身,将滕紫屹赶走,把程熙放平躺回床上,打来温水,一遍一遍地为她擦拭身上的汗滴,而后不住地用药酒为她揉搓着脚底,情况并不见多么好转,江随云立时也参与了进来,两人共同协作,只忙得满头大汗。 程熙只觉得自己仿佛又被放进了油锅里煎熬,浑身热得难受,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看见黑暗当中有一扇带着亮光的门正虚掩着,她痛苦地往那扇门靠近,正想进入那扇门暂时躲避那痛苦的折磨时,那个曾经见过的粉雕玉琢的小孩儿又抱住了她的大腿。 “娘亲,别丢下孩儿,娘亲,别丢下孩儿……” 程熙看着小孩儿可怜瓜瓜的模样,心软得不行,可是自己身体的难受程度,又让她没办法有那么多的慈善之心,只能忍着痛,对着小孩温柔道,“小朋友,对不起了,姐姐实在病得难受,得先走了,你去找你自己的娘亲啊,姐姐太难受,实在扛不住了……” 程熙迈开步子想要越过那扇带着柔和亮光的门,可是那个小孩儿看着虽小,力道却不小,就是不肯松手,抱住程熙的大腿,双目含泪地一定不让她走。 程熙弯下身子去掰开小孩儿的手,浑身火里水里煎熬的难受又让她使不出多大的力气,这番折腾之下,更是痛不欲生,却又解脱不得,她这回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拼着一股力气,想要推开小孩儿的桎梏,却看到那个小孩儿喃喃了一句,“娘亲,对不起了,孩儿不想死,孩儿真的不想死……”然后程熙腿上一痛,就看到那个小孩儿居然低下头嗷呜一口就咬住了她的大腿。 第896章 只这一瞬,便已沧桑不少 程熙迈开步子想要越过那扇带着柔和亮光的门,可是那个小孩儿看着虽小,力道却不小,就是不肯松手,抱住程熙的大腿,双目含泪地一定不让她走。 程熙弯下身子去掰开小孩儿的手,浑身火里水里煎熬的难受又让她使不出多大的力气,这番折腾之下,更是痛不欲生,却又解脱不得,她这回是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拼着一股力气,想要去挣脱小孩儿的桎梏,却听到那个小孩儿喃喃了一句,“娘亲,对不起了,孩儿不想死,孩儿真的不想死……”然后程熙腿上一痛,就看到那个小孩儿居然低下头嗷呜一口就咬住了她的大腿。 刚开始还只是牙齿咬破皮肉的痛苦,紧接着有好似被抽血一样的刺痛传来,小孩儿双手抱紧她的大腿,咬着她的肉不放手,可又不像是在吸血,但是那种像是被抽走骨髓一般的疼痛和冷寒,带着满满的空虚,让程熙浑身一个叮咛,而后开始身体打颤、抽搐,想要推开那个小孩儿,却发现双手真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好似在被一点一点掏空…… *** 一阵牙齿轻碰“咯咯”的声音将三个焦急忙乱的男人搅得更加心惊胆颤,只见程熙缩着身子,牙齿打颤,不住哆嗦,断断续续的喊着冷。 滕紫屹探了探她的额头,仍然滚烫,已没了汗,可是本来苍白的面颊此刻惨白如纸,又为她加了床棉被,她仍在迷迷糊糊中一味喊冷。 按照盗骊的吩咐,滕紫屹正在喂她服下那些温着的姜汤,可见她抖得越加的厉害,忙脱去外衫,爬上了床,在她的身侧躺下。 此时盗骊在给她施着针,江随云在用药酒揉搓她的脚底,滕紫屹也顾不得还有他们两人在场,脱去了她的衣衫,也解开了自己中衣的腰间系带,敞开胸脯,将她搂在怀里,将自己赤着的胸脯紧贴着她。 程熙虽然昏迷不醒,但是贴着温热的胸脯,却知道暖和,不等他收紧手臂,便自己钻进了他怀里,滕紫屹赶紧双臂缠上她的后背,将她紧紧贴入怀中。 一双深眸清冷中透出了裂痕,与她如此亲近,是他梦寐以求的,可是眼下的场景,外加另两个男人的在场,让滕紫屹再动情的心思也没了旖旎的想法,心跳虽然有些许不正常,但却是僵着身子,一动也不动。 初揽着她时,她忍不住的发抖,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才慢慢安静下来。 滕紫屹以为她度过危险期了,便轻轻放开了她,正想合拢衣衫起身,她又自喊冷,寻着他的体温又贴了过来。 滕紫屹心软成了一团,看着她微颤的单薄肩膀,赶紧又躺回去抱紧她。熬了足足有一个时辰,全身都已绷得酸痛,听她不再胡言乱语,呼吸慢慢变得平稳,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然退烧,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昏迷中的她好似沉沉的睡过去了一般,不再有任何动作。 可是突然安静下来的她,仔细看去,根本不像是睡过去了,而像是死过去了一般。 滕紫屹再沉稳的心也还是失了规律,看向一直忙碌不停的两人,小声问,“情况怎么样了?” 盗骊垂着头,沉吟不语的搭着程熙的脉,江随云也是神色凝重的站起了身,面对滕紫屹的询问,两人倒是极其默契。 都不作答,可面色的凝重,和神情的沉郁,让不知所以然的滕紫屹更为着急。 江随云扫了眼程熙的小脸,视线在她小腹的部位停留了片刻,而后紧蹙着眉头,一步一步失魂落魄的踱到了窗前,一只拳头无意识地一下又一下锤击着窗棂,好似在纠结不下,好似在痛苦抉择…… 不知道是不是滕紫屹的错觉,仿佛只这一瞬,江随云便已沧桑了不少…… 内心早已因为无法做出的决定而闷得透不过气来了,江随云打开了一扇窗,窗外雨已经停了,夜色还是浓厚的黑,寒风吹开了他耳鬓仍有些湿漉漉的黑发,也吹乱了、吹凉了他的心。 “到底如何?”滕紫屹冷沉的心被他们俩的不言不语搅得更加慌乱无措,看向程熙,虽然不再发烧,也不再喊冷,可是那张苍白的小脸,越来越白,冷寒得如万年冰山,滕紫屹焦急地扑过去握住她另外一只小手,抬头看向一直闷声搭脉,沉默不语的盗骊,焦急道,“怎么会这样?她到底怎么了?” 盗骊只是静静盯着程熙那张惨无血色的小脸,继续保持着缄默。 滕紫屹急了,倏地站起身,大步迈开,将伫立窗边,背影透着浓浓落寞味道的江随云用力地掰过身形,劈头问道,“说话啊,她到底怎么样了?” 江随云的眉头紧紧拧死,扫了一眼床上的程熙,心疼得像是有只手在狠狠地揉捏着他的心,可是就是不肯说出那句话来。 见已然到了这种地步了江随云还不肯表态,盗骊森寒的转眸盯着他,往日里的盗骊多么风光霁月,多么从容雅致,此刻却像是一只发怒的野兽,眼里闪着的寒光像是随时要将人切成碎片。 看着盗骊这副模样,滕紫屹不安的内心更加喧嚣。 盗骊眼皮也不抬,只是凝视着程熙的那张惨白小脸,面色寒到极点,“她肚中里的孩子在吸她的阳气……” 滕紫屹点墨般的眸子里闪过不解,“什么意思?” “她体内的至魅阴毒被蛊毒渐渐化解,虽然体质仍然阴寒,却在慢慢恢复中,因为她体内有蛊毒,所以这时候的她可以说是百毒不侵。若是调理得当,她和孩子都能安然无恙。可是在这胎儿成长发育的关键时期,她却坠入冰潭,受了重伤,寒气入体勾起了至魅阴毒的余毒,她体质太差、又伤情太重因此才会昏迷不醒。也正是因为昏迷不醒,所以她身体里原本储存着的能量已然消耗殆尽,以她目前的情况只能选择保大或者保小。可是,谁都没料到,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相当的霸道,因着蛊毒的喂养,根本没有受到母体脆弱的影响,发育良好,日益狂妄。” 第897章 觉得他欠了对方一条命 滕紫屹点墨般的眸子里闪过不解,“什么意思?” “她体内的至魅阴毒被蛊毒渐渐化解,虽然体质仍然阴寒,却在慢慢恢复中,因为她体内有蛊毒,所以这时候的她可以说是百毒不侵。若是调理得当,她和孩子都能安然无恙。可是在这胎儿成长发育的关键时期,她却坠入冰潭,受了重伤,寒气入体勾起了至魅阴毒的余毒,她体质太差、又伤情太重因此才会昏迷不醒。也正是因为昏迷不醒,所以她身体里原本储存着的能量已然消耗殆尽,以她目前的情况只能选择保大或者保小。可是,谁都没料到,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相当的霸道,因着蛊毒的喂养,根本没有受到母体脆弱的影响,发育良好,日益狂妄。如今,她体力日渐衰落,可肚子里的孩子依然强而有力地吸取着她仅剩的营养。渐渐吸收不到足够的营养了,就已经转为吸取阳气了。可那个贪恋的孩子却不知道,若是吸干了她,离开了母体的托养,他的下场也唯有……胎死腹中。最终的结局便是,母子俱不保。” 滕紫屹如同五雷轰顶,呆若木鸡,再也出声不得,半张着嘴,一脸怵然地垂眸看向那么安静的她,难怪她会浑身冰冷,难怪她那样子就像是死过去了一般,捏紧双拳,心痛得无以复加,可滕紫屹屏住了难受,冷冷开口道,“盗骊,拿掉孩子,现在,立刻。” 闻言,江随云猛地抬头看向滕紫屹。 滕紫屹用更为冷厉坚决的目光射进他的眼底,这个时候,江随云若是敢说一个“不”字,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出手,要了他这个罪魁祸首的狗命! 若不是他,熙儿如何会成如今这副模样? 再也不顾他的想法,也顾不得这个孩子也是她的骨肉,滕紫屹直接看向盗骊,命令道,“还发什么愣?即刻准备,我不能看着她有事!” 滕紫屹的情绪有些失控,可是盗骊却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眼珠凝视着她的眉头,搭着她脉的手指一紧,薄唇轻启,语音轻飘,“只怕是已经迟了……” 盗骊的话音未落,床上一直昏迷得死沉死沉的程熙突然神色有异,眉眼因痛楚而扭曲,苍白的唇瓣哆嗦的厉害,还未来得及掀开被子,细细检查她的症状,盗骊敏感的鼻尖便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心里顿时一片冰冷…… 昏睡中的程熙突然腹间一抽搐,钻心的痛自腹间传遍全身,排山倒海般的疼痛袭来,身体经不住的抽搐,她急急地吸着气,却仍然觉得透不过气来,耳畔全部都是那个小孩儿凄哀的声音,“娘,娘,娘亲救我,娘亲救我……” 程熙刚想说话,比方才更加撕心裂肺的痛令她差点厥过去,脑中已痛得一片木讷,斗大的汗滴如瀑般滚下。 盗骊忙稳住心神,颤抖着双手取出针囊,心慌意乱的拿不稳银针,强自深呼吸,闭眼再睁眼,这才寻准了穴位扎了下去。 滕紫屹一边为程熙擦拭着满头的大汗,一边紧扣着她不断发颤的肩膀,他自己的背脊却忍不住地阵阵发寒,那种会眼睁睁失去她的恐慌,那种下一秒她就会香消玉殒的恐惧,让他面容深沉又煞白。 盗骊冷着脸,强自镇定之后,银针穿插,针针落在给她保胎之位。 江随云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喘息道,“别保了……”话虽这么说,心却绞痛不已,男儿不轻弹的热泪也顺着面颊滑了下来。 盗骊一手护住她的腹部,一手拈着一支针尾轻轻转动,淡淡道,“去看看,血止住了没有……配合我的针法,关键时刻点住她的穴位,也要止住血,赶快!” 盗骊慢慢拔出她腹间银针,收入针包,而后取出另外一系列更细小的银针,保胎之外开始为她止血,并缓解她的痛苦。江随云撩起她的裙摆,除去她的锦裤细致查看。 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出,力道恰到好处,既点住了穴位,又没有伤到她。 为了稳住她的危情,盗骊和江随云算是拿出了各自的看家本领,片刻不得轻松,眉眼都不敢有所眨动地一面观察她的反应,一面做出最及时最准备的应对之术。 等了片刻,确定不再有血渗出,江随云才长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向着盗骊微微点了点头。 盗骊一直绷紧的身体收到了江随云的安全信号,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些,将所有的银针收回,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心想,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 转过身,从一旁的药屉里取了粒药丸,拿给一直坐在床沿的滕紫屹,冷冷道,“喂她……” 滕紫屹取了药丸,放到她唇边,可是昏迷不醒的她又如何会吞服药物? 盗骊看都不看为难的滕紫屹一眼,便站起身,开门出去,轻掩上门,去厨房烧热水,又将晚间才煮好的药粥重新热了热,留在锅中温着。 江随云见他出去,也随之跟了出去,看着盗骊弓着身形,像个小厮一般自己添柴,自己烧水,不由放轻了脚步,可想而知,这三天之间,程熙像刚刚那样的危在旦夕肯定发作过多次,若没有最出色的医术,若没有最坚强的内心,若没有最关爱她的真心,怕是早已坚持不住了。 难怪,她在瘦得皮包骨之际,盗骊也同样憔悴消瘦了不少。 江随云虽然有意放轻脚步,不去惊动到盗骊,可是在他们两人之间,岂是放轻脚步就能不相互打扰的? 盗骊手上的动作一顿,江随云便随之开口了,“刚刚……谢谢你。” 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之下,只要盗骊手中的银针换一种方式,那肚中的孩子便会化作一团血水,从此化为乌有。 而他最大的希望,也便不复再有……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盗骊却选择了保孩子,且没有丝毫犹豫。 这不仅让江随云感动感激,更让他看不懂也看不透。 他们之间的仇和恨,必然得用其中一人的鲜血才能彻底抹去……可是盗骊却为了能够保住他的孩子,而如此殚精竭虑,冒着失去她的风险…… 这让江随云觉得,他欠了对方一条命。 第898章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 江随云虽然有意放轻脚步,不去惊动到盗骊,可是在他们两人之间,岂是放轻脚步就能不相互打扰的? 盗骊手上的动作一顿,江随云便随之开口了,“刚刚……谢谢你。” 在那样危急的情况之下,只要盗骊手中的银针换一种方式,那肚中的孩子便会化作一团血水,从此化为乌有。 而他最大的希望,也便不复再有……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盗骊却选择了保孩子,且没有丝毫犹豫。 这不仅让江随云感动感激,更让他看不懂也看不透。 他们之间的仇和恨,必然得用其中一人的鲜血才能彻底抹去……可是盗骊却为了能够保住他的孩子,而如此殚精竭虑,冒着失去她的风险…… 这让江随云觉得,他欠了对方一条命。 撇开其他以往的恩恩怨怨不管,从刚刚那刻开始,江随云的性命便已经属于盗骊了,他若想取,随时可以拿走。 盗骊手上继续添柴加水,从头到尾,脸上都是冰冷一片,冷漠地不近人情,仿佛江随云是一缕空气一般,绕过他,不曾看他一眼,也不会回应他。 半响之后,江随云觉得无趣,转身欲回房。 盗骊却是背对着他,清清淡淡的声音,却掺杂了一缕柔情道,“她想要这个孩子……” 江随云登时脚步一顿。 之前盗骊已经下定决心要除掉她肚中的这块累赘骨肉了,可是她的反应却让盗骊动摇了,虽然她昏迷不醒,可是她是有知觉的,对于外界的刺激会尽力做出自己的反应。 也正是因为懂得她的心思,刚刚千钧一发,盗骊才会毫不犹豫的尽量保住孩子,因为他不愿违背她的意愿,哪怕这个意愿会有损她的身体。 由始至终,盗骊会被她多看一眼,皆是因为,在她的心目中,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懂她的那一个。 他们之间是因知音,是因交心,才渐渐产生了情愫,成长为爱情的。 他实在不愿她醒来后,对他的情感是怨恨和失望…… 为此,他会尽到最后一分力。 江随云顿住的脚步缓缓转身,看了看盗骊忙碌的身影,迟疑了一会儿,而后默默地在门槛上坐下,高大峻挺的身影垮着肩膀,他的声音微颤,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发自肺腑的,“事已至此,我并没有贪生的想法。若是可保她没事,她肚中的孩子没事,我这条命你什么时候来取都可以。我绝无怨言!” 盗骊这时才抬眸看了江随云一眼,眸光静静,略带嘲讽,而后淡漠道,“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还有用么?” 江随云亦是冷冷自嘲着,是啊,该放手时他霸道不放,如今谈什么后悔,谈什么赎罪,都是于事无补。 “可如果……我说我有办法可以保全她,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盗骊正往水桶里舀水的动作登时停滞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嗓音轻颤,“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办法。可保她,也保住她肚中的孩子。” 盗骊手中的水瓢直接跌落进水桶中,溅起的烫水溅起他的身上,他也毫无所觉,大步跨前,逼近到坐在门槛上的江随云面前,居高临下道,“什么办法?” 江随云并未抬头,只是怔怔地看着地面上下了一夜而积起的一滩一滩的雨水,喃喃道,“只是这个办法需要你的宽容谅解,和滕紫屹的倾力配合。我不确定,你和他是否会应允……” “只要能够救得了她,让我如何配合都可以!”盗骊还未表态,房门一开,滕紫屹颀长峻挺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框的正中间,他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而后他看向盗骊,半是商量半是命令道,“相信盗骊也是一样的想法。” 江随云这才缓缓站起身,与滕紫屹互视着。 “是什么样的办法,你且直说吧。”滕紫屹一副豁出去无所谓的模样。 江随云之前还面有难色,看滕紫屹如此坚决,便也不藏着掖着了,“还记得最初她中了至魅阴毒时,你们对她做的最有效的办法么?” 滕紫屹一愣,开始回想。 盗骊亦是一愣。 而后两人同时想到了,却又同时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江随云,异口同声道,“你的意思是……?” 江随云沉沉的点了点头,“没错,采阳补阴。” 两人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而后滕紫屹疑惑的目光在江随云和盗骊之间流转,不明白的问道,“可是,你怎么又说需要盗骊的宽容谅解,还需要我的倾力配合呢?” 江随云极其赧然的叹了叹气,“刚刚盗骊说,熙儿肚中的孩儿在吸取她的阳气,才提醒了我这个下下策的办法。只是采阳补阴本就凶险,没有十分雄厚精纯的内力,根本没有办法实践成功,而盗骊他如今的功力修为……” 连盗骊自己都这才想起,此时的他内力恢复得原本的一半都没有。他自己也是旷世医者,自然清楚这种没办法的治疗之法,需要提供阳气者拥有十分雄厚精纯的内力才能进行。 以如今他的修为,确实根本不可能对程熙进行采阳补阴之法。 所以,江随云的意思是,他只能退出…… “至于滕驸马……她肚中的孩子性格霸道,虽只有两个月有余,却已经相当强悍,以她目前的体力和昏迷不醒的姿态,无论是营养还是阳气,根本抢不过那个还未成形的小孩儿。所以,一旦决定了对她采取采阳补阴之法,内力消耗是极其巨大的。若是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内力尽失,一生修为尽毁。而那些内力和修为,却都是被那个小孩给吸走了。这样的牺牲……”江随云自己当然没有意见,毕竟那个还未成形的熊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父亲渡毕生的修为给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 可是滕紫屹…… 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耗尽毕生修为,去喂养别人的种? “我只问你,这个办法可否保住熙儿无虞?”滕紫屹关注的只有这一点。 江随云无法对视滕紫屹的眼睛,只是肯定道,“只要阳气够足,内力够深厚,也舍得出去牺牲,那个熊孩子吃饱了后,自然会留点供养母体,保住熙儿不成问题。” 第899章 这还是侮辱能力的问题 所以,江随云的意思是,他只能退出…… “至于滕驸马……她肚中的孩子性格霸道,虽只有两个月有余,却已经相当强悍,以她目前的体力和昏迷不醒的状态,无论是营养还是阳气,根本抢不过那个还未成形的小孩儿。所以,一旦决定了对她采取采阳补阴之法,内力消耗是极其巨大的。若是稍有不慎,还有可能功力尽失,一生修为尽毁。而那些内力和修为,却都是被那个小孩给吸走了。这样的牺牲……”江随云自己当然没有意见,毕竟那个还未成形的熊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父亲渡毕生的修为给自己的孩子,天经地义,并无二话。 可是滕紫屹…… 凭什么要无缘无故地耗尽毕生修为,去喂养别人的种? “我只问你,这个办法可否保住熙儿无虞?”滕紫屹关注的只有这一点。 江随云无法对视滕紫屹的眼睛,只是肯定道,“只要阳气够足,内力够深厚,也舍得出去牺牲,那个熊孩子吃饱了后,自然会留点供养母体,保住熙儿不成问题。” 滕紫屹看了盗骊一眼,回头看了屋内躺在床上,面色惨白如纸的她,回想起刚刚的凶险万分,当机立断不再犹豫,只点头道,“好,就这么办吧。” 江随云转头看向盗骊。询问他的意见…… 可盗骊却回避着他的探寻目光,缓缓弓下身形,低头去拾捡掉在水桶里的水瓢,可是那只水瓢在水面上打着旋儿,像是有千斤重一般,盗骊拾捡了多次,就是摭拾不起来。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合时宜,但江随云还是开口道,“我把东雍这片江山,原本就属于你们司空氏的社稷,还给你。权力的交接中,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你。无论是战场上的,还是朝政上的……” 江随云的话还没说完,盗骊好不容易摭拾起来的水瓢狠狠地摔回水桶,桶中的烫水溅起足足有一米多高,江随云躲也不躲,直面着盗骊的愤怒。 盗骊强忍的怒火直冒头顶,手腕一抖,腰间的软剑银光一闪,便将剑尖直指着江随云的胸膛,向来从容沉静的幽眸里尽是焚烧成灰的怒火,“配合我?还给我?江随云,你还真能大言不惭的!如今东雍这一个烂摊子,你还跟我说什么,还给我?你是扔给我吧?更何况,我若一心要争这片江山,自会自己去取,还需要你拱手相送?” 江随云不语,淡淡的看着他,不去争辩输赢。只是蓦然抓住剑锋,抵着自己胸膛,身体微微前倾,做出生死任他宰割的模样。 心里却默默在想,若他不是因为儿女私情牵绊,全力应战,做到像以往十几年一般的冷血和阴险,哪怕盗骊有着滕紫屹的挺立相助,想要轻易拿下东雍,也并非易事。谁输输赢,或未易量呢!更何况,什么烂摊子?再烂的摊子,不也是滕紫屹不顾兵法,不符常规,任性胡来造就的么? 心里再不承认,可江随云的嘴上还是淡淡道,“司空贽,无论如何,东雍的百姓也是你的子民。如今东雍大乱,多的是不良居心之人趁火打劫,鱼肉百姓。战事因西凉而起,受苦的却是无辜的黎民百姓。若是熙儿苏醒,看到你们意气用事,为了她一人,轻启战火,从而造成民不聊生,生灵涂炭,哪怕她体谅你们的苦衷,不会怪罪于你们,但她自己也会心含愧疚而长久郁郁吧?” “你——”盗骊几乎被气炸了肺,手中的软剑因为生气而在颤动,他以为自己算是狡猾不要脸的了,他以为他自己算得上是拿捏人心中的翘楚了,竟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啊,一山还有一山高啊,江随云这个混蛋,竟然敢拿程熙来压他! 偏偏这个时候,滕紫屹还插了一句,“他说的也有道理。” 直气得盗骊差点暴跳如雷。 他们两个自然是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敢情被剥夺了资格,踢出局的那个人又不是他们…… 况且他原本的武功修为哪里差了?比起他们两个,根本就难分伯仲,真要比武论输赢,死的那一个还不一定是谁呢! 是谁把他搞成现在这样的? 抱着程熙多跑了几步路,便有点气喘……他那么辛苦的练功,那么好强的修炼,为了练就那一身武功内力,他受尽多少非人的痛苦? 到头来呢,却被直接剥夺了可以救她的资格…… 盗骊这辈子就还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这怎么能让他不恨?不嫉妒? 滕紫屹也明白盗骊的不爽,可是眼下却只能如此,安抚道,“我将西凉大军的指挥权也给你。你看如何?在熙儿清醒之前,西凉和东雍的军政大事,就只能劳烦你辛苦辛苦了。” 滕紫屹说的已经有点低声下气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求人办事呢! 可是在场三人都知道,这轻飘飘的几句话,说出来的、交出去的可都是多少野心家费尽一生、牺牲万千性命都难以企及的权力之巅啊。 现在被滕紫屹说出来,就像是送一颗自己都觉得寒碜的大白菜似的…… 滕紫屹和江随云是一样的想法,总得让盗骊有点事情可做,否则…… 毕竟,这事若是换做是他,他也会难以接受。这不仅仅是将熙儿拱手相让的问题,这还是侮辱能力的问题。 在场的以三角鼎立而站着的这三人,哪个不是自负到人神共愤的? 可现在,因为自己能力不行,不仅帮不上一丁点忙,而且只能眼睁睁认怂地退出,任谁也会觉得难堪,还有深深的嫉妒和愤愤不平。 盗骊紧紧捏着拳头的手腕僵了僵,半响后才冷哼一声,“你们现在一个一个的把权力交出来,到时候可别后悔!” 滕紫屹和江随云都很识趣的选择不说话,这个时候让着点盗骊,让他逞逞口舌之快,也没什么。 只是他们却并不知道,这句话盗骊可不只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他果然付诸了行动,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就让滕紫屹和江随云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第900章 其实身处同一个屋檐之下 在场的以三角鼎立而站着的这三人,哪个不是自负到人神共愤的? 可现在,因为自己能力不行,不仅帮不上一丁点忙,而且只能眼睁睁认怂地退出,任谁也会觉得难堪,还有深深的嫉妒和愤愤不平。 盗骊紧紧捏着拳头的手腕僵了僵,半响后才冷哼一声,“你们现在一个一个的把权力交出来,到时候可别后悔!” 滕紫屹和江随云都很识趣的选择不说话,这个时候让着点盗骊,让他逞逞口舌之快,也没什么。 只是他们却并不知道,这句话盗骊可不只是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他果然付诸了行动,并且在不久的将来,就让滕紫屹和江随云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烧好了热水,将程熙洗漱干净,换上了舒服的中衣,细致地为她压好被角后,三个大男人各自寻了一个角落,抱着双臂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程熙昏迷的睡颜。 整个屋子里极其安静,连窗外的雨声都停了,屋里的残烛剩下了最后一点光明,也无法炸开火星。 除了能够听到她的轻浅无力的呼吸声之外,整个空间里静得感觉不到有任何其他人的存在。 这个时候,若是有再一个外人闯入,一定会觉得这个屋子里的人实在诡异到了过分。 那样三个皎若玉树,俯瞰众生的男子,共处一个屋内。 说是三足鼎立,可很明显他们之间还有着亲疏之别。 说是相互制衡,可很显然他们之间犹存在着一个压制一个压制的圆形循环关系。 他们相互看不顺眼,却又相互依赖。 三个人都是往那一站就能自成风景的人中龙凤,各自守着一方角落,那一方角落便自成风格,形成了与外界隔离的一片世界,一处白,一处黑,一处紫,互不相容,且相互排斥。 唯有三人都看向床上那个昏迷不醒之人时,眼中露出的柔情,将那三片独立的天地打通,白、黑、紫三色融合成了暖暖的橘黄淡红,也才会让人相信这三个人其实是身处同一个屋檐之下的。 *** 第二天,一夜大雨之后的朝阳特别的明媚,整个偏僻山村的居民却在大清早便都被惊动了,所有人都紧紧抓着手中的铁锄、铁棍,乃至于铁铲、铁勺,一副大敌当前,誓死拼命的模样,齐刷刷地集合在村子口,神情严肃,气氛凝重。 因为早起的村民嗅到了诡异的气息,并真实的感觉到了整个村子都在地动山摇,当即就敲响了村口的那口用以警报的大钟。还未起身的村民听到了急促的警钟声,匆忙跑出院子四处张望,村民们口耳相传,随即家家户户都藏好了老弱妇孺,而青壮年男子则全部操起了家中仅有的武器,捋起袖子准备应战。 所有人在村口集中,还没弄明白到底是什么状况,就看到了不远处烟尘弥漫,在晨曦的辉映下,形成了土红色的迷雾。 所有人握紧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迷雾散尽,视线的尽头便出现了军容整肃的骑兵,成百上千,杀气腾腾而来。 所有的骑兵分成整齐的两排,马速相当快,却丝毫不乱地朝着村子的方向快速挺进。 而在两排骑兵的中间,则是一辆宽大豪华的辇车,八乘大驾,惹人侧目。 村民们面面相觑,这么大的部队,不像是隔壁村为了抢水源前来械斗寻衅的样子啊? 村民们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哪怕是族长,见过的最大的官也只是县令。 这一下,全懵了。 领队的楚轻寒也有些懵,这群穿着破旧,土里土气的村民集合在村口是做什么? 两拨人马相互看着,瞧着,观望着,越靠越近,而后又在相互并不友好的对视中擦肩而过,场面极其安静且诡异。 村民们一直看着族长,待他一声令下,则会冲上去先下手为强,毕竟捍卫自己的家乡,守护自己的老弱妻儿是他们义不容辞的事情。 身经百战的骑兵们则是一直看着楚轻寒,虽然右手都按在自己的剑柄上,随时拔剑出鞘,便是手起刀落的事情,可是待双方渐行渐远的,也依然毫无动作。 明明双方都有敌对之意,稍稍一点擦枪走火,便有可能引发战斗。好在各自的领导都相当理性。 过了村口,沿着一条小溪一直往里走,楚轻寒按照江随云给他的具体信息,迅速且准确的到达了那间小破屋前,全军下马,肃立恭候。 上千的人马,竟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多余的声音,连停驻在枝头的鸟儿都还惊飞。 楚轻寒上前,轻轻敲门。 开门的是滕紫屹。 楚轻寒对视了滕紫屹一眼,立时一怔,便被他的气度和眼神所夺。楚轻寒虽听闻过滕紫屹的大名,却从未正面见过,此时一见,才觉得传闻果真不假。 高贵,尊雅,骨节如玉,气魄骇人,当真是神姿高彻,宛如神祗在云端。 楚轻寒当下自报家门,“在下东雍楚轻寒,见过西凉滕驸马。” 滕紫屹“嗯”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道,“不必多礼。”而后转身便兀自回了屋内,他疏离的态度表明,他会礼貌地搭理楚轻寒,并非是尊重楚轻寒,而是他源于自身的风度修养。 而且,楚轻寒根本就没有“多礼”,滕紫屹会说那样的话,只是源于他惯性地久居人上,不存在颐指气使,只是悬殊的身份地位使然。 楚轻寒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他此时才发现,有些人与人之间,一出场便会自动被压制,且无力翻转。 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楚轻寒便仿佛落于下风,对方没有咄咄逼人的态度,更没故意压制他,反而很自然,很习惯,很……不把他当回事。 这种待人的态度……以前楚轻寒只在江随云的身上领教过。 或许,这就叫做王者之风? 滕紫屹转过身去之后,江随云就看到了楚轻寒站在了门口,也没打招呼让他进来,只是冷冷淡淡道,“如何?” 楚轻寒躬了躬身,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奴性进骨子里了,乖乖答道,“回殿下,按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妥了。辇车就在门口,请殿下示下。” 第901章 舍不得,却唯有舍得! 楚轻寒摸了摸鼻子,有些无奈地抿了抿嘴,他此时才发现,有些人与人之间,一出场便会自动被压制,且无力翻转。 不过是一个照面的功夫,楚轻寒便仿佛落于下风,对方没有咄咄逼人的态度,更没故意压制他,反而很自然,很习惯,很……不把他当回事。 这种待人的态度……以前楚轻寒只在江随云的身上领教过。 或许,这就叫做王者之风? 滕紫屹转过身去之后,江随云就看到了楚轻寒站在了门口,也没打招呼让他进来,只是冷冷淡淡道,“如何?” 楚轻寒躬了躬身,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奴性进骨子里了,乖乖答道,“回殿下,按照您的吩咐,都安排妥了。辇车就在门口,请殿下示下。” 江随云用鼻孔“嗯”了一声,就把楚轻寒晾在了那儿,而后他将目光看向了盗骊。 楚轻寒站在屋子的门口,进不得一步,可是江随云那种从鼻孔里往外吭声的毛病,还真是与滕紫屹相差无几。 盗骊清冷的目光扫视了一眼这间破屋的四周,缓缓站起身,只淡然道,“你们都去外面等着吧。” 滕紫屹和江随云相视一眼,都没说话,而是齐齐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褶皱,而后同时回头看了床上的程熙一眼,接着几乎同时出了破屋,从骑兵手上接过缰绳,各自翻身上马,在队伍的最前边立马等着。 盗骊不紧不慢地收拾着简单的行李,其实这个破屋子里也没什么可收拾的,需要的东西回了西凉,回了熙公主府,什么没有? 可是盗骊却像是在拖延时间一般的,这个收收,那个叠叠,直到环顾四周,真的没什么可以带走的时候,才叹了口气,将手中收拾了半天的东西又都全部扔了。 这些村民的粗布麻衣带回去有何用处? 这些山民所用的粗陶破碗带去还有何用? 这些稻草掺杂着旧棉絮缝补而成的棉被难道以后还要给她盖么? 什么都不需要,这儿的一切,以后的她都不会需要。 只不过是三天的时间,可是盗骊却发现,他竟不舍得这里。 唯有在这里,他和她是单独的厮守在一起的,唯有在这里,他忘了他是盗骊,忘了他是司空贽,忘了她是御宸熙,忘了她是不只独属于的熙公主殿下。 他和她不过只是一对相爱的男女,且生活在一起。 什么都不去谋划,什么都不去算计,只是守着她,陪着她,也沉淀了自己。 唯一可惜的是,这一切都像是他一个人的梦境,她始终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的存在,她也永远不会知道与他有过这样的一个三天存在。 最后,盗骊扔掉了手头所有的东西,掀开被子,将仍然昏迷中的她轻轻拥抱在怀里,只轻轻吻了吻额头。 明明怀着身孕,可是她的身子竟比三日前更加轻飘飘。 怜爱和疼惜瞬间攫住了他的心,面颊轻轻贴着她的脸颊,舍不得,却唯有舍得。 是的,来日方长,只要她能好好的,他和她之间,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哪怕还有那两个男人的存在,他也依然可以占据她人生的三分之一,或者更多更长。 盗骊抱着她,最后恋恋不舍的扫了一眼昏黄破旧的小屋,而后扬起下巴,面容沉静的慢慢踱出了屋子。 滕紫屹和江随云早已一人一马,守在辇车的左右,静候他和她。 盗骊抱着她,一步一步走向辇车,刚要伸手掀帘,车帘先一步被掀开,盗骊侧目一看,是江随云那张冷寒的俊脸,盗骊只淡淡的点了头,长腿一蹬,上了马车。 待他说了一句,“走吧。” 江随云长臂一挥,整个浩大的部队,开拔。 上千人的护送队伍,从村子里快速而整肃的进去,不多一会儿又静默而整齐地出去。 所有的村民目送着这一切,却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盗骊看着村民眼神中的惊愕和害怕,开口道,“停一下。” 整个队伍整齐划一,说停就停。 盗骊跳下马车,直接去了楚轻寒那儿,张口便道,“把你身上所有的银子拿来。” 那种命令式的语气,仿佛天生他就是楚轻寒的主子一般,而奇怪的则是楚轻寒丝毫没有什么抗拒的感觉,十分乖巧地就去摸自己的荷包,待把身上带着的所有银子都给了盗骊之后,他才反应过来。 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楚轻寒,什么时候奴性泛滥了?他以前从来没发现自己原来是这么好商量、这么乖巧听话的啊? 盗骊看着手心里一大几小的碎银子,显然很不满意,睨了楚轻寒一眼。 只这一眼,楚轻寒却觉得仿佛他是指挥了百万大军却吃了败仗一般,受到了君主致以不争气的冷眼相待。 当下心里一紧,面色羞愧。 然后盗骊寒着脸转身,大步走向了村民。 村民手中的武器顿时一紧,盗骊直接走向了那个给他做馒头的老婆婆,而后走向了那个租破屋给他的老夫妻,将手中的碎银平分给了他们,然后大声道,“这段时间,多有叨扰,感谢乡亲们的照顾。我们都是好人,不会伤害你们的。乡亲们都请回去吧。” 村民们虽然早已猜到盗骊和那名昏迷重伤的绝色女子身世不凡,不料他们的背景竟然真的如此不同凡响。 再看看另两个护在车前,有着绝世容颜,倾世气度的男子,也必然是非凡人物。 村民们看着那些军容整肃却隐隐杀气盈天的士兵们就知道这些人一定是杀人不眨眼,且见惯杀戮,心狠手辣的。若真是动了手,一个村子哪够他们屠的? 此时,有了盗骊的安抚和保证,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话虽这么说,总归他们还是不太放心的,盗骊让他们回去,可他们还是手持武器紧张万分地站在那里,不管怎样,多留个心眼总是对的。 盗骊也不多言,给了银两之后,施施然转身,便往辇车的方向走,路过楚轻寒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安坐马上的楚轻寒奴性又发作了,竟然不知为何就自动弯下了身子,垂下脑袋,一副恭听吩咐的模样。 第902章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盗骊也不多言,给了银两之后,施施然转身,便往辇车的方向走,路过楚轻寒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安坐马上的楚轻寒奴性又发作了,竟然不知为何就自动弯下了身子,垂下脑袋,一副恭听吩咐的模样。 盗骊全程冷着脸,只淡淡说了一句,“整个碧水村,免赋免徭十年。” “啊?”楚轻寒表示没听清。 但是盗骊已经背着手,缓缓地却又速度不慢的回了辇车。 车帘降下,等盗骊的身影消失了,楚轻寒才回过味来,盗骊刚刚是在吩咐他,让他将整个碧水村免赋免徭十年。 这虽然是楚轻寒作为一国丞相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情,可是从盗骊的口中说出来,怎么俨然盗骊是一国之君,在向他下达圣旨的架势? 而且,楚轻寒细细咀嚼了一下,他真的没有领会错,盗骊向他说话时的口吻,真的很像他是一国之君,是他的君主,然后楚轻寒若是不好好干,还极有可能被撤职查办,吃不了兜着走的感觉。 楚轻寒摇摇脑袋,呵呵笑了笑。 不会吧?不会是真的吧? 结果,楚轻寒的感觉相当正确。 因为从碧水村出来之后,一行人快马加鞭就赶到了离出海口最近的长淮码头,按照江随云的吩咐,楚轻寒在那儿早已安排了上好的楼船。 一行人虽然声势浩大,可是行程却是相当隐秘的。若不然,让旁人看到滕紫屹、盗骊、江随云这三个人竟然站在了一起,这可是足以引起四国九州震动的大事。 楚轻寒原本以为江随云送别了熙公主之后,就会下船,结果下船来的人却是盗骊。 盗骊下船来也不过是多说了一句话,他是对着楚轻寒说,“所有人留守墨州,不得扰民,等候命令。” 楚轻寒正摸不着头脑,盗骊已经转身回船上去了。 然后楚轻寒还在那儿傻乎乎地等着江随云下船,可是等到船都起锚,离岸而去了,都没等到江随云的身影。 这是什么情况? 按照原定路线,这艘楼船可是直接开往西凉的啊! 太子殿下这是要去西凉么? 这个时候,东雍和西凉可是对战国啊? 两国的大军还在前线摆开了对战的阵势,随时大战一场的啊? 楚轻寒虽然有时候也会不明白江随云的有些决定,可是从未像这一次一样,摸不着一丁点思绪。 十天前,本来一直在帅营中研究战况的江随云突然扔下前线如火如荼的紧急战事不管,连夜带了几十骑高手匆匆赶往逑州,而后中途只给他下达过两个指令,第一,处死逑州、墨州、梓州三州总督军纪见深将军,并收编其所有军队;第二,亲自带领江随云直属的近千近卫军迅速赶往碧水村接驾,同时安排最近的出海路线,秘密护送熙公主回西凉。 楚轻寒收到旨意的时候,就预感到肯定是熙公主那儿出了什么事了。所以丝毫不敢耽搁的,不折不扣地按照江随云的意思办了,且两件事情都办得妥妥的,只是他仍然搞不明白江随云到底在搞什么。 这是几个意思? 他的老爹,东雍国主还在西凉的手中呢,国仇家恨难道不报了么? 东雍的江山,万千的黎民也还在西凉铁蹄大军的威胁下战战兢兢着呢,难道社稷皇位、责任梦想也统统都不要了么? 江随云为了可以从司空氏手中夺来这一片东雍江山,背后所付出的努力和心血,楚轻寒作为陪他打江山之人,全都看在了眼里。深知来之不易。 所以,正常的人怎么可能将那么艰难才获得的东西,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些年为此吃的苦,受的唾骂和指责,背负的忍辱和任重又算什么? 更何况,夺取了江山之后,江随云为了可以坐稳江山,为了能让百姓和世家大族从国变中迅速安定下来,安居乐业,为此做出的努力和付出,也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这东雍江山确实是江随云从司空氏手中篡权夺取的,历史若是公正地说,江氏的的确确就是阴谋家,是叛臣逆贼。但是东雍百姓却知道,江氏治理下的东雍比司空氏统治时,更安定,更繁荣,也更政策仁和。 一切都在向更好的方向发展,原本有很多企图反江氏,恢复司空氏的大臣武将,因为江随云的功绩、仁治,和个人强大的魅力而纷纷臣服于他的统治,普通百姓也已经几乎接受了新朝廷的统治。 可是,却要在蒸蒸日上的这个时候放弃么? 想及此,楚轻寒眼含热泪,脚下的这片江山,虽然是江随云一手打下的,却也有他楚轻寒的青春和汗水。 如今,说割舍便割舍了。 江随云果然还是那个江随云,向来当机立断,向来跋扈刚愎,向来够狠够绝。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只是他也依然还是原来的那个江随云,一心只顾追逐当下最在乎最想要的,为此他向来什么都豁得出去。 这种为了一心人,放弃江山一片的事情,他也未必做不出来。 只是苦了楚轻寒,早知道今日是要轻言放弃的,那么当初为何那么全力经营。 人对于自己付诸毕生心血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是有感情的啊,真不知道江随云如何可以割舍的下的。 他的心,果然还是冷得很,硬得很。 唉…… 收起黯然的心情,楚轻寒回头看了看同样茫然的,直属于江随云的近卫军,叹气道,“全军去墨州驻守,不得扰民,听候命令。” *** 楼船开出了长淮码头不远,刚入东海,早就有西凉的军舰大船在海上等候多时了。 一行人又换了船,周围全部都是滕紫屹的贴身近卫,此时的程熙才算是真正的回到了西凉的怀抱中。 按照原先的协议,江随云此次去西凉,是以冲喜的男宠身份去的,脸上用半块银制的面具遮脸,身上穿的也几乎是下人一般的服饰,而他的新名字则叫做亢有悔。来源于《周易》中的乾卦“亢龙有悔”,指一条孤高在上的龙,升到最高亢、最极端的地方,四顾茫然,反而容易招致祸患。意指飞龙在天者懂得了进退的真谛,更为了突出一个“悔”字。 第903章 真的很想扑上去掐死他 楼船开出了长淮码头不远,刚入东海,早就有西凉的军舰大船在海上等候多时了。 一行人又换了船,周围全部都是滕紫屹的贴身近卫,此时的程熙才算是真正的回到了西凉的怀抱中。 按照原先的协议,江随云此次去西凉,是以冲喜的男宠身份去的,脸上用半块银制的面具遮脸,身上穿的也几乎是下人一般的服饰,而他的新名字则叫做亢有悔。来源于《周易》中的乾卦“亢龙有悔”,指一条孤高在上的龙,升到最高亢、最极端的地方,四顾茫然,反而容易招致祸患。意指飞龙在天者懂得了进退的真谛,更为了突出一个“悔”字。 当江随云在滕紫屹和盗骊面前,说以后自己就叫“亢有悔”时,滕紫屹和盗骊皆是默然,却也懂得了他的言外之意。 *** 军舰大船开出东海才不远,程熙便发作过一次,当时滕紫屹和盗骊正在部署接下来的安排。 陪着程熙的人,唯有江随云一人。 滕紫屹和盗骊第一时间听到了动静,就迅速慌张赶来的时候,那间独属于程熙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江随云和程熙两人。 滕紫屹和盗骊同时抬起推开房门的手,却也全部及时收住了力道,并未不合时宜的推开那扇房门。只是咬紧牙关,狠狠地紧盯着关闭的房门,眼里复杂的火焰仿佛能将那扇门灼烧起来。 身体绷紧着,两人僵在空中的大手,缓缓的紧紧的捏着拳,指尖深深的陷进了掌心,里面哪怕只是发出了些微的细小声音,都像是千万把尖刀一般,一把把刺进柔软的心窝。 纠结起扭曲的墨眉,恨不得冲进去,将该死的江随云撕成碎片,但滕紫屹和盗骊都选择了什么也没做,只是那么静立着,任海风吹拂着他俩的衣袍发角,而后默默然垂下那只悬在空气中良久良久的推门的手,长长的身形立在长长的走廊之上,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而后各自别过头去,不发一言默默地走向的走廊的两头,尽量远离那扇房门,那个房间,可是走到走廊两头最边缘的地方,两人的双脚却同时像是被灌了铅一般,再也挪不动一步了。 背对背,将双手背到身后,脸色在转身相向而行之时就已经藏不住的苍白了许多,微敛下双眸,长长的睫毛尽可能遮盖住眼底难以抑制的痛苦。两人同样长身玉立的颀长身影在走廊两端孤单挺立,不转身,不回头,不侧目,不抬步,甚至不发出叹气之声。 都是心照不宣的人,都是耳力出众的高手,都是心心念念记挂着同一人的苦者。 嘴角泛出的苦涩,心脏像被一只小手使劲揉捏的那种难以言喻的胸闷,都在清清楚楚的告诉他们此时的房内正在发生着些什么。 僵直着后背,看往前方的目光中透出痛楚的无奈,心里泛着百样滋味…… 都是之前就已经说好的,都是三人都默认同意的方案。 可是当一切真的如实发生的时候,滔天的醋意和难以排解的介意还是涌上来,被压制下去,而后用汹涌漫延上来,再被强行压制回去。 只这一番自我劝说的过程,便已经消耗巨大了,所以两人的肩膀都有些垮,走路的脚步也有些沉重。 尤其是盗骊。 他在这艘船上可以停留的时间只到今晚,在此之后,他只能将程熙交托给滕紫屹照看。 这两人要全心全意的照顾程熙,耗尽一切体力和内力;而盗骊只能全心全意的管辖着西凉和东雍如今的这两大烂摊子,耗尽一切精力和能力。 分工虽已明确,可是情绪却很难完全控制。 尤其当足足两个时辰之后,那间房间里才传来的开门的声音。 滕紫屹和盗骊虽然都尽可能地待在楼船的一楼,且各自忙碌着,可是三楼那个方位的房门一响,两人还是同时手上的动作一滞,倾耳听着。 江随云唤来了下人,不一会儿那个房间就是进进出出的声音,有提水的,有服侍的,有换洗的,忙碌了好一阵子,楼上才又再次安静了下来。 而后,江随云的身影出现了一楼。 滕紫屹和盗骊只打眼瞄了一眼,同时捏紧了手心,努力维持淡然平静才使得神情一如既往。 江随云那明显脱力的面容,无论怎么掩饰,还是深深刺伤了两人的眼。 虽然明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救她。可是…… 当初在熙公主府时,滕紫屹和盗骊都是花了极大的力气,用尽了毕生的理智和忍耐力才勉强接受了熙儿的生命里有着另外一个他。 可是现在,滕紫屹和盗骊不仅要默认接受彼此,还要被逼无奈的接受一个本就看不顺眼的江随云。 这……真的很想扑上去掐死他。 你看看他这脸苍白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内力那么深厚的他,你看看脚步都虚浮了,能不能藏着掖着不要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 盗骊手中捏着的笔,墨汁早已晕成了一大滩,可他毫无所觉。视线静看着纸上的字,但又仿佛视线没有停留在字上,而是透过了一行行的字,不知在看什么。 滕紫屹手中的卷宗被他的大手捏得完全变了形,可他也丝毫不知。眉眼之间布满了寒霜和冷肃,不知道捏着卷宗的这一个动作已经维持了多久,也不知他已经有多久没曾动弹过了。 江随云走在两人中间,瞄了两人一眼,向来清冷漠然的声音,淡淡道,“她没事了……” 滕紫屹和盗骊都在内心咆哮,“我知道!” 看他那副被吸干了精气、虚脱无力的模样,他们就知道了,她没事。用得着他说??? 可是,醋意哪怕染酸了整片东海,两人也不愿表现出来而失了风度。 所以,盗骊是慵懒地半阖着眼,仿佛根本没看到江随云这个大活人,也根本没听到他有在说什么一样,优雅地抿着茶,打眼看一看外面的海景,然后继续从容不迫地书写着什么。 可是笔下那么一大滩晕开的墨迹,他却也没有看到,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欲盖弥彰。 第904章 还参汤?喝不死你喝! 江随云走在两人中间,瞄了两人一眼,向来清冷漠然的声音,淡淡道,“她没事了……” 滕紫屹和盗骊都在内心咆哮,“我知道!” 看他那副被吸干了精气、虚脱无力的模样,他们就知道了,她没事。用得着他说??? 可是,醋意哪怕染酸了整片东海,两人也不愿表现出来而失了风度。 所以,盗骊是慵懒地半阖着眼,仿佛根本没看到江随云这个大活人,也根本没听到他有在说什么一样,优雅地抿着茶,打眼看一看外面的海景,然后继续从容不迫地书写着什么。 可是笔下那么一大滩晕开的墨迹,他却也没有看到,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欲盖弥彰。 而滕紫屹则是专心致志于手上的卷宗,十分冷静而平淡的用鼻孔“嗯”了一声,当做应答。 可是,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了,滕紫屹根本就没有翻动过手上的卷宗一页,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不打自招。 江随云招来了下人,吩咐道,“把那碗参汤给我端过来。” 能在这艘大船上当值服侍的下人,皆非一般人,自然很能察言观色。他们虽不太清楚这位总是戴着半截银质面具的俊伟男子是何身份,有何来历,但看他与滕驸马和盗骊大人之间的相处不分高下,难分尊卑,也知道应该是不能惹也不好惹的。 听到他吩咐,赶紧手脚麻利的就去端参汤了。 江随云做这一切极其自然。 可是听在滕紫屹和盗骊的耳中,却又是一番刺激。 若不是向来淡定冷静惯了,盗骊怕是早已折断了手中的笔。可他只是转过身,微看了看浩渺的海面,淡淡的苦笑了笑,这从容之后,只有他自己知道心有多痛。 若不是早已做好了一切的心理建设,滕紫屹怕是也已经身形一动,就把江随云给扔下海去了。不用看到江随云那副模样,光是想想,滕紫屹的心就像是被人紧紧拧住了,疼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两人同时的心理活动是:显摆什么显摆?还参汤?喝不死你喝喝喝?! 好吧,其实参汤是盗骊一早就命人给炖着、温着,预备着的。不管是滕紫屹还是江随云,只要是…… 完事之后都会需要参汤用以补气。 而且,此后还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来调息打坐,同时进补大量的名贵药材,才能保证下一次的采阳补阴有效。 所以,在确保程熙安全无虞之前,他们两人几乎做不了其他任何事情,也没有精力顾及其他任何的事情。一有空,他们就得赶紧闭关调息修炼,否则,很难保证后续的供应。 此时的程熙还只有怀孕两月有余,若是她肚中的孩子月份再大些,胃口也会再大些。 这两个人虽然内力都是独步天下的,可是若不好好调养,也经不住这般大量的输出。 情感上是极其难以接受的,可是盗骊摊开一张崭新的纸,手腕一动,还是落笔写下了一份改良后的药方,专为滕紫屹和江随云所用。 往后,他们两人身体的调养,和程熙身体的照看,盗骊会亲自写信交代慕容山子。 想必有了师承他衣钵的慕容山子襄助,再加上自己这份药方的协助,他们两人应该可以在顾好自己身体的基础上,照顾好她。 而他自己,则必须得回东雍去了。 次日凌晨,海平面上刚刚升起一线天的霞光,而盗骊已经换好了一身戎装,去了程熙的房中看望她,坐在床边,将她的小手蜷在自己的大掌中细细抚摸,盗骊真的很不舍。 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她,今日却又要分别。此时的他多么羡慕江随云,可是抛弃一切,只为能够守在她的身边,他也只想如此。 只可惜……他只能…… 唉!天意弄人啊! 吻了吻她纤纤的如玉十指,贴心的将她的小手放回被窝,压好被角后,盗骊缓缓起身,而后毅然决然地走了。 下了西凉的军舰大船,换乘了来时的楼船时,盗骊独立船头,天地之间,一抹孤影,颇有些苍凉和落寞。 两艘船朝着相反的方向,渐渐拉开了距离,等到盗骊再次回头看去时,已看不到大船的影子,唯有海面的茫茫,天地间的苍茫,以及内心的空茫。 第一站目标,襄阳。 *** 三日后,西凉驻守在襄阳的大军展开了对东雍的猛烈攻势,秦大勇在战前就收到了滕紫屹的手谕,旨意上说,他和熙公主一致同意晋封侧夫盗骊为西凉临时军马统帅,并将滕紫屹麾下所有军队的指挥权暂时由侧夫盗骊大人代领。一应将领,悉数听候盗骊调遣,不得有误。 旨意的末尾还添加了一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东雍战事一应军务西凉军马统帅可自行决断,不必上禀。” 最后盖上的是滕紫屹的将印还有熙公主殿下的懿印。 秦大勇收到了这样的旨令,反反复复看了三遍,翻来覆去确认了真伪,还是疑惑不解。 这是什么意思? 滕驸马把所有军队的指挥权交给了熙公主府里的区区一个侧夫?而且还是毫无保留,全权交托? 而且这字面上的意思,恨不得把驸马的头衔也给让了的感觉是几个意思? 秦大勇虽然很不解,但是军人的天职是听从军令。更何况,秦大勇和盗骊之间还曾有过接触和合作。 襄阳在秦大勇手中,曾经大规模的攻打了三次,都是惨败。襄阳城本就易守难攻,更何况打水仗,确实东雍将士更专业。 在敌伤一万,自损八千的三次拉锯战后,襄阳依然还在东雍的手中。 而这段时间以来,滕紫屹又严令只围困,不得贸然出兵。所以秦大勇在襄阳可算是憋坏了。 如今盗骊一来,便是雷厉风行的紧急部署,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刚开始秦大勇还有所怀疑和保留,结果看了盗骊的攻城计划之后,秦大勇对盗骊也不得不写个大大的“服”字。 若论作战能力和统帅全军的无敌魅力,滕紫屹自然首屈一指。 可若论战术上的阴险算计和兵法上的运筹帷幄,谁都不是盗骊的对手。 第905章 既然猜不透,索性不猜了 滕紫屹严令只围困,不得贸然出兵。秦大勇在襄阳可算是憋坏了。 如今盗骊一来,便是雷厉风行的紧急部署,一副志在必得的架势,刚开始秦大勇还有所怀疑和保留,结果看了盗骊的攻城计划之后,秦大勇对盗骊也不得不写个大大的“服”字。 若论作战能力和统帅全军的无敌魅力,滕紫屹自然首屈一指。 可若论战术上的阴险算计和兵法上的运筹帷幄,谁都不是盗骊的对手。 他的作战计划经常是天马行空,却设计缜密,布局严密,算计对手环环相连,丝丝入扣。 最后的结果验证了盗骊的深谙兵法,和熟控人心。 经过了三天三夜的浴血奋战,襄阳被攻破,西凉大军涌入襄阳城内,再往东便是一马平川。而西凉最为强盛,可以横扫天下的就是精锐骑兵。 水军都打胜了,步兵和骑兵,东雍根本就不是对手了。 秦大勇以为盗骊一定会乘胜追击,一举拿下东雍的三分之一领土,功成名就地会西凉大受封赏。却没想到攻破了襄阳之后,盗骊就做起了襄阳的土皇帝,安抚百姓,颁布军令,清扫土匪贼寇,建设受创后的襄阳城。这是拿襄阳城当家一般经营了。 还是说盗骊打算将襄阳作为以后作战的大本营,他有着更为长远的谋划? 秦大勇是个粗人,打仗冲杀,取敌首级自然是一把好手,可是说到要用脑子,他就有些头疼了。 既然猜不透,索性就不猜了。 然后全军在襄阳城内百无聊赖的一待就是足足的三个月,秦大勇浑身上下都快长毛了,眼看秋去冬都快来了,可是盗骊依然按兵不动。 更更更为奇怪的是,西凉朝廷那一边,从女皇陛下到熙公主殿下,乃至于到滕驸马那儿,都对这边的战况不催不过问,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对前线将士嘉奖一番,犒赏三军的丰厚程度,好像他们已经拿下了整整一个东雍了似的。 可是既有钱粮金银,又有军功封赏,尽管日子无聊了一点儿,可是士气还是极其高涨的。底层的士兵都在说,以往跟着滕驸马那是有面儿,走哪儿都腰板子直直的,现在跟着盗骊那是有钱,走哪儿都财大气粗的。 反正,这忠诚度和仰慕度在一道又一道朝廷的嘉奖令之下,迅速地培养起来了。而盗骊也极其会经营,那种奸商本质,在带兵练兵上面也得到了极其有效的回报。 反正过程秦大勇都还没弄明白,可是个个队伍之间中层的真正带领着士兵方向的都是盗骊八骏院的人。他们不身居高位,也从不争抢军功,只干实事,身先士卒,让名让利,不过是三个月的时间,就收揽人心,形成了以盗骊为核心,以八骏院人才为各条线支点的极其巩固却不令人反感的统治。 军队的完全忠诚度,有了。 军队的有效指挥权,有了。 沿途收编,襄阳城内又招兵买马,雄厚的兵力,也有了。 是时候该出兵一战,再添一笔滔天军功了。 可惜,秋天挥一挥手,走了。冬天来了。 这东雍的冬天比起西凉的冬天可更要命了。以前只听说东雍四季分明,鱼米之乡,可是谁都不知道东雍的冬天竟是这般变态的冷。 其实要说冷,西凉或者说北汉那可比东雍冷多了,有些城池那是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派白茫茫的景象,但是西凉的冬天就只是冷,比不得东雍的冬天寒气直往身体里钻,刺骨钻心。冷得骨头缝里都像是灌入了冰水要结成冰似的。 在这样的气候和状态下,实在不适合出兵,秦大勇自己都不太敢出门。他是第一次见到一大早起来,自己的营帐门上居然挂着一排足足一米多长的冰凌子,昨晚没下雨啊,哪来的水挂成的冰凌子?这才知道东雍湿寒湿寒的冬天,温度虽不低,却比西凉老寒老寒的冬天可难捱多了。 全军上下不打仗,开始集体缝棉袄,做棉被,眼看着一日一日冷到最极点了,却愣是没等来一场雪。 这才知道东雍的冬天未必都下雪,可却经常下雨,下的那叫一个冰雨。 这可把西凉的将士们给笑话坏了,不下雪的冬天也能叫冬天?不过冷倒是真的够呛的冷。 这一耽搁又是三个月。 好不容易盼来了春天,这东雍的春天万物复苏的也太快了,都不打一声招呼说来就来。昨天还吹着寒风刺骨呢,今早柳条竟然就发芽了,山间的野花都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花蕾。 一切都像是惊喜一般,根本都没做好准备,春天的迹象已经布满了山野整个天地间。 *** 这一日大清早,西凉襄阳城外大营中军校场之上,迎着春风,士兵们正在练习骑射,不时传来喝彩声如雷。 “咻、咻、咻”,连续三箭射中了靶心,校场之上再度响起一阵欢呼之声,那射箭之人身穿黄褐色铠甲,坐下的黄骠马乃是千里挑一的骏马,飞马奔射,箭箭中的,这样的箭术确实值得众军士欢呼。 直到射完了一囊箭矢,那个骑士才停了下来,二十四支箭矢将靶心掩住不留一丝空隙,他摘下头盔,露出粗犷豪迈的面容,擦拭了一下头上的汗珠,策马走到校场边上,跳下战马,摩挲了爱马片刻,才对围上来的军士笑道,“好了,总算是活过来了,射一轮箭浑身筋骨舒坦多了,盗骊大人还没有升帐么?”这个箭无虚发的骑士正是秦大勇。 几个军士围上来道,“看样子,今日中军帐营可能又不会升帐了。” 秦大勇皱了皱眉。 周围几个军士也是议论纷纷道,“咱们出征在外不是应该攻城略地,争取战功的么?如今,附近名山大川都游览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大军是来野游的呢。这赖在人家的城里混吃混喝了小半年,不进攻,也不回国。这……士兵们思乡恋家,早已颇有微言了呐。” 一时间七嘴八舌,都希望秦大勇能够代表他们,去探一探盗骊的口风,接下来的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第906章 盗骊可一点都没有闲着 这个箭无虚发的骑士正是秦大勇。 几个军士围上来道,“看样子,今日中军帐营可能又不会升帐了。” 秦大勇皱了皱眉。 周围几个军士也是议论纷纷道,“咱们出征在外不是应该攻城略地,争取战功的么?如今,附近名山大川都游览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大军是来野游的呢。这赖在人家的城里混吃混喝了小半年,不进攻,也不回国。这……士兵们思乡恋家,早已颇有微言了呐。” 一时间七嘴八舌,都希望秦大勇能够代表他们,去探一探盗骊的口风,接下来的计划到底是怎样的? 这仗还打不打了?往哪打啊?打到什么程度,打到什么时候啊?朝廷那边对于这次征战东雍是个什么想法?总得给他们个交代,兄弟们才会心中有数啊。 秦大勇心中也急,受到了同僚们的一致鼓动,也顾不得满身的汗水尘土,匆匆和将士们交代了一声,便向中军营帐奔去。 帅营外的亲兵,早已换成了盗骊自己八骏院的人马,看到秦大勇远远而来,连忙闪身入内禀报。 营帐之内,陈设简朴清雅,除了简陋的行军床,一张方桌和两把椅子之外,几乎是空空荡荡的,除了桌案上面放着几卷书册之外,这营帐和普通的低级将领的住处几乎没有什么不同。 秦大勇入内时,盗骊正负手站在帐中,望着悬挂在营帐壁上的一幅地图,盗骊惊才绝绝,相貌清雅俊逸,有着天生便让人为之折服的如华气度,身处军营征战沙场,一身戎装又让他多了一份英挺飒爽,和千锤百炼后的杀伐之气。 而且盗骊还有一种特殊的魅力,那就是有他在的地方,不管是大军阵前还是杀戮敌后,都能自动形成安静淡然的氛围,从容有握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此时他们身处的只是一片优美的青山绿水之间,而任何事情哪怕是泰山崩于前,只要有他也全都不在话下。 盗骊专注地在地图上点点画画,侧面优雅的轮廓泛着玉石一般温润的光泽,他看起来永远是那么的悠闲自在,清清淡淡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却又倍感高深莫测。 将秦大勇晾了片刻,盗骊才转过身来,瞧着他道:“有事?” 这转眸的一瞬间,秦大勇几乎看得有些呆了,盗骊的眼神如同漩涡一般能将人的心魂吸摄而入,他的墨瞳幽深、悠远,目光静静的、淡淡的,波光流转中,泛着冰雪一般的寒光,却又藏着清润如玉的温文尔雅。 秦大勇愣了数秒,才回过神来,收回目光,心想来都来了,反正他秦大勇是个粗人,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便开门见山道,“兄弟们都闲不住,也再待不住了。敢问大人,何时再战?” 盗骊慢慢的绕过桌案走到秦大勇面前,宽大的雪白衣袖轻柔的垂着,随着他的动作而轻摆,真如云一般轻缓,月一般柔和,这样的风姿,哪里像是身处作战前线的营帐之中啊?明明是琼林苑上的风雅名士嘛。 秦大勇刚露出一抹探寻的神色,盗骊那双深邃淡漠的眼眸,顷刻间爆发出凌人的气势,秦大勇接触到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便弓下了腰板,垂下的脑袋。 这种骇人的震慑力,自内而外透露出来的压迫力,秦大勇以前只在滕紫屹的身上感受到过,如今,在盗骊的麾下,竟也有这种只一个眼神便让你臣服的感觉。 这个人真的只是熙公主府中一名以色事人的小小的侧夫么? 秦大勇吞了吞口水,将那种平白无故油然而生的忐忑感觉压下。 而盗骊只微微一笑,淡淡的语音朗声道,“既然将士们斗志高涨,那便明日就举起清君侧之大旗,杀入东雍腹地,除江氏之逆贼,恢复司空氏之正槊。以彰东雍之焕然新面貌。” 秦大勇有点疑惑,“大人,这个指令好像有点不大对吧?”他们西凉不是应该攻城略地,侵吞东雍领土么?怎么?难道他们西凉大军一直在替他人做嫁衣裳? 此次西凉大军压境,戮力死战,难道不过是为了帮助什么司空氏重掌东雍统治么? 盗骊只用淡淡的眼神瞧了秦大勇一眼,秦大勇马上低头侧目,避过了他的眼光,低声质疑道,“难道说上层之间已经达成了什么协议,而我们是不知道的?” 东雍派了谈判使团去西凉和谈的消息,秦大勇也是有所耳闻的。只是谈判结果如何,他们将在外,却是有所不知的。 盗骊气度雍容的负着手,神情淡然道,“西凉与东雍之间复杂的政局,秦将军就不必劳心了。肆意揣测君心,很容易弄巧成拙。为军者,打胜仗才是本职。秦将军,你说呢?” 盗骊的语气明明相当温和,可秦大勇就是有种后脊发凉的感觉。马上应答道,“是是是,末将僭越了。” 盗骊对他微笑了笑,而后迅速笑容一敛,朗声道,“秦大勇听令!” 身为军人,听到上级指令,秦大勇迅速站得毕恭毕正,挺胸抬头,竖耳恭听。 盗骊清雅却威严的声音下令道,“如此击鼓升帐,秦将军,代我传令各军,从此刻起,各地军情先送到我这里,同时修书上报女皇陛下,请旨出战。” 再多的疑惑也被强行压下,秦大勇朗声吼道,“是!” 而后出了中军帐营,秦大勇便将明日出战的消息通报给了全军。 所有的西凉将士欢欣鼓舞,总算是又有正事干了,总算不用担心自己身上会长出蘑菇来了。 而事实上,西凉所有的驻扎于襄阳的大军确实休战了足足五个多月,可是他们闲着,盗骊可一点都没有闲着。 前三个月盗骊将原本属于滕紫屹的军队,用自己的能力、魅力和独特的统帅本领,潜移默化成了带有他盗骊明显标签的军队。只要盗骊下达的指令,不会侵害到西凉的利益,不会侵害到滕紫屹的利益,是可以不折不扣听从盗骊将令,且誓死拼杀,毫不含糊的。 军队的建设完成之后,寒冷的东雍冬天里,盗骊完成了对于东雍政局和民心的潜在掌控。 第907章 有人最早道破天机! 而事实上,西凉所有的驻扎于襄阳的大军确实休战了足足五个多月,可是他们闲着,盗骊可一点都没有闲着。 前三个月盗骊将原本属于滕紫屹的军队,用自己的能力、魅力和独特的统帅本领,潜移默化成了带有他盗骊明显标签的军队。只要盗骊下达的指令,不会侵害到西凉的利益,不会侵害到滕紫屹的利益,是可以不折不扣听从盗骊将令,且誓死拼杀,毫不含糊的。 军队的建设完成之后,寒冷的东雍冬天里,盗骊完成了对于东雍政局和民心的潜在掌控。 首先,按照他的策划,和江随云的配合,在襄阳城破之时就传出了东雍太子殿下江随云失踪、生死不明的消息。 这个消息迅速得到了西凉和东雍双方的认可。至于江随云到底是生是死,没有定论。 西凉这边一口咬定,有一名箭手机缘巧合,射中了江随云,而后亲眼看到那个穿着银质铠甲的太子殿下负箭伤坠入了襄江,虽然没有死尸作为确凿的证据,但是按照常理推断,江随云必死无疑了。 而东雍这一边却是一日不见到尸首,一日不肯对外宣布太子殿下的死讯,只说是失踪,下落不明。 与此同时,襄阳城破,代表着东雍腹地一大片一马平川的城邑裸露在了西凉的百万铁蹄之下,为了黎民不受战火的荼毒,为了保全东雍原有的宗庙和人民的安居乐业。楚轻寒作为一国丞相代表东雍前往西凉谈判,希望用和谈的方式请求西凉退兵,并同时商议赎回东雍国主和随行大臣们的事宜。 经过了长达半个月多的谈判之后,以楚轻寒为首的谈判团签署了丧国辱权的条约的消息就传回了东雍国内,引起东雍百姓上下群情激奋,国民震动,共同抵制这份合约的合法性。 甚至楚轻寒回国时,还遭到了数次刺杀,险些死在了半道上。 东雍百姓虽然看着阴柔,但是内里极有韧性,家国情怀浓厚,按照条约上的内容,西凉虽然同意和平停战,但却要割让近乎半个东雍国土划入西凉国土,从此之后,那半个东雍也将慢慢转变成女尊国体,那里的子民不再能够穿自己的民族服饰,不再能够说自己的家乡话。 甚至男人不再是以前意义上的男人,女人也不再是以前意义上的女人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东雍再懦弱的男儿也忍不了,而东雍的女人也无法接受这样突然的变化。 这不仅侮辱了东雍男人们的尊严,也让东雍的女人们无所适从。 抵制,必须坚决抵制。 上下一心,其利断金。 一波又一波的反对势力瞬间崛起,转眼间就极其壮大。 时代大潮的方向,让这波共同的反对势力涌向了他们此时唯一的期待。 不管是在潮流中充当野心家的阴谋枭雄,还是真正为民做主、反对异族统治的正义人士,他们都知道要想牢固的联合起所有人的力量,必须要有一个强而有力的核心力量。这个核心是所有人向心力的形成点,也是所有人可以向着同一个方向拼搏的灵魂。 有人最早道破天机—— 只要大家不承认江氏统治东雍的合法性,那么江氏国主被掳所需要的赎金,乃至于江氏一朝代表签署的卖国不平等条约便全部都不具有合法性。 江氏并非东雍之主,东雍所有人民都不承认江氏是东雍之主。 文笔了得的墨客们挥毫吐墨,将江氏当年如何阴险篡位,而今如何鱼肉百姓,从头到尾如何丧尽天良写得那是罄竹难书、人神共愤。具有民族影响力的名士、大师也在时代潮流的推动之下,纷纷出山,站出来振臂高呼,力求恢复东雍政权的正槊,统一全国人民意愿,共同认奉统治了东雍几百年的司空氏才是东雍正统。 不管来自哪个州,不管来自哪个县,不管是民间部队,还是朝廷军队,都开始统一称自己是鄢军。因为司空氏的发源地是鄢地,所以司空氏的宗庙为鄢庙,司空氏的帝陵为鄢陵,司空氏的宗谱为鄢谱,各地纷纷修建鄢祠,塑开国皇帝司空寮的雕像。与此同时,所有军队的统领者都将友好之手伸向了一直偏安越西的******,跪请司空氏原太子司空颀出越西,尊他为帝。 各地迎驾的部队还未到达越西,就收到了噩耗。 原来在滕紫屹率领几千轻骑突袭雍都掳走了国主江左瑜之际,当时被派往岭元地区的州官顾惜眉就组织了一次刺杀行动。 也不知是全部都由江湖人士组成的刺杀队伍手段太凌厉,还是偏安越西的司空颀安逸太久了,总之在那一次并未激起东雍任何波动的秘密行动中,司空颀就已经被刺杀了。 易晓胥在越西经营不久,就已经成为了越西真正的执掌者。他迅速封锁了消息,秘不发丧,只通过八骏院的渠道,将消息传回给了盗骊。 盗骊大觉意外之下,也同意了易晓胥的做法,让他代理越西所有军政事务,确保越西稳定。 本来这件事情还会瞒上很久的,因为司空颀本来就是一个安逸太子,具有亡国之君身上所应该具备的所有特征。不学无术,贪图享受,亲小人远君子,心胸狭隘,刚愎自用,重杀戮,轻仁德。他只是生来就是皇子而已,亡国了,他自然伤心,可是想要他复国,想要他励精图治、卧薪尝胆,他是不愿吃那些苦的,即便肯吃,他也没有那样的天纵之才。 刚开始司空颀还战战兢兢,收敛恶习,后来眼看江随云对他不闻不问,也就恢复了纨绔本性,酒/.池/.肉/.林,荒/.淫享乐,所有有抱负干实事的臣子他都看不顺眼,杀的杀,贬的贬,驱逐的驱逐,围绕在他身边的则都是一些口蜜腹剑、奸佞耍滑的小人,从上到下都根本不顾臣民死活,他本人更是经常数月不上朝不理朝政。 所以别说司空颀死了几十天了,他就是死上一年半载的,只要封住几个人的口,便不会有人注意到。 第908章 全国上下掘地三尺的找 刚开始司空颀还战战兢兢,收敛恶习,后来眼看江随云对他不闻不问,也就恢复了纨绔本性,酒/.池/.肉/.林,荒/.淫享乐,所有有抱负、干实事的臣子他都看不顺眼,杀的杀,贬的贬,驱逐的驱逐,围绕在他身边的则都是一些口蜜腹剑、奸佞耍滑的小人,从上到下都根本不顾臣民死活,他本人更是经常数月不上朝不理朝政。 所以别说司空颀死了几十天了,他就是死上一年半载的,只要封住几个人的口,便不会有人注意到。 而易晓胥手上有的就是那些小人所最想要的利益和金银美女,那些人对于司空颀本就没什么忠心可言,所以消息被封锁的极其严密。 可是现在不行了,时代的潮流,需要这么一个旗帜,不管这个旗帜是窝囊废,还是人渣,但现在东雍需要他。 他是正理所在。拥护他,以他为旗帜,才能对抗西凉,才能坚决抵制住江氏的卖国行径。 偏偏这个时候,所有人等得到了确凿的信息,原太子司空颀确实已经死了。 大伙都扑了个空,祭天封禅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在泰山之顶备好了。 这可如何是好? 所有的军队首脑一商量,太子不在了不要紧啊,司空氏总还有宗室子弟活着的,虽然当年被江氏屠杀过一批,但总还有漏网之鱼的吧。 找,全国上下掘地三尺的找。 不管是隔了几代血亲了,他们要的就是这么一个幌子,当然血缘越近,人民的信奉度才会越高,所以血缘关系也不能实在离得太远了。 多少江湖骗子应运而生,一个一个被砍了,军队首脑们虽然饥不择食,却也还没到愚不可及的地步。希望起了又灭,灭了又起。 纷纷繁繁数个月,正当各种传闻甚嚣尘上的时候,一名仙风道骨的隐士,自称是隐居于至南山的谋算子的传人,他站出来道破了又一天机,说谋算子一生唯一的入室弟子,正是原东雍国主司空弈的次子,名叫司空贽。是真真正正的皇家血统,是如假包换的东雍二皇子。并同时拿出了老国主司空贽亲笔书写给谋算子的信,信上面详细说明了二皇子的出身、委托幼子的细节,以及要求谋算子隐瞒其身世的具体内容。 众人将此封信的笔迹与老国主当年的诏书进行了严密的比对,确认了是老国主的笔迹无疑。 原来当年因为东雍皇室传嫡传长的国法,老国主爱子心切,不想皇室子孙因为皇位之争而兄弟阋墙,更不想小皇子在宫廷倾轧中受苦。所以一出生就将他送入至南山,拜入一代大师谋算子的门下,只希望他能够平安、并有另一番作为。 后来东雍巨变,这一段往事也便被尘封了。 这一消息的传出,简直如同平地一声雷,多少人为之一振。 再也不需要找好几代之外的什么王爷、侯爷了,他们有着血统纯正的二皇子,而且他还是谋算子唯一的入室弟子,想必天资绝不差。 整个东雍虚席以待,各方势力翘首以盼,已经准备完妥的泰山祭天封禅仪式也可以如期举行了。 所有的军队首脑带着自己的亲随和亲卫军,从四面八方赶往泰山,除了追奉同一个以后可能的君王之外,他们当然也有着自己的私心,希望在起义一开始、重整朝堂伊始,就占据整个还未成形的新朝廷的重要位置。 所以,各首脑除了为保证自己的安全带亲军前往外,带的更多的则是谋士和名流。这些都是他们日后屹立于各军、各方势力之中的筹码和中坚力量。 各方部队都在赶往泰山的路上,便传来了二皇子一入东雍便直接去拜祭先王的消息。当年先国主薨逝的时候,二皇子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回来奔丧,如今重踏故国,自然是要先告慰先王的。 而后二皇子司空贽孝道感天的美名便传遍了东雍。 盗骊哭祭之后,做的第二件事情就是迎太子司空颀入鄢陵,并予以储君之礼进行厚葬,并不分昼夜的守灵三天三夜。 而后二皇子司空贽尊兄友悌的美名再次传遍了东雍。 只这两个举动,便已经让有识之士感觉到了,这个常年流落在外的平民皇子似乎不容小觑。 而后二皇子的御驾才开拔往泰山急行军,争取在吉日进行泰山祭天仪式,暨新国主登基大典。 明明二皇子的御驾是动身最迟的,可是待各方部队到达泰山周边时,就已经觉得此方天地似乎与别处有异,走得近了,才知道方圆百里之内,全部都飘扬着代表司空氏的鄢旗,当黑底上那匹骏麟的图腾随风飘摇的时候,所有人肃然起敬,心中激情澎湃,有了一**同的神圣和肃穆之感。 来的路上,各大交通要道,各大城门口都有军姿挺拔的士兵把守,一副政事通明,天下大治的模样,这在此时天下大乱的东雍可是极为难得的。 众人都有所不解,不知道是哪路的军队提前到达了。打听了之后才知道那竟然是二皇子司空贽自己的部队。 世人都以为盗骊流亡在外多年,虽然有着皇子的血统,天生尊贵,但是这么多年颠沛流离,世事磨砺,也该神情委顿,颇有些落魄之象才对。却没想到这个自出生起就不在司空鄢谱之列的司空贽竟然是带着自己的几十万大军而来的。 所有人行至司空贽大营,只见军容整肃,帐前虎赍雄壮非常,皆不由心生敬意。不自觉中,众人纷纷下马步行,整理仪容,缓缓而行,看着虎踞龙盘杀气隐伏的大营,不由赞佩不已,生出与有荣焉之感。 众人走进大帐,在万众期待之中,当穿着一袭东雍传统皇子服饰的盗骊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整个天地仿佛都为之一片静默肃然。 走得近了,这种冲击感和震撼性更为强烈。 只见一相貌清雅雍容,穿着一身皇子服饰,神态温和却隐隐带着森然气息的男子坐在帅案后,他一身紫衣绶带,穿着黑色轻甲,外罩锦袍,风度翩翩,飘逸尊崇,神色间雍容安详。 第909章 兑现当年倾国来嫁的诺言 众人走进大帐,在万众期待之中,当穿着一袭东雍传统皇子服饰的盗骊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时,整个天地仿佛都为之一片静默肃然。 走得近了,这种冲击感和震撼性更为强烈。 只见一相貌清雅雍容,穿着一身皇子服饰,神态温和却隐隐带着森然气息的男子坐在帅案后,他一身紫衣绶带,穿着黑色轻甲,外罩锦袍,风度翩翩,飘逸尊崇,神色间雍容安详,仿佛是在家中闲坐,双目开合之间神光淡然,却又气度卓然,流露出坚毅不拔的气势。他虽然只是神色淡然地坐在那里,可所有人都觉得仿佛整个大营的气势都聚集在他身上。 只一眼,便已名动天下。 盗骊左手一方,依次站着十几个武将,个个气势沉稳凶悍,他的右手站着十几个或穿着文官官服,或者身着布衣的幕僚,足见麾下文武之盛。 此间人物,都来自于八骏院,虽然与盗骊一般常年隐姓埋名,可是个个不论文治还是武功都不同凡响。任何一个拿出来,都比此刻刚刚入帐的所谓军队首脑厉害得多。 顿时有了臣服之感。没有任何人出声,也没有任何人下令,众人进入帐营之后,便被盗骊的气度所折服,纷纷行了臣子之礼,山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待行了登基大典之后,便能高呼万岁。 比起以往,此时的盗骊神情中多了几分沉敛,少了几分随意,那种由内而外的英风尊雅却是丝毫不减,而他独有的优雅从容的气度让他纵在千万人当中也不会黯然失色,那双深邃幽冷的双眸,一举一动之间隐隐的风华气度皆是惊才绝艳。 老泪纵横的史官在那一日,怀着激动非常的心情,在东雍史册上,恭恭敬敬的写下,“东雍武威元年三月,东雍中兴之君武威帝立祭坛于泰山,带领众大臣告祭黄帝,祭礼雅成,与祭者皆言祭典恭谨而完美,天佑东雍,武威帝自祭礼成之后,授奉大统,年号端谨,史称武威帝,众人山呼万岁,威震天下。” 当年还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二皇子司空贽,仅靠一场泰山祭天大典,重新回到了东雍朝廷的权力中心。也重新开启了他作为东雍中兴君主武威帝的人生。 举国欢欣鼓舞的同时,也有一些人不太高兴。 本来他们拥护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为帝,是偷偷藏着以他为傀儡的阴暗想法的。所以,哪怕这个皇子纨绔也好,窝囊也好,他们都无所谓,毕竟无能无才的傀儡,更符合他们的利益所在。 可是那些自称枭雄之野心家,在看到了盗骊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打消了原本的狂妄想法,这个二皇子气度如华,文韬武略,像一把藏在剑鞘里面的宝剑,匣剑帷灯,怎么可能是任人摆布的傀儡? 而当他们知晓了,二皇子才入东雍不足一月,便已然收编了原逑州、墨州、梓州的三州兵马,那种雷厉风行和手段凌厉更是让人胆寒。 最为重要的是,他们在登泰山之前就看到了帅营之内,文臣那一列赫然站着曾经的文官之首楚轻寒。 所有人哪怕是想抹灭江氏在东雍的合法统治地位,但是对于江随云的个人魅力和楚轻寒的为政水平,还是没办法否认的。 这个二皇子竟然可以收编最忠心于江随云的铁杆臣子楚轻寒为己所用,他的手段和心机,绝对超乎所有人的想象,却也给了一些摇摆不定之人一个信号。 只要是有真实才干,并且愿意忠心追随的,司空贽不问出处,不问来路,皆能委以重任。楚轻寒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武将们骇于盗骊的军容浩荡,文臣们倾慕于楚轻寒之前廉政仁德的治国方针,在短暂的犹豫试探之后,纷纷归顺。 盗骊将江随云取而代之,成为东雍之主的过程极其顺利而迅速,他在泰山之顶从落魄皇子的身份转变为一国之君。戴上龙冠,受了玉玺,手持权杖的那一刻,盗骊在泰山之顶迎着万物复苏后的春风,登高望远,举目远眺,看着脚下的这一片万里江山,想起过往那所有经历过的种种,一时间感慨良多。紧了紧手中代表着权势和威望的权杖,盗骊这才感觉自己当日对程熙许下的倾国来嫁的诺言,已然成功了一半。 可剩下的另一半仍然任重而道远。 盗骊作为东雍新主的合法身份没有任何争议,他的气度风华也令所见者皆折服,但是这一些都还是虚的。 此刻的东雍百姓黎民不仅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君主来推翻掉江氏的卖国之举,他们更需要这个君王可以带领他们将异族的侵略者赶出去,还他们一方歌舞升平的安宁故土。 盗骊也自然知道此时的他,是临危受命,所有人那么轻易的让他登上至高之位,绝不是让他来享福,来耀武扬威的。 他有着最为重要的使命。或者说,稍有不慎,他这个得到臣民山呼万岁的新君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亡国之君,沦为异国臣虏,余生危殆。 此时的东雍皇位并不好坐,他是众矢之的,更是高危之位。 时势让人清醒,在当时的东雍,所有人的期待,也不过就是可以停战。 他们期望着西凉可以停止侵略,大军退出东雍国界,至于已经丢了的襄阳,以及西凉大军驻扎所在的襄江沿线,那就忍痛割了吧。至少这样可以保证住,接下来不再丢失一城一池,不要让再多的士兵成为战俘,不要让再多的百姓成为战争的牺牲品。 而划江而治,东雍缩小领土一大半,偏安于江南,在当时的文臣武将心目中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盗骊不接受。 做戏必须要做足套。 盗骊一方面让秦大勇带着西凉大军在襄阳城里闲待着养蘑菇,一方面在东雍这一边广练水军。他定下的目标是,不仅将西凉侵略者赶出东雍国土,还要收复已经丢失了的襄阳全境。 当时的将领们都觉得盗骊疯了。说他是理想主义者,说他其实根本就不懂战争,不懂谋略,看不懂时移世易的时势。 可是,那时的盗骊已经是东雍国主了。圣旨已下,谁敢不从? 第910章 两人一言不合,不欢而散 而划江而治,东雍缩小领土一大半,偏安于江南,在当时的文臣武将心目中也还是可以接受的。 可是盗骊不接受。 做戏必须要做足套。 盗骊一方面让秦大勇带着西凉大军在襄阳城里闲待着养蘑菇,一方面在东雍这一边广练水军。他定下的目标是,不仅将西凉侵略者赶出东雍国土,还要收复已经丢失了的襄阳全境。 当时的将领们都觉得盗骊疯了。说他是理想主义者,说他其实根本就不懂战争,不懂谋略,看不懂时移世易的时势。 可是,那时的盗骊已经是东雍国主了。圣旨已下,谁敢不从? 将领们硬着头皮,将部队开往襄阳,那可都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无论如何,至少他们都是为国而战的英雄,死就死吧。 然后,他们就都没死。 曾经参加过三次襄阳防卫战的老兵在战后绘声绘色的描述道,这一次陛下御驾亲征带我们收复襄阳时,所遭遇到的西凉大军,跟前几次楚丞相和原江太子率领他们所遭遇到的西凉大军,简直就像是两拨人。 原先的西凉大军勇猛善战,不畏生死,所有的将领身先士卒,且精通兵法,有勇有谋,虽然并不擅长水站,却也绝对是个令人敬佩的对手。 可是这一次,所有人,从上到下都像是喝醉了酒加没睡醒一般,将领的指挥颠三倒四,士兵的冲击溃不成形,刚开始东雍这边的还以为对方有诈,是诱敌之计,还不敢轻举妄动,后来看到对方将营之中确实乱成了一团,才组织了几次偷袭和大型的攻击。 结果,那帮曾经悍不畏死的西凉将士,还没遭受怎样的重创,便抛下城池,丢掉辎重,扔了盔甲,骑上马就成千上万的玩命逃跑。 若论冲锋速度,整个大陆之上,无人敢比西凉骑兵之右。这个传言,很多东雍士兵都没亲自经历过,可是他们却亲眼见到了西凉骑兵那逃跑的速度,他们敢说整个大陆之上,也无人敢比西凉骑兵之右。 东雍士兵也是打马如飞,想要俘虏几个西凉士兵,或者砍几个西凉士兵的脑袋,好回去领赏,结果只看到了一路灰尘,别说抓了,追都追不上。 到后来东雍的将士们都有些疑惑不解了,当时打仗时的形势,根本不像是在追击敌寇,反而很像是恭送。 他们东雍浩浩大军整齐严肃地打马如飞恭送了西凉泱泱大军整而不乱地快速奔腾出了东雍的国土之内。 然后全军欢腾,他们胜了,东雍胜了。侵略者被他们赶出去了,自己的领土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怀抱之中了。 *** 当夜,滕紫屹飞鸽传书,言辞温和中带着一点不敢苟同。直言明说盗骊这一次有点过分,打仗岂是儿戏,这一场襄阳收复战打得太像是过家家了,作假的痕迹昭然若揭。并且最最最为重要的是,此一役实在有损西凉的军威。言说他胜之不武,且容易落人话柄。 整封书信洋洋洒洒,篇幅极长,盗骊却只看了一眼,就扔进了煮茶的火炉里。 滕紫屹那是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他胜之不武?说他玩过家家?本来就是一场相互配合的演戏而已,不闹得荒诞一点,难道滕紫屹真的想双方全力厮杀?损了西凉的将士,滕紫屹不心疼? 损了东雍的将士,盗骊自然也是不乐意的。 既然本就是演,盗骊计较的是结果,滕紫屹却来跟他追究过程? 还是江随云当时说了一句公道话,他冷冷道,“盗骊这是在争取时间,他等不住了。” 是的,盗骊等不住了,一日一刻也等不住了。 整个东雍在举国同庆,所有的百姓都在宣扬他们的新国主是天纵之才,是天神下凡,是百姓的福音,是军神,是真龙转世。 盗骊的威望因为襄阳之战而瞬间到达了顶峰,不明真相的百姓不会关注这场仗到底是怎么打的,他们只知道是煌煌武威帝赶走了西凉毁家灭乡的可恶侵略者,还了他们一片安乐的故土。他们只知道,征战多年的丈夫、儿子终于从前线回到了家乡,可以回到从前的男耕女织和安居乐业了。 他们只知道,盗骊一战成名天下知,西凉不仅迅速签订了停战协议,还破天荒的给了一笔战争抚慰金。 西凉方面给出的官方解答是,他们的熙公主遇刺之后,身体始终无法痊愈,女皇陛下的龙体也欠安,钦天监国师称乃是杀戮过重所致。西凉女皇陛下爱女心切,火速下圣谕给西凉军部,勒令火速退兵,以慰天灵。 久经战火的东雍,多处土地荒芜,多少百姓沦为饥民,这一笔战争抚慰金,简直是久旱逢甘霖一般的解了燃眉之急。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盗骊却在之后的书信中言辞激烈的训话滕紫屹,说他小气吝啬,说他过河拆桥,说他道貌岸然,直说必须追加战争抚慰金。否则,盗骊将把他名下所属的所有造船厂、矿区、漕运据点即刻停工,并将八骏院所属的所有商户、马场、大型银号票庄全部搬迁至东雍…… 这种威胁的口吻,让滕紫屹嘴角一抽,当下挥毫泼墨,直指盗骊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表面一味向西凉朝廷追讨战争抚慰金,其实暗地早已在私挪他原本在西凉所经营的所有商业版图。他这种试图搞垮西凉经济的做法,如若还不知悬崖勒马,他必然会代表西凉对东雍进行必要的制裁,希望盗骊能够见好就收,不要欺人太甚。 两人一言不合,不欢而散。 此后这样的争端每日有之。反正盗骊一闲下来就是写信飞鸽传书给滕紫屹,内容大多都是挑衅找茬、鸡蛋里挑骨头的。 刚开始滕紫屹还正正经经的,有理有据,且权衡照顾双方的立场和想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后来这样的书信多了,滕紫屹也搞明白了,盗骊根本就不是真的要钱要利,他若真的想要,这个世上还没人能够拦得住他敛财的手段。盗骊只不过是孤独一人在东雍,面对崭新的环境,心里想着的却是西凉这一边的人和事。 第911章 今夕何夕,她身处何方? 此后这样的争端每日有之。反正盗骊一闲下来就是写信飞鸽传书给滕紫屹,内容大多都是挑衅找茬、鸡蛋里挑骨头的。 刚开始滕紫屹还正正经经的,有理有据,且权衡照顾双方的立场和想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后来这样的书信多了,滕紫屹也搞明白了,盗骊根本就不是真的要钱要利,他若真的想要,这个世上还没人能够拦得住他敛财的手段。盗骊只不过是孤独一人在东雍,面对崭新的环境,心里想着的却是西凉这一边的人和事。 他通过这种方式,了解这儿,并能和这儿的人保持联络,好像他们仍在一处似的。 滕紫屹知道,若是此时熙儿是清醒的,盗骊根本一个字都懒得写给他。 所以接下来,哪怕盗骊言语再激烈,措辞再偏激,滕紫屹也看过就不顾,他忙得很,可没时间给盗骊解闷,让他聊以慰藉。 写了数封信了,滕紫屹皆不闻不顾,更别说回信了。 盗骊坐不住了。给自己下了一道访问国事西凉的诏书之后,就直接快马加鞭的赶往西凉而去。 东雍国主战后首次受邀国事访问西凉的国书还未送达两国的礼部,盗骊已经打马如飞的赶到京都城外了。 赤骥亲自在京都城外恭迎微服私访的盗骊,如今的东雍国主——司空贽。 两人主仆多年,数月未见,久别重逢也顾不上闲聊,就快马加鞭的赶往了熙公主府。 因为盗骊还在赶往京都的路上就截获了赤骥刚刚发给他的飞鸽传书,赤骥以为此时的盗骊应该还在百里之外,怕是需要两个时辰之后才能入京都,可连盗骊自己都未曾料到,他行进的速度竟然超乎想象的快。 可是再快,在此刻的盗骊眼中,也实在是太慢了,他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就飞到熙公主府。因为赤骥在信上面说熙公主近日有苏醒的迹象。昨日动一动手指头,今早皱着眉头喊了一声“水”,且虽然眼睛仍闭着,滕驸马喂给她的水却是自己吞咽下去的,种种迹象都表面,公主殿下苏醒怕就在这几日之间了。 盗骊没有收到任何信息就已经跑得如飞一般快了,如今知道她马上就要醒了,更是想着她睁开眼的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更是玩命的奔跑。 而两人刚刚在城门口相见,赤骥见到盗骊的第一面就说了一句话,“少主,熙坤宫传来消息,公主殿下怕是马上就醒了。” 消息得到了确认,盗骊便再也待不住,尽管从东雍不分昼夜地一路飞蹄而来,早已人困马乏,风尘仆仆了,可是当听到了这个喜讯后,盗骊便精神一振,什么疲劳和倦累统统消失不见。有的只是紧张和激动,算算日子,熙儿也应该已经怀胎八月有余的,那日船上一别,如今他们有足足半年时间未见了,不知她是胖了,还是如当时一样,仍然那样清瘦。 带着各种猜想,盗骊归心如箭,手中的马鞭抽得虎虎生风,不断加速,只为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还在半道上,结果迎面看到街尾处,是千山在那儿快马加鞭,面上的神色焦急而慌张。 赤骥也看到了,不由得非常疑惑。 千山算是跟在滕驸马身边的老人了,向来沉稳有节,而且这段日子滕驸马的身体需要调养,根本离不开千山、万里这些人的服侍。 所以,若非十万火急之事,千山根本不可能离开滕驸马半步,而如今不仅在街上狂奔,而且脸上的神情如此慌乱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千山奉命而来,一边快马加鞭,一边果然在城门口看到了赤骥和盗骊的身影,还在马上就大喊了起来,“大人,快,大人……” 听到了千山向着自己而来的呼唤,盗骊暗道不好,难不成是熙儿那儿出了什么问题。 两方的骏马以最快的速度相向奔驰,不一会儿千山就赶到了盗骊的马前,三人都是同一时间勒紧缰绳,马儿前蹄抬起,仰天长嘶。 千山喘着粗气,便一收缰绳,微施一礼,而后手指熙公主府的方向,面色泛白,急迫道,“驸马听闻大人微服入京,本来是让小人前来迎候的。不久前小人亲眼看到了公主殿下悠悠苏醒,睁开了双眼,可是很快公主殿下迷迷糊糊之间就直喊着肚子疼的消息,似乎还见了红,情况危急,刻不容缓,驸马让小人见到盗骊大人后,速请大人移驾……” “驾!”千山的话语还未说完,盗骊脑袋一麻,浑身冰冷,面容完全紧绷,赶紧猛抽一鞭,即刻就往熙公主府的方向火速而去。 盗骊知道以熙儿的体力和她的身体状况,哪怕耗尽了滕紫屹和江随云的所有内力,也只能保证她怀胎过程中的尽量安稳,可她在临盆的时候,情况复杂,依然会十分凶险,必须要有他和江随云两人联手,共同协助,才有可能保住母子平安。 所以盗骊才会根本顾不上形势和过程,在襄阳收复战上面连表面的工作都能省则省,只为了节约时间,一定要赶在程熙临盆之前解决完所有的事情,而后撇下一切只等待着她的临盆。 盗骊已经尽可能快了,在她还只有怀胎八月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完整个西凉和东雍纷繁复杂的局势和混乱,并且不分昼夜、千里奔袭地赶至京都了。 可是,千算万算也不如天算,谁能知道程熙会早产? 扬蹄飞奔的过程中,盗骊只有一个念头,脑子里反反复复喧嚣着一句话: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已经坚持到现在了,熙儿你一定可以的,所以等我,一定不能有事。 老天,请见怜,一定不能让她有事! *** 半个时辰前,程熙幽幽的睁开了双眼,她只觉得自己好似睡了长长的一觉,睁开眼,眼前依然一片混沌,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处何方,更不知苏醒过来后的她是谁。 她是变回了最初的程熙?还是仍然是那个魂穿后的御宸熙?亦或是她已经经历了再次穿越,变成了另外又一个不知道是何种身份的某某某,就像是最初她刚刚穿越而来时一样? 无论现在的她是谁,她都觉得好累啊。 第912章 她还拥有着他们,真好! 半个时辰前,程熙幽幽的睁开了双眼,她只觉得自己好似睡了长长的一觉,睁开眼,眼前依然一片混沌,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身处何方,更不知苏醒过来后的她是谁。 她是变回了最初的程熙?还是仍然是那个魂穿后的御宸熙?亦或是她已经经历了再次穿越,变成了另外又一个不知道是何种身份的某某某,就像是最初她刚刚穿越而来时一样? 无论现在的她是谁,她都觉得好累啊。 这一场长长的梦里,似乎总有什么东西压在她的肚子上,挪不开也挣脱不掉,梦里经常出现一团朦朦胧胧的肉,有时候幻化成胖嘟嘟的奶娃娃,有时候变成滕紫屹或者是盗骊的模样。可是程熙伸开双臂去拥抱的时候,那些东西都会化成一团烟,双臂收紧,她的怀抱里什么都没有。 如今,睁开眼,却比任何时候都还要累,累得仿佛撑开眼皮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量一样。 程熙咬着牙,强行动弹手指和身体,正想方设法坐起来,突然感觉腹部一阵剧痛,而后就感觉到了极其清晰的腿间一股热流泄出。 程熙有些愣,因为与此同时她似乎还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一片朦胧中,她看到有两个人影子在她的面前晃动,她抬了抬手臂想要去捕捉那两道影子,因为这两道影子像极了梦中滕紫屹和盗骊的模样,可是一切却如同在梦中一样,她能看到他们的轮廓,却总是触碰不到他们的躯体。 而后腹部越来越剧烈的疼痛,让她刚刚清醒一点的神经又开始陷入了混沌。说实话,现在的程熙有种庄周梦蝶的感觉,她不知道她现在是梦到自己清醒了,还是她真的清醒了。总之,混乱、疼痛、渐渐又将她逼入了不清醒。 可若说是真的不清醒,她却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慢慢流逝。 滕紫屹温柔的笑和默默的宠溺的凝视,盗骊邪魅的眼神和当时为她而死时的无怨无悔一一在眼前晃过,此生欠他们的,这一世恐怕是无法偿还了吧? 滕紫屹和盗骊那天崩而不惊的从容俊颜在脑海里越来越清晰,深深地凝视,让她再也移不开眼,浓浓的不舍再次裹挟住她。 泪慢慢渗了上来,要撑住啊,程熙,这么死了,他们怎么办?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深深知道他们对她的爱,说句自负的话语,她就是他们的天,她若是没了,滕紫屹和盗骊的天也就塌了。 可是腹部剧烈的疼痛折磨得她整个人像是要散了一样,难道这就是魂飞魄散的感觉?眼前的景致越来越模糊,她的身体仿佛真的在经历解构分割一般的疼痛,可她身不能动,无法让自己减少疼痛,可心间只有一个念头……撑住,一定要撑住,不到最后一刻,她决不放弃,绝不就这样放弃…… 饶是如此,她仍觉得眼前越来越多的小黑点在慢慢聚拢。 她知道只要那些小黑点蒙上了她的眼睛,她的生命也就到头了,使劲摇了摇头,那些黑点又再散开了些。也不知有过多少次强行咬破唇舌让自己尽量的清醒,终于看清了一抹峻挺巍峨的身影,和一抹青竹一般清雅邪魅的身影撞进她的眼帘,程熙释然了,这一次即便是再朦胧,她也看清了,是滕紫屹和盗骊,是他们…… 真的是他们! 望着这两抹焦急慌张的身影,程熙唇边化开浅笑,等了好久,总算是等到了你们。这也就代表着她还是御宸熙,她没有再次穿越,她还在这儿,她还拥有着他们,真好! 含着欣慰的淡笑,程熙缓缓闭上了眼,眼前所有朦胧的人影消失,没了任何知觉。 触目惊心的红,晃得刚刚赶到的盗骊脑子“嗡嗡”作响,他自幼学医,救人也杀人,早已看惯了生生死死,从不为生死所动,即使是当时他将自己的胸膛撞上江随云的长剑时,也只是遗憾,而此时从未有过的恐惧却占据了他整个心房。 接过慕容山子早已给他准备好的药箱和针囊,盗骊的双目停驻在程熙脸上,她唇边欣慰的笑,带不给他一点安慰,只有更多的忧虑。 不远处,是江随云焦急颤抖的声音,“血量更大了,快!” 盗骊推开针囊,取了粗大的金针,指动针下,紧张得额头上滚下滴滴汗珠。 在盗骊来之前,江随云已经在着手将她止血,可是时效过了,血流依然不止。当年江随云主攻炼毒,而盗骊主攻制药,本来江随云的擅长就是制毒炼毒而非针灸诊疗,因此到了治病救人,尤其是病情危急时,江随云只能做到拖延她病情的变本加厉,却并没有盗骊那一手起死回生的针法。 盗骊按住程熙的关键穴位,粗大的金针刺下后,密集的银针遍布在程熙的腹部一路。待她身下出血渐止,收了针,小心翼翼的揉搓着她被银针弄得红肿的皮肤,唯恐动作大些,将她揉碎。 滕紫屹站在屋子中央,一边催促着宫女们端来热水,一边焦急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程熙。 待一切待产的准备事项备妥之后,滕紫屹小心的蹲在床边,伸着修长的手指去摸程熙的脸,见手上沾了些她刚刚流出的鲜血,忙缩了手,在衣袍上擦拭干净,才重新去摸程熙微凉的脸,轻唤着,“熙儿……” 程熙的眼皮轻轻的动了动,终是没能睁开。 滕紫屹心里抽痛不已,眼里滚着难以抑制的泪花,看着盗骊,“她能挺过去么?” 盗骊的心也正被长鞭狠狠地抽,看着滕紫屹明显慌乱的眼神,勉强笑了笑,给他吃定心丸,“一定能。” 滕紫屹略微放心了些,因为他毫无保留地相信盗骊的实力,只要是他说能救的,那就一定能救,他从来都没有失手过,这一次也一定不会失手,一定。 盗骊敛下眼皮,不再显露出眸底情绪,因为这一回却是连盗骊自己也没办法说完全有把握的,他只能奋力一搏。 第913章 绝不许盗骊逆她的意而行 滕紫屹心里抽痛不已,眼里滚着难以抑制的泪花,看着盗骊,“她能挺过去么?” 盗骊的心也正被长鞭狠狠地抽,看着滕紫屹明显慌乱的眼神,勉强笑了笑,给他吃定心丸,“一定能。” 滕紫屹略微放心了些,因为他毫无保留地相信盗骊的实力,只要是他说能救的,那就一定能救,他从来都没有失手过,这一次也一定不会失手,一定。 盗骊敛下眼皮,不再显露出眸底情绪,因为这一回却是连盗骊自己也没办法说完全有把握的,他只能奋力一搏。 做好了一切准备,和江随云交流完整个过程,和突发状况时的应对分工,滕紫屹从床边走开,盗骊坐了下来,为她把了脉,将整个针囊慢慢的摊开在床铺之上,手沉而稳,眼眸里却含着纠结。 俯低身,在程熙额头轻轻一吻,轻声道,“熙儿,等不得了,这个不能再留,你撑住。”说这句话的时候,盗骊根本就没有看江随云一眼,这个时候谁的意见都不能再作准,他只做作为医者最准确的判断。 却在这时程熙的长睫轻颤了颤,竟睁开了眼。 盗骊的心瞬间抽紧,“熙儿。” 程熙凝视着他,吃力的移着手,覆在他冰冷的手背上,身子虚弱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唇闭闭合合,声音轻若游丝道,“盗骊?” 盗骊激动地下唇止不住的颤抖,向来淡然从容的俊颜也裂出了一道紧张的情绪,他用力点头,眼中含着泪星,“是,熙儿,我是盗骊。” 程熙随之绽开一抹苍白无力的欣慰笑容,气息飘浮,声音轻的只能让离得最近的盗骊才能听清,她笑着道,“你没事了啊?” 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关心着他,盗骊清雅俊秀的面颊随之抽了抽,强忍着悲痛的情绪,柔声道,“我没事了,我早就没事了。” “真好……”程熙欣慰的笑了笑,眼皮稍一抬看到了不远处伸长了脖子凝视着她的滕紫屹,也冲着他扯着嘴角欣慰的笑了笑,唇瓣动来动去,也想跟他问好,却并没有那样的精力可以说出什么来。 滕紫屹赶紧开口道,“熙儿,我们都在,你别说话了,保住体力。有什么话,我们还有一辈子可以慢慢说。乖,啊!” 程熙眸中闪过一丝疑惑,目光转向盗骊,覆在他冰冷手背上的手指动了动,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几个字,“我怎么了?” 盗骊敛住眸底的抽痛,尽量平和冷静道,“你怀胎八月,刚刚见红了,肚子里的孩子要早产。努力了这么久,这个孩子还是不能留,你撑住,很快就好。以后你还可以再有孩子的,一切有我,别怕。” 程熙将梦中经历的一切跟眼前的一切进行叠合,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无力的手指尽可能握住了盗骊的大拇指,问,“是江随云的孩子?” 盗骊沉痛的点了点头。 程熙长睫颤了颤,眼眸望着床顶睁了睁,而后喃喃道,“盗骊,保孩子。”她的目光尽管没有看向盗骊,可是眼里却没有一丝犹豫。 盗骊握着银针的手抖了抖,柔声道,“熙儿,我尽力而为,我尽量……” 程熙轻摇了摇头,转眸盯住了盗骊的眼睛,神色决然,眼里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保孩子,江随云欠我的,不该用孩子来抵罪。御宸熙欠他的,却就只有这一个孩子。盗骊,你答应我……保孩子!” 程熙虽然不能完全精通医道,却也大致清楚,连在医学这么发达的现代,当出现保孩子还是保大人的时候,也只能存其一。而且一般来讲,她怀胎已经八个月,孩子已经基本成熟了,此刻引了孩子,大人能够活命的几率也不过超过百分之五十。 如果她死了,孩子也没有了,那么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留下,而同时对不起三个深爱着她的男人。 而舍自己,保孩子,以盗骊的医术,保住一个已经八个月多的孩子,那是百分百。她死了,还有孩子,不管这个孩子的身上流着的另一半是谁的血液,至少还有一半的御宸熙的,也算是一点念想。 更何况,即便当初再不愿,这个孩子也是她的亲生骨肉,她怎能为了让自己有百分之五十的存活概率而抢走他百分百的存活希望? 如果大人小孩只能存活一个,怎么算都应该保孩子。 所以程熙并无犹豫。她的神色极其坚决,绝不容许盗骊逆她的意而行。 盗骊的心一点点的滴着血,闭上眼,再睁开,“熙儿,我做不到……”他可以再也不能拥有她,但他不能承受失去她,更何况是在自己的手中失去她…… 程熙拼了最后的力气,瞪视着他,“让我见孩子一面,让我听到孩子的啼哭,他是我的骨肉,谁敢对他不利,我绝不会原谅他。” 说罢,程熙不再看他,慢慢闭上眼,脸上一片淡然。 盗骊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做出了决定,那是极其倔强的,她既然已经如此坚决的说了,就绝不容怀疑她的决心。身上一阵阵的冷,望着她决然的面颊,目中隐隐赤红,平素冷淡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刻满面的痛楚悲凉再无遮掩。 无数绵密钢针扎进心头,痛到极处,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程熙的呼吸越来越弱,盗骊墨眸一沉,定下心神,望了一眼在床尾的江随云,见他早已热泪满面。 在程熙醒来时,说出第一句要“保孩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情绪崩溃,泪流不止了。 所有的愧疚、感激、担忧同时涌上心头,冲击着本就残缺无几的仇恨,冲毁上辈子所有的刻骨铭心的的恨意,冲走那些不好的回忆,只留下刚刚她毅然决然要求保孩子的感人一幕。 不管她出乎什么考虑,她都是在牺牲自己,而力图保住他的孩子。 这在爱和占有之上,更给了江随云的心致命一击。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用余生的做牛做马,偿还曾经做过的一切错事,来报答她为他做出的一切牺牲。 只要他还有这样的机会,只求他还有这样的机会…… 第914章 难道……孩子没有了? 不管她出乎什么考虑,她都是在牺牲自己,而力图保住他的孩子。 这在爱和占有之上,更给了江随云早已沦陷的心致命一击。 他知道他再也没有其他选择了,只能用余生的做牛做马,偿还曾经做过的一切错事,来报答她为他做出的一切牺牲。 只要他还有这样的机会,只求他还有这样的机会…… 粗鲁的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水,泪眼的江随云和双目赤红的盗骊互换了一个眼神,如最开始说好的那样,开始合作接生。 于被中除了程熙身上染血的锦裤,盗骊曲起她的双腿,揭开锦被,手中的银针准而稳的落在她身上的各处穴位。 滕紫屹就在不远处,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安静的如同这个屋子里几乎没有他这个人的存在似的。 许久之后,一声洪亮的婴啼在屋中缭绕。 江随云直起了一直弓着的腰,细细的洗净婴孩,用小锦被包了,看着怀中弱小的小人儿,看着他与自己颇为相似的眉眼,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 只抱了片刻,喂了一些米汤之后,江随云便将小人儿放在屋子另一角的小床上,为他挟好被角,才重新回到程熙的床边,与滕紫屹站在一处,一瞬不瞬的就这么安安静静的凝视着她昏迷不醒的面颊。 已经强行喂她服下新生婴儿的紫河车了,希望这一个解蛊毒之良药,也能救回她在鬼门关徘徊的一条命。 按说滕紫屹和江随云耗费了那么多的内力,绝大部分都被她肚中的那个婴孩吸取走了,可是婴儿的营养供养来自于紫河车,所以紫河车除了是解蛊毒之唯一解药外,还应该保存着绝大部分的精华。 只希望,只希望,这紫河车真的可以起死回生,救她一命。 盗骊始终握着程熙冰冷的手,吻了又吻,泪从赤红的眼眸里流下,湿了紧握在一起的手。 将泪湿的小手,紧紧贴在自己脸颊上,紧紧盯着气若游丝,随时可能断气的程熙那张惨白无色的脸,低声呜咽,“学了一身的医术,救死扶伤,自负医术了得,却救不了自己的女人,要这一身医术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时间一点点过去,盗骊就这么紧紧抓着她的手眼也不眨的看着她,而就在他的身后,是另两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同样一瞬不瞬的盯紧着她,却不发出任何一点点声音,此时夜已深,所有人都被摒退了,那个新生的婴儿甜甜的睡着。四下里没有一点声音,屋子里明明人很多,可是给人的感觉却是万籁俱静。三人这才感觉到,原来安静的夜,竟是如此可怕。 仿佛黑色会吞没很多至关重要的东西一般,席卷而来,无处可逃。 谁都不愿眨眼,三人都想着,或许她离开前能睁开眼,或许看到的会是他,所以哪怕就一眼,哪怕…… 远处又敲过一次更声,她仍在呼吸。 盗骊将与她五指相扣的小手紧了又紧,一遍遍的轻唤着她的名字,只求她再看一看他,或者再不济,他不求她看他,只求她至少看一看她刚刚出生的孩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程熙这一次睡得很沉,却没有在做梦,只是耳畔听到盗骊的声音在不断的唤她,听他说,她当母亲了,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儿子的眼睛、嘴巴很像她,漂亮极了。 程熙真的很想看看,那个孩子是不是就是梦中的那个漂亮的像是洋娃娃一样的小男孩,尽管她真的很累,可是依然拼命的挣扎,突然间不知身体里哪来的力气,竟深深的吸了口气,睁开了眼,随之望进一双痛绝的眸子,那双原本淡然的如同一汪深潭一样的眼眸,这时竟蒙着泪,续而闪过一抹带着痛的惊喜,哆了唇,却没哽出一句话。 程熙虚弱的朝他笑了笑,抬手想要拭去他眼角的泪,“我回来了。” 这一句“回来”,代表了太多的内容。怎不让人百感交集? 盗骊楞楞地盯着她抚上自己面颊的小手,赶紧松开自己一直紧握着的她的手腕,探向她的脉搏,片刻后将脸伏进她耳边的秀发,紧贴着她的脸颊,像是小孩子一般,低声哭泣,“你撑过来了,你终是撑过来了,谢谢你,谢谢……” 盗骊这一辈子也都不曾这样哭过,可是此时的他,却唯有用这种方式才能宣泄所有的情绪,或许这一辈子他也只会这样哭一次。 那就埋着脑袋,就这么哭吧。 程熙抬着无力的手,抚上他的头顶,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杂瓶,多么有幸,能得到一个只让你笑,又只为你哭的男人?这样的男人,让她怎么放得下,自己一走了之? 等他略微平静了,程熙才抬起疲累的眼皮,打眼就被吸入了两双沉痛的泪目中。 滕紫屹? ……江随云? 他们也在? 他们一直都在? 看到了江随云,程熙才想起来,“孩子呢?” 她还活着,那么孩子呢?难道盗骊对她阳奉阴违,竟然还是舍了孩子,保了她? 所以,程熙的这一句问话,是带着深深恐慌的,她多怕他们无言以对的望着她…… 程熙的脸色瞬间刷白,嘴唇禁不住的颤抖着。难道……孩子没有了? 江随云忙转脸拭了泪,转身就去屋子的另一角,将已经在小床上睡得香甜的小人儿小心地抱在自己怀中,慢慢走向了程熙。 程熙在看到江随云将一个襁褓抱在怀里时,一张脸上的喜悦表情便瞬间绽放了,尽管脸色和唇色仍然有些苍白,但是那种母性的光辉散发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脸庞从未有过的柔和,仿佛带着圣洁的光芒。 盗骊扶她坐起,将无比虚弱的她靠在自己怀里,江随云将怀中的襁褓放到她怀中,眼中带着泪花,唇角却带着笑,“是个儿子。” 程熙这才长松了一口气,知道盗骊果然帮她保住了孩子,低头看怀中小人儿。 小小的婴儿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张小脸,因为还未足月,是早产而出的,所以入手甚轻,小脸没有肉呼呼,反而皱皱巴巴的。程熙梦中所看到的那个小男孩小脸圆团团的,皮肤白里透红,美得像瓷娃娃一般。可怀中的这个…… “怎么这么丑?”程熙皱着眉头低头查看着这个婴孩,她都怀疑是不是他们仨联合起来骗她的? 第915章 你这个当爹的未免太狠心 小小的婴儿被包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了一张小脸,因为还未足月,是早产而出的,所以入手甚轻,小脸没有肉呼呼,反而皱皱巴巴的。程熙梦中所看到的那个小男孩小脸圆团团的,皮肤白里透红,美得像瓷娃娃一般。可怀中的这个…… “怎么这么丑?”程熙皱着眉头低头查看着这个婴孩,她都怀疑是不是他们仨联合起来骗她的? 盗骊无奈一笑。 可江随云却早已喜的眼泪夺眶而出。 程熙不信他俩,抬眸看向了滕紫屹,问,“这是我生的?” 滕紫屹满目的沉痛和惊喜,看她明显怀疑的神情,真的就快笑出来了,竟然还有母亲因为儿丑而赖账不认的,这跟刚刚命悬一线却坚定地说着“保孩子”的那个女子真的是同一人? 滕紫屹的沉默更加助长了程熙的怀疑。难不成这仨男人真的干得出狸猫换太子的勾当来? 仿佛感觉到了怀抱的不温柔,明明睡得香甜的婴孩,皱了皱鼻子,慢慢睁开眼睛,水汪汪的一晃,也盯着她看,这双眼睛……像极了她的。 只这一瞬,程熙的鼻尖瞬间一红,心头仿佛淌过了一湾温泉,喜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越看,心里越是喜欢,“盗骊你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是不是很像我,是不是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血脉相连竟然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太奇妙,也实在太美好了。就那么一眼,程熙觉得这就是她的心肝,她可以为他做任何事情,她愿意交出她生命中任何宝贵,只为他的平安,他的快乐…… 这就是传说中伟大的母爱?竟然是如此自然而然的事情,程熙真实的自我感受过才知道,母爱根本不伟大,因为她就是发乎内心,源于本性的。 看着她现在爱不释手,热泪盈盈的模样,盗骊忍俊不禁,也不知道刚刚是谁说这孩子这么丑的,此刻又说是跟她自己一模一样了。 在场的三人刚刚面临了一场大悲,又经历了一场大喜,这时看着她鲜活的样子,突然觉得什么都不重要的,只要拥有着此时此刻,便好。 盗骊近水楼台先得月,揽了她,侧身吻了吻她的面颊,柔声道,“他是我所见过的长得最漂亮的婴儿。” 程熙也笑,又低头看孩儿,“那是,长得像我,自然是世间最美的。” 盗骊笑而不答,拿了靠枕塞在她身后,扶她靠好,道,“我去给你盛些鸡肉粥,你失血过多,无论如何得补上一补。” 若是房中再无他人,盗骊一定会揽紧了她,深深地吻她。 感谢她的坚强,感谢她的安然无恙…… 可是,他抱着她太久了,当着另外两个男人的面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太过亲密的举动。 他与她之间,不争朝夕,但求一生。 程熙笑着目送他出去,然后视线便落在了滕紫屹和江随云的身上。 两人此时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看着她的如花笑颜,也傻傻的跟着她笑,此刻一个晃神才发现,她竟然盯着他们俩看。 滕紫屹温柔的看了看程熙,也看了看她怀中的孩子,而后转脸瞧了一眼江随云,最后默默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无论再不甘再不愿,此刻应该是他们一家三口独处的时间。 容不下他这一个正式的夫,容不下他这一个外人。 每走一步,滕紫屹的心都像是被割裂了一般,这种被当成外人的感觉实在是太难以承受了。 程熙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孩子的身上,见小奶娃不断地往自己身上拱,也顾不得身体虚弱,便解了衣衫,去喂食怀中的小人儿,这仿佛就是一种本能。 程熙淡笑,最开始的慌乱渐渐褪去。她发现原来做母亲这件事,真的是不需要学的,只要你成为了母亲,你就自然而然什么都会了。 比如喂奶,比如想给他人世间最好的一切…… 江随云见她不顾自己的身体要喂孩子,浓眉一皱,“你身子不好,怎么能喂他?我抱他去喝点米汤便好。”于是,便伸出双臂想要抱走婴孩。 程熙哪里肯,护住婴儿,不肯放手,瞪了他一眼,“这个小可怜这么小不点,怎么能让他只喝米汤?你这个当爹的未免也太狠心了。” 江随云真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口说不出,但是她身子虚弱,又不敢与她硬抢,更不敢惹她生气,只得由着她喂着孩子,伸着双臂在一旁兜着,也不知是怕她抱不住摔了孩子,还是怕她吃不消连自己的身子都稳不住。 那模样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程熙看着他,问,“你有想过孩子的名字么?” 江随云长睫轻颤,心尖一震,看着她怜爱万分的抚摸着那个婴儿,心里也是柔情万丈,这次她能顺利产下麟儿,而她又死里逃生,他已经觉得相当满足了,怎还敢再有要求? 看着程熙等待的眼神,江随云沉吟了片刻,道,“要不叫过儿如何?” “过儿?江过?貌似不太好听啊。”程熙皱着眉头,感觉这个普通的名字根本配不上她的儿子。 江随云却是一惊,“你说他姓江?” “他爹姓江,他不就姓江了么?”程熙并未多想,她的固定思维当中还是现代的姓氏随父亲观念。 江随云不敢承受这样的大恩,哪怕是在上一辈子,这个孩子也肯定是姓御的,怎么可能姓江?还是说,她并不愿意让他的孩子姓御? 程熙看着他不说话,瞪了他一眼,“你不会真要他叫江过吧?这听上去很像将错就错啊,真的好吗?” 江随云敛下了眼皮,轻声道,“熙儿,他是从你的娘胎里出生了,按常理,他应该姓御……” “姓御?”程熙疑惑地看着他,而后马上明白过来了。这可是在女尊的国体里,而她是皇位的继承者,她生下来的孩子,怎么可能跟旁人姓? 自然是西凉皇族的尊贵血统了…… 就在程熙还在犹豫不决之时,房门推开,盗骊清淡的声音,缓缓道,“他不能姓御。” 程熙和江随云同时转头看向了盗骊。 盗骊端着一碗鸡丝粥进来,放在床边,将她怀中已经吃饱了就睡的婴孩抱走,而后端了肉粥,一口一口的喂她食用。 程熙吃下了几口,而后抬手握了他端着粥碗的手,“为什么?” 盗骊抿了唇,浅浅一笑,舀了勺粥,送到她唇边,“孩子可以生,但他接下来的人生只有两种选择。” 第916章 不愿盗骊过多压制江随云 盗骊端着一碗鸡丝粥进来,放在床边,将她怀中已经吃饱了就睡的婴孩抱走,而后端了肉粥,一口一口的喂她食用。 程熙吃下了几口,而后抬手握了他端着粥碗的手,“为什么?” 盗骊抿了唇,浅浅一笑,舀了勺粥,送到她唇边,“孩子可以生,但他接下来的人生只有两种选择。一,姓司空,我把他抱回东雍,作为我的私生子养大。” 盗骊话还没说完,程熙和江随云就同时倒抽了一口气,齐齐地将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紧了盗骊,这……怎么可能? 盗骊却好似根本没瞧见两人的目光一般,慵慵懒懒的模样,仍然缓缓地舀着粥,漫不经心地道,“二,他姓滕,留在西凉,作为滕紫屹的养子长大。” 这一回虽然两个人都没有倒抽一口气,可是这样的选择还是很难让人接受啊。连程熙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江随云? 盗骊却仍旧按照自己的节奏,缓缓地道,“如何选,姓江的,你可以自己定夺。”盗骊的语音虽然依旧轻轻淡淡,可是话里的机锋却让人心为之一紧。 程熙瞧了瞧江随云那一张本就冷酷的黑脸,此时更是寒沉寒沉的,便直接推开了盗骊的粥碗,没说话,但很明显这两种选择她都没法选。 撇开江随云的身份和立场不谈,光是程熙这一关就过不了。 怎么可能嘛,好不容易,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子,那么可爱,那么完美的孩子,要么是私生子,要么是养子,既不跟自己的父亲姓,也不跟自己的母亲姓,这算哪门子的选择? 盗骊这个人精,今儿个是算计过头了。 程熙这儿正打算“护犊”,可江随云那边却压抑着嗓音,面无表情道,“我选第二种。” 纳尼? 程熙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又被噎了回去,不可置信的看着江随云,他这是哪个筋抽了,还是脑袋被门给夹了? 江随云沉默着,冷寒的表情很是凝重,却看不出丝毫情绪,良久他才抬眸看了看程熙,道,“还请公主殿下可以成全。” 程熙愣了,江随云刚刚称呼她什么?公主殿下? 他这是打算扔下新生的儿子,回东雍去继续当他的太子殿下了? 果然如此无情,如此冷血?宁愿将儿子送人,也要回去稳固自己的江山? 可是,无论如何她也不敢相信江随云真的是这样的人,他应该是外冷内热型的啊,他对她的感情也并不像是假的啊…… 程熙想不明白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盗骊舀了勺粥递到她唇边,“粥凉了,吃吧。吃完好好休息,你太累了。其他的事情,我和滕驸马会处理的,乖。” 程熙还欲再说,可是江随云站了起来,抱起那个软绵绵的襁褓,将他放置在程熙的枕头边,一看到那个皱皱巴巴,却清浅呼吸着的可爱小不点,程熙所有的注意力就全部被转移了,只知道一个劲瞧着,瞧着笑,瞧着傻呵呵的笑。 盗骊将粥碗放下,将她背后的枕头抽出来,扶着她躺下,程熙很快就侧躺了过来,双眼一瞬不瞬的凝视着近在咫尺的小婴儿,听着他那么轻那么香的小小呼吸声,含着笑,没一会儿的功夫,她也倦意袭来,很快进入了香甜的睡眠。 待到她沉沉睡下了,两个本该不共戴天的男人才不约而同的转身出了房门,他们俩都是一身的血污,还没来得及洗漱更衣。 此时倒是极其默契的不发一言,各自去了自己的房间。 盗骊自然是回了他的八骏院。虽然时隔近一年未曾居住于此了,可是里面的布置丝毫未变,因为他的住处雅致非常,而盗骊为人又向来极爱清洁,所以八骏院的角角落落到处皆是一尘不染,连他苦心栽培多年的药圃也基本完善的保存了下来。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滕紫屹的功劳。 没有他的特别交代,一处无主无仆的院落,不可能永远保持着原先的模样的。 至于江随云,自从他入了熙公主府,就一直住在熙坤宫中,并未特别辟一处院落给他,为了能够时刻关注着程熙的病情,江随云一直都是住在程熙房间外的厢房内,也无专门的仆人,更无上好的待遇。 这对于向来养尊处优,由来都是身为人上人的江随云而言,其实身份的落差并不是那么好适应的。 但他从没有为此说过一字半语。 因为关于他接下来的人生,他早已做好了打算,也早已有了心理准备,所以还算可以从容以对。 *** 八骏院。 才一会儿的功夫,盗骊已经一身清爽,轻衣缓带,气质如华,再次恢复了从容淡雅的形象,整个人神清骨秀,一身居家的素袍纤尘不染,宽大的云袖衣袂飘飘,带着如青竹般的秀逸潇洒。以前的盗骊是随便往哪一站就能夺去满园风华的清雅男子,如今的他更添了一份疏朗的傲气,只是一个回眸便带上了居高临下者的睥睨和孤傲,衬托得他惊为天人的眉宇更加震慑人心。 滕紫屹立在八骏院的门口,默默地看着阔别半年的盗骊,这是与他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几年的男子,也是他引以为宿命的对手,和最默契的战友的男子,他一辈子都在防范他,可盗骊依然在他严密的防范下成长为了今日的模样。 而如今,盗骊再也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被误认为以色事人的男宠,如今的他俨然已经是一国之君,身份地位堪比滕紫屹。 而且,他在熙儿心目中的地位也极高。这一次若不是盗骊及时赶来,可能熙儿早已一尸两命。所以救命之恩,不仅熙儿会记得,连他滕紫屹也得永永远远的铭记于心。 虽然极其不愿,事实上,抛开情感亲疏不论,从滕紫屹的立场来看,他是不愿意让盗骊过多的压制着江随云的。 毕竟,江随云怕是与盗骊这辈子都没办法和解了,而滕紫屹和江随云却可以相互引以为援。 第917章 身份尊贵,怎能委身下嫁 如今,盗骊再也不是那个寄人篱下的被误认为以色事人的男宠,如今的他俨然已经是一国之君,身份地位堪比滕紫屹。 而且,他在熙儿心目中的地位也极高。这一次若不是盗骊及时赶来,可能熙儿早已一尸两命。所以救命之恩,不仅熙儿会记得,连他滕紫屹也得永永远远的铭记于心。 虽然极其不愿,事实上,抛开情感亲疏不论,从滕紫屹的立场来看,他是不愿意让盗骊过多的压制着江随云的。 毕竟,江随云怕是与盗骊这辈子都没办法和解了,而滕紫屹和江随云却可以相互引以为援。 而目前,江随云视若珍宝的稚子在这儿,此生挚爱的熙儿也在这儿,从江随云的态度上来看,他是愿意放弃以往的所有,只守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的。 所以,江随云虽然是那个婴孩的生父,却基本可以在滕紫屹的拿捏之下,毕竟他的把柄实在太多,哪怕他的能力惊天,可是失去了东雍太子殿下的身份,又有那么多的软肋露在人前。 在滕紫屹这边,江随云不足为惧。 相对的,反而是脱胎换骨后的盗骊更为让人颇有些不放心。 这只狡猾狐狸的野心可不小,向来不小,此时怕是更大了吧? *** 滕紫屹揭开珠帘,好整以暇的踱到书案后坐下,看向对面软榻上一腿曲着一腿伸长,悠然靠在软靠背上的盗骊,淡淡道,“别装睡了。” 盗骊双手扣在脑后伸了个懒腰,半眯着窄眸,慵懒地回视着对面面色冷淡的峻挺面容,不管滕紫屹表现得再从容,在最善于伪装情绪的盗骊眼中,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眸底那抹掩不去的恐慌。滕紫屹越是如此紧张,盗骊越是极其舒畅,这大半年他孤军奋战的艰难困苦,他的思念成灾,他的长夜难免,如今时移世易,他可得一一算回来了。 于是弯唇一笑,一脸的无赖,“滕驸马大驾光临,有事?” 滕紫屹侧脸一笑,转过脸重新看向他时,眼里已没了那抹恐慌,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桌上压纸的玉尺,玉尺横指,自上而下将盗骊从上打量到下,又从下看到上,微微一笑,道,“盗骊大人荣升国主,还未道贺,日后相见,倒不知该如何称呼为好了呢。” 盗骊也不谦虚,懒懒道,“滕驸马若是不弃,尊称一声国主陛下,朕也还是可以领受的。” 滕紫屹一挑浓眉,“啪”的一声将玉尺压回桌案,淡淡道,“还未经过女皇陛下御封首肯的东雍国主,算哪门子国主?” 盗骊枕在枕后的手拿了下来,环抱在胸前,“也好。女皇陛下若是觉得有所不妥不首肯也没所谓。反正什么劳什子东雍国主我当得也没什么劲,我啊……还是当一个以色事人的男宠更为得心应手些,刚好熙儿接下来要坐月子正需要我的料理调养。滕驸马能者多劳,要不弄个东雍王当当,也算是替滕家又光宗耀祖了一回不是?” 滕紫屹反而一笑,修得整齐的指甲轻刮着玉尺,淡然道,“好容易拿下来的东雍江山,你当真舍得?” 盗骊“呵……”的一声笑,身子后仰,靠在软靠背上,淡淡的看着他,道,“有何舍不得?事到如今,难道我还看不清么?这东雍的江山,今日可以是我盗骊的,也可以是江随云的,但明日一定是熙儿的子嗣的。如今,江随云已有一子,滕驸马近水楼台怕是盼得麟儿也是指日可待。谁不知道,与熙儿生下男孩那便是日后的东雍之主,生下女孩,那更是未来的西凉女皇。我在那殚精竭虑的经营东雍,治理江山,结果只是为他人的子女做嫁衣裳,我不冤么?所以说,滕驸马既然已经打好了如此精明的一副算盘,这便宜可不能独占了啊。” 滕紫屹撇了撇嘴,与他斗了十几年的,他的心思想要骗过盗骊,实在不大可能,索性闭了嘴等他的下文…… 盗骊清雅的俊眉敛了敛,随即放开,“当日我内力不足,就当我棋输一招,我也不打算计较了。可是这大半年以来,你们俩扔了西凉和东雍两国的国事不理,尤其是还在交战状态的两国军队也置之脑后,放任不管,全由我一人勉力拉扯,功劳苦劳,自不必说。你们俩欠我半年,总该还上我这半年,所以从今往后这六个月,也该由你俩操劳操劳,容我休息休息了。” 滕紫屹不以为然的望了望天,“你这话说的可不对。你也说了,当日是你能力不济,我们这才分工合作,也是得到你的同意的。如今,你倒回来算这笔账了。分别半年,霸道二字,可不能随便改了写法。” 盗骊笑了笑,在软榻上伸腿展脚的活动,似笑非笑道,“如今啊,我是东雍国主,熙儿是西凉未来女皇,如果我提出两国联姻,你说两国的百姓会不会喜闻乐见,大快人心,普天同庆,奔走相告啊?届时,以滕驸马的尴尬身份,你能站出来提出反对意见,并且有能力阻止么?” 滕紫屹被他一席故意刺激人的话说得气不知打哪儿出,表面上仍是淡然得很,“国主陛下如今可以一国之主,身份尊贵,身系社稷,怎能委身下嫁?” 盗骊谑笑着看着滕紫屹极力的隐忍,快意非常,“东雍受到了西凉战火的荼毒,百姓们一直诚惶诚恐,虎狼在侧,旦夕难安,西凉的铁蹄****悬挂在东雍百姓的脑袋之上,西凉侵吞东雍的野心一日不除,东雍百姓一日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这是个永远无解的难题,因为东雍弱小,永远只能被动挨打,或者战战兢兢随时等候着被动挨打,日子苦啊,难熬啊……可若是两国联姻,而且还是最高阶级之间的联姻,这就等于是给东雍百姓每人发了一张免战铁券,这等和平的号角吹响在东雍的天际,多么悦耳,多么赏心?虽然名声上确实是需要大做一番文章,可是忍辱负重的是我,又不是他们。我相信我东雍百姓一定能理解他们的国主陛下在战乱重建初期,百般无奈之下才被迫卧薪尝胆,忍常人的不能忍,为常人之不屑为的良苦用心的。” 第918章 哟呵,要杀人不成? 盗骊谑笑着看着滕紫屹极力的隐忍,快意非常,“若是两国联姻,而且还是最高阶级之间的联姻,这就等于是给东雍百姓每人发了一张免战铁券,这等和平的号角吹响在东雍的天际,多么悦耳,多么赏心?虽然名声上确实是需要大做一番文章,可是忍辱负重的是我,又不是他们。我相信我东雍百姓一定能理解他们的国主陛下在战乱重建初期,百般无奈之下才被迫卧薪尝胆,忍常人的不能忍,为常人之不屑为的良苦用心的。” 滕紫屹无语的抿了抿嘴,恨不得狠狠地赏歪靠在软榻上的那人一记闷棍,“你真打算这么干?” 盗骊抱了手靠在靠背上,极其无赖的点点头,“西凉虽然强大,可是轻易出兵侵犯他国,将霸权形象显露太甚,这并不明智。毕竟还有北汉和南越在那睁大双眼看着呢。无故挑起战火,致使生灵涂炭的人,是滕驸马你。可熄免战火,还两国百姓以和平岁月的人,却是区区在下我。两国联姻的消息一出,四国九州之内,夸赞我,同情我,并且敬佩我的人,怕是会太多。”盗骊摇着头,嬉皮笑脸的做出苦恼状。 滕紫屹紧了紧拳头,若是比狡猾,谁能比得过眼前这只无赖狐狸?可表面却还要装着平静的样子,淡然以对道,“你的春秋大梦可以醒醒了,两国联姻?哼,你肯嫁,你以为我们西凉就肯娶么?养虎为患的道理,难道世人不知么?” 盗骊坏坏的笑了,“滕驸马放心,这一点我自然早就想到了,在求婚的联姻国书上,我自然会注明,不论我与熙儿生下男女,皆隶属东雍,绝不会参与西凉的皇位争夺,更不在西凉受袭封王,以此打消西凉皇室对于我有可能别有用心的猜测。” 滕紫屹再好的修养也被他磨出了脾气,瞪着床上唇边挂着得瑟笑容的到来,峻挺的面颊上蒙上黑色,“我看你是想扣着熙儿的儿女,让熙儿日夜挂念,自然就常往东雍跑,你就顺理成章能独占她了吧?” 盗骊懒懒的打了个哈欠,“嗯,这一点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自是不会抵赖不认的。滕驸马可不就是也这么想的?大家彼此彼此,心照不宣,至于鹿死谁手,就看谁能赢过谁了。” 滕紫屹冷笑了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能赢过谁。”说着,手掌在书案上一撑,身子离案而起,轻飘飘的落在软榻前,翻掌向软榻上拍去,劲风瑟瑟,丝毫不留余力。 盗骊迅速往旁边一滚,翻身跃起,自滕紫屹的头顶跃过,稳稳落在他身后,“哟呵,要杀人不成?” 话没落,滕紫屹长臂翻飞,手掌又自拍来,“试试你的内力恢复了没而已。” 滕紫屹出手太快,盗骊闪避已是不及,忙抬掌接下,二人各退一步,“我看你是想动真格的吧?” 滕紫屹浅浅一笑,“说了只是试试你的内力,可不能伤了和气。”话音未落,手掌又自抢上,猛攻,哪里有切磋的样子,明明就是拼命! 盗骊见他来势凶猛,哪还敢大意,打起精神,全神应对。此时此刻,若是输了身手,便是输了阵。两人都憋着一肚子火,正好泻泻。 二人你来我往的打开了。此番虽然并无兵刃在手,但架势丝毫不逊于玩命决斗。 听到动静的江随云撩帘进来,抱了手靠在书桌边看热闹,见他们拳来掌往,打得毫不精彩,自觉地退到房门旁边,靠在雕花门柱上,玩味看着两人的招式。 二人正打得难舍难分,同时看到了江随云在那作壁上观,却又极其默契的停住了手。 滕紫屹面上一冷,瞧了一眼江随云,道,“我们正在比武决定你儿子的收养权呢。若是盗骊赢了,就归他,若是我赢了,就归我。还没比出胜负呢,你来做什么?” 江随云一听,这还了得。立刻站直了身子,盯向了盗骊。过儿,可是不归他所有,却一定不能归了盗骊所有。 顿时一握拳,联合滕紫屹一起,直击盗骊面门。 盗骊避闪不及,唯有挥掌招架,三人又自打在了一处,战况比刚才更加激烈。 越来越大的动静,惊动了不少人,可是此三人的武功修为岂是凡人能及的?一般的侍卫还未进入屋子,就已被他们凌厉的掌风给震飞了。如果不是功夫相当的人,哪能近身? 可是普天之下,能与此三人功夫相当的,怕是难找了。 一干子的侍卫,只能围在外面干着急,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当中毕竟还有聪明人,大喊着道,“找公主殿下,立刻去找公主殿下。” 这三人的耳力都过人,哪怕是在全身心的决斗当中,也自然将这一句话收入耳中了,三人互换了一个眼神,纷纷身形掠动,如飞鹰一般飞出了房门,几乎同时降落在了那名侍卫之前。 三人的面色都极冷,又都是不怒便已自威之人,如今三人齐齐负手而立,那名侍卫见此阵仗,腿一软,离开跪倒在地。 滕紫屹走前一步,冷喝道,“公主殿下凤体还未康健,无事不得打扰,你不知道吗?” 那名侍卫倒是硬骨头,只是拜倒在地,声音倒也从容,“属下知罪。” 与此同时,所有的侍卫们齐齐跪地,“属下等知罪!” 滕紫屹还欲再训,此时看到东篱远远而来,走得近了,行了一礼,“启禀驸马,公主醒了。” 三人哪还有闲工夫,立刻转身,同时长腿迈开,往熙坤宫的方向而去。 一边走,滕紫屹一边对着江随云冷冷道,“现在熙儿也平安无事了,你的儿子也保住了。我想这儿应该不是你的久留之地吧?” 江随云速度不减,面上的冷酷也不减,缓缓道,“滕驸马这是在下逐客令?” 滕紫屹冷哼了一声,“看你怎么理解了。” 江随云扬了扬下吧,语意简明扼要,“我不能走。” 滕紫屹和盗骊同时停住了脚步,“为何?” 江随云也停下了脚步,漠然道,“我找到了我的可利用价值。” “哦?” 第919章 没料到滕紫屹也这么阴险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我发现熙公主府内,软禁着数量庞大的男宠、侍郎,虽然他们锦衣玉食,一应的吃穿用度皆堪比豪门公子,可是这么旷日持久的关下去,一定会出乱子的。我有办法,可以慢慢的将这些人合理的清理出去。不但不会有麻烦,更不会有后续的任何问题。” 话音刚落,滕紫屹果然眼神亮了亮,可很快又摇了摇头,“这些人的来源极其复杂,很多还牵扯到前朝的政治格局,人员之间又盘根错节,并不容易清理。” 江随云冷冷一笑,“滕驸马身在其位,在西凉又是所有人关注看重的焦点,很多事情自然是不能做,也不方便做。可是,江某不同。江某不必在乎名声,更不必顾忌手段,甚至可以不顾及后果。如果有些手段实在过分了,或者有些策略触及了某些禁忌,滕驸马可以直接将江某处死。我留下来对于滕驸马而言,是一把藏在暗处可以随意使用的利剑,滕驸马指哪杀哪。一旦有人窥测到了这把暗剑的存在,甚至不需要滕驸马动手,那把剑自己便会自我毁灭,这对滕驸马而言,百利而无一害。我想……你会需要我的。”说到最后的时候,江随云还特意飘了一个眼风到一旁的盗骊身上。 滕紫屹心领神会。江随云的好意他自然是接受到了,一番权衡之下,他已有了决定。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可若是三雄逐鹿,倒是可以让彼此都顾虑很多事情。 *** 程熙一觉醒来,耳边是欢悦的鸟叫,入眼的是熟悉的房间,心情大好,又觉得身上体力恢复许多,虽然仍是疼痛,但比起昨日已是无比舒畅,睁开眼,眼前阳光灿烂,只是身边却没有那三个男人的身影。 也不知道一个一个的都跑到哪儿去了。 发了一会儿楞后,程熙弯唇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床里,拿手指去抚摸婴孩细滑的小脸,才不过一天的功夫,程熙觉得这个小人儿似乎长开了不少,刚出生时脸上的褶皱也变得平滑了,紫红色的脸蛋此时也白皙红润了不少,更加招人疼了,尤其是睡着时,那长长的睫毛覆盖下一大片的阴影,几乎盖住了半张脸了。 程熙眼中暖成一片,她当母亲了啊,这是她的孩子,她的骨肉,抚摸着他,突然觉得整个心轻盈的、又满满的,全是幸福,全是知足,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奶香气,程熙微笑着合上眼,竟是两滴清泪缓缓流下,并不悲伤,只是感概。 此时的熙坤宫外,三个个性各异却同样极其优秀的男人快步走来,周遭所有的宫女都怔在了原地,瞠大眼珠,张大嘴巴,傻傻地看着移不开视线,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风景的话,那么最美的风景也比不过她们现在看到的这一幕。 一紫、一黑、一白,三道颀长的身形,就如同三把最致命的利剑一般刺入目击者的柔软心窝,轻易夺走了呼吸,偷走了魂魄,只剩下膜拜的残骸和痴迷的神情。 就在宫殿门口,滕紫屹大步一迈,快人一步的走了进去,与此同时两旁闪出两列侍卫,手拿长戟拦住了半步之后的盗骊和江随云。 摆开的架势,是绝对不会容许他俩再往前踏出一步! 两人先是一怔,而后同时轻蔑一笑,就这几个烂番茄臭鸡蛋还不够他们活动身手的呢,可是滕紫屹却回过头来,冷笑着道,“如果二位自信自己的打斗能够保证不发出一丁点声音吵到熙儿,让她心烦的话,你们尽管放开手脚的来。” 而后,扬长而去。 两人捏紧的拳头同时咔咔作响,千料万料也没料到滕紫屹也能这么阴险,这么不要脸?! 居然……居然…… 滕紫屹扬长而去的同一时刻,盗骊就已经闪电般出手,袖中所藏的银针,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地射向了滕紫屹,虽不致命,但必然是要给他点苦头吃吃的,他盗骊可不是那种肯随便吃亏的人。 滕紫屹脚步还未迈出,耳朵一动就迅速移动身形,可几道银光闪过之后,滕紫屹还是闷哼了一声,他中招了。 回眸奉送给了盗骊一个警告的眼神。 盗骊哪里会害怕,两人都不甘示弱的对视了一眼。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江随云,则是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滕紫屹耍诈,盗骊偷袭…… 说出去,可都是没人信的大传闻呐! *** “熙儿,醒了?” 程熙全身一震,僵持着身子,静静地凝视着婴孩的脸蛋,没有第一时间转过头来看来人。 刚醒来时,屋子里只有东篱和一些服侍她的下人,她想念他们,可是真的面对时,程熙却还是有些无措,尤其是……面对滕紫屹。 “好久不见,不回头看看我吗?”滕紫屹温柔的声音钻入耳膜,如丝如缕,唤起全部都是以往的回忆。 她追他时,她跟他说,她爱他,她只爱他,她想跟他一生一世一双人。 虽然中间发生了一些不以她意志为转移的事情,可是从结果论来看,是她负了他。 她不仅主动接纳了盗骊,她甚至还跟另外第三个男人共同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 程熙呆滞的慢慢转头,房门处阳光在他紫金色的身影上绽放出千丈万丈的光芒,绝世尊雅的容颜带着不可抗拒的清润温柔和霸气刚毅。 程熙屏住了呼吸,印象中的滕紫屹总是带着一道阳光的剪影出现在她面前,出现在她的梦里,此时仍是如此,只这一眼就仿佛将程熙带回到了见他第一眼时的场景。 对于他,程熙的一见钟情的。那时少女心被俘虏时的砰砰直撞她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程熙呆呆地望着他,看他大步走来,刚刚滑下的感慨的清泪又再涌上,在眼里滚动,她幽幽道,“滕紫屹……” 滕紫屹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坐到她的身旁,窄眸黑了下去,眼里柔情似水,“你回家了。” 程熙眼中泪光点点,痴痴地点了点头,“回家真好!”睫毛一抖,大滴的热泪悬空落了下来。 滕紫屹平摊着厚实的手掌,接住了那滴热泪,静静的看着她,“再也不要离开家,离开我了,好吗?” 第920章 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程熙呆呆地望着他,看他大步走来,刚刚滑下的感慨的清泪又再涌上,在眼里滚动,她幽幽道,“滕紫屹……” 滕紫屹声音低沉的应了一声,坐到她的身旁,窄眸黑了下去,眼里柔情似水,“你回家了。” 程熙眼中泪光点点,痴痴地点了点头,“回家真好!”睫毛一抖,大滴的热泪悬空落了下来。 滕紫屹平摊着厚实的手掌,接住了那滴热泪,静静的看着她,“再也不要离开家,离开我了,好吗?” 程熙抬眸望进他深不见底的漆黑眸色,刹那间,世间万物像是静止了一般,脸上所有的表情凝固住,定定的望着那双柔情万丈的眼眸,再也顾不得其他,扑进他怀中,将他紧紧抱住,“滕紫屹……” 他手臂紧收,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将脸埋进她的耳鬓,“熙儿……我想你想得好苦……” 这一刻,程熙什么也不愿想,只想紧紧的将他抱住,越紧越好,再也不放开,泪如洪水般涌出。 在这一刻,她方才相信了产后的女子特别爱哭这句话,原来是真的,因为她的眼泪根本止不住。 而滕紫屹也是情潮难平,自从猎宫回来后,发现熙公主府的那个熙公主并非是她开始,滕紫屹时时刻刻遭受着焦虑与痛苦的煎熬。这段日子所经历的身心的折磨,根本无法用三言两语诉说清楚,好在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如今将她实实在在的抱在怀里,所有的痛苦、忧虑随风而去,再无他念,只有无尽的爱念,与心疼,“你受苦了。” 一句话,柔情万丈。浓缩了他对她太多的爱怜和心疼,这就是滕紫屹,那个爱她疼她宠溺她,只要有他在,她就能感觉到有一座永远不倒的山可以随意靠着的滕紫屹。程熙刚刚才止住一点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来,抬眸看着他,泪蒙住了双眼,不肯松手拭泪,将泪蹭到他身上,才再看清他的脸,比以前瘦了许多,也沧桑了一些,却更显得刚毅,更具男人的魅力。 这段日子,他一定也受苦了,绝对不亚于她所承受的所有。还想再看清些他的脸,泪又蒙上了她的眼,她尚还没来得及再次蹭去泪,他俯低头,吻向她。 时而温柔而细致的疼惜着她,时而狂野而霸道的索取着她,强壮的手臂紧紧箍住了她身体,可是力道却也拿捏得刚刚好,这熟悉的感触让她心安,慢慢闭上眼,听从本能地回吻着他。 过了许久,他才放开她的唇,仰起头,长长透了口气。 程熙贴在他的胸膛里,听着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你们三个怎么会在一起的?他和他……” 滕紫屹撇了撇嘴角,想起那两个男人也是头疼得很,“此事说来话长……” 程熙仍是不敢相信,“他们两个和解了?” 滕紫屹晃了晃头,“有些人有些事,无所谓原谅或者不原谅,只是绝对的立场和身份的对立而已。” 像是有一块硬石强行塞进程熙心里,堵得她难受,不过她也没敢真的奢望这两个男人可以相安无事的在一起。 滕紫屹低头凝视着她的眼,唇边勾起一抹失落,“这段日子,为了守住你,江随云放弃了东雍的江山和自己的身份,无名无姓,无名无分的待在这儿。你的身子虚弱,为了就你,也不知多少次气虚昏厥,我对他之前做过的所有事情虽然没有办法释怀和原谅,但这段时间他对你的这份心,倒是佩服得很。” 程熙的心一下一下的绞痛,她从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面临这样的局面,三个男人,还彼此有着天大的纠葛……垂下头,“别说了……” 她不敢听下去,因为她还理不清情绪,她还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程熙沉默了,神情委顿,她该怎么办? 看着她不自觉中紧紧缩起来的小身板,滕紫屹眉头慢慢拧起,捏了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令她迫视自己,“你在难过什么?别难过,别发抖,看着我,有我在,什么都别怕!” 程熙深吸了口气,尽量平静的看向他,“滕紫屹,我和别的男人生下了孩子。” 她是他的妻,他是她的夫,可是,她却跟另外一个男人,生下了孩子,这于情于理都不合。 “那又如何?”不料他眼里闪过一抹落寞。 程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虽然向来宠着她、惯着她,她可以在他面前尽情胡闹,使横,他什么都能包容她,但是这事不能。试着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已经是一个孩子母亲了,而那个孩子……” 滕紫屹仍紧盯着她,没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程熙抿了嘴不知该说什么,她只是觉得他哪怕咬碎银牙容得下她的孩子,也势必容不下一个可以翻云覆雨的江随云,所以她才这么慎重的告诉他,只想他明白,她不能没有孩子,而孩子不能没了亲爹,所以…… 可是他的又一句“那又如何”却让她无以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能没有这个孩子……” 滕紫屹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将她紧紧按入怀中,面颊紧贴着她的耳鬓,“没有人让你离开你的孩子,是我没有照顾好你,我知道这并非是你的自愿……可无论生下这个孩子是否是你的自愿,他是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会爱你,更会爱我们的孩子。熙儿,你要知道,这并非责任,并非表面的大度。时至今日,经历过那么多的我,根本不需要那些。我会接纳并疼爱这个新生命,只是因为我对你的爱,已经多到……多到只给你一个都已经无法满足我的程度了。熙儿,你摸着我的心,听着我的心跳听我说,从得知有这个小生命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了,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熙儿你的孩子长什么样子,会是怎样调皮或者聪慧的性格,我假想过很多,像一个最蹩脚、最傻气的父亲一样等待着、等待着他的降临。因为……你绝对不会知道,失去你的这段时间我做过的最坏的打算是怎样,所以……所以你也绝对不会知道,失而复得后你还给我带回了一个新生命是怎样的让我感恩戴德。” 第921章 让盗骊滚犊子,滚回东雍 滕紫屹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将她紧紧按入怀中,面颊紧贴着她的耳鬓,“没有人让你离开你的孩子,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他是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我会爱你,更会爱我们的孩子。从得知有这个小生命存在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了,我迫切的想要知道,熙儿你的孩子长什么样子,会是怎样调皮或者聪慧的性格,我假想过很多,像一个最蹩脚、最傻气的父亲一样等待着、等待着他的降临。” 滕紫屹胸口起伏了几下,最后轻轻抬了抬她的下巴,看着她的双眼道,“你早晚得做母亲,只不过是我的孩子被延后了。不过熙儿,我们可得说好了,你得尽快为我生个孩子,到底名分上我是你的夫,我可不能输给旁人,最好是多生两个。” 程熙鼻子发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吸了吸鼻子,没能出声。 滕紫屹将手臂放松些,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微皱了眉头,“难道你还怕我虐待了那个小人儿不成?” 程熙“噗”的一声笑,泪却滚了下来,“你敢!” 滕紫屹“呵……”的一声笑,“家有悍妻,自是不敢的。” 程熙鼓了股腮帮子,不愿承认自己是悍妻,可是看着滕紫屹眼中温柔的宠溺,还是幸福的笑开了,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你说江随云放弃了东雍江山,放弃了他的身份地位,那么现在是……” 滕紫屹撇嘴笑了笑,意有所指,“你应该猜得到。” “盗骊?” 滕紫屹点了点头。 程熙恍然大悟,而后欣慰道,“他总算是如愿以偿了。” 滕紫屹却是有意地长叹了一口气,故作轻松道,“盗骊新接手东雍,政局一直都很不稳固。不过因为你难产,命悬一线,他自然是舍东雍而顾你了,按照情况来看,再这么下去,东雍可能会大乱……” “大乱?”程熙脸色一变,“这怎么行?” “可他不放心你啊,也是。世间万物,有什么东西是比你重要的?”滕紫屹好似有感而发,说得情真意切,一边说还一边留意着程熙的表情。 可是这一些听在程熙的耳里,却是让她本就泛滥的愧疚之心更甚。盗骊当日就是为了她,才会不顾八骏院那些人的阻挠,放弃了复国的全盘计划陪她去猎宫赴险的,当初就是她夺走了他此生最大夙愿得偿的机会。那时她就已经觉得欠他实在太多了。后来,也是为了她,他才会义无反顾地撞上江随云的剑,差点就真的死了。 她欠他的何止是一生,一条命? 如今,她已经安然无恙了,回到熙公主府了,现在又有滕紫屹照顾着她,根本就不可能还有什么风险。她怎能再次拖累他? 程熙倏地就坐直了,坚定地看着滕紫屹,“我能单独和盗骊谈谈么?” 滕紫屹失笑,深不见底的幽眸里闪出一抹一闪而逝的精光,“这是在熙公主府,熙儿想见谁,自然就能见谁。” 程熙面色肃了肃道,“你把他叫来,我把他赶走。” 滕紫屹蹙了蹙眉头,颇为为难道,“可是盗骊说了,你坐月子需要他的调养和料理。” “除了他,难道世上就没有良医了?” 滕紫屹眉头更加紧锁,“可是熙儿啊,他此时可已经是东雍国主了,身份地位一日千里,他若是不肯走。我怕是谁也奈何不了他啊。” 程熙哼了一声,“哟呵,他还能耐了他。滕紫屹你就瞧好了吧,看我能不能奈何他!” 滕紫屹表示了一定程度的怀疑,“真的?” 程熙却并未回答,只是眼神更加坚定了坚定。 却没瞧见,滕紫屹的眼眸像是盗骊的那双狐狸眼一般眯了眯,眸里的笑意转瞬即逝。 可随之,后背处传来酸酸麻麻的胀痛,正是当时中了盗骊细雨银针之处。 滕紫屹面色微变,咬紧牙根死死压抑着疼痛袭来带给他的难受。 该死!盗骊这个混蛋,不仅敢对他使暗器,居然还敢对他用毒…… 本来,滕紫屹觉得对他还有些愧疚,毕竟他平日里不屑于阴谋算计,可后背越来越甚的疼痛,却让滕紫屹觉得他下手实在轻了些,应该连面都见不上,直接让盗骊滚犊子,滚回东雍…… 怕被程熙看出异样,滕紫屹松开了抱住她的手,柔声道,“那我去把盗骊叫来?” “好。” 滕紫屹走了之后,程熙靠坐在床上,睡在里床的婴孩突然小鼻子一皱就开始大哭起来。 程熙赶紧抱他,以为是饿了,就喂他,结果他猛地吃了几口,而后继续哭。 “宝宝,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宝宝?” 程熙抱着哭个不停的婴儿,心里乱麻麻的一片,一副手忙脚乱的样子。 盗骊刚进屋,就看到了这一幕。 苦笑着摇了摇头,大步走近,俯身道,“给我吧。” 程熙一看是盗骊,赶紧就给他,心急忙慌的,“他是不是病了?我怎么哄他都不听,我喂他他也不吃,这么小的人,可不能病了啊。” 盗骊伸手一探,看了看程熙那泪光闪闪的模样,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无奈道,“他尿了……” “哈?” “而且尿了好几回了,背上都湿透了,你摸摸床褥,应该也湿了。” “啊?”程熙后知后觉的掀开被子一看,果然大大的一滩,顿时臊红了脸,她这个当娘的,貌似很不称职啊。 盗骊手脚麻利的给婴孩换了衣服,换了尿布,而后将他放回婴儿床,轻轻拍着他入睡。 程熙下了床,腾出地方让宫女换床单、换被褥。 妥当之后,程熙便扶着腰挪过去,盗骊回身,狐狸眼一眯,“别动,我抱你。” “不用,我自己能……”话还没说完呢,身子一轻,已经被盗骊抱在了怀里,肢体接触的同时,程熙看到盗骊的狐狸眼窄了窄,眼含深意的凝视着她,看得程熙心里毛毛的,想问怎么了?却在这时,盗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走,目光清冷地扫了宫女们一眼,“都下去吧。” 第922章 熙儿,你当真舍得我? “啊?”程熙后知后觉的掀开被子一看,果然大大的一滩,顿时臊红了脸,她这个当娘的,貌似很不称职啊。 盗骊手脚麻利的给婴孩换了衣服,换了尿布,而后将他放回婴儿床,轻轻拍着他入睡。 程熙下了床,腾出地方让宫女换床单、换被褥。 妥当之后,程熙便扶着腰挪过去,盗骊回身,狐狸眼一眯,“别动,我抱你。” “不用,我自己能……”话还没说完呢,身子一轻,已经被盗骊抱在了怀里,肢体接触的同时,程熙看到盗骊的狐狸眼窄了窄,眼含深意的凝视着她,看得程熙心里毛毛的,想问怎么了?却在这时,盗骊视线从她的脸上移走,目光清冷地扫了宫女们一眼,“都下去吧。” 程熙近距离瞧着他,不得不承认,这段日子变化最大的人,应该算是盗骊了。那样不自然间便能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以前他身上可是没有的,或者说是被一直压抑着的,仙儒清雅的眉宇面貌间已然掩不住他傲然俊逸的霸气,依旧的轻衣缓带,宽袖如云,却在淡然中带着些许睥睨,皎洁中带着通体的清越。以前的盗骊若是一汪世间独一无二又深不见底的幽潭的话,那么现在的盗骊便是足以改天换日,重写沧海桑田的大川大河,他若想奔腾而下,便无可阻挡,他若想润泽万里,便可手到擒来。 眼前的盗骊长发如瀑,眼落星辰,风采翩翩,绝世屹立,一言一行便可左右天下,一举一动足以震慑人心。 他,今非昔比了。只是,依然还是她的他。 盗骊享受着她对他的审视,将她眸底的欣赏、欣慰尽收眼底,而后才故意敛了敛面容,咬牙切齿问,“你和滕紫屹密谋,想将我赶走,嗯?” “……?”程熙吞了吞口水,收回盯视他的眼神,默默在想,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刚刚蹲墙角了? “还真的是?”盗骊本只是想诈她,可她的沉默和心虚,顿时坐实了他的猜测。“好你个狠心的熙儿,我思你念你,想你疼你。结果你却只想着让我走。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舍得。”盗骊眸光一暗,忍不住狐狸眼一窄,手就开始不老实的在她的身上游走起来, 程熙身子一紧,脸上泛了桃红。 盗骊看得更是心里一荡,轻轻将他搁放在新铺的床褥上,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俯低头便去吻了她的唇,手上的动作也更放肆了起来,隔着衣衫揉着她腰间肌肤,慢慢向上,覆上她胸前丰润。 程熙正有些涨奶,被他这一动作,能够很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胸前的衣衫被****了,顿时急了,拍开他想在她胸前胡来的手,“盗骊!” 盗骊听她的声音里带着一抹警告,便也停下了动作。却没想到她突然双手压着他的肩膀,翻身坐起,试图将他反压下去,按照他俩之间的体力悬殊,此时力虚体弱的她根本不可能办到。 但盗骊见机极快,顺势就自己滚倒,程熙随之跨坐在他身上,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毫无间隙。 整个人仰躺在床褥上,盗骊双手枕着脑袋,慵懒的看着坐在他身上的女人,前一刻在他手下明明还有些动情的女人,眨眼功夫就成了黑脸夜叉了,不过,他倒是想要听听看,滕紫屹是如何在她面前排挤他的。 本来盗骊还打算着随便警告警告滕紫屹便算了,现在看来解药是万万不能早给了,定得让他吃够了苦头,才会知道算计天下人,也别把算计耍在他的头上。否则,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程熙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暗自较劲,她一心只想着盗骊为她付出实在太多,而她绝对不能一而再的只会拖累与他。所以狠狠心,程熙半眯着眼,摆出一副凶悍的模样,伸着尖尖手指,一下一下的戳着他结实的胸膛,“咱们的盗骊大人如今龙飞冲天,这威风耍得可是有模有样的呢!” “哦?”盗骊那双迷人的狐狸眼眨了眨,貌似在回忆,回忆了半天,才委屈道,“没有啊,公主冤枉。” 程熙好不容易摆出的凶悍样差点就破功,面容又再绷紧,轻咬着柔软的唇瓣,“我只且问你,我的话,你还听不听?” 盗骊不答,只露出一抹迷死人不偿命的淡淡笑容,反问,“熙儿,你当真舍得我?” “啊?” “真的舍得么?”盗骊一边抛出媚眼诱惑,一边抬头抚上她曲着的两条腿,慢慢摩挲。 程熙闭了闭眼,不被他那两潭漩涡一般的双眸吸走魂魄,又再打开他的手,严肃道,“别闹,跟你说正经事。” “熙儿,你真舍得伤我的心。”盗骊扁扁嘴,本应委屈,却不知为何,媚态毕露。因为平躺着,本就宽松的袍子不经意间便露出了他性感的锁骨和一小片诱人的肩膀,张扬着魅惑的气息,让人无可抗拒。 程熙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干咳了一声,突然觉得耳根有点烫,浑身有点热,这才发现两人此时的姿势颇有些暧昧,面上露出尴尬之色,便想从他身上下来。 盗骊见她面上羞涩,便将她拉了下来,紧紧揽住,程熙正打算离他远点,可他大掌按住她的头,顷刻间便压下来,含了她的唇,深深吻着。 程熙知道他的思念之苦,也知道他向来是懂得节制情绪之人,今日一而再的强吻她,怕是理智早已失控。 也便随了他。更何况,她对他的想念又怎会少?要不然也不会只是瞧见了一眼他慵懒的媚态便自然联想起了那么多的旖旎过往。于是也轻轻反揽住他,浓情蜜意地回吻着他。 吻越来越深,也没完没了,胸脯随着她的呼吸剧烈起伏,素衣里此时升了不知道多少个罩杯的胸绷得素衣紧紧的,束得她几乎窒息。 “盗骊……”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盗骊喉咙微涩,却也知道再难忍,也得忍下,深吸着气,抬头轻抚上她红潮未退的面颊,喘着粗气,黯哑着声音道,“熙儿,你欠我太多太多……” 第923章 你也是我的梦,贪心的梦 吻越来越深,也没完没了,胸脯随着她的呼吸剧烈起伏,素衣里此时升了不知道多少个罩杯的胸绷得素衣紧紧的,束得她几乎窒息。 “盗骊……”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盗骊喉咙微涩,却也知道再难忍,也得忍下,深吸着气,抬头轻抚上她红潮未退的面颊,喘着粗气,黯哑着声音道,“熙儿,你欠我太多太多……” 程熙清澈的亮眸顿时黯淡了几分,双睫低垂,“我也知道我欠你的实在太多,所以才不得不……” 盗骊勾唇一笑,食指轻轻抵住了她柔软的双唇,封住了她后面的话,而后摇了摇那根食指,道,“不。我说的是,你欠了我太多太多次。”说着,抱紧她,脑袋钻入她的颈窝,热气喷洒在她的后颈,“熙儿,我真的很想夜夜****,无止无休的和你亲热。我想抱着你,亲吻你,拥有你,霸占你,时时刻刻,没日没夜。我想爬你的床,我想死在你身上。这段日子,一个人在东雍,多少个孤独无眠的夜晚,我都是靠着幻想你,才能熬过。熙儿……你一定不会知道,那样的思念,是一种怎样的苦。” 程熙被他的热气熏红了脖子,又被他的情话惹得涨红了脸,可是对此,她却无言以对,羞怯地抬了抬微颤的眼皮,几乎不敢看他,“盗骊……” 盗骊捧着她含羞带怯的脸,轻轻的吻着,视若珍宝一般像是怕将她弄碎了似的,那样的吻中并无刚才的****缠绵,有的反而是苦涩和沉重,还带了一抹近乎是虔诚的膜拜。 仿佛她的是他的神,她是他的天。 程熙近距离的盯着他的俊颜,心中除了爱意,还有说不出的感动和亏欠。“盗骊……” “盗骊…… “盗骊……” 一遍又一遍的唤着他的名字,除此之外,程熙却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盗骊看着她微微开合的唇,从这漂亮莹润的唇瓣里一遍又一遍的飘出自己的名字,他心里的某一处心弦随着她轻柔的呼唤而轻颤,慢慢转开脸,却是溢出了一声长叹。 在这一声长叹里,还有微不可闻却又极其清晰的一句肺腑之言,“熙儿,你是我的梦。你在我的梦中是喜,梦醒时空,我也觉得是喜……” 程熙睫毛随之轻轻颤了颤,双睫低垂,轻声道,“你也是我的梦。遇见之前,从未曾胆敢做的狂妄贪心的梦。” 是的,如果说滕紫屹是她此生不顾一切想要追逐、想要携手一生的目标,那么盗骊则是那个借她一百个贪心的胆也未敢想占为己有的梦想。 兼而有之共拥这样的两个男人,换做上辈子的她,做梦都不可能有这样的脑洞。 可现如今,这一切全都不是梦,而是事实。对于她而言,除了感恩,便是珍惜。她知道他们将她视若珍宝,而她也早已将他们融入了自己的生命,彼此再难分割。 “你也是我的梦……”盗骊紧紧拥着她,能够从她的口中听到这句话,他余生足矣!脑袋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里,盗骊轻轻道,“熙儿,不管原因,不论结果。我知道你想要跟我说什么,其实你不必斟酌语句想着如何向我开口,因为只要是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会不折不扣的去做。你让我离开,你希望我回东雍。那我回便是。你不必有丝毫为难之情。在我这儿,很多事情,无需你的开口,我早已不顾一切地去做了。你只需知道,你有一个最懂你的我,而我则独属于你。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出现,解你之忧,救你之难。而当你不需要我的时候,我则会刚好不在。对此你无需愧疚,无需自责,因为……我只是恰好与你如此默契而已矣。” “盗骊……”程熙微微挣开他的怀抱,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 可他的脸上眼中尽是笑意,那抹笑很淡,淡的看不出真实的情绪,可很快,这抹笑又变成了他惯有的狐狸般的魅惑的狡猾笑容,程熙这才放心,这才是他,这才是那个绝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狡猾狐狸,盗骊。 只见他狡黠笑着道,“但是熙儿,咱们得说好了。等你身子恢复了,等我忙完了手头的,你欠我的那场婚礼,可得如期补上。” “婚礼?” “西凉和东雍两国国主的大婚。”盗骊脸上的那抹笑扩大,渐渐透出了憧憬的魅力,使得他整张俊颜更加的迷人和魅惑,他如墨潭一般的深眸点着星辉斑斓的光芒,“我们说好的,你穿上亲手设计的婚纱,像个公主一样嫁给自己的王子。而我,站在阳光下,用我真实的身份,倾国来嫁!咱们当时可是勾过小指的,你忘了?” 程熙怔楞地看着盗骊举起的小手指,眼里慢慢染上一层浓郁的暖意,这层暖意渐渐升华,成了雾气,成了泪光,程熙也举起了自己的小手指,与他的相勾,心软成一团,也暖成一团,哽咽道,“我怎会忘,岂能忘?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闭了闭泪眼,程熙情动地扑进他的胸膛,将脸缩在他的怀里,贪恋地闻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盗骊,其实……我舍不得你……” 盗骊轻蹭着她的耳鬓,柔声道,“不会太久的。就当我是去准备那场独一无二的大婚典礼。” 程熙看着他的笑颜,却没他那么从容自在,“可是,到那时你便不再是盗骊了,而是东雍的国主。你不可能再待在我这熙公主府了,以你如今的身份,也不能再当我的侧夫了。到时候,我们又该如何相处呢?” 盗骊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梁,笑道,“这样的烦恼,自然是留给我了。你呀,好好将养着,等着做我最尊贵、最美丽的新娘便是。” 程熙看着他,虽然仍是不解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可是想着他向来鬼点子多,这件事情在程熙这儿或许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在这只狡猾狐狸这儿,或许就轻而易举毫不费劲了。 第924章 真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盗骊轻轻刮了刮她的小鼻梁,笑道,“这样的烦恼,自然是留给我了。你呀,好好将养着,等着做我最尊贵、最美丽的新娘便是。” 程熙看着他,虽然仍是不解他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可是想着他向来鬼点子多,这件事情在程熙这儿或许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在这只狡猾狐狸这儿,或许就轻而易举毫不费劲了。也便不再多言,只将脑袋贴着他健壮结实的胸膛,想象着自己披婚纱而嫁的样子,嘴角漾出了甜蜜的笑意。 盗骊看着她笑,嘴角不自觉中也带了笑,臂膀紧了紧,拥着她,拍着她,像是一个父亲在宠溺自己掌上明珠的女儿一般,将她拍得昏昏欲睡,看着她的睡颜,也能笑得知足而满足。 *** 为她盖好锦被,细致地按好被角,盗骊出了熙坤宫的大门。抬头望了望天,而后大步迈开,直接去往了紫霄院。 紫霄院中,滕紫屹正在运功疗伤,尽量缓解自己的疼痛。 盗骊长驱直入,千山万里看见了,职责所在也得拦一拦,可盗骊只晃出了一瓶解药,千山万里相视了一眼,也便放了行。 他们知道,这两人之间虽然有点龃龉,但是在大原则方面,两人还是同一阵营的,而且他们相信盗骊大人绝不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毕竟,闹得过火了,在公主殿下那儿,可就不好交代了。 滕紫屹听到了盗骊的脚步声,也猜想到必然是他,虽然运功才到一半,也强行收功,散了吐纳,端正地在书案后坐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盗骊进了屋,便自顾自寻了一把椅子,慵懒地半倚着,看着滕紫屹额头还未散尽的热气和虚汗,嘴角是得逞的坏笑。 滕紫屹一入眼看到的便是盗骊这抹谑邪的笑,也不甘示弱地轻抿着唇看着他,淡淡道,“盗骊大人,见过公主殿下了?” 盗骊轻笑了笑,“若不是滕驸马通融照顾,盗骊怕是很难见上熙儿一面吧?”说完,那客套虚假的淡笑一敛,换成了公事公办的平静,清冷道,“我此来只是想告诉滕驸马,你的诡计得逞了。我被熙儿下了逐客之令,不日就将离开西凉,回东雍。滕驸马,满意了?” 滕紫屹摇了摇头,“我有什么可满意不满意的?一切都是熙儿的一片苦心,盗骊大人莫要辜负了才好。再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东雍不可一日无主。盗骊大人此去,身居高巅,可别尽忘了往日交情才好。” 盗骊冷冷笑了笑,“滕驸马客气了。滕驸马既有那覆雨翻云手,盗骊也只得尽量绘出那锦绣经纶图。虽不能保证与滕驸马分庭抗礼,至少也不能毫无立锥之地不是?” 滕紫屹点墨般的眸子里闪出一抹冷光,“是分庭抗礼,还是从此分道扬镳,且走且看吧。” 盗骊缓缓站起,从宽袖中抛出那瓶解药,随手一掷,滕紫屹一抬手便接在了手心。 只这一个瞬间,盗骊已经远在门外的长廊上了,滕紫屹看着手中的药瓶,眸中闪过复杂的神色,真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闷闷地将那粒解药服下,滕紫屹却是浓眉紧蹙,如果盗骊那小子还是以往的盗骊,只是熙公主府的一个侧夫,滕紫屹不会如此防范他,也不会露出那么明显的敌意。 可是从盗骊最近的举措当中可知,这家伙的野心绝不仅仅于此。滕紫屹并非善妒爱吃醋之人,身为熙公主的驸马第一天起,他就知道哪怕那是他从小看着长大,自小便想占为己有的公主,她也不可能为他一人所有。 什么人他都能容下,多少个男人他也都能忍下,可是若是有一人的野心大到有可能会伤及到熙儿,乃至危害到西凉,那便是滕紫屹所绝对不能忍的了。 吞下解药后,滕紫屹来不及运功让解药发挥最佳疗效,忍着后背还未缓解的疼痛,便来到了熙坤宫一旁的客房内。 江随云本是在程熙的房间里照料着熟睡的程熙和饿醒了找奶喝的婴儿,怕他吵醒程熙,便轻巧地抱得远远的,喂下了早就备好的新鲜羊奶,婴儿吃完了便是睁大了眼珠子看着江随云,像是在认识这个世界,认识这个抱着他的男人。 江随云左顾右盼,找不出什么可以逗他的东西,便取了长剑的剑穗摇晃着逗他玩,哪知这小娃娃竟是对剑穗极其喜欢,眼珠子滴溜溜随着剑穗转,小手还抬了抬,想要去抓的模样。到底是在母体里就吸收了那么多精纯内力的小家伙,眼力和体力都超越一般人许多。 江随云正满是幸福的逗弄着自己的儿子,耳朵一动,便听到了大步而来的轻微脚步声。 这样极轻又极有力的脚步声,凝尘不化,落地无声,在熙公主府内只有两人才会有,而那脚步声却并非向着这儿而来,反而进入了隔壁的客房。 江随云自然知道,是来找他的。 于是将手中的剑穗交给了婴孩,婴孩紧紧捏住,还绽开了纯真的笑颜,江随云看得心中微动,却也只能将他轻轻放置在小床上,包好了襁褓,盖上薄薄的丝被,然后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走进了隔壁的客房。 “来了?”滕紫屹负着手,站在房中央,峻挺的身材在地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江随云开了房门,有光从他的背后射来,他的倒影也是修长挺拔,在地上与滕紫屹的影子有大面积的重合。 门一关,江随云的影子迅速转换了方向,投射在门上,被折成了弯弯曲曲的样子,再难恢复刚刚的挺拔修长。 江随云不语,只问,“滕驸马有何差遣,请说吧。” 滕紫屹转过身来,看着江随云,江随云虽然言语尽可能的谦卑,可是他身上久而有之的王者之气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他已经尽可能收敛他的冰寒和冷酷了,可是若是他负手一立,站在人群中,他依然还是那个最为夺目的焦点,这种与生俱来的魅力,并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的转变而轻易抹杀。 第925章 退居幕后,坐山观虎斗 江随云开了房门,有光从他的背后射来,他的倒影也是修长挺拔,在地上与滕紫屹的影子有大面积的重合。 门一关,江随云的影子迅速转换了方向,投射在他背后的门上,被折成了弯弯曲曲的样子,再难恢复成刚刚那样的挺拔修长。 江随云不语,只问,“滕驸马有何差遣,请说吧。” 滕紫屹转过身来,看着江随云,江随云虽然言语尽可能的谦卑,举止也尽可能的温恭,可是他身上久而有之的王者之气并非一朝一夕可以化解,他已经尽可能地收敛他身上因冰寒和冷酷而凝练而成的威慑霸气了,可若是他负手一立,站在人群中,他依然还是那个最为夺目的焦点,这种与生俱来的魅力,并不会因为其身份地位的转变而被轻易抹杀。 正是因为经历过繁华,手掌过大权,所以对于很多事情他才能比任何人都通透,也更能一眼击中本质。 明人面前不必说暗话,滕紫屹看着江随云,淡然道,“江随云,我知道你虽然身在这熙公主府中,但是你的眼睛和手脚却绝非委顿局限于此。盗骊刚刚已经翩然离开西凉,启程回东雍了。他此去,必定花样频出,手段不断,他的心思和筹谋缜密相扣,向来令人难以招架。如今,他已然得偿所愿,坐上了东雍的国主之位,完成了他作为司空氏子嗣宿命中应尽的义务。此生最大夙愿,怕是只在熙儿了。” 江随云清冷道,“人之常情,难免如此。” 滕紫屹轻轻一哼,睨了江随云一眼,冷言冷语道,“江随云,你不必在此装聋作哑。你虽然一人独囚于此,但有些情报我知道你绝非一无所知。如果真的让盗骊做出那些动作,将他的意图弄得天下皆知,于你于我,百害而无一利啊,甚至于熙儿也会因他的贪恋冒进而陷入左右为难。你想熙儿因你吃尽了万般苦后,如今连坐个月子都不得安生么?” 江随云冰冷的俊颜上随之有了一丝裂缝,他对程熙的亏欠,此生万死也难赎,无论是谁,只要让她有一丝不悦,他便让那人绝不得好过,包括他自己。 而滕紫屹自然是清楚他的这种心理,这才能很好的拿捏。 看着江随云已经有所动容了,滕紫屹继续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必须在盗骊行动之前,将他所有的想法全部扼杀在摇篮当中。他想得很美,想要先发制人,想要木已成舟,想要先入为主,想要先下手为强堵住我们所有人的口。可我滕紫屹偏偏不会让他如愿。有一点,你最好也清楚。盗骊此人,一旦被他占了些许上风,接下来的事情便只会按照他的节奏,按照他的剧本走了。到那时,后悔最甚之人,绝非是我滕紫屹,而是你,江随云!” 江随云寒眸一窄,他自然明白滕紫屹话中的意味。可他也不傻,滕紫屹要阻止盗骊出手,那便是他已想好了后手,不敞开天窗,将话说明白,江随云也不会贸然将自己好不容易潜入地下的势力曝光。 滕紫屹自然知道此时的江随云是一把藏在剑鞘里面的宝剑,匣剑帷灯,潜蛟隐龙,轻易不会显山露水,想要让他冒险有所作为,必然得要抛出足够吸引他的诱饵才行。 想及此,滕紫屹点墨一般的眸子里闪出一缕波动,从袖子中掏出一卷残布在手中抖了抖,而后手臂一扬抛给了江随云,江随云窄眸中寒光一闪,虽是有所踟蹰,却仍然随手接过,带着疑惑和犹豫展开一看,却顿时被上面的文字给惊住了。 滕紫屹将江随云的表情尽收眼底,片刻后,才沉吟道,“如此,想必你该不遗余力地去阻止盗骊的动作了吧?” 江随云好不容易收敛起来的寒气和霸气因这一卷残布而顿时展露无遗,如果此时站在他对面的不是滕紫屹的话,怕是要么严阵以待,要么胆怯腿软,要么干脆落荒而逃了。他浑身不自然间散发出来的震慑寒威,令普通人见之便不寒而栗,心胆俱颤。 可滕紫屹却是好整以暇的看着江随云的反应,按照那上面书写的内容,此时最急的人不是他,而是江随云。 虽然,有人胜之不武,可是既然可以将江随云拿来当枪使,滕紫屹自然愿意保全自己的实力,退居幕后,坐山观虎斗了。 而此时的江随云却是捏紧了拳头,心道:司空贽,你真欺人太甚! 原来滕紫屹抛给他的残布,正是东雍皇宫里按照盗骊的指示拟定的打算送往西凉的国书草稿,这份草稿上说,现任东雍国主武威帝司空贽当年落魄时,承蒙西凉嫡长公主不弃,奉为上宾,辟住所,照顾生活,且常有来往,天长日久便互生情绪,碍于当时司空贽的身份不便公之于众,才没有公告于天下。如今,司空贽手握正槊,坐拥东雍,才敢贸然求婚。更为重要的是,司空贽已与熙公主殿下育有一子,司空贽既然为人夫、为人父,便愿意为此付出任何代价,望西凉上国女皇陛下可以首肯两国联姻,还熙公主殿下和他的感情一个名正言顺,还他们的皇子一个名正言顺,经与熙公主殿下商议后慎重决定,拟将这段往事宣告天下,通晓四国九州,并请求西凉上国女皇陛下可以允许司空贽将皇子带回东雍,司空贽将封此子为皇太子,日后继承东雍社稷,此乃两国之福音,望陛下图之,允之! 江随云将破布攥在掌心,用力一捏,那破布顷刻间便化为了粉末。 滕紫屹看着他,淡问,“如何?” 江随云冷冷瞧了瞧扬出窗外的粉末,清淡道,“盗骊的好算盘我自会让他敲不响。但是滕驸马能够在守卫森严的东雍皇宫中,偷出此等绝密之手稿,且完全瞒过了盗骊的耳目。看来滕驸马隐藏的竟然比盗骊还要深呐。” 滕紫屹淡淡一笑,“身在其位,群狼环视,不得不防而已。” 江随云也是冷冷一笑,两人互视一眼,很多复杂的神色都在这一眼中心照不宣。 第926章 经一事长一智的滕紫屹 江随云将破布攥在掌心,用力一捏,那破布顷刻间便化为了粉末。 滕紫屹看着他,淡问,“如何?” 江随云冷冷瞧了瞧扬出窗外的粉末,清淡道,“盗骊的好算盘我自会让他敲不响。但是滕驸马能够在守卫森严的东雍皇宫中,偷出此等绝密之手稿,且完全瞒过了盗骊的耳目。看来滕驸马隐藏的竟然比盗骊还要深呐。” 滕紫屹淡淡一笑,“身在其位,群狼环视,不得不防而已。” 江随云也是冷冷一笑,两人互视一眼,很多复杂的神色都在这一眼中心照不宣。 在此时的江随云的认知中,西凉强盛,并非没有道理。他和盗骊将目光全部盯在了东雍,可是即便如此,滕紫屹依然可以透过密封的墙,将势力渗透进去,其能耐绝对不容小觑。 至此,江随云也明晓了,他们三个男人之间,绝不可能有真正的盟友。当年的滕紫屹和盗骊默契无间,也无法毫无隔阂的合作无间;如今的滕紫屹和江随云依然只能默契无间,却也没有办法毫无隔阂的完全相互信任。 因为,他们都太强了,也太玲珑心思,力能算计天下了。 至少,滕紫屹可以压制盗骊这么多年就能从中可见一斑了。 看着江随云表面清冷,实则防范的眼神,滕紫屹并没有表露出太多,最后只说了一句,“如果需要我的做旁协助尽管说。毕竟此时,你我才是一条船上的。” 江随云冷哼了一声当做回答。 大步走出客房,滕紫屹却是收起了那套高深莫测的模样,刚才在江随云面前,他就险些露了怯。 至于隐藏至深,他如何能比得过盗骊?若是他之前就有这样的心思,这样的手段,想必当时营救熙儿就不会那么处处受制了。 如今这一切的手段,他不过是模仿着盗骊而已,虽然对于阴谋诡异他还是个初学者,但却也小有成效了。 至于他如何能将手脚伸到东雍的皇宫之中,还得多谢他当时掳来了东雍的原国主江左瑜,并善待了他。 若是以往的滕紫屹,行事光明磊落,为人堂而皇之,是断不会掩人耳目私下会见阶下之囚,并与其达成暗地里的秘密交易的。 可是经一事长一智,滕紫屹走入地下天牢时,他感觉自己仿佛成了盗骊,可是吃一堑后的他为达目的也只能不折手段了。 江左瑜身为东雍国主这么多年,自然在皇宫之内培植着只听令与他的秘密势力。可是一旦沦为了阶下囚,这些势力群龙无首,自然全都龟缩不敢冒头。滕紫屹与江左瑜达成协议,接手了这一部分的势力,而江左瑜则在西凉得到了善待,不仅没有杀他,反而封了重昏侯,有爵位有官职,只是人身自由暂时还不得享有。 可是这在自认为必死无疑的江左瑜这儿,已经是觉得侥幸之至了。 而对于滕紫屹而言,自从盗骊回归了他原本的身份,就基本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和压制了。盗骊当年人在屋檐下之时,滕紫屹都未能完全压制住他,如今他坐拥东雍全境,更是心腹大患了。 他若是不能及时掌控盗骊的想法和动向,只会被他瞧着鼻子走,待到被他察觉出异样时,怕是已经无力回天了。 *** 在程熙这坐月子的一个月中,她每日都待在自己的熙坤宫中,一心奶孩子,闲来逗弄婴儿,不问世事,哪里知晓外边的天翻地覆。 而滕紫屹和江随云联合一气,将所有的信息封锁的那叫一个密不透风,至于盗骊那儿,即便是有什么想法,也绝对不会想方设法将这一边厢的纷争透露到程熙的耳朵里。 毕竟,斗是他们三个男人之间的斗,而她则是他们通力合作舍不得伤害一丝半点的至宝。所以,程熙这一个月可谓是过得自穿越以来最为平静,最为安泰,也最为快乐的一个月了。虽然照料一个初生的婴儿并不容易,可是有人好似是天生的奶爸,且精力旺盛,程熙除了定时奶一回孩子,逗玩一会儿孩子之外,其他的时间就是吃吃睡睡,好在所有的营养都被化成奶水了,要不然这一个月躺卧下来,指不定增多少镖呢。 程熙出月子这一日,好好的沐浴更衣,终于穿上了可以外出的丽衫,一打开门,便看到滕紫屹、江随云,还有盗骊三人站在一处,还有说有笑的样子。 程熙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揉了揉双眼,仔细看去,确实是这三个男人,而且他们脸上的表情也确实是轻松加愉快的。 今儿个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程熙抬头望了望天,明明太阳在东边角啊,这可真算是活久见了。 不一会儿,东篱抱着穿着一身新衣的婴儿出来,这也算是这小子自打娘胎出来,第一次出门,出房门,睡饱喝足的他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转,对什么都好奇满分的样子,再加上戴上了新制的虎头帽,虎头虎脑的甚是古灵精怪,那双眼睛跟程熙像了个十足十,萌萌的又极为迷人。 三人见着他,马上围了过来,一个个伸着手指逗弄他,那小娃娃倒也人来疯,咧了嘴笑得很是开心,引得三个大男人也是哈哈笑着,纷纷发出极为明亮爽朗的笑声,直呼好玩好玩。 程熙莲步轻移慢慢走开了去,这三人皆是可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即刻向程熙这边看了过来,顷刻间便转移了注意力。 滕紫屹先开口,“熙儿,这孩子的名字还一直都没有定下来,我们仨一人想了一个,要不,你给抓个阄?” 程熙立时张大了嘴巴,看着滕紫屹手中的三把一模一样的扇子,用力地瞪了他一眼,她的宝贝儿子,名字用抓阄的,像话么? 可是程熙这薄嗔带怒的一眼,看在三人眼中,却倍觉风情万种。 程熙无视那三把写着三个名字的扇子,抬头看了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苍穹,便挥了挥手道,“天白灏灏,灏然光明,男孩子嘛,就叫灏儿如何?” 三人皆是微微一怔。 第927章 他们仨真是蠢到了极致! 滕紫屹先开口,“熙儿,这孩子的名字还一直都没有定下来,我们仨一人想了一个,要不,你给抓个阄?” 程熙立时张大了嘴巴,看着滕紫屹手中的三把一模一样的扇子,用力地瞪了他一眼,她的宝贝儿子,名字用抓阄的,像话么? 可是程熙这薄嗔带怒的一眼,看在三人眼中,却倍觉风情万种。 程熙无视那三把写着三个名字的扇子,抬头看了看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的苍穹,便挥了挥手道,“天白灏灏,灏然光明,男孩子嘛,就叫灏儿如何?” 三人皆是微微一怔。程熙来之前,三人便已经做下了赌注,今日就将这一场闹得沸沸扬扬的争子风波做一个尘埃落定。不管程熙最终选择了谁拟定的名字,另外两人只得愿赌服输。却未曾想到,程熙会一个都不选,而是自己另外取了一个。 三人之间的眼风飘来飘去,里面皆是神情莫测的模样。 程熙看着他仨眉来眼去的样子,并不知道这中间的前因后果,只是对于三人的反应觉得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不好么?”她这灵感突来,也是随口一取的,若是真的觉得不好,还是有商量的余地的,毕竟名字是伴随着孩子一生的,可马虎不得,程熙第一次为人母,只想给他最好的。 程熙这边还在绞尽脑汁想,要不另取一个?滕紫屹那边已是拉了程熙的一只手过去,用手指在她掌心慢慢地写着这个“灏”字。 他用的力道很轻,就像情人之间的呢喃,指尖若即若离地从掌心划过,每一下都仿佛挠在了人的心尖上,叫人从掌心到心房都跟着痒痒的。偏偏滕紫屹却是面色端凝,一笔一划的,写得极是认真。 好半响,他才写完了这个字,然后抬眼看她,问道,“是这个‘灏’字么?” 程熙的手掌心还留着麻麻痒痒的触感,整个人的脑子有点愣愣的,乍一眼撞入滕紫屹那一双漩涡一般吸人的点墨眸中,更是轻易之间难以思考,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另两人现场看着滕紫屹当着他俩的面耍心机诱惑她,皆是在心底冷哼,瞧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滕紫屹还在看着她,程熙怎么都觉得他好像是在跟她放电似的,好半响才回过神来,垂了眸,收了手,含羞带怯,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滕紫屹则是微微挑眉,一双眸子隐含笑意,明亮无比,“肇自灏穹生民,灏儿既是皇族,正可担当此名。按照宗谱排名,应是允字辈的,便叫御允灏。” 程熙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念吟了几回,颇为满意,便绽开笑颜看着滕紫屹道,“好,就叫御允灏。可好?”这一句,程熙却是转头看向江随云问的。 江随云微微吃惊下,没有异议道,“听公主的。” 随着程熙的一锤定音,不仅这个刚满月的小婴儿有了名字,三人这一个月的斗争也有了结论。 盗骊的全盘计划被击得七零八落,灏儿不可能成为他的儿子,熙儿也不可能兴师动众地与他举行跨国盛大的联姻了。 至于滕紫屹的计划,让盗骊每一年中抽出一定量时间仍然隐姓埋名作为侧夫住在熙公主府里的提议也随着程熙一把扇子都不肯选而落空。 而最为择中的江随云的计划,在西凉和东雍交界的地方修建新都,既能保证顾及西凉大本营,又能兼顾东雍便于与盗骊往来照应的提议,也来不及提出便胎死腹中。 三人的目的都未达成,一切回归到最初的起点,也就代表着新一轮的斗智斗勇再次拉开了序幕。 三人有三人的打算,可是关于灏儿的名分,程熙却是早就心中有了定夺。 她的想法就是:如实以告! “如实以告?”三人皆是惊呼出声。 程熙点点头道,“对。灏儿就是我与东雍前太子江随云所生,世人的评价如何,我不在乎,这个消息会引起怎样的滔天大浪我也不放在眼里。此时此刻,我唯一想的是,我不能委屈了灏儿,让他做一个连自己父亲到底是谁,出身到底是怎样都不清楚的孩子。他是我的儿子,名正言顺。他的母亲是一国公主,他的父亲是一国太子,尽管这中间发生了许多的变故,也存在着一些不可言说的秘密,但是他的血统高贵而纯正,他的出身嘉美而祥瑞,这一点毋庸置疑,谁都不能对着灏儿指指点点,谁都不行!世俗的非议应该是你我承担的事情,灏儿何辜?所以,不论是盗骊的义子还是滕紫屹的养子的这类想法,今日起都给我省省了。灏儿就是西凉嫡出的第一位皇子,得天地禀赋之正,修正则灵均之美,身份、地位是无上的尊贵!母皇那儿,由我去说。天下那儿,由你们去说!” 三人面面相觑,他们想尽了一切办法来掩盖这个孩子的不当出身,却从未换个角度想过此事还可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是的,如实以告,至于接下来会面对什么,那是他们三个男人应该协作解决的事情。 熙儿何辜?灏儿何辜? 他们仨真是蠢到了极致! 这才纷纷回头看向了程熙。这正是他们印象中的她,有着坚毅和笃定的一面,可以承受世人之难以承受,却又有着比任何女子都柔软和多情的心。 三个本来各自阵营各自打着自己小算盘的男人,因为程熙的拍板定论,反而聚在了一起,商议着此消息一公布之后,三人如何分工合作,将风波和非议降低到最低值。以保证熙儿和灏儿不受一点点的攻击。 滕紫屹保护的是熙儿的名誉和西凉的利益,盗骊考虑的东雍此刻的舆论动向和群众反应,江随云则负责承受所有的骂名和指责。 三人通力合作,力保平静淡然的让四国九州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西凉皇室嫡长子,再力保淡然稳定的让四国九州接受一个前东雍皇太子沦落成为熙公主府内的一名侧夫。最为关键的是,这名西凉皇室嫡长子还是这名侧夫之子…… 第928章 作为第三者和最终受益者 滕紫屹保护的是熙儿的名誉和西凉的利益,盗骊考虑的东雍此刻的舆论动向和群众反应,江随云则负责承受所有的骂名和指责。 三人通力合作,力保平静淡然的让四国九州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西凉皇室嫡长子,再力保淡然稳定的让四国九州接受一个前东雍皇太子沦落成为熙公主府内的一名侧夫。最为关键的是,这名西凉皇室嫡长子还是这名侧夫之子……现东雍国主司空贽对此会怎么看?这是西凉和东雍要再次开战的节奏么?还有西凉皇室又会怎么看?西凉侵略东雍,掳走国主江左瑜,才使得皇太子江随云失去了江山,现在又跟西凉继承人熙公主育有一子? 怎一个乱字了得?你让不明所以的人,如何消化这中间的千波万折? 经过长达数月的张罗部署,事先窜好台词和剧本的好戏这才鸣锣登场。 *** 辇车停在皇宫门口,程熙牵着滕紫屹的手步下辇车。 世人皆知这是熙公主“病愈”后首次在众人面前亮相,所以她的出现尽管低调,依然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程熙这次没穿她那身象征身份的明黄宫装,却也是西凉的裸肩宽领,高束腰的宫装盛服。 一身绣满了暗纹的纯白锦袍,与肩膀以上的****肌肤柔和地融合,紧束的上身,宽大的下摆,将她产后愈加曲线分明的身材勾勒地尤为丰胸窄腰,暗色银白的绣纹在晨光下流光晃动,没走一步,都缥缈绝尘。 程熙站直身,优雅地抚平长裙上的褶皱,身侧的滕紫屹细心地为她拢了拢被风吹拂的发丝,而在这如同一对璧人一般的三步远之处,则是第一次以熙公主府侧夫身份亮相西凉的江随云。 今日的江随云穿了极其低调的一身灰袍,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的配饰,就是头上也只是一根最为普通的玉簪,低眉垂眸,容色肃然。可是却正是如此低调简朴的装扮,反而衬出了他不会因外在改变而被剥蚀的最为本质的风华。 与滕紫屹的清润尊雅不同,江随云身上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清冷霸气,整个人笔直凌厉,如剑一般带着凛冽的气势,背脊永远都是挺直如松的,便不自然间就带出了威慑之气。 周围的朝臣本来还想因为如此巨大的身份坠变而对他指指点点一番,可是江随云眉毛一动,那周身冷凝的气场足以辐射数米,极为骇人。 这才让那些凡夫俗子亲身感受了,原来有些人的威风和压制力是不需要身份和地位的加持的。 程熙回头看了他一眼,江随云感应到了她的视线,周身冷凝的气场瞬间消散,甚至还抿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安抚的笑,仿佛是在告诉她,无需为他挂念。 程熙对他亦是微微一笑,回头时,抬眸间就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在宫门前停下,呼吸顿时稍稍一停。 车帘轻抛,一袭黄袍从车上下来。眉目如山黛般清雅脱俗,一阵风吹过,如墨丝般的长发绞着金簪和玉色发带轻轻扬起,眼角处淡淡地袭着一抹轻烟,从容有握,却难辨喜乐。 程熙望着这张淡然俊儒的面颊,目中流露出浓浓的歉意,可那双幽深的眼眸却始终没有望向她一眼。 程熙低头苦笑了笑,眸色瞬间黯淡了几分,看来他还是生了气。 在做出这个决定之前,程熙并不知道盗骊此次前来西凉,是以东雍国主的身份向西凉女皇陛下求亲,希望可以两国联姻。 而且,他此行的目的,东雍民众和西凉朝臣宗亲皆是知晓的。 可是程熙此举无异于告诉盗骊,她选择了自己的儿子和江随云,拒绝了东雍新任国主的好意。甚至于为了彰显她对于江随云这位新侧夫的“宠爱有加”,一直软禁在宫中的前东雍国主江左瑜都被放了出来,而且熙公主殿下还特地亲自在京都繁华地段选址,特辟了一座豪华府邸,命名为“重昏侯府”,其规制与奢靡程度丝毫不亚于西凉皇室任何一位正宗的郡王侯爷府。 熙公主此举就是为了给江随云撑腰,各种行径都表明了,江随云就是她的新欢,且还有共同育有一子的新欢。甚至有传言称,前东雍皇太子江随云就是为了可以与熙公主殿下厮守终身,才会主动放弃江山,放弃权位,甘心自降身份自毁前程,豁出去做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旷世痴情男儿。 也正是因此,熙公主殿下才会对他青睐有加。哪怕知道两人的结合会引起滔天骇浪的风波,也依然不愿辜负江随云的痴情。 本来是根本不可能被世人所接受的孽缘组合,在有心人舆论的推动和引导下,反而成为了可歌可泣的感人爱情故事。他们冲破了世俗的约束,抛弃了常人难以舍弃的权位,只为了心中那不可替代的永恒的爱。 感天动地啊! 而在这一段感人至深的爱情传奇中,作为第三者和最终受益者身份出现的盗骊,不,应该是司空贽,则颇有些让人唾弃了。 已经从别人的手中抢走江山了,还贪得无厌再想抢人么? 世人本就愿意同情弱者。 司空贽作为新任东雍国主,多的是人对他挑剔,他的执政能力,他的个人魅力,他的治国方针,乃至于他的私德,全都被放大在众人的眼前,百般刁难。 国还未定,饱受疮痍的子民还未歌舞升平,正是应该待在东雍殚精竭虑、身先士卒为民谋福利之际,居然不务正业的总往西凉跑? 可别忘了,正是因为西凉的铁骑,才使得东雍大片领土生灵涂炭的呀。 盗骊经营了这么久的有利风评,就在滕紫屹和江随云的共同操纵下完全变了味道。别说盗骊这一边了,就是程熙这一边,短期之内也很难再答应盗骊的联姻请求。 毕竟,因为纳了江随云,此时的程熙完全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她的情感关系依然如此复杂,已经濒临世人的接受底线了。 如果这时,程熙还要与盗骊成婚,那可是要翻天的呀。 第929章 各得其所,两不亏欠 盗骊经营了这么久的有利风评,就在滕紫屹和江随云的共同操纵下完全变了味道。别说盗骊这一边了,就是程熙这一边,短期之内也很难再答应盗骊的联姻请求。 毕竟,因为纳了江随云,此时的程熙完全处于风口浪尖之上,她的情感关系依然如此复杂,已经濒临世人的接受底线了。 如果这时,程熙还要与盗骊成婚,那可是要翻天的呀。 在这之前,程熙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决定会伤害盗骊如此之深,她当时在月子里时,只想着不要拖累盗骊,希望他可以回到好不容易拿下的故国,好好经营,不让他在事业上再存有遗憾。 至于盗骊说的,回去是准备两人的联姻,她也只当是一句半玩笑的话。 谁能想到,他居然连与她商量都没有,就把这件事情公之于众,才会闹得此刻如此的被动,也让程熙在无意之间做了那样伤人之举。 程熙理解他的生气。不生气才怪了呢!毕竟在他的概念里,是程熙为了江随云,而负了他。 真该死! 滕紫屹双手袭在袖中,看着程熙明显惨淡愧疚的神情,眉头微微一皱,轻咳一声。程熙忙从盗骊身上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大理石宫门。 滕紫屹却是微垂了头,向盗骊见礼,“滕紫屹见过国主。” 盗骊笑着点了点头,而后迈步走向前面进了宫,全程连余光都没有扫向就在不远处的程熙。 可程熙却忍不住又瞥着他,心下酸楚,情不自禁的就跟着盗骊的步伐往里走。 滕紫屹落下程熙两步,江随云落下滕紫屹三步。两人皆是看着前方的程熙笔直端庄的背影,视线无法移开半分。 已为人母的她,仍是小腰一握,柔若拂柳,后腰两侧的玉环上坠着的白色流苏,随着她的裙摆左右轻摆。 盗骊就在程熙的一步之前,身后她的身影就在余光中闪动,甚至有淡淡的清香都身后似有若无的传来,袖中的手握紧,又再放开,暗叹口气,眼里已不如刚才那般淡然。 心道,演戏真的好难。 这次进宫不外乎是为了讨论两国局势和未来关系,所以盗骊是主客,而程熙和滕紫屹他们则是陪客。 正事没过多久便已谈妥,在事先套好的台词中,两国都很乐于达成新型结盟关系,两国暂时维持着一种平和的局势,以利于双方的休养生息。 朝政之后便是宴席。 女皇陛下坐在上位,盗骊作为东雍国主坐在右边首位,而程熙坐在左边首位,正好与他面对面,滕紫屹坐在程熙的下手,江随云则是坐在尾座陪席。 一整场宴席中程熙都如坐针毡,不敢抬头看对面的盗骊,一顿饭只是转着手中玉杯,几乎没有动过筷子,滕紫屹为了布菜,劝她多吃点,可是程熙总是夹起又放下,始终没有送入嘴中。至于席上他们说了些什么,谈了些什么,更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好不容易熬到接近宴席尾声,以去更衣为由,提前退席。 心不在焉的由着宫女为她更衣,没精打采的吹着晚风,在宫中信步地走。 突然听到树篱后传来母皇的声音,便想加快几步,给她请安问好,毕竟这么长的时间以来,她们母女都还未好好的单独相处过。却听母皇道,“你与熙儿相识在前,也曾鞍前马后为西凉付出甚多,熙儿如今铁了心要纳江随云入府,朕知道你委屈。不过你身为皇家之人,明白皇家人的婚姻难有两全其美。你与熙儿不争朝夕,又何必……” 程熙忙停了下来,从树缝中望过去,见盗骊轻抚着树枝垂着眼,站在母皇对面。胸口顿时一坠,放轻呼吸,竖耳静听。 盗骊侧脸轻笑,“陛下误会了。贽当日肯为熙公主付出一切,不过是为了换得最大限度的信任和襄助,如今西凉果然助我重返朝政,也算是各得其所,两不亏欠了。贽此番来西凉,只为两国联盟,并未有意让熙公主殿下为难……” 女皇御景渝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熙儿是我的女儿,小小年纪就历经沧桑,我不愿再见到她痛苦的……” 程熙听到女皇在盗骊面前自称“我”,此时的她不过就是为人之母,而不是一国之君。 程熙眼中盈上了泪光,她也是自己身为人母之后才真实地感受了,什么叫做天下父母心,那种本能和牺牲,根本说不上什么伟大,只是心甘情愿为了子女付出一切而已矣。 盗骊垂下长睫,掩去眼里闪过的痛,淡然道,“陛下误会了,在熙公主殿下的心里,盗骊无足轻重,如今,她有了江随云,还有了孩子之后,更是不值一提了。” 御景渝强压下心内的波澜,苦涩道,“你又何必如此说……” 盗骊面不改色,心却绞在了一起,一下一下的抽痛,微笑道,“陛下不也说了皇家的儿女生活不能两全其美么?盗骊既然已为一国之主,自然清楚为手掌江山必然要付出的代价为何。” 程熙咬紧唇瓣,强忍着泪不流出眼眶,嘴里尝到淡淡的血腥,心道,“盗骊,你真的是如此想的么?这真的是你的真实想法么?” 御景渝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拳,恨不得一巴掌呼过去,当日盗骊的身份她是知道的,他的目的和能力她也是知道的,却仍然默许地将他放在了熙儿的府中。当时的御景渝就是有此私心,希望通过盗骊可以将东雍永永远远的纳入西凉的版图之内,可是她也应该预料到,如此优秀的男子,熙儿怎能不对他动心? 只是那时的熙儿滥情却又无情,御景渝便也不放在心上,可是时移世易,她如何会料到熙儿竟然对他一片痴心。 这一切可以说全是她一手造成的。若不是她的默许和暗地襄助,在滕紫屹强大的压制之下,盗骊早已在羽翼未丰之时就被捆缚了手脚,如何还能有如今的一飞冲天? 盗骊的重掌东雍,正在御景渝的计划之内。可是江随云与熙儿的关系却在御景渝的计划之外,而熙儿会对男子动了真情,并对盗骊一往情深却也是在她的计划之外。 第930章 什么小不忍,什么乱大谋 这一切可以说全是女皇御景渝一手造成的。若不是她的默许和暗地襄助,在滕紫屹强大的压制之下,盗骊早已在羽翼未丰之时就被捆缚了手脚,如何还能有如今的一飞冲天? 盗骊的重掌东雍,正在御景渝的计划之内。可是江随云与熙儿的关系却在御景渝的计划之外,而熙儿会对男子动了真情,并对盗骊一往情深却也是在她的计划之外。 刚刚宴席之上,御景渝看着熙儿那痴痴的眼神,她心痛如绞,心里有愧,如非如此,她又怎么会与他私下说这么多?“难道,你对熙儿由始至终就都只是利用,当真没有一点情意?” 盗骊清薄一笑,淡淡的道,“贽不想涉及感情,为君者自当斩情断爱,陛下不是深知其理么?” “好……你很好……难怪你会成为最终的赢家,果然好极了!”御景渝半眯着眼,眼里喷着怒火,她向来知道盗骊将熙儿视为跳板,在他的心目中熙儿或许就是千军万马的象征,只有将熙儿利用到极致,才能助他重返朝政,重掌江山。 可是猎宫中,盗骊的所作所为,让御景渝感动。知道他之后甚至为了熙儿而生死一线,更是认定了盗骊对熙儿也是动了真情。所以在最终送盗骊登上东雍皇位时,御景渝虽然以有恙在身假装不闻不问,实际上在暗地里却也是不遗余力的协助他,助他一臂之力,权当还了他为熙儿差点丧命之情。 却没想到,却没想到,男人果然还是负心的多。御景渝实在一刻也不能多呆,怕再多待一会儿,会忍不住下令把他宰了,让两国结盟泡汤。 他可以伤熙儿的心,可她这个做母亲的却不能再伤熙儿的心了。如今的东雍,是盗骊的东雍,她若是出兵攻打,最为伤心和难过的,必然是熙儿无疑。 程熙脚下一个踉跄,靠着身边树干,大口的吸着气,新换上的宫服盛装里面的胸衣窄紧的很,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看着女皇转身,盗骊肩膀垮了下来,慢慢闭上眼,静立了一会儿,深吸了口气,朝着御景渝离开的反方向慢慢回走。 转过树篱,看见闭着眼,脸色惨白,靠在树干上的程熙,微微一愣,眼里闪过一抹不安。 好想上前两步,将她扶住,但脚粘在地上,硬是挪不动半步,楞楞地看着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小不忍则乱大谋。 程熙睫毛轻颤了颤,慢慢睁开眼,对上那熟悉的幽深的双眸,吸了吸鼻子,将涌上来的泪咽了回去,站直身,朝他轻点了点头,挺直了背脊,转身离开。 不论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她只相信她的内心所真实感受到的,盗骊既然选择这么说,必然有他必须这么说的原由,或许是为了东雍?或许是为了她?或许…… 不论是哪种或许,他总有他必然得要如此说的苦衷。一定…… 她应该尊重他的选择,不再纠缠,不过多追问。起码让他知道,她永远会支持他的任何决定,哪怕他的决定是,离她而去…… “盗骊,做你想做的。还有……对不起!”走出三步,程熙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轻声说了这一句。 盗骊望着她强作坚强的单薄身影消失在树丛后,才收回目光,看向眼前地面,听着她一步步走远的细碎脚步声。摇头叹息暗道:演了一辈子的戏了,却从未像此次这般,觉得隐藏自己真实的情绪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 突然听到“扑”的一声跌倒的声音,忙脚尖点地,越过树丛,远远看见程熙扑倒在地,一动不动。 任他再擅长伪装,再能隐忍,也乱了方寸,什么小不忍,什么乱大谋,早顾不上了,正欲跃身过去,却听到一声急呼,“熙儿,你怎么了?” 就见滕紫屹从拐弯处直急过来,俯身将昏迷的程熙抱起,盗骊忙不着痕迹的将身形隐在树丛后。 滕紫屹一手抱着程熙,一手掐了掐她的人中,眼里浸满焦虑,低声轻唤,“熙儿,醒醒。” 程熙慢慢睁开眼,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将脸埋在他的胸前,小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浮木一般拽紧了他的衣衫,“送我回府。” “你哪儿不舒服?我送你去看太医。”滕紫屹将她打横抱起,审视着她的眼。 程熙轻摇了摇头,“我想回家。” 滕紫屹看了看四周,并不见有其他人在,又再盯着她苍白的脸色看了好一会儿,抱紧她急跃而去。 盗骊这才转出树丛,看着程熙跌倒的地方,怔怔出神。半响后,才低声道,“盗骊,你还真是混蛋!” 滕紫屹抱着程熙一步飞上回府的马车,放下车帘,将她轻轻放平在车上,去解她身上紧裹着的衣衫。 程熙压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还在车上呢。” 滕紫屹眉头微皱,拉开她的手,仍剥她的衣衫,“这衣衫束得太紧,这么躺着哪能舒服。”程熙的多数衣衫都是他亲自选布,亲自监工,制作而成,他也十分清楚西凉的宫装盛服为了华丽庄严,又凸显身形和气度,这胸衣都是束得紧紧的。产后的她上围本就涨了不少,这都勒了一天了,如何能舒服? 滕紫屹费了好大力气横拉竖扯的才剥下她身上衣衫,长臂一展,随手扔在一旁,低声嘀咕,“改明儿我就叫礼部的人好好专研这衣衫,必须给我改良了。要不然能活活把人勒死,中看不中用。” 见她衣袍内仅着胸衣,又是亲手将她松了松,修长手指触碰到那细小带子时,心口猛地一悸,许久不曾碰过女人了,对她又是极想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忙脱了自己的外袍给她裹了。这才双目清明了些,手指轻抚她依然缺少血色的面颊,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熙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一整天神经绷得太紧,累了。” 滕紫屹薄唇紧抿了抿,点墨般的双眸里滚着落寞,拇指抚过她的眼,“是因为他吗?” 程熙陡然一惊,抬眼看他,微张了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唯独知道,不能欺骗与他。因此,选择了默然不语。 第931章 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滕紫屹薄唇紧抿了抿,点墨般的双眸里滚着落寞,拇指抚过她的眼,“是因为他吗?” 程熙陡然一惊,抬眼看他,微张了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唯独知道,不能欺骗与他。因此,选择了默然不语。 今日的事情过后,程熙也算是明白了,在她下那个决定之前,这三个男人都有着各自的打算和计划的,只不过程熙一心想着灏儿,便任性的只想着按照自己想要的去实行,根本就没有想到,她的决定会伤及到谁。 灏儿是被保护了,为了尽可能地保护灏儿,势必要将江随云抬高,抬得足够高。高到无法顾及会不会因此伤害到别人。 为此,盗骊必然是首当其冲,利益、名誉之类的伤害还算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好像还伤了他的心。 可是,始终如一,永远宠溺宽容她的滕紫屹,又何尝不是受害者呢? 滕紫屹与她成婚多载,以前就传闻公主驸马貌合神离,滕家在朝堂的地位早已江河日下。之后虽然有过一段短暂时期的伉俪情深,可是事实的结果是,熙公主竟然和东雍前皇太子育有一子。置名正言顺的滕驸马于何地? 西凉皇室宗亲和满朝文武,尤其是百年世家的滕家,对滕紫屹寄予的希望有多大,整个西凉上下都是心知肚明的。可结果,皇长子不是滕紫屹所出,不是熙公主府中任何一个侧夫或侍郎所出,竟是身份如此复杂尴尬的前东雍皇太子江随云所出。这样的结果,放在滕紫屹身上,那便不是简简单单的失职可以揭过去的。 滕紫屹的能力再大,魅力再无敌,可他最重要的身份还是熙公主的驸马,竟如此“毫无建树”“无所作为”,如何对得起女皇陛下对其的厚爱?如何对得起代表整个西凉优秀男儿的尊严和面子?说到底,女皇陛下这么多年的良苦用心几乎是白费了,整个西凉男儿的颜面也因为滕紫屹而丢到家了…… 若不是他多年来为人处事的不可挑剔,若不是他人品能力的无可匹敌,滕紫屹连带着整个滕家怕是早已成为了西凉的笑柄,供人奚落,惹人嘲讽了。 之前程熙一点都没有为盗骊或者滕紫屹设身处地的想过,如今一想,背脊一阵又一阵的冷汗,让她害怕和患得患失。 果然是一孕傻三年啊。她……真的又越活越回去了。 滕紫屹看她呆呆的样子,眸子里全是伤痛,以为她一心想着盗骊,笑了笑,眼里带着苦涩,将她身子放平,温柔道,“闭眼休息一会儿吧,很快就到了。”手臂慢慢松开她,身子尽可能往车厢另一边挪动离去。 “你去哪里?”程熙呼吸瞬间一紧,素手紧紧抓住他硬如磐石的手腕,仿佛他只挪开了一丁点,却要从此抛下她,离她而去似的。 滕紫屹拍了拍她的手背,抽出手腕,“我也眯眼靠一会儿。” “不要……不要走……”在她记忆里,滕紫屹向来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突然这样的疏远让她惶恐。 滕紫屹将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双掌之内,脸上带着微笑,“我不会走,放心。” 随着他松开她的手,身子一点一点拉开与她的距离,哪怕两人仍然身处同一个狭小的车厢内,可是程熙的心还是随之越缩越紧,倏地坐起,整个人往他怀里扑去,紧紧抱住他,“抱我……抱着我睡……滕紫屹,你抱着我睡好不好?” 滕紫屹叹了口气,回抱着她,双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带着诱哄和安慰。 程熙感受到他的疼惜和温柔,略微心安,握了他的大手,他却并不像以前那般,收紧手掌,将她的小手握在厚实的掌心。 程熙抬脸看了他俊美的侧脸半响,肩膀一动,裹在她身上的外袍便半遮半掩,她微微动了动,将身子更加贴近他的胸膛,仅着胸衣的她,裸露在外的皮肤将热力直接传给了滕紫屹。 滕紫屹长睫轻抖,佯装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程熙垂了眸,咬着唇,小手尝试着探进他因脱了外袍而微微敞开的内衫。 滕紫屹背脊一僵,极快的握住胸前的小手,阻止她下一步的动作,“乖,休息一下。” 程熙轻咬了咬唇,“滕紫屹,是不是生完孩子后的女人都不再有吸引力了?”这样对她疏远冷淡的滕紫屹让她觉得陌生,觉得惶恐,简直不知所措,胸口好像少了什么,被人挖走了什么,空空落落,隐隐作痛,几近不能承受。 滕紫屹睁开眼,细细盯着她,唇边闪过一抹苦笑,“熙儿的魅力,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能抵御。” “那为什么……”程熙望着他红润的薄唇完美的曲线,神情有些恍惚,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乱得怎么理也理不清。根本不想有负于任何人,到头来却发现,她似乎对谁都有负有愧,程熙很沮丧,或者说很彷徨很迷茫。 滕紫屹长吁了一口气,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睁开眼,转过脸看向程熙的眼,“熙儿,你被掳走多时,又沉睡了将近一年。虽然这个世界一切都在变,可唯独我还在原地,我甚至有时会异想天开的希望你也还是原来的你。可是我错了,你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滕紫屹,我……”程熙难受的想哭,是的,一切都在变,一切都在完全背离她的初衷那样的混乱的变,可是她对他的心从未改变啊。 滕紫屹微微靠近她,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入了怀里,凝视着她的眼,“熙儿,我很怀念过去的你,那时的你坚韧、无畏、勇往无前,对于自己的坚持有着超于常人的笃定。最为重要的是,那时的你能看清自己的心,知道想要什么和不想要什么。” 程熙一阵默然,竟完全无言以对。 滕紫屹轻拍了她的背,“你的心里从此装上了他或他,我可以漠视;如果你可以放开他或忘了他,我举杯欢庆;但唯有一点我不能容忍,那便是你看不清自己的心,却将别的男人带到我的床上。” 程熙的心猛然被一只手抓紧。 第932章 下定决心将我拒之门外 程熙一阵默然,竟完全无言以对。 滕紫屹轻拍了她的背,“你的心里从此装上了他或他,我可以漠视;如果你可以放开他或忘了他,我举杯欢庆;但唯有一点我不能容忍,那便是你看不清自己的心,却将别的男人带到我的床上。” 程熙的心猛然被一只手抓紧。 滕紫屹停了停,接着道,“你在想与我亲近的时候,不管眼里,还是心里,都只能有我一个。对我如此,对他或是他亦然。懂么?” 说完,放开了她,侧过脸去,靠在一旁假寐起来。 程熙小手还抓着他胸前的衣襟,手背上也还带着他的体温,越想心越乱,索性什么也不想了,学着滕紫屹的样子,闭上眼假寐。 无论如何滕紫屹说的极对。事实已然如此,对不起的早已对不起,又何必在这个漩涡涡里打转,前怕狼后怕虎的,一个劲钻牛角尖?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哼,谁怕谁啊! 回府之后,程熙去抱灏儿。还未走进园子,便听见了爽朗的嬉笑声。转过垂花门,扶着石栏,望着前方花丛。此时早已回府的江随云正将灏儿一抛一落,喜笑颜开,灏儿更是高兴地咯咯直笑,这一幕极有感染力,一旁服侍着的宫女皆是眉眼含笑。 程熙也是心中一喜,走了过去,有宫女看见她,忙上来行礼。 江随云接住落下来的灏儿,笑得有牙没眼,转过头来看她,满脸的喜色根本收不住,笑道,“回来了?” 程熙轻笑了笑。心道,江随云果然是变了,整个人不仅变得极其柔和了,也淡然了许多许多。 灏儿这儿有江随云看着,她没有什么不放心,便随意找了个理由回了房。 这一夜,程熙独自一人好好地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程熙换上旧时的衣衫,将自己好好地打扮了一番,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模样与过去并不见有什么区别,才放了心。收拾妥当后,程熙直奔出熙公主府,坐上门口的辇车,“去东雍使者的下榻之处。” 程熙前脚刚踏出熙公主府的大门,从墙角处闪出两道同样修长的身影。 江随云目送着辇车滚动,淡淡道,“滕驸马就这样放她去追盗骊?” 滕紫屹转身不看,迈出一步后,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苦涩道,“就这八个字,写了一夜。” 江随云接过纸,拆开,雄厚的笔迹直刺纸背,“我心依旧,永不言悔!” 寥寥几字,江随云反复念了多次。 滕紫屹此时已经走出去五步之远,边走边道,“爱就爱了,何必躲闪,何必违心。只望我与她都能做到!” 辇车刚到门口,有人上来回禀,“东雍使者一早便进了宫,说是在宫中陪女皇陛下吃完午膳,未时便启程回东雍,已不再回下榻之处了。” 程熙微微一愣,“今天就走?”未时尚早,深吸了几口气,平缓了纷乱的心,要了一匹马,独自一人直奔向盗骊回东雍必经的城门。 打听到他尚未出城,拍马出了城,去前面分岔路口,下了马,将马缰绑在路边树干上,折了根树枝,随意把玩着,默念着,“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莫待无花空折枝……” 没过多久功夫,便听见传来马队的声音,从树后望了过去,果然是盗骊的护卫队不急不缓的向这边驶来。 盗骊端坐在车中,撩开身侧车帘,“停。” 怅然地下车静望着分岔路口,这一走,不知下次再见又会是何等光景?盗骊这一次用尽了一生的演技,才让程熙觉得对他亏欠极大,认为他受伤极重。 带着这样的负疚感,才会让初为人母的程熙将全部的目光暂时从灏儿的身上移开一点点,看一看周围的旁人,包括他。 从那天她的神情和失魂落魄中,盗骊看得出来,程熙的负疚感足够深了,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她会如何用实际行动来弥补呢? 未知。 到了此时此刻,盗骊才发现他做了一件毫无胜算的豪赌,骰子是他掷下的,可输赢却全不由他说了算。 唉…… 半阖着眼,漫步踱上前,颇有些伤春悲秋的惆怅,见树干上绑了匹马,林中还有人用树枝抽打树干泄愤的声音,暗叹口气,离开西凉前最后的一点安静都不能得到满足。不想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落于陌生人之眼,盗骊怅然转身,正要回走。 一个身影边走边抽打着沿途的树干,一袭月白的锦袍露出树后。盗骊全身一震,脸色微变,入戏太深地想即刻抽身离开,可双脚却还是很诚实地挪不动半步。 程熙微微一笑,心里虽七上八下,可还是一步一步走向他,望进他抛起黑浪的眼眸,不再移开视线。 盗骊垂了眼,压下内心的震惊与意外的惊喜。他不知她此来何意,便还是演戏演全场的强逼着拿出毕生的演技,淡淡地道,“有事吗?” 程熙轻抿了抿唇,稳住心里的慌乱。她和他曾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亲密的男女,他懂她的所有,他喜欢她的所有,他愿为她付出他的所有。不能因为这一个算不上是误会的误会,而就此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于是程熙笑了笑,道,“我来送送你。” 盗骊睫毛颤了颤,一颗心早已擂鼓一般不受控制,可当他重新抬眼看她时,又恢复成了一贯的从容,“怎么敢劳驾熙公主殿下。” 程熙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多像是赌气的女孩子在讲气话?可是这样的话语从向来自负的盗骊口中说出来,仍是让她心疼,淡笑了笑,“你我何必见外。除非……你已下定决心将我拒之门外。” 盗骊的心像被刀片割过,痛得狠狠一收,微张了张嘴,终是将薄唇一抿,不置可否。 程熙见他的神情已有了一丝裂缝,乘胜追击,叹气道,“盗骊,现在灏儿是我的心肝……为他我不惜委屈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盗骊一愣,而后淡淡道,“我知道。” “所以,我也是你的心肝么?” 盗骊胸口一哽,猛地抬头看向程熙的眼。 第933章 所以,我也是你的心肝么 程熙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多像是赌气的女孩子在讲气话?可是这样的话语从向来自负的盗骊口中说出来,仍是让她心疼,淡笑了笑,“你我何必见外。除非……你已下定决心将我拒之门外。” 盗骊的心像被刀片割过,痛得狠狠一收,微张了张嘴,终是将薄唇一抿,不置可否。 程熙见他的神情已有了一丝裂缝,乘胜追击,叹气道,“盗骊,现在灏儿是我的心肝……为他我不惜委屈任何人,包括我自己。” 盗骊一愣,而后淡淡道,“我知道。” “所以,我也是你的心肝么?” 盗骊胸口一哽,猛地抬头看向程熙的眼。 见她站在树下,却是穿着旧时与他一起在八骏院时所穿的衣物,头上仍是戴着那支他从万国集市中买来送她的朱钗,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脸上是少有的认真神色。盗骊胸口起伏了两下,竟说不出话来。 程熙见他不回答,微拧了拧小眉头,脸色微白,大眼隐忍着泪光,闪着落寞的神情,像受伤的小鹿,将他一推,转身便欲走。 盗骊赫然警觉,忙将她搂紧,一咬牙,“是。” 程熙转身,踮起脚尖,在盗骊的脸颊亲了一口,而后乖巧地退后一步,对他道,“记住你说过的话。”而后,咬了咬唇,强忍着泪,笑了笑,“那我不耽搁你启程了。”一垂眸,一挥手,一步一回头的往与他相反的方向走去。 盗骊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上前一步,“都送到这儿了,不介意再送我一程么?” 程熙停了下来,没敢回头,只侧过了脸,可是身后的他却清晰的看到一滴清泪从她的脸颊滑落,转瞬溅开在枯叶之上。 盗骊见到那滴泪,脑袋轰鸣了一声,心里紧得发痛,翻起万丈浪涛,再也无法平复,急上前两步,猛地一伸手,握了她手臂,扯她入怀,长臂向前一环,紧紧揽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也再也走不得,低头埋进她的耳鬓。 深深吸了口气,在她的耳边低声道,“熙儿,你岂止是我的心肝。你是我的命,你是我的全部。” 程熙刚忍下的泪珠,又自滚落,直接从下巴滴在他的手背上,像是一滴蜡油一般,似要灼穿他的手背。 盗骊动情地看向她的眼,却见她偷偷地也飞快瞄了他一眼,只是那一眼中闪过一抹狡诈,怕被他看见似的,忙又将脸贴进了他的胸膛。 盗骊眉头轻轻一皱,知道是着了她的道了,可那又如何?心甘情愿的不是?还甘之如饴了不是? 扑进盗骊怀中的程熙早已在偷偷地暗笑了,这么多年磨炼的演技可不是白练的。那眼泪要滚圆的就滚圆的,要成串的就成串的,要梨花带雨就梨花带雨…… 而且即便刚刚露出破绽,让他看到了又如何? 他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他,这一点是真的,那就行了。 盗骊轻叹了口气,放开环在她腰间的手,垂臂,握了她的小手,服输认命道,“走吧。” 程熙也不再挣开,他温热的掌心暖进她的心,原本以为要与他天各一方,相忘于江湖的空虚的心,总算是又被填满了,也不再继续惶恐了。眼中溢出幸福的泪水,嘴角却是开心的笑了。 盗骊捏紧她的小手,转身看她,恰好见她侧过脸去偷偷拭泪,心里又酸,又痛,不知是何种滋味,将她的小手举起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大步走向马车。 盗骊的马车如他的人一般,随意、舒适,却处处透露出讲究的精致,程熙刚坐下,便随意的顺着他的膝盖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侧身躺着看着他,一手仍相握,一手则是纤纤手指把玩着他垂在耳鬓的发带。 盗骊看着她恬静的笑颜,心里洋溢着暖意,阴谋、算计、征伐、输赢……最终也不过就是为了此时此刻,可以相拥相偎。 想问她能否跟着他回一趟雍都,正巧程熙正想问他何时再回熙公主府看看,两人同时发声,“你……” “你”字出口,两人又忙同时打住,等对方说话,等了片刻,两人均没有抢先开口,不禁相视一笑,相扣的五指握得更紧。 程熙压抑了这么多年对他的愧疚和亏欠,裹挟成强大的情愫,在这瞬间冲破囚牢,“你……想说什么?” “你先说。”盗骊看着她发边那支他送给她的朱钗,眸中全是柔情。 程熙停了停方道:“你那八骏院里一直都空着,你什么时候再有空回去看看?”等了等,见他没有说话,又道,“或者让赤骥回来先打理着也是一样的。” 盗骊知道她的心思,见她眼巴巴的模样,抚摸着她一头的秀发,叹气道,“再给我些时日,等我寻到一个有能耐的人,可以独当一面,我便回去。” 程熙看着他,双眸一亮,抱紧他的手臂攀爬上他的胸膛,直望着他的眼,“你当真不骗我吗?” 盗骊侧脸看她,眼里深不见底,“我能欺骗天下人,却唯独不愿欺骗你。” 程熙想着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彼此之间的那些别离和痛楚,鼻尖又是一红,不争气的眼里蒙上雾气,迅速低了头,难得与他有这片刻的相聚,怎么能哭哭啼啼,即使是心里再难受,也得忍着。 盗骊伸手揽了她肩膀,将她拢进自己怀里,柔声道,“别想过去了,想想往后。” 程熙点了点头,环了他的腰靠在他肩膀上,久违的心安瞬间聚拢,“只是这世上可以替代你的人,并不好找。” 盗骊唇角微勾,竟露出一抹狡诈之色,“如果实在找不到,不如养成一个。” 程熙好奇他这样的表情,忍不住问,“养成?怎么养成?” 盗骊扬了扬眉,笑意更浓,“你替我生一个,我把他培养成治国之才,不就可以了?” 程熙小嘴一撅,“那都要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啊?更何况,哪有你这样的爹爹?从政治国这么辛劳的事情,居然推给一个年幼的孩子,真当狠心。” 盗骊抿唇一笑,“既然你觉得这时日有些久远,不如我们抓紧时间?” 第934章 你真的是做到了空前绝后 程熙点了点头,环了他的腰靠在他肩膀上,久违的心安瞬间聚拢,“只是这世上可以替代你的人,并不好找。” 盗骊唇角微勾,竟露出一抹狡诈之色,“如果实在找不到,不如养成一个。” 程熙好奇他这样的表情,忍不住问,“养成?怎么养成?” 盗骊扬了扬眉,笑意更浓,“你替我生一个,我把他培养成治国之才,不就可以了?” 程熙小嘴一撅,“那都要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啊?更何况,哪有你这样的爹爹?从政治国这么辛劳的事情,居然推给一个年幼的孩子,真当狠心。” 盗骊抿唇一笑,“既然你觉得这时日有些久远,不如我们抓紧时间?” 程熙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可是见着他的眸光黯沉,且一副像要吃了她的模样,登时双颊一红,推开他的胸膛,含羞带怯地与他尽量保持距离。 盗骊过来捉住了她,再次揽入怀中,程熙随手撩开身侧帘子张望,见离京都已经很远了,“哎呀,走这么远了,我该回去了……” 盗骊揽着她不放,伸了一只手到车窗外,即刻有侍从上来伏到窗边问,“皇上有何吩咐。” “去阳城宿夜。”说完从怀里取了一块玉牌,交代道,“派人将这玉牌送往熙公主府交给滕驸马,说明日会送公主殿下回去。” 侍从领命去了,盗骊重新放下车帘。 “你……”程熙心里砰然乱跳。 盗骊看着她笑了笑,“暮色四沉,且离京都已经太过遥远,今晚……你回不去了。” 程熙脸上微烫,总觉得盗骊说出来的话,像是带着火星子一般灼着她的皮肤、灼着她的心,让她整个人都跟着有些燥热,低声道,“既是回不去了,那便不回去了。”说完,垂低了脑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盗骊微笑着抱紧她,将面颊贴着她的额头,这样依偎相互拥有的感觉,恍然如梦。 程熙在他怀里,闷声道,“你初为人君,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有很多人关心你的婚事吧?” “这是自然,选秀都已选过三轮了。” “你——”程熙猛然从他怀里坐直。 盗骊含笑按住她,“只不过,我的眼光高,一个都没瞧上,全部原物退回了。几次三番的折腾,朝臣也知道无用,自然就不兴师动众了。”盗骊边说边笑眼看着她吃醋时的炸毛模样,觉得可爱极了。 程熙仍是闷闷道,“其实……你也不必苦了自己,弄几个妃嫔装点后宫也是治国需要。皇家子女嘛……” “真的?熙儿你真的这么想?” 程熙想说“是”,可是嘴巴动来动去,最终还是不愿说些违心的话。 盗骊哈哈一笑,道,“如果你到了雍都,就会知道,此刻的雍都正流传着一些不太靠谱的流言。” “哦?” “譬如,东雍新国主无妃无后,相传,新国主曾多次与一美貌男子微服私访,甚至堂而皇之在街上并肩行走,更从宫中传出绯闻,服侍新国主的贴近侍从,无一女子,全是俊秀少年,即便是负责洒扫宫廷的粗使宫女也皆面丑人老,所以新国主有断袖之癖这一说大致已是铁板钉钉的了……” 程熙听得“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你断袖?”心里暗暗窃喜,盗骊宁肯任人说成是断袖,也没顺应臣意另纳一妃半嫔,甚至洁身自好到周围都不存在雌性生物,这份自律在如今如此身份的他身上想必并不容易做到。不觉间将环在他腰间的手,箍得更紧,“盗骊,你真好。” 盗骊垂眼看她,眼里也尽是笑,“我这么好,是不是该有所奖励?” 程熙心里一动,他这是在……“你想要什么奖励?” 盗骊揽紧她的腰,眉目舒展,尽是春江暖阳,禁不住欣喜地展眉微笑,接着却又是一叹,将揽着她腰的手臂又紧了紧,“熙儿,我们错过了好多光阴。” 程熙愣了愣,抬头看向他,鼻尖酸酸涩涩,攀了他的肩膀,去亲了亲他的唇,眼里含着泪,“这些年,我最愧疚,最亏欠的人,就是你。尤其在东雍的那段时日,午夜梦回,总能看到你撞上剑尖的那一幕,在梦中也血雾弥漫,而你倒在我的怀里含笑闭上了眼。梦一回,心就痛一回,痛到从梦中惊醒,发现身在他处,而你生死未卜,心更痛……” 盗骊眼里翻着浪,呼吸瞬间一窒,握了她的腰,手臂回收,将她放在自己腿上,收紧手臂,紧紧搂住,幽深的双眸锁了她的眼,凝视了片刻,向她慢慢靠近,哑声道,“我昏睡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醒了过来,却发现了更难以接受的现实。”停了停,握了她的小手按在自己胸前,“我不过是昏睡了一觉,你的肚子里竟然就怀上了我仇人的孩子。你让我嫉妒,让我疯狂,却还要让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在给我的人生出难题这一方面,你真的是做到了空前绝后。” 程熙胸口痛得一抽,只来得及张口,已被他的唇封住了嘴,带着报复之意的强横吻/.吮,逼迫她回应。 痛中带点麻,又夹杂着痒的触感占据了她整个感官,脑子里被抽成了空白。 她能感觉到他的心痛。只是他痛,她难道就不痛么? 他与她分隔千里之时,她举目四望,孤独无助的时候,他是否明白她那时是何等绝望? 他嫉妒、他疯狂,她又何尝不是痛苦而绝望? 他痛,她也痛…… 所以,她回咬他,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一般,要痛,一起痛,痛得多深,才能昭示爱得多苦…… 盗骊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突然放开她的唇,舔/.了/.舔被她咬痛的唇,侧头一笑,手指轻轻抚过她红肿的唇瓣,带着无奈的宠溺,叹气道,“果然是家有悍妻……” 程熙咬唇也笑,“现在后悔想退货,已经来不及啦……” “那便继续!”不给她任何时间的犹豫,他托了她的下巴,又再吻了下来,这一回不再是发泄他的痛楚和怒气,而是辗转轻柔,小心翼翼的深入。 他做梦都在想她……想要她……想要与她温存…… 第935章 车厢内的温度节节升高 他痛,她也痛…… 所以,她回咬他,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子一般,要痛,一起痛,痛得多深,才能昭示爱得多苦…… 盗骊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突然放开她的唇,舔/.了/.舔被她咬痛的唇,侧头一笑,手指轻轻抚过她红/.肿的唇瓣,带着无奈的宠溺,叹气道,“果然是家有悍妻……” 程熙咬唇也笑,“现在后悔想退货,已经来不及啦……” “那便继续!”不给她任何时间的犹豫,他托了她的下巴,又再吻了下来,这一回不再是发泄他的痛楚和怒气,而是辗转轻柔,小心翼翼的深入。 他做梦都在想她……想要她……想要与她温/.存…… 牙齿轻咬她的唇,趁她一松口之下,挑开她的唇瓣,探了进去。 唇/.齿间的温柔如许,耳鬓间的缠/.绵/.厮/.磨,化去二人心里的隔阂,也化解了原本就不算是误会的误会。 此刻的她,鼻息间全是她所熟悉的,盗骊身上独有的如同青竹泉水一般干净清冽的味道,那午夜梦回时伴随着她哭醒时的那种味道。 他温/.热的气息在她的面颊上轻轻吹拂,吹暖了她的心,双臂缠上他的颈项,极尽温柔的回吻他。 只想就这样依偎着他,不管他是不是一国之主,不管自己是否是未来女皇,他们只是相爱的男女,她要拽紧他的心、他的人,不让他飞走,不让他远走,就这样长相厮守,就这样天长地久,就这样……彼此拥有。 这可难为死盗骊了。她温柔如水,早已忘乎所以,而他何尝不是? 软/.玉在怀,幽/.香袭人,熏暖欲醉,心神荡漾,看着她双目迷离,神情妩媚,一颗心砰砰乱跳,她的发丝轻软的扫过他的脸,他的手,惹得他体/.内/.躁/.动不安。 是有多久没有碰过女人了? 又是想她想得多么难以忍耐了? 盗骊微离了她的唇,贴着她的鬓角低声道,“熙儿,我想你……” 程熙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还沉浸在柔情中未回过神来,直到车厢外的马蹄声和车轮碾过了一粒小石子,整个车体微微一震,这才唤回了她的意志。 程熙满面飞红,扫了眼四周,发现正在车上,而且这车还在行驶当中,前前后后有不少的侍从陪同,离得最近的可能都不足一米,程熙迅速将绕在他颈项间的手臂收回,低垂着脑袋,不说话。 盗骊轻咬了咬她的耳垂,哑声道,“本想等到夜里,可看来等不得了……”越讲声音越低,本就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空间里回旋,如立体声一般暖暖绕在耳边,又轻飘飘的钻进心里骚/.乱了她的神经,腹/.间一阵收缩。 程熙僵着身子,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不安的瞄了瞄盗骊,又看了看偶尔随风一开一合的车厢窗帘。 盗骊不由分说地吻上她修长的粉/.颈,突然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跨/.坐在他腿/.上,宽大的裙裾掩去两人相贴的所有风光,可是触觉却是绝不可能欺骗人的。 程熙即时大窘,伸手去按住他没羞没躁的举动,可他的手稳如磐石,动不得分毫,根本不再给她推拒和退后的可能。 程熙粉面绯红,含嗔带怒的瞪了他一眼,转头不安地看向那不断晃动的薄薄一层帘布,万一…… “熙儿,没想到你胆子竟如此小……”他取笑她。 程熙绷紧了身子,可是哪里抵挡得住他一波一波的攻势?浑身瘫软地轻俯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你真是……色胆包天……” 余音未落,车帘被风吹得轻轻一扬,她惊得登时望了过去,唯恐窗外有人。 “别怕……我知道分寸的。”盗骊情/.动不已,根本不可能在此时喊停,单手揽了她的腰。。。。 强烈的刺激传遍全身,销/.魂的声音从喉间化出,忙咬唇忍住,生生憋得她涨红了小脸,却又进不得退不得,也耐不得…… 虽然只是一个短暂且压抑的音符,却将他体/.内燃着的火焰/.撩/.得老高。 程熙整个人处于进退两难的境地,心如擂鼓,理智上一遍一遍地喊停,可肢体上却诚恳得一塌糊涂,越慌乱,越是迷/.情,见他不仅胆大,而且冒进,长驱直入那一刻惊得只知道直直看着他,忘了呼吸,忘了欲拒还迎,忘了所有之外的所有…… 他眼里的情/.愫搅着/.欲,灼得她脸上火辣辣的烫。 心跳得愈发厉害,可是既然已经无路可退,不如迎头而上…… 他得逞了第一步后,却并不继续鲁莽,而是静静地等,凝视着她的眼眸,却也丝毫不退让。 程熙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抛开羞涩,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轻轻地、密密地来回吻着他耳边肌肤,引得他全身一颤,便再次夺回了主动权。 程熙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盗骊的呼吸越来越粗重。 相互厮/.磨,折磨得厉害,程熙几乎崩溃,却只能咬紧牙,抿紧红唇,强忍着这痛苦又舒服至/.死的折磨,差一点魂飞天外…… 车厢内的温度节节升高…… …… 最终两人紧紧相拥,屏住呼吸,身子不受控制地剧/.颤,腿/.间不住地抽/.搐,难以隐忍的呻/.吟终于从她咬得艳红的唇瓣间溢出,却被他的唇飞快的堵住,她的娇/.吟,他的低/.喘,都压抑着在唇/.齿/.间搅/.碎、吞下。 车厢内停下一切动作,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 程熙软软的伏倒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脸上泛着欢悦之后的满足。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揽紧怀中的娇/.躯,斜倚在车厢的一角车壁,长久以来的思念,一些难以化解的怨念,统统化逝成风,只剩下对她的爱,对她的珍惜和更多的渴望。 两人彼此凝视,眼里竟是浓浓深情化不开,唇边却均是化开了温柔的笑意。 谁也不愿说话打破这份浸满温情的宁静。 第936章 夫人有令,小夫自当遵命 车厢内停下一切动作,只有两人急促的呼吸。 程熙软软的伏倒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脸上泛着欢悦之后的满足。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面颊,揽紧怀中的娇/.躯,斜倚在车厢的一角车壁,长久以来的思念,一些难以化解的怨念,统统化逝成风,只剩下对她的爱,对她的珍惜和更多的渴望。 两人彼此凝视,眼里尽是浓浓深情化不开,唇边却均是化开了温柔的笑意。 谁也不愿说话打破这份浸满温情的宁静。 良久,深浅交错的气息才慢慢平复。 这世间,最难能可贵的莫过于失而复得,盗骊对她如是,程熙对他亦如是。因此,才会比以往更珍惜彼此。 等气息完全平复之后,程熙将他抱紧了些,在他耳边糯糯的问,“如果现在让你重新选择人生,你还会来熙公主府当一个以色事人的男宠么?” 盗骊微微一笑,手指抚过她的红唇,眼里是浓得化不去的溺爱,“只要是能遇上你,龙潭魔窟,也九死不悔。” 程熙眼里慢慢渗上泪,吻了吻他的唇,“我也一样,无论之前代御宸熙受再多的苦,不论之后替御宸熙忍受再多非人的折磨,只要最终能遇上你,我依然绝不言悔。” 盗骊收紧双臂,也紧紧拥住她,轻拍着她的背,“还好,我们都没有放弃。” *** 阳城。 夜深。 远处传来了敲更的声音,已经是二更了,程熙一觉睡醒,翻个身,迷迷糊糊睁眼,发现盗骊仍然坐在书案后,双眼微阖,闭目养神,眉头则微微敛着。 桌上的红烛燃凝成烛花,火焰跳动,映衬着他那一张俊脸阴暗分明,越发的俊美无匹,气度无双。 一阵风吹过,丝丝的凉,烛光一暗又一明,程熙翻身下床,取了他搭在屏风上的外袍蹑手蹑脚走向书案。 程熙这边才一个动作,盗骊那儿已经睁开双眸,抬起头,隔着书案,看她。 程熙朝他笑了笑,绕到他身后,将衣衫披在他肩膀上,结果外袍的衣襟都未触及他的身体,反而眼前一晃,那件外袍就已经裹在了程熙自己的身上了。 程熙低头看,盗骊那修长的手指正在为她绑紧系带,程熙只能表示无语加无奈。 盗骊却笑话她,“从暖暖的被窝里出来,也不知道披件衣服,都是当娘的人了,还是这么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程熙吐吐舌头,扫了眼书案上堆叠很高的文案,问,“你昨夜一直都没睡么?” 在程熙的记忆里,以往的滕紫屹就是如此睡得很少,有一个不干正事却总能捅娄子的熙公主在,滕紫屹几乎****不眠不休也工作量爆棚。 而事实上,听闻盗骊向来也如此。 只不过,滕紫屹忙的事情都是明面上的,他做了什么,有助于什么,又解决了什么,大家都知道,也都能明白他的辛苦和不容易,还能得到上下和周围人对他的反馈和肯定。 可是盗骊不同,盗骊忙碌的都是些不为人知,也不能为人知的事情。所以滕紫屹可以挑灯夜战,而盗骊却同样这么忙碌辛苦的同时,还有装作无所事事的模样。不仅不能得到上下和周围人的反馈和肯定,还想想方设法瞒住他所有的上下和周围人。实际上,其难度和繁琐度是要加倍的。 盗骊却给所有人云淡风轻的印象,这么多年。 确实了不起。 以前的盗骊一心为复仇,敌强他弱,自然分秒必争。如今新接手了一个烂摊子一般的东雍江山,内忧外患,上下也还未齐心,日常政务更是还未走上正常轨道,其工作繁忙,自然不容分说。 可是他毕竟死里逃生过一次,虽然小命捡回来了,功力也几乎恢复的差不多了,毕竟不能长久如此,否则身体终是会吃不消的。 盗骊看着她忧心关切的模样,安抚地笑了笑,“我睡过一会儿了,现在精神好得很。你怎么醒了?睡得不安稳么?” 事实上,盗骊为了早些完成对她的承诺,回熙公主府与她长相厮守,才会如此夜以继日。本想着连夜赶完手上的事务,白日赶路时便在车上睡睡,哪里会料到竟有程熙这段意外的插曲,这一路上哪里还有睡意? 再说经过了车厢里这一战,更加坚定了盗骊要尽早赶回熙公主府的决心,他是真的一刻也不想与她分离了。 程熙走到了他的身后,纤纤玉指,按上两边太阳穴,慢慢按压至颈上穴位,再缓缓滑向肩膀两侧,直至手臂,力道轻重恰好的按摩,嘴上却是半嗔半认真道,“我睡得正熟着呢,翻了个身发现身旁没人,就给惊醒了。你明知道我睡觉向来不安稳,还扔我一人入睡。真当不体贴。” 盗骊回头看着她那嘟嘴的模样,赶紧老老实实的点头认错,“夫人教训的是。小夫下次万万不敢再犯了。” 程熙这才舒展眉头,轻笑莞尔,“国事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为重要。身体垮了,便什么都做不了了。有些事情,不能急于求成的,我知道你有这份心,就可以了。若是把自己的身体给熬垮了,岂不得不偿失?” 盗骊微笑了笑,舒服得半眯了眼,没想到她对按摩还挺有一手,轻重适宜,按捏恰当。不由闭着眼睛边享受,边乖乖点头,态度良好地道,“夫人有令,小夫自当遵命。”也是,以前横竖是一个人,人生目标不过只是复仇而已,身体好坏自然全不看重,现在有了她,因为灏儿的到来,更让盗骊的贪心多了一层期待,妻儿环绕,子孙绕膝的天伦场景,他不止一次梦见过,的确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身体了。 转头看着自己肩膀上那揉捏着的雪白小手,盗骊的心里软成了一团细棉,过去常与她斗智斗气,也曾心灵沟通,也曾生死相依,却从未见过她如此体贴温柔的小女子模样,让人觉得心暖暖的,让人感叹生活竟会如此的美好。 握了肩膀上的小手,柔声道,“不用担心,我会听话。以后,夫人不让做的事情,小夫都坚决不做,小夫此生就只听夫人的话。” 第937章 你要怎么样,我依你便是 转头看着自己肩膀上那揉捏着的雪白小手,盗骊的心里软成了一团细棉,过去常与她斗智斗气,也曾心灵沟通,也曾生死相依,却从未见过她如此体贴温柔的小女子模样,让人觉得心暖暖的,让人感叹生活竟会如此的美好。 握了肩膀上的小手,柔声道,“不用担心,我会听话。以后,夫人不让做的事情,小夫都坚决不做,小夫此生就只听夫人的话。” 程熙薄嗔的瞪了他一眼,正要笑话他油嘴滑舌。盗骊的手臂蓦地回收,程熙顿时失了平衡,尚未来得及站稳,身子被他一抛,跌坐进他怀中。 程熙也不挣扎,依偎在他胸前,隔着薄衫也能感觉到他胸膛里传来的体温,玩着他胸前的纽扣,长叹了口气,“真想时间停止在这一刻……” 盗骊锁了她的眼,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不会很久的,我会放下所有的身段,撇开所有的计较,和滕紫屹联手,只要在四国九州之内,营造出西凉和东雍是利益共同体的认知。东雍便是安全的,西凉则是更强的,那么什么问题就都已解决了一半了。” 程熙一惊,拽紧了手中的纽扣,“你真的肯?” 程熙之所以会如此惶恐不安的独自一人跑到出城的路上来堵他送他,就是知道他的自负和要强,也清楚他的委屈和难堪。她向来都知道,以他的能力,以他的傲气,如果不是形势所迫,如果不是有求于人,怎么肯折翼沉沙地委身在熙公主府,对御宸熙虚情假意,对滕紫屹低下高傲的头颅? 用脚拇指想想也知道,在那么长的一段岁月里,盗骊寄人篱下,滕紫屹虽不至于会虐待或者折辱他,但是必要的压制和敲打那是绝对少不了也不会少的。 当时的盗骊,所承受的点点滴滴,哪怕再难隐忍,也会打落牙齿血往肚里吞…… 可现如今…… 所谓时移世易,如今的盗骊,通俗点讲那就是**丝逆袭上位成功。他完全有资格、有实力可以将滕紫屹抛到一边,甚至于为自己当年受的委屈,想方设法讨回点利息。 这都是人之常情。 再添上,他们之间对于程熙的争夺,也是有你没我的架势,没有一拍两散,在明面上就互撕,那是因为他们都极其在乎程熙的缘故。 程熙很难想象,若是他俩真当撕破脸皮水火不容起来,她该是如何的难以自处。 程熙自然也想让他俩和平共处,可是常言道,一山难容二虎,还要共抢一头母虎……唉!这两人都太骄傲,太厉害了。 滕紫屹呢,主场惯了,又仗着自己是正夫的身份,对于其他男人的态度,都是一副容许及恩赐的模样。 而盗骊,原本是不会这么身份尴尬的。可毕竟当过一国之主了,万人之上的尊崇和说一不二的作风一旦养成,很难剔除。见着滕紫屹,自然就没有了以往的尊敬和虚以委蛇,甚至于还会故意地挑衅一二。盗骊若想回到熙公主府,那就必须抛下东雍国主的身份和做派,那就必须遵守熙公主府里的规矩。而这规矩,最首要的一条,那便是滕紫屹才是正夫,而他是侧夫。 侧夫就是侧夫,通天了也还是侧夫,侧夫可以有很多,而正夫却只有一人。嫡庶有别,就尊卑立见。 可现在的情况是,盗骊又如以前一般在熙公主府里的八骏院来去着,又端着一国之主尊客的做派与滕紫屹分庭抗礼,这就相当悖论了。 这个棘手的难题,解决起来极其困难,也极其简单。那就是只要有谁肯先退一步,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够迅速找到新的平衡,相安无事下去。 而目前为止,滕紫屹端着的是熙公主府的规矩,这个绝对不能丢,否则国无国法,家无家规,将永无宁日。 而盗骊端着的是东雍国主的面子,这个也绝对不能丢,否则先低头那就是先认输,以后只有被欺压盘剥的份,绝无出头和扬眉之时,此时此刻的江随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江随云有他赎罪的心思在,自然不会计较其他的所有。可是盗骊为什么,凭什么要如此? 论功行赏,无论哪条哪项,盗骊都站在了滕紫屹的前面。当初,人是他用命换下的,后来,人又是他在最危急的时刻找着的,哪怕到了最后,难产危在旦夕之时,人也是他妙手回春从鬼门关那拖回来的。 滕紫屹,统统得要往后站…… 可是,这笔账在滕紫屹那儿,可绝不是这样的算法! 谁都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可是谁都有绝对不能放弃的原则和底线。 然后就闹出了程熙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力捧江随云,打脸盗骊的那一出戏,彻底将盗骊打出了纷争的漩涡。 回头想想,这当中难保没有滕紫屹的私心。连程熙都能看明白的格局和走向,盗骊怕是早一百年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所有人都站成了一个阵营,包括不知情、不明状况中的程熙,而独独将功高、力挽狂澜于危难的盗骊,踢出了局。 于是,盗骊负气而走。 程熙见问题严重了,拔腿来追。 见面之前,程熙从没想过,问题可以快速解决,更不想用情感绑架让谁谁为了她而委曲求全一下。她既说不出口,也实在不愿有人的心里是扎着一根刺的。 所以,听到刚刚盗骊说他会放下和不计较,她才会那么吃惊。 喜出望外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程熙喜滋滋道,“奖你的,也同时为你的不容易陪个不是。” 盗骊嘴角抿着笑,眉头却是一紧,“如此草率,实在太没诚意,做不得数。” 程熙撅了小嘴,“早知如此,刚刚那口也不该给你。” 盗骊挑了挑眉,假意不满,沉了脸,放开环绕着她的手,去拿桌案上的书,“吾家悍妻,真的好不近人情啊。” 程熙刚刚还对他的决定感动不已,虽知道他是假意不高兴,却也有些不忍,毕竟天亮又得分别,此一别,也许又是旷日持久。从内心来讲,她可不愿在仅余的几个时辰中,还与他闹下什么不开心的事,忙伸手按住了桌上的书籍,不让他翻阅,“好啦,你要怎么样,我依你便是。” 第938章 是我不回去,还是你不走 盗骊嘴角抿着笑,眉头却是一紧,“如此草率,实在太没诚意,做不得数。” 程熙撅了小嘴,“早知如此,刚刚那口也不该给你。” 盗骊挑了挑眉,假意不满,沉了脸,放开环绕着她的手,去拿桌案上的书,“吾家悍妻,真的好不近人情啊。” 程熙刚刚还对他的决定感动不已,虽知道他是假意不高兴,却也有些不忍,毕竟天亮又得分别,此一别,也许又是旷日持久。从内心来讲,她可不愿在仅余的几个时辰中,还与他闹下什么不开心的事,忙伸手按住了桌上的书籍,不让他翻阅,“好啦,你要怎么样,我依你便是。” 盗骊侧目看她,脸上仍无笑意,眉宇间严肃的不得了,“你说的可是心里话?盗骊虽不济,却也不想强你所难。” 程熙见他好似当真生气了,有些作急,“当然是真心的,只要你不把我从窗户里丢出去,什么都依你。” 盗骊仍绷着脸,心事很重的样子,程熙眨巴眨巴眼珠子,还在苦思冥想,该说点什么,让他不要不开心。 却突然看到他轻笑出声,俯低了身子,就去吻她的唇,良久良久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她,微喘的呼吸在她耳边呢喃道,“路上仓促,并未尽兴,我们再来过?” 程熙顿时大窘,粉拳捶着他的胸口,薄嗔道,“你耍我!” 盗骊轻轻咬着她的唇瓣,纠正道,“不是‘我耍你’,是‘我想你’,跟我说,‘我想你’。” 程熙不依,闭着眼睛,不肯就范。 盗骊的牙齿一寸一寸地轻咬过她的下片唇畔,不经意间微凉的舌头随之扫过,又痛,又/.痒的触感,实在让人难以招架。 盗骊轻笑着威胁她,诱哄道,“说不说?” 程熙捏紧了拳头,一副从容就义的模样。却引来他更为花样百出的捉弄和挑逗。 战火越来越蔓延往下,程熙浑身被他煽风点火的根本没有一处能够自己了。 本就是窝在他怀里的不利形势,对方又是故意地调弄她、撩惹她,她哪招架得住?没过多久,便松了拳头,轻启红唇,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婉转低吟道,“我…想…你……” 此时的程熙已经被他折腾的衣/.衫/.半/.解,真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形势…… “现在讨饶,可不是一句‘我想你’了,说‘我要你’!” 程熙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和眼睛,一副打死也不说,任他煎炸油烹的模样。 可是,盗骊绝不会打死她,却能让她欲/.死/.欲/.活,还偏偏不满足她。 程熙在心里将这个仇狠狠地记下了,终于还是忍受不了身体最本真的折磨和欢愉,双臂抱住他的脑袋,整个人无缝地贴在他身上,红唇附在他耳边,吐气如炙,“……要……” “要什么?” 程熙一咬牙,豁出去了,“……要你!” “谁要?” “我要,我想要……你~”最后一个“你”字,程熙突然微微睁开眼,媚眼如丝看着他的眼睛说,那一眼勾人摄魄,简直要人命! 盗骊被她瞧得浑身一紧,“好,满足你。” 程熙这一羞,马上又闭上了眼,整张脸鲜红欲燃。 盗骊眉开眼笑,抱了她起身,椅子上场地有限,不便于施展,他露出狐狸一般狡黠的笑容,抱着她,缓步走向床榻。 这一路,根本就不长,可是在程熙感觉当中,却好似十分漫长。 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里,羞得没脸见人,也不敢看他。 盗骊如狼似虎一般,将自己的猎物好好地搁置在软软的床褥之上。 而后,落了幔帐…… 很快,地动山摇,潮来浪去,情入深处,渐入荼蘼…… 久久,久久难以平息。 最后,在她的求饶声中,程熙好似迷迷糊糊的口头签订了许许多多的不平等条约。 比如,以后要陪他尝遍所有的姿势,不准说不;比如,以后要睁着眼睛看他们的全部过程,要让他看到她媚眼如丝到忘乎自我的陶醉变化;比如,等等等等和等等…… 累得像是软脚虾一样的她,最后盗骊说什么,她都回答“好,好……”只求他能放过她,可具体她都答应了什么,她却是根本就不记得。 到了很久之后,盗骊才知道,原来不只是男人穿上裤子就不认账的,女人也会这样…… 此一战,战火蔓延时间之久,战争状况之激烈,实在让程熙回想一次就脚抖一次,发誓绝对不能再对她周边的男人心存愧疚感了。否则,以他们任何一人的体力,如果全力以赴起来,真的会让她连骨头都不剩的…… *** 第二天,程熙本以为他会派上几个得力的随从和护卫送她回去,不料,他竟抱着她径直上了车,而且两人还是上了同一辆马车。 程熙撩了帘子,看整个部队也没分出一队分支来,傻乎乎回头问,“怎么,是我不回去,还是你不走?” 虽然程熙确实舍不得他,但总不能将她绑在自己的身边,毕竟他还有迫在眉睫的很多国家大事需要处理。同为皇室人士,程熙能理解他的。 盗骊却是伸手将她撩着帘子的手握进掌心里,将她拉回到自己的怀里,柔声道,“我送你回去。” “什么?”程熙缓慢地眨巴眨巴了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都已经走得多远了?难道还要打道回府?她可是知道他的时间有多宝贵又稀缺的…… “我送你回熙公主府。”盗骊又重复了一遍,见她仍傻愣愣的看着他,不得不加以解释,“此一生都要耽搁在你这儿了,还在乎这点时间么?再说了,小夫这一世也就只能让你当我的夫人,你若有个万一,我岂不得孤独终老?” 程熙明白他的意思了,扬眉,露出明媚的笑容,飞扑回他身上,紧紧抱住。 众随从还在车厢外守着,她这一动作实在巨大,盗骊干咳一声,忙放下还卷着的车帘,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陪你回去,有那么高兴?” 第939章 你不放手,一个也跑不了 “我送你回熙公主府。”盗骊又重复了一遍,见她仍傻愣愣的看着他,不得不加以解释,“此一生都要耽搁在你这儿了,还在乎这点时间么?再说了,小夫这一世也就只能让你当我的夫人,你若有个万一,我岂不得孤独终老?” 程熙明白他的意思了,扬眉,露出明媚的笑容,飞扑回他身上,紧紧抱住。 众随从还在车厢外守着,她这一动作实在巨大,盗骊干咳一声,忙放下还卷着的车帘,在她耳边低声道,“我陪你回去,有那么高兴?” 程熙字正腔圆道,“高兴,当然高兴了。我纳了一个一国之君为夫,这一趟,太值了。” 盗骊一挑眉梢,不以为然的笑笑道,“我也娶了未来的一国之君为妻,这一趟,也不赔。” 程熙哭笑不得,扁扁嘴,“果然奸商!” 盗骊一本正经道,“谁叫吾家悍妻奇货可居,如此抢手?偏偏对手还个个强劲。到时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可不能怪对手太狡猾,只能怪自己不努力呐!” 程熙大眼一瞪,直接抓错了话语的重点,“你才悍妻,你全家都是悍妻!” 盗骊也不恼,眼角带笑,刮了刮程熙的小鼻子,长臂一伸,将她揽入了怀里,吻了吻她的耳鬓,“可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悍妻也好,娇妻也罢,怎么样我都觉得甚好,甚好!” 程熙柔柔地窝在他的怀里,眼里漾着笑,甜言蜜语,悦耳动听,她很是受用。 马车摇摇晃晃的,他的怀抱又温暖宽广,再加上昨晚战况实在过于激烈,没过多久,程熙就觉得有些困乏,靠在他肩膀上睡得东倒西歪的。 盗骊怕她受凉,脱了外袍,给她盖上,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兀自摇了摇头,可眉梢眼角的笑意却是久久,久久不散。 与她一起,哪怕是一日都待在马车里赶路,也转眼间就过了。马车慢慢停下,撩开窗帘,已到了熙公主府门前,盗骊轻叹了口气,摇醒仍然睡得香甜的程熙。 他将还有着睡眼朦胧的程熙拥入怀里抱了抱,柔声道,“下车吧,想我了就寻个由头去雍都,我等你。” 程熙心底最柔软处蓦然悸动,见他眼眸之中,柔情万千,顿时才感同身受古人所说的,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挥手道一声“再见”其实并不容易。 暗叹了口气,心底却实在懊悔不已,与他就这么短暂的片刻相处时间,她怎么靠着靠着就睡着了,而且一觉没醒就到了府门口,分手在即,时间再难倒回。 将披在身上的外袍递还给他,柔声道,“我会将你的想法如实告诉滕紫屹的,我们的未来……无论很快,还是很慢,我等你。” 盗骊见她眼里点点流光,满含不舍,一颗心沉溺其间,也移不开眼,真想什么都不管不顾,就只是紧紧握住眼下的温情和幸福。就只守住她,别的……什么都不要,不要了…… 可是他不能,她也不能。 二人久久凝视,直到府里下人奔出来迎接,盗骊才垂了眼眸,收了沉沉心绪,“去吧。” 程熙又再看了他一眼,才撩了车帘,跃下马车。却并不进门,回身看着他,眸色深深,挪不动脚步。 盗骊轻轻微笑,俯下身,低声道,“进去吧,你在这门口,我走的不安心。” 程熙垂了眸,不是他看着她走,便是她看着他走,归根到底还是一样,便点了点头,进了熙公主府大门。 盗骊等她拐了弯,看不到人影,才放下车帘,“启程。” 程熙从拐弯处转出,奔到门口,扶着黑漆门框,垫脚望着他的车队绝尘而去,才怏怏的转身慢慢的挪步进了府。 可心下却是忐忑不安,唯恐滕紫屹问起她这两日一夜的去向,不知该怎么解释。 结果下人来报,滕紫屹进宫办事去了,尚未回来。 只有江随云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在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解释解释的时候,江随云将怀中的灏儿交给奶娘,淡淡道,“世间男人在你面前,果然就只有认栽的份。只要你不放手,一个也跑不了!” 程熙一脸黑线,只是干咳。 他知道什么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 江随云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慢慢体会。 程熙郁闷了。这三个男人,个个人精似的,他们以为她容易啊? 也还了一个颇具内涵的眼神给江随云,让他自己慢慢体会。 转身就回自己的熙坤宫休息了,赶了一天的路,身上总有些风尘,叫了宫女准备了浴汤,取了干净衣袍,搭上屏风,掩了房门,连东篱都被赶了出去,程熙独自一人除下身上衣衫,迈入浴桶。 程熙本来就喜欢自己沐浴,并不喜欢有人伺候着,更何况,此时的她身上的草莓点点都还未完全退掉。程熙低头边看,边骂盗骊混蛋。 可是昨晚的一幕一幕在脑中回放,仍不自觉脸上带出了痴痴的傻笑。 本来还不觉得,被热水一泡,浑身瘫软,腾腾热气蒸得她周身舒畅。 正舒服的不要不要的,突然房门轻响,一阵风吹过,烛光蓦地被吹得一暗再一亮,程熙一惊,这可是在熙公主府,她的寝殿里,哪个不怕死的敢直闯她的寝宫? 程熙赫然起身,飞快的扯了屏风上的衣衫裹在身上,还没来得及束上腰带,一个高大修长的黑影出现在眼前。 程熙陡然一惊,没等她看清来人,那人快步欺身上前,一把扣住她。 程熙正要开口喊救命,结果喉咙一紧,竟被点了哑穴,发不出半个音符,身子一旋,已离了地,被那个高大的黑影硬邦邦地抱在了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于她而言实在不陌生…… 只是这样的行径,对她来说,简直不敢相信…… 可她被封了哑穴,叫不出声,也说不出话。 她挣了两下,他硬邦邦抱住他的手上使得力道更大,程熙觉得他都想要将她给捏碎了似的。 程熙吃痛,哪里肯由着他发疯?握了拳使劲捶打着他的肩膀、他的胸膛,可是一拳拳完全像是捶在了铁壁铜墙上,毫无反应。 第940章 只有她让他痛的份而已! 他身上的味道于她而言实在不陌生…… 只是这样的行径,对她来说,简直不敢相信…… 可她被封了哑穴,叫不出声,也说不出话。 她挣了两下,他硬邦邦抱住他的手上使得力道更大,程熙觉得他都想要将她给捏碎了似的。 程熙吃痛,哪里肯由着他发疯?握了拳使劲捶打着他的肩膀、他的胸膛,可是一拳拳完全像是捶在了铁壁铜墙上,毫无反应。 他对她的乱捶乱打全不理会,径直走出了寝殿大门,在夜色中不动声色地就把她给掳走了。 程熙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能这么在熙公主府中来去自如的,世间还能有谁? 程熙脑袋像个金刚钻一样用力地往他的怀里钻,他冷冷瞄了她一眼,伸手解了她的哑穴。 程熙深吸了口气,“你做什么?放我下来,你要带我去哪啊?有话不能好好说么?你发什么疯?……啊……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硬邦邦抱着她的一只手臂一松,程熙整个人差点就滚落在地上,本能地双手环住他的劲腰,可也只是一瞬,那只手臂又硬邦邦的揽住了她。 失重的那一刹那,程熙是真的怕摔,算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闭嘴还不行么她? 这时腰间一紧,本来只是硬邦邦揽住她的双臂,突然像是铁箍一般勒着她,仿佛有天大的怨气没地方去,将她当做出气筒了。 程熙哪里肯吃哑巴亏?啊呜一口就咬在了他的手臂上,结果牙龈都咬酸了,愣是没咬进去。伸了小手去拧他的肉,可惜对方手臂上的肌肉结实的没一点赘肉,任她使出吃奶的劲,就是拧不进。 “你敢这么对我,你吃错药了吧你。” “该死的,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送我回去,快停下。” …… 任她怎么骂,怎么撒泼,对方只是一路大步疾奔,脚下丝毫不停,眼看着就要被抱出熙公主府了。外边已经黑漆漆了,对方的脸比天色更黑更沉,若不是他身上的味道实在骗不了人,程熙都要怀疑这个是不是假冒的了。 程熙盯着他,“滕紫屹,你不是进宫办事去了吗?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还在自己家里做起了掳人的勾当,你晚上吃什么了你?” 滕紫屹垂了头看她,俊伟英朗的面颊在月光下蒙着少有的寒意,薄唇紧抿,眼落星辰的双眸也陡地一窄,寒光闪过,冷冷道,“你当然巴不得我住在宫里处理公务,再也不回来了才好。” 程熙倒吸了口冷气,脸色微变,知道今晚的滕紫屹一定是受了什么刺激,知趣的闭了嘴,可是心里却是被他这一行径堵得难受,等他转开脸,才委屈的小声嘀咕,“你滕紫屹也能发疯成这样……” 滕紫屹冷眸扫回。 程熙赶紧闭了嘴,敛下了羽睫,乖乖的,不再惹他,“你现在要带我去哪?” 滕紫屹冷哼一声,“天涯海角!”然后便目视前方,只顾狂奔。 程熙讨了个没趣,知道他在气头上,扁了扁嘴,也有点委屈。他这是生了哪门子的气?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程熙想问问他到底怎么了?谁惹他了?可是一抬头看着他板着的脸和绷紧了的下巴,这话到了嘴边,也给吞了回去。 万年好男人都动气发疯了,她还是自求多福吧。 滕紫屹像抱了个炸药包一样的抱着她,一声不出,直到奔到一堵琉璃瓦高墙外,身子如大鹏一般,飞起,跃进,大步直奔主屋,坐在廊下咬着狗尾巴草的家仆目瞪口呆的看着来人。 滕紫屹看了看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寝衣,知道她只沐浴到一半,就被他给掳来了,便冷冷开口,“去备浴汤。” 家仆这才回过神来,偷看了眼直挺挺横在滕驸马双臂上的女人,如飞的去了。 程熙诧异的扫了眼四周,再盯着他,“你竟然在熙公主府不远处置了一个别院,你这是要金屋藏娇?” 滕紫屹根本就不理她,径直跃上台阶,一脚踹开了双开大门,大步迈进里间,将她往床上一丢,也不看她,兀自踱到窗边桌案前,曲起一条腿,坐在桌案上,顺手就提了手边大大的酒坛,仰头就是饮了一大口。 将酒坛重重顿在身边,一点形象也不顾的就扯了袖子去拭唇边的酒渍,扫了眼床上的娇小身影,眼眸缩窄暗沉。没有几大坛酒灌下去,他还真的干不出今晚这档事,可是今晚他若是不喝酒,他真的忍不得也受不了了。 胸口这股怨气,随着酒气上涌。 哪怕酒已喝得有些过量了,可是他对她的力道还是拿捏得极准,将她摔在床上滚了两滚,很是狼狈,但并不疼痛。 他怎么可能舍得让她痛? 只有她让他痛的份而已。 程熙披头散发的爬起来,本就松垮的衣衫散乱,顾不得发作,忙拢了衣衫,系好腰间束带,扫了眼屋子,冷冷冰冰,全部暗色系,一丁点点女人的痕迹都没有。这才狠狠地瞪向了坐在不远处的包公脸。 她还没发作呢,他还气上了? “你疯了吗?”程熙吸了吸鼻子,一屋子的酒气,再瞧了瞧滕紫屹脚边东倒西歪的好几个空空的大酒坛,直皱眉头。 滕紫屹撇脸看向窗外,吐出口气,再深深吸了口气,免得被眼前这个女人气炸了肺。 他让宫女说他进宫办事了,不过是想探探她的反应,结果她竟然连半句多问的话都没有,就含春带羞傻傻笑着回了熙坤宫,从头至尾,一个字都没再提他。 滕紫屹本来已经耗尽一切力气隐忍下来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就着酒劲,就不管不顾地来了这么一出。 事实上,当时看着她独身一人出城去截盗骊,他怕她独身一人在外,会遇上危险,便暗中骑了马尾随其后,远远跟着。 见她在林中果真与盗骊重归于好,心中翻涌着的滋味,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但是见着她能笑,他也便默默忍了。 总觉得她应该会骑马回城了,却见她被盗骊抱上了马车,心里难免酸楚难耐,说不出的落寞。 第941章 胸中怒火、嫉火齐齐燃烧 事实上,当时看着她独身一人出城去截盗骊,他怕她独身一人在外,会遇上危险,便暗中骑了马尾随其后,远远跟着。 见她在林中果真与盗骊重归于好,心中翻涌着的滋味,他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但是见着她能笑,他也便默默忍了。 总觉得她应该会骑马回城了,却见她被盗骊抱上了马车,心里难免酸楚难耐,说不出的落寞。 那时出城并不远,只道盗骊与她多谈几句,总会折返送她回府,正想离开,可是等在林中却迟迟不见回城的车队。这才知道,她根本就无回头的意思,暗骂了声“见鬼”,马上翻身上马,拍马去追。 他知道程熙不管走多远,总归会回来,可是盗骊却是要赶着去雍都的,两人方向不对,且总有分别之时。以盗骊的为人,势必会派最得力的随从护送程熙回府,而且既是能在盗骊身边当差的,自然个个都是高手。可是,程熙遭受过太多次刺杀,以她的身份永永远远不会有绝对安全的那一天,所以哪怕滕紫屹知道盗骊做事向来稳妥,也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她在回府的途中有个好歹…… 他承担不起关于她的任何万一。 想及此,滕紫屹更是拍马如飞。 这一追,竟然一路追到了阳城,眼睁睁的看着她和盗骊神态亲昵地并肩走进驿站,而且盗骊还肃清了整个驿站上下的所有人。 并不小的驿站大大小小好几个院子,却只留了他们孤男寡女二人。 结果盗骊和程熙在驿站最好的房间里销/.魂了一夜,而他则在对面房顶上望了一夜的星星,吹了一夜的凉风,别提有多郁闷,多伤肝上火了。 再好的修养,这胸中怒火、嫉火齐齐燃烧也能灼红他的双目,理智几乎被他烧成了灰烬,摘光了屋顶上触手可及的那棵树的所有树叶,曲腿坐在房顶上,薄唇含了树叶,望着盗骊和程熙所在房间窗棱上印出的火光和影影绰绰身形交错的投影,黯然神伤,直到对面房间灯火熄灭,陷入了一片黑寂之中,他的忧伤和酸楚也比夜色更深更浓。 第二天,却看到盗骊亲自护送程熙回熙公主府,忍不住仰天苦笑,早知如此,他又何必在这守上一夜,受这一晚上非人能承受的鸟气? 望着远去的车队,滕紫屹愤然离开。有盗骊亲自护送,他还担心什么?还有他什么事? 他盗骊和程熙坐着马车,自然慢慢悠悠,滕紫屹乘着良骥,又带着怒气,自然风驰电掣。 率先回了熙公主府,坐立不安,一口气顶上来,快把他震上天了。 负气而走,就走到了离熙公主府不远处的,几年前置办的别院。 那儿还是滕紫屹监工熙公主府府邸修建时临时备下了院子。熙公主府占地巨大,规制极高,建设又繁华复杂,修建装潢时可谓旷日持久。 滕紫屹那时就是在这座别院里监工,拨款,指挥工匠,并亲自修改图纸,挑选建材,事无巨细,他不辞辛劳的亲力亲为。毕竟,这座熙公主府是为熙公主大婚而建,亦是滕紫屹今后的“家”了,滕紫屹怎能不尽心尽力、全情投入? 后来,熙公主府落成,这座别院滕紫屹也几乎就没有怎么来过了,但是毕竟有着感情,就一直留着,也留着当日的家仆仍然洒扫庭院,很偶尔他才会过来小住几日。 但凡滕紫屹来此,几乎都是心情不好之时。 所以,院里常备着足量的酒。 这一次也是如此。滕紫屹一来之后,就令人搬来了十余坛酒进屋,他的酒量并不差,可是这一次竟然喝了没几坛便醉了,一觉醒来,算算时辰,她应该差不多回到熙公主府了。 再也耽搁不住,出了小院就直奔熙公主府。可是不知为何,他眼睁睁看着她在门口与盗骊依依惜别,就是不肯回府的模样,还未散尽的酒劲涌上,他假意告诉府中众人,他进宫办事去了,公主殿下若是问起,就说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然后,他就看到了程熙回来,只问了一句,“驸马在府里么?”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问了。 滕紫屹再也压不下心里怒火,更压不下心里的嫉火。 她能不顾安危、放下身段的孤身一人出城去堵盗骊,花心思、使手段的与盗骊重归于好。 可是他呢? 连多问一句都没有吗? 盗骊在灏儿这件事情上是吃了些亏的,难道他就没有么? 他是不是平日里表现的太大度了?大度到她已经可以不把他的感受当回事,不把他这个人当回事了? 昨日她是怎么跟盗骊重归于好的?她承诺了盗骊什么? 滕紫屹并不善妒,却并不代表,他没有感情,不会有妒意。 滕紫屹将脚边的酒坛子一踹,室内陡然硝烟弥漫! 程熙在滕紫屹的迫视下,全身毫毛竖起,被他强行掳来的怒气,也荡然无存了。滕紫屹绝不会轻易发疯,可若是已经发了疯,她还是不要逆风而上的好。 摸索着下床,脚尖才刚点了地。 飘来他冷冰冰的声音,“去哪里?” 这声音不仅冷,还带着质问。 程熙也不是没脾气的。 “避风头……”话出了口,程熙又忙打住了话头。滕紫屹向来有修养,极少发脾气,连对下人也都是令人如沐春风的,今日如此反常,一定是受刺激大了,她不该再如此强硬。干咳了两声,程熙放柔了语调道,“你也看到了,我回到府里才刚开始沐浴,就被你给掳来了……这……嗯,我先去隔壁,等你气消了,我再回来……” 滕紫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虽然寒到极点的脸色稍稍回缓了一些,可是依然没有太多表情,淡道,“就在这儿洗。” 程熙嘴角抽了抽。今天的滕紫屹特别的强势霸道啊,跟往日那种宽容纵容她到无法无天的模样简直天壤之别。看这架势,让他出去,肯定是不成的,可是在他虎视眈眈的瞪视之下洗澡,想想就头皮发麻。 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勉强笑了笑,“这个……不太方便,吧……” 第942章 你认为我会放开你吗? 滕紫屹一瞬不瞬的盯着她,虽然寒到极点的脸色稍稍回缓了一些,可是依然没有太多表情,淡道,“就在这儿洗。” 程熙嘴角抽了抽。今天的滕紫屹特别的强势霸道啊,跟往日那种宽容、纵容她到无法无天的模样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看这架势,让他出去,肯定是不成的,可是让她在他虎视眈眈的瞪视之下洗澡,程熙想想就头皮发麻。 艰难的咽了咽唾沫,勉强笑了笑,“这个……不太方便,吧……” 滕紫屹原本缓和一点的脸色顿时一沉,俊目随之一窄,她与他当真生分至此?“不方便?你当我是你什么人?” 程熙陪着笑,张了张唇,“我的驸马,我的夫……” 滕紫屹脸色略微缓和些,“那还有何不方便?” “这不气氛不太对嘛……”程熙脱口而出,可明显底气不足,声调自动降了半分。 滕紫屹冷哼一声,视线慢慢下移,扫过她身上每个部位。 程熙被他瞧得只觉得背脊上凉风阵阵,还未宽衣,就已经觉得凉爽得很了…… 滕紫屹看着她那不自在的神色,眼里的怒意略减,俊目中闪过一抹戏谑,“既然气氛不太对,那就做点什么让气氛对。” 程熙被他这一番明显暗含挑/.逗的话呛得一阵猛嗑。 是她一孕傻三年,还是这世界变化快?为什么连滕紫屹也如此不正经了? 见他扫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热,程熙不由得脸上烧得火辣辣的烫。 再看书案边东倒西歪倒着的这许多许多的空酒坛,和空气里弥漫着的浓浓酒味,心扑扑直跳。 滕紫屹明显是在气头上,又喝了这么多的酒,酒气加怒气双重作用之下,会干出点什么事来真的难以预料,不由得毛发直竖,想着还是避避风头比较好。 慢慢蹭下床,见他仍然提溜着酒坛兀自喝酒,并未动弹,想来应该离醉倒不省人事不远了,也就放轻了动作,踮着脚尖一点一点横着往门口挪。 滕紫屹半敛着双目仰头喝着酒,可余光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她。看着她赤着的小脚踩在地上,一个个小小的指甲盖,像是彩贝一般泛着粉红色的淡光,十分可爱,小/.腹/.间微微一抽,不受控制地升起一股热意,可说出口的话却带着足足的凉意,“回去。” 程熙的手指已经触到房门的门闩了,见他醉眼酩酊,又是横眉竖眼的沉着脸,哪里还肯回去。拔了门闩,就打算拔腿就跑。 滕紫屹单掌在酒坛上一撑,身子闪电般跃到她的身后,程熙那拔腿就跑的腿都还没拔起来呢,后衣领就被他一揪,整个人被他往回一带,房门才打开了一条缝,“咚”的一声再次紧密关拢,连带着那门闩都像是智能锁似的自动闩上了。 程熙身上只穿了件沐浴后穿的薄袍,腰间的系带也是随意一绑并不牢固。被他这么一拽,衣襟顿时往两边分开,真真是叫苦连天。忙双手并用,将两边衣襟死死拽住,往中间合拢,以免春/.光/.外/.泄。 这一顿之间,已被他扣住双肩,一个旋身,被按在雕花门框上,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紫檀门框,努力压抑着的怒火因为疼痛而再次涌上,不住地挣扎,“滕紫屹,你发什么酒疯?放开我,听见没,你放开我。” 滕紫屹看着她扭动着的身体,体内一撮火苗在烈酒的作用下迅速燃起,抓住她的两只小手,强势拉高固定在门框之上,上前一步,整个人紧紧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玲珑起伏的曲线与他的身体紧密相贴,异样的触感从四肢百骸化开,凝聚汇总到一处,心里顿时一荡。 俯低头,慢慢靠近她努力别开的侧脸,直到离她的红唇仅半寸之遥方才停下,带着浓浓酒香的炽热气息轻拂着她吹弹即破的白皙侧脸,垂眼看着她颤抖的长睫下惊慌的眼眸,“发酒疯?你看我像是醉了么?” 程熙背后是冰冷的门框,身前是他滚烫强硬的身体,脸上是他炽热的呼吸,赤着的脚背上是他的衣袍下摆在轻轻扫过,所有的一切都让她躲无可躲。 胸口一紧,心跳早已乱了方寸,咚咚咚的如同擂鼓,偏偏周围静得出奇,仿佛只听得见她的心跳和他的呼吸,这气氛实在过于暧/.昧了,让人颇有些难以招架。 若是换成平时,这也还好,毕竟她与他之间的关系早已坦诚相见过。可是今晚的滕紫屹不一样,是个易燃体,一个不小心就能引爆,这样情况下的暧/.昧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程熙有些摸不清这样的滕紫屹,说他醉了吧,万一又再惹怒了他,刺激得他索性来个借酒发疯,那吃亏的只能是自己。发起酒疯来的男人,她自信不一定能够招架得住,而且他若酒醒后来个不认账,那可是有苦都没处说去。 于是,只得陪着笑,小心翼翼道,“既然没醉,那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你认为我会放开你吗?”滕紫屹视线下移,顺着她修长的颈项看下,望定在她肩膀处微微散开的衣襟处露出的凝脂雪肤,上面因为挣扎而渗出细微的汗珠,在烛光下泛着淡淡的荧光,更衬得她肌光赛雪,喉头一紧,慢慢吻落下来,吸着那层薄薄的汗珠,尝到了淡淡的咸。 程熙呼吸一窒,绷着身子不敢动弹。 本来一直压抑着虽然难受却也还好,可是一旦触上了她,便如同恋上了罂粟花一般只能沉沦上/.瘾,只想要更多,贪恋更多,占有更多。 她肩膀上露出的皮肤渐多,她的唇一点点吮过,呼吸慢慢粗重。 程熙身子绷得骨头都痛,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曾有过不止一次的欢/.爱,可是今晚,陌生的他,醉酒的他,都让她觉得约束,觉得异样,喘着气道,“滕紫屹,我们谈谈。” “你说,我听着。”滕紫屹掀开她的衣襟,以便品尝到她更多的肌肤,昨夜他被嫉火烧了一夜,此时软/.香/.在/.怀,又怎么可能放过? 第943章 随便带回来放肆的野女人 程熙呼吸一窒,绷着身子不敢动弹。 本来一直压抑着虽然难受却也还好,可是一旦触上了她,便如同恋上了罂粟花一般只能沉沦上/.瘾,只想要更多,贪恋更多,占有更多。 她肩膀上露出的皮肤渐多,她的唇一点点吮过,呼吸慢慢粗重。 程熙身子绷得骨头都痛,紧张地不知该如何是好。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曾有过不止一次的欢/.爱,可是今晚,陌生的他,醉酒的他,都让她觉得约束,觉得异样,喘着气道,“滕紫屹,我们谈谈。” “你说,我听着。”滕紫屹掀开她的衣襟,以便品尝到她更多的肌肤,昨夜他被嫉火烧了一夜,此时软/.香/.在/.怀,又怎么可能放过? 他不住的轻/.咬,肌肤上的触/.痒让她怎么能相信他能冷静的跟她谈?抗拒道,“滕紫屹,你……你停下……” 滕紫屹眉头一皱,心情败坏到不能再坏了,可是无论如何他也做不出强迫她的事来,仰起脸,深呼了口气,心寒着想,她居然碰都不愿他再碰她,可悲可叹。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家仆的声音,“驸马,浴汤送来了。” “进来。”滕紫屹沉声吩咐。 程熙松了口气,轻轻一挣,有人来了,他总得暂且先放开她了。 她的神情完全落在了他的眼里,将他靠着强大理智才能勉强压制下去的怒火重新燃起且煽得迅速高涨,冷声道,“你就如此不愿意我碰你?” 程熙本来已经推开他了,却没想到他又强势地把她压制在了门框上,不安的往门缝那儿看,下人们抬着浴桶、热水、软巾,正推开房门鱼贯而入。要解释也不能是这时候,低声道,“你快放开我,你放开我呀,有人进来了……” “那又如何?”滕紫屹不但没放开她,反而俯低了身子将她抵得更紧。 推门而入的下人们往他们这边望来,窘的程熙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也带了怒意,冲他吼道,“滕紫屹,你放肆!” 话才刚出口,滕紫屹突然寒着脸接嘴道,“那就放肆给你看看!”而后突然飞快的俯低头,封住了她的嘴,霸气十足的入侵。 程熙睁大了眼,完全不敢相信这是滕紫屹,他居然当着下人的面也敢如此肆无忌惮。 惊慌而又带着愤怒地瞪视着他近距离跟她对望的黑眸……眼角不安地扫着鱼贯而入的下人们,死也不肯松口,让他进一步的肆虐。 下人们进房后看到了这一幕,纷纷吓得忙低了头,不敢再看,尽可能的完成手中的活,逃也般的退了出去。 他对她的抵触抗拒行为猛皱眉头。 虽然他高大的身形挡住了他手上的动作,下人们根本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程熙却被惊吓得七魄没了六魂,又恼又急,“你混……” 刚开了口,骂人的话直接被吞没,而他的舌也趁机而入,即时占据了她的口,霸道的搅向了她的柔/.舌。 他完全不顾外间下人们,唇/.舌/.间纠葛得越来越热烈深入。 程熙紧张得胸口都痛,眼角余光,见已经出了房门的下人们又偷偷望来,再也忍不住恼羞成怒的猛地咬向他的舌。 滕紫屹痛得倏地一缩,接着飞快的又重新闯了回来,漆黑的眼眸里涌起怒意,比方才更加霸道的侵袭她口中的一切。 程熙被他弄得快没有脾气了,强烈的痛麻席卷了她的感官,心跳越来越快,他的气息通过口腔传到了四肢百骸,反抗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被抽干。 已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程熙感觉自己体内没了一丝空气,眼看着就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的唇突然离了她,身子后退了一步。 程熙两腿一软,嘴上虽然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是身体因为他放松了对她的钳制,反而极其没用的差点站不住,随即双手竟然自发地抱住了他劲瘦的腰。 他轻轻揽起她,程熙整个人完全俯倒在他的身上,喘着粗气。 心有余悸的转头看向外间,家仆们早退了出去,房门紧闭,只留下屏风后浴桶里的热水蒸腾着袅袅热气。 慢慢转头看他,后者蕴满波光的黑眸近在咫尺地凝视着她,又执起她的手亲/.吻,唇角却是悄然间勾起了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 程熙呼吸慢慢平复,脑子也可以开始运转了,看着他眼里不经意间露出的调侃和取笑,忙定了神,伸掌推开他,忿忿然一咬牙,怒骂道,“滕紫屹,你这是疯了么?你不怕丢人,我怕。”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强/.吻她,动作还如此轻/.佻放肆,简直可恶。 程熙推开他,绕过他就走,羞窘难当,她都能想象刚刚那些下人此刻正在某个角落怎么嚼她的舌根了。 滕紫屹握了她的手腕,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我抱我的妻子,亲吻我的妻子,有何丢人?” 程熙白眼一翻,“这儿可是你金屋藏娇的私/.密/.院子,他们又哪里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只怕当我是其中某一个你随便带回来放肆的野女人呢!” 滕紫屹看着她嘟起的小嘴明显的吃醋模样,板着的脸突然就放了下来,心情大好的“呵……”一声轻笑出声,“你会在意我金屋藏娇?”滕紫屹眼里闪过戏谑,“那要不我即刻开了门,叫这院子中所有的下人到场,让大家重新看清楚你是我的妻。而且公主也可以当面对质,我这院子中除了你,可曾来过第二个女人。” 程熙无语的踹了他一脚,“无赖。我今日总算是见到你的真实面目了,无赖,大大的无赖。” 滕紫屹也不避,任她踢,她这小脚踢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浴汤准备好了,你不是要沐浴吗?” 程熙想起自己那洗了一半就被掳来的澡就一肚子的火气,扭着手想挣脱他的束缚,“我要回去。” “不行。” 第944章 像男人对待女人一般待她 程熙无语的踹了他一脚,“无赖。我今日总算是见到你的真实面目了,无赖,大大的无赖。” 滕紫屹也不避,任她踢,她这小脚踢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也没什么区别,“浴汤准备好了,你不是要沐浴吗?” 程熙想起自己那洗了一半就被掳来的澡就一肚子的火气,扭着手想挣脱他的束缚,“我要回去。” “不行。” 程熙瞠目结舌的看向他,在她印象当中,滕紫屹对她那是有求必应,360度永远圆润的满足她的所有无理或者无礼的要求的,如此在她面前坚决说“不”,程熙还真的有些不太适应,不敢置信道,“你再说一遍。” “我说不行!”滕紫屹不仅嘴上是这么说的,行动上更是如此。倏地一躬身一伸臂,便将她打横抱起,牢牢箍住不容她挣扎下地,大步走向内间,绕到屏风之后,将她抛入盛满热水的大浴桶中。 这一切来得太快,程熙根本反应不及,整个人顿时失了平衡,本能地开始手脚乱扑,却溅了自己一头一脸的水花,混乱狼狈地睁不开眼。好不容易扶着浴桶壁,稳住了身形,抹去了脸上的水花,隔着腾腾热气,狠狠地瞪着斜倚着屏风,双臂环抱胸前,手里不知何时又提溜起一只酒壶,静看着她的滕紫屹。 他高大修长的身躯,无比媲美的绝世容颜,与生俱来的尊雅气度,在晃着烛光的雾气中更显得俊朗绝伦,尤其酒后的他平添了一抹从未有过的邪肆狷狂,更是如同一个漩涡黑洞一般吸人、撩人又迷人。 程熙顿觉胸口一紧,完全不敢直视。 这样的他,很难让人不折服在他的石榴裤下,低着头,喏喏道,“你……不出去吗?” 滕紫屹懒洋洋的抱着手臂,斜靠着屏风一侧,邪肆地提溜着那只酒壶缓缓斟饮,似笑非笑的,看着腾腾热气后的她。 程熙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重复道,“我要沐浴了,你先出去一下。” 滕紫屹轻轻笑着,缓缓站直身,倾身上前,又仰头饮了一口酒后,举高了酒壶,而后将酒壶中剩下的不多的酒倒入了她的浴桶之中,一边倾倒着酒液,一边还别有意味的侧脸静看着她。 湿发紧贴着她白皙的面颊,水珠从发梢滴下,顺着光洁的颈项一路滑下,酒壶中的酒倾数倒入,滕紫屹猛地一压酒壶,酒壶入了水咕咚咕咚,没一会儿酒壶中就灌满了浴汤。 滕紫屹勾起一边的嘴角,显得整个人都有些妖艳邪魅,程熙吞了吞口水,有些胆战心惊的看着他。 果然,滕紫屹再次倾倒了手中的酒壶,将里面灌着的浴汤不缓不慢地浇在她优美弧线的颈项上,浴汤从颈项一路往下,将他的视线也引着一路下移。 程熙浑身衣衫尽湿,水上的薄布紧贴着她肩膀锁骨间的美妙曲线,若隐若现中,泄露了她比之前更加丰/.润的饱/.满,在热水的浸泡下,透着粉色的光泽,随着水面波光时起时伏,煞是诱人。水下的衣袍随着水波散开,滕紫屹不倒水时,清澈的浴汤下她雪白修长的玉/.腿隐约可见,他倒水时,波光粼粼,更添令人遐想的绮丽。 滕紫屹握着酒壶的手指一紧,身/.下猛地一阵收缩,深眸黯了下去。 程熙随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胸/.前,本就被热气熏红的小脸更是像被染成红布一般,双手环胸,沉到水下,只露出一个脑袋。为了尽可能离他远一点,整个人紧贴着桶壁,欲盖弥彰的掩着水中春/.色。水珠随着她轻颤的睫毛滑落,程熙脸上早已是火辣辣的烫,含嗔带羞的瞪着他,“滕紫屹,你什么时候学得如此不正经了?” 眼前忽地人影一晃,他欺身上前,程熙努力与他拉开的那一点点距离,被他一个动作相距更近。滕紫屹双手撑着两侧桶缘,程熙此时是瓮中之鳖的情势,只得任他的脸慢慢欺近,心跳加快,双睫轻颤。 滕紫屹的手从桶壁滑至她颈间,轻轻拂开她颈侧打湿的秀发,最长的手指在她颈间徘徊,“我早就想如此不正经一回了,说,你想我如何待你?”滕紫屹的声音黯哑到不像话。 “我……”在他的逼视之下,程熙的呼吸越发的乱了,身体微微绷着,水中的曲线更加美好。 其实……其实她是喜欢他这么对她的。会真实的生气,会将他负面的情绪发泄出来,会平等地将他们只视为夫妻关系,会坏坏的逗/.弄她,会霸道地顺着自己的心意像一个男人对待一个女人一般待她…… 程熙发现,这样的滕紫屹比起以往那个永永远远好男人,彻彻底底视她为尊,时时刻刻小心谨慎留心顾及着她的情绪,却将自我丢失的滕紫屹好太多,也更有魅力太多…… 可是,这样的话,要她怎么说出口? 程熙咬着唇不说话。 他更加凑近她,直到唇几乎触到她的唇才停下,哑声道,“说,你想要我如何待你?”语气从未有过的霸道,手指在她后背,随着湿衣上下滑动点拨。 程熙的神经随着后背上手指的动作而越绷越紧,目光左右游移闪躲,尽可能的避开他灼灼染着火苗的眼眸。 他微蹙了眉,好似微微叹了气,而后慢慢站直身,向后退开。 程熙不知道自己是暗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一直紧紧抿着的唇,让她脸上的表情几乎僵住。可是很快,她的面部表情就缤纷多彩了。 疑惑,吃惊,微张了嘴,彻底目瞪口呆。 因为退开一步的滕紫屹并没有如她所料,离开房间让她独自沐浴,而是深深浅浅的视线灼灼地凝视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豁然,缓缓地抽了腰间云纹紫金腰带,慢慢的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 他的动作很慢,故意地放慢,让他那硕壮的肌肤一点一点的在她面前展露,可是他动作再慢,也不过在程熙猛吞口水还来不及喊停之时,就将整个健美精壮的身体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还不够。 第945章 窘迫难当又避无可避 程熙不知道自己是暗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一直紧紧抿着的唇,让她脸上的表情几乎僵住。可是很快,她的面部表情就缤纷多彩了。 疑惑,吃惊,微张了嘴,彻底目瞪口呆。 因为退开一步的滕紫屹并没有如她所料,离开房间让她独自沐浴,而是深深浅浅的视线灼灼地凝视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豁然,缓缓地抽了腰间云纹紫金腰带,慢慢的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 他的动作很慢,故意地放慢,让他那硕壮的肌肤一点一点的在她面前展露,可是他动作再慢,也不过在程熙猛吞口水还来不及喊停之时,就将整个健美精壮的身体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还不够。 修长的手指,更慢,更加故意放慢的,慢慢扯着腰间锦裤的丝带。 程熙直愣愣的看着他的宽肩、阔胸、窄腰,以及呼之欲出的大长腿,伸手捂了捂鼻子,发现自己捂错了,又赶紧去捂了眼睛,大叫道,“别再脱了。” 她对自己完全没有自信,能够对着他这样身材的肉/.体坐怀不乱。 捂了半天眼睛,周遭没了一点声音,程熙稍等片刻,耐不住偷偷从指缝中眯开眼睛偷看。 滕紫屹好似知道他在偷看,仍然不缓不慢的缓缓除去锦裤,而后俯下身来,双臂仍撑在桶缘上,笑问道,“看够了吗?” 程熙木讷讷的摇了摇头。刚一摇头,倏地放开了捂眼睛的手,才发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双手倏地又去捂住自己的嘴,视线却在他哪哪都是诱人所在的躯体上到处闪躲,却是躲无可躲,索性看上了他的脸,却发现了他满是笑意的眼。脸更像是被人塞进了燃着的火炉子里似的,烫得难受。 滕紫屹看着她的窘态,“呵……”地轻笑出了声,直起身,抬腿迈进浴桶。 他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 共……共浴么? 这还得了? 程熙紧张惊讶地呼吸一窒,忙抱了胸退开,可又能退到哪儿去,不过一步之间,后背就紧靠着身后的桶壁,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尽量的不碰到他赤着的肌肤。 滕紫屹则大大咧咧的在她的对面坐下,半曲起一条长腿,粗壮的手臂随意的搭在浴桶两边,笑看着她,“你想往哪躲?还是说,你在怕我?” 程熙努力虎了虎脸,“谁怕谁呀……”可语气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不怕就好。”滕紫屹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窘迫难当又避无可避的模样,并不急着有所行动,反而极其享受着真的好似沐浴起来。 戏戏水,抹抹身子,可是他那动作配上他那神情,再添上他那脸庞和身材,这……也太让人喷鼻血了。 程熙翻了翻眼皮,脱/.得光/.溜/.溜的跳到人家沐浴的浴桶里来,还有一下没一下的用浴巾描摹着自己的身体,其意图昭彰,一撇嘴角,“滕紫屹,你这是在色/.诱/.我么?” “色/.诱?”滕紫屹一挑浓眉,他想要她,还需要对她色/.诱?不过转念一想,反而挑着眉毛问,“那你被色/.诱到了么?” 程熙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男人坏起来,还真的是让人难以招架,尤其是眼前这个俊的无法无天的绝色型男。程熙定了定神,可是眼睛刚从他帅到天怒人怨的脸上移开,又不时瞟向了他结实完美的胸前,哪哪都难以稳稳地搁置住视线,目光东摇西晃,无处安放,喉咙间也是干巴巴的难受,“你就不能多准备一个浴桶么?” “呵……哪有与你共浴来得有情有味?”滕紫屹突然一伸臂,握了她的手臂,将她拖了过去。 程熙整个人在水中漾出柔柔的水波,来不及惊呼出声,他已然圈住她的纤腰,牢牢固定在他的胸前,两人肌/.肤/.相/.贴,没了一点点空隙。 他身上惯有的气息,此刻用更加狂野的方式释放出来,将她紧紧包裹住,让她本就噗通乱跳的心,更是完全没了频率。 滕紫屹俯低头,唇轻贴着她的唇,“你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程熙心突突地乱跳,整个脑子都快被烧坏了,“说?说什么?”她是真的智商、理智、脑子都要纷纷下线了。 滕紫屹微凉的薄唇贴在她的颈项间,“你刚刚说,滕紫屹,我们谈谈。现在谈……” 程熙这才想起,她好似真的有说过这话,伸手去推他,却推上了他紧实的胸脯,心突地又猛一跳,喃喃道,“我想跟你谈谈以后的你我。” 滕紫屹的心猛地收紧,“怎么说?” 程熙手指轻抚着他胸前微鼓的胸肌,熟悉的触感在指尖化开,抬眼,凝看着他的眼,“我贪心……却也因为贪心而害怕……滕紫屹,我害怕。” “害怕?”滕紫屹怔了怔,心里一痛,单手捧着她的脸,拇指拂去她脸上的水珠,“过去由于我的疏忽,确实让你受够了天大的苦楚,但是以后不会了。所以不用再害怕会被掳或被刺杀……” 程熙摇了摇头,“不是,我是害怕失去……”她长呼了口气,“过去我不曾如此害怕过,自从真的被迫要在你和盗骊直接做选择题时,我才从未有过的害怕。自从醒来之后,我发现我做的任何一个决定都是错的。可我却又别无选择似的。我能感觉到你们都在渐渐离我而去,可我却无能为力。我抓住了这个,另一个便拂袖而去,我转身去抓另一个,剩下那个又会负气而走。可我只能一个一个的去抓,我害怕我最终会什么都抓不住,一无所有。所以,你不会懂得那种拥有太多,又贪恋太多者的那种难以抑制的害怕。” 滕紫屹眼里的戏笑悉数褪去,只剩下震惊,和对她的爱怜,“我会告诉你,你的害怕在我这儿,纯熟多余!”话音才落,炽热的唇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将她不自信的那些惶恐全部挤压出去。 程熙全身一僵,半响,半响之后,迟疑着伸手环上他结实的后背。 他的吻依然从未有过的霸道狂野,却不失温柔。有力的臂弯让她感到安全。她慢慢合上眼…… 第946章 人生嘛,难得糊涂,嘿嘿 滕紫屹眼里的戏笑悉数褪去,只剩下震惊,和对她的爱怜,“我会告诉你,你的害怕在我这儿,纯熟多余!”话音才落,炽热的唇便落在了她的唇上,将她不自信的那些惶恐全部挤压出去。 程熙全身一僵,半响,半响之后,迟疑着伸手环上他结实的后背。 他的吻依然从未有过的霸道狂野,却不失温柔。有力的臂弯让她感到安全。她慢慢合上眼…… 即便,即便最终上天要一无所有来惩罚她的脚踏两只船,可是此刻,至少此刻,她还能真真实实的感受着他对她的渴望和爱怜。 只感受当下吧! 带着疼痛和深情,抛开一切,忘却所有,程熙只愿自己可以醉倒在他口中的淡淡酒香中,烦恼,留于明日,当下,只尽享滕紫屹带给她的此时此刻。 滕紫屹紧拥着她,紧得像是要将她揉碎,她害怕,他又何尝不害怕?当她杳无音信时,当她生死一线时,当她跟着盗骊不管不顾地走时,他比她更害怕,更害怕失去,更害怕那种生命因失去她而永恒的荒芜…… 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想念,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所求和不放手…… 她绝不会一无所有,因为有他会为她倾其所有。 腾腾的热气蒸腾着他们的身体,也蒸沸了体内的欲/.望。 轻柔悱恻的吻慢慢的化成狂风暴雨,情,与欲,燃成火,焚去了他心中的那点怨念和计较,也燃去了他仅存的理智和抑制。 贪婪的吞/.噬着她的幽/.0香。 二人紧贴着的身子,传递着彼此滚烫的体温,像要把浴桶中的水都给燃沸了。 他的唇,他的大掌,都烫如烙铁,烫热了她的身子,也烫化了她的心。 程熙身软如棉,双手死死攀着他的肩膀,才不至于软倒。 “屹……永远不要抛下我……” 滕紫屹头一偏,深吸了口气,他如何能舍得下她?她是他的一切……向她的颈侧咬落,激/.情再难压抑,动作也渐渐变得急促和粗鲁…… 程熙呼吸一紧,水珠随着她轻颤的睫毛滑落,娇弱地回应着他的急促和粗鲁…… 一点一点,一寸一寸吃掉她,吞掉她,空荡荡寒凉不安的心才能被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的填满,水波荡漾间,衣衫拂着被热水泡得敏感的肌肤,让人燥/.0热/.不安,滕紫屹吁了口气,大掌上下游移着、到处调拨着,瞳眸里涌着难以自禁的情/0.潮,却是偏了头,笑看她,“说,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 程熙紧闭双眼,整个人软软地伏在他肩膀上,不住的喘/.息,“我的夫,我的心。” 滕紫屹眼里升起暖意,动作也渐渐变得温柔,望着她的水眸半眯,红/.唇/.温润,他眸子一黯,嗓音低沉,沙哑,“熙儿,你要你!彻彻底底的要!” 程熙咬着红唇,眼前是他俊美绝伦的身体,耳边是他沉重、急促的喘/.息,身体里是求死/.欲活的厮/.磨,无一不让她心魂俱裂。 他生生地磨得她为之疯、为之狂…… 实在压不下,承不住,程熙双手紧紧抠进他肩膀的肉里,曼/.妙的娇/.躯向后仰倒,身体绷紧的绝美曲线在水雾中绽放,秀发带着水珠飞扬,美轮美奂。 滕紫屹胸/.口一紧,喉间发出一声猛兽一般的低吼,狠狠地告诉她他对她的渴望,狠狠地用她全身心的回馈来填平他心里仅存的那一点失落。 她是他的…… 他是她的…… 他们,拥有着彼此。 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渗出,滴入水中,化开圈圈水晕。 她咬着牙,感受着他带给她的饱/.胀和空虚,他总是在她这难耐的空虚上升到无法忍受时再次狠狠地满足她,她在一失一得之间,轻泣出声,头一阵一阵的发麻,感受着他如脱缰的野马,难得的尽情尽兴了一回。 不知何时,窗外下起了淋淋的雨,她的娇/.0吟,他的粗/.0喘,伴着雨打着树叶的声音,随着烛光投影在墙壁上的身影摇曳旋舞。 也不知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两人相互紧拥着许久许久,滕紫屹欣慰一笑,带茧的大掌抚着她光洁的后背。 程熙呼吸渐渐平和,轻轻推开他,拿了水瓢,舀了热水,为他淋浇随意搭在木桶缘上的臂膀,又取了软巾为他擦洗身子。 滕紫屹即刻伸手拦住,脱口而出“紫屹万万不敢”,话到嘴边,变成了柔声的“你也累了。” 程熙摇了摇头,“我想服侍你一回。” 滕紫屹凝视了她半响,见她眼里除了羞涩,并无半点让意,于是也便松了手,看着她细细的擦拭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肤,抬手轻抚着她的小脸,眼里全是柔情。 除此之外,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 暖风阵阵轻拂着如烟的纱幔,风挟着飘零的花瓣连同清晨的朝晖吹入窗棂…… 程熙长睫轻轻颤了颤,浑身上下无处不酸痛,不明之处更是火辣辣。 身上虽痛,可这一觉她却睡得十分惬意,十分深沉,身心都是说不出的满足。原本她以为她会反感滕紫屹的霸道和妄为,可嘴角藏不住的笑意告诉她,她其实不仅不反感,反而还有点迷恋着独属于他的别样霸气。 事实上,滕紫屹在为人和为政方面,是带着世家子弟固有的霸气和傲慢的,唯独面对她时,他一直伪装着,一直压抑着,起初是因为身份的限制,后来是因为深爱的缘故,一直不得真实舒展。可过了昨晚之后,他借着酒性释放出了完全不加修饰的傲然霸气和她从未见过的邪意狂涓,这才更凸显出了他这身与生俱来的慑人魅力。 只是,她虽已经说服自己接纳霸道的滕紫屹,却也不料他竟霸道到反反复复在她身上纵横了一整夜,直到天边传来鸡鸣才放她入睡。 累虽累,不过让她开心的是,不必再担心她不告而别,孤身去送盗骊,甚至彻夜不归之事了。她惹下了一屁股桃花债,早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但从眼下来看,他也算是这笔桃花债里举足轻重的一角,那就糊涂账糊涂了。 嗯嗯,人生嘛,难得糊涂,嘿嘿嘿…… 第947章 大庭广众的,你收敛点 只是,她虽已经说服自己接纳霸道的滕紫屹,却也不料他竟霸道到反反复复在她身上纵横了一整夜,直到天边传来鸡鸣才放她入睡。 累虽累,不过让她开心的是,不必再担心她不告而别,孤身去送盗骊,甚至彻夜不归之事了。她惹下了一屁股桃花债,早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但从眼下来看,他也算是这笔桃花债里举足轻重的一角,那就糊涂账糊涂算呗。 嗯嗯,人生嘛,难得糊涂,嘿嘿嘿…… 程熙闭着眼,摸了摸身侧,摸到的却不是她所想的结实胸脯或者让她想想就能热血沸腾的完美躯体。 而是一只软绵绵的枕头…… 猛地一惊,程熙睁开眼,床边空无一人,看了看四周,她居然是在熙坤宫自己的床上,暗松了口气,翻身坐起。 一阵风吹,身上丝丝的凉,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仍然光溜溜的,未着寸缕,顿时头痛恼怒,那家伙记得把她运回来,却不记得给她裹件衣衫,真真可恶! 忙扯了丝被将自己裹住。 脑海当中却不自然地浮现出他抱着一丝不挂的她在街头狂奔,在墙头跳蹿的情景,真恨不得一头撞死,或者拿刀把他砍死。 羞愤难当的她粉拳娇嗔地猛砸床板,余光却发现床边不远处好像站着一个人影,而且看那稳静如山的架势好似已经站了许久了。 程熙猛然抬头看去。 心突地一跳。 天亡我也。 这……这…… “江随云?你怎么在这儿?” 江随云点墨般的冷瞳淡淡的看了程熙一眼,并没有多的表情,语气平淡到近乎没有语气,“你睡太久了,我过来看看,你没事那我走了。” 程熙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濡出了汗,可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纳闷道,“不是天刚亮么?我也没睡了多久啊?” 江随云脸上仍看不出情绪起伏,依然清清冷冷,转过身,一言不发的向门口走去,末了才淡淡道,“那是晚霞,不是朝晖。” 程熙怔看着江随云修长冷峻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才收回望着门外的目光,看向窗外红彤彤拂照大地的霞飞满天,张了张嘴,半响才合了合拢,扯了扯,扯不出一丝尴尬的笑。 想起刚刚江随云那张冰山扑克一般的面瘫脸,正经八百的跟她说,“那是晚霞,不是朝晖……” 丢脸死了,丢脸死了。 不想活了…… 程熙拉了拉床头系着小金铃铛的绳索,唤来了宫女备了水,飞快的随意洗漱一番,就奔了出去。 唤来奶娘抱着灏儿,逗弄玩乐了近一个时辰,结果前一秒都还能听见灏儿咯咯咯的独属于婴儿的欢悦笑声,下一秒灏儿就歪着脑袋熟睡了过去。 果然是婴儿的睡眠啊。 粉嘟嘟、肉鼓鼓。真的是可爱,可爱极了。 程熙玩心大起,抱着熟睡中的灏儿,用手指戳一戳他的包子脸,****好滑好有弹性啊。手指头拨弄拨弄他红润润的小嘴,婴儿嘴上很湿润,啪叽啪叽的,睡着了还能自己嘟起来,好萌好萌啊。弄了头发丝轻轻拂过灏儿的脸蛋,小人儿皱了皱眉头,鼻头一紧,嘴巴一扁,好似下一秒就要哇哇大哭起来,弄得程熙心头一紧,慌乱地赶紧哄他,结果他小嘴吧唧两下,继续睡得香甜。 嘿,真好玩。 程熙待他皱着的鼻头放松下来,抓起自己胸前的一缕头发,继续玩。 身后的奶娘和嬷嬷看得直叹气直摇头,哪个做娘亲的会把自己的孩子当玩具,自己玩得哈哈大笑,小孩却是睡得跌宕起伏的。 可是,她们只能干着急,又不敢劝。 直到听到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传来,这才好似看到了救星似的,他们可怜的小皇子总算是有人来给他做主了。 “你别因为灏儿小你就随便欺负他,等他长大了,我会告诉他。”程熙正得寸进尺的想把头发丝拨弄进灏儿的鼻孔,看看他会不会睡梦中打喷嚏,结果身后传来这么一声,身子顿时一僵,慢慢转身,迎上正看着她的一双带着戏谑的黑眸。 想起昨夜那不知节制的一夜缠/.绵,和起床时自己的赤/.身/.裸/.0体,脸上顿时起了火。 程熙将灏儿交给奶娘,看着滕紫屹一身正式的朝服,“你去哪儿了?” 滕紫屹寻了个位子随意坐了,“你没听到今日的特别新闻么?” 程熙一脸懵圈,“什么特别新闻?” “滕驸马今晨上早朝居然迟到了……” “多少年了,滕驸马第一次误朝……” “劲爆内幕,滕驸马昨晚伤心买醉,以致神色委顿,连上早朝都误了许久……” “等等等等,刚刚我回府的时候,还听府里的丫鬟都在议论呢。你没听闻么?” 程熙脸色囧了囧,偷偷打量滕紫屹,见他生龙活虎,神采奕奕,全没有风流一夜的疲惫之态,哪来的什么神色委顿?哪来的什么伤心买醉? 根本就是不知节制而已。 程熙砸了砸嘴,狡辩道,“我才不喜欢听这种流言蜚语呢。” “也是,”滕紫屹轻轻笑了笑,“刚刚才起的人,自然是听不到这些流言蜚语的。” 程熙怒得睁圆了眼睛,瞪他。 却见他向她一勾食指,“小赖床,过来。” 小赖床?程熙无语望天,她觉得自己只怕是要发脾气了,可是为什么脚步会不由自主的朝他而去,甚至还有点屁颠屁颠的喜滋滋的? 唔……这个一定不是自己。 程熙嘴上虽然说着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乌龟挪一般挪向了滕紫屹,滕紫屹长臂一捞,就将她拥入怀中,抱坐在了他的腿上。 身后的奶娘、嬷嬷、宫女等看到这一幕,全部自动屏蔽一般的纷纷默退走了。 程熙脸上微红,扫了眼滕紫屹,“大庭广众的,你收敛点。” 滕紫屹紧盯着她的窄眸浮起笑意,“这个恐怕办不到。不过为夫尽量做到不变本加厉。” 程熙一听就不干了,“你还打算变本加厉?” “嗯。”滕紫屹低沉的应了一声。 “嗯?”程熙盯视着他,“嗯是什么意思?” 滕紫屹闷声笑了起来。而后修长的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就是深深一吻,还是法式湿/.0吻。 第948章 她是不是要无药可救了 程熙脸上微红,扫了眼滕紫屹,“大庭广众的,你收敛点。” 滕紫屹紧盯着她的窄眸浮起笑意,“这个恐怕办不到。不过为夫尽量做到不变本加厉。” 程熙一听就不干了,“你还打算变本加厉?” “嗯。”滕紫屹低沉的应了一声。 “嗯?”程熙盯视着他,“嗯是什么意思?” 滕紫屹闷声笑了起来。而后修长的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就是深深一吻,还是法式湿/.0吻。 好半响之后,她嗡嗡的脑子才好像听到了他在问她,“舒服么?” 然后她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回答,“嗯。” “还想要么?” “嗯。” “好。” 她一定是被蛊惑了,她一定是被他给下了药了。 这一定一定不是真实的她。 可是,感觉真的很舒服。 滕紫屹的吻技越来越好了……怎么办,她要被他吃掉了。呜呜…… 不知道过了多久,程熙整个脑袋像只鸵鸟一般埋在他的胸口,不肯见人,也不肯面对自己。 她好像越来越色了,还越来越欲求不满了,都已经会化被动为主动,痴缠不休了…… 天呐,她是不是要无药可救了…… 她被带坏了。 不,她本来就很坏。 滕紫屹嘴角眉梢都挂着掩不去的疏朗笑意,大掌轻抚着她的脑袋,轻声道,“我过来想跟你商议你和盗骊的大婚之事……” 程熙楞了一下,没敢动,眼里却涌着波澜,没能快速平息。 等最激烈的三下心跳过去,才缓缓抬起头,捕捉了他的眼。 滕紫屹的眸底平静,清澈,看不出情绪,也看不出内容。 程熙斟酌着字眼,“其实……我与你,与他,都是来日方长,不必急于一时的。” 不必急于一时?呵呵……盗骊可未必如此想。 滕紫屹看着她,程熙迎着他的视线,“我对他有过承诺,所以,我不会负他。但我也必须顾及你的想法和喜怒。如果硬要让我在你和他之间做选择,我宁可两者皆不要。” 滕紫屹静静地打量着她,模样与过去并无大变,神色间却沉稳了许多,竟与女皇陛下当年的英姿有了几分神似。 滕紫屹握起了她的手,低头浅笑了笑,“如果我和盗骊之间的较量,要让你来做出牺牲。那我们还配说爱你么?” 程熙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涩味。最不配说爱的,其实就是贪心而“博爱”的她了。 滕紫屹垂目看着为此揪心为难不已的她,眼角闪过温柔,“盗骊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我没有不同意的理由。” “哦?” 滕紫屹自嘲地笑了笑,自己比起盗骊,或许在很多方面都略胜一筹,但是这份对自己的狠毅之心和敢于先破后立的决断之心,确实稍逊了一些。所以,盗骊终是凭着自己一人之力遮了东雍的一片天,又赢得了她的心。 滕紫屹坐直了背脊,平静地看着她,“你和盗骊大婚之后,东雍就会正式降帝制为王制,向西凉俯首称臣,年年朝贺,岁岁纳贡,永结姻亲之好,永享太平之世。” “什么?”程熙差点从滕紫屹的怀里跳起来。这怎么可能?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等于西凉不费一兵一卒就将东雍化成了自己的附属国,这个便宜未免占得也太大了吧? 滕紫屹满意地看着她脸上震惊的神色,刚开始他也是如此难以相信。 不过很快,盗骊的腹黑本质就显露无疑了。 “事实上,西凉不过就是名头上占得极大的便宜而已。真正的好处,全让东雍给捞了。” “哈?” 盗骊那只狡猾狐狸怎么可能闷声吃大亏?从通俗一点的角度讲,东雍就是向西凉喊了一声干爹,但却同时伸出双手讨要一个大大的红包。若是红包不够大,这个便宜干儿子还会直接将红包撕烂了糊你一脸,然后傲慢地拍拍屁股走人。 你这个干爹,既被尴尬地晾在了半空,让亲戚邻居们笑话,还白白损失了一个大红包。 盗骊的奸商本质在那道呈上来的合约上显露得淋漓尽致,那份合约足足十多页纸,里面的条款周密严谨,不仅让西凉承诺了倾国之力保证东雍的战后重建,还签订了长期的利润滔天的经济贸易条例,同时也保证了东雍内政的独立和主权的基本自主。除了对外战争和同盟抗敌这一项中,盗骊做出了最大的让步外,其他所谓的俯首称臣根本就是一套华丽的说辞。 这份条约一旦签订,西凉就被绑上了东雍的马车。日后,只要有人敢欺负这个小弟,作为大哥的西凉,就必须要出力出力,要出钱出钱。至于小弟?高兴么,喊你一声大哥,喊你亲爹都行,不高兴了,那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饶是如此,西凉还是难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能让东雍变成西凉的附属国,这是西凉几代女皇都梦寐以求的宏图大业。无论这一次东雍的臣服,名与实之间相距了多远,至少在当今女皇的千秋功绩上是可以浓墨重彩的画上这光辉耀古今的一笔的。 只这一笔,女皇陛下就摇不动头了。 立刻就御笔写了国书,遣使百里加急送达东雍,交换合约。 而私底下,女皇偷偷跟滕紫屹透露了一个无法写在合约内的盟下之约,也初步得到了盗骊的认可。 那就是,如果接下来滕紫屹与熙公主先产下皇子,就立为东雍的皇太子,日后继承东雍国主之位,那么到那时,东雍才算是真真正正划入了西凉的版图,且血脉相连,永难分割。 但同样的,如果是盗骊与熙公主先产下皇子,那么就得立盗骊之子为东雍的皇太子,日后更为名正言顺地继承东雍国主之位。到那时,东雍从血缘角度上来说,也还是更为亲近地划入了西凉版图,也同样永难分割。但不如前者完美而已。 从女皇和熙公主的角度来讲,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们双手称赞,乐见其成,并欢欣鼓舞,普天同庆。 第949章 想想就是一出好戏啊… 私底下,女皇偷偷跟滕紫屹透露了一个无法写在合约内的盟下之约,也初步得到了盗骊的认可。 那就是,如果接下来滕紫屹与熙公主先产下皇子,就立为东雍的皇太子,日后继承东雍国主之位,那么到那时,东雍才算是真真正正划入了西凉的版图,且血脉相连,永难分割。 但同样的,如果是盗骊与熙公主先产下皇子,那么就得立盗骊之子为东雍的皇太子,日后更为名正言顺地继承东雍国主之位。到那时,东雍从血缘角度上来说,也还是更为亲近地划入了西凉版图,也同样永难分割。但不如前者完美而已。 从女皇和熙公主的角度来讲,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她们双手称赞,乐见其成,并欢欣鼓舞,普天同庆。 所以面对盗骊的狮子大开口,女皇出人意料的无比慷慨大方。暂时给东雍的任何好处女皇都不心疼,暂时给东雍的一切方便女皇都不在乎,能把东雍养的越肥越富越强越好。 因为,最终,东雍会是西凉的。 *** 十五。 东雍国主司空贽,与西凉熙公主御宸熙传出即将大婚的消息,举国欢庆。 不久前,西凉铁骑还踏平了东雍的襄阳,大军直逼东雍国都,甚至还掳走了东雍的原国主和一干文武大臣,东雍几乎成为国破灭族之态势。 而如今,婚讯一出,东雍和西凉两国联盟的关系,铁般牢靠。 处于惶恐中的百姓,总算安了心。 七天七夜,雍都和京都的灯火昼夜不息,鲜花洒满两国的国都,欢声不断…… 程熙受命前往雍都。 三个月后,东雍正式立后。此王后不是别人,正是西凉的嫡长公主,御宸熙。 程熙和盗骊牵手立在巅峦,接受百官的朝拜,行国王、王后之礼仪。 雍都百姓歌舞不断,连庆七日…… 这一大婚的庆典,不仅代表着东雍立后,更代表着东雍长治久安的未来,和西凉日趋辽阔强大的未来。 可谓强强联合,东雍、西凉这一次的正式结盟,奠定了整个四国九州新的政治格局,影响巨大。 一个月后,程熙回西凉。 按照西凉的习俗完成了皇太女的册封仪式,同时册封了滕紫屹为太女皇驸马,册封东雍国主司空贽为太女皇夫,册封了江随云为太女皇侧夫。 如此,御宸熙与这三个男人之间的关系,算是第一次隆重地公告天下了。而三人之间的位份和名分也算是尘埃落定。 滕紫屹是唯一的太女皇驸马,日后御宸熙一旦登基为西凉女帝,他是唯一一个可以和新女帝携手接受百官朝贺行帝后之礼并入宗祠祭拜之人。 盗骊是唯一的太女皇夫,虽然名位上比滕紫屹矮了那么一截,但是他同时还是东雍国主,御宸熙都是他的王后,身份地位不能简单评价。 至于江随云,虽然只是一个皇侧夫,而且说不定熙公主未来还会有其他的皇侧夫,但是他是目前唯一一个和熙公主育有皇长孙的侧夫,其潜力和日后的尊荣岂是一个皇侧夫的名位就能随意压下的? 隆重的册封仪式中,仰头围观的京都百姓很是兴奋,看着那样三个如神祗般,外貌气度难分高下的男子,想想就是一出好戏啊。 能坐拥这样的三个男子,熙公主除了艳福齐天之外,日常生活真是丰富多彩啊,啧啧啧…… 而在这些隆重的典礼仪式的过程中,熙公主府那一片却是一直在大兴土木。 熙公主府的原址已经占地相当大,比起一般小国的皇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盗骊强势入驻熙公主府,自然不能住在原先的八骏院。 请旨特批之后,在原有的八骏院的范围之上,扩大了岂止十倍?可你又不能说他劳民伤财,因为他花的全是自己的银子,尽管这些银子都是伸手向西凉要来的。 但是他乐意如此挥霍,你能奈他何? 而且,当年熙公主府在兴建的时候,尽管滕紫屹是官方总监工,可真正背后的设计之人却是沈尔乔。而沈尔乔身后站着的人不正是当年的盗骊么? 沈尔乔是完全按照盗骊的喜好,听从了他的意愿,在让滕紫屹也满意的情况下,设计建成了当时的熙公主府。 所以,从八骏院令辟大量土地,生出差不多另一个熙公主府那么大的府邸时,也并不觉得突兀和别扭,反而迷之和谐。 竣工之时,连程熙自己都觉得蔚为壮观,奢华、壕! 还真真是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矗不知其几千万落。 程熙自己的寝宫,名叫熙坤宫。盗骊给自己的宫殿,取名为乾雍殿。 程熙的叫“坤”,盗骊的就叫“乾”。 这乾坤二字,合二为一,可不就是天地之意么? 这霸道和不把那谁谁谁放在眼里的嚣张态度,也是没谁了。 更霸道的是,盗骊也不知从哪里听说了滕紫屹曾经做过掳人的勾当,结果她在自己的熙坤宫里正躲清静呢,突然身子一轻,没等她惊叫出声,身子已飞出了熙坤宫,腰间紧箍,被人牢牢抱住,嘴还被一只柔软宽厚的手给捂得死死的。 程熙努力挣扎,正想用力咬上一口,一个极低的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嘘”了一声。 程熙受惊的小心脏这才定了下来,伸手将捂在她唇上的手拉了下来,顺着视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对方俊逸无比的轮廓。 “盗骊,你这是做什么?” 盗骊不说话,手臂一收,揽紧了她,在她耳坠上一咬,“你说我这是在做什么?” 程熙“呀”了一声,耳后爬起一层浅粟。 盗骊一声轻笑,将脸贴着她的脸,悠然的蹭了蹭,而后才将微凉的薄唇附在她耳边,吐气进她的耳洞,“朕今晚要采花,姑娘,你跑不了了,不如好好享受?” 程熙脸上微微一红,捏着被他咬过的耳坠,侧脸睨视着他一脸的坏笑,心里一烫,不自觉中舔了舔微干的唇。 盗骊眸子一黯,抱着她飞掠的身影还未入房,仍在回廊上,就停了下来,将她压在回廊的雕花柱上,蓦然噙了她的唇,就不管不顾地先尽情享受一番。 第950章 一个别样的重逢之夜 程熙呼吸一窒,虽然夜深人静,回廊上并不见人,仍感到羞怯。 万一,万一走过来一个巡夜的…… 但唇舌间被他熟练的挑弄,仿佛每个细胞都活跃了起来,身子不受控制的燥/.热,酥/.软。 直到享受够了,怕她给闷气晕过去,才恋恋不舍的放开她的唇,勾唇一笑,在她耳边软声道,“原来你还没忘记我。” 程熙软趴在他胸前一味喘息,听他调戏之语,一张脸更是红如涂脂,对他的话却丝毫讨厌不起来,轻轻捶了他一拳,“都是君临天下的人了,还这么没正经。” 盗骊笑着将面颊贴着她的额角,“过去一段时间,确实君临天下了。不过我自甘堕落,放着大好河山,后宫三千不要,偏偏就喜欢做一个以色事人的软骨头。现在没办法了,字也签了,合约也正式生效了,从你母皇手中大把大把的银子都已经拿到手软了。从今往后啊,我就只能痴缠着你,靠你的恩宠度日了。” 程熙笑着斜了他一眼,“别人我不敢说。你,我还不清楚么?你若是软骨头,这世上可就没有硬的了。还说什么靠我的恩宠度日?我倒是要拜托拜托你,少编出那些花样百出的理由来讹银子。要不然,母皇又要宣我进宫训话了,说我御夫不力,御下不严,都是被你害的。你瞧瞧我这耳朵,是不是都已经出茧子了?” 盗骊轻飘飘的笑了。 程熙捶他,“你还笑,你还有脸笑。” 盗骊任由她捶打着,反正他不痛,她也很快就会打累了。 一边挨着打,盗骊一边还能极其淡定的柔声问,“想我了么?” 程熙薄嗔地瞪了他一眼,“才不想呢。” “可我想。”盗骊将她的后腰一揽,将她整个人更无缝的贴紧自己的身体,“可恶的滕紫屹,非得在大婚之夜拖着我修改合约条款,其心可诛。” 程熙抿着嘴,只笑笑不说话,这种事情她不好作评价,偏袒谁都不对。 “不过这样也好,反而让我有了一个别样的重逢之夜。” 程熙抓住了话语的核心内容,“别样的?” 盗骊狐狸眼一眨,“走,我带你去看看。” 程熙顿时也来了兴致,能让盗骊都如此激动不已,绝对不会差。 跟着盗骊在他占地面积辽阔的别院里走走看看,整个熙公主府扩建之后就真的做到了依山拥湖,二川溶溶,流入府邸,高低冥迷,不知东西。 越走越黑越冷,若不是盗骊带着她,她一定因为胆小而逃跑,不敢再往前。 待到过了一座并不长的吊桥后,就真的是黑灯瞎火,伸手难见五指了,程熙抬头看向盗骊,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可是因为信任,她并没有开口问,只是任由着他拥着她,慢慢往里走。 脚下一滑,程熙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立马抓紧他的胳膊,而他的胳膊纹丝不动,依然是轻轻揽着她的姿势。 程熙重新站稳,这才开口询问,“这儿是哪儿?还在熙公主府么?” 盗骊没有说话,而是走到了程熙的身后,宽厚的手掌蒙住她的眼睛,淡笑道,“闭上眼睛,让你睁开再睁开。” 程熙别了别嘴,“就这漆黑隆冬的,啥也看不见,还用得着闭眼?” 盗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勾程熙的下巴,“听话。” “好吧好吧。”程熙依言闭上了眼。 然后感觉到盗骊往旁边走出去了几步。 程熙安全感顿失,不安道,“盗骊?盗骊?” “我在这儿,等一下,很快就好。” 听到了俊逸深沉的声音,程熙这才安下了心,静静地待在原地,闭着眼等着。 然后就听到火折子被擦响的声音,然后是盗骊轻盈的脚步声。 然后。 “好了。”盗骊的声音里有笑意。 程熙缓缓睁开眼,很快,眸里映出了惊喜的亮光。 原来,他们身处的一个冰窟山洞,到处都是冰柱,石钟乳,被烛光一照,五颜六色,炫彩陆离,既圣洁又梦幻。 盗骊举着一根红蜡烛,一步一步走向她,随着红烛一盏一盏被点亮,冰洞中顿时明亮起来,洞里的景致也愈加的亮丽。 程熙心底的某根弦荡了荡,突然就觉得好浪漫,好幸福。眼底都好似染上了雾气,只知道站在原地傻傻的笑。 好漂亮,真的好漂亮。 天然的钟乳石,人工后天雕琢过的冰雕,随着烛光的辉映,犹如仙境,纯洁梦幻的就像是一个童话一般。 盗骊看着她这副又是哭又是笑的没出息模样,悠然淡笑道,“这样就把你给美哭了?” 程熙才不理他,走上前去摸了摸钟乳石的手感,明明感觉那上面好像是流淌着水的,可是触手一摸,只是润却并不湿,可是远远看去,真的好像有水在这钟乳石的表面终年流淌不息啊。 大自然果然鬼斧神工。 盗骊站在一旁,让她参观。程熙左看看又看看,终于走到了一扇门前,却并不敢推,而是回头用疑惑的目光看向盗骊。 盗骊笑着道,“推开看看。” 程熙屏住呼吸,缓缓推开,一道柔和的亮光从门缝里射出。 程熙停下手,竖耳倾听,门里并没什么异样,这才又用力,将门完全推开。 探出头,朝里张望,双眸一亮,露出惊掉下巴一般的惊诧之色。 里面也是一个天然的冰洞,正中央有根碗口粗的冰柱,冰柱上摆着一颗鸡蛋大小的夜明珠,发着柔和的光,让人能看清洞中景致,却又不刺眼。 如果说外面的绚烂夺目,如梦如幻的话,那么里面就是温馨柔和,晶莹剔透。 冰柱的旁边还摆了块巨大的长方形的乳白大石,看上去似冰非冰,似玉非玉,石面上平整的有如打磨过的大理石面。 里面的这间冰洞四周全是平整的冰面,像一面面的镜子,相互映照着洞中形状各异的天然冰雕,让人仿佛进入了一间奇妙的水晶宫一般。 程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轻手轻脚的踱步入内,看着周围绝美的景致,尽是惊喜,流连忘返的半响,才尝试着坐到了正中的大石上,这一坐,陡然一惊,像被什么咬了似的蹦跳了起来。 第951章 最高境界,无撩胜有撩 程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轻手轻脚的踱步入内,看着周围绝美的景致,尽是惊喜,流连忘返了半响,才尝试着坐到了正中的大石上,这一坐,陡然一惊,像被什么咬了似的蹦跳了起来。 盗骊双臂环胸,慵懒地倚在门上,眉头微挑道,“怎么了?” 程熙仍是一副惊疑加惊喜的模样,指着那块大石,惊讶道,“你摸那石头。” 盗骊轻飘飘的笑了笑,动作缓慢而优雅地走向那块大石,狐疑地瞧了瞧,“石头怎么了?咬你了?” 程熙却是郑重其事地继续抚摸着那块大石,震惊得声音都拔高了几个音阶,“盗骊,这是暖玉啊,暖玉!!!” 盗骊眉头挑的一高一低,似乎是在怀疑程熙的话似的,“你说……这是暖玉?” 程熙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确实触手生温,暖暖的,可不就是天然暖玉?怎么?难道你不知道的么?” 盗骊缓缓摇了摇头,也是十分感兴趣地更往前凑了一步,眉眼迷惑地盯着那一整块大石上上下下的看,“当时只是觉得玉质通透,纹路秀美,更难得是天然的一整块玉石,便令人开采了下来,却没想到竟是暖玉?” 程熙看着盗骊脸上惊喜的模样不像是假的,顿时更加兴高采烈了,原地转了一个圈,开心雀跃道,“我的天呐~~~盗骊,你真的是天生自带财运光环啊。这回大发了,发大财了啊!” 盗骊低声嘲笑她的大惊小怪,摸了摸她的脑袋,暖声道,“暖不暖玉的无所谓,你喜欢就好。” 程熙双目星星眼,发出璀璨的光芒,乐颠颠道,“当然喜欢了。意外所得就更加喜欢了,嘿嘿嘿……哈哈哈……” 看着她捡着宝似的笑逐颜开,盗骊也是一脸满足的微微笑着。如果说,他告诉她他买这块天然暖玉花了近乎可以买三座城池的银两,想必她一定会心疼肉疼全身都疼吧? 所以他才特意瞒着,反正在他的价值观中,只要能换得她一个笑容,天下都可以拱手相送,亿万家银又算得了什么? 盗骊轻轻拥着她,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笑而不语,对她他也是有些无奈的,都已经是做了西凉长公主这么久的人,不仅坐拥天下美男,更是即将坐拥天下,却仍是这么财迷,这么守财奴。 让人拿她着实没有办法。 程熙满心都是喜滋滋的,这种随便买了张彩票就能中头奖的感觉实在是太妙了,这就是人品啊人品,爆棚的人品!!! 赶紧拉着盗骊过来,拍拍身边空位,“好温暖好舒服的,你也来试试。” 盗骊从善如流。 程熙伸着手指,捅了捅他,“盗骊,不得不说你的运气真的是逆天了,这种宝贝都说捡就能捡。简直了……” 盗骊看了看她,双手枕在脑后,仰躺下去,好似在感叹,好似在自言自语,“呵……我最好的运气,可不是捡什么暖玉……” 而是…… 能够遇见你! 且有资格守护你! 场面略略静谧了些,程熙侧身,静静看着他的侧脸,整颗心充盈飘逸又满满溢溢的,万千情愫复杂交错,只是幸福满怀,却无法言说,最终化作了一句呢喃,呢喃着对方的名字“盗骊……”像是吟诵着这世间最美的诗情与爱意。 盗骊却是合了眼,没说话。 程熙本是有感而发,随意唤着他的名字,可能是场景太梦幻太浪漫,也太过朦胧旖旎了,那一声轻轻的呢喃,竟有种猫叫式的魅惑和撩人。程熙全身鸡皮疙瘩一起,莫名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因为全部的感官都被集中在了盗骊那张盛世美颜上了,尤其是侧颜,完美极了,帅到天怒人怨,俊到令人心肝俱颤。 在夜明珠和乳白玉石的辉映之下,显得玉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不过就是随意地仰身躺着,甚至还闭上了那幽深勾人的双眸,可依然还是那么招人。乌黑如瀑的长发铺散在通透奶白的暖玉上,衬得整个人更加温润清雅。 弧度优美的侧面线条,那么密长而卷翘的睫毛,撩得人心生小恶魔,嗷嗷的叫唤…… 这样的翩翩浊世佳公子,毫无防备的躺在你身边,无声的召唤你去犯罪。 他……一定是故意的。 这就是勾引人的最高境界,无撩胜有撩,明明他什么都没做,那么纯良无害,那么被动无辜,可是却让你难以自持。 他就是仗着自己魅力无敌! 可她就是难挡他的这般魅力,被苏到了心动,情动,吞了吞口水,身体也在动,因为她的身体远比她的理智更加诚实,早已情难自禁,就只想要靠近。 程熙也不再说话,只是侧躺在他身旁,单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就这么静静地、近近地看着他,双眼如同被一股极其巨大的漩涡所吸引,完全无法移开视线,仿佛就这样便可以看到天荒地老一般。 这么想着的时候,程熙已经不受控制地微微侧身过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墨色的发丝垂在他的肩头,距离他菲薄性感的唇只有呼吸相闻的距离…… 差点就主动亲上去的瞬间,程熙才猛地回过神来,匆匆抬高了脑袋,当做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一般,学着他的样子,也双手枕头,仰躺在他身旁,闭上眼睛默念清心咒一百遍啊一百遍…… 差点,就差那么一丁点就被这只坏坏狡猾狐狸给得逞了啊! 冷静,一定要冷静,哪怕是要生扑,也要至少挣扎那么一下下,挣扎不下,再那什么什么嘛,对对对,生扑没关系,太急色吓到对方就不好了。 …… 咫尺之间,盗骊悠悠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和一丝因为压抑和情动而形成的黯色。 刚刚闭眼躺下的时候,他不过是想组织一下语言,向她表述一句应景的情话。 然而,整个环境突然没了声音之后,他明显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凝在他的身上,哪怕他闭着眼…… 氛围突然间就暧昧了起来,似乎,根本不需要他再做什么,或者再说什么了。 第952章 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 咫尺之间,盗骊悠悠睁开了眼睛,幽深的眸子里一片清明,和一丝因为压抑和情动而形成的黯色。 刚刚闭眼躺下的时候,他不过是想组织一下语言,向她表述一句应景的情话。 然而,整个环境突然没了声音之后,他明显感受到了她的视线凝在他的身上,哪怕他闭着眼…… 氛围突然间就暧昧了起来,似乎,根本不需要他再做什么,或者再说什么了。 于是暗地里在偷笑的他便故意一动不动地躺着,全部身心却都在凝神注意着耳边每一个细微的声音。 她侧躺在他身边,安静了许久,安静到光是被她这样的视线注视着,他都已经微微起了反应,真是要了命了…… 再过一瞬,只要再过一瞬,他就会按捺不住睁开眼扑倒她,直接干柴烈火。却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衣服和衣服摩擦的声音。 她动了。 而且是在一寸一寸地靠近他…… 他在心里偷乐,乐开了花。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了什么轻轻的东西痒痒地落在他的双肩,接着,是他极其熟悉的,她香甜的气息。 她的发丝好香,满鼻翼都是,她的发丝在他的肩头撩/.>拨,痒进了心里。 这一瞬间,盗骊的心脏都差点静止,全身的血液近乎逆流,一阵电流自脊背窜过,爆炸在某一处,小/.>腹随之升起一阵热/.流。 他闻着她的气息越来越近,近到一触即接,他几乎以为她主动投怀送抱的柔软甜蜜就要降落,却不曾想,她会陡然远离,然后,四周围静默一片…… 盗骊睁开眼睛,点墨般的眼眸里划过一丝难耐,感觉到了自己下身激烈的反应,无声地苦笑,原来自己在她面前,那一直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竟然会如此之弱…… 简直弱爆了! 居然只因为一寸靠近,一个还未落实的吻,身体就起了反应…… 盗骊仓促地调整着呼吸,不愿再忍耐,就要化身饿狼扑食,释放自我。 却敏锐感觉到身旁的她,又动了。 被扑的希望再次升起。不知为何,盗骊下意识地又闭上了眼,静观其变。 感受着她如蚕丝一般的视线缠绕在自己身上,却久久没有下一步动作。 这对于他而言,是何等的折磨和考验??? 而实际上,同样在经受着折磨和考验的又何止盗骊一人?努力压抑着自我、克制着“兽性”的程熙,此时正在艰难地默默倒数,下定决心只要数到一,他还静卧不动的话,她就不顾一切地生扑上去,将他撕成碎片,拆卸入腹。 “十、九、八、七、六、五、四……” 正全神贯注地倒数着,突然,仍然合着眼的盗骊,却缓缓开口,温润的声音,透着蛊人的黯哑,直击人心,“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会出事的。” 程熙被他吓了一跳,赶紧收敛起自己狼女本色的爪子,下意识问,“出什么事?” 盗骊密长的睫毛缓缓抬起,眼落星辰的双眸深情地看向她,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那专注又撩人的眼神,带着又纯洁又性感的魅惑,此情此景之下,任何妹子都会克制不住的。 只见盗骊右手的宽袖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紧接着,双手撑在她脑袋两边,直接床咚她。一张俊颜放大在她面前,缓缓逼近她,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脖颈处,眸子黯沉,嗓音黯哑,磁性媚骨的声音蛊惑着,“看来不只是我想对你乱来,你更想对我乱来?!” 程熙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身下的暖玉在冰凉的洞穴里都突然有点灼人起来,磕磕巴巴道,“那个,我……会尽量克制。” 盗骊邪魅万分的轻笑一声,微微又凑近了她一分,一副随时要接吻的脸,诱惑万分的道,“可我不想克制。怎么办?” “嗯……哈?”程熙整个人酥了一半,就快瘫/.>软成一汪水了。 可颜正活好城会撩的他,明明对她各种单刀直入的调/.情play,这回她都上了车了,他却又缓慢放过她,然后……安然自若的退开了!!! 好像刚刚开着小火车的人不是他一般。 好像刚刚违规色/.诱的人不是他一般。 程熙在内心呐喊:别停,继续啊喂!!! 这撩得人不上不下的感觉…… 程熙咬着唇,怒瞪着他。可该死的盗骊却不但单纯安然地再次双手枕在脑后静静躺着,连眼睛都是严丝合缝地闭着,好像刚刚多想的人只有她一般。 明明……是他半夜三更把她掳来的,其意图昭然若揭。 明明……是他故意浑身散发出诱人气息的,其图谋路人皆知。 明明……是他,想污的人,明明……不止是她! “如果你见色起意,趁机对我干坏事,我会叫的。”闭着眼的盗骊,哑声故意飘出了这么一句。 这简直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挑衅吧,你就可劲的挑衅吧,等会儿我就会彻底惩罚你的言不由衷了,坏狐狸,你给我等着!!! 程熙大手一挥,豁出去了,恶狠狠道,“想叫?那你就叫吧!因为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盗骊猛然睁开双眼,眉梢轻佻,勾了唇,似笑非笑凝着她,视线从她唇上,往下一溜,轻吹一口气在她耳廓,“是么?” 程熙像被踩了尾巴一般,差点落荒而逃。可是都已经这样了,反而没什么可顾忌的,伸手去拉扯他胸前衣襟。 盗骊双手后撑,一副任人宰割的弱受模样,还似笑非笑的问她,“你会温柔么?” 程熙咬牙切齿,十分“凶残”,“不会!” “呵……”盗骊如兰挂露一般轻轻笑了,与此同时,被刺激了的程熙羞赧地怒火攻心,没轻没重地下手蛮来,拉扯间竟被她撕扯下了他胸前的一小片衣襟,直接露出了他里面一片玉如凝脂的胸脯。 程熙楞楞地看着那被扯坏的一小片布料,心道,“我艹,碰瓷呢吧?” 可他却笑得肩膀都在轻轻抖,“果然不会。” 第953章 被扑实在是太磨人了! 昨天更新的951被屏蔽了,已经订阅过的童鞋不要再订,这是收敛修改版!!! *** 盗骊双手后撑,一副任人宰割的弱受模样,还似笑非笑的问她,“你会温柔么?” 程熙咬牙切齿,十分“凶残”,“不会!” “呵……”盗骊如兰挂露一般轻轻笑了,与此同时,被刺激了的程熙羞赧地怒火攻心,没轻没重地下手蛮来,拉扯间竟被她撕扯下了他胸前的一小片衣襟,直接露出了他里面一片玉如凝脂的胸脯。 程熙楞楞地看着那被扯坏的一小片布料,心道,“我艹,碰瓷呢吧?” 可他却笑得肩膀都在轻轻抖,“果然不会。” 程熙咬唇,眸子黯了黯,去你娘亲的,都已经背负了荒/.>淫公主的骂名这么久了,还真没荒唐过谁,淫/.>乱过谁,怎么对得起这骂名? 一个翻身上马,程熙就跨坐在了他的身上,伸出纤纤玉指撩开他的襟带,直直探进他的衣襟,抚上他的肌肤,使着力摩挲。 一边狠狠摩挲,一边还恶狠狠道,“叫啊?刚刚不是还说我若乱来你会叫的么?怎么不吭声?” 盗骊仰躺着,慵懒迷离的瞧着她,盈盈笑着,“能被公主殿下宠幸,盗骊求之不得。这种程度……盗骊还是能承受得住的。” “你丫的。”这可是你逼我的。程熙最受不得激将,理智、羞涩统统抛掉抛掉,一个闷声就扎进了他的怀里,张口就咬,毫无章法,也不知是在宣/.泄自己的难忍,还是在惩罚他的言不由衷。 可饶是她这乱弄一气,也让盗骊难以招架。她用整个身体的重量扎进他的怀里,柔软的身子蹭燃了他满腔的火,浑身血液顷刻凝注,呼吸骤窒,一撮火苗从心底腾腾而上,将凝注的血液刹那间烫化,直窜全身,暗道了声不好,只能双手紧握,攥紧身下自己的衣袖,慌忙调整呼吸,心道,被扑实在是太磨人了。 鼻息间尽是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避无可避。她蛮横的动作根本弄不痛他,却足以让他难耐得越加刻骨钻心,她整张脸都埋在自己怀里,自然看不到此时他眼里的幽暗如海和表情的难以压抑。 微微侧过了脸去想要转移几分注意力,可是入眼,各冰壁上莹莹浮动着的全是她的倩影,闭上眼缭绕在鼻息间的全是她幽幽的清香…… 一身的热血翻翻滚滚,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烦躁不已,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紧紧按在暖玉之上。 程熙惊得蓦地停住了所有的动作,他的大掌垫在她的背后,刚好散去了所有的力道,她只是吃了一惊,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抬头看着反客为主的他,一双清雅无双的眼眸里竟好似燃着火,心里突地一跳,怯怯的叫了声,“盗骊……” 只这吃惊发愣了一瞬间,全身上下已被他结实火热的身躯牢牢压制,再也动不得丝毫。 居高临下盯着眼前朝思夜想的俏容看了一瞬,她眼里的水光淋淋,如糯如蜜的一声轻呼,更将他体内之火“轰”的一下烧了个尽。 一俯身,唇便用力压下,炙热的呼吸吹拂着她,令她胸口一紧。 也不知为何,向来温润柔情的他,今次像是饿极了的猛兽似的,动作有些凶狠。 唇上传来一阵刺痛,程熙本能的想要逃避,伸手去推他,推了几推,身上的男人纹丝不动,便用捶的,可是每一拳都像是捶在铜墙铁壁上一般,毫无作用。 他的气息侵占了她所有的感官,疼痛转变成酥/.麻,迅速地蔓延至全身,程熙缓缓地抓了身下自己的衣摆,一会儿扯、一会儿攥,她身上原本敞领的薄衫经不得这般揉/.搓和攥弄,没过一会儿,就从肩膀上徐徐滑下,白皙/,娇/.嫩的肩膀从薄衫中滑出,与身下通透莹白的暖玉融于一体,泛着微光,更是撩/.人。 盗骊的唇,一边亲吻着程熙,手一边探进了她的衣袍之中,顺势,手就无声无息的将她的衣袍褪了下去。 自然引起了她难以自制地一阵轻颤。 他的存在那么明显,即便是闭着眼睛,她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身体结实而有力,仅是想象他的健/.硕/.性/.感和线条优美,她便已能自嗨,更何况此时此刻,他如此紧密地压迫着她,索要着她…… 周围是冰清玉洁的冰壁,身下是盈润光滑的暖玉,入眼尽是柔光和冰壁上泛着玉莹光泽的人影。 这样的场面实在太过视觉冲击,程熙羞得简直没法看,可今晚所有的一切都会如同心中的白月光一般存留在心间,烙印下深深的印记,独属于他和她的一室冰玉,独属于他和她的完美一夜! 哪怕是过了几十年,也或许不会忘记这一夜。 如何能忘,他像是要将她给囫囵整个吞进肚中一般的凶猛? 如何能忘,他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般的无休无止的狂奔?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他的身体散发出一股令人迷醉的味道,优雅而又致命。他的一切都是这世间最好的,而他用尽全力将这最好加倍地给她,全部给她,给不够也给不完…… 她永远都会记得这种……想受,又受不得的情难自已的感受,整个人心慌意乱,又暖意融融。 他也同样会记得她,闭着眼时睫毛轻轻的颤抖,如同羽蝶沾了雨,纤细又紧张。双眸幽幽睁开时,眼底则有巨大的瑰丽色彩,双眼水汪汪黑漆漆的,倒映着他的影子,眼神如媚,如丝一般,缠绕着他,缠绕着他和她,一起沉醉。 在这世上也就只有她,只有她能让他如此沉醉,就想这样醉在她身上,无法自拔,也不愿自拔。 这么多年孤寂之心,渴望之心,只因她才能得到圆满。 从很早很早之前,早在他发现自己的心已倾在她身上之前,他就应该知道,这一世,他再也放不开她,再也离不开她……无论代价几何! 曾经他想要的很多,曾经他觉得上天亏欠了他许多,可此时此刻,他知道,他所求不多,只一条,那便是这么守着她……心里再也旖念,他想……只要她…… 他要她,而她哪怕意志已经模模糊糊了,依然唤着他的名字,“盗骊……” 这一世她欠他的怕是如何也还不清了吧?反正她不愿放走他,无论如何,她不要放走他…… 第954章 又傲娇又得了便宜还卖乖 曾经他想要的很多,曾经他觉得上天亏欠了他许多,可此时此刻,他知道,他所求不多,只一条,那便是这么守着她……心里再也旖念,他想……只要她…… 他要她,而她哪怕意志已经模模糊糊了,依然唤着他的名字,“盗骊……” 这一世她欠他的怕是如何也还不清了吧?反正她不愿放走他,无论如何,她不要放走他…… 无需言语,心与心贴得毫无缝隙的两人,默契地同时猛地抱紧对方,屏住呼吸,心魂与对方一起飘远浩渺,直到九霄云外的那片云海,那处烟花圣地,久久颤扬。 良久他才睁开眼,凝视着她半闭着的眼,相视一笑。 而后看着她疲惫的小脸微皱,吻了吻她秀挺的鼻梁,声音依然黯哑醉人,“本该温柔些的,结果……” 程熙心尖一颤,暖成一片,回吻着他,笑他,“傻瓜!” 盗骊将她紧紧纳入怀中,宠溺地吻她的额头,轻笑道,“这世上,能唤我一声‘傻瓜’的人,怕也只有你一个了。” 可他乐意,哪怕他心有千窍,万般玲珑,胸藏丘壑,腹怀锦绣,他也乐意在她眼中就如最普通的陷入爱河的毛头楞青小伙一般,只想对她好,就只对她好,傻傻的,便已很好。 闻着她身上散开的幽香,听着她尚未平息的呼吸,就只是这样,心便已被塞得密密实实,没有一点空隙,差点失去了她,差点,还好,只是差点…… 程熙伏在他怀里,实在被他折腾得够呛,手指头都已懒得再动弹一下,像只倦极了的小动物一般,脸蹭了蹭他的胸脯,昏昏欲睡,半眯半醒间仍喃喃道,“盗骊,你能回来,我真的好开心,真的真的,好开心……” 他莞尔一笑,他何尝不是?能够抱着她,才算是拥有了全天下,才算是如愿以偿,胸中如三月的阳春,开满了遍山的梨花,吻了吻她熟睡的小脸,回忆起最初对她印象深刻的那一次,也是漫山遍野的梨花,她在丛中笑…… *** 再醒来时,入眼皆是陌生,可陌生之中又带着某种似曾相识,轻轻起身,房内空无一人。 她这是在哪? 难不成昨晚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春/.>梦了无痕? 可是,身体的感受如此真实,怎会是梦? 更何况,如若是梦,她醒来时应该在自己熙坤宫的寝殿之内才对。 而这,又是何处? 慢慢步下床,赤足走在屋内,环顾了周遭的摆设,心越加的淡定,寻着一处书案,缓缓坐下。 枯坐了一会儿,依然无人前来,便取了桌上纸笔,随意画着,不久,纸上显现,却是梅。 却没想到,此时她的心境倒是清雅诗意的很呢!程熙轻笑,许是这屋子的陈设实在古色古香,雅致得很,身在其中,不免雅意泛生。 一幅画还未画完,突然听到极轻的“吱呀”一声,心微微一顿,握着笔的手停住了,余光瞧着房门缓缓而开,缓缓而合,收回心神,继续画着梅。 一个人影迤迤而入,墨黑的长发,天青的发带,温文尔雅,俊逸清润的面颊,一点点映入程熙的眼帘。 四目相对,相视一笑。 可他的笑,永远太过晃眼,醉了她的心神,握笔的手顿得太久,墨汁滴落,星星点点溅花了未完的寒梅图。 盗骊淡淡扫了眼在她手下的宣纸,朝她微微一笑,神色温和,“可惜了一支好梅。” 说完,就绕到她的身后,单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握住她的小手,带着她,提着笔,重新蘸了墨,将那被毁了的寒梅粗粗一阵勾勒,添添点点之后,俯下头,对着宣纸用力一吹,顿时化腐朽为神奇,那些溅花的墨点顺着他的吹气,随性吹散成了绽开的梅瓣。 程熙喜滋滋的看着手下那一些仍未吹开的墨汁,将笔搁回笔架,学着他的模样,也去吹画。 盗骊侧眸看着她鼓着的腮帮,细嫩白皙的面颊像是吹弹可破,丝丝的秀发被风吹得粘在唇边,让人移不开视线,也忍不住想去触碰。 精致工笔的寒梅图,经这一番改造,风格突变,疏朗了许多,也大气逼真了许多,好似都能闻到梅香浮动。 程熙美美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等到画上的墨汁干尽,才转头朝他一笑,“盗骊,你看画得多好看?!” 软软的声音,灿烂的笑,那么容易的满足和欢乐,如阳光般照亮他心间终日在权谋中滚打的阴影角落,心中漾了漾。 身为他和她这样的身份,想要一份简简单单的快乐和幸福,何曾容易? 尤其是他,血海深仇且不论,过往阴暗诡谲的生活且不论,哪怕是披荆斩棘登上了东雍国主之位,如履薄冰,算计终生也应算是正常。 何曾敢想可以如普通人一般拥有爱情、组建家庭? 正是因为一切都实在太过难得,才会倍感珍惜。 顺势搂了她,久久凝视着她,惯来淡然的眸子里闪着幸福的微笑,眉目舒展,再不同以往惯常的清冷淡漠,反而是唇角总挂着一抹浅笑,看上去阳光俊朗了许多。 “听滕紫屹说,你将母皇给你的许多头衔官位统统谢绝了?好歹也是一国之主的身份,却将国事尽数丢给滕紫屹一个,在此坐享清福,不太好吧?” 盗骊却是狡黠一笑,点了点程熙的鼻尖道,“夫人有所不知,不为官不代表不管事,不受衔不代表不作为。这四国九州若是太平无事,我便是一个挂在墙上的前国主,谁都不碍。可若是有事,我自然会让人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东雍司空贽的存在,毕竟我也是看不惯跳梁宵小蹦哒的,极为难以相处的人不是?” 程熙瞧了瞧他那又傲娇又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无赖模样,也是无奈。 这时,突然屋外传来骚动的声音。 程熙一惊,回头望向盗骊。 盗骊轻叹了口气,放开揽着她的手臂。程熙瞧着他,依然从容淡定,脸色却是沉了沉,不太好看,“扰人清闲,实在欠揍。” “哈?”程熙尚没回过神来,屋门已被人推开。 第955章 得好好去去身上的疲劳 这时,突然屋外传来骚动的声音。 程熙一惊,回头望向盗骊。 盗骊轻叹了口气,放开揽着她的手臂。程熙瞧着他,依然从容淡定,脸色却是沉了沉,不太好看,“扰人清闲,实在欠揍。” “哈?”程熙尚没回过神来,屋门已被人推开。 外间的声音入耳。 “滕驸马,请您不要为难小人。” “滕驸马,即便是您,也不能擅闯我们盗骊大人行宫的寝殿。” 而后一抹峻挺颀长的身影,就已威风凛凛的踏步而入。 他右手臂上搭着一件披风,是她常披的那一件,从窗棂透进的阳光,散了他一身,更显得他整个人丰神俊挺。 盗骊直起身,对着门外尽忠职守的仆人挥了挥手,仆人自然默声退下。 滕紫屹这才看向一前一后,一坐一站在桌案后的二人,再看向桌案上的寒梅图,挑眉一笑,“好有雅致。” 对盗骊的那张黑沉的脸全然无视,转而见程熙眼中初时的羞涩尴尬转为淡然,笑问道,“不请自来,吓到你了?” 程熙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以后这样的相处怕是常态,她若总是尴尬想躲,反而使两个男人都难以自处。不如就厚着脸皮,“恬不知耻”反而显得平常,笑答,“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滕紫屹扫了盗骊一眼,“本来是不知的,不过能做出此等事来的,整个熙公主府,难找第二人。”边说着,滕紫屹边绕到桌案后,挤在盗骊和程熙中间,将一直搭在右手腕上的披风细细给程熙披上,还动作缓慢地帮她整理了整理,转头再看桌上的梅花图,赞道,“画得不错,熙儿画的?” 盗骊脸色愈沉,被滕紫屹挤得没有办法,两人当着她的面暗中用内力较劲,又实在太过小家子气,更何况,纯拼武力,他也未必是滕紫屹的对手,只得往旁边挪了些,清冷道,“没想到滕驸马也有做不速之客的时候……” 滕紫屹只用鼻头“哼”了一声就当是回答了。 难道是他想当不速之客的么?昨晚,他本是想寻程熙商量点西凉国事的,结果东篱说她早早就睡下了,而且半天没什么声响。 滕紫屹觉得不对劲,就敲门进了寝殿,好嘛,人去殿空。他当下胸口一紧,实在是被她吓怕了,早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容不得半点的不安。 可理智也告诉他,或许是太过紧张了。她人在熙公主府内,里里外外全是他亲自安排的人,防守如此严密,绝不可能让外人无声无息闯入。若有人想要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对她不利,这种情况基本上可以说绝无可能发生。 唤来了东篱,东篱确信,公主入了寝殿,但没看到公主出寝殿。 再看一看洞开的窗户,也就是熙公主府内的人,掳走了她。 有这种本事,且有这种胆量敢做这种事的人,还用得着猜么?天上地下也就只有那一人了。 饶是已经确定犯罪嫌疑人就是盗骊无疑了,可是没有见着人,确认了她的去往,滕紫屹总是放心不下。 万一,他推断有误,那便误了最佳救援她的时机。一次又一次曾经失去她过的恐慌,让他不可能再冒一丝丝的不确定的风险。 于是,在尽量不惊动旁人的基础上,滕紫屹亲自寻来了盗骊的行宫。 敛起身形,摒声静音地飞檐走壁了一个时辰,飞过了偌大行宫的每一处宫殿,每一处院落,并无盗骊和程熙的身影。 心中的不安开始放大。 一个顿足,滕紫屹飘逸的身形降落在了赤骥的院中。赤骥感受到了有人来犯,拔剑在手,谨慎应敌,却没想从月影中显现出容颜来的人影会是他。 结果连赤骥也不知盗骊和程熙的下落。 滕紫屹明知道,必然是盗骊拐了她风花雪月去了,可是就是无法说服自己安下心来,只有亲眼看到她安然无恙,甚至亲眼看到盗骊那讨厌人的模样,他才能不抓狂…… 就这么府内府外,行宫里行宫旁寻了整整一夜。 到头来,盗骊还给他黑沉脸?他没有动怒整他,就已经是素来修养太过好了。 盗骊本来还有一整天的行程安排,想要好好与程熙叙一叙久别重逢之情,结果就被滕紫屹给横插了一脚,暗咬了银牙,冷冷问,“滕驸马,亲自登门,有事?” 滕紫屹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淡道,“无事。” ……无事?盗骊眼里迸了火,继而淡然一笑,“谁能料到,滕驸马竟也会如此清闲,如此无聊?” 滕紫屹轻叹了口气,似是而非道,“也是时候向某些人学习学习了……” 一左一右,两人都往程熙这边挤,程熙左右瞄了瞄他俩,摇头一笑,站起身,打哈哈道,“你们饿么?我去叫人备些饭菜可好?” 盗骊看向滕紫屹,突然狡黠一笑,“饭菜倒是晚点无妨,命人先送点热水来,忙碌了一夜,得好好去去身上的疲劳才是正经。” 程熙没料到盗骊会当着滕紫屹的面,就讲出这般暧昧不明的话,顿时双颊绯红,尤其盗骊望着她的眼里还化开着一抹柔情,旁若无人的,简直拿滕紫屹当空气,就跟她隔空打情骂俏了起来。 程熙羞得拔腿就想跑,却没想身后突然传来滕紫屹的一声,“公主,命人也给我备点浴汤,忙碌了一夜,本驸马也得好好去去身上的疲劳。” “……啊?”程熙愣住了,“……哦,那……滕紫屹你是回自己院子,还是……” 滕紫屹仍看着桌上的梅花,拿了笔在上面题诗,大大咧咧毫无所谓道,“让人备到此处即可。” 盗骊嘴角抽了抽,滕紫屹若是死皮赖脸起来,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如同再造啊! “哦,那我去你院里,叫人给你送换洗衣裳过来哈。”说着,程熙就脚底抹油的逃离了现场,能跑多快就多快。 盗骊低头瞧了瞧,滕紫屹给这寒梅图题的诗,诗是好诗,字亦是好字,经他一笔,整幅图更显高贵完整。可很明显,滕紫屹就是为了强加一笔,硬生生挤进他和她共同的画作中,给他添堵罢了。 第956章 希望并不是完全没有…… 盗骊低头瞧了瞧,滕紫屹给这寒梅图题的诗,诗是好诗,字亦是好字,经他一笔,整幅图更显高贵完整。可很明显,滕紫屹就是为了强加一笔,硬生生挤进他和她共同的画作中,给他添堵罢了。 二人四目相瞪,而后各自看开,背靠着背,谁也不再理睬谁。 幼稚无聊得很。 可等到下人准备了浴汤进来,两人倒真的是认认真真的沐浴了起来。 毕竟两人说的都是实话,盗骊昨夜确实劳累了一夜。在冰洞中,见她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虽说两人都睡在暖玉上,并不觉得冰洞寒冷。但是过夜却是万万不可的,尤其是她,身子本就受过重创,又是寒毒未清的,他赶紧裹好了她,将她抱回。 抱回至行宫房内,想着她如此睡着一定不会舒服,便亲自去准备了水和软巾,为她细细擦拭清爽,换上了干爽的寝衣,盖好舒软的棉被,才算是稳妥。 一切做好之后,盗骊自己已经不想再动弹了。清早起来,又处理了一些紧急事务,尤其听到了赤骥的汇报,说是滕驸马昨夜寻了他们一宿,虽说他根本不在意滕紫屹会如何想,却也还是要处理一番的,至少他不想让除了他和她之外的第三人知晓紧连着行宫的后山吊桥后有一处乳石冰洞和暖玉床的存在。 那是独属于他和她的秘密处所。 这一番耽搁,再回房中,却见她已经醒了,且兴致很好的在那画画。 至于滕紫屹,更是满身尘土,疲累的不行。昨晚一夜未睡不说,飞檐走壁,为了躲开自己部署下的缜密森严的守卫,他可是费了好一番力气。而盗骊行宫中的守卫也是同样严密诡异得很,且他并不熟悉盗骊部署下的布防,想要在不动声色间躲开所有的明哨暗哨,也真的是要了命了。 此时,看到程熙安然无恙,滕紫屹紧绷了一夜的弦松弛下来,疲倦自然席卷而来。 二人皆是无言,兀自洗尘。 过后,两人都一身清爽了,滕紫屹仍然没有告辞离去的意思,盗骊望着他,“还有事?” 这回滕紫屹倒是点了头,“有事。” 盗骊扫了眼滕紫屹的神色,便道,“走吧。” 两人走到了行宫里,盗骊寝殿后院的小河边,河边种着一排的垂柳,如同碧玉妆成,随风拂动,倒是既美又雅,清润诗意非常。 盗骊修长清瑟的身影停在一棵柳树下,望着脚边淌过的清澈河水,等着滕紫屹发言。 滕紫屹负着手,看向盗骊清雅的侧脸,这么多年了,当年那个寄人篱下所求与他的侧夫盗骊,风姿卓然、气度悠容更胜从前了,皱了皱眉,才道,“熙儿上次生灏儿时,身子亏损的厉害,本就是难以生育的体质,如今,可……还有一点希望?” 闻言,盗骊收起了在滕紫屹面前特意散发开来的游戏人间的随性慵懒模样,默默地望着清澈见底的河水,沉吟了半响,才道,“希望并不是完全没有,只是……” 却是没了下文。 滕紫屹等了半响,盗骊依然抿着嘴,不愿明说。 “只是什么?”滕紫屹最烦他这吞吞吐吐的模样,“你应该知道,你我之间的博弈无论谁输谁赢都不是最为关键。熙儿是日后要当女皇的人,她虽与江随云有一孩子,但那孩子是不能继承西凉大统的……” 盗骊深深地看了滕紫屹一眼,他说的他又何尝不知?西凉的皇室宗亲比较复杂,储君继位的要求又极其严苛。熙儿若是无法生下血统纯正高贵的公主,其地位也未必就一定稳固。若是地位不稳,西凉皇族之间势必又是一番腥风血雨,滕紫屹和盗骊也都不想再次经历一番猎宫突围那般的磨难了。 至于盗骊和滕紫屹自己,他们自然也非常想要有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毕竟看着江随云抱着灏儿时的满足和无欲无求,说实话,他们也是羡慕的。 可那又如何? 像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一般,盗骊良久之后才哑声轻道,“事实上,是我害怕。” 他永远不会忘记,程熙在难产灏儿时,几乎整个人都已经跨进鬼门关的那一遭。 滕紫屹和江随云不过只是在旁看着,都心焦胆颤的几近窒息,他一手给她接生,一手续她性命,只有他最清楚,当时的他根本没有完全的把握。 不,是连一分的把握都没有,那种听天由命,那种在自己手中就有可能永远失去她的恐惧,让他一个一代神医都几乎在那之后再也闻不得血腥味。 如今灏儿都已经这么大了,可是盗骊却仍然周而复始的做恶梦,梦见他在给她接生,梦见当时他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后她就在他的银针之下香消玉殒…… 并非她绝无可能生育,事实上,却是他怕。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还有能力再次重复一次。 滕紫屹也沉默了,端详着盗骊的脸色,揣摩着盗骊的言下之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的意思是,熙儿若是再次怀上身孕,仍有可能有危险?” 盗骊轻点了点头,“以她的体质,和受创严重的身体而言,确实比较凶险。” 滕紫屹深吸了口气,“那还是算了。什么女皇之位,不要也罢。若是到时候宗族长辈以此为由废立储君,我们就一起离了西凉,不是还有你的东雍在么。到那时,我给你当臣子。” 盗骊听着滕紫屹认认真真的说着这番玩笑话,心中倒是复杂得很。他知道,若是真的有朝一日到了那一步,滕紫屹确实会舍得抛下西凉所有的一切,只为能够常伴熙儿左右,正如此时的自己。 可是,他带着熙儿,拖着江随云和滕紫屹回东雍,这算是什么事? 且不论如何安置如今的东雍国主,和之前的东雍皇太子于一国一朝之间,就是滕紫屹这四国九州赫赫有名的人物,又是轻易可以安置的? 他们都跟着他回东雍,他自然不会委屈了熙儿,可是她与江随云所生之子又该如何? 且是如此想想,盗骊都觉得背脊生凉,嘴唇泛苦,一阵又一阵的恶寒,想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如此了吧。 第957章 盗骊的主子却是熙公主 可是,他带着熙儿,拖着江随云和滕紫屹回东雍,这算是什么事? 且不论如何安置如今的东雍国主,和之前的东雍皇太子于一国一朝之间,就是滕紫屹这四国九州赫赫有名的人物,又是轻易可以安置的? 他们都跟着他回东雍,他自然不会委屈了熙儿,可是她与江随云所生之子又该如何? 且是如此想想,盗骊都觉得背脊生凉,嘴唇泛苦,一阵又一阵的恶寒,想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如此了吧。 他们统统归隐,穷苦平淡些,也好过一起挤去东雍。 滕紫屹顺手摘了片柳叶在手中把玩,道,“这事还是不要让熙儿知道的好。” 盗骊将目光从水上移开,“这是自然。” 在争抢熙儿这一方面,盗骊和滕紫屹是势不两立、互不相让的,可在守护熙儿这一方面,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俩更加默契,更加心神统一的最佳拍档了。 程熙跑出来躲了清静之后,便在盗骊的行宫里四处闲逛了起来。这座行宫耗时许久,耗资良多,据说每一处宫殿,每一方墙角都是按照盗骊的意愿特意修建的,仅是设计图纸便修改了好几轮,此番竣工建成,果然一步一风景,一园一景致。 这座行宫,建造是按照盗骊的个人意愿的,布防是盗骊自己部署的,连同这行宫中一应所有的宫人、仆役也都是盗骊自己挑选安插的。 虽说这座行宫寄居在熙公主府内,归滕紫屹统辖,但实际上这边是一个独立的宫殿,是有种绝对自主权和支配权的自治区,也算是盗骊用一国天下换来的一方天地,在这座行宫之内,盗骊有着最大的主宰权和自由度。哪怕是滕紫屹或者女皇陛下亲临,在这儿也是不能以权压人的。 只有程熙是个特殊。 因为盗骊冲着她惯着她的缘故,行宫里的人都知道,这儿的主子是盗骊,可盗骊的主子却是熙公主无疑。 因此,程熙走在这里得到的是最大程度的恭敬,还有她最舒服喜欢的自由。 所有的宫人见到她,都只是远远的行礼,绝不上前打扰,只在程熙有需要的时候极其及时的就会出现服侍的下人,大多时候,程熙像是走在空无一人的园林里一般,想如何就如何。 这是在熙公主府都难以得到的舒畅又自由的感觉,下人们见着她不拘束不战战兢兢,她才能不拘束不扫兴。 对此,程熙很是满意 循着花香,程熙踱入了一处小院,院落并不大,却是不见姹紫嫣红的花草,尽是清香扑鼻的药草,这才知道这是盗骊新辟的药圃,倒是一看便知极其高端大气上档次,想来这小小一片药圃又是重金打造的。 等闲的地方,风景再美,也已很难吸引程熙的目光,倒是盗骊亲自培育呵护的药圃,里面必然每一株都是珍宝,都是稀罕物。 程熙游来逛去这么久了,倒只有这一处小院落让她有了停下来仔细观赏观赏的性子。这便举步入内,四处瞧着,有时候蹲下来指尖点一点那仍带着露珠的草叶,有时候闭着眼睛吸一鼻子珍贵草药独有的带着清新苦涩味道的香气。 突然听到脚步声,瞥见一人神色慌张的闪进了药圃内的小木屋,而后才从小木屋中快速跑出来,跑到程熙的面前,对她行礼。 程熙皱了皱眉,“山子?发生何事了么?怎么慌里慌张的?” 慕容山子垂着脑袋,一个深呼吸的功夫倒是从容了许多,只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公主殿下会大驾光临,有些意外,有些意外罢了。” “是么?”程熙疑惑地瞧着他,按说慕容山子可是一直跟在盗骊身边的老人,也算是见识过大世面,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什么时候会不自然间流露出慌张的姿态? 心中存了疑,程熙按兵不动,只笑着跟他说,“你不用在意,我就是随便逛逛。你忙你的去吧。” 慕容山子虽然点头答是,却是始终不远不近的跟在程熙的身后,不是他无事可忙,瞧他的样子倒是想一直尾随着,看着她一般。为了不显得突兀,程熙走到哪儿,慕容山子就在身后尽职尽责的给程熙讲解着眼前那一株药草的来历和功效。滔滔不绝又娓娓道来,试图掩盖某种真实意图。 可他越是如此谨防着她,程熙越是觉得有猫腻,也不与他迂回曲折,便直接问道,“我刚刚来之前,你闪进小木屋里藏什么?” 一直垂着脑袋讲解药草的慕容山子闻言突然抬起了脑袋,“没,没藏什么啊。” 程熙敛了袖子,脸色沉了沉,“你是不是认为,你是盗骊着行宫中的人,我就管束不了你了?” 程熙向来对下人很是和善,尤其对滕紫屹、盗骊乃至于江随云身边服侍的下人尤其亲和,慕容山子何曾见过她沉脸?顿时慌了神,“噗通”一声就给跪下了,口呼道,“公主殿下恕罪。” “恕不恕罪的就看你自己的了。你若有心隐瞒,今儿个我就拿你杀鸡儆猴整一整这行宫的风气。让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你们虽是盗骊行宫里的人,但这行宫还隶属熙公主府呢!” 程熙这一顿上纲上线,着实将慕容山子吓得够呛。世人都知道现在的熙公主很是好说话,又不太管事,只要不是涉及原则问题,她很少会为难下人。可是世人也都知道熙公主虽然好糊弄,却是个任性的,但凡她若是起了性子,那也是不管不顾、蛮横不讲理的。 从女皇陛下到滕驸马、盗骊大人又都是个个恨不得把她捧在掌心里疼着的,若是惹得了她不痛快,那几位主为了彰显自己对她的溺爱,那也是不分青红皂白,连原则都可以不要的。 别说是谁真的惹得她动怒了,她就是撅个嘴佯装不高兴,他们家那盗骊大人都能不惜拆了整座行宫,只为给她消气。 他就是得罪天王老子,也比得罪眼前这位主好啊。 这可就真的为难了慕容山子了。 第958章 那是谁都别想活的问题了 别说是谁真的惹得她动怒了,她就是撅个嘴佯装不高兴,他们家那盗骊大人都能不惜拆了整座行宫,只为给她消气。 他就是得罪天王老子,也比得罪眼前这位主好啊。 这可就真的为难了慕容山子了。 程熙也看出了他的顾虑,蹭蹭蹭就一个转身兀自径直地走进了小木屋,上下打眼瞧了瞧,屋内有一些还在碾磨的草药,有两排大大的药柜,和一整排颜色各异的玉质药瓶。 除此之外……便只有一方仍流出一个小角的一帖药方,卡在抽屉上。 程熙伸手就去取,果然余光看到了慕容山子的神色突变。 这个药方见不得人,尤其不能被她所见? 越是如此,程熙倒越是要弄个清楚明白了。 程熙仔仔细细的去看,确实是一贴药方,只是程熙并不懂医,看着这些药材,看半天也并不清楚这药方到底是治啥病的。 程熙回头向着仍杵在屋门口的慕容山子招招手,“过来,坐。” 程熙坐在了小木屋里的竹椅子上,慕容山子不敢不从,磨磨蹭蹭到程熙跟前,却也没有胆子坐,只是拱手立着。 “你刚刚鬼鬼祟祟又吞吞吐吐的,就是为了这个药方?” 慕容山子想了想,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看着他的反应,程熙愣了愣,居然还真是的。 那这个药方有何特殊之处?于是继续问道,“这药方与我有关?” 只有与她有关,才会让慕容山子如此忌惮,也才会宁肯忤逆她,也依然不吐露只字片语。 程熙仔细想了想,慕容山子会有如此情态,必然会得了盗骊的某种禁令,绝不可以向她透露半个字,才会让他如此为难。 难不成? “盗骊要这么瞒着我,难不成我是得了什么绝症,病入膏肓快要死了么?”程熙理所当然的这么问。 慕容山子大惊失色,赶紧否认,“没有,没有,公主殿下健康得很。” 程熙一副根本就不相信他的样子,唇角缓缓带上了笑,可垂下的眼里却是掩不住的悲凉难过,“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你去告诉盗骊,不必瞒着我了,人生自古谁无死啊,山子,你说对吧?” 慕容山子这下可真的被吓惨了,连连摆手,“公主殿下别误会,真的,您真的健康的很,千万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程熙抹了抹眼角,唇边仍然挂着凄凉的笑,“不必安慰我了。除了这一项,盗骊不会瞒我其他的了。我会做好心理准备的,不就是快死了么,我会安详、平和地等待着死神的降临的。” 慕容山子这下可真真是站不住了,“噗通”一声又给跪了。这熙公主生气动怒了,也就能地动山摇而已。若是让她真的起了什么误会,以为自己死期将至,一惊一吓之间身子郁闷忧虑出个好坏来,那就真的要天下大乱了。 慕容山子急急忙忙否认道,“这药方确实是与公主殿下有关,但并非公主殿下所想那般,公主殿下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 程熙却是掩面忍住坚强的泪水般,摆摆手道,“山子,此事本就与你无关,你也不用宽慰我。我明白的,明白的……” 程熙越是如此这般说,越是让慕容山子恐慌得无可附加,咬咬牙,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让熙公主胡思乱想闹出个心病啥的,还不如告知真相,便豁出去不顾盗骊大人的戒令,紧闭着双眼,认命道,“那药方其实是助孕的。盗骊大人一直在改善这个药方,每日里都来药圃捣鼓一阵子,直至这药方改无可改之后,盗骊大人也依然没有给公主殿下服用。说是这药方不行,虽然一定能助孕,却是会有危险。因而,此药方此番还是禁药,绝不能让外人知晓,更不能让公主殿下知晓。山子所言都是实情,为了不让公主殿下胡思乱想,山子这一回可是提着脑袋向公主殿下如实相告了。还请公主殿下不要再纠缠这个药方,盗骊大人会一直压着这药方不肯透露,一定有他的道理。公主殿下就当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程熙看着慕容山子那诚惶诚恐的模样,也有些心软。她素来知道,盗骊虽然看上去清润儒雅,却也是个冷面无情之人,下人若是犯了错,处罚起来绝对的公正严苛,她曾经看见过他处置犯错的属下,手段之狠辣,面容之无情,让人十米之远都能感觉如坠冰窖,冷寒扑面。 此事若是被盗骊知道,慕容山子竟然违背他的指令,私下与她道出了实情,盗骊打折了慕容山子三根肋骨都是极有可能的。 如此一想,程熙赶紧点头道,“既然是有危险,想必还未完善,那就算了。等到盗骊将其尽善尽美了,自然会拿来给我服用的,何必急在一时。我还以为你隐瞒着什么大事呢,就这点事儿,放心吧,我一定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你也权当我今日从未踏入过这药圃,更没有踏入过这小木屋,如何?” 慕容山子垂下了脑袋,语音低低道,“谢公主殿下不杀之恩。” 程熙干涩的笑了笑,“言重了,言重了啊。莫慌,即便他日盗骊追究起来,我也一定会为你求情的哈。我在盗骊那儿还是有一丁点情面可讲的,别怕别怕哈。” 事实上,尽管程熙已经说了她会担责任,可慕容山子却早已一脸的生无可恋,面如死灰。熙公主殿下亲自为他求情,盗骊大人自然不会驳了公主殿下的面子,可若是公主殿下的身子出现了什么差池,那就不是谁来求情的问题了,那是谁都别想活的问题了。 程熙并不知慕容山子此时的心理阴影,只是本着叛逆的性子,盗骊越是捂着藏着不让她知晓的事情,程熙越是想要一探究竟。 刚刚与慕容山子说话的空隙,程熙早已将这药方仔仔细细地记下了,还默诵了几遍,确认自己记得分毫不差后,才将药方递还给慕容山子,“呐,药方你自己收好,在盗骊面前可别自己说漏了嘴哈。我走了。” 第959章 是才真真是损人又不利己 程熙并不知慕容山子此时的心理阴影,只是本着叛逆的性子,盗骊越是捂着藏着不让她知晓的事情,程熙越是想要一探究竟。 刚刚与慕容山子说话的空隙,程熙早已将这药方仔仔细细地记下了,还默诵了几遍,确认自己记得分毫不差后,才将药方递还给慕容山子,“呐,药方你自己收好,在盗骊面前可别自己说漏了嘴哈。我走了。” 慕容山子一直等到程熙走出小木屋,走出药圃,仍是跪坐在地上,久久久久才缓缓起身,看了眼手中的药方,如同看着死神阎王的判令。 好在,好在公主殿下向来尊重且信任盗骊大人,盗骊大人不让她做的事情,通常情况下,她便不会再去做。如此,慕容山子才稍稍放下了心,想来应该不会再生什么枝节了。 而事实上,程熙走出药圃之后,便立即回了自己的熙坤宫,按照记忆将那药方一字不差地默写了出来,唤来东篱请府中的御医过来一趟。 东篱一听要请御医,立刻就紧张了。“公主殿下哪里不舒服么?要不奴婢还是跑一趟盗骊大人那儿吧,毕竟论医术,谁也比不上盗……” 程熙打哈哈道,“东篱,盗骊的医术虽好,可他身份特殊,忙得很。更何况,我是想请御医过来随意瞧瞧,弄点滋补的药调养调养即可。你这一番去找盗骊,弄得人心惶惶的才不好呢。” 东篱一听十分有道理,便也没有起疑,手脚麻利的就请来了府中女皇陛下御赐的老御医过来给程熙号脉。 老御医一来,程熙就说想喝燕窝粥,还说东篱亲自熬的最香,将将把东篱给支走了,立马就将那药方给取了出来,递给了老御医看。 那老御医看了半响,捋着白花花的长胡子,摇头晃脑说着药方上的药物大多都是治疗虚寒不孕等症的,药方极好,既温和滋补,又极其贴合程熙的体质,可算是尽善尽美又恰到好处了。 老御医无比虔诚地捧着手中的药方,瞧了又瞧,就差供在案上磕头膜拜了,一个劲在那嘀嘀咕咕,妄自菲薄自己年纪一把了可医术却难以再精进一步,今日三生有幸竟能看到此等天人合一的药方,才知自己与那真正的神医实乃云泥之别等等等等。 程熙也不打岔,由着老御医叼逼,自顾自地揣摩上了,揣摩了半天也不知盗骊如此好的药方,怎的不拿出来给她服用呢?想了想,还是询问一下专业人士比较好,便追问老御医,这药方虽好,但是药三分毒,服用后会不会对身体有什么副作用或者不利影响。 老御医一听就不乐意了,仿佛程熙的话亵渎了他景仰的神灵一般,吹胡子瞪眼说,世人传的都是什么鬼话?一般庸医所开的药方自然免不得是药三分毒,可这是神医所开的药方,一般庸医比得了么?末了,还拍着胸脯十分肯定的讲,此药方只会滋补身体,绝不会有任何副作用,如果一定要说有影响的话,那就是多服用几日,便有暖宫助孕之良效。 程熙听完之后,便十分放心了。大计是,盗骊当时还未能名正言顺入驻行宫,所以压着这上好的药方藏私,不愿便宜了滕紫屹,是才特别严禁慕容山子不得将药方透露给任何外人知晓。 这个严防死守的外人必然就是滕紫屹无疑了。 不得不说,这倒是挺符合盗骊一贯的为人的,奸商本性嘛,哪能平白无故让别人得了便宜?他不去多占点别人的便宜就已经算是收敛按捺了。 可如今既然被程熙撞见了,那还哪能再由着盗骊的那点小九九碍了她的大事?她想要孩子,迫切想要,尽管她已经有灏儿了,可正是因为有了灏儿,看着了江随云那手抱麟儿的幸福天伦模样,她才更想再要孩子,一个属于她和盗骊,或者和滕紫屹的孩子。 她也想让盗骊和滕紫屹露出那种圆满幸福的神情,这是眼下她最想为他们做的。 盗骊在乎的是,她能否怀上他的孩子。 而程熙在乎的是,能怀上就行,至于是谁的,不得还要听从天意么?盗骊这一横插一脚的,岂不人为阻隔天意么? 于是乎,送走了老御医,程熙就将这药方递给了东篱,便说是刚刚老御医诊断之后给她开出来的滋补药,让她按照药方抓药,而后熬好送来,每日一帖,不得有误。 对于这个老御医的医术和忠心,东篱是没有任何怀疑的,程熙既然如此说,东篱自然毫无怀疑的如此做。 没过一会儿,东篱就端来了第一碗药,程熙想都没想,直接仰头喝得干干净净。这是盗骊开出来的药方,世上绝好的,又是经过老御医审核通过,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既是能够暖宫助孕,让她得偿所愿,程熙喝得尝不出半点苦,恨不得再来一个续杯。 这边程熙偷偷给自己吃药倒是做的顺风顺水,可那边厢比这更关键的那一步骤却是十分的不顺遂。 不知为何,自从那日滕紫屹和盗骊在同一个房间、同一时间脱衣沐浴之后,两人像是约好了似的,都未曾再来寻过她。 一天两天的,程熙就认为两人都在忙,而且是要事缠身,得不了片刻的闲暇。 三天四天的,程熙就怀疑是否两人私底下斗得太过厉害,又实力难分伯仲,是才真真是损人又不利己,双双迈不进她这熙坤宫? 可即便如此,这都第五天了。 人呢?人影呢? 程熙甚至都怀疑这两人好似都在故意躲着她,没道理啊,躲着她作甚? 冥思苦想,可无论怎么想,程熙仍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两人要来就抢着一起来,弄得尴尬非常又剑拔弩张的,这倒好,不来又这么有默契的都不来了。程熙天天喝着这苦药汁,宫是暖了,孕是助了,可这没人来光顾,这这这…… 程熙这边是****思君不见君,郁闷得很。 可想而知,那两个男人的这五日,又是何其艰难而煎熬。 第960章 今晚……你我,一起! 程熙这边是****思君不见君,郁闷得很。 可想而知,那两个男人的这五日,又是何其艰难而煎熬。 话说,滕紫屹整日里忙忙碌碌的,只要他想,一日十二个时辰便可以片刻都没有空闲时分,操持忙碌得过分了,这思念之情倒是容易转移。 而盗骊虽表面上来看已是不理朝政不管国事了,可实际上这大大小小、明明暗暗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少,更何况即便闲暇了他也还能煮煮茶、下下棋,写幅丹青或者修竹养兰,这一日的功夫也是容易打发。 只是,到底还是想她。 无时无刻,每时每刻! 眼下,盗骊清洗着茶具,本应雅意非常的,却是完全在走神,即便在走神,依然掩不住苦着的那一张脸,吐出一口浊气,这日子过得委实沉郁烦闷的很啊。 叹了口气,盗骊扔了只洗了一半的茶具,信步走走散散心,这就走到了药圃,走进了小木屋,于竹椅上坐着,想着是不是该炼制几枚新丹药冲淡几分这日以继夜又夜以继日的相思之苦了? 视线却突然落在了那排药柜的某一个抽屉上。 迟疑的起身打开了那个抽屉,翻动里面的书籍,夹在书籍里的药方似被人动过了。尽管已经十分谨慎的放回了原处,可盗骊是何等之人?唤来打扫这片药圃的药童,一一问过,均说不曾动过。 盗骊瞧着那药方,可怀疑并未打消。 望向窗外,微风穿过竹林,竹叶随风轻颤,盗骊心念赫然一紧,起身奔向身后药柜,天青色的宽袖拂过竹椅拂过桌案。 一一查看药方上那些药材所在的小抽屉,心底莫名地有股惊慌,油然而上,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可是……竟没有。 任何一味药材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难道是自己过度敏感了? 推上最后一个抽屉,盗骊还是难以放下心来,一向以来自己的怀疑从无出过错。大步疾奔出药圃,向熙坤宫急赶。 途中正遇上从朝堂上回府的滕紫屹,唤他也不搭理。 滕紫屹莫名心跳少了两拍。 虽然有时候盗骊故意想要给滕紫屹添堵,也会很幼稚的对他视而不见,可很明显盗骊刚刚的行色匆匆中神情有异,滕紫屹赶紧快走两步,追在他身后。 盗骊进了熙坤宫,也不直奔程熙的寝殿寻她的人,反而操着小路直赴熙坤宫内自带的小厨房。 循着已经散的很淡的味道,盗骊顺利地寻找到了还未及时清倒的装有药渣的小竹篓,翻转之后,一一辨认那些煮过的药渣。 果然…… 果然是那方子上的药材,一味不差。抛下药渣,盗骊无力的垂下手,闭上眼,深喘了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恐惧。 滕紫屹紧追上盗骊后,就一直手扶着门框静看着他动作,直到他再次睁眼,滕紫屹才大步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盗骊深吸了口气,尚未回答,就见东篱亲自端着个装了空药碗的小托盘从门外进来。 盗骊擦过滕紫屹,忙抢步上前,端起那空药碗闻了闻,面色又是一变,那仅存的最后一点点侥幸也彻底落空了。 无力地问东篱,“这药,她喝了?” 东篱见着盗骊和滕紫屹同时出现在小厨房就已经大感意外了,见到向来淡然从容的盗骊明显的神色有异,更是震惊万分,怔忪又茫然的点头,“喝了,刚……刚刚喝的。” 盗骊脸色越发的白,“昨日也喝过?” 东篱心里更没底了,脸色也随之白成了纸,只是怔怔的点头,如实禀报道,“喝过,今日……今日已经是连服的第五日了。” 第五日? 也就是那一****从他的行宫中回去后就已经开始服药了,他和滕紫屹都对她避而不见的这五日,她竟……她竟每日都有服用这药。 盗骊喉结艰难的滑动了一下,“这药……不能再喝了。我,我立刻另配副药给你,以后就照我配的药熬。” 东篱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看着盗骊忧心忡忡的脸色和滕紫屹凝重的神情,完全吓青了脸,泪在眼眶里打转,“盗骊大人,我……” 盗骊仍低头看着地上那些药渣,整个脑子都在搜罗,应该如何补救,哪几位药可以最有效的补救,根本顾及不到东篱的感觉,也管不了滕紫屹因为他的脸有忧色而抑制不住地恐慌惧怕。 盗骊的脸始终阴晴不定,半响后理清了新药方,才看向东篱,淡道,“此事与你无关。还有,擦干你的眼泪,这事不能让熙儿知道,明白?” 东篱仍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被惊得叫停,只茫然惊恐地看向滕紫屹。 盗骊也转而看向滕紫屹。 滕紫屹的脸上也早已转了白,他虽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但是各种线索一贯连,也能猜出个大概,盯着盗骊的眼睛问,“这药……难不成就是你那日所说的?” 盗骊沉默。 沉默等于默认。 滕紫屹心底咯噔一声,马上看向东篱,慎重道,“东篱,今日之事,还有更改药方之事,万万不能让公主知道,绝不能让公主瞧出丝毫端倪!” 东篱忙重重点头。不管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她可以肯定,一定是大问题,涉及到公主殿下的大问题。 为了怕程熙生疑,东篱整理了一下表情后就回了寝殿。 盗骊看着程熙的寝殿方向,暗叹了口气,幽幽道,“今晚……你我,一起。” “一起什么?” 盗骊原本已经转身往小厨房外走了,缓缓停下,并不转头,“一起……侍寝。” “……?” 滕紫屹拢在一身华丽正式朝服长袖里的手,握了拳,渗出冷汗,他大步走到盗骊的跟前,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 盗骊却并不看就横在他面前的滕紫屹,而是看着小厨房外的柴垛,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的起伏,“那药,有奇效,可她却不知,那药多服一次,便多一分危险。我现在即刻回去配些滋补的药物将此药换下,另外,她已经接连服用了五日了,是承受的极限,到了此番境地实已无法可施,既是如此,何不赌上这回。” 第961章 不是要飙车,而是要翻车 盗骊却并不看就横在他面前的滕紫屹,而是看着小厨房外的柴垛,清冷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的起伏,“那药,有奇效,可她却不知,那药多服一次,便多一分危险。我现在即刻回去配些滋补的药物将此药换下,另外,她已经接连服用了五日了,是承受的极限,到了此番境地实已无法可施,既是如此,何不赌上这回。” 说完,盗骊带着风,径直走了。 滕紫屹拧了拧轩昂的眉头,可想着今晚要与盗骊一起……脸上仍是忍不住一烫,心里漾开异样情愫。 可很快,滕紫屹就摇了摇脑袋,忙收拾了那些心思,眉头也随之慢慢拧紧。 但盗骊说得没错,误打误撞中,险步既然已经迈出,为今之计也就只能赌上一赌,定下神,让千山唤来了采菊。 采菊接了滕紫屹递给她的两块牌子,愣在了原地。 两……两块? 而且……而且还是滕驸马和盗骊大人?两人难不成要……一起……侍寝? 采菊赶紧晃了晃神,低声确认,“两块牌子……都是今晚?” 滕紫屹闷声“嗯”了一声。 采菊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那么……奴婢安排谁先……谁后呢?” 滕紫屹眼皮都没抬,淡定道,“同时。” “同……”采菊惊呼出声,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失敬后,采菊赶紧跪下,“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滕紫屹并不介意她的大惊小怪,采菊会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毕竟他自己在听到盗骊如此说时,内心的震惊和犹豫,也是翻天覆地的。 让采菊起身后,滕紫屹吩咐道,“你就如实在公主殿下的彤史上记下。今夜,是我与盗骊共同侍的寝。” 采菊忙应着走了。临出门时,脚下不查,险些被门槛绊的摔了一跤。 *** 程熙百无聊赖的孤坐在房中,眼皮耷拉,小脑袋没精打采的搁在自己的左手臂上,而右手则在纸上涂涂画画,那画作完全意识流、野兽派,等闲之人根本看不出她在画些什么,却也能够知道程熙的每一笔都力透纸背、情绪饱满。 明眼人一看便知,她此番显然是在发泄。 见采菊进来,还端着翻牌子的玉牒,程熙竟然没羞没躁的顿时坐直了身子,情绪也由恼转喜。 虽说盗骊强势入驻了这熙公主府,而且身份特殊,可无论如何,这整个熙公主府的前庭后院还是由滕紫屹统辖管理的。既然盗骊已然不是这熙公主府的掌院大人了,滕紫屹便能者多劳的兼任了这一职务。 所以,虽然程熙目前已经没有诸多侧夫,无数男宠侍郎了,可只要不是一夫一妻,这侍寝一事还是需要由一人掌权悉心安排,才不至于每晚都出乱子。 而这一权利毋庸置疑的,滕紫屹就包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只不过滕紫屹虽说是有着这等权利的,可奈何盗骊哪是乖乖听话之人,这不前不久不还半夜掳走了人么?事后,害得采菊确认再三绝对无误之后,才敢在彤史上白纸黑字的写明时间地点和人物。 眼下,看到采菊端来了久违的侍寝玉牒,程熙便知道,今晚她不用再独自生闷气了,有人会来承受她这五日被冷落的怨气了,要么滕紫屹,要么盗骊。 总归不可能是江随云…… 不料,采菊将那侍寝玉牒搁在桌案上,程熙一看,手中的墨笔啪叽掉落,与此同时,脚一滑,差点整个人滑下桌子。 采菊忙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程熙这才攀着桌缘,重新坐好,问道,“是不是……搞错了?” 采菊摇头。 程熙用力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难以置信地问,“滕紫屹安排的?” 采菊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滕驸马安排的。” 程熙瞧了瞧左边的牌子,又看了看右边的牌子,哪个她都欢喜,可若是一同出现?这…… 这不是要飙车,而是要翻车啊。 程熙的语言功能和思考功能同时丧失,想象一下那情那景,恶寒便爬满了脊梁骨,光是想象就已经无法面对了…… 若是落实到了实处,简直难以想象。 可内心百转千回也得暂时搁置,因为采菊还在那儿候着呢。 要知道这可是当时就定好的规矩,虽说侍寝安排由滕紫屹负责,可最终的决定权仍然在程熙这儿。 她若是不愿收下牌子,滕紫屹再怎么苦心安排也是白搭。 程熙努力挤出最后一丝理智,对采菊道,“牌子我收下了,你先下去吧。” 采菊这才端着空托盘出去了。 程熙等采菊出去,重新将两块牌子摊开,看了良久,怎么也搞不明白这两男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一会儿互不相让,恨不得蛮不讲理地独占着她…… 一会儿又一起搞失踪,程熙都亲自寻去他们的院落了,结果不是外出了,就是办事去了,她就差下懿旨将两人捉拿归案提审拷问了。 可这一回呢?又是哪一出?情节转换太快,剧情来得太过激烈,她接受不来啊。 *** 日落时分之前,紧挨着熙坤宫寝殿的书房内…… 盗骊望着棋盘一角,左手抱着棋盒,右手探在棋盒里,三根手指捻搓着一粒玉石棋子,半晌没将那粒棋子拿出。 盗骊对面的滕紫屹叉着长腿,歪着身子靠坐在椅背上,一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的手指交替敲着紧崩的大腿,视线也没落在棋盘上,自也不会催盗骊落棋。 时间仿佛静止了许久。 等到茶都凉了,两人都没有再下一粒子,甚至都忘了接下来该谁落子了。 滕紫屹一拂棋盘,推散了残局,算了,不下了,两人的思想都根本无法集中,又何必为难自己的脑子? 盗骊也早有此意,默默收拾了棋盘之后,靠在软榻上,取了手边的一册书,佯装在看,可实际上自从拿起那册书,这书页至始至终都未曾翻过…… 滕紫屹则是站起身,负手立在窗前,忍不住手空的去扯窗前的树叶,没多一会儿,那靠近窗台的几根树枝就全部秃了,待得手头再摘不到树叶,滕紫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心神不宁至此…… 第962章 此番是要去打一场硬仗 待得手头再摘不到树叶,滕紫屹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心神不宁至此…… 索性折下了最近的那一根树枝,滕紫屹回身静看着脸上并不多表情的盗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最好提前告知。” 盗骊这才翻了一页书页,“我已安排妥当。” 滕紫屹将手中的树枝握紧,“你安排了什么?” 盗骊微正了正身子,面色冷然,内心却不似表面这般平静,“我在她的晚膳里掺了足够分量的参汤补药和……催/.情/.粉。” “催……催/..情……粉?”滕紫屹薄唇抿紧,握着树枝的手指猛地收紧,暗自呢喃,“她……会不会太辛苦?” 盗骊拿开了手中的书册,视线直直地望着滕紫屹,“那药的功效极好,第五日又是临界点,所以今晚是最后的机会。错过今晚,你、我、她,此生都不会再有可能有孩子。如果你确定你愿意退出,我并不反对。只不过,熙儿的身子始终存在变数。我会要求你我今晚一起,除了沽名钓誉的为了所谓的公平起见外,事实上我是怕过程中发生一些意外或者是变数,有另外一个人在场,或许可以挽危难于最早关头。” “可也不一定要给她服用催/.情/.粉呀,她的身子骨,万一承受不住……” “她那到如今依然拘谨的性子,你确定她若完全清醒,会同意你我一起?与其到时候还要讲理谈条件乃至于分析利弊,还不如简单粗暴些。大不了,明日我负荆请罪,反正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要打要骂,权当雨/.露/.恩情了。” 滕紫屹睨着他,“明日醒来,她若真是恼了,我才应当是首当其冲的那一个。你还是想想,今晚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吧。” 两人还在那儿争论谁应该承担的责任更重些,争不出输赢,采菊已经过来唤他们了。 仿佛听到了战场上的战鼓擂鸣一般,两人的神情迅速凝重而庄严,挺直了脊梁,高高仰起脑袋,优雅苍凉,仿佛身处于硝烟战火中的将军,此番是要去打一场硬仗一般。 滕紫屹推开门,望着那熟悉的寝殿内,熟悉的楠木大床,望着熟悉的床幔轻纱半掩着,不知为何历经生死沉浮,辗转多次跌宕风浪的他,却是心一阵紧过一阵,每靠近一步,呼吸便困难一些。 短短的路程,却像是走了几十年那般漫长。 修长白净的手指慢慢撩开床幔,静看着床上闭着双眼的程熙,心脏像是要跳出心房,甚至有那么一个刹那,他真的想过临阵脱逃。 盗骊眉头一皱,不耐烦的抬手就拍开了他的手,跨前一步,轻轻坐在了床边,轻抚了抚她的面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她的手腕上,静静听着。 而后瞧了瞧仍有些人事不知的她,试着轻唤:“熙儿?” 程熙眉头轻轻一皱,仿佛受到了某种打扰般,慵懒地只“嗯~~~”了一声,却是藏着软糯的甜丝。 盗骊沉闷的双眸赫然一闪,原以为他会比滕紫屹淡定从容很多,却没想到看着她的初初反应,心仍是止不住的颤得厉害,敛了敛心神,盗骊淡然收回手指,面容清清冷冷的看向滕紫屹,“脉象跳动已然加快,药力马上就见效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盗骊的话一般,本来只是睡得脸有点粉嘟嘟的程熙,开始不安分的翻身,动来动去的结果就是脸色有淡粉慢慢成了酡红色。 睡着的双眼也因为身体的不适而微微睁开,半开半合的,潋滟着一眸子的水光,含而不露。 她先看到了盗骊,缓缓坐起身,轻唤了一声,“盗骊?”语声媚软如丝,说话的同时还伸出了自己的藕臂,想要攀附拥抱他,只不过药力刚见效,抬到一半的手臂无力的垂落,整个人软得没骨头一般,因为没勾搭到盗骊的脖子而如同飘飞的落叶一般缓缓往后倒去。 盗骊本能地去捞,顿时暖/.香在怀,刹时乱了呼吸和心绪。 屋内的烛光闪着柔和的光芒,她柔媚的黑眸在柔光的陪衬下,更是鎏光波动,贝齿轻咬唇瓣,更显艳红圆/.润,时时散发着诱惑。宽大的纯色丝袍透着光线,隐隐能看见里面玲珑的躯体,仅用一条丝带轻束在腰间,领口宽大,露出里面如玉的肌肤。 被盗骊伸臂一捞,程熙便软趴趴的耷拉在他的肩头,半眯着的眼望着就站在一旁的滕紫屹。 程熙嘻嘻的笑着,神智有点模糊,葱白的手指点着自己的脸颊,娇憨道,“滕紫屹?不是盗骊么?嘻嘻,滕紫屹,我刚刚好像看到盗骊了,怎的又换成是你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正拥着她的人,正是盗骊。 仿佛是因为渴,程熙本能地舔了一下嘴唇,看着滕紫屹,娇蛮道,“滕紫屹,熙儿要抱抱!” 可滕紫屹站在一旁,而盗骊已轻拥着她,让他如何抱? 看着滕紫屹仍然杵在那儿不动,程熙明显不高兴了,嘟着嘴耍性子,“滕紫屹,熙儿要抱抱,要、抱、抱!!!” 滕紫屹右手握拳遮在嘴边轻咳了一声。 正抱着她的盗骊,无奈只得收紧了拥着她的手臂,紧紧地抱着她,只是加大了一点力道,就引来了她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般,笑声中带着甜腻的媚/.丝和酥/.骨的诱惑。性感魅惑至极。 盗骊和滕紫屹同时吞了吞口水。 程熙而后顺势滚进那个温暖的怀抱中,将头埋进他颈间,素手抱了他窄窄的腰身,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清香,无意识地呢喃道,“滕紫屹……” 盗骊轻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滕紫屹,两人相视一眼,有些言语无法说出口,便是不言也能理解。 程熙垂着眼,将他揽紧了些,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见他总是不动作,带着不悦的娇横抱怨,“滕紫屹~~~” 盗骊无奈,只能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当是安慰,可是大掌触及之处都能感觉到她正在慢慢升温的体温,呼吸也已经转急促且灼热。 是时候了。 第963章 扛着大刀去喊打喊杀? 盗骊轻叹了口气,回头看向滕紫屹,两人相视一眼,有些言语无法说出口,便是不言也能理解。 程熙垂着眼,将他揽紧了些,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带着不悦的娇横抱怨,“滕紫屹~~~” 盗骊无奈,只能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当是安慰,可是大掌触及之处都能感觉到她正在慢慢升温的体温,呼吸也已经转急促且灼热。 是时候了。 盗骊将她轻轻放置在柔软的棉被上,俯身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程熙有些迷迷糊糊,双眸半眯半张,可是饶是如此,她依然能够看得清,此时俯身在她之上的人,是盗骊。 嗯?不是滕紫屹么? 她刚刚清清楚楚看到的正是滕紫屹啊。 程熙有些怀疑的眯眸看着近在咫尺之人,苟延残喘的最后一丝理智藏着一抹戒备,“你……不是滕紫屹?” 盗骊淡然微微一笑,“盗骊,自然不是滕紫屹。” 程熙被惊了一下,盗骊? 她刚刚好像也确实是看到盗骊了,在看到滕紫屹之前。 盗骊……滕紫屹…… 滕紫屹……盗骊…… 到底是滕紫屹还是盗骊? 这一惊,又挽回了三分理智,用晚膳之前,采菊送来两块牌子的事情终于成功登顶了她已然快下线的脑子。 是……是盗骊和滕紫屹,一起。 ……一起? 霎时间程熙被这个认知惊得肝胆俱裂,忙扶着床柱,努力坐起身,定了定神,一脸惊慌的在房中寻找,结果,只一眼就看见了此时已经背对着她的滕紫屹。 程熙感觉自己额头一阵一阵的冒汗,身子又绵软无力,又滚/.烫/.酥,/麻,这感觉极其不正常,再看到这两人此番居然真的同时出现,氛围突然就暧昧诡异了起来。 程熙努力晃了晃脑袋,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求救般的看向盗骊,“盗骊,要不,今晚……你先……嗯,回避?” 盗骊温和的看着她,垂眸低笑一声,“今晚,盗骊不会离开。” 程熙不安地看着滕紫屹的背影,只能寄希望于他了,如果他肯大度一些暂且退让一小步,不至于闹得不可开交,日后,她定会记得他的好,且会加倍回报。 却没想到,滕紫屹悠然的转身,走回,温柔地看着她笑,“今晚,我亦不会走。” “你们……”程熙看着二人神情,背后升起一股寒意,感觉十分不妙,绷紧神经,“你们要做什么?” 二人皆未回话,而是视线同时从程熙的身上转开,二人对视一眼,突然同时意味深长的一笑。 看着他俩不知什么时候培养起来的无敌默契,程熙突然全身都爬满了恶寒,这股恶寒抵挡着身体里的滚滚热意。 盗骊坐在床边,抬手抚了她的面颊,邪笑道,“熙儿,不用烦忧,盗骊并不介意。” 滕紫屹上前一步,也坐到了床边,淡然道,“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程熙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右手挡在两人面前,坚决对邪恶势力说不,而后屁股努力地往里床挪,直至挪到贴住了墙壁,仍警戒万分地瞧着他俩。 可程熙刚背靠墙壁,与两人拉开距离而找到了一丝安全感,下一秒盗骊修长的手臂一伸,轻而易举地便又将她捞回了怀里,紧紧箍住,魅惑的笑道,“熙儿,你且问问你的心,你的身体,你确定不想我留下?况且,是我亲手配制的催/.情/.>粉,只有我知道如何才能解得最为彻底。不想试试?”说着,便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催/……情……/.>粉?”程熙最后那一丝理智也啪叽一声随之焚断,本就已经火烧般的身子,哪里还经得住这般?只能抱住最后的浮木般,看向一旁的滕紫屹,一张粉红的脸早已涨得通红,对滕紫屹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这家伙敢对我下药,快把他给我弄出去。” 滕紫屹无奈的耸耸肩,“下药,是我同意的。” 程熙欲哭无泪,该死的盗骊已经在伸手帮她宽衣了,无奈她只有力气说不,却并无力气真的反抗到底,事已至此,只能委屈滕紫屹了,便努力正色道,“滕紫屹,我命令你出去,立刻,现在立刻出去。” 滕紫屹凝视了她片刻,而后缓缓站起了身,程熙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却见他开始慢慢解腰间束带。 纳尼? 盗骊将程熙宽了衣,掷在床中央,自己起身,也开始解腰间束带。 这是要来真的了? 程熙在床上一滚,衣衫尽失,只剩最后一丁点清凉的面料,除了更诱惑之外,根本没有丝毫遮挡作用。 程熙脸色惨变,努力爬起来,去抓身旁的枕头,靠枕,想要掷向二人以示愤怒,可她的力气实在有限,枕头、抱枕几乎都是砸在了自己的腿上。 饶是如此,程熙仍是坚贞不屈的喊出了最后一句完整的话,“你们两个该死的混蛋!” *** 次日。 程熙回想起昨夜与滕紫屹和盗骊二人的种种,真的是羞得不敢下床,不敢出门,就怕路上随便碰上一个人,就能看出她昨晚竟做了那般不知羞耻之事。浪荡啊……无以复加的浪荡啊。虽然她知道一半是因为药力影响,一半是因为那俩男人的魅力难挡,可浪荡,就是浪荡! 最该死的是,盗骊既然都已经胆子大的敢给她下药了,怎么药剂当中不再多加一味可以迷晕她的药,让她彻底神志不清,忘了昨夜到底如何发生便好,总好过现在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己是如何嘴巴上说着不,可身体又诚实的背叛着她的主观愿望。 真真是羞恼地不能见人了。 可羞恼又如何?已然被这二人得逞了,她莫不是还要扛着大刀去喊打喊杀? 原本这二人一直不和,是程熙的一块心头病,每日里总在想方设法的让二人至少可以和平相处。 可昨晚一过,程熙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两个男人的心思真的太过难以揣摩,昨日还一副有你没我的当世冤家模样,今日便可同时宽/.衣./解/.带,坦./诚/.相见与一夜一屋之内。 他们这脑回路怎会如此新奇脱俗,不走寻常路? 第964章 却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原本这二人一直不和,是程熙的一块心头病,每日里总在想方设法的让二人至少可以和平相处。 可昨晚一过,程熙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两个男人的心思真的太过难以揣摩,昨日还一副有你没我的当世冤家模样,今日便可同时宽/.衣./解/.带,坦./诚/.相见于一夜一屋之内。 他们这脑回路怎会如此新奇脱俗,不走寻常路? 总说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这二人连成同一条阵线坑害她,还不如他们继续不和,他们斗他们的,她清闲她自个的。 想好了往后的处事方针,程熙这才稍稍将惊弓之鸟一般的慌乱心思放了一放。如若不然,像昨夜那样的事情若是每日都发生,她真的承受不住哇。 程熙正拉了被子蒙住头,再将脑袋埋在枕头底下,努力当好一只隐形的鸵鸟,却见采菊进来,而且还端来了参粥,说是盗骊特意备下的。程熙一听,就恨不得挖下地洞钻下去。昨夜之事,至少采菊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程熙免不得脸上一红,真是没脸见人啊。 本不想将脑袋从枕头底下拔出来的,可偷眼看着采菊气定神闲那架势,似是她不吃,她便不会离开的意思,那这粥便不吃不行了。 为了打发采菊快些走,程熙勉强起身,迅速吃下。 这才再次落了个清净。 既然不想见人,程熙索性翻了个身,继续睡个回笼觉。正睡得迷迷糊糊,似有人在耳边轻唤,“熙儿……熙儿?” 程熙拉了被子蒙住整个头,闷声道,“我好困,不要吵。”说完,迷糊中发现好似是盗骊的声音,瞌睡即刻去了大半,将被子一抛,气势十足地翻身坐起,对着俯身查看她的盗骊一顿乱捶乱打,“你是来看我死了没有的,是吗?” 盗骊也不否认不反抗,任她打着,只稳稳地拽着她的手腕,静静诊着,程熙偏不让他如愿,捶打着他企图诊平安脉的手,“我没事,你失望了吧?” 盗骊拧着眉,因着她的不配合,始终未能诊得确实,睨了她一眼,终是柔声道,“熙儿,乖。” “不乖。不乖。为什么要乖,就不乖!”程熙沉了脸,推着他,身子往后缩着避开,就是不让他得逞。 盗骊无奈,只能道,“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见她面色并未缓和,淡了口气又道了一声,“我保证。” 程熙依旧沉着脸,“那你如实告诉我,此番是为何?” 盗骊眉间一蹙,并不回答,而是伸手又去把她的脉。 程熙见机极快地将两手反背在身后,整个人和盗骊在空间上拉开尽可能的距离。 盗骊若是强来,程熙这番举动自然只是徒劳。可是,一来盗骊心中有亏,再不敢强来;二来,盗骊还不确定她的身子到底如何,万万不敢使出半分力,万一弄伤了她,那是如何折罪都无济于事的。 只能一脸无奈地看着她,两人默默对峙着。 程熙的态度很明确,盗骊若不能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就不会那么轻易翻篇。 而盗骊的态度也很明确,哪怕她恼他,怨恨与他,但他也不能在此刻说出事情的真相。程熙会偷偷喝他配好的那帖助孕汤药,就代表了她内心深处是极想要孩子的。若是告诉了她真相,她难免会对自己的肚子产生万般的期待,若是所愿得偿,那便什么都好说,可若是事与愿违,以她的性子,难不得要难过沮丧许久的,说不定还会陷在这件事情上难以自拔。 毕竟,此时的她便已然觉得对他和滕紫屹有所亏欠了。若是希望刚刚升起,又坠至谷底,盗骊无法想象,更不敢赌她是否真的承受得住。 这种等待期盼又五五概率只能听天由命的折磨,还是由他和滕紫屹承担吧。 即便最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更会恼他,他也甘愿。 程熙瞧着盗骊的面容淡然之中藏着坚毅,似乎是绝不愿开口多说一字的模样,内心的狐疑更甚,率先开口道,“盗骊,你和滕紫屹都不是乱来之人。可昨日竟能不顾我的意愿,对我做出……做出那样的事情,尤其是你——”程熙瞪着他,咬牙切齿,“你竟敢给我下药?给我下药!亏你想得出来。你就从未想过,我若是药力太浅,身体反应太过猛烈,此番虚脱昏迷,人事不省,你当如何?” 盗骊垂了眼,低声,“……不会。” “不会什么?”程熙迫看着他,见他仍是一副惜字如金的欠扁模样,了然的点了点头,“是啊,我应该相信你的医术的,如今这天下之大有几人救病制药能出你之右的?盗骊大人亲自配的药,自然分量轻重分毫不差,你多厉害多无敌啊。” 盗骊拧着眉看她,嘴边溢出了一丝苦涩,“你恼了?” 程熙操起一个抱枕就掷向了盗骊。 盗骊不躲不避,硬生生用整个俊脸迎面接住了那个抱枕,而后双手接住掉落的抱枕,再体贴细致地放回程熙的身后,让她靠得更为舒服些,全程不争不辩,一副任她打杀的模样。 他这样低眉顺眼,委曲求全,倒是让程熙满肚子的气不知该如何发泄了。 直直地瞧着他,深吸了一口气,程熙尽量心平气和道,“我是恼了,而且很生气,但更多的则是郁闷,是伤心。你可知,你和滕紫屹让我最生气的点,并非……并非是昨晚你们俩那样对我,而是你们竟然联合一气瞒我,骗我,欺负我。我醒来之后就细细想过了,能让你二人统一阵线做出同样的决定,那必然是非那样不可、绝无二路的了。可为何不事先告知我?为何就不肯与我道明真相?在你们眼中,我又是什么呢?我总以为,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我在你们心目中当是与一般的女子不一样的,当是可以共同面对任何变故和困难的。可到头来,却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此番你对我无话可说是吧?无论如何也不愿透露心声是么?好啊,甚好!简直好极了!!!” 第965章 生气,总好过失望悲伤 “在你们眼中,我到底是什么呢?我总以为,我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我在你们心目中当是与一般的女子不一样的,当是可以共同面对任何变故和困难的。可到头来,却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此番你对我无话可说是吧?无论如何也不愿透露心声是么?好啊,甚好!简直好极了!!!” 见如此激将,盗骊仍是闭口不言的模样,程熙彻底怒了,“如此,你既然能与滕紫屹道尽心中最深的心思,滕紫屹既然能与你默契完成世上最难之配合,那你和滕紫屹,你们二人一道过日子好了。到了今时今日我才知道,你、我、滕紫屹,这三人的关系中,我才是那个第三者!祝你们相知相守永不弃,白头偕老永相随!” 说完,程熙就被子一扯,挺尸般躺倒,用被子将自己的整个人盖得严严实实。 场面静默。 良久。 盗骊垂着眼看了她好一会儿,也试着轻声唤她,语调中一声比一声充满乞求。 程熙充耳不闻。 盗骊无奈,静静地坐着,就这么守着她,日影移动,时间流逝,等她呼吸变得悠长均匀,他才轻轻伸出手指,伸进棉被中,准确无误的找到了她的手腕,细细搭着他的脉。 他的动作依然娴熟而精确,修长白皙的手指稳健而平静,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的心底是如何的忐忑不安,又是如何的提心吊胆,唯恐这手指一下去,诊到的是难以接受的现实。 越是内心汹涌难宁,盗骊的表面越是波澜不惊。闭上双眼,用心诊断。 合着的双眼,再睁开时,沉痛的眸底赫然一亮,心颤得厉害,绷紧的全身这才有了一丝放松。 谢天谢地。 仍不敢确信,又再次诊了一遍,确认绝对不会有错,心里才敢涌起那难以抑住的欢喜。 轻轻抖开一直蒙着她脑袋的被子,瞧着她因为闷着气而憋得有些红的脸颊,心里一软,脱了外袍,平平整整的搭在屏风上,拉了丝被躺倒下去,趁着她睡着了,才敢放肆了拥抱她一回。 睡梦中的她,并不怪他,因为昨晚的受累和体质太差的缘故,她睡得很是昏沉,可即便如此,因为他的靠近,她仍然本能地循着熟悉的姿势滚进他怀里,将脸蹭进他肩窝,手臂环在他腰身上,呼吸浅浅的,如同无骨的猫咪一般。 盗骊轻叹了口气,将她揽紧,垂着眼,瞧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神色虽仍是冷冷淡淡的,可眸底的柔情能将世间万物溺毙。 半响后,眸子里才透了些许笑意,搂着她,心满意足的闭了眼。 *** 午后,天空就淅淅沥沥下起了细雨,被洗刷干净的竹林更显莹绿清新。 盗骊焚着香,煮着茶,坐在屋前抚琴。一身紫黑的锦袍隐入竹林,墨黑的长发在竹叶尖上拂动。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按琴弦,满怀心事的琴声在指尖化开,回荡在竹林里,震落了细微的那一滴残留的雨珠。 滕紫屹一身紫黑正袍,略染风尘,显然是从宫里下朝回府,扔了马鞭便急急地往他这边跑,结果人还未入院,就听到了他的琴声,乍一听音色饱满,旋律悠扬,可再驻足一听,便能清清楚楚听到隐在琴音里的烦愁和忧思。 盗骊这一心神不宁的琴声听在滕紫屹的耳朵里,更是心急如焚,快赶两步,焦急万分地在盗骊面前站定,一把按住了盗骊面前的琴案,所有的琴声戛然而止,耳间清净了不少,缓了缓气,滕紫屹忐忑问,“她……还好么?” 盗骊“嗯”了一声,并不多言。 “身体没有大碍?”滕紫屹仍是不放心,追问一句。 盗骊微皱了皱眉头,只是抚琴,一段行云流水的旋律之后,才清淡道,“无碍。” 滕紫屹顺手摘了一片竹叶,灌上少许内力掷在他琴上,发出“噌”的一声,与他的琴声搅合在一起,生生打断了他原本的旋律。 “那你怎么是这般表情?” 盗骊懒得抬头看他,旋律虽被打断,可琴声却丝毫没有停滞,至于滕紫屹的疑问,也只当做是风吹过,不予理睬。 滕紫屹可是着急得很,手臂一挥,数十片竹叶随着他内力所向,直接从枝头飞向盗骊手下的琴弦,“说话能不这么藏着掖着么?算什么回事?” 盗骊也是烦闷得很,瞧着滕紫屹上上下下,却是一脸的嫌弃。 这样的神情……看得滕紫屹莫名其妙,盗骊这人向来难缠、难沟通确实是有,可今日尤其阴晴不定,让人好生生气。 盗骊撇了撇嘴,唉声叹气道,“熙儿说,你我能说心里话,你我能配合默契,如此,便让你我一道过日子算了。” “你……和我?”滕紫屹指着盗骊的鼻子,又指着自己的鼻子,瞬间明白了刚才盗骊那般的表情到底是为何了,因为滕紫屹也上上下下的瞧了他一眼,也很嫌弃他。 “看来到底还是生气了。”滕紫屹惆怅道,转身要走。 盗骊在身后又开始抚琴,边抚琴边道,“你不必去了。半个时辰前,我给她施了针,睡穴那两处点了重了些,她应该还需沉睡数个时辰才会醒来。” 滕紫屹瞧了瞧渐渐暗沉的天色,忧心忡忡道,“可这马上就到晚膳时间了,就让她这般昏睡着,妥当么?” “她身子骨疲累的很,又是心思重的,今早初次醒来时,就已向我发了一阵火了,拐弯抹角的想要套我的话。我生生顶住了。” 滕紫屹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竹椅上,有点明显为何盗骊刚刚的琴音里烦忧中透着那么浓郁的无法言说,这档事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怎么都难爽快啊。 吐出一口浊气,滕紫屹看着盗骊道,“当真要将她瞒得死死的?” 盗骊鄙夷地瞧了一眼滕紫屹,“你说呢?” 滕紫屹叹气,“确实。与其让她生气,总好过失望悲伤。”抬眸静看着脸上并不多表情的盗骊,“成活不成,何时会有症状?” 盗骊拨了一个音,“不知。” 滕紫屹刚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还未喝就顿在了半空中,“不知?不知是几个意思?” 第966章 滕紫屹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吐出一口浊气,滕紫屹看着盗骊道,“当真要将她瞒得死死的?” 盗骊鄙夷地瞧了一眼滕紫屹,“你说呢?” 滕紫屹叹气,“确实。与其让她生气,总好过失望悲伤。”抬眸静看着脸上并不多表情的盗骊,“成活不成,何时会有症状?” 盗骊拨了一个音,“不知。” 滕紫屹刚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还未喝就顿在了半空中,“不知?不知是几个意思?” 盗骊冷眼瞧着他,“少则十数日,多则月余,如此说,你满意了?” 滕紫屹仰头喝尽了杯中茶,“需要这么久啊……” 盗骊修长的手指将一根琴弦挑的老高,迟迟不放开,“可有一项,却是二十四个时辰后,就能知分晓了。”语音刚落,盗骊手指一松,被勾得过高的琴弦乍然松开,蹦出了尖锐的一道刺耳声响。 震在滕紫屹的耳朵里,跟着脑子也是“嗡”的一声。滕紫屹将手中的茶杯握紧,缓了缓才开口,“你说。” 盗骊轻咳了一声,闭了闭眼,嗓音有点暗沉,如实道,“如果她的体质受不住,二十四个时辰后,会有症状显现。” 滕紫屹将茶杯颤颤的搁回案上,微正了正身子,“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真的出现危险,还有的挽回么?” “希望甚微。”盗骊面色依然冷然,内心却哪里还似表面这般平静? 滕紫屹本就抿紧的薄唇抿得更紧,手指收紧握成拳,暗自呢喃,“那此番,我们不是在用她的性命搏你我未必能有的子嗣么?” 盗骊瞧着愧疚压顶的滕紫屹,淡淡道,“不搏,她依然会遭逢危险。” 滕紫屹瞧着他,因着一场雨虽止了,雾气仍弥漫不散,衬得滕紫屹的声音也缥缈的起来,“是么?” 盗骊幽幽点头,“是的。”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万事顺着她的心意即可。这段时日内,身心舒畅最为关键。哪怕她让你我当众拥抱亲吻,你我也得绝无二话的吻得深沉。” 滕紫屹的心狠狠一抖。想象他和盗骊,抱在一处,还亲……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盗骊也嫌弃万分的瞧着他,“你不必这副神情。而且你最好做好这样的心理准备。我瞧着熙儿今早的火气,成或不成的你我接下来的日子都堪忧。” 滕紫屹的脸已经可以用生无可恋来形容了。 盗骊的预言向来准确,可这一回滕紫屹却是恨极了他那准确的预言。 因为程熙睡醒起来的第一件事,就询问了盗骊和滕紫屹的去向。东篱如实回答了,滕紫屹一下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奔了盗骊所在的行宫,两人密谈了许久,此时滕驸马依然在行宫逗留。 然后,程熙就做了一件极其“成人之美”的事情,她亲自命人传令到紫霄院,让千山、万里打包收拾滕紫屹所有的衣物,搬迁至盗骊的寝宫,从此以后滕驸马就宿在盗骊那处了。 看着千山、万里二脸懵圈的捧着滕紫屹的衣物遵照懿旨搬来行宫时,盗骊和滕紫屹倏地站直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等到回过神来,两人大步迈开,直接赶往熙坤宫,结果齐齐吃了闭门羹。 不见,谁也不见,尤其您两位,更加不见。若想闯,熙坤宫的大门随时可拆可卸,悉听尊便! 这是东篱传出来的程熙的原话。 两人怔在熙坤宫外的台阶上,却是难以再往前跨出一步。 他们俩都知道熙儿的性子,那是有着两副面孔的。好说话的时候,简直没什么脾气,又乖又听话,还没有任何的架子,身份地位之类的在她心中根本不太在意。 可若是不好说话起来,那也是牛一样的性子,完全不讲理也听不进道理。 但凡这个时候,你除了顺着她,别无二法。 两人站在台阶上许久,而后几乎同时转身,灰头土脸的一起回了行宫。 好在,这个时候两人都在庆幸,好在他们都够忙,只要愿意,他们都可以忙到脚不沾地,如此两两相见、大眼瞪小眼的时间便可以最小化。 可是,再小两人也还是要睡在同一处寝宫中的,尽管两个大男人一个睡床,一个睡躺椅也没什么难以忍受的,可是清晨起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方对自己那无比嫌弃的神情确实会影响一整天的心情。 不过是度过了漫长的第一个夜晚而已,两人就游走在崩溃边缘了,接下来的日子若每天如此,真的没法过啊。 哀叹归哀叹,吐槽归吐槽,正经事却绝不可能耽搁。 第二日晌午,盗骊背着药箱,看着轻掩的房门,轻声问东篱,“公主,睡下了?” 东篱点了点头,“遵照盗骊大人的吩咐,给公主的膳食中都加了安神调养的羹药,这两日公主都睡得既沉又稳。”边说,东篱边推开门,放盗骊进去。 这二十四个时辰极其关键,容不得出半点纰漏。因为盗骊和滕紫屹住在了一处,两人的心情都阴沉,所以这两日的熙公主府可谓是鸡犬不宁,尤其是紫霄院和行宫两处,简直是哀鸿遍野。 可是真正让盗骊和滕紫屹情绪狂躁的并非是两人同住的郁闷,而是内心难以排解又无法如实表露的恐慌。 患得患失,害怕恐惧,可又不愿意轻易表露出来让对方因为自己的恐慌而倍加恐慌,所以两人这二十四个时辰全身上下所有的弦几乎全部都是绷紧的。 连带着整个熙公主府里的人浑身上下的皮都是绷紧了,因为盗骊大人和滕紫屹的脸色太难看了,那种面无表情看不出阴晴,却随时可能天崩地裂的神情,凝结成一股气压笼罩在熙公主府的上空,让所有人都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所有人都认为,公主殿下同时和滕驸马和盗骊大人闹别扭了。 三个人现在都极其难伺候。所以整个熙公主府才会是如此风雨欲来的低压面貌。 可是别处的动乱或嘈杂却根本不会影响到熙坤宫分毫,这儿依旧宁静安稳,连时间都过的静如止水。 第967章 他们俩还是被逮了个现行 所有人都认为,公主殿下同时和滕驸马和盗骊大人闹别扭了。 三个人现在都极其难伺候。所以整个熙公主府才会是如此风雨欲来的低压面貌。 可是别处的动乱或嘈杂却根本不会影响到熙坤宫分毫,这儿依旧宁静安稳,连时间都过的静如止水。 正如此刻,盗骊推开门走进去,整座熙坤宫宁静极了,静到可以听到自己轻微的呼吸。 走进程熙的寝殿,望着半掩着的床幔,盗骊的心一阵紧过一阵,每靠近一步,呼吸便困难一些。 短短的路程,却像是走了几个世纪那般漫长。 他所最担心的事情,即将得到答案,那种近乡情更怯的心理,不亲身经历根本无法体会。 修长苍白的手指慢慢撩开床幔,静看着床上呼吸绵长,陷入沉睡的程熙,盗骊的心脏跳动如雷,好像随时都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轻轻坐在床边,将药箱放在脚边,盗骊轻抚了抚她的面颊。 特别等到她刚刚用了午膳,陷入沉睡的时候才来,除了可以不受干扰的进行全面诊断外,最大的顾虑则是,万一…… 万一,如若有个万一,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 只有在这样的时刻,盗骊才会发现,原来自己竟也是胆小如鼠之人。 唯有在乎,才必然胆小。 定了定神,盗骊开始全面对程熙进行诊断。 半个时辰度日如年般的过去了,轻拭了拭额头因紧张和忙碌而起的一层薄汗,盗骊长吁一口气,几乎累瘫,一屁股坐在地上,靠在她的床柱上,好半天施针的手指都无法再动弹分毫。 自从知道她擅自服用了那药物后,盗骊就一直提心吊胆着,唯恐一闭眼,醒来,她便不在人世。 此时,终于确定她好好的,心里是难以抑住的欢喜。 熙儿,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盗骊转过身来,脑袋趴在床沿上,默默地看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了闭眼,起身,收拾干净,走了。 *** 这段时日,持续春雨绵绵,天地之间一直都是淅淅沥沥的,总算在今晨雨止初霁。 被洗刷了多日的竹林,在晨光中干净明亮,叶片显得尤其莹绿清新。 程熙的膳食中,安神助眠的羹药分量日减,她也像是这天一样,雨后初晴特别的生机勃勃。 滕紫屹和盗骊两个这样身份的人,却像是小毛贼一般躲躲藏藏在角落里,瞧着熹暖清新的阳光下,程熙或凝望远方露出浅浅笑容,或品尝美食开怀大笑,一颦一笑,犹如清风拂面,恬静淡雅,清新美好。 最最重要的是,那样的美好之上,她的气色比过往还好。 活蹦乱跳的,健健康康的。 两人点墨般的眸子里闪过的何止是喜色。 只不过他们的生活不仅有天降之喜,更有随时之忧。 说出来,满满都是泪啊…… 原本他们以为熙儿的气头向来不长,整治整治他们两个出了气也便好了,结果程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特殊兴致,竟让滕紫屹和盗骊住在一处住出了趣味。 滕紫屹见程熙那儿没什么特别的动静了,最近的心情也是较为明朗了,便偷偷搬回了紫霄院。结果,当天晚上还没长叹一口气享受独自一人睡一房的宽敞和自在,赤骥就抱着大包小包满脸颓丧的来了,自然赤骥的后面跟着情绪灰败的盗骊。 两人相视一眼的时候,都有种想死的欲望。 结果滕紫屹确实不用去行宫和盗骊挤一个房间了,可是盗骊却来紫霄院和滕紫屹挤一个房间了。 两人交换了彼此睡床和睡躺椅的福利,其他什么都没变。 若说变,那也是变本加厉。因为相对于盗骊的行宫,滕紫屹的紫霄院和熙坤宫挨得最近,有时心情郁闷想上屋顶喝酒吹风度过一夜都不能够…… 再别扭、再难以忍受,这日子还是得过,尤其三人之间气氛缓和了之后,程熙还特别喜欢来视察关怀两人同住的情况如何。 两人有时故意斗嘴,好像下一刻就会大打出手那般。 结果,程熙始终冷冷看着,一点也没有以往那种又纠结又为难的神情,反而很欢快,末了才道,“哎呀,都住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感情还这么差?看来感情还得再好好培养培养,日久生情嘛,慢慢来,我不急。反正你们俩的感情基础本来就不太好,那就只能用时间来填补了,我相信再住个一年半载或者三年五载的,感情自然而然就好了。” KO! 再过几日,程熙又去慰问观察二人的同居生活,这一回两人都学乖了,你抚琴来我舞剑,你煮茶来我挥毫,那默契、那和谐的场面,简直了。 结果,程熙拍着小手道,“看你们感情这么好,真是令人感动。原来我之前的决定竟是如此的英明正确,看你们俩能够如此,我倍感欣慰,满心欢喜。所以,你们可一定要注意保持哦。毕竟,像你们俩这样感情深厚的挚友,谁忍心拆散呢?我觉得你们俩天生下来就是注定要住在一处的。宁拆一座庙,不拆一世友嘛。很好很好,你们俩的友情一定会成为一段佳话的,毕竟,如果连你们俩都掰了,我就不相信这世间还有爱了。继续加油哦。” KO! 滕紫屹和盗骊自然知道,熙儿那是故意在整他们。可是,如果整他们能够让她开心和欢快,他们除了尽力配合演出,还能如何? 此番,滕紫屹和盗骊都看着程熙有点绕道走的意思了,要不然怎会如小毛贼一般躲在角落偷偷看她,却不敢上前一步柔情以待? 可饶是如此,他们俩还是被逮了个现行。 两人正看得差不多了,想要转身轻轻地来偷偷地走,结果刚撤退一小步,一队宫女从角落里走过,纷纷向他俩行礼,可不就把他俩给暴露了么? 两人太阳穴的青筋同时突突地跳,然后就听到了清脆悦耳的一声呼唤,“呀!是滕紫屹和盗骊啊?过来过来,我正准备用膳呢,一起吧!” 两人相视一眼。 第968章 你瞧瞧他们俩好叛逆啊 两人正看得差不多了,想要转身轻轻地来偷偷地走,结果刚撤退一小步,一队宫女从角落里走过,纷纷向他俩行礼,可不就把他俩给暴露了么? 两人太阳穴的青筋同时突突地跳,然后就听到了清脆悦耳的一声呼唤,“呀!是滕紫屹和盗骊啊?过来过来,我正准备用膳呢,一起吧!” 两人相视一眼。你还别说,这么长时间的同居生活,倒真的让两人培养出了革命情感。 嫌弃依然还是嫌弃,不过是带着同理心的嫌弃,他们俩感同身受,都知道,哥们你也不容易啊……恨不得相视无言泪千行…… 就比如像眼下这种情况,搁在最初,两人互视绝对是满脸的嫌弃,浑身上下哪哪都不爽,可现如今两人对视,竟然都在无言的说,“哥们,自求多福吧。” 两人长腿迈开,一个峻挺颀长,一个清雅修长,气势绝伦的姿态走得颇有些悲壮。 然后,再一道清脆悦耳的呼唤,让两人直接从悲壮转为了悲凉,外加呜呼哀哉。 因为他们同时听到熙儿在呼唤,“呀!是江随云啊,你来得可真是太巧了,我正要用膳呢,一、起、吧!” 两人额头的青筋跳得那是越来越欢快了。 程熙喜滋滋的张罗着饭局。一会儿嚷着加碗,一会儿亲自去添筷,一般刽子手在屠杀之前都有种莫名的亢奋。 而滕紫屹、盗骊还有江随云则是各怀心思的落座。 滕紫屹和盗骊知道这绝对是一顿鸿门宴,自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江随云虽然算是这档事情中的局外人,可是以他那点层次,他什么不知道?个中内情,江随云必然心知肚明,了得的清清楚楚。 也正是因为清晰明了这是一顿针对滕紫屹和盗骊的鸿门宴,他坐在这儿才会真正的如坐针毡、忐忑不安。 你以为滕紫屹和盗骊的糗样是好瞧的?这两人多要面子啊?他们恶心了自己,也恶心了对方,也算是同甘共苦、相互抵消了。 可江随云却是旁观者,是局外人啊? 这两人回过头来,还不得联手报复他? 普天之下,除了熙儿,谁能敌得过这两人的联手? 所以,程熙待会下手越重,这两人越难堪,那么江随云往后的日子就越难过。 如此,三个大男人那是心惊胆战,那哪儿是在吃饭啊,简直是吞剑、吞毒药一般。 危机随时都会爆发,却不知何时会爆发,面上还得若无其事的,三人之间眉来眼去,又转而偷偷瞄程熙一眼。 可是悠长的序曲都结束了,程熙却始终在埋头吃饭,一点点小动作都没有。 这让三人既意外又不安,迟早都是要挨一刀的,那就不如这一刀来的快一些早一些,好过这般苦等的煎熬。 好在程熙也不是什么太耐得住性子的人。 将筷子咬在嘴里,程熙停下了吃饭的动作。她这一停,三人也随之一停,而后又不动声色地继续吃。 程熙先笑,笑得阳光灿烂的,而后才道,“哎呀,滕紫屹差点忘了,你最擅长剥虾了,你瞧瞧这盘虾,挑个最肥美的,给盗骊剥一个嘛。他啊,最爱吃虾了。” “……是,是么?”滕紫屹心跳停了一拍,心道,果然还是来了。 “是呀是呀,”程熙笑得特别诡异,“你剥虾的动作特别性感,无人可比。” “……呵呵,呵呵……”滕紫屹手上剥着虾,却并没有因为程熙的夸奖而开怀半分,“既是如此,我给你剥吧。” “不用,不用,”程熙连连摆手,“你给盗骊剥,特地为他走心的剥。”说着,还强塞了一只虾到了滕紫屹手中。 滕紫屹手掌托住那只虾,左右环顾,不知所措。 程熙催促,“赶紧的,我们都等着呢。盗骊,你说是吧?” 突然被点名的盗骊眼皮一震,“……呵呵,是……是吧。” 程熙马上就瞪滕紫屹了,“你瞧瞧人家盗骊多爽快?你还扭捏个什么劲?” “……好吧。”滕紫屹硬着头皮上,垂头认真剥虾的过程中,还特地瞪了盗骊一眼。 受到滕紫屹和盗骊之间暗戳戳眼神交汇的影响,程熙越来越找到了身为腐/.女的快感。瞧着滕紫屹修长的手指剥着虾,程熙紧张地直戳饭碗,结果戳着戳着,就更要命了。 遥想起当年,程熙手捧麦当劳那种画着M的大号可乐杯,上面有一个裂开的小洞,长长的吸管一插,…… …… 程熙握着筷子的双手都有点颤抖。想当年,程熙她们年少轻狂时一帮受小说影响的腐/.女用吸管搅得M杯里的冰块哗啦啦地响,大家一块在那儿神经病般地傻乐,眼里淫/.光四射,看得周围的人都频频向她们投来奇怪的目光。 可越是如此,她们越是傻乐。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兴奋,正因为别人无法理解而特别的容易陷入高度亢奋。 就像此刻,三人眼神奇怪地盯着她,而她难以自已的就在那儿一个劲的“嘿嘿嘿”的自/.嗨,多么像神经病? YY够了,程熙还记得提醒滕紫屹,“滕紫屹,你喂盗骊嘛。” 滕紫屹剥了,也喂了。可很明显,程熙一丁点儿也不满足。 一个劲的要求滕紫屹,动作慢一点,温柔一点嘛,来来来,再剥一个,再喂一个。 再慢一点…… 再再再慢一点…… 对对对,滕紫屹是够慢了,盗骊你怎么回事?猴急什么?慢慢吃,来来来,盗骊吃的不好,滕紫屹你再给他剥一个…… 嗯嗯呢,明显好一点了,默契,默契,再来一遍…… 两人尽力配合的演出也失去了耐性,脸色都僵了。 程熙一看,哟呵,马上就开始叫唤了,“江随云啊,你瞧瞧他们俩好叛逆啊。这是组团来故意气我呢!哎呀,我头疼,肚子也好疼啊,啊,我吃不下了,也不想睡了。今儿的晚膳就免了吧。我心情好差哦!” 于是乎,三人之间狂使眼色。 谁都知道程熙是装的,程熙自己自然也知道他仨知道她在装。 可哪怕是装呢,他们仨也受不得她说一丁点不舒服。 哎呀,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这都快看到黎明的晨光了还怕什么?来呀,来互相伤害啊。 第969章 什么都别说了,全在酒里 谁都知道程熙是装的,程熙自己自然也知道他仨知道她在装。 可哪怕是装呢,他们仨也受不得她说一丁点不舒服。 哎呀,这么多日子都熬过来了,这都快看到黎明的晨光了还怕什么?来呀,来互相伤害啊。 只要她别不舒服,那就什么什么都行。 经过了多次彩排和多次修正,程熙终于如愿以偿的截屏到了一个经典画面,滕紫屹喂虾时,手指伸进了盗骊的嘴里…… 嗷哦哦哦…… 而盗骊缓缓吃进去的时候,舌尖还碰到了滕紫屹的指尖,滕紫屹触电似的一震迅速收回,盗骊也受惊似的下意识抿住了自己的唇…… 哇咔咔咔咔…… 乖乖隆地洞,程熙将这截屏到的动图小心翼翼的藏进记忆里,可另一个十分困扰的问题又冒出来了: 这俩人,谁是攻,谁是受? 程熙浮想联翩着,想到小屹屹被小骊骊压在身下。小骊骊这个妖魅邪肆腹黑攻,邪邪地欺压小屹屹这个高冷正经还有点冷淡的别扭受。 或者……倒过来,这两个人攻/.受可以互换…… 无语——程熙分不出,纠结的都快走火入魔了。 于是,只能委托盗骊,“盗骊,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喂喂滕紫屹嘛。” 刚刚滕紫屹遭受的那一切,又让盗骊再次重复上演一轮…… 程熙就这么瞧着瞧着,想着想着,很快就有点神思飘与天外了…… 这一晚,很静,盗骊正在沐浴,忽然,他睁开了那双邪魅妩媚的眼睛,唇角一勾,便是一抹邪气的笑,这小子真是吃了豹子胆,连他的行宫都敢闯,不过,能闯入他行宫而不被发现的,普天之下怕也只有他了…… “盗骊,别多在里面不出声,有胆出来一战么?”外面传来滕紫屹目中无人的叫嚣,盗骊冷哼一声,从浴桶里飞身而出,裹上轻薄飘逸的浴袍便翩跹出门。 以下省略打斗过程。 总之后来滕紫屹武功略胜一筹将盗骊压在了身下,盗骊身上可只裹了一件轻薄飘逸的,的的的……偷瞄盗骊一眼,再戳一戳饭碗,然后,盗骊邪魅一笑,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就将送上门来的滕紫屹扔上了床,反受为攻,掌握了主动权……偷瞄滕紫屹一眼,再戳一戳饭碗。一个狂猛地吻……偷瞄,戳饭碗。挣扎中,盗骊啃咬住了滕紫屹胸口的……的的的…… 捂住鼻子。 我的天呐。 邪恶,真是太邪恶了。 “熙儿,有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少想,会想坏脑子的。”忽的,在程熙又一次瞟滕紫屹时,他说出了这句话,他依旧低头瞧着被程熙捣成饭泥的饭碗。眼眸未抬。 程熙放下了手中戳了半响的筷子,将脸凑到了滕紫屹跟前,“小屹屹,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滕紫屹取过一旁的绢布,擦拭了一下双手,侧过脸看向程熙,很正经的点点头,他再次看向被程熙搁在一旁的那双筷子,皱眉:“下次吃饭,别拿筷子戳碗。” “哎呀,难得戳一戳有什么关系。又不是真的那什么什么,戳一戳又不会伤身,还可以降火哦。”程熙想入非非的时间太久了,所以说的也很顺口,没有经过大脑,完全忘记了这三个男人最近几乎都处于禁欲状态,而且……火气明显都很不小。 “咳。”滕紫屹忽地先咳嗽了一下。 程熙从他那声咳嗽中察觉到了一丝异常,顿时从腐女的思维中醒悟到了真实的状况,心跳漏了一拍,匆匆别开脸,不再对视滕紫屹。 而同一时刻,盗骊和江随云都是没来由的猛灌水,仿佛她的一句话,令得二人都突然口渴的紧。 程熙这一顿饭遐想得有点猛了,原本打算好了的,要让滕紫屹和盗骊如那日那般在一个屋内,两个浴桶一同洗澡的构思也随之延后。 她怕自己真的会喷鼻血…… 适可而止,有点东西还是需要适可而止的。 *** 月不黑风不高,三道矫健的身影跃上房梁,飘逸的长衫隐入夜色,墨黑的长发在空中翻飞,寻着一方最为偏僻之处,三人坐下,身后是大大的月亮,下面是无人居住的废院和一湾还算清浅的小水塘。 “我看熙儿这古怪的趣味一时半会儿不会淡去了……”滕紫屹透着无奈的声音随着夜色飘飞。 盗骊白色的衣袍翻卷,个中滋味也是不知从何处说起。 “有酒么?”为何最近总是想要灌自己酒? 程熙刚刚那贼光闪闪,又淫光四射的眼神实在太明显,而且那样“嘿嘿嘿”难以自已的笑声也渗人的很。他们仨自然知道她在胡思乱想什么,可就是不知道她怎会有这样乱七八糟的想法? 是滕紫屹和盗骊自己的某些举动,让她产生误解了么? 不可能啊,他们俩的关系向来不和,而且他们在她面前男人的很啊。 怎么、怎么能,怎么能够将他俩想象成……那样呢? 他们明明都正常的很啊。 百思不得其解,越想越是苦闷和有委屈而说不出。 而且,这事怎么会那么有趣味?瞧瞧熙儿那模样,简直嗨的……高度兴奋,又持久…… 仿佛只是幻想幻想他和他,就比过了他对她做过的那些激烈又缠绵的所有…… 唉……哀伤啊……自怜自伤啊…… 郁闷啊,又烦又闷呐…… 这个时候若是有酒,滕紫屹和盗骊一定会举杯痛饮,什么都别说了,全在酒里…… 现在的滕紫屹和盗骊已经不是男性尊严的问题了,也不是革命情感的问题了,而是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苍凉…… 滕紫屹和盗骊无需对视,无需多言,心就已经靠得比较近了。而事实上确实是滕紫屹和盗骊坐在比较近,而江随云稍远一些,整个颀长的身影几乎浸在了背后的明月里,孤独冷寂,独成一片世界,好似格格不入。 江随云手中抛弄着几粒小石子,一粒一粒扔进了下面的小水塘中,瞧着他俩的心理活动应该差不到了,清幽的嗓音淡淡的,“或许是她腹中的两个孩子感情太好。所以感染了他们的母亲,因此熙儿才会性子趣味有所改变,因为可能是孩子特别愿意瞧他们的父亲亲密无间呢?” 第970章 所以,是时候横插一脚了 江随云整个颀长的身影几乎浸在了背后的明月里,孤独冷寂,独成一片世界,好似格格不入。手中抛弄着几粒小石子,一粒一粒扔进了下面的小水塘中,瞧着他俩的心理活动应该差不多了,清幽的嗓音淡淡的,“或许是她腹中的两个孩子感情太好。所以感染了他们的母亲,因此熙儿才会性子、趣味有所改变,因为或许是孩子特别愿意瞧他们的父亲亲密无间呢?” “……什……什么意思?”滕紫屹微皱了皱眉,看向江随云,又看向盗骊,“两……个孩子?” 盗骊那张与滕紫屹同节奏同样忧伤满面的脸瞬间凝注,深邃的眸底立时肃了肃。 滕紫屹颓丧倚在屋顶上的姿势顿时坐直了,迫看着盗骊,“……什么两个孩子?你们的意思是……熙儿已经成功怀孕了,而且……而且,还怀了两个?盗骊,熙儿怀了两个孩子?” 盗骊缓缓闭了闭眼,而后轻微“嗯”了一声,却并不多言。 “你怎么从未与我说起?”滕紫屹紧盯着盗骊,心中说不清是生气、是惊喜、还是别的。 “正想与你说,那个人抢了先了。”盗骊神色清淡无痕,眸底晦涩不明的看向江随云。 江随云兀自抛着手中的小石子,面不改色,亦不多言。 自从住进这熙公主府以来,江随云一直都有子则万事足,他与熙儿之间,他并不是不想,只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得要向命运和形势妥协,至少,目前是。 滕紫屹无论如何也不会真的接纳盗骊,同样的,盗骊也无论如何不会真的接纳江随云。 至于熙儿,她自己可能都不太清楚,她对江随云的情感到底是怎样的。而且光滕紫屹和盗骊这两个就已经够她折腾的了,眼下想来她根本无法顾及也无暇顾及他。 江随云既然已经选择了抛弃东雍、选择她,他就相信了来日方长这句话。 更何况有灏儿在,他从某种方面来讲,确实是知足的。 所以,他特别注意置身事外,特别注意营造自己与世无争的寡淡姿态,几乎从不会参与到滕紫屹和盗骊之间,说不上退出,至少有点暂时归隐的意味。 可今日,江随云却必须要挺身而出一回了。否则,形势对他太不利。他不能同时成为滕紫屹和盗骊的对立面。至少不能因为有他,或者因为没有他,而让滕紫屹和盗骊走上同一阵线。 所以,是时候横插一脚了。 而且,必须是在今夜,的此时此刻。 盗骊每日都在偷偷安排着程熙的膳食,他也一日两次趁她熟睡而去诊脉,自然很清楚熙儿怀孕了,而且还是怀了双生子。 江随云虽不像盗骊那般得天独厚,可以自由出入熙坤宫,随意接触熙儿的身体,但是以他的修为,虽比不得盗骊,但是发现熙儿有孕在身那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而今日,江随云无意间扶了熙儿一把,不仅确认了熙儿怀孕的事实,更加诊出了意外收获,熙儿的肚中竟怀着两个孩子。 这样的大喜事,且眼看着就快瞒不住了,可盗骊却选择了没有在第一时间告知另一个当事者。 可不就成就了江随云么? 江随云相信,盗骊应该很快就会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这件事情告知给滕紫屹知晓。 所以,他必须抢先一步,一步则是另一番天地了。 “……会是谁的孩子?”滕紫屹作为最后一个知晓的,暂且按下不悦,让兴奋占据了首位。 盗骊:“……” “喂,你能分出是谁的孩子吗?” 盗骊:“……” 滕紫屹每问一句,盗骊清冷无痕的面容就在不动声色间冷沉一分。 滕紫屹已经强自耐着性子问得不依不饶了,可被江随云这一顿搅局,有些始料未及的盗骊反应明显很冷淡。 滕紫屹也懒得再瞧盗骊的冷面孔,这些同甘共苦日子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革命情感从此刻起,烟消云散了。 滕紫屹转而看向了江随云,“熙儿怀着谁的孩子,当真无法辨认么?” 江随云将手中的石子一捏,左右手之间换了换,视线第一次从小水塘上收回,缓缓看向滕紫屹,淡道,“孩子生下后,能辨。” 滕紫屹点了点头,“谢了。”而后身姿翩飞,如一阵烟般飞掠而走了。 此刻,夜已深,他自然知道熙儿已经睡下了,可是哪怕只是静静地瞧一瞧她的睡颜,摸一摸她还未隆起的肚皮,也是好的。 熙坤宫的寝殿前,东篱见是滕紫屹,自然也就放他进去了。 这段日子,偷偷进进出出熙坤宫的唯有盗骊一人,也难得滕驸马也来了。想必,熙公主府上空笼罩多日的低气压看来是要散了。 而远处屋顶之上,背后是一轮圆圆的月亮,硕大滚圆的月亮之前是两抹小小黑黑的身影,远远望去就像是两个对峙的黑点一般。 盗骊瞧了一眼江随云,清冷道,“你的时机把握能力倒真是巧妙。” 江随云一粒一粒抛着手中余下的石子,看小石子在小水塘里氤氲出不大不小的涟漪,从容道,“求生存而已。” “如今你有长子在手,还需求生存?”面对江随云,盗骊始终抛不开刻薄之心。 “你都需要在这座熙公主府中求生存,何况是我?”江随云清冷一笑,四两拨千斤。 盗骊冷哼一声,强势道,“宁疆那儿出了点小异乱,朝中正在挑选合适的将领和督战。我想推举你。” 江随云抛石子的手微一顿,而后笑道,“滕紫屹会同意你的推举?” 盗骊傲然一笑,“如果我一意孤行,滕紫屹怕是也不会过多阻拦。毕竟……让你出战,至少绝不会败仗,与西凉只有益而无害。” 江随云默然。片刻后,继续抛出了一粒石子,幽幽道,“宁疆啊,倒是没去过,听闻那儿千里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必那儿的月色自然比这儿更好了。我若是去宁疆,我想领着熙儿一道儿去,盗骊大人你看如何?” 盗骊即时弹跳了起来,“你疯了。熙儿如今的状况,怎能出远门,还去战乱之地?” 第971章 与天斗与地斗与情敌斗 江随云默然。片刻后,继续抛出了一粒石子,幽幽道,“宁疆啊,倒是没去过,听闻那儿千里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必那儿的月色自然比这儿更好了。我若是去宁疆,我想领着熙儿一道儿去,盗骊大人你看如何?” 盗骊即时弹跳了起来,“你疯了。熙儿如今的状况,怎能出远门,还去战乱之地?” 江随云清瑟的笑容不轻不淡,“熙儿千金之躯怎会蹈上战乱之地?她去看风景而已,或者说……散心。我瞧着她近日挺需要散散心的,不如就……宁疆?我想我必然有办法让她自己就动了心,出门走走。重要的关键点是,暂时抛下盗骊大人和滕紫屹两人,远离你俩的独自出门走走。自然,有我护卫,熙儿还是敢走的。” “你倒是敢!”盗骊向来漠然的脸上,藏着威胁。 “你还别说,”江随云向往地瞧着远方,“我还真挺想的。毕竟在这府里面,我不可能会有机会。出门在外,那可就不一定了。盗骊大人,你觉得呢?” “好你个江随云,你这是在让我彻底打消试图弄走你的想法。” “恰恰相反。你的这个想法甚好,甚合我意。只不过眼下的我人微言轻,自己办不到而已,倘若你能够成人之美,往后我便不再向着滕紫屹了,而向着你,你说如何?” “免了吧。”盗骊恨恨道。而后,宽袖一拂,也飞掠而走。 眼下的江随云在这熙公主府乃至在整个西凉是属于最没有根基,也最没有话语权的了。可是,在如此不利的情形下,他依然寻到了自己不可替代的价值。 除了他是灏儿的生父之外,这些时日以来,江随云主管的事情就是不动声色,润物细无声的将熙公主府中其他的男宠、侍郎乃至于侧夫给无声无息地弄出熙公主府,并合理完善且无纷争地安排好他们的出路和未来。 能进入熙公主府并在熙公主府里一直待着的人物,不说个个大有来头,却必然人人都不是那么容易弄走的。 弄走任何一个之前,都需要做好万全的功课和完备的善后工作。此事急不得,却也拖不得。需要一整套的系统安排和强而有力的手段和势力加持,才能做到真正意义上悄无声息的瞒天过海。 这些优秀男人们未来的去往何去何从,恩威并施的手段如何实施到最大化,用怎样的契机让他们心甘情愿、毫无怨言且并无第二选择的从熙公主府自己走出去,每一桩每一项都是极其考验综合能力的。只有在确保他们离开后不会走漏一丁点风声,也绝无可能在接下来的岁月中生出半丝后悔之心,此人才能放出去。 这些人得一个接着一个的放,不能乱,整体部署中,谁先谁后都是要精确无误的。 所以才会说这项工程实乃旷日持久,而且十分艰巨。就是让滕紫屹和盗骊亲自去做,也会觉得相当棘手。 因为这中间牵扯的人物和关系太大了,动一丝而牵扯全身,搞不好会弄出大事情。 所以,这项工作绝不能让滕紫屹或者盗骊自己去做,因为一旦哪个不长眼的弄出了一点纰漏,以滕紫屹或者盗骊的身份是不能去背锅的。可江随云却不同,他不仅可以去做,而且有能力去做,更为重要的是,如果东窗事发,江随云是可以随时强加一个善妒的罪名推出去背锅,让他一力承担充当牺牲品的。 正是因为此事的风险之大,才奠定了江随云在此事的价值之大。 而江随云办事怎会令人失望? 迄今为止,江随云将这项工作完成的极好,效率极高,高到让滕紫屹和盗骊都得在暗处默默举起大拇指的程度。 毕竟是曾经做过一国太子,执掌过一个国家的人物,从根本上明白权力操作的法则,知晓金钱操控的规则,通透威慑和诱惑利用的效果,对于他而言,如何将各种势力进行最有效的平衡本就驾轻就熟,对于恩威并施这样的手段更是信手拈来。 熙公主府在江随云的运作处理之下,越来越清净了,却是一如既往的太平安稳。 江随云的这些暗地里的动作都是在滕紫屹的授权之下的,因为江随云能干且事情办得既有效又没什么后顾之忧,滕紫屹便更加大胆的放权给他,让他全权解决眼下困扰熙公主府的这一迫在眉睫之事。 江随云是什么人?给一丝阳光就能丝丝缕缕编出一整片天之人。 正如同最初的盗骊在滕紫屹的授权之下,在毫无根基又见不得人的情况下,为自己打造出了一个独属于自己的地下商业王国,还笼络了个个都能独当一面的八骏奇才,共同营造出了之后连滕紫屹都颇为忌惮的强大势力。盗骊能做到的事,江随云做的也绝对不会逊色。 盗骊正是知道江随云也能如此,才想在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给江随云拦腰砍上一刀。 这一刀滕紫屹不会去砍。哪怕滕紫屹知道有一天江随云会羽翼渐丰,但是滕紫屹也明确,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江随云不会对他产生致命的威胁。 而且,更让滕紫屹难以放手的是,他很明确江随云正是用来制衡盗骊的最佳砝码。 两害相权取其轻,盗骊虽主动剥夺了自己的名分和权位,可是无论是在东雍还是在西凉,他都有着他明里暗里举足轻重的地位和影响力。 这一点盗骊自己心知肚明,滕紫屹自然更加清楚明了。 滕紫屹若不想架空,或者哪怕感受一丝丝威胁,除了自己处处见招拆招之外,在两人擂台之外,扶起一个江随云,是最有效最持久的对症之药。 所以江随云的崛起就应运而生、趁机而起了。 盗骊岂能坐视不理?一个滕紫屹就够够的了,再添一个江随云? 反正现在熙儿有孕在身,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三人摆开擂台,与天斗与地斗与情敌斗,其乐无穷。 盗骊既是想斗,滕紫屹自然随时来战,而江随云也当是消磨时光的一种消遣了。 长夜漫漫,长日也漫漫,如果少了另两人的斗智斗勇,这样无聊的漫漫日月如何有趣且有激/.情的度过? 第972章 盗骊那张脸可实在看不得 程熙挺了挺肚子在女皇御景渝的寝宫里晃悠。 小小的灏儿穿着一件合体的天青小袍,腰间束了条金色的暗纹腰带,虎头帽上镶着紫金小玉,越发衬得他面颊粉嫩,眉清目朗,秀美绝伦。 只不过酷似江随云的灏儿这时根本不乐于向众人展示他天生的美颜,只顾着低头在地上欢快地爬来爬去,爬来爬去。看到程熙在他不远处坐下来,马上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伸出胖乎乎的小手,远远地就直盯着程熙的肚子,仿佛想提前与自己的弟弟妹妹打招呼。 御景渝美滋滋的看着程熙高高隆起的肚子,问身边滕紫屹,“真是两个?” 滕紫屹笑着点头,“盗骊每日都有请平安脉,确定,是两个。” 御景渝更笑得合不拢嘴。 东篱紧张的跟在灏儿身后,“小殿下慢点爬,慢点,小心摔着,小殿下小心碰着公主殿下。” 结果灏儿不仅没有放慢手脚并用的速度,反而极快地就到了程熙的跟前。 女皇看着也是揪紧了心,赶紧拦着程熙,“熙儿,小心着点,别逗灏儿了。” 程熙笑了笑,看着灏儿抱了她的腿,爬上她的膝盖,去摸自己肚子。 刚巧肚子里的宝宝动了动,吓得灏儿慌忙缩了手,好不容易站直了身脱离了手脚并用的动物时期,结果这一吓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平衡力又差,整个胖嘟嘟的身子缓缓地往后翻倒,两条圆滚滚的小短腿翘得老高。 女皇御景渝赶紧去将灏儿抱住,生怕摔着她的心肝宝贝小孙儿,东篱没有第一时间接住,让小殿下摔得如此狼狈,更是吓得赶紧跪倒在地。 只有程熙瞧着自己儿子缓缓摔倒笨拙的憨萌模样,哈哈哈的笑出了声。 滕紫屹则瞧着程熙那张散发着母性幸福笑容的脸,而微微笑地一脸宠溺。 程熙这一笑,本来绷着一张脸,随时准备哇哇大哭的灏儿,脸上紧急一顿,愣了片刻,睁圆了乌溜溜的大眼睛,接着也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程熙向灏儿伸手,灏儿稍稍迟疑,然后还是抵不过好奇的看着母亲的肚子,然后一骨碌爬起身,踉踉跄跄的向程熙走过去,慢慢地又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去摸。 程熙没注意灏儿摸没摸自己的肚子,只是惊喜的道,“母皇,你看到了么?灏儿会走了,刚刚,那两步他是不是自己走过来的?” 女皇御景渝这才意识到,而后惊喜得老泪纵横。 小小的灏儿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迈出的一小步是从动物进化到人类的一大步,他只是小胖手一摸,肚中的宝宝又是一动。 他觉得甚是有趣,咯咯一笑。 然后再摸,然后再咯咯大笑,仿佛那是天下最有趣的游戏,最好玩的事情。 女皇御景渝和程熙看着灏儿可爱的小脸,也是欣慰外加幸福的笑着。 所谓天伦之乐,就是如此平淡却难能可贵吧? 一家人闲话家常了许久,女皇御景渝瞧着程熙有些坐不住了,再看天色,也是不早,必然身子乏了,便不再留他们,道,“滕紫屹,你带着熙儿早些回去吧,今儿母皇就不留你们晚膳了。万一把熙儿累着了,盗骊那张脸可实在看不得。” 程熙嘴角抽了抽,“哪有?我的胎由他主理,自然责任重了些。不过,最近他都挺温和的呀,哪像母皇说的。” 女皇御景渝唇角勾了勾,“他那是在你面前一副面孔。在旁人面前,可就是另一幅面孔了。我们可都是受过他训的人,半点也不敢生差池啊。” 程熙闻言,推了推滕紫屹,“是么?” 滕紫屹无语的笑笑,“你说呢?” 程熙也笑。回头想想,近来的盗骊确实又唠叨又爱训人,虽不至于对她疾言厉色,却也确实严肃了些。想必是太在意她的肚子了吧,况且程熙又是个实在不够听话的孕妇,可不就把他着急坏了。不能对着她摆脸色,只好对着她周围其他所有人摆脸色了。 滕紫屹托着程熙的后腰,将她搀扶起来。而后单手抱了灏儿,行礼之后就退出了女皇的寝宫。灏儿玩得疲累,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趴在滕紫屹宽厚的肩头上睡得香甜了。 出了寝殿,滕紫屹和程熙五指相扣,漫步在皇宫的大道上,即使是撞到朝中大臣也不会松手回避。 因为熙公主殿下和滕驸马的伉俪情深,早已在西凉传为了佳话。如今,熙公主身怀六甲,更是给整个西凉抹上了一层喜色。 整个国家都在等待熙公主临盆,整个西凉皇亲宗室都在等待着熙公主生下皇女,如此,御宸熙的皇位继承者之位便再无悬念,也可以断了某些仍有觊觎之心宗女的念想,还西凉皇室一个平稳太平。 在宫中,滕紫屹和程熙碰见的所有人都会远远目送他们离去,因为只要是他们出现之处,真的就是给人添上希望的一道绝美风景。 就这么喜滋滋又美滋滋的进入了九月。 近来的天气忽凉忽热的,程熙也觉得一阵子热得要命,一阵子又全身发冷,尤其一早一晚的可着急坏了伺候她的宫女们。 程熙瞧了瞧自己最近如同吹气球一般膨胀的肚子,确实感觉到了疲累。原本的她,根本就坐不住,一会儿就进宫遛弯,一会儿又坐马车出去逛逛,最次也要拉上滕紫屹、盗骊和江随云陪她打麻将或者斗地主,反正不怎么闲着。 可最近,真的应了那句,喘口气都费劲。程熙虽然不太懂,却也知道这肚子该是快要瓜熟蒂落了,原本只享受怀孕乐趣的她,事到临头才开始惶恐忐忑起来。 虽然程熙已经生过一个灏儿了,可是那儿子是怎么在她肚子里成长的,又是怎么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她全程都在昏迷当中,根本没什么印象。 所以,这从经验上来讲,算是程熙的头胎。 所有人都对程熙的这一胎极为关注,这更加剧了她的压力。古时候的分娩技术可仍然停留在稳婆的水平啊,虽然有盗骊坐镇,可是这儿一没有麻药、止痛药,二没有剖腹产技术,多少孕妇是在分娩时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啊? 第973章 整个熙坤宫顿时就炸了 从经验上来讲,这算是程熙的头胎。 所有人都对程熙的这一胎极为关注,这更加剧了她的压力。古时候的分娩技术可仍然停留在稳婆的水平啊,虽然有盗骊坐镇,可是这儿一没有麻药、止痛药,二没有剖腹产技术,多少孕妇是在分娩时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啊? 程熙静下来的时候,也会胡思乱想,到时候如若有个脐带绕脖或者胎位不正,乃至大出血的情况,涉及到保大还是保小问题时,她应该怎么办? 或者说,她是不是应该现在就召集滕紫屹、盗骊还有江随云三人一起开个碰头会,将各项可能事件都排查一遍,趁早达成一个共识,还是说她应该秘密写个应急指令什么的,总比到时候她说不出话来他们仨不顾及她的意愿做出错误抉择好吧? 可是这事,怎么有种写遗嘱的感觉?他们仨不会被她吓坏吧? 程熙这儿正紧张着呢,各方势力的大佬们也紧张得很呐,女皇早前就派来了两个号称黄金手的稳婆,滕家那边又送来了两个,然后这往熙公主府送稳婆好像就成了当下的风向指标了,一个个的跟风,一会儿这个王侯送两个来,一会儿那个什么殿下的又送两个来,后来谁不送谁的面子上好像都过不去了一般。 没两天的功夫,满西凉的稳婆差不多都在程熙这儿聚集了。 盗骊那儿很淡定,一直按兵不动特地等着,见门前车马消停了,不再有人再送稳婆过来了,这才大手一挥除了女皇陛下送来的那两个之外,其他的全部打发出府,一个不留。 也确实,这接生又不是人多力量大的事儿,这都能凑足一个大妈旅行团的稳婆人数,到时若万一真有个事,那还不得七嘴八舌乱成一锅粥了? 盗骊这边刚打发走了数十个中年妇女,女皇那儿又给派来了两个擅妇科的太医。说是到时候只在门口候着,只为稳妥而已,绝不干扰正常接生。 这女皇陛下派来的,又不能打包退回去,而且人家太医姿态已经放的那么低了,尽管盗骊感觉到了能力被怀疑的屈辱,他那徒弟慕容山子还是勉力相劝,收下得了,打下手不行,多两个看门的也没损失呀。 结果盗骊冰冷地瞧了慕容山子一眼。 程熙这一回才领会了女皇所说的:“盗骊的脸色实在看不得”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唉…… 这一边已经是勉强收下了,可第二天不消停的女皇陛下又给送了俩太医过来,说是擅儿科的,而且人家太医一来就赶紧说了,他俩连门口都不候着,就候在大殿之外,未经召见绝不动弹一步。可若是小殿下有个什么万一,他们就候在殿外也不至于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一个“万一”,外加一个水啊火啊的,直接把盗骊给整发飙了。 若不是程熙在一旁嚷嚷着想喝水,盗骊一准一手一个,将俩擅长儿科却不太擅长说话的太医给丢出熙公主府去,管你是谁派来的。 这一来二去的,气氛就被整的相当紧张了,程熙原本就心里有些惴惴,这不断地心理暗示叠加给她,她这几日就更是紧张万分。 动不动就大呼肚子痛,整的所有人兵荒马乱,然后她愣了愣,又对着盗骊说,好像又不痛了。 一群人长吐一口气,不知道是轻松了,还是更紧张了。 这种紧张过度引起的假阵痛反复出现了多次之后,盗骊就给所有接生人员开始开大会了,让他们警钟长鸣,时刻警惕,不得因为几次乌龙的狼来了而有一丝一毫的放松,更不得有一丁半点的忽视。 所有人于是又严阵以待,一个个绷紧了脑子里的弦,唯恐是在自己这儿出了丁点纰漏,那就是整个西凉的罪人了。 这一天晚上,程熙正吃着宵夜呢,猛然觉得腹中一阵抽痛。这样的假阵痛之前就出现过太多次了,弄得程熙都怀疑自己的痛觉神经了。怕自己又搞一次乌龙,害得全府上下人仰马翻,程熙决定憋着气忍一忍看看情况再说,于是乎继续吃东西。 这几日离产期差不多了,滕紫屹和盗骊两人干脆搬了被褥就直接睡在了程熙的寝宫里,生怕程熙半夜里要生,他们不能第一时间赶至。 可今日,程熙一整天都挺有活力的,滕紫屹那儿又接到了宁疆的六百里加急奏报,就快步出去与几个重臣在熙坤宫的偏殿书房里连夜议事。盗骊吃过晚饭后,就回行宫那添置几味补气补血的药材,配齐了就先熬上以备不时之需。 这倒好,此番只有东篱一人在旁伺候。 关键是,程熙被自己欺骗过太多次了,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一回是不是真的。 等等再说。 这一等,程熙捧着碗的手一抖,直接将碗给摔了,脸色骤变,整个人靠在椅背上就只知道大口喘气,连个痛字都喊不出来了。 东篱那里被这碗一摔,早已是吓得脸色都白了,却强自镇定着,“公主,公主您这是要生了么?” 程熙这回脸上已经密密麻麻爬满了薄汗,咬着唇点头,“嗯。” 东篱倏地瞪大了眼,而后深吸了口气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便突然惊慌失措地边跑边高声叫道:“快来人啊,公主殿下要生了,公主殿下要生了!” 程熙在那骂娘,这东篱平时看着多沉稳能干一人,关键时刻也跟小丫头片子似的,你喊归喊,你别跑啊,程熙这边厢自己坐都坐不直了,往下滑了一半,腰和肚子更难受了,索性任由惯性,一屁股滑到在地上,倒是舒坦些了,可肚子更痛了。 东篱那边亮开了嗓子的一喊不要紧,就如同冷水泼进热油锅似的,整个熙坤宫顿时就炸了,紧接着整座熙公主府炸了,没多一会儿,整个皇宫也跟着炸了。 一直都候在熙坤宫的稳婆和宫女们因为没有人第一时间坐镇指挥,开始到各处乱窜。几个最终被留下来的,号称最稳妥最有经验的稳婆此时卷了袖子齐齐上阵,七言八语说得那叫一个热闹,可就是没一个人上前先把程熙从地上给搀扶起来。 第974章 就只是想要骂人咬人! 东篱那边亮开了嗓子的一喊不要紧,就如同冷水泼进热油锅似的,整个熙坤宫顿时就炸了,紧接着整座熙公主府炸了,没多一会儿,整个皇宫也跟着炸了。 一直都候在熙坤宫的稳婆和宫女们因为没有人第一时间坐镇指挥,开始到各处乱窜。几个最终被留下来的,号称最稳妥最有经验的稳婆此时卷了袖子齐齐上阵,七言八语说得那叫一个热闹,可就是没一个人上前先把程熙从地上给搀扶起来。 稳婆们已经撸起袖子充满干劲了,第一步就是把整个熙坤宫随时待命的宫女们指使得彻底蒙了头。端着水的就跟救火队员似的急匆匆地就直接冲进了寝殿,稳婆一探水盆里的水竟是冷的,骂骂咧咧让赶紧换成热的,要滚烫的那种,结果慌慌张张的宫女一个转身就跟后来的端着热水的宫女给撞一块了,两盆水淅沥沥哗啦啦泼在了地上,本就慌乱不堪的场面更加乱成了一锅粥。 瞧瞧吧,瞧瞧吧,这可都是满府上下精挑细选出来说是最沉稳、最经得住事的宫女了,就这水平。还有那东篱,看着场面未热就先乱了,也着急忙慌的开始在那瞎指挥,企图稳定住混乱的局面。 这一下倒好,宫女们看了看平日里的顶头上司东篱,又瞧了瞧眼下的主管责任人稳婆,一时也不知道该听谁的吩咐好了。 程熙捂着肚子在地上喘了半天的气,好容易挨到第一波阵痛过去,废了好大的劲才喊出了话,“东篱,你给我闭嘴,过来!” 稳婆、宫女们一听有一道来自内室的声音,吓得立刻噤了声,尤其东篱,仿佛这时候才想起,她好像扔公主殿下一个人在内室了。 立刻跑了进来,看见程熙竟然坐在了地上,那一张骂红的脸直接又给刷白了。慌慌张张的就奔过来,咬着牙吃力地将程熙从地上搀扶起来。 因为程熙自己根本使不上劲,所以东篱扶的特别吃力,努了半天的力程熙的屁股也没有离开地面半分,来不及喊个人来帮忙,突然间程熙感觉自己身子一轻,定睛一看,“江随云?” “别说话,我抱你去产室。不怕,我们都在。”江随云低沉清冷的声音稳稳的。 程熙原本被这帮子人吵得心慌意乱,紧张得不行的心,因为江随云的这一句话而平稳了心绪。 小心翼翼的将程熙放置在产室的床上,江随云暗中捏了捏程熙的手掌,像是在给她传递力量。 而后,他走到外间吩咐道,“留两三个老嬷嬷下来,其余的全部都在外面等着即可。”而后看似随意地指点了其中三个,说道,“你们三位留下,别的人全都出去。” 紧接着又随手点了几个伺候的嬷嬷和宫女。 那些没被点名的嬷嬷、稳婆、宫女全都大松了口气,相互看了看,赶紧低着头退了出去。 殿内顿时清静下来。 江随云指着当中那个模样看着最为干练的婆子说道,“张嬷嬷,以你为主,她们两个为辅,赶紧的吧!” 说完,三个稳婆赶紧就冲进了内室。程熙打眼一瞧,好嘛,为首的张嬷嬷是女皇那儿派来的,剩下两个,一个是滕紫屹亲自找的,一个盗骊过三关斩六将精心挑选出来的。 三个稳婆确实是随意点的,却也绝不是随便点的。 程熙这儿瞧着三个稳婆相互商量了一下,开始有条不紊的分头做起了接生的准备工作。而后就感觉到了一阵阵痛袭来,这一次比刚刚摔碗那次还要厉害,就跟潮水一般涌了过来,连带着还往下扩散了过去,痛得程熙忍不住向后仰倒过去,一个劲的猛抽气,却忘了吐气。 为首的张嬷嬷立即攥住了程熙的手,急声叫道,“公主殿下别慌,这是刚开始的阵痛,离生还得有段功夫,您先攒着点气力,先别嚎。” 转头开始吩咐东篱道,“东篱姑姑,一会子公主殿下过了这阵痛,咱们一起扶着她下床来走一走,走动走动生得更快一些。” 另外两个稳婆也回过神来,马上开始体现自己存在的价值,应和道,“对对对,下来走一走,宫口开得快,生起来容易些。” 程熙这儿已经被疼得七荤八素了,结果被告知,这点程度的疼痛不过只是刚开始的序曲,真正的阵痛都还没到来,真恨不得不生了。 程熙这儿这阵子痛感还没下去了,就见滕紫屹和盗骊风风火火的几乎同时到来,看了看这屋子里的阵仗,那样泰山崩于前而岿然色不改的两人,脸色也不由得僵了僵白了白,一个箭步就扑到了程熙跟前,异口同声问,“熙儿,你怎么样?” 程熙这儿正疼得想哭爹喊娘,这两人倒是还来问她,咬着牙就爆了粗口,“你丫的,自己看不见吗?痛,痛死我了,哎呦喂!” 滕紫屹被程熙这一骂,登时愣住了,赶紧瞧盗骊。 盗骊紧握着程熙的手,温声道,“等你有力气了随你怎么骂,这会儿攒着点气力。乖。” 程熙肚子坠得整个腰都像是要塌了,又酸又好似抽筋似的,加上一阵一阵的如电钻在钻肚子般的剧痛,就只是想要骂人咬人。 可想想生孩子这事确实相当严肃。不保存体力,等会若真是没力气自己晕过去了,在这没有剖腹产的年代,可是要了命的啊。 她不能有事,她的孩子更不能有事。程熙坚毅了坚毅眼神,于是乎,抿紧了唇,只是大口的喘气。 待得这波痛感下去了,让滕紫屹和盗骊一左一右架着她,下了产床,在殿里慢慢溜达。 正咬着牙溜达着,抬头一看,刚刚及时出现的江随云这会儿倒是不见了踪影了。不过这会儿的程熙也没心思顾他了,她现在就是痛,很痛,和更加痛。 眼瞧着程熙这儿的阵痛发作的更加频繁起来。领头的张嬷嬷带着俩嬷嬷就打算过来接滕紫屹和盗骊的手,毕竟在她们的概念里,女人生孩子哪怕是再亲近的丈夫那也是要回避的。 这是血室,男子不得进。 第975章 滕紫屹,不懂就站一旁去 正咬着牙溜达着,抬头一看,刚刚及时出现的江随云这会儿倒是不见了踪影了。不过这会儿的程熙也没心思顾他了,她现在就是痛,很痛,和更加痛。 眼瞧着程熙这儿的阵痛发作的更加频繁起来。领头的张嬷嬷带着俩嬷嬷就打算过来接滕紫屹和盗骊的手,毕竟在她们的概念里,女人生孩子哪怕是再亲近的丈夫那也是要回避的。 这是血室,男子不得进。 盗骊一个冷眼抛过去,那张嬷嬷立时怔住了。 还是滕紫屹向来御下温和,淡淡道,“无妨,灏儿就是我们亲自接生的,我们是百无禁忌的。你们也无需有什么顾虑,一切听从盗骊大人的指挥安排即可。” 三位稳婆更是齐齐愣住了。 听这意思,俩男的都能留下来? 而且……不是她们接生么?怎么,难道她们其实是来打下手的? 盗骊睥睨地瞧了她们一眼,都懒得给她们多说一个字。那几个号称金手指享誉整个西凉的顶尖太医想给他打下手,他都不带答应的,这三个接生的稳婆能给他当助手难道她们还不乐意了? 边溜达,盗骊边帮程熙调整呼吸,“熙儿,你别这样张嘴吸气,容易腹痛,你跟我一样,来试试看……”他说着,还给程熙做起了示范。 三稳婆一看,哟呵,比她们还专业? 西凉稳婆业,什么时候开始掺入男子进来了么?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一夜,程熙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地上溜达多长时间了,中间又被盗骊和滕紫屹连哄带骗加了几顿饭,说是必须要确保有足够的体力,才能应付最后真正的分娩。 于是,程熙再不想吃,也勉力尽量吃。 程熙这儿每吃一口,盗骊和滕紫屹两人就齐齐夸她棒,跟哄小屁孩似的。 待到外面天色渐明,好似空中浮起薄雾,黑暗中撕开了一丝丝亮光时,程熙肚子那阵痛已经连绵不绝不停歇了。 疼到后面,程熙连神智都开始不清楚起来。 昏昏沉沉中,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在跟她说话,只知道放开了嗓子哭喊。 哭喊了几嗓子之后,疼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连叫喊的劲都没有了,两只眼珠不断地往上翻,有种随时会被黑暗笼罩的感觉。 好像有人强行掰开了她的嘴,也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进她嘴里,极为辛辣刺激,程熙不断往上翻的眼珠定了定,而后张着的嘴又开始大口喘气了。 这才感觉到有人用力地往下推着她的肚子,还厉声喊着,“用力,公主殿下顺着奴婢的手用力!” 然后,又听到滕紫屹在一旁焦躁不安地喊,“轻点,轻点,就不能轻点么?” 接着,好像是盗骊的声音从她的腿间传来,“滕紫屹,不懂你就站一旁去,别添乱。来,继续,熙儿调整一下呼吸,用力。” 好吧,程熙拼上了老命,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盗骊则一直在那鼓励她,“熙儿,加油,很好,就这样加油,再用力,再用力,很快就好了,对了,做得很好,就这样吸气,然后——用力!” 没多一会儿,就听到其中一位稳婆惊喜地叫道,“出来了,出来了,头已经出来了。” 而后,盗骊沉稳的声音飘进程熙的耳朵里,“熙儿再缓着点用力,好,好好,熙儿,你很棒,好,就这样……” 突然,程熙觉得似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中一下子滑了出去,撕裂般的痛感顿时消失了不少。 片刻之后,听得几声清脆的拍击声,紧接着就响起了婴儿的啼哭声,又听得有人欢天喜地的叫道:“是个小公主,恭喜公主殿下,贺喜公主殿下,是个皇长孙女。” 然后就听到滕紫屹在一旁吩咐,“抱小公主去清洗后,抱出去给女皇陛下瞧瞧,陛下早已在外间等着了。”而后,看向程熙这一边,道,“盗骊,熙儿还能撑得住么?” 盗骊点了点头,瞧着程熙的眼睛,笑着的眸底蕴着泪光,“熙儿,你很棒。我们还有一个宝宝,再撑着点,你一定可以的。” 程熙最痛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回倒是痛过头有些麻木了,点了点头,听从着盗骊的指挥,如何吸气,如何用力,稳婆在一旁摸着程熙的肚子,往下带动。大家力往一处使,劲往一处去,没多一会儿,程熙就觉得腹中一空,又一个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滑了出去,等不及听孩子的第一声啼哭。程熙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昏迷之中。 再醒过来时,外面又是黑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身体完完全全是被人拆散了再重新组装起来的,各处的关节都僵硬疼痛无比。 有人正握着程熙的手坐在床边,见程熙醒来便倾身凑上前来,轻声问道,“醒了?感觉还好么?” 程熙的脑子仍还有些混沌,怔楞了片刻,问道,“孩子呢?孩子好么?” 滕紫屹微笑着点了点头,答道,“一个小公主,一个小皇子,长得很像你,都很健康漂亮。盗骊这回正在仔细检查,照料他们。” 程熙这才有点放心,虚弱了勾了勾唇角,眼角泛起了泪花,喃喃道,“灏儿有弟弟妹妹了。滕紫屹,灏儿有弟弟妹妹了。” 滕紫屹立即垂下了头,泪水亦在眼眶里打转,再抬头时,泪花隐退,只笑着道,“熙儿,谢谢你。” 程熙摇了摇头。何必言谢,他们之间谁都不必对谁言谢! 滕紫屹而后才想到,说道,“想看看么?我叫她们把孩子抱过来给你看看?” 正说着,东篱端了碗热气腾腾的东西从外面进来,见程熙醒了也是十分惊喜,忙疾步走上前来,叫道,“公主,你醒了?盗骊大人真是太神了,他说公主殿下这回该醒了,让奴婢备好鸡丝面,你瞧刚煮好端来,公主殿下果然醒了。可觉得饿了?先吃一些吧。” 滕紫屹瞧了瞧那碗面,先把程熙从床上扶了起来,在她身后垫上了厚厚的靠枕,这才从东篱手中亲自端了那碗面,喂程熙吃。 对于这几个男人的照顾和体贴,程熙是早已习以为常的,这会儿感受起来,更觉得普通质朴情感的珍贵和幸福。 第976章 这概率……简直逆天啊! 一碗热腾腾的鸡丝面下肚,程熙感觉自己活过来一些了。 东篱才收拾了碗筷出去,那边盗骊就抱了两个襁褓进来,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抱襁褓的姿势颇有些过于小心谨慎,而使得走路都滑稽了些。 滕紫屹一瞧,赶紧起身,从盗骊的手中接过了一个,刚接到手就开始摇晃,还有模有样的逗弄。 程熙一瞧就头疼了,“滕紫屹,你别这么晃宝贝。老人家都说了,这小婴儿摇习惯了,不摇就不肯自己乖乖睡觉了,非得摇着才肯睡,你这样会惯坏她的。” 滕紫屹一听,稍稍一愣,而后无所谓的笑笑,“非得摇着才肯睡,那便一直摇着好了。惯坏就惯坏,我欢喜。” 程熙一听就无语了,不是说慈母多败儿么?可若是慈父呢?不得更败儿? 程熙正想从盗骊那儿得到一点正确的育儿的指导,结果瞧着盗骊也在那微微的摇,还笑吟吟的逗着小奶娃。 唉…… 这俩人不会比赛谁更慈父谁更败儿吧? 说好的抱来给她看看的呢?一个个抱着不舍得放手是几个意思? 这两个初次当爹的人,瞧着襁褓里的小婴儿美得就差冒泡了,好半响才想起来,程熙痛得晕死了过去,到头来都还没正眼瞧过俩宝宝。 盗骊冲她笑了笑,将怀中孩儿抱与她看。 滕紫屹也忙将手中孩儿抱了过来。 程熙瞧了一眼,竟是两个皱巴巴的孩儿,一时之间就皱了皱眉头。 她第一眼瞧见灏儿的时候,那就是白净可人,十分招人喜欢的。可这两个,皱皱巴巴的,连小眼睛都睁不开,脸色也黄黄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滕紫屹还说,都很健康漂亮,而且还都很像她? 这这这,这哪里健康,哪里漂亮,哪里像她了? 程熙憋不住,怔楞道,“这般皱巴巴,怎么瞧着像两个皱巴巴的小老头呢?真丑。” 滕紫屹笑着刮了刮程熙的鼻尖,“哪有人这么说自己孩子的?” 盗骊在一旁也容不得有人说半个不好,“你那样的身子骨,一胎怀着两个孩子,先天不足,你又从未好好吃过几天饭。这俩娃娃才将将生下来就能有这般分量,这般体质,已经大大超出我的预料了。而且,你现在瞧着皱巴巴的,将养两天,保管白净可人,比起那江随云家的灏儿白净可人一百倍。” 程熙斜了斜他,哪有人夸人还带损人的? 不过也是,程熙那肚子临产之前,都没有比一般孕妇的肚子大多少,可却装着两个孩子,自然营养也好、空间也好,都只得普通婴儿的一半水平,可现在瞧着,这俩奶娃除了皮肤没有发育的很平整,个头稍小稍瘦之外,倒是虎头虎脑,分量也都不轻。 确实健康的很,至于漂不漂亮,瞧瞧盗骊,再瞧瞧滕紫屹,就这样的基因,确实也绝不可能会长残。 顿时安下了心来,迟疑了一会儿,瞧了瞧盗骊,又偷眼瞧了瞧滕紫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欲言又止的。 盗骊静静地看着她,问,“想知道,这都是谁的孩儿,是吗?” 程熙怔了怔,神色雀跃,终是眸子一暗,“自是我的孩子,我的心肝宝贝了。” 盗骊偏头一笑,瞧着程熙,又问:“真的不想知道?” 程熙迟疑了会儿,根本不敢再去偷看滕紫屹的眼睛,终是说了违心的话,“不想知道。” 盗骊笑了,“我却想要告诉你。” 程熙喜了喜,可想着滕紫屹就在一旁,也不知现在的神色是如何的。盗骊如此雀跃兴奋,想必这孩子必然是他的,才会如此按捺不住。 可这不就几家欢乐几家愁了么?虽然滕紫屹不至于会没风度的直接甩脸色,但毕竟失落难过那是必然的。 而且,程熙这身子骨又是听天由命的,能不能有福再给滕紫屹来一胎,那都是概率极小极小的。 程熙抬了抬眼睫毛,偷偷瞧着滕紫屹的神色,满心抱歉,却又无法言说。 盗骊却是喜滋滋的挽起了孩儿的小衣袖,露出胖乎乎的一只小手,手上束着的红绳上坠着一片小小的墨竹牌。 “你生产完,虚弱得昏睡过去后,滕紫屹一直守着你、看着你。而我,则去做了同样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分辨确认这俩娃娃都是谁的种。这不,答案已经出来了,我和滕紫屹已经早一步知道了,眼下就剩你这个当娘的了。熙儿,来自己看看。” 听着盗骊的话,程熙心里轻轻一颤,再去看滕紫屹。他也笑着鼓励程熙自己去看。 于是程熙吸了口气,小心地将那小墨竹牌翻过来一看,果然写着“司空”二字,可不就是盗骊的么? 唉,滕紫屹真是心大。他越是这样,程熙就越是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了。 心里顿时闷闷的,滕紫屹这强颜欢笑得也太辛苦了。为了怕她难受,他连难受都不敢有丝毫表露啊,真是太不容易了啊,唔唔唔唔…… 滕紫屹和盗骊看着程熙瞧了一块墨竹牌就停住了,而且神色颇为凝重,十分闷闷不乐似的。 盗骊一个没忍住,就去挽起了另一个孩儿的小衣袖,那胖嘟嘟的手腕上也系着一根红绳,红绳上的墨竹牌直接朝上,亮在程熙的眼前,程熙打眼一瞧,那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个“滕”字。 滕? 程熙心里莫名的一阵紧张。惊得睁大了眼,看向盗骊,“这……?” 盗骊平静的看向她,“这个小公主是滕紫屹的。” 程熙的心猛地提起,又重重的砸下,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怎……怎么可能?”一胎就怀上龙凤胎就已经极其不容易了,竟然这龙飞胎还来自不同的父原体? 这样的概率……简直逆天啊! 可是这样的大事,盗骊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敢乱说,更何况这种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乱说也是会穿帮的,毕竟这俩人的基因都如此强大,分辨率又极高,狸猫换太子想要蒙混欺骗世人,几乎绝无可能。 更何况,此事涉及到医术,盗骊绝不可能无凭无证乱说。所以只要是他说的,那便必然是真的了。 第977章 你不抽?你不归心似箭? 程熙的心猛地提起,又重重的砸下,仍是有些不敢相信,“怎……怎么可能?”一胎就怀上龙凤胎就已经极其不容易了,竟然这龙飞胎还来自不同的父原体? 这样的概率……简直逆天啊! 可是这样的大事,盗骊没有十足的把握绝不敢乱说,所以只要是他说的,那便必然是真的了。 程熙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两个孩子,不知是何滋味。 吸了吸鼻子,却是泪花泛滥,却凝不成一粒泪珠。 滕紫屹瞧着她那感动又感激的泪眼朦胧样,心里软成一团将程熙和孩子一并搂进了怀里,鼻子一酸,竟比程熙还感性的直接两滴泪滚下来,感激的投眸看着怀里的妻子孩子。 程熙瞧着他热泪盈眶的模样,低声笑骂了声,“傻瓜。” 滕紫屹难为情的笑了。 程熙也瞧着两个挚爱的男人,两个新生的婴儿,唇角化开浅浅的笑,伸出手指戳了戳两个熟睡的孩儿,笑道,“宝宝,这是你爹,还有你宝贝,这是你爹,而我是你们的娘,我是你们的娘。” 熟睡中的孩儿被这一打扰,也不知是饿了,还是尿了,顿时哭了起来。 一个哭了,另一个跟着也哭了。 滕紫屹和盗骊愣了愣,手足无措的赶紧抱起自己的孩子,手忙脚乱的哄着。 结果,这小孩儿一点也不给自己亲爹面子,哭个不休,两个大男人抱着炸药包似的焦头烂额的满屋子溜达,一个劲的摇啊摇,哄啊哄,却根本止不住哭。 滕紫屹完全搞不定,也不知该如何搞,抬头问盗骊,“她这哭个不停,该怎么做?” 盗骊自己也抱着个哭啼不休的孩儿,却还要整出专业的范儿,说道,“哭哭也无妨,哭哭也无妨的。” 滕紫屹将信将疑,一颗男儿心都快被怀中的几斤软乎乎的肉哭成一片一片的了。 程熙瞧着他们俩那样儿,头疼不已,“抱来给我试试吧。” 两人相视一眼,也没其他办法了,于是递给了程熙。 程熙从盗骊怀里先接过孩儿,轻轻抖了几抖,温柔地哄了哄,那孩儿果然慢慢止了哭。 瞧得盗骊一愣一愣的。 滕紫屹一看,竟有如此神效,也赶紧将自己怀里的孩儿递给程熙。 程熙哄好了这一个,才再去哄那一个。 不一会儿,两个孩子都甜甜的睡了,两人凑上来瞧看,粗糙的手指捏着小孩儿的小手,不自觉中脸上都绽开了笑,喜得说不出话。 程熙瞧着他俩的模样,也是眉眼温柔,虽然疲累的紧,却也高兴得很。 两个皱巴巴的小孩儿呼吸静静地睡在程熙枕边的一左一右,岁月静好的诠释有了最为具体的表达。 末了,瞧着两个咧着嘴,半天合不拢,喜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两人,缓缓道,“别光顾着乐,孩子都还没有名儿呢。” 滕紫屹手指拈着男孩儿手腕上的墨竹牌,道,“我给盗骊家这小子,取了一个‘恪’字。熙儿觉得如何?” “‘恪’?‘容止严恪,须眉甚伟’、‘吾恪守吴言以无负’的那个‘恪’么?” 滕紫屹点头,“《商颂》有云:‘执事有恪。’盗骊家的小子,想必担得起先古帝王受封爵者才能用的这一个敬称。” 程熙听了点点头,“好,甚好,那便就叫司空恪了。” 盗骊却是笑着摇头,“熙儿,这个还需请示过女皇陛下才可以叫的,眼下可不能乱叫,会出乱子的。” “是么?” 滕紫屹也点头,“毕竟现在还只是一个奶娃娃。女皇陛下的意思肯定是希望东雍完全划入西凉的疆界版图中内,如此便不得再有东雍皇室的司空氏了,明白?” 程熙沉吟了会儿。现在的她对于这些政治上的事情都不太敏感,也不关注,反正滕紫屹和盗骊到最终一定能博弈出一个最佳的结果来的。 尤其现在两个孩子可是一母同胞的双胞胎,以后的天下两小娃自己耙揦耙揦得了。 程熙更关心的是,“既然盗骊家的小子是滕紫屹你给取的名。那么这小女娃娃,看来盗骊也已经想好名了吧?” 盗骊淡淡笑了笑,“想是想了一个了,不过还得让熙儿你定夺定夺。” “哪个字?” “‘殊’。‘三皇五帝,法籍殊方,其得民心一也’。《淮南子?本经》亦云:‘万殊为一’。‘殊’又同‘姝’,端庄静好,熙儿觉得如何?” 程熙听得云里雾里,“我只知道‘忆昔在家为女时,人言举动有殊姿’,听这名字容貌定然绝佳。滕紫屹你觉得这个‘殊’字如何?” 滕紫屹低念了几遍,“西凉皇室女子,在她这一辈是‘宛’字辈,那便是‘宛殊’。宛殊、宛殊,宛殊公主,倒也撑得起一国继承人之尊。” “好,那就这么定了,恪儿,殊儿,你们有名字啦。”程熙躺下去,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在疲倦的幸福中,很快便沉入了深深的睡眠。 *** 一年后…… “驾!”盗骊往自己骑的大马上又抽了一鞭子,恨不得插翅飞回熙公主府。 “司空贽,眼看着马上就到了,不用把马抽成这样吧?”江随云在一旁速度丝毫不慢于盗骊,却是嘴角直抽抽,笑话他。 “你不抽?你不归心似箭?”盗骊瞧都懒得瞧他,用力一抽马鞭,后面的队伍紧追其后,轰隆隆的马蹄声急促却不显一丝凌乱。 这一日天气晴好,阳光正暖,此时西凉京都城外一条宽阔的骡马驿道上,一行十八骑高头大马,在驿道上狂奔不已,溅起一道道烟尘,惹得两旁行人道上的行人慌忙避让不休。 “这是谁家的大马?好生气派!” 有人颇有见识,忙给不知道的人炫耀自己的眼力和博识,“你不认得那旗帜么?那可是熙公主殿下府里的。那领头两匹并驾齐驱的骏马上的正是盗骊大人和江随云大人。去年广黔墨三州一场五十年不遇的暴雪,让三州不少百姓的房舍压塌,正是两位大人临危受命冒着严寒亲赴灾区,不仅在城外设粥棚,活人无数。还私掏腰包,敦促当地官衙帮助当地百姓重建房舍。” 第978章 敢为天下先的领导者气派 这一日天气晴好,阳光正暖,此时西凉京都城外一条宽阔的骡马驿道上,一行十八骑高头大马,在驿道上狂奔不已,溅起一道道烟尘,惹得两旁行人道上的行人慌忙避让不休。 “这是谁家的大马?好生气派!” 有人颇有见识,忙给不知道的人炫耀自己的眼力和博识,“你不认得那旗帜么?那可是熙公主殿下府里的。那领头两匹并驾齐驱的骏马上的正是盗骊大人和江随云大人。去年广黔墨三州一场五十年不遇的暴雪,让三州不少百姓的房舍压塌,正是两位大人临危受命冒着严寒亲赴灾区,不仅在城外设粥棚,活人无数。还私掏腰包,敦促当地官衙帮助当地百姓重建房舍。两位养尊处优又地位尊贵的大人,在那寒苦孤僻之地一呆就是数月,与灾民同吃同住,见过听过两位大人的百姓,个个都是竖起大拇指的呀。” “就是这两位大善人啊。我知道我知道的,我老家就在广黔墨那一带的,去年年节下我远房堂兄带了小侄女来京都投奔我时,就说了去年那一场暴雪,多亏了他们设的粥棚,否则真是活不成了。” 听这两位如此说,很多人都恍然大悟,纷纷举起大拇指赞扬,远远地也竞相跪拜,遥遥相送,为自己能够亲眼见到两位大人打马而过的英姿而倍感荣幸。 如今,这队人马是才从广黔墨灾区重建稳定了三州,受了三州万民伞,快马加鞭赶回京都的。 广黔墨三州的百姓,人人都在说,熙公主府里的这两位大人造福一方,救人无数,真真是现世菩萨啊!!! 消息传回京都,京都的百姓,走过路过熙公主府时,都是免不了要指着里面驻足夸赞一番,才会离去的。 *** 离家越来越近了,盗骊嘴角轻扬,心情亦是兴奋。今儿殊儿和恪儿抓周,可不得抓紧时间赶回去,不能误了吉时么? 这段日子在广黔墨三州忙碌,见多了因为天灾而生离死别的场景,自然对自己的生活格外珍惜,倍感知足。 马蹄声响,在一片的卢声中,来到了一个占地广阔的庭院门口。 瞧了一眼大门口高悬着的黑底烫金的牌匾,众人纷纷甩缰下马。大门前的场地上,此时熙熙攘攘,停着数顶轿子和马车。 应该都是前来赴宴的人。 今天可是熙公主府家的小皇子和小公主周岁,惯例是要亲朋好友过来观礼抓周的。 而熙公主的身份地位在那儿,能够踏足这座府邸的,非贵即爵,那可是网罗了全西凉所有的最最权贵的大佬们。 盗骊一想到自己那长得团乎乎又眉清目秀的儿子,一颗心都要化了,抿唇轻笑,扔下众人,一马当先从另一边的院门抄近路进去。 “盗骊大人回来了!”早就候在院门口的赤骥一边帮盗骊牵马安置,一边去派人去前面报信,“去跟公主驸马说,盗骊大人回来了。还有江随云大人,一并回的。” 江随云的动作一点儿也不比盗骊慢,可神态却从容悠闲得多,嘴上还笑吟吟的,“赤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赤骥紧紧回了江随云一句,赶紧小跑着去追盗骊。 可盗骊的脚步实在太快,赤骥这一被耽搁,根本就追不上了。 盗骊脚步如飞,想起刚离开时,小恪儿还是红红嫩嫩的,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会瞅着他笑,咿咿呀呀的学语。没瞅一会儿,小脑袋一撇,便往熙儿的胸前蹭,寻奶吃。那小模样每次想起,一股爱意就会从心间化开。 熙儿在信中说,人人都道从未见过像恪儿这般长得这么漂亮的小男孩,很活泼,很能吃,大眼灵气闪闪的,越长大五官越是与盗骊酷似。 可毕竟离开数月了,也不知小恪儿还认不认得他,还会不会一瞧着他的脸就咯咯咯的笑…… 府里的宫女们说,小皇子小公主抓周的地方,设在熙坤宫后院的花厅上,用四扇长大的山水插屏隔开,前面坐的是男客,后面坐的是女客。 盗骊为了避开前厅那么多宾客的寒暄和缠绕,抄回廊直接绕到了后堂,直接去寻觅恪儿的踪影。 “公主驸马,盗骊大人和江随云大人回来了。”东篱瞧着盗骊如一阵风一般从她的眼前飞过,盗骊给她打了个手势,东篱心领神会的点头,而后笑着跑进花厅回报。 程熙含笑站起来,对着众人微微颌首,“我去把恪儿抱出来。” 滕紫屹跟着站起来笑道,“我去抱殊儿。” “一起吧。”两人相视一笑。 一旁的灏儿跟着跑过来,“灏儿也要去抱弟弟妹妹。” 众人看去,一个眉清目秀的孩子风姿出众,虽然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却是既灵性又沉稳,眉目长得跟他爹爹江随云一模一样,可见长大之后,也会和他爹一样,成为一个万中无一的俊美男子。 小孩子生得可爱,大人就忍不住爱去逗他。 “哟,小灏儿,你去抱弟弟妹妹,你抱得动么?自己跑着都还会摔跤吧?”逗他是西凉皇室中的宗亲长辈,按照辈分程熙都得喊她一声姨娘,灏儿自然得喊一声姨奶奶。 却没想到小小的人儿傲气倒是不小,小嘴一撅,口气大得很,“灏儿自然抱得动。满府上下殊妹妹、小恪儿最喜欢灏儿抱了。”边说,小鼻头还边翘上了头,那傲娇的小模样逗得全场的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小御允灏领着一众的欢笑声,当先往里走,颇有种敢为天下先的天生的领导者气派。 程熙和滕紫屹也被逗得笑呵呵的,自觉自发的跟在灏儿的身后,被一群宫女嬷嬷们簇拥着往后堂去了。 “殊儿醒了没有?”过了后堂之后,宫女嬷嬷们都立在了门口,程熙牵着灏儿轻手轻脚先到了后堂给殊儿准备的屋子里。 奶娘斜抱着一个裹着大红色小襦裙的小胖孩,轻轻哼着小曲,在屋里来来回回兜圈子。 御允灏耳朵尖,从奶娘轻柔的小曲当中,听到有小猫咪一样轻轻哼唧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如同一缕丝线一般,颤颤微微从他耳朵里飘进去。 第979章 岁月和际遇真是神奇! 御允灏耳朵尖,从奶娘轻柔的小曲当中,听到有小猫咪一样轻轻哼唧的声音。奶声奶气的,如同一缕丝线一般,颤颤微微从他耳朵里飘进去。 御允灏忍不住踮起脚去瞧,虽然瞧不着,却也是极从容道,“娘亲,殊妹妹醒着呢,还跟着奶娘在那哼歌呢。” 奶娘见着程熙、滕紫屹和御允灏进来,忙抱着小公主,微微屈膝行礼,听见御允灏如此说,便极懂得察言观色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道,“小公主刚刚醒了,方才还有些闹觉,见着灏殿下一来,你瞧,这便高兴地哼起歌来了呢。” 程熙笑笑,一脸爱怜地将御宛殊从奶娘怀里接过来,“小小殊儿可不就是最最喜欢她的灏哥哥了嘛。” 被自己亲娘抱着了的御宛殊仍是闭着眼睛哼唧,那高冷的范儿一点也不像是滕紫屹,倒学着盗骊那腹黑狐狸身上去了。 御允灏拽着程熙的裙摆,示意要看。 程熙忙将殊儿抱得低一些,给御允灏看,“小殊儿,跟灏哥哥打个招呼。” 御允灏踮起脚看着那跟一团粉白面团一样的小婴孩,也逗她,“殊儿妹妹,跟灏哥哥笑笑。” 结果,一直对谁都偏头不理的傲娇小公主听了御允灏的话,本还打着小小呵欠呢,倏地睁大眼睛,仰头看着御允灏的眼睛,突然展颜一笑。那模样又软又萌,比大白馒头还可爱。 御允灏一瞧,到底小孩子心性,见着殊儿这么软萌,笑得又这么可爱,开心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傲娇小公主见着御允灏笑得开怀,展颜而笑的双眼眯成了一条缝,也笑得极其开怀。 这样的情况屡试不爽。 看来,这小殊妹妹确确实实最喜欢的就是她的灏哥哥。 同样的情况在小恪儿身上也是如此。很多时候,程熙和滕紫屹想尽了办法逗他们,可这俩小娃娃傲娇得很,脾气也大,你逗他们,多半时间都是偏头不理的,你若是不依不饶伸出手指头去戳了戳他们的小脸蛋,那可不得了,小眉头一皱,鼓起嘴,一副就要大哭一场的样子,只能让你赶紧求饶作罢。 可若是小灏儿来逗,待遇可就不一样了。 真是的,难道小孩子之间存在着只有他们能懂的语言?大人们怎么掺和也掺和不进去? 现实摆在眼前,不服不行啊。 滕紫屹抱好了小殊儿,程熙牵着灏儿去隔壁屋子抱小恪儿。 却听到门口人未到,清亮的声音先到,“恪儿?恪儿在哪里?熙儿,恪儿呢?” 听到是盗骊的声音,程熙笑着迎了上去,“盗骊,你回来了?走,一起去抱恪儿吧。” 盗骊先抱了抱程熙,而后拉起她的手,就大步流星的往隔壁屋子走。 没想到一进屋,那小恪儿睁着大眼睛,侧头往声音来处瞧看,好似早早就在等候着他们了似的,那小模样,引得盗骊心里软成一团,赶紧上前从奶娘手中接过,举高高,又在小恪儿的脸上亲了一口,“儿子。爹爹回来啦,你的亲爹爹回来啦。来,乖儿子,叫爹爹,叫爹爹。” 就这么两句话,盗骊在那喜颠颠的逗了半天,小恪儿睁着大眼睛瞧着盗骊,也是极其给面子,配合着盗骊一个劲地在那咯咯咯的笑。 血浓于水这句话真不是随便说说的。都好几个月没见过了,原以为小恪儿必然会觉得眼前这个留着胡茬略显沧桑的男人很陌生而放声大哭呢,却没想到才一见面就是本能的亲,亲的都能让程熙吃醋了。 好半响了,御允灏小大人一般催促道,“娘亲,司空爹爹,大家都还在花厅,等着看殊儿、恪儿抓周呢。” 盗骊这才想起,今儿可是这俩娃娃抓周的大日子,顿时笑笑。 程熙眼前一亮,现在她都能从盗骊的笑脸上看到憨厚的感觉了。 那只狡黠邪魅的腹黑小狐狸哦,那个总是有能力将人惹得暴跳如雷他却清冷淡定抱胸而立的城府帝哦,竟也能露出这般憨厚的笑容。 岁月和际遇真的是一种神奇的东西! 盗骊抱着恪儿正往外走,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手托着怀里的大胖小子,腾出另一只手来,从袖袋里掏出一块晶莹无暇,触手微温的羊脂玉牌,递给程熙,“这是给恪儿求的寄名符,请大灵寺的高僧持诵开过光的,能保佑恪儿一辈子事事顺遂,遇难呈祥。我给滕紫屹家的小殊儿也一并求了一块。等会你去寻根软乎点的绸带,滕紫屹家的是小女娃娇气些。” 程熙微微一笑,一双水样的秀目放出柔和的光芒,照得整张绝色的面庞更加璀璨夺目,轻声道,“你有心了。” 盗骊轻笑,“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有劳滕紫屹了。他将你和恪儿都照顾得很好。尤其是你……”还说着话呢,盗骊突然就凑近了她,吻了吻她的唇,贴耳道,“你比我离开时,更美……美得让人……紧……” 程熙近距离的看着他的眼,他墨眸转动,闪着光芒,眼底有丝丝情愫漾开了涟漪。 程熙脸一红,赶紧别过了脸垂下了眼,薄嗔他道,“都做爹的人了,总没个正行。” 盗骊哈哈一笑,抱着恪儿当先往前走,刚出门口,就见着滕紫屹抱着殊儿立在门口,候着熙儿。 盗骊故意停了停,在程熙走到他身旁时,突然低下头,啪的一声在程熙脸上亲了一口,而后用极低却以滕紫屹的耳力一定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晚上,等我……” 程熙红晕上脸,作势就要打他。 盗骊却是闪开一步,看向滕紫屹,“滕驸马,我的表彰……” 滕紫屹耸了耸怀里的小殊儿,冷漠地瞧着他,淡道,“公事公办,没得商量。”而后,飞速瞥了瞥程熙,运上内力,密音入耳,只传给了盗骊一人,“更何况,此次广黔墨之行,若是论功行赏,排首功的也应当是江随云,而非你盗骊吧?” 盗骊正欲运起内功进行反驳呢,却听到另一道稍远的清冷声音密音入耳,“你二位,我可听见了啊。” 第980章 俩大男人同居的悲惨岁月 盗骊却是闪开一步,看向滕紫屹,“滕驸马,我的表彰……” 滕紫屹耸了耸怀里的小殊儿,冷漠地瞧着他,淡道,“公事公办,没得商量。”而后,飞速瞥了瞥程熙,运上内力,密音入耳,只传给了盗骊一人,“更何况,此次广黔墨之行,若是论功行赏,排首功的也应当是江随云,而非你盗骊吧?” 盗骊正欲运起内功进行反驳呢,却听到另一道稍远的清冷声音密音入耳,“你二位,我可听见了啊。” 滕紫屹和盗骊互视一眼,赶紧收起这档幼稚的把戏。他们将密音入耳的难度提到最高,莫论眼下的全府,便是普天之下按理也只有他们二人彼此才能听见,可他们两个都忘了普天之下的眼下的这个府里还有一个江随云! 这小子,内力到底雄厚到何种程度,他们没有真正较量过,想必绝不会逊于他俩任何一个。 讪讪地,两人抱了抱自己怀里的小人儿,齐齐往花厅走去。 程熙就在一旁,看着两人眉来眼去的,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怎么了?” “没事。”滕紫屹和盗骊竟异口同声。 于是又相互瞪了一眼,眸底有着暗暗的警告之色,这更加深了程熙的狐疑。 滕紫屹和盗骊互瞪一眼之后,各自别过头去,心下颇为惴惴,若是让熙儿知道,他俩当着她的面,用内力传密音,将她傻子般孤立在侧,欺负她不会武功没有内力,那他俩可就又要完蛋了。 程熙玩过的那一手,随时都会拿出来威胁他俩,滕紫屹和盗骊都能想象的出来,若是被程熙抓包,她接下来的台词想必就会是,“哟,两人有那么多悄悄话要说啊?还特地在我面前彰显你们有武功有内力呢?太辛苦了吧?而且你们俩总是避着旁人说悄悄话多累啊,住一起睡一张床上去呀,一整晚一整晚的时间都是你俩的,说个够呗。” 想想不堪回首的,两个大男人同居的悲惨岁月,滕紫屹和盗骊就一阵恶寒从脊梁骨蹿上来。 *** 转眼到了五月天,春光明媚,绿意无限。 盗骊药圃外特意开辟了一个大院子,种满了各色应景花卉。 四边墙角各自一只的青花大缸,里面养着满满一缸睡莲,含苞待放。两边的院子门口种着一株西府海棠,娇艳动人。因为才刚到花期,很多花苞都还是打着花蕾,红艳如胭脂。有些却已经盛开,花瓣的粉色由深变浅,灿如明霞。 海棠有四本,西府、垂丝、木瓜和贴梗。只是一般的海棠花并无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既有香气,又有颜色,是海棠中的上品。 滕紫屹家的到底是女娃娃,天生就爱这种色香俱全的,所以经常往盗骊这儿的院子跑。 殊儿总来,恪儿又本在此处,所以引得熙儿也常来。 滕紫屹暗地里总在寻找上好的花匠,可花匠再好,也抵不过盗骊的药好。 盗骊连药圃里极品的雪莲都能养活,摆弄摆弄花草,还不就是大材小用、轻而易举? 这既然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摆弄好吧,也就能不动声色地整弄坏了。所以滕紫屹特意辟出来的那个院子,每次新来的花匠都能将花草培育得郁郁葱葱的,眼瞧着就要姹紫嫣红满庭院了,留得府中一大一小俩美人儿驻足赏恋了,结果就无缘由的焉了或者直接枯了死了。 花匠们根本找不出征兆所在。滕紫屹刚开始也以为是花匠本领不济,可这样的事情发生过两次以少,滕紫屹也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可奈何,盗骊出手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留下把柄?他连毒死个人都能无色无味、无声无息,花草而已,他袖子挥挥就搞定了。 所以,这一天,五月的阳光洒在天地间,就只见盗骊那边宽敞的院子里,绿的翡翠般,衬得深红爱浅红的,独领春色满园。 滕紫屹下了朝,稍微一打听就知道,三个小祖宗都在盗骊那行宫的院子里玩耍,想来熙儿必然也在,别无出路,只能也寻了过去。 远远的便瞧见,那院墙边爬满了清脆的爬山虎,墙角一溜砌成西番莲模样的花草墙砖,墙边种着树枝芍药,另一边种着大颗重瓣牡丹。 迎着院门的上房回廊底下,同样摆着一溜的土陶花盆,种着石榴树、西番莲,还有开的轰轰烈烈的十样锦、绿香球和姚黄、魏紫等名贵牡丹种。 御允灏戴着一个小小的束发金冠,穿着月色小罗袍,圆乎乎的小身影斜坐在回廊的阑干座椅上,怀里紧紧抱着的那个白胖小婴儿,正是滕紫屹的宝贝小殊儿。 只见御宛殊伸出白胖的小手指,指着那株十样锦牡丹咿咿呀呀地叫。 御允灏耐心地跟她解释,“那是牡丹,国色天香的一种花卉。这株啊叫十样锦,喏,那一盆开得更胜的叫绿香球。” 御宛殊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咿咿呀呀叫得更加厉害,整个圆胖的小身子奋力向外挣出,扑向那盆绿香球,小胖手力图“辣手摧花”。 御允灏赶紧将她抱得更紧,“小殊儿,这是司空爹爹花了大力气才养出来的,可不能这么摧残了啊。” 一直闭眼歪在一旁偷得浮生半日闲的程熙笑着道,“一朵花而已,殊儿喜欢就摘给她,回头我让你司空爹爹再种一院子的花,专门给殊儿摧残。东篱,你去。” 东篱遵命,去摘了那一朵正怒放着的绿香球过来,递到了御宛殊手里。 御宛殊拿着就捧到御允灏面前,咦咦叫着,要送给他。 “啊?小公主摘花,是为了送给灏殿下啊!”一旁侍立的小宫女忍不住大声叫起来。 “哈哈哈……”刚给小恪儿换好尿布的盗骊抱着个胖小子过来,瞧着这一幕,叹道,“滕紫屹家的小闺女不得了啊,这么小就会送花了。” 程熙也笑得合不拢嘴,抬头看到盗骊过来,嘻嘻笑道,“你还别说殊儿了,小恪儿不也这么小就会巴结他哥哥了么?咱家目前为止啊,最有本事的可不再是你盗骊或者他滕紫屹了,而是这江随云家的小子小小灏儿了。” 第981章 将他们仨狠狠拍在沙滩上 “啊?小公主摘花,是为了送给灏殿下啊!”一旁侍立的小宫女忍不住大声叫起来。 “哈哈哈……”刚给小恪儿换好尿布的盗骊抱着个胖小子过来,瞧着这一幕,叹道,“滕紫屹家的小闺女不得了啊,这么小就会送花了。” 程熙也笑得合不拢嘴,抬头看到盗骊过来,嘻嘻笑道,“你还别说殊儿了,小恪儿不也这么小就会巴结他哥哥了么?咱家目前为止啊,最有本事的可不再是你盗骊或者他滕紫屹了,而是这江随云家的小子小小灏儿了。” 听着程熙在那表扬御允灏,御宛殊极其应景,欢快地拍起小手,两个胖手腕上带着的金玉铃铛响起清脆的声音。 还在盗骊怀里吮着小手指的恪儿瞧着这边如此欢快热闹,直接弃了盗骊,整个团乎乎的身子就往御允灏那边挣出,吓得盗骊赶紧把他抱紧了。这一抱紧,小恪儿的意愿受到了阻碍,立马扁起了嘴,圆溜溜的大眼睛瞬时盈满了一包泪,眼看着就要哇哇大哭了。 盗骊瞧着没办法,只能看向御允灏。 小小灏儿倒是极其有眼力见,摇了摇怀里的小殊儿,耐心道,“殊儿妹妹,将这绿香球送给娘亲可好?等你长大了啊,哥哥给你种上满城的牡丹,好么?” 御宛殊听着大眼珠转了转,好像真能听懂御允灏的话似的,捧着那朵绿香球就冲着程熙的方向倾倒而去,程熙赶紧从御允灏的怀里接了过来。 然后御允灏就拍了拍双手,去抱小恪儿。小恪儿立时破涕而笑,欢快的很。 午后的阳光透过回廊的缝隙照射进来,洒在程熙和三个孩子身上,给他们镶上一道柔和的金边。 盗骊站在高处,远远的与滕紫屹对视一眼,暗叹一口气。 有时候,不得不感叹,命运的捉弄真是无情又戏剧。相对而言,江随云在这府里是最没地位、最没势力,更没影响力的一人,可谁能想到,他的儿子有啊,而且是大大的有。 孩子还这么小,一切都来自天性,既不是江随云幕后操纵的,更不可能是小灏儿有意为之的,总之,不得不承认,从各个方面来讲,江随云家的御允灏都是天纵奇才,未来的作为可能会超过他们仨,或许会成就一代传奇,将他们仨都狠狠拍在沙滩上吧。 至少,旁的不论,这天生的魅力和迷之亲和力就已无人能挡了。 “灏儿,累不累啊?”滕紫屹迈开长腿,入了庭院。 御允灏见着是滕紫屹,不自觉中小背脊就挺直了些,虽然这个滕爹爹在府中的时间最少,陪他玩耍的时间也最小,但是他常听亲爹爹谈起,知道滕爹爹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尤其是为政为国那方面,是天下无人能出二的厉害人物。所以御允灏打心眼里佩服这个滕爹爹,自然想在他的面前表现的出色些。 人与人之间有时是有种特殊的眼缘的,打眼这么一瞧你就知道对方是不是喜欢你,你又是不是喜欢对方。 江随云家的这个小子了不得啊,每次滕紫屹瞧着他那仰望着自己十分孺慕,发自内心的崇拜的小眼神时,滕紫屹就忍不住想要将自己的全部本领倾囊相授。 也不知怎么的,滕紫屹瞧了瞧御允灏结实的小长腿和抱着恪儿那有力的胳膊,就脱口而出道,“灏儿,想不想学枪法?” 御允灏扫了眼程熙,见娘亲没有第一时间反对,立刻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想,灏儿想学。” 江随云也曾教过御允灏剑法,不过都是些强身健体的入门招式和基本的吐纳之法。在江随云的概念中,总觉得孩子实在还太小,所以传授起来也几乎全是蜻蜓点水式的。 更为重要的原因是,江随云并不想御允灏的出色太过扎眼。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江随云在自己的能力、地位还未达到理想水平之前,并不想灏儿处于风口浪尖上去。 尽管江随云自己也知道,以御允灏的资质脱颖而出,惊艳世人是迟早的,但至少,他不想推波助澜。 所以,即便小灏儿已经求过江随云多次,说是想要学武,想要念书了,可江随云都是敷衍其事,只让他多陪陪弟弟妹妹和娘亲。 御允灏也知道亲情可贵,可内心深处,却还是极其想要学习本领的。 如今,小灏儿眼见着滕爹爹居然肯传授他枪法,小小年纪的御允灏极其会把握机会,立刻就站起了身,还抱着小恪儿呢,就噗通一声跪地上了,差点没把恪儿给震出去。 盗骊在一旁瞧得脸都吓白了,可人家灏儿年纪虽小,结实的胳膊却是将恪儿抱得紧紧的,护得稳稳的,那架势是即便摔了自己,也不会伤了弟弟分毫的。 惹得心有余悸的盗骊,也是不得不在心底暗暗给他竖起大拇指。 滕紫屹话一出口,见着御允灏这架势,想要后悔也已来不及了。而且,滕紫屹自己生的是个女娃娃,娇宠都来不及,可不想让他风里雨里寒天酷暑的练功,如此这一身的武艺若是没个传人也是可惜。 反正肥水不流外人田,总比便宜了盗骊家的好。 于是对着随侍的下人道,“去我院中的武器库里取一柄短枪来。” 程熙见滕紫屹还当真了,抱着殊儿站起来道,“灏儿还不到五岁,你就教他这些?” 滕紫屹扫了眼御允灏,“我五岁时已经将短枪耍得有模有样了。想必江随云亦然。” 御允灏生怕程熙会出言阻止,立刻奔到程熙面前,扯着她的裙摆。在这府里人人都知道,尤其御允灏小人精似的更是知道,虽说三位爹爹都是极其厉害,十分了不得的人物,可是真正能够左右这三位爹爹的却是他那总迷糊的娘亲。但凡娘亲真的说出了什么,三位爹爹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所以,一旦娘亲说出半个不字,御允灏刚刚那一拜就白拜了。御允灏见机极快,扯着程熙的裙摆先撒娇,而后又学着沉稳老练的模样,小大人一般道,“娘亲,灏儿不小了。灏儿要学本领,学好了本领才能更好的照顾弟弟妹妹。” 第982章 嘴上一套、实际另一套! 凡娘亲真的说出了什么,三位爹爹没人会说半个不字。 所以,一旦娘亲说出半个不字,御允灏刚刚那一拜就白拜了。御允灏见机极快,扯着程熙的裙摆先撒娇,而后又学着沉稳老练的模样,小大人一般道,“娘亲,灏儿不小了。灏儿要学本领,学好了本领才能更好的照顾弟弟妹妹。” 程熙无语的望着他,这孩子,咋就心思如此重呢?他自己才多大啊,就一门心思想着照顾弟弟妹妹了,也难怪殊儿、恪儿那么喜欢他了。 盗骊抱回了恪儿,立在一旁,腾出一只手揽了程熙的腰,抽抽嘴角,“熙儿,他们一大一小,一个愿教,一个愿学。你这心操得真有些多余。” 程熙撇撇嘴,“好吧好吧。不过滕紫屹我可交代你了,教学可以,舞刀弄枪的原则上我也不反对,但你不能对灏儿太严厉,教学也要注意尺度和难度。灏儿还这么小呢,磕着碰着了,我可得为你是问的。” 滕紫屹耸了耸眉毛,“这学武之人哪有不磕着碰着的?” 程熙一听就不干了,“我不管。江随云那混蛋就已经对灏儿太过严厉了,你再折磨他,我……我哭给你看。” “这……”滕紫屹这还骑虎难下,左右不是人了。 刚刚还挺身而出为自己的学武之路铺平道路的御允灏,此时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低着头专注且津津有味的玩着银枪,由着大人们去争、去理论。反正他瞧着这小短枪早已爱不释手,根本放不下了。而且娘亲刚刚已经同意他学了,至于学的过程中如何具体操作,娘亲其实是插不上手的。 他真不明白滕爹爹为何还要和娘亲具体而实际地理论,他明明从滕爹爹的嘴上听到过“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和“嘴上一套、实际另一套”这样的言论啊,为何那么睿智的三位爹爹,在碰到了娘亲之后,那睿智就会突然不翼而飞了呢? 才不管滕爹爹和娘亲最终谁说服了谁,反正把玩着银枪的御允灏已经下定决心了,若是娘亲出尔反尔真的不让他学了,他就哭。哭着哭着,娘亲准就答应了。 滕紫屹那还一本正经的在跟程熙讲道理。 盗骊揽了揽她的腰,淡道,“无碍的,磕着碰着了,不还有我呢吗?保管让你心疼不了。” “真的?” “你不信任我?” “这倒没有。”程熙板着的脸稍稍缓和了下来,有盗骊在,至少是上了保险的。虽说这三个子女都是她的宝贝疙瘩,可灏儿毕竟是男子,他的三位爹爹又都是顶尖的高手,让他不学武,想必绝无可能。唉,儿大了就不由娘了啊。 而且回过头来想想,这三位当中,也确实由滕紫屹来传授灏儿最为合适。 如果让江随云自己来教,以江随云如今顾全大局的性子,总是会束手束脚,而且亲子之间本就不适合再为师徒,除非逼于无奈,否则还是不要让江随云亲自去教的好。江随云也是早已看通透了这一点,才会****与灏儿相伴,却从无要传授他文武的丝毫念头。 至于盗骊,更是直接排除。先不论盗骊自己有个恪儿,单凭盗骊和江随云那至今也化不开的死结,也不可能真的对江随云的儿子毫无芥蒂。 如今,能够待灏儿如此亲厚,不过是看在他也是程熙的儿子的份上。 可这点情意却并不足以让他和灏儿成为师徒。 程熙倒是可以专门请师傅教授灏儿,可是放着家里的这样三位绝世高手不用,却去退而求其次选择二流高手,那不是傻么? 程熙之前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如今正面面对了,左右一想,天时地利人和,恰到好处。由滕紫屹自己主动提出来,盗骊从旁作证,程熙亲自点头同意了,江随云那儿也就不会再有任何意见了。 如此,程熙才不得不松口了,“滕紫屹,那灏儿我就交给你和盗骊了。你们俩可给我悠着点,你们自个儿小时候吃过了那般的苦,是因为你们不像灏儿这样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娘。我这个娘啊,别的毛病没有,就是护犊。” 滕紫屹一边点头,一边耸了耸轩昂的剑眉。十分无语。 盗骊冲着他抛了抛眉,滕紫屹冷漠地不予回应。他自然知道,盗骊肯出言帮他,不过是为了他家恪儿铺路呢。 既然灏儿小小年纪就正经八百的开始了正规学武,到时候他家恪儿要学,熙儿也就没理由没立场阻止了。 而且滕紫屹既然可以收灏儿为徒,到时候只要没有意外情况,自然也可以收恪儿为徒。滕紫屹在今日之前,从未想过要收徒,可既已开了先例,来日盗骊若是想要钻空子,他也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再瞧一眼盗骊怀中那胖嘟嘟团乎乎的小家伙,只希望这只大狐狸生的小狐狸,到时候不喜学武…… “嗖……”御允灏那儿发出穿破空气的尖锐一声。 滕紫屹眼角处见着御允灏片刻间就已寻到了他那特制的银枪按钮,心里欢喜,这小子果然聪明,道,“灏儿,把枪给滕爹爹,滕爹爹教你用。” 御允灏立马凑了过来,将银枪递给滕紫屹。 滕紫屹将银枪握了,略微比划,瞧着熙儿在侧,当务之急便是将枪尖出口处指与他看,郑重交代道,“切不可将这一头对着自己,明白?” 御允灏重重点头。 滕紫屹这才轻按暗钮,银枪顿时伸长,再一按缩短,再一按又伸长。如此几遍,聪明如灏儿马上就已经掌握使用的诀窍了。 接下来…… 可眼下程熙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着,滕紫屹束手束脚的索性先将银枪的用法、心法细细说与御允灏听。滕紫屹练就的枪法是用于战场阵法之中的,与江随云那套好似江湖武侠的快狠准的套路极为不同。而瞧御允灏的眼神就知,他明显更青睐滕紫屹这种大开大合的。 这一教一学的极为投契,滕紫屹对这小子又多了几分青睐。 第983章 会不会留下什么童年阴影 眼下程熙就在一旁虎视眈眈着,滕紫屹束手束脚的索性先将银枪的用法、心法细细说与御允灏听。滕紫屹练就的枪法是用于战场阵法之中的,与江随云那套好似江湖武侠的快狠准的套路极为不同。而瞧御允灏的眼神就知,他明显更青睐滕紫屹这种大开大合的。 这一教一学的极为投契,滕紫屹对这小子又多了几分青睐。 因为喜欢,就更加感兴趣了,滕紫屹教的细致,御允灏学的专注。滕紫屹每说一句,御允灏便点一下头。 滕紫屹仔细审视御允灏的神情,瞧着他并不似随意应允,便疑惑地看了看盗骊。 盗骊苦笑一声,摊了摊手,“没错,比起你我还有江随云都更胜一筹,这小子,过目不忘。” 滕紫屹不由露出惊讶的神情,能收这么一个聪明伶俐、天资聪慧的徒弟,倒让他生出了与有荣焉之感,不禁眼露喜色,讲解的越发仔细,这一下午的功夫竟将整套枪法、心法倾囊相授教与他记下。 御允灏有江随云自小传授吐呐之法,学起来更是容易,滕紫屹所授虽然复杂,但也能记得清清楚楚,有些地方尚能自己思索,有不明之处恭恭敬敬问了,滕紫屹便一一详答,相处甚是愉悦加融洽。 程熙在一旁看着,眼里漾着笑。自从殊儿和恪儿出生之后,江随云对待小灏儿便从宠溺走上了另一个极端,教子十分严格,甚至可以说用严苛来形容,程熙几次三番想与江随云提一提,可她有更小的殊儿和恪儿要照顾,这段时日便对灏儿疏忽了许多。 待殊儿、恪儿满周岁了,程熙稍稍空暇后回过头来再看,小灏儿竟已如此懂事了,懂事的都让她这个当娘的有点心疼了。每次瞧着灏儿特别懂事的小模样时,她就担心小灏儿一直跟在江随云身边会不会留下什么童年阴影,到时候老成有余,活泼不足,性子若是阴沉孤僻的话,感受幸福的能力会先天不足。 可从今天下午的情况看来,自己的那些担心似乎都是多余的。 一直深藏在心底的担忧等到了释怀,程熙轻松地眼角带笑,将怀里的殊儿揽了揽,吻了吻她的额头,轻柔地给她哼起了歌。 这一大一小,一教一学,眨眼便是两个时辰,程熙听久了,就有些困乏,嘴上给殊儿哼着小曲,殊儿还大眼睛转溜溜呢,她则身子往一旁一倒就睡得东倒西歪、人事不知。 好在盗骊就在一旁,见机极快的走前一步,程熙这一倒的身子刚好靠在了盗骊身上,这才没有连带着小殊儿一起倒插葱似的栽倒在地。 *** 春去秋来又一年。 乍暖还寒时节,女皇御景渝龙体欠佳,程熙在御前侍疾已有数日。 当晚,程熙守在母皇寝榻之前,伸手揭了御景渝额头上的冷巾子,“娘亲,您好些了么?” 御景渝梗着脖子看着她,幽幽叹了叹气,又倒回龙纹绣枕。复而又是哀怨的呻吟了一声,长吁短叹的,却就是不说话。 程熙咬着唇,笑着去抱起了御景渝,“明日,熙儿就出宫回府,想必娘亲的这头也就不会疼了。” 御景渝又气又笑,推开她,翻身坐起,“你敢。” 程熙也是无语的瞧着她,“娘亲,您说您要让熙儿来陪您,您就直说,装病这种事情,岂是一国之君该做的?” 御景渝哪肯承认,“谁说朕装病了,朕的头真的疼得要命……” 程熙瞧着她,就跟瞧着总调皮捣蛋的小殊儿是一个神情。以前程熙并不觉得,最近啊越来越觉得女皇御景渝像是小孩儿一般了。总是需要哄,没哄好,她就给你闹。 还总说,程熙有三个孩子绕膝,尽享天伦,扔她一个人在冷冰冰的皇宫里,殡天了都没人知道。 于是乎,程熙只能忍痛割爱,让三个小娃轮流进宫,住在宫里几日,替程熙尽尽孝道,也让女皇尝尝儿孙绕膝的美满。 可最近女皇又不满足了,想方设法要让程熙也住在宫里。这……她家那三个男人哪肯啊?程熙一直用着各种理由婉拒,然后女皇御景渝就病了,病得毫无征兆,都不带打一声招呼的就重重病倒了,连早朝都不上了,一应国家大事也都不管了,只是躺在龙榻上无病呻吟。程熙入宫服侍了,越服侍越呻吟,干脆连药都不喝了。 这装病也要有个限度,都七天了。朝政大臣都快要急疯了,有心急胆大的都琢磨着是否该着手准备新皇登基的诸多事宜了,这不就要把程熙给架上去了吗? 这还得了? 程熙也不含糊了,瞧着女皇那装出来的虚弱样,含笑道,“盗骊都给您全方位诊断过了,母皇您的身体啊好得很。再招十个八个男宠都行。” 御景渝一听,直接就推开了程熙,“有你这么跟皇上说话的么?” 程熙不以为然的笑笑,“熙儿没在跟皇上说话啊,熙儿在跟自己的娘亲说话。” 御景渝戳了戳程熙的额头,“你呀……” 程熙吐吐舌头,拿着手中冷毛巾,顺手拭去御景渝脸上的一滴水珠,乖巧孝顺的很。 御景渝眉眼笑笑的瞧着她,看她如今气色越来越好,整个人洋溢着幸福的光辉,也是很欣慰很放心,只有一点,“熙儿啊,你这样随意的性子,这往后当了皇帝,可怎么掌控朝中众多大臣的那些玲珑心?虽说,你有三个绝世难求的好夫郎在旁辅助,可女皇陛下的位子却还是得由你自己去坐的。母皇是过来人,得要提醒你一句,那个位子对于眼下的你而言,好像只是再往前走了一步而已,可一旦坐上去了之后你所要面临的问题却是难以预想的。你府中如今的太平和谐,在皇家而言确实难能可贵。可这一副太平景象若是搬到了皇宫后宫之中,便会又是另一番模样了。母皇什么都不担心,就只担心你未来的女皇之路,是不是会辛苦。” 女皇御景渝在那忧心忡忡的,程熙却十分不以为然,淡笑道,“母皇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适合当皇上,而且也不喜欢去当什么女皇。” 第984章 不然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女皇御景渝循循善诱道,“虽说,你有三个绝世难求的好夫郎在旁辅助,可女皇陛下的位子却还是得由你自己去坐的。母皇是过来人,得要提醒你一句,那个位子对于眼下的你而言,好像只是再往前走了一步而已,可一旦坐上去了之后你所要面临的问题却是难以预想的。你府中如今的太平和谐,在皇家而言确实难能可贵。可这一副太平景象若是搬到了皇宫后宫之中,便会又是另一番模样了。母皇什么都不担心,就只担心你未来的女皇之路,是不是会辛苦。” 女皇御景渝在那忧心忡忡的,程熙却十分不以为然,淡笑道,“母皇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不适合当皇上,而且也不喜欢去当什么女皇。” 御景渝容色敛了敛,严肃地瞧着程熙,“这女皇之位岂是你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就能去坐,或者不去坐的?” 程熙扬了扬眉,无所谓道,“反正我跟滕紫屹、盗骊还有江随云都说过了,这女皇我是不当的,让他们仨赶紧给我想办法,要不然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御景渝唇边的笑慢慢消褪,沉下了脸,“胡闹!他们三个竟由着你这般胡闹?旁的事你随意任性暂且罢了,这西凉天下之事,御氏江山之千秋万代岂能儿戏?你给我把他们三人宣进宫来,朕要好好与他们论论国政。朕倒要瞧瞧,到底是谁在你耳边蛊惑你,让你连天下都敢不要!” 程熙打眼一瞧,女皇御景渝双眸一眯,沉着脸,锦袖中的手握成拳,眼中都闪出凶光了,也赶紧收了笑,握了母亲的手,“母皇别生气,是熙儿急躁了。” 御景渝垂了眼睑,没说话。 “可熙儿的心意却是不会改变的。”程熙说完,低下头,闭了嘴,等着御景渝发难。 御景渝锐利的目光射向程熙,语气也染上了冷霜,“你难道要将我西凉大好河山拱手让人?朕怎么生出你这么一个不肖女!” 程熙自觉这个决定确实挑战了女皇的底线,将唇抿了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母皇可否听熙儿说几句话?” 御景渝脸色仍然僵着,转过头将她看住,“是谁?是谁魅惑了你?是盗骊?还是江随云?或者竟然是滕紫屹他自己想……?” 程熙苦笑,一个劲地摇头。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在身后很远处恭立伺候的宫女,“你们先下去。” 众宫女一起看女皇。 御景渝扬了扬手,“都下去吧。” 众宫女退出的空档,程熙起身,亲自倒了杯茶递给御景渝。 御景渝接了青龙茶环,捧在手里,却不喝,“熙儿,不管是谁让你有了这个念头。朕劝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如若不然,就别怪母皇狠心。朕不惜对你那三个夫郎斩草除根,也要将此等大事防范于未然。皇权之下无亲情,你最好不要轻易尝试。” 御景渝一句叠上一句地扔下了狠话,程熙却是皮厚的唇角噙笑,“斩草除根?如今这骨肉相连的情况,怕是很难斩草除根了吧?” 御景渝被茶水熏得好一点的面色,又是一黑,将茶环顿在身边榻几上,“骨肉相连又如何?熙儿,你真想再次瞧瞧母皇的雷霆手段?” 程熙将茶又重新端起,递给御景渝,“母皇别急,让熙儿慢慢说给你听。”御景渝接了茶,仍捧在手中,依然不饮,扫眼程熙,没好气的道,“你如何说得天花乱坠都是无用的。” 程熙苦笑一下,仍是自我陈述道,“娘亲有没有想过这数年之后的天下?如果按照母皇的设想,熙儿继承大统,成为日后的女皇。那么一切不过维持现状。而维持现状的结果,便是府中三个男人的各怀心思。滕紫屹自然巴望着殊儿作为皇长女,日后成为西凉的继承者。可是东雍那一边呢?交给灏儿还是恪儿?难道要让灏儿和恪儿再重演一遍盗骊和江随云之争?而且,无论是谁胜了,最终的结局也必然是让东雍慢慢从西凉脱离开去。那么母皇一直所盼望的让东雍彻底成为西凉领土,让西凉壮大成这天下最强之国的宏图大志,不过就是昙花一现,最后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而已。” 御景渝仔细解读着程熙话中的意味,沉吟着并不轻易发表意见,捧了茶,抿着啜了一口,含在口中的茶还没咽下,停住了,过了会儿,才咽下去,淡淡道,“继续说。” “所以,熙儿有个大胆的意见。若想让东雍永远统一在西凉之下,甚至几十年之后天下只有西凉而再无东雍,那么就得做到真正意义上的统一。而统一的标配就是集权,中央集权,唯一集权。也就是日后的西凉和东雍,只能共奉一个吾皇。”程熙平静的看着女皇,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的与御景渝谈起国家大事。 御景渝僵住,足有半盏茶的时间,才道:“共奉一个吾皇?共奉谁?” 御景渝火辣辣的目光看向程熙,确实从眼前的局势来看,程熙确实最适合做这个天下共主。首先,她继位成为西凉女皇名正言顺,统治西凉绝无二话;其次,她若出任东雍女皇,有盗骊和江随云共同的保驾护航,想必问题也不会太大。 所以,普天之下目前只有程熙是那唯一的一个人选。可程熙刚刚明明说了,她不想当女皇,那么,还有谁? 不可能还有这么一个人了。 “不瞒母皇,熙儿的确想到了这么一个人。”程熙眼珠子转转,眸底掩过一丝得意之色,不禁为自己的小聪明暗暗点赞。 御景渝又是一愣,将手中青龙茶杯放下,坐直了身,“谁?” “您的长孙,灏儿。”之前程熙一直反对灏儿小小年纪学文学武,更加不赞成他涉入皇家,涉足朝政,可从理智一点的角度讲,灏儿是她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理想化的去做一个平凡幸福的平民百姓?而且据这一年的观察可知,灏儿虽然小小年纪却极喜欢听大人们谈论朝中之事,种种迹象都显示了灏儿在这方面怕是有过人的天分。 第985章 骗就骗吧,她宁愿输! 御景渝又是一愣,将手中青龙茶杯放下,坐直了身,“谁?” “您的长孙,灏儿。”之前程熙一直反对灏儿小小年纪学文学武,更加不赞成他涉入皇家,涉足朝政,可从理智一点的角度讲,灏儿是她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理想化的去做一个平凡幸福的平民百姓?而且据这一年的观察可知,灏儿虽然小小年纪却极喜欢听大人们谈论朝中之事,种种迹象都显示了灏儿在这方面怕是有过人的天分。 御景渝双眸一动,“灏儿……”接着又是明显一黯。 说实话,御景渝是十分喜欢灏儿这个小孙儿的,天资聪慧过人,性格敦厚良善,不仅孝顺父母祖母,更是爱护弟妹,待人接物、处理事情都可见他出类拔萃之处。哪怕是当年的滕紫屹,也不及他。 可是,灏儿再优秀,他毕竟还是江随云的儿子。 江随云的身份,着实不够尊贵和纯粹。 如果灏儿是熙儿和滕紫屹所出,御景渝倒勉强可以考虑这个想法。可偏偏不是…… 而且,灏儿是男儿身。西凉历代没有男人为帝。 殊儿、恪儿刚出生时,御景渝确实十分指望着殊儿,可殊儿的性子和天赋着实看不出一丁点可为人君之处。虽说现在孩子都还小,日后的作为此时谈论还为时过早,但俗话也说了,三岁看老。 御景渝长叹了口气,“灏儿如果是女子该多好。” 程熙笑了笑道,“熙儿不是跟母皇说过一个武则天的故事么?武则天能在男儿国里当上女皇,而最终又把天下归权给了李氏,咱们的灏儿如何就不能如法炮制呢?更何况,武则天还是外姓人士,咱们的灏儿好歹还姓‘御’呢!” 御景渝默了半响,实在是左右为难。小灏儿实在聪明过人,让她身为女皇之尊都不得不对他另眼相看,凡是见过灏儿的长辈都不免对他起栽培之心,就如同当年见到儿时的滕紫屹时的那种惊诧和欢喜,甚至资质禀赋更胜滕紫屹。 “以这几年的情形来看,滕紫屹在西凉虽说不上一手遮天,但只要他想,以他的谋略、手段,怕是母皇百年之后,西凉不出几年便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御景渝瞪着程熙,“还不是你一味的养虎为患,自己就只知道躲清闲,什么大事大权皆由滕紫屹出面,让他的影响力壮大到完全盖过你了。如今,母皇的身体每况日下,经你这么一说,母皇还真的有些担心了。你说万一……” 程熙赶紧打断了御景渝的话头,“母皇,熙儿说这么多,不是让您去怀疑滕紫屹的。以滕紫屹的为人,他若有这掠夺江山的野心,早就动手了。” “你啊……早就被你那三个夫郎迷了心智了。他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如若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对你虚情假意,到时候你可是要落得比母皇当年还要悲惨的下场的啊。”御景渝毕竟是经历过极致痛苦的人,一字一言都是过来人的肺腑良言。 御景渝亲眼见证过枕边人的背叛,由至爱之人掀起的腥风血雨,那诛心杀戮的气息是经久不散,永远不会消淡的,正是那一道伤痕横亘在母女二人心间,久久难解,原以为会是一辈子的。好在上天眷顾,御景渝下半辈子还能享受母女之欢,天伦之乐。可饶是如此,她是一个母亲,她也仍然还是一个帝王,她绝不愿意自己经历过的创伤,重复上演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每每想及此,御景渝便食不知其味,辗转难眠。 可是,再怎么怀疑和防范,再怎么盯梢和暗访,熙公主的那三个夫郎都找不出丝毫叛变的痕迹。 女皇御景渝总在坚信和怀疑之中挣扎,坚信自己的女儿比自己命好很多,有三个真心实意待她的男人,又怀疑皇家怎会有真情?不会是比当年柳孤城更高明的骗局吧? 就这么火里煎水里熬的,御景渝可谓是替程熙操碎了心了。 可程熙却是垂了眼睑,微微笑了笑,眼珠笃定,语气淡然,“如果经历了那些,一起走到了今天,还是虚情假意的话,那么骗就骗了吧。输不起,那又何必相许不悔誓言?”嘴上说得悲凉,可是一缕温情却是从程熙心间淌过。这三个男人,都是放眼整个江山就在自己手掌之下,而轻易抛弃之人。为了她,江山与他们而言,不过草芥,这样的男人叫她如何不爱?怎能不信? 如果这样也不过是场骗局,那么骗就骗吧,她宁愿输! 御景渝听她这一顿仿佛初涉爱河的懵懂无知少女才会说出的痴话就忍不住头疼,烦躁的很。 可程熙却是笑着瞧着御景渝,眨了眨眼,道,“更何况,有母皇一直在背后帮忙看着熙儿。熙儿是吃不了亏的。” 这一个调皮的眨眼就表明了,有些事情程熙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她装糊涂,不想弄清楚而已。 御景渝睨了女儿一眼,这个女儿明明一肚子心眼,那聪明劲有时候都赛过了老狐狸盗骊,可偏偏就是不用在正道上。如果她肯务正业,把这些心思放在朝中,且能担不起大任?滕紫屹、江随云都得对她刮目相看。可偏偏…… 御景渝一脸怒其不争的睨视着她。 而程熙则非常皮厚地回看着御景渝,恬不知耻的陪着笑。 “你这主意是从哪里来的?滕紫屹有什么想法?” 滕紫屹这一年来作为灏儿的师傅,可谓是尽心尽力,两人朝夕相处,感情已经相当浓厚,而且本来滕紫屹只是传授灏儿武艺的,可是近来滕紫屹自己每逢与大臣商议国事,都将灏儿带在身边,任他自己听,自己想,事后灏儿有不明之处问他,他也是必答。 由此看来,程熙倒是可以稍稍猜测出他的心思了,“殊儿娇惯,浮躁又一味贪玩。让她多坐一会儿都是极大的折磨。如果要将这样的殊儿培养成一国之君,想必自小就要受很多非人之苦。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若本身便不感兴趣,资质又不佳的话,那苦中苦就更是要加倍了。” 第986章 不卖你,娘亲就得卖自己 御景渝:“你这主意是从哪里来的?滕紫屹有什么想法?” 程熙沉吟后答,“殊儿娇惯,浮躁又一味贪玩。让她多坐一会儿都是极大的折磨。如果要将这样的殊儿培养成一国之君,想必自小就要受很多非人之苦。所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若本身便不感兴趣,资质又不佳的话,那苦中苦就更是要加倍了。熙儿的少儿时期是如何度过的,日后又是因何机缘而成长为了那般模样,滕紫屹是亲眼见证的。甚至于,滕紫屹也是当年谋杀熙儿快乐的刽子手之一,当年的他眼见着熙儿如此痛苦,内心可曾也痛惜过,也后悔过?母皇经历过的最大悲痛叫做背叛和篡夺,母皇自然不愿这一切在熙儿身上重演。而滕紫屹亲眼见证过的熙儿所经历的最大悲痛叫做折翼和毁灭,滕紫屹想必也不想这一切在殊儿身上重演。拥有的多了,经历的多了,想必滕紫屹也清楚,身在皇室,去做那位极巅峦的孤家寡人最终未必会开心,可过程却一定会极为痛苦。为人父母者,我或许能够明白滕紫屹在想什么。” 御景渝听了,侧着头静静地看着程熙,程熙毫不避让地和她对视。 半响默然。 程熙微微一笑,继续道,“况且,灏儿这么好的苗子,只要稍加培养,极有可能成为一代明君,甚至是千古一帝。母皇希望灏儿日后是西凉的千古一帝,还是东雍的千古一帝?” 御景渝刚饮了口茶,蓦地抬头,“什么西凉东雍的?灏儿他姓御,怎么能打东雍的旗号?没门。” “可是母皇,灏儿他也是江随云的儿子。而且看滕紫屹的意思,一直都让灏儿从旁听政,已经将他往那方面培养了。这样的资质,这样的熏陶,灏儿日后还能当一个闲散王爷么?母皇若是此时不敢大胆起用,无疑是亲手将灏儿推向东雍的怀抱啊。”程熙尽量将话说的轻柔些。 可听在御景渝耳里仍是“嗡嗡”作响,将盛着半碗冷茶的青龙瓷杯重重摔回身边榻几,眼里燃着火,心里已有了决断。 程熙见好就收,站起身道,“我去看看殊儿睡醒了没。” 这几日,程熙一直在皇宫里侍疾,殊儿、恪儿想念母亲,就一同进了宫,这两个混世魔王年岁确实还小,可架不住他俩破坏力大啊。这才进宫没几天呢,就已将这皇宫搅得那叫一个天翻地覆。在自己府里,还有爹爹会念叨,有哥哥会管束,到了皇宫简直就是孙猴子上了天宫,撒开了欢。 闹腾就闹腾吧,反正宫里有的是资本让他俩闹腾,可谁架得住这俩娃扭打成一团? 哇哇大哭着还揪着对方头发不放的架势,能把皇宫里伺候着的宫女嬷嬷直接逼疯了。 程熙再不把这俩小魔王弄回府,想必这整宫的人都得神经衰弱,撑不住了。 普天之下,这俩娃啊就只怕程熙和灏哥哥两个人,其他人在他们面前一点点威势和震慑力都没有。 而程熙呢,对殊儿、恪儿较为严厉,可对于灏儿却是毫无原则的宠着惯着。原因无他,滕紫屹和盗骊对殊儿、恪儿已经太宠溺了,她若再不立规矩,这俩无法无天的熊孩子三岁就能上房揭瓦。而灏儿则恰恰相反,江随云对待灏儿那是棍棒教育,成天黑着脸,虎爸当到家了,程熙若是再不宠着点,这小孩都感受不到父母家庭的温暖了。 程熙这才刚走到门口,便听御景渝唤了女官进来,吩咐道,“去,去跟服侍灏殿下的嬷嬷说,即刻去熙公主府接灏殿下入宫,明早开始,要小皇子和朕一起上朝……” 女官应着要退出。 “等等。”御景渝又叫住女官,“顺道将灏殿下留在宜泽宫中的衣物收拾收拾,搬到朕的寝殿,从今天开始,小皇子就睡在朕的寝殿。” 程熙一脚跨在门槛上,手扶着门框,哑然无语,内心对灏儿的内疚又加倍放大了。 小灏儿啊,娘亲也不想要卖你的啊。可是……不卖你,娘亲就得卖自己了啊。 *** 半个月后。 御允灏所住的宜泽宫紧挨着女皇御景渝的寝宫。 此时站了几个宫女,提着宫灯,将庭院照得一片亮堂。 小灏儿正手握一柄木剑,与滕紫屹并列而站,一招一式的模仿着滕紫屹舞动的剑招。 御允灏眼角挂着滕紫屹,滕紫屹眼角也挂着御允灏,不时出言指点。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模一样的动作招式,一模一样的认真神态,看上去,十分的和谐。 画面太美,容易看呆。 程熙就这么站在院门口看了好一会儿了,唇角的笑意也久久不得褪去。 过来给御允灏送茶水糕点的宫女见程熙站在门口,忙屈身行礼,“公主殿下。” 声音不大,但在这静夜里,足以让院中所有人听见。 院中原本好好提着宫灯的宫女们向院门口看了过来,刹时间就跪了一地,“公主殿下。” 在程熙的熙公主府里早已废了这些说跪就跪的繁琐礼仪,但宫里有着宫里的规矩,只得轻点了头,“都起来吧。” 这一来二去,那边忘我投入的一大一小自然就被打扰了。 滕紫屹收了剑,站在原地对着程熙凝目而笑。 御允灏转过身,一脸喜色,将手中的木剑递给身边宫女,向程熙扑了过来,一把抱住程熙的腿,“娘亲。”小孩子到底还是小孩子,对着母亲有着最为骨肉相连的亲密。 程熙一把就将他抱了个满怀,紧紧地拥抱了拥抱,才掏了丝帕为他拭去满头的汗,眼里尽是疼惜,“累不累?” 御允灏摇了摇头,“滕爹爹刚开始教灏儿剑法,很有趣。只是灏儿学的还不是很好。” 程熙瞧着他那副对自己过度严格的架势就蹙了蹙眉,蹲下身,看着御允灏的眼睛道,“在娘亲的眼中,灏儿是这世上最优秀最棒的孩子。灏儿是娘亲的骄傲。” 御允灏听了,喜滋滋笑得灿烂,而后对着程熙重重的点了点头,“嗯,灏儿要成为娘亲的骄傲。灏儿会更加努力的。” 额……好像适得其反了? 第987章 一辈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程熙瞧着他那副对自己过度严格的架势就蹙了蹙眉,蹲下身,看着御允灏的眼睛道,“在娘亲的眼中,灏儿是这世上最优秀最棒的孩子。灏儿是娘亲的骄傲。” 御允灏听了,喜滋滋笑得灿烂,而后对着程熙重重的点了点头,“嗯,灏儿要成为娘亲的骄傲。灏儿会更加努力的。” 额……好像适得其反了? 程熙本就因为自己卖了小灏儿,而对他十分愧疚,看他这一副被卖了还帮她数钱的模样,这愧疚之感更是犹如黄河之水泛滥不绝…… 左手拥着小灏儿,右手掀起他的小袍,伸手摸了摸他的背,全是汗,怕他被风吹着受凉,回头吩咐宫女,“去备浴汤。” 牵着小灏儿走向内殿,这才看了滕紫屹一眼,柔声问,“辛不辛苦?” “灏儿悟性极高,过目不忘。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本能不够,那点招式好似经不起他几天折腾。” 程熙笑着揉了揉灏儿的小脑袋,她知道滕紫屹说的有点夸张,但是儿子聪明有本事,做娘的自然觉得欣慰。 进了屋,刚喝了两杯茶,宫女已送来浴汤,服侍小灏儿的嬷嬷来领灏儿。 程熙拦下了。嬷嬷一愣,即刻神情惶恐战战兢兢的,以为是自己哪里服侍的不好,竟要劳烦长公主亲自动手,程熙宽慰了几句,仍不起多大作用。倒是滕紫屹说了,“长公主只是想跟自己儿子亲近亲近。”嬷嬷这才放心的退下了。 御允灏一听娘亲要亲自给他洗澡,欢喜的不得了,不等程熙叫唤,就自己脱了衣衫,麻溜的爬进浴桶,坐在热水里乖乖等着。 程熙回头看了滕紫屹一眼,滕紫屹靠在椅子上喝着茶,一副悠闲的样子,看着程熙在看他,温柔一笑,“去吧。” 程熙进了内室,拐到屏风后,挽了衣袖,搬了小矮凳,坐在浴桶边,细细为他清洗,“灏儿啊,你觉得皇奶奶带着你去听的那些朝中的事,有趣么?” 小灏儿拿着一方软巾铺在水里,拍着水花让那方软巾起起伏伏,“很有趣。” “怎么个有趣法?”程熙虽然已经将亲儿子给卖了,但内心仍然不时受着良心的谴责。到底是自己心尖尖上的肉,如果他对朝政并非如此那么的感兴趣,让她强迫他,程熙也是做不出来的。 “怎么个有趣法?”小灏儿歪着头想了想,“嗯,朝堂上诸位大人各有各的说法,有时各执一端,争论不休,可都说的极为精彩。但最精彩的莫过于还是滕爹爹。每次滕爹爹最后发言,总能一句话就叫众人无言以对。滕爹爹很厉害,灏儿要像滕爹爹那般厉害。”听着灏儿话里话外的意思,对于滕紫屹那是好不崇拜,好不敬仰。 程熙瞧着儿子那张神采奕奕的小脸,“可是灏儿不觉得滕爹爹每日里都活得太辛苦了么?总有处理不完的朝政,批阅不完的章程,还有解决不完的麻烦事,那样的生活长年累月的,灏儿不会觉得厌烦,觉得痛苦么?” 御允灏想了想,眨着大眼睛,“亲爹爹跟灏儿说过,为政者首要就是能让百姓吃饱穿暖。灏儿每日吃得极好穿得极好。亲爹爹说过,灏儿不能只想着让自己喝好穿好,得先想着能否让百姓吃饱穿暖。滕爹爹也说过,他的辛劳并不辛劳,因为滕爹爹做的事便是让百姓吃饱,穿暖。所以,灏儿要像滕爹爹那样做最有意义的事。” 程熙眼中盈上了泪花,不知道是被感动的,还是心疼的。这小小年纪的,他都是吃啥长大的啊? 简直生下来就是为天下崛起而努力的人啊。 让我辈除了汗颜,也只能说一句,不卖你卖谁。小子好好干,娘亲看好你哦。 捞过软巾温柔地细细擦拭着灏儿劲瘦却挺直的小背脊,程熙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顾虑还是轻声问了出来,“灏儿啊,如果你娘亲,殊儿妹妹,还有恪儿弟弟同时在挨饿,可你手上只有一个馒头,你会把馒头给谁吃?” 御允灏停下了玩水的动作,疑惑不解的看着程熙,“把馒头分成三份不可以吗?” 程熙笑了笑,“可以是可以,不过如果硬是只能给一人呢?灏儿最想给的是谁?” 御允灏抿了唇,小眉头拧成一团,小脸蛋纠结成包子褶,呼出口气,道,“灏儿最想给娘亲,但是灏儿不愿看到殊儿妹妹、恪儿弟弟挨饿,所以这馒头还是不能只给娘亲。灏儿会想办法让定出这条规则的人自己改变规则,也不愿看到娘亲或者弟弟妹妹任何一人挨饿。” 程熙眼中氤氲着的泪花彻底凝结成泪珠滚落,怕被灏儿看见,就捧了他脸蛋亲了一大口,将他湿淋淋的抱住,在他耳旁喃喃道,“灏儿,娘亲要你一辈子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灏儿不明所以,却还是极其懂事的重重点头。而后看向母亲笑烂了一张小而绝美的脸,这样的儿子,如何让人不爱?程熙捧着他的小脸蛋,又在他的额头“啵”地亲了大大一口。 将灏儿洗干净了,交给嬷嬷带回母皇寝宫,程熙和滕紫屹手托着手慢慢散着步往外走。 程熙打眼瞧着滕紫屹的脸,“滕紫屹,我将灏儿和西凉同时卖了,你不说点什么么?” 滕紫屹清俊的唇角微展,正视着她,“哦?你把灏儿和西凉卖给谁了?” 程熙凝视着她,不放过他眼底任何一丝细微表情的变化,“我将灏儿卖给了西凉东雍两国。将西凉卖给了灏儿这个江随云所出的儿子。你……怎么说?” 滕紫屹默了默,只说出了一句,“灏儿要辛苦了。唉……小小年纪,怪不容易的……” 这一句话可谓诛心,程熙那潜藏心底的愧疚再次涌上心头,“我是不是卖的太早了些?灏儿还那么小……” 滕紫屹哑然失笑,揽过她的肩头,“如果临到头来还是要卖灏儿,那迟卖不如早卖。至于我……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无论大小,无关得失。” 程熙再忍不住,搂了滕紫屹的脖子,跳到他身上,“滕紫屹……” 第988章 我该怎么跟江随云交代? 滕紫屹默了默,只说出了一句,“灏儿要辛苦了。唉……小小年纪,怪不容易的……” 这一句话可谓诛心,程熙那潜藏心底的愧疚再次涌上心头,“我是不是卖的太早了些?灏儿还那么小……” 滕紫屹哑然失笑,揽过她的肩头,“如果临到头来还是要卖灏儿,那迟卖不如早卖。至于我……我支持你所有的决定,无论大小,无关得失。” 程熙再忍不住,搂了滕紫屹的脖子,跳到他身上,“滕紫屹……” 滕紫屹将她接住,搂紧,她笑,他也笑。笑到半途,程熙唇边的笑一僵,将头往后仰了些,正视着滕紫屹的双眼,“我把灏儿卖了,好像还没跟江随云打声招呼啊。他是灏儿的亲爹啊,你快帮我想想,我该怎么跟江随云交代?” 滕紫屹笑看着她,“首先,灏儿得有这天分,你才能将他卖成功。其次,江随云虽然为了你早已放弃了江山,但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有江山。我相信他会比你更希望灏儿有那么一天。” “是么?”能听滕紫屹如此说,程熙瞬间释然起来,本就开心,此刻更是笑吟吟的,满心欢喜。 滕紫屹瞧着这样的她,慢慢敛了笑,慢慢靠近她,用额头轻抵着她的额头,厮磨着。 程熙盯着眼前放大的眼,黑如墨石,她笑了笑,左右看了看,飞快地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这一触即离的吻,却轻易点燃了他体内的火,看着她的眸子也变得灼灼炙人。 抱着她飞快掠走了几步,程熙只觉得天旋地转了一下,就被他抵在了拱门之上,两人有些粗暴的动作触动了门上的珠帘,在佩玉相碰的脆响中,他猛地压覆上她的唇,尽情索取她的甜美。 程熙没想到滕紫屹会如此大胆又急色,喘着气道,“滕紫屹,咱们还在灏儿的宜泽宫呢。” “……无妨。”滕紫屹一手抱着她,腾出一手,去解她的衣衫。 程熙咬咬他的唇,“别这样……” 他拨开她的衣襟,吻上她赤着的肩膀肌肤,哑声问道,“这几日教灏儿教的辛苦,为夫需要犒劳……” ……额。 怪我咯? 路过这边的宫女刚到门口,一见这情景,忙无声的掩了房门,退了出去。 *** 春去秋来,秋去春来,一年复又一年,转瞬即过…… 熙公主府内,一个瓷娃娃一般美如仙童的女孩手中提了一个金丝小笼,里面装了只鸟巢一般的东西,走近了看还能发现那鸟巢里好似还有几只嗷嗷待哺的弱小的幼鸟。 有一个长得浓眉窄目,举手投足间处处透着英气的娃娃跑过来,好奇地盯着她手中的金丝小笼,“小小殊,小小殊,你手上提的是什么呀?” 御宛殊眨了眨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扇了两扇,唇边露出两个小梨涡,“是小鸟啊,小小鸟。” 恪儿蹙起眉头仔细瞧了瞧,“这是小鸟?怎的没有羽毛?还这么丑?” 御宛殊澄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十分坚定地道,“这就是小鸟。我要用这小鸟来抓大鸟,你不懂就让开。”说罢,就一把推开了恪儿。 恪儿没有提防,这稍稍一推,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露出可怜相,嘴巴扁了,控诉御宛殊,“你推我,御宛殊你推我,我要去告诉大哥。” 御宛殊听了立即敛了小眉头,眼珠一转,一撅小嘴,大眼睛眨都不眨地道,“我没推你,是你自己摔倒的。我亲眼看到你自己摔倒的。我要去告诉大哥,小恪儿学会撒谎了。” “你——”小恪儿怒指着小殊儿。 御宛殊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摇头晃脑的跑走了。 小恪儿眼见着她跑走了,便自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跑着追了上去。 等他追上御宛殊,见她笑嘻嘻的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托着小巴,一副等待着看戏的模样。 小恪儿十分好奇,就走上前,斜睨着御宛殊,“小小殊,你到底在玩什么呀?” 御宛殊瞧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才不理他。 小恪儿急了,挤到那块大青石上一起坐着,“小小殊,让我一起玩吧。大不了……大不了下次大哥又罚你抄字时,我帮你抄一半。” 御宛殊立刻就动心了,“真的?” 小恪儿犹如壮士断腕一般豁出去了,咬牙道,“真的!” 御宛殊大大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好吧,拉钩。” “好,拉钩。”两只胖嘟嘟的小手完成了互发誓言的仪式。“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在玩什么了吧?” 御宛殊突然小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凑到小恪儿的耳边轻声道,“我要用这几只小鸟来抓大鸟。看见旁边的树木灌丛了么?我藏了好几个宫女。等会若是抓着了大鸟,我就将这块羊脂玉牌赏赐给她。若是这么多人都抓不住大鸟,就统统重打二十大棍。你瞧见了么?那儿手持大棍的侍卫我都叫好了。” “二十大棍?”小恪儿有些底气不足的瞧着御宛殊,“会不会不太好?要是让娘亲知道了……” 御宛殊瞪了他一眼,“胆小鬼!你忘了上次大哥跟我们说的那篇文章了?文章是说什么凤凰啊,鲲鹏的……大哥说了让我们好好复习那篇文章,下次回府要考我们的,你弄清楚凤凰啊,鲲鹏啊是什么了么?” 小恪儿果断地摇了摇头,他都已经完全忘记这回事了,哪里还会记得。 御宛殊瞧着他,又是哼了一声,“就知道你不知道。我都问过服侍我的嬷嬷了,嬷嬷说凤凰啊,鲲鹏啊,就是大鸟。就是大鸟,很大很大的鸟,知道了没?我现在是在完成大哥布置下来的任务。我要抓大鸟,抓到了拿给大哥看,不就会受到表扬了吗?” 小恪儿哪里会信她,“小小殊,你不会是拿着大哥的名头,在这顽皮捣蛋吧?” 御宛殊心虚地偷偷吐了吐小舌头,转瞬一抬头就怒瞪着他,“不想玩就走开。别耽误我抓大鸟。” 小恪儿偷偷看了眼御宛殊手中的金丝小笼,小小吱声道,“我想玩。” 第989章 如此,便如瓮中捉鳖一般 小恪儿哪里会信她,“小小殊,你不会是拿着大哥的名头,在这顽皮捣蛋吧?” 御宛殊心虚地偷偷吐了吐小舌头,转瞬一抬头就怒瞪着他,“不想玩就走开。别耽误我抓大鸟。” 小恪儿偷偷看了眼御宛殊手中的金丝小笼,小小吱声道,“我想玩。” 御宛殊得意的笑了笑,将手中的金丝小笼塞给小恪儿,“呐,你拿着,我要打开笼子了。” 小恪儿低头瞧了瞧,“把小鸟放出来,不是会飞走了么?” “这小鸟还太小,你也说了,连羽毛都没有,怎么飞?这啊,就是鱼饵,引大鸟来的鱼饵。” “这样啊。”小恪儿一副受教的模样。 日暮时分,天色一点点变暗,眼看着飞鸟都要回林了,御宛殊将那只鸟巢整个放置在大青石上,而后跟小恪儿两人缩着小脑袋,躲在大青石后,等着母鸟来寻幼鸟。 鸟巢中的鸟崽子许是饿极了,无可奈何的拍打着瘦弱的肉翅膀,张大了嫩黄的嘴,发出微弱的叫声。 过了片刻,果然有一只大鸟从一棵树上扑了下来,像是一支箭一般冲到了鸟巢旁边,扎煞起全身的羽毛,凄厉的叫着。 紧接着就听到了从大青石后显出身形的御宛殊一声令下,“抓住它,快,别让它跑了!” 大树后、灌丛中跑出好几个手拿工具的宫女,有的两人兜起一只渔网,有的扛着一柄捕蝴蝶用的蝴蝶网,有的则直接扣了一只脸盆……听到御宛殊的号令,所有人都扑向了那块大青石。 原以为如此大的阵仗,那只大鸟惊也被惊得飞走了,却没想到那大鸟竟用自己的身躯护着那只鸟巢,试图想要拯救自己的幼崽。可是因为紧张或者绝望,它浑身发抖了,发出嘶哑的声音。面对着十面埋伏,它没有选择自己飞走,而是呆立不动,准备着一场搏斗。 或许是鸟那么小的脑袋,它根本不清楚此时留下来预示着什么,可是有强大的力量迫使它留下来,而不是选择飞走,安然地躲进高高的没有危险的树林中。 如此,便如瓮中捉鳖一般,没有了丝毫难度。 那个扛着一柄蝴蝶网的宫女,往大青石上一兜,就准确无误的将那只大鸟给兜进了网里,蝴蝶网一收,大鸟便被兜住困在了半空中。 大鸟被捕了,而且离开了大青石,离开了它的幼崽。大鸟扑腾起全身的羽毛,尖锐而绝望地叫着。 御宛殊一看抓住了,开心地拍起了小手,“啊!抓住啦抓住啦。给我看看,大不大,大不大!” 而后踩上大青石,扑向那个宫女,就要去瞧那只被网住的大鸟。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她没看真切,但感觉那只鸟极大,因此高兴极了。 御宛殊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大鸟上,因此根本就没有顾及自己的脚下,她的脚下踩着一整只鸟巢,和数只只长出了一点绒毛的幼鸟。它们太弱小了,弱小到临死也发不出巨大的叫声,来向世人宣告它们的死亡,只是无声无息,没有引起丝毫关注地就这么没有了气息。 世人没有关注,不代表大鸟没有关注。 大鸟本就凄厉绝望的叫声,突然更加激烈,拼尽全力扎煞起羽毛,从蝴蝶网中挣脱,像一块石头一般飞快冲向御宛殊的脸颊。 御宛殊吓呆了,惊恐地往后退,脚下被身后的大青石一绊,整个人向后仰倒摔在大青石上,又从大青石上滚落到了地上。 大鸟一击未中,扑棱起翅膀,再次冲向御宛殊。 所有的宫女都被吓傻了,一个个抢步过来护主,奈何实在离得远了一步。 这时就在大青石旁的小恪儿眼明手快,未经任何思考的就一下子扑向了滚落后仰躺在地上的御宛殊身上。那只大鸟以冲刺的速度,以毁灭般的力度狠狠地撞冲过去,并不强硬的脖颈折断在小恪儿的背部,轰轰烈烈的死了。 所有的宫女,还有更远处持着大棍的侍卫争先恐后跑过来,赶紧扶起小恪儿,又搀扶起小殊儿,一个个全部吓得脸色雪白,上上下下的看着他俩,“小公主您没事吧?小皇子您没事吧?” 御宛殊被吓住了,整个人有点呆,双眼涣散,神情呆滞。 而小恪儿站起来之后,就哇的一声哭了,边哭边喊,“痛,好痛,娘亲,爹爹……” 宫女赶紧抱起小恪儿就脚下如飞的跑去盗骊的行宫,有年龄长一些边跑边吩咐道,“去,去禀报赤骥大人,飞鸽传书急传盗骊大人回府,就说小皇子受伤了。” 仍留在原地的御宛殊呆呆地瞧了瞧大青石上的幼鸟尸骸和撞死在小恪儿背上的大鸟尸骸,禁不住小身板抖了抖。 却在这时,听到了一道清亮的少年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殊儿,你在那做什么!” 御宛殊听到这道声音,更是浑身开始发抖,看向从石径小道信步走来的清俊少年,心虚的唤了声,“大哥。” 御允灏走得近了,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板着脸看了看一身泥土的御宛殊,抬眼看向跪了一地战战兢兢、神色惊恐的宫女,还有一片狼藉、血肉模糊的现场,眉头慢慢拧紧,沉声道,“殊儿,你做了什么?” 御宛殊本就受到了惊吓,经御允灏这一吼,登时“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 御允灏沉默地看着她,却是并不像以往那般,见到她哭就立时心软的抱她哄她,而是面容严肃的站在那,冷冷地瞧着她哭。 御宛殊抽了抽鼻子,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看大哥的神情没有丝毫动容,渐渐地,便哭不下去了,只一抽一抽的在那哼唧。 刚刚将小恪儿抱去的宫女中,有一人煞白着脸又跑了回来,边跑还边问,“看见慕容山子大人了么?看见慕容山子大人了么?” 此刻,盗骊大人不在府中。慕容山子是盗骊的首徒,小皇子受了伤,自然宫女们最先想到的就是慕容山子。 御允灏站在那儿听到宫女惊恐的声音,立刻神色更为严肃,抓过那个宫女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第990章 又让人心疼,又让人头疼 刚刚将小恪儿抱去的宫女中,有一人煞白着脸又跑了回来,边跑还边问,“看见慕容山子大人了么?看见慕容山子大人了么?” 此刻,盗骊大人不在府中。慕容山子是盗骊的首徒,小皇子受了伤,自然宫女们最先想到的就是慕容山子。 御允灏站在那儿听到宫女惊恐的声音,立刻神色更为严肃,抓过那个宫女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宫女一看是御允灏,好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启禀灏殿下,小皇子为了救小公主被一只大鸟撞伤了,奴婢刚刚瞧过了,背上一块好大的紫青。小皇子哭着喊疼,奴婢也不清楚小皇子的伤势究竟如何。是否受了内伤,是否……” 御允灏一听小恪儿竟然受伤了,神色焦急万分,“恪儿现在在何处?带我过去。”说完就拉着那宫女开始飞奔。 御允灏虽然年龄还小,但是多年跟着滕紫屹习武,功夫已经造诣不浅了,小小宫女虽然是成人,哪里跑得过他。见宫女渐渐气喘吁吁,御允灏回头喊,“恪儿在哪?” 宫女也喊,“在盗骊大人院子里的药圃那儿。” “好。”御允灏甩开了宫女之后,就开始运起轻功,直往药圃方向飞跑掠去。 等到御允灏赶到,小皇子受伤的消息早已震动了全府,慕容山子早御允灏一步到,正在安抚小恪儿,并查看他的伤势。 御允灏站在慕容山子身后,缓了缓气,安静地等待慕容山子诊断。见慕容山子站起身来,才急切问,“慕容叔,小恪儿伤势如何?” 慕容山子瞧了瞧御允灏那焦急万分的脸,宽慰他道,“没有大碍,就像是被打了一棍差不多。小皇子身子娇嫩,看着挺吓人而已。” 看着确实是挺吓人的,碗大的一块紫青,有着明显的淤血,再加上小恪儿放开了嗓子的嚎啕大哭,可不得被吓到了么? “你哄哄他吧,我去给他配点草药先敷上便不会那么疼了。” 御允灏对着慕容山子做了个揖礼,“谢谢慕容叔。这儿就交给我吧。” 慕容山子早就听闻这御允灏为人处事老成周到,今日一见,只觉得传闻还太过谦虚。如此小的年纪,待人接物有礼有节,让人不觉就有如沐春风之感,一举一动都透露出尊贵着的素养和优雅,竟让人平白就生出了尊敬之感,同时还有种莫名的亲和的力量。 所谓海纳百川,所谓为上者,所谓生而高贵者,这就是最基本的素养,俗称为个人魅力,这种个人魅力虚无缥缈,难有定论,却会让无数的人心甘情愿凝聚在他的周围,誓死追随,为其效忠。 慕容山子不由得多看了御允灏一眼,越看越是赞叹。当年他会义无反顾地追随盗骊,便是从他身上看到过这种魅力。可这个少年……着实青出于蓝啊! 御宛殊见大哥跑来这了,也默默地跟着跑来,却是躲在门口,不敢入内,不敢出声。 御允灏哄好了小恪儿,亲眼看着慕容山子给他上了药、退了出去,这才偏过头看向门边,冷冷道,“出来吧。” 御宛殊畏畏缩缩的进了屋,垂着脑袋,绞着双手,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心虚加恐惧的看着御允灏,轻声唤,“大哥……” 御允灏始终板着脸,不发一言。 御宛殊受不了这般的低气压,抽泣道,“大哥是不是以后都不喜欢殊儿妹妹了?大哥是不是以后都讨厌殊儿妹妹了?”话一出口,御宛殊就天崩地裂了似的,仿佛这是一件御宛殊此时人生中最害怕的噩梦一般,她瞧着御允灏看着她时的失望眼神,真真正正感觉到了恐惧。 御宛殊紧走两步,就去揪御允灏的衣袖,“大哥,殊儿再也不敢了,殊儿下次再也不顽皮了,大哥不要不喜欢殊儿好不好?好不好?” 御允灏一直板着的脸有了一丝动容,但是介于这次事件已经不能用顽皮二字来定性了,御允灏觉得爹娘都不在府中,他有义务有责任教导妹妹,于是沉着脸道,“大哥不想训你。如果你真的知错了,就自己去领罚吧。” 御宛殊睁着泪眼朦胧的大眼睛,那一粒一粒大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像是珍珠一般往下掉,可依然重重点了头,“殊儿知错了,只要大哥不讨厌殊儿,殊儿愿意领罚。” 御允灏看着她认错态度如此良好,这才缓和了面部表情,伸手摸了摸殊儿的脑袋,说了一句,“乖。” 仿佛得了一颗甜枣一般,御宛殊立时破涕为笑,对着趴在床上仍在小声呼痛的小恪儿道了歉,“小恪儿,对不起啊。”而后,跑去领罚了。 御允灏瞧着她奔跑的小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内,这才叹着气摇了摇头,这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啊,真是又让人心疼又让人头疼。 可是御允灏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既让人心疼又让人头疼的妹妹,竟然做了件鼎鼎的让所有人都又心疼又头疼的事情。 从盗骊的药圃跑出去后,御宛殊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自己搬了一条长凳摆在院子的正中央,而后叫来了三个侍卫,两个宫女。 接着以公主殿下的身份下了死令,让侍卫重打她二十大棍。 侍卫宫女跪了一地,趴在地上吓得一个劲的磕头,直呼“不敢,万万不敢。” 可是御宛殊想要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 最终,在她的威胁恐吓之下,御宛殊自己趴在长凳上,由两个宫女负责从旁作证,由两个侍卫负责在旁数数,而最倒霉的那个侍卫,则负责要打御宛殊的屁股足足二十棍。 御宛殊的要求是狠狠地用力地打。 这可要人命了,侍卫哪里敢啊?普天之下,谁敢啊? 侍卫抵死不从,御宛殊的威胁升级。 在小小女孩的淫/.,威之下,侍卫硬着头皮也得上。这打二十大棍还在他的可控制范围内,若是这小魔王再做出别的什么更危险的举动,那可真的不是丢了小命,而是要满门抄斩了啊…… 打就打吧,凑足二十个数,他的小命也就差不多搭在这儿了。 第991章 全府上下气氛凝结不化 御宛殊的要求是狠狠地用力地打。 这可要人命了,侍卫哪里敢啊?普天之下,谁敢啊? 侍卫抵死不从,御宛殊的威胁升级。 在小小女孩的淫/.,威之下,侍卫硬着头皮也得上。这打二十大棍还在他的可控制范围内,若是这小魔王再做出别的什么更危险的举动,那可真的不是丢了小命,而是要满门抄斩了啊…… 打就打吧,凑足二十个数,他的小命也就差不多搭在这儿了。 屁股上感觉不到疼痛,御宛殊哪里肯依。在她的观念中那就是,只要认错的心意够诚,大哥就会更多一点原谅她。 比起抄字什么的,打上二十棍跟小恪儿一样趴在床上嗷嗷地喊疼,这样的诚意更直接更明显更能明晃晃摆在大哥面前…… 御宛殊对那侍卫继续威胁,若再敢敷衍她,她就爬到桌子上自己摔,摔足二十下,估计也能达到同样效果。 侍卫也是无奈啊,横竖都是死,挑个简单干脆点的吧。 于是乎,掐着力道惊心动魄的完成了这二十大棍。既要让御宛殊感觉到疼痛,又不能真的把她打坏、打伤了。 二十大棍下来,那侍卫已然虚脱,倒地不起,觉得自己像是死过一遍了似的。 御宛殊全程趴着,双臂死死抱住长凳,咬着牙硬扛,小小年纪,又是娇生惯养的愣是没有喊出一声来。一旁的宫女侍卫则是在一旁跪着拜着,边磕头边“小祖宗,小祖宗”的喊,那可怜加悲伤的劲,好像挨打的反而是这几个宫女侍卫似的…… 眼见这要命的二十大棍总算结束了,头都已经磕破的宫女们赶紧起身去搀扶起小公主,而后又是支了人急急忙忙的去寻慕容山子。 程熙、滕紫屹、盗骊还有江随云急匆匆赶回府的时候,就是见着了两个小伤号趴上床上,满屋子的药味,全府上下气氛凝结不化。 登时,三人三颗风尘仆仆担惊受怕的心更是狠狠一沉…… 看见爹娘回来了,俩闯祸精本已不痛的伤处,立刻就又撒娇的哀嚎上了。 大人们也就一起出去了一天一夜而已。这家里就翻了天了。 两个没原则没立场的爹,第一时间就搂起了自家的小人儿,心肝宝贝的叫,还直呼都是爹爹的错,爹爹不该扔下这么小的他们,爹爹下次再也不会了……诸如此类败儿的话。 所有人中,只有程熙还有点理智。 他们是接到了飞鸽传书,疾奔回来的,滕紫屹和盗骊那风驰电掣的速度,能把程熙给颠吐了。可架不住人家忧心如焚,思子心切啊…… 滕紫屹和盗骊争着抢着去做那二十四孝爹,程熙瞧了瞧两小娃并无大碍,府里的下人怕是吓坏了,才会夸大其词。 此次凡是与这事有关的,不管是宫女还是侍卫,还是嬷嬷,一个个不需要任何人吩咐,全部跪在原处,整整一夜片刻未曾移动过。 程熙这些年御下极为宽厚,规矩也基本废的差不多了,若不是如此,假设此事是发生在之前的熙公主府,小皇子、小公主的千金之躯一日之间都受了伤。那这帮责任人士就不是长跪不起,而是直接一个个趁早以死谢罪了都。 唤来几个当事宫女和两个当值女官,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后,程熙心中大致了然了。 殊儿、恪儿也不小了,确实需要立立规矩了,尤其是殊儿,实在胆大妄为。 听当日在场的宫女回禀,当时若不是恪儿及时那一扑,那只大鸟极有可能就狠狠地撞上殊儿的面颊上了。那后果就严重了去了…… 子不教父之过,唉……那两个父确实该跟他们好好谈谈了。 *** 御允灏在御宛殊的院落逗留许久,看望了她的伤势,安慰了她,又斟酌着语气和言语再次教育了她一番,好不容易让她明白了,自己到底********,以及以后若是再出什么错处,恰当的认错方式应是怎样的。 拍着殊儿的小肩膀,将她哄睡了之后,御允灏才一小步一小步往亲爹爹的院落蹭。 理性地分析了整次事件后,从情感角度来说,他看到小殊儿躺在床上哼唧呼痛的小可怜模样,他的心其实是很疼的。 事态发生之前,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小小殊儿年纪这么小,做起事情来竟如此偏激极端,他口中所说的去领罚,不过就是如以往一般罚抄字而已,谁能想到,她竟能对自己下如此狠手? 也不知道他刚刚说的够不够明白,是不是能够让小殊儿既吃一堑长一智又不会领会错他的苦心…… 御允灏面色忧虑,既担心小殊儿的伤势,又担心小殊儿这般的性子日后恐会再吃亏。刚转过花径小道,一个冷冰冰、严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站住!” 御允灏顿时打了个寒颤,仍带着稚气的脸庞整个一收,僵着身子慢慢转身,仰头看向面前与他酷似,却冷得如千年寒冰的俊颜,这么久未见了,御允灏抬头的一瞬间勉强想挤出一丝笑,但还没化开便消失在嘴角,低声唤,“爹。” 江随云沉着脸,冷眼看着他,负在背后的手里握着一支刚折下来的擀面杖粗细的柳枝,“手。” 御允灏脸色白了白,咬着唇,抬起手,卷高盖着手背的衣袖,平举在父亲面前,怯怯的低唤了声,“爹爹。” 面对儿子明显求饶的可怜神情,江随云全然不理睬,只见枝影一晃,御允灏两条白嫩的小手臂上即刻出现了两条赤红血痕。 御允灏痛得手一缩,泪在眼眶里打转,咬着唇,瞧着自己的两只手臂,怔怔的有些委屈。 江随云看他还敢觉得自己委屈,声音更冷,“举高。” 御允灏不得已,立即又抬高,平举在父亲面前。 江随云抬起柳枝,又是狠狠地抽打上去,这一次赤红的血痕即时红肿起来,御允灏不由得的“咝——”一声呼痛出声。 江随云面色更添一层冷霜,“举好。” 御允灏将痛得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咬着唇,吸着鼻子,再次将双手举起。 第992章 把我们娘俩一起打死好了 江随云看他还敢觉得自己委屈,声音更冷,“举高。” 御允灏不得已,立即又抬高,平举在父亲面前。 江随云抬起柳枝,又是狠狠地抽打上去,这一次赤红的血痕即时红肿起来,御允灏不由得的“咝——”一声呼痛出声。 江随云面色更添一层冷霜,“举好。” 御允灏将痛得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憋回,咬着唇,吸着鼻子,再次将双手举起。 江随云这次将柳枝举得更高,还未抽打在御允灏手臂上,横里伸来一只玉手,江随云那用力地一抽直接抽在了那片飘逸的白袂上,紧接着就是一声“啊——” 江随云楞楞地瞧着程熙捂着自己的手臂在那转着圈的跳脚,“唉呀妈呀,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转了好几圈,程熙脸都痛得白了,仍有力气一把夺过江随云手中的柳枝,狠狠掷在地上。 而后母狼护子一般扑到御允灏面前捧着他的小手,看着小小年纪细皮嫩肉的他臂上红肿的血痕,心疼得变了脸,扭头就向江随云骂道,“我拼了命把灏儿生下来,就是给你打的么?你这么见不得灏儿,把我们娘俩一起打死好了。” “我……”江随云眼见着自己失手将程熙给打了,一时语塞,“我并非想要打你……我……”可看了看被她护在身后的御允灏马上泪水就滚落了一脸,一副没出息的模样,眼里顿时闪过怒意,“若不是他,小公主怎会伤得如此严重?他难辞其咎,理应受罚。” 程熙蹲下身子,一把将灏儿搂在怀里,怒瞪着江随云,“殊儿受伤,怎能怪罪在灏儿头上?灏儿有多顾念自己的弟弟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你就是纯粹的看灏儿不顺眼,看我不顺眼。” 江随云眉头蹙紧,“灏儿被你这么惯着,迟早会失了尺寸的。” “我就惯着,怎么了?他是我生的,我惯我自己儿子怎么了?一天到晚满嘴满脑子的就只有尺度啊、分寸的,我看你就是铁石心肠,没有感情!你根本就是个冷血动物!”说完瞪了江随云一眼,牵了灏儿的小手,转身就走。 御允灏停在原地,担忧地瞧着自己的亲爹爹,动了动嘴,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程熙回头一看,瞧瞧,自己都被打成这样了,还顾念着他那冷血的爹,手臂一伸,将他搂过来,“灏儿,跟娘亲走。” 御允灏到了拐角处,回头望了父亲一眼,见父亲一张脸比方才更冷,垂了头,跟着母亲走了。 程熙直接将御允灏带到了盗骊的药圃,掀起他袖子的时候,看到他稚嫩白皙的手臂上那火辣辣的红肿,愈发心疼。 江随云望着程熙和灏儿消失的方向,叹了口气,别了脸往前走,见滕紫屹负手站在花荫下,便也停下了脚步,伫足原地。 滕紫屹走到他身旁,还未待江随云开口,便抢先道,“殊儿这事,确实怪不得灏儿。你刚刚下手确实重了。” 江随云却仍是忧心忡忡的又一叹,以灏儿的身份,小小年纪就被搁置在那样高的位置上,看着风光无限备受宠爱,实则每日都如履薄冰,容不得半分行差踏错。 越多人关注他,期许他,他就越是容不得半点不是。 如果他的出身足够无争议,就像当年的御宸熙一般,这世上她是最名正言顺且独一无二的继承人,尊贵且唯一,那么世人就会对她宽容很多,甚至不仅是宽容,而是本就不敢有过多期许。 可灏儿不同。他需要加倍的努力,加倍的天分,加倍的实至名归,才能勉强堵住这天下悠悠之口,和这朝上风云莫测的各方势力信服…… 甚至于江随云有时还会颓废的想,实际上无论灏儿有多努力多优秀,最后可能也抵不过任何一位大佬口中轻飘飘的一句“名不正则言不顺”! 如此,他又怎能不为灏儿忧虑?他一直教导灏儿匣剑帷灯,隐藏锋芒,却又怎么会想到程熙竟会自作主张,将灏儿推了出去,甚至还说服了女皇陛下,让灏儿临朝听政。 局势急转直下,不仅江随云惊骇万分,满朝上下也是惊骇万分,用朝野震动和四方猜疑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可是在灏儿这件事情上,女皇也好、熙公主也好,乃至于滕驸马也好,竟然口径态度相当一致且坚决。 此事,已成板上钉钉之事,不需疑虑,也无需上谏! 如此,江随云又还能再说什么? 瞧着他紧锁的眉头,滕紫屹淡然一笑,“你也不必过多担忧灏儿。他比你我想象中的更能胜任继承人的身份。而且你也知道的,自从灏儿入宫听政以来,熙儿始终就对他心怀愧意,平时自然就特别宠爱偏袒些。而你对灏儿又丝毫不加言笑,熙儿才会越加的心疼。或许你对灏儿不要那么严苛,熙儿反而不会这么惯着了。” 江随云闻言,幽幽的叹着气。让灏儿小小年纪就身兼重任,眼下来看,祸比福更多些,他这个亲爹不为灏儿把持着,又还有谁呢? *** 当夜。 殊儿、恪儿上了药,睡着了之后,程熙就叫来了滕紫屹和盗骊二人,三方会谈,开展圆桌家庭会议。会议的核心自然就是趁热打铁,商谈如何育儿。 程熙首先发表了重要演讲,比如—— 论宠溺的十大坏处…… 论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实际有效开展策略…… 论慈父多败儿以及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客观存在性…… …… 程熙旁征博引,观点鲜明,论据丰富,侃侃而谈,滔滔不绝…… 最终在程熙的威逼利诱、强烈建议、晓之以理和动之以情之下,三人内部基本达成了统一的意见。程熙对于此次会议最终达成的共识较为满意,给予了与会三方高度的评价,希望各方代表在会后能将此次会议的核心精神落实到要处、贯彻到实处。 末了,滕紫屹提点了程熙一句,“熙儿,咱们府里似乎不止殊儿、恪儿两个孩子啊……” 程熙点头,似乎在问“……所以呢?” 第993章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程熙对于此次会议最终达成的共识较为满意,给予了与会三方高度的评价,希望各方代表在会后能将此次会议的核心精神落实到要处、贯彻到实处。 末了,滕紫屹提点了程熙一句,“熙儿,咱们府里似乎不止殊儿、恪儿两个孩子啊……” 程熙点头,似乎在问“……所以呢?” “况且,你将灏儿卖了,此事虽然已经木已成舟,但你始终欠另一位当事人一个说法。即便是先斩后奏,但斩后也仍需一个‘奏’……” 程熙怔了一怔。半响,默然不说话。 *** 窗外的蝉鸣特别聒噪,屋内静坐的两人却是安静得很。良久良久,久的茶都全凉透了,盗骊才看向滕紫屹,冷沉道,“滕紫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滕紫屹端起身旁的冷茶,喝了一口,涩苦得很,却也咽了下去,语气也是颇为怅然,“你不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么?” 盗骊冷哼一声,十分不悦,却是郁结心底,难以吐露半分。 滕紫屹将茶杯搁下,站起身,负手立在窗边,语音被夜风吹得有些缥缈,“灏儿渐渐长大,以他的聪慧敏感,他自然会知道自己爹娘的关系似乎有些不太寻常,甚至是,诡异。这个问题,他若是问出来,你、我、江随云或者熙儿,我们该如何作答?难道要将江随云和熙儿的那些前尘往事再次翻出来么?可若是不问,这样的困惑和郁结长期压抑在心底,相信对于灏儿的成长将会是非常不利的。” 盗骊也倏地站了起来,“那又如何?” 滕紫屹回头看他,冷笑一声,“那又如何?江随云眼下最看重的莫过于灏儿了。他迟早会发现这个问题的存在以及影响之大。到那时,他一定会出手。等他着急了出手,不如我顺水推舟。” 盗骊冷冷地瞧着他,冷讽道,“真不愧你才是这熙公主府的驸马。端得一身大方宽容的好姿态。这种事情,你也能拿来算计!” 滕紫屹深深地瞧了盗骊一眼,突然轻笑一声,语气好似怅然若失,却又沉着淡然,“呵……我若是端不出这大方宽容的姿态,你盗骊在府中的日子也未必就如现在这般好过吧?我既能容下你,自然也能容下他。” 盗骊一愣。竟然,在滕紫屹的眼中,他与江随云是一样的存在。 从滕紫屹的角度而言,可不就是如此么? 盗骊捏紧了拳头。往事不可溯,也无法追悔,灏儿的存在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但是允许江随云作为灏儿的亲爹待在熙公主府里是一回事,让他成为熙儿名实相副的夫郎待在熙公主府里又是另一回事。 盗骊能容忍滕紫屹,是因为滕紫屹才是熙儿的正夫,不忍也得忍,容不下也只能容。 可江随云……他算什么? 尽管在当年的东雍,他和程熙有过那样一段日子,后来还有了灏儿,可一切都非出自熙儿的本愿。只要不涉及心,盗骊从不介意熙儿的过往…… 可眼下…… 若是任由江随云发展,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江随云是什么人,给他一丝丝裂缝,他就能自个儿撕出一片天来。 想来想去,盗骊还是无法接受,甩了袖子,就匆匆往外走…… 滕紫屹转过身,补了一句,“若是熙儿始终不曾对江随云动过心,你此番这般前去,不过枉做小人。可若是熙儿的心已经对江随云有了动摇,你阻得了这一回,又阻得了多少回?” 盗骊倏地停住了脚步,缓缓回头,看向滕紫屹,“当年,我与熙儿……你也是这般劝说自己的?” 滕紫屹笼在夜色下的面庞好似在悲凉的苦笑,又好似不在笑,半响,他才道,“只要熙儿能够从心而欲,活得恣意畅快,你我将真实的心意隐藏些、抑制些,又有何妨?” 盗骊转过身来,深深地看着滕紫屹,“你这话真不像是一个人能说出来的……” 滕紫屹轻叹一声,“所以我刚刚才说了,要将真实的心意隐藏些、抑制些。这些言不由衷的话,自然不过是必须这么想,必须这么说而已矣。” 盗骊叹了叹气,肩膀往下垮了垮,瞧着外间的夜雾四浮,“你觉得熙儿对江随云……” 滕紫屹也瞧着外间的夜色,“你号称最懂熙儿之人。这样的问题,难道你还需转而问我?” 盗骊苦笑了苦笑,喃喃了一声,“熙儿,是个心软之人……” 滕紫屹又补了一句,“江随云,又是个实干有谋略之人……” 而后两人对着窗外的夜色,同一语气,同一时间,长叹一声,“唉……” *** 程熙在自己的熙坤宫里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十圈了,满心烦闷,好似在深思熟虑什么事情,可事实上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或者说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幽幽吐出一口浊气,唉声叹气了半天,也做不出一个决断。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若不是滕紫屹提醒,她甚至都忘记了,她将灏儿卖了,卖的当下她还想着回去后要怎么跟江随云交代来着,可是经滕紫屹一番开导后,她就将这茬子事情抛之脑后了。 再加上之后江随云的表现一切如常,没有显示出丝毫对她这个决定的异议或者不满,而灏儿也十分争气,这临朝听政做的有模有样,年纪这般小,有时候说出来的话都能让大人们为之惊奇。 可从道理的角度讲,程熙确实欠江随云一个说法。换位思考,如果江随云未经她的同意,私自让灏儿卷入朝政漩涡,她都能跟他拼命。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好久没做对不起人的事情了,一旦做了,便觉得倍加对不起人了。 这才犹犹豫豫,近乡情怯,生出了退缩之心。 可再怎么踟蹰,终还是要迈出那一步的,而且灏儿是她亲手卖掉的,这个抱歉只能由她自己去说。 磨磨蹭蹭,一点一点挪到了江随云的别院。 举头望着上面的牌匾,程熙才想起来,她似乎从未来过这座院落。 第994章 浓烈的帝王之气缓缓弥散 可再怎么踟蹰,终还是要迈出那一步的,而且灏儿是她亲手卖掉的,这个抱歉只能由她自己去说。 磨磨蹭蹭,一点一点挪到了江随云的别院。 举头望着上面的牌匾,程熙才想起来,她似乎从未来过这座院落。 朝夕相处了这许多年,江随云就是独自一人偏隅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间,剥夺了原本这世上最尊贵的身份,失去了他原先拥有的一切,包括自由、财富、权势和其他。 与外界几乎隔离,无权无势,甚至身份地位惹人非议…… 那般尴尬,那般孤独,那般清苦……就这么一住就是数年。 这成百上千个****夜夜,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这样的落差,他又是如何适应过来的? 仅仅因为……有灏儿? 滕紫屹拥有着一整个西凉朝堂和一整个熙公主府,盗骊暗里拥有着一整个东雍和一整个行宫,只有江随云,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如果说,猎宫之战后,曾经他是最大的胜者,一套连环计将滕紫屹和盗骊都碾压、击败的最大赢家的话,那么程熙昏死又醒来后,他就成了最大的输家。 输了国家,输了尊严,输了人生,也输了她…… 所以,她欠他的就真的只是一个关于灏儿的说法么? 抬步入内,院落里清凉干净,甚至有些过于幽静,左右都不见人。 程熙径直走到了他的房门前,整个院落内也就那一个屋子里亮着灯,稳了稳心神,手举起又放下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深吸了一口气,一闭眼,轻轻的敲了敲门。 很快,里面传来了一道声音,短促,直接,“进来”。 程熙推来了房门,一眼便看到江随云搬了张椅子背对着房门,临窗坐着,仰着脑袋瞧着窗外的夜色。 可能是他的脚边东倒西歪的好几个酒坛子的缘故,坐姿随意的江随云看上去贵气之中掺了几分随性,潇洒之中又杂了许多颓废。 程熙见惯了他霸道冷酷的模样,回忆里也多是他冷血狠绝的样子,他的睥睨,他的城府,他的仇恨入骨,他的孤独入髓,他的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他的宿命的苍凉和求而不得……他的种种都有着太多的与她的格格不入,他的过往也全是程熙不愿触碰的旧伤疤…… 在程熙的概念里,与江随云有着孽缘和冤孽的是御宸熙,她不过无辜尔尔。 所以,她对他并无恨,便也谈不上爱。只不过是一段余孽未尽的前世的债罢了,如能擦肩而过便是彼此的福祉,若是不能,程熙也不想狭路相逢。 可是…… 命运的纠葛,因果无常,灏儿的降世,江随云的入府,从那时到如今,谁赎了谁的罪,谁又欠了谁的账? *** 听到门开的声音,江随云微微侧过头来,程熙瞧着他,神态有些迷离,长长的睫毛半垂着,眉心微蹙,时不时地仰头喝一口酒,而后又转回了头。根本没有发现是她。 程熙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关上了房门。 江随云的视线一直停留在窗外的月色上,头也没再转过来看一下,只是语音含糊的说,“把酒放下吧”。而后手轻轻一挥,示意人可以离去。 程熙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江随云依旧专注的盯着窗外,甚至有时会近乎无声地叹一口气。 房间内出奇的安静,安静的只能听见江随云大口复小口吞咽酒的声音。 程熙不知为何一直都是屏着呼吸的,她人虽来了,但到底如何开口,却是还没完全想好的。 程熙默默站着,搜肠刮肚,努力想着开场白。 江随云默默坐着,忧思满肠,一心只想借酒浇愁。 时间点点滴滴的流淌而过。 程熙站的有些腿酸了,一双清澈明媚的眼睛,一直留在江随云的身上,时刻观察着他,也在瞧他,到底何时会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她。 此时的江随云已经有些微醺了,颓废愁苦,烦恼刻在脸上,可是浑身上下还是有着一股浓烈的帝王之气缓缓弥散出来。 她一直都知道,江随云有着不输滕紫屹和盗骊的外貌,甚至于他长得更为耀眼,锋芒难藏,走到哪里都是所有目光的聚集地。而他的气质、气度更胜过外貌。 只不过,清醒时刻的他,全数收敛了。 收敛了傲气和傲骨,变得低调,内敛,用一切平凡无奇的东西去掩盖他天生的耀眼和张扬。 要做出多么伟大的努力,才能让生就不凡的他所有人面前变得黯然且失色? 那个记忆中的江随云,翩翩俊伟冷酷的男子,和眼前的这个江随云不一样了,却也依然一样,只不过更散发出了耐人寻味的深度。 江随云习惯性的伸出手去拿酒坛,却没有触碰到酒坛,他忍不住的皱了皱眉,表情有些微怒。 微怒啊,微怒…… 呵…… 程熙的记忆里多的是他怒不可遏,恨不得掐死她,又最终不知该拿她如何处置的模样。 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留下过多少次他掐住她差点断气的勒痕?那时的他,可真的是很容易动怒啊,那时的她轻而易举就能激怒他…… 可现如今,程熙有多久没有瞧见他动怒的样子了? 眼下瞧见了,却挺感概的。 江随云院子里的下人,虽比不上滕紫屹的千山、万里,比不上盗骊的赤骥、慕容山子,可是也是他一手调教的,每次给他送酒坛,都会放在他右手边的固定位子处,从未出过任何差池! 江随云刚想要开口,却看到脚步一抹裙角,而后意识到身后站了一道身影。 从没有人敢站在他身后如此之近,且如此之久。 这是谁?竟敢偷偷站在他的身后,盯视着他? 江随云脸色刮起了一层寒霜,莫名的压迫力从他的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冷厉的眼神刚准备看向来人,却看到是程熙,他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本已要脱口而出的训斥话语也被硬生生的哽在了喉咙里。 程熙静静地站在那里,窗外疏朗的月色打在她的肌肤上,泛着一层点点的珠光,莹莹的,似有若无。 第995章 江随云具有更大的杀伤力 这是谁?竟敢偷偷站在他的身后,盯视着他? 江随云脸色刮起了一层寒霜,莫名的压迫力从他的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冷厉的眼神刚准备看向来人,却看到是程熙,他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本已要脱口而出的训斥话语也被硬生生的哽在了喉咙里。 程熙静静地站在那里,窗外疏朗的月色打在她的肌肤上,泛着一层点点的珠光,莹莹的,似有若无。 江随云看着她,微微出神,而后他眨了眨眼,而后又眨了眨眼,瞧见她无论如何眨眼始终一动不动静静地站在那里,姿态和神情都不曾有一丝变化。便幽幽的苦笑了一声,并没有如程熙所料,立刻站起身,或惊讶意外或淡然相迎,反而是姿势优雅懒散的靠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挑着眉看着她,神情甚至有些轻佻,语声也是漫不经心,甚至带着冷嘲,“既是来了,怎的也不笑一笑?” 程熙愣住了,啥? 江随云却不再瞧她,摇头苦笑,眸光如丝,丝丝缕缕浸着苦汁,说出来的话也似是在自言自语,“原来,你连在我的梦中都是不会笑的。”仰头喝着酒的他,怅然若失,可思绪却似乎留在了某一片回忆里。 那回忆想必是好的,因为时不时面含悲凉的他,竟嘴角画出一抹笑意,这笑意含着点点暖意。 程熙这才知道,原来他以为她是个幻影,他以为她闯入了他的梦。接着酒意的蒙蔽,他把真实反而当成了梦境。 如此,反而少了程熙的尴尬,不由得程熙自己搬了一张椅子,就坐在了江随云的对面,双腿盘着,坐姿比江随云还要潇洒还要随意。 将脚边的酒坛摇了摇,捞起一坛还有酒的,也仰头喝了一大口。 江随云看着她,不再挪开视线,目光定定的,眼神里弥漫起浓浓的疑惑。 在他的注视下,程熙倒有些不自在,搞不清他到底几分清醒,几分酒醉,便举了举手中的酒坛,微微一笑,“借点酒喝喝,没意见吧?” 江随云将眼睑下垂,定格在他自己手中的酒壶上。 程熙就势将酒壶与他手中的一碰,“来,杯莫停,走一个。” 江随云迷惑且微醺的双眼,渐渐升腾起一丝清明,神情反而恢复了淡定。 程熙看他不打算喝酒,反而打算说话了,在他出口前,素手一推他的酒坛,“倒是先干为敬啊,喝!” 程熙的手直接覆在了江随云的大手上,推着他的酒坛,灌他酒。 江随云不愿就范,反手就下意识地握住了程熙的小手。 程熙心跳莫名漏跳半拍,抬眼瞧着他,见他的黑眸也是陡然一黯,忙垂了眼睑,抽回手,双手捧起自己的酒坛,“你不喝,我喝。” 江随云纷乱的思绪,总算是清晰了,他看向她的神情里不再飘忽,也不再迷惑。 想必,心智已然清明了。 弄清了这是现实,并非梦境,稍稍惊怔之后,江随云反而变得大方了,“公主殿下,稀客。” “呃……咳,咳……”程熙一个不慎,就呛了一口酒。他们俩之间这样的交谈方式,倒是让她始料未及。 “未曾远迎,倒是失礼了。只是这酒,想必是还能继续喝的吧?”江随云嘴角轻抿,那弧度瞧不出是在淡笑,还是在挖苦。 “你就还当我是个幻影,自在地喝,往海里喝。”程熙伸手指了指围了小半圈的酒坛子,豪气的小手一挥。 江随云也并不扭捏,拎着酒坛子就是咚咚咚一饮而尽。不等程熙催促,又拎起一坛,仰头就倒。如此反复,当着程熙的面,可都两大坛下肚了。 这一下程熙倒是惊着了,原本她不过想借着喝酒先缓解缓解这谈话的尴尬气氛,等暖了场之后,再进入话题。可没成想江随云是这个喝法啊。转眼间,又没了大半坛酒,见他冷峻的容颜上泛起桃红,清亮的眸子慢慢浑浊,心下开始暗暗担忧。 刚入门时,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自己借酒浇愁只求一醉,那醉态半真不假靠点强大的意志力还是能清醒能压制住的,可眼下这么喝下去那可得真醉啊。 程熙当机立断,马上踩了刹车,按住了江随云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那个,你酒品怎么样?喝高了之后,一般做什么?” 江随云抬起浑浊又幽暗的视线,笑看着她,醉态彰显,嗓门都高了,却仍然努力找回一点理智,用力晃了晃脑袋,找到了重影中的她,一口酒气喷在她脸上,“未曾醉过,所以不知。” “没醉过?”程熙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慢慢爬上背脊。有人喝醉了倒头就睡,有人喝醉了大哭大闹,有人喝醉了就要拉着人谈心,也有人喝醉了就跳舞乱亲人,可是更有人喝醉了就有暴力倾向的啊。程熙这一单刀赴会的,万一被他揍了,那都没处说理去。 要不,转身就跑? 道歉给说法的事,可以下次找机会再说。小命要紧啊! 这个念头才刚浮上脑门,程熙的手腕就像是被铁钳给钳住了似的,江随云吹胡子瞪眼的盯着她,大声吼,“喝啊!你怎么不喝了?喝!” 跟喝醉的人,没办法说理,更不能刺激他,程熙只能跟他打哈哈,“喝喝喝……”作势举高了酒坛子仰头就饮,其实只抿了一小口,顺道还不动声色的将江随云手旁边的酒挪远了一点,才仔细盯视着他的眼,问,“知道我是谁么?” “知道。”他晃晃沉重的头,醉意难挡。 “知道我来找你做什么么?” 他微笑着,“不想知道。呵……” 这一笑,让程熙喉咙猛然一紧,都说带着醉态的女人特别的迷人,没料到带着醉态的江随云具有更大的杀伤力。 推推他,“喂,对不起啊。” “嗯……” “喂……没经你同意,就独自做了灏儿的主,对不起啊……” “……” “喂,你先别醉,先别睡,听我把话说完啊先……” “……” 可话题才刚开头呢,江随云就抵挡不住醉意,头仰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第996章 给恨得痒痒的牙找点寄托 “喂,对不起啊。” “嗯……” “喂……没经你同意,就独自做了灏儿的主,对不起啊……” “……” “喂,你先别醉,先别睡,听我把话说完啊先……” “……” 可话题才刚开头呢,江随云就抵挡不住醉意,头仰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喂……你故意的吧?你装的吧?喂……”任程熙怎么推他,他硬是没了声音,程熙也着急啊,这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来这一趟的,结果他这一醉生梦死,把她撂在这了,这半上不下的,她这是算道过歉了还是没有啊? 这一沉不住气,推他的力道便大了些。 没料到醉酒后的他全无清醒时的沉稳仪态,软趴趴的没骨头似的,顺着她的力道,滑到了桌下。 程熙伸手去扶,他的体重摆在那儿,惯性太大,她根本兜不住。 眼看着他成一个大×形睡在地上,程熙也急了,蹲下身,拍着他泛红的脸,“喂,江随云,你是真醉,还是假醉啊?” “……”仍得不到回答。 程熙对他又掐又拍的,江随云硬是如一滩烂泥一样烂睡。折腾了半天,程熙把自个儿累得气喘如牛,坐倒在他身边,负气的踹了他一脚,“酒鬼,浑球,醉死你得了。” 这一脚踹过去,江随云却有了反应,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酒醉的人十分沉重,这一压下来,顿时让程熙成了摊饼,压得扁扁的,出气多,进气少,“喂,江随云,你压到我了,你醒醒,快醒醒。”程熙手上使出了吃奶的力,却推不开他半点。 真的醉死得如同一头死猪一般,程熙心底那个恨啊,既然推不开他,便掐他的肉,拧他的肉,可程熙都觉得自己够得上凌虐了,可他依然纹丝不动。 程熙没力气了,放弃了,啊呜一口咬住他的肩头,给早已恨得痒痒的牙找点寄托,解解气。 没想到这一回,他倒是嗯哼了两声,结果就开始闭着眼在她身上蹭啊蹭,寻找着舒服的姿势,最后滚烫的脸埋在她颈窝里,安分的继续昏睡。 程熙瘫在地上,给人当活肉垫,为了防止被他压死,英年早逝在这儿,开始深呼吸。 因为……自作孽不可活啊。 程熙深更半夜独自一人来这儿,绝瞒不过滕紫屹和盗骊这两人的眼,但是她进来这么久了没出去,他们都没派个人假装来请一请她,就代表了他们对此事的态度,今晚绝不会有人插手她和江随云之间的事儿了,甚至还会暗示熙坤宫的女官、宫女们,不得干涉。 至于江随云这一边的,她刚刚进来时,就已经看到了,四下里一个人都没有。想来江随云不想被人看见他借酒浇愁以及醉酒后的丑态,早就将人全部打发走了。 没人会来救她了,她喊都不用喊,而且她现在被压得肺疼,也喊不出什么高分贝的音,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程熙这一边忧伤逆流成河,真的感觉到被压疼了,在那苦命的哀嚎,正呻吟着呢,死人一般沉的江随云侧过脸,细腻弹性、唇形冷薄的唇贴上她的颈项,梦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熙儿……”那声音轻柔的是呼唤自己心爱之人的味道,但又带着浓浓的痛楚。 程熙所有神经瞬间绷紧,顾不得挺尸,“江随云,醒醒,醒醒,你压着我了,你压坏我了,你听到了么?你挪一挪,你先……喂……” “熙儿。”他用唇轻蹭着她光洁修长的粉脖,那沉醉的姿态仿佛身处梦境,程熙的哀嚎他似乎根本听不见。 于是,程熙果断选择另一种办法,“我是熙儿,江随云,我是熙儿。”程熙轻声的哄着他,尽量温柔的和他对话,然后哄着他至少挪一挪他那泰山压顶的身体。 可他听到了她的话,嘴角却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你若真是熙儿就好了……” ……这是什么话?难道她不是么? 程熙僵着脖子,尽量靠后看着他嘴边的苦笑,懵了,“我是熙儿,我就是啊。” 他的唇倏地离开了她的肌肤,下一秒又在找她,又开始在她身上蹭。 “喂,别总在我身上蹭。你先挪挪地。”程熙用脑门撞开他的脸。 结果他却顺着她的声音找到了她的唇,就要凑上来。 程熙吓得忙别开脸,死死的用双手按住他的脑袋,不让他靠近。 蓦然腰间一紧,已被他掐住,身下有一个硬物顶住她,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他若是酒后乱性,那她……哪还顾得上别的,将按在他脸上的手抽回,握成拳,快速地一拳击出。 江随云一声闷哼。到底还是经常游走在生死边缘的高手,体内长期以来训练有素的警觉神经在遇到危险时,瞬间集体苏醒。 江随云努力睁开醉眼朦胧的眼,晃了晃剧痛的头,发现脸上好似有一处胀痛不已,却没能想起来这痛是怎么回事。翻过一遍,坐在地上,双手成拳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也依然想不清楚到底怎么了。等看到一边怒目而视的程熙时,愣住了,那表情明明白白在问,“你怎么在这?你怎么在我的房间?你怎么坐在地上?你怎么……” 程熙咬牙切齿的盯着他。 江随云满脸赧然,摇摇晃晃的爬起来,没忘了顺手将她也从地上捞起来。 江随云站直了身,微皱了皱眉,这头和脸都实在太痛了,虽根本想不起来到底怎么回事,但大致也能猜得着,他用他那仍带着浓浓醉意的眼,睨视着她。那神情,好像她是采花贼,而他是黄花大闺女,他这一酒醒,他还受惊了。“我……我们刚刚……我没对你……我应该不会……” 程熙张口结舌的瞪着他,他刚才明明差点就……什么叫做应该不会?瞪了他好一会儿,程熙狠狠地说,“我刚刚差点没被你压死。” 江随云陡然睁大了眼,看向她,“那你有没有事?”说着就上来上上下下对她一顿瞧。 程熙被他瞧得烦了,一挥手,“没事,没事。我不跟醉鬼计较。天也不早了,我走了,有事下次再说。” 第997章 今晚,你走不了了…… 瞪了他好一会儿,程熙狠狠地说,“我刚刚差点没被你压死。” 江随云陡然睁大了眼,看向她,“那你有没有事?”说着就上来上上下下对她一顿瞧。 程熙被他瞧得烦了,一挥手,“没事,没事。我不跟醉鬼计较。天也不早了,我走了,有事下次再说。” 程熙这拂袖而去的动作做得干脆且有力,却没料到江随云拽她的动作更加果断且有力,她一个意料之外,就被他拽得一个趔趄,不偏不倚直直地撞进他怀中。 程熙惊骇地抬头就瞪他。这样的举动,对于他和她而言丝毫不陌生,当初在东雍时,他就这么没轻没重地没少拽她,霸道且可恨得很。 可那样的相处模式对于如今的程熙而言,仿佛前世往事一般,轻易连回忆都不会有。 此番,再次重温,除了惊讶和意外之外,程熙整个人是木然的。 木然之后,才是愤怒。他想做什么?刚刚他烂醉如泥,差点压死她,她不会怪他,可现在明显不是…… 江随云瞧了一眼自己固执的右手,视线也僵住了,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强势拽住了她。 程熙的目光也盯着他的手,似乎在质问“还不放手么?”,抬眼见他却是紧紧抿住嘴唇,死也不会放手的模样,眼睛里还呼啸出一派汹涌的黑色。 对方不知趣,程熙只能靠自己,于是用力去掰开他的手指。可他的手劲实在大,程熙挣了半日愣是没挣开,正欲低下头啊呜一口咬去,他却一个反转,索性锁住了她的双手,将她紧压在身后的窗沿上,身体贴过来,程熙本能地往后仰,整个上半身透过洞开的窗户,都已经在院子里的夜空下了。 程熙已经往后仰到极限了,这场面委实有点惨不忍睹,她就差听到自己那老腰折了的声音了。 一味往后躲并不是办法,一个反弹,程熙直接用脑袋撞击江随云的胸膛,而后怒目而视地瞪着他,火辣辣的眼神全是控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干啥呀?” 语音还未落呢,忽觉唇上一痛,天杀的,他他他,他竟吻了上来,力道又锐又重。 程熙这全身上下皆被他锁住了,全不能反抗,这唇再一被吻住,更是根本无法动弹。江随云的气息沉重,带着浓浓的酒气,唇/.舌在她的唇/.齿间肆/.虐。程熙心中熊熊燃起一团怒火,可身体仍是止不住颤抖。 一股裹挟着回忆和身体记忆的触动扑面而来,让程熙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慌,一双手越发地想挣脱。脑海中那些曾经和他发生过的、隔了千山万水的一幕一幕,飘飘渺渺的汹涌袭来,似乎毫无重量,却又实实在在的,如碎片在不断拼凑,拼凑得程熙的脑子混乱成一锅浆糊,令她不仅身体动弹不得,连脑子也浑浑噩噩。 他的气息越来越急,唇/.舌兵荒马乱的在她的脖颈间寻找,似乎在寻找什么寄托,一路找下去,始终都不够,始终都不满足。他腾出一只手,打开她的前/.襟,滚烫的唇溢出心底那仿佛等了千百年的渴望,这渴望魇住了他,也吸住了她,他锁住她双手的手更加用力,将她锁得更紧,如果可以,他会将她锁进他的身体里,他的灵魂里,终身监禁,永不放赎。 程熙终于被他压得快断了腰,两个人这样的姿势,她都怕会齐齐从窗台上倒插葱似的栽下去,这腰部承受不住的痛牵回了程熙一丝理智,张口就呼痛。 而他,终于放开了手。 程熙的双手一得到自由,想都没想,照着他的脸先甩了一巴掌过去,借酒乱/.性也要有个尺度,而他刚刚明显过界了。 可没想到今晚的意外简直是层出不穷啊,程熙这一巴掌根本未能落到他的脸上,半途就被他截住了。 是,程熙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在他这样的男人面前,他若不是主动愿意承受,她根本碰不到他一根汗毛。 巴掌被截住了,人还被又拽进了他怀里。他右手搭住她的香肩,脸色依然残留着酒醺的红,一双眼更是燃得灼灼。 他冷静了片刻,才道,“程熙,你今晚走不了了。” “……”? 什么……什么意思?而且,他称呼她为……程熙? 而非御宸熙,或者熙公主? 是,当初程熙垂死挣扎时,曾跟他这个重生者说过自己是魂穿者,可他根本不信啊。 怎么,眼下反而信了? 不论他信不信,又是从何时开始信的,眼下不是纠结这一茬的时候。 话一出口之后,他反而放开了她。 程熙往后退了一步,既寻到了个相对的安全距离,又不会显得自己太怯场,随便找了个柱子靠着,抬头正对上他沉沉的目光。 此时的江随云眼中灼灼的目光转为微凉,恢复成了一派深沉清幽的黑,自然而然便带出了他与生俱来的那股子威仪和冷气。 程熙瞧了他片刻,透过那冷气威慑的目光中读出了几分怆然和决绝。 他将目光移向一旁,动手清空了一面书桌上的全部酒坛,又瞧了瞧平整的床榻,乃至于程熙身后不远处的贵妃软榻,默了一会儿,才将视线转回到程熙的脸上,问,“你喜欢用强的,还是……” 程熙楞楞地盯着他,什么跟什么,什么呀? 他瞧着程熙这一脸懵逼,瞧了半响,神色平淡,缓缓道,“很多人都知道你夜深独来了我的房间,包括滕紫屹和盗骊。” 程熙微皱了皱眉头,“是啊,那又怎样?” “并不怎样。”江随云的神色依然平淡,口吻也依然不缓不慢,“这么迟了,你都未踏出我的房门,你觉得有几人会相信,你并未与我一夜风流?” 什……什么?所幸程熙从茫然震惊中醒悟的极快,迅速转身,速速离去,脚还没跨出门槛,已被他从后头一把搂住。 他周身的酒气笼罩的程熙一阵阵犯晕犯怵,他搂她搂得十分紧,灼热的气息躁/.动不安地从后脖颈传至脸颊,“我说了,今晚,你走不了了。” 直到被他打横抱到床榻之上,程熙茫然了一阵,才突然翻身坐起。 第998章 你之砒霜,我之蜜糖! 所幸程熙从茫然震惊中醒悟的极快,迅速转身,速速离去,脚还没跨出门槛,已被他从后头一把搂住。 他周身的酒气笼罩的程熙一阵阵犯晕犯怵,他搂她搂得十分紧,灼热的气息躁/.动不安地从后脖颈传至脸颊,“我说了,今晚,你走不了了。” 直到被他打横抱到床榻之上,程熙茫然了一阵,才突然翻身坐起。 江随云正在解腰带,视线飘了她一眼,淡道,“你想我用强?” “你敢!” 江随云一双眼睛深深望着她,眼中闪了闪,竟然还微微笑了一笑,“我想我是敢的,而且这事……我向来做的熟练又稳当。”而后他停下了解腰带的动作,双手撑在床板上,俯身压向她,沉声在她耳边道,“说实话,你若是太温顺,我还怕我不习惯呢。” “江、随、云!!!”程熙怒喝。 他却哂然一笑,“嗯,这个贞洁凛然的开场不错。你可以继续,但我,也会继续。” “……” 程熙都无语了,翻身下床,在床边围着他转了两圈,确信自己并没有听错或者理解错,“别玩了,我来找你谈正经事的,不是来跟你开玩笑的。” 江随云将解下的腰带随手一扬,脚下一旋,双手往后一撑,慵懒地往床上一坐,斜看着她,“那你先谈你的正经事,我再继续我的正经事。” 程熙抱胸,无语的翻了翻眼皮,他那姿势明晃晃的就是在诱惑。腰带离了身,上衣自然松垮,双手往后一撑,更是直接将锁骨和小半个胸肌露在外面,就着满屋子的酒气,和月黑风高的寂静夜色,除了旖旎那就是暧昧。 这样的氛围下,这样的夜色美色之下,是个女人都得先咽一口口水。 不行不行,她是来谈灏儿的…… 不行不行,这样的情境下,太不适合谈及灏儿了…… 江随云见她如此左顾右盼,猛地握住她的手腕,一拉。 程熙防着他了,却没想着这么突然,一头就栽进他怀中,也不用挣扎了,他手快的已经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像变魔术一般脱掉了她和他的鞋。 接着一翻身,将她搂倒在床里,脚一挑锦被,锦被顿时如飞毯一般展开,平平的覆在二人身上。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江随云!”程熙沉下脸,使劲捶着他的胸脯,破口大骂,“你别给我在这装无赖耍流氓。” 江随云的眉梢挑的极高,眼里露出一丝邪气,“别叫的这么大声。虽说我院子里的人早已被打发得远远的了,难保滕紫屹或者盗骊的眼睛和耳朵不在窗户外墙角边。当然你如果愿意他们汇报的内容劲爆一点,我想我会配合。” 程熙一肚子骂人的话突然哑了声了,瞪了他半响,压低了声音,“你到底起不起来?” 江随云凝视着她的幽黑眼眸蓦地一黯,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黯哑了声音,“程熙,我们之间不可能重新开始,因为你不愿想起过去,而我不愿意忘记过去。那段对你来说太长的监禁时光,与我而言却是太短的幸福岁月。你之砒霜,我之蜜糖。这些年,我自困于熙公主府,并非我在与盗骊或者与滕紫屹的博弈中一败涂地,而是我在与你的博弈中,一败涂地。从头至尾都是输,而我输得心甘情愿。我自愿囚于西凉,一无所有,是希望我能因此自囚于你的心牢,如此我便不会再一无所有。从前世到今生,从东雍到西凉,你从来都知道,至始至终,我所想要的、我所强求的不过一个你罢了。” 程熙心里一紧又一荡,虽不至于砰然,却也像是往古井里掷下了一粒石。 江随云直直地望进她眼底,神情却维持住了平淡,“如今灏儿都已经这么大了,你知道这是多少个****夜夜么?这么多个****夜夜,我始终不曾打扰过你一刻或者一瞬,并非我对深情的压制能力有多强,而是我始终在等,等,等你多看我一眼的时候,再去你的心间攻略一片领土,无需多大,足够立锥,此生便已足矣。” 此一句,掀起了程熙心底的无波之浪,触动了她心底一直故意忽视的结痂。丝丝有些痛…… 她定定地看着他,分不清心里这般酸痛的滋味是何种,也不知如若与他再续前缘,她该如何自处,又该令他如何自处。 屋内刹那间变得一片死寂。只有浓浓的酒香飘荡萦绕,只有斑驳的烛光明明暗暗,只有他幽黑深不见底的目光凝视着她一动不动。 四目相对,交织着,纠结着,他迫人的眼光让她感觉到了窒息,心一下便悬了起来,不知该如何开口,更不知自己一旦开了口,说出来的话会是怎样的。 关于他,她一直避而不谈、避而不想,因为……太难了。 他过的太难了,而她想要处理好她和他也太难了。 这么多年,实际上程熙是将他作为因性格不合而“离婚”了的“前夫”看待的,他们曾有过一段不太愉快的“同居”生活,他们甚至还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在她的心底,他们已经“离婚”了。而且,她还另外找了男人“再婚”,他与她便只能将往事尘封,她始终认为,将他视为熟悉的陌生人,对他对她才是最好的。 所以,关于他,她从未想过复合,更没想过“复婚”。 可是,眼下她也明白了,她是这么想的,可他却未必。 而她,深更半夜,独自入他的房间。既不避嫌,也没考虑后果,这个举动……确实很容易令人产生误会。 曾记得有闺蜜说过,一个女生若是同意单独和一个男生吃饭、看电影,乃至送她回家,就基本等于暗示对方,她同意和他上床。 时代不同,可瓜田李下所能产生的误会却还是一样的。 人最怕扪心自问,最怕实事求是地拷问自己的灵魂,她今晚真的只是纯粹来找他谈论灏儿的?不带一丝丝杂念,哪怕是潜意识里的? 第999章 江随云,我就只说一句 曾记得有闺蜜说过,一个女生若是同意单独和一个男生吃饭、看电影,乃至送她回家,就基本等于暗示对方,她同意和他上床。 时代不同,可瓜田李下所能产生的误会却还是一样的。 人最怕扪心自问,最怕实事求是地拷问自己的灵魂,她今晚真的只是纯粹来找他谈论灏儿的?不带一丝丝杂念,哪怕是潜意识里的? 可她若真的与他“复婚”了,之后因她而给他产生的麻烦,他能承受得住么? 尤其是眼下,灏儿已然成为皇权最大受益者的当下,江随云的身份实在太过敏感,虽不至于像汉武帝那般需要“立子杀母”,可江随云和她除了是一男一女被摆在一起之外,身后更是两大复杂的巨大政治势力,身在其中,却也不得不加以平衡考量呐。 心累…… *** 江随云始终迫视着她,眼珠静静的,他在寻找,寻找她眸中一丝丝对他的在意,哪怕是基于同情之上的。可是,没有。寻来寻去,寻到的只是她垂下眼睑时的为难,寻到的只是她考虑今夜之后棘手的难堪。 江随云仰高头,终于闭上眼,心底万千的失望全部化作无声的一声叹息。 而后,再睁眼,看向她,静静的眼珠搅动起千层巨浪,套上了一些与他气质完全不符的戏谑和玩味,阴郁中带着荼蘼的狠抑,“或许这也是一种宿命吧。既是始终无法情投意合,那便还是交易吧。你欠我一个儿子,便用你自己来还。” 程熙气苦,“这买卖前提条件都不成立,怎么能……” 江随云的眸子蓦然冷寒,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看向他,“除非……你把灏儿还给我,或者……你另外再还一个儿子给我。”他的视线顺着她的身体慢慢往下移,最终停留在她小腹上。 程熙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语气平白无故的有点弱,“怎……怎么可能……” “呵……”一声叹息,似有若无。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他们贴得如此近,姿势暧昧得令人脸红,心却离得那么远…… 烛光摇曳,残星西垂,将他半边脸映的异常柔和,他的眉眼染着夜露的清凉,抬手轻捏了她的脸颊,“如果在我面前,你始终害羞,你就挣扎;如果与我之间你始终迷茫想不好到底该怎么办,你就挣扎;如果你依然恨我,你就挣扎;如果你对我其实已有一丝情愫,你也挣扎。你是被迫的,从来你都是被我强迫的。你只需记得,事情无论好坏,结局无论喜悲,你都只是被我强迫而走到了今天而已。一切的过错皆在我,一切错误纠正的责任也全在我。而你只是被迫而已,所以……你现在可以,而且应该挣扎了。” 江随云手指一动,转而捏住了她的下巴,俯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江……”程熙还欲再说什么,可唇上一紧,什么话都被他堵回了口中,鼻息间全是她陌生而熟悉的味道,狂/.野/.迷/.乱又走投无路的让人心紧心悸。 他的吻开始加深,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白皙的面颊泛着羞怯和紧张的嫣红,娇艳得让任何男人都想将她压在身下,品尝她的滋味。 而此时,他就将她压在身下,于是他重重地喘息着,希望立刻得到满足,得到释放。 “等……等一下,等……”程熙拼命从他唇边逃开。 “放心,你随便挣扎,我不会弄痛你的。”江随云眼里聚着浓浓的黑浪,黯哑的声音彰示着他的野火早已燎原。 炽热的激/.情让两颗心同时发狂! 目光渐渐迷离,程熙挣扎出一丝理智,“我只说一句,江随云,我就只说一句。” 江随云一顿,抬起埋在她肩颈香甜中的头,抓住她努力捂住他嘴的手,包含了太多情绪的眼眸盯着她,“女人,你怎么会这么折磨我?” 等他终于肯放开她,程熙已经气喘吁吁,软软地瘫在那儿,可目光却依然有力,瞧着他,轻声,“其实我想说,至少这一次,我不是……被迫的。” 呃!话一出口,怎么感觉脸上烧得慌? 江随云眼皮猛地抬起来,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倒映着的全是她的脸,半响,又半响,他始终沉默着。 他没听懂么? 也好。 也罢。 “熙儿,我有没有听错?”江随云的下唇有着不明显的颤抖,声音沙哑透了。 程熙说不出话来。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再次说出口? “熙儿,吻我。”江随云强势地盯着她。 呃? “或者,说爱我,说你爱我。”江随云粗糙有力的指腹揉/.捏着她的耳垂,诱哄她。 程熙的耳垂被他蹂/.,躏着,酥.,/痒的触感令她脸上立刻起了一层小小的粟米粒。 身上猛地一紧,程熙被他狠狠搂住,只听得自己像是蚊子叫似的哼了一声,那黏糊糯软的声调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不让自己再发出如此这般妩/.媚/.娇/.吟的声音。 他愣了愣,遂笑道,“二选一,你选一个。” 他这低沉黯哑的声音实在好听,程熙脸红了红,既已做出了决定,再无扭捏的必要。软软的双手轻轻圈过他的脖颈,微微抬头,靠近他的唇,柔情蜜意的贴了上去。 她轻轻软软的一个吻,江随云却只觉得轰的一声,全身的血都立时蹿上了头顶,而后又以极快的速度流窜至四肢百骸,紧紧搂住她,眼眸里跳跃着快乐的火焰。 抽去她的腰带,如丝的外袍滑落,他幽黑的眼眸暗沉下去,用手用唇用全部的身心重温她的柔软和细腻。 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肩头,她的锁骨,她轻颤着羽睫的眼睛,极轻极柔,小心的像是怕碰碎了她。 程熙闭上眼,全然接受他带给她的一切感触。 江随云男/.性/.滚/,.烫的身躯覆在她身上,火热的,霸道的占有着她的一切,领着她在他带给她的世界里辗转起伏,一整个晚上浮浮沉沉的,约摸到了凌晨时分,两人才沉沉睡去。 陷入昏睡之前,程熙似乎听到了远方的鸡鸣声,第一次感叹春宵苦短,原来是这样的。 第1000章 她还赶着帮人家数钞票了 江随云男/.性/.滚/,.烫的身躯覆在她身上,火热的,霸道的占有着她的一切,领着她在他带给她的世界里辗转起伏,一整个晚上浮浮沉沉的,约摸到了凌晨时分,两人才沉沉睡去。 陷入昏睡之前,程熙似乎听到了远方的鸡鸣声,第一次感叹春宵苦短,原来是这样的。 迷迷糊糊的睡着,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不知今夕何夕,几时几分,可身边却是空的,眼睛在房内找了一圈,发现江随云站在窗前,手上竟又提溜起了一个酒坛子。 窗外的天色是破晓前最浓厚的黑沉,一道晨曦即将破云而出,可在将万丈光芒洒遍天地之间前,整个世界昏暗浓黑得很。在这样的天地前,程熙觉得他的背影也是如此沉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似乎比程熙之前踏进来他喝得半醺半醉时还要压抑和暗沉。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动静,回头,浓黑的光线里,程熙看不清他眼眸里蕴藏着的东西。 程熙的第一反应是,他酒醒了?然后……后悔了? 他放下酒坛子,走过来,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静静地抱住她。 程熙默了半响,还是忍不住开口,“江随云,你刚刚,在想什么?”声音里透着不安和窘迫。 他若真是酒醒了,后悔了,当昨晚发生的那一切是一次醉酒后的错误,那她……怎么办? “没什么,在想像灏儿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到底价值几何。我该如何与你交易才不至于估低了他。” 程熙一拳捶向他胸口,“到底是我卖了儿子,还是你在卖儿子?” 江随云垂眸看着她,轻笑,“灏儿你是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你既能卖得,我自然也能卖得。除非,你我都不卖。” “你——” 程熙正欲发飙,却被他吻住,“价钱日后再细谈,先取点订金用用……”说着,翻身压在她的身上,加深了那个吻,双手也开始不老实起来。 程熙气结,她这算是被他讹上了么?推拒着他,气急败坏道,“订金你昨晚明明已经取过了……” 话一出口,程熙就想一个嘴巴子把自己抽死。 这这这……这言下之意,不是认同了江随云的歪理了么? 什么订金、本金的,什么用她自己来还的,他赶着碰瓷她,她还赶着帮人家数钞票了…… 抬头望了会儿床帐,程熙啊程熙,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灏儿啊……你有这样的爹娘,真是不容易啊…… 你要坚强,要独立,因为你爹、你娘全都靠不住哇! 坑娃呢这是…… 江随云大手一挥,床幔随之落下,将床上的春光遮掩的结结实实,也将窗外此时破晓而出的晨曦朝光遮蔽的结结实实,一片昏暗之中,重播起了彼此交缠的低低喘息声。 *** 迷迷糊糊间,程熙抬手揉了揉还不大睁得开的眼,撩了撩幔帐,阳光从窗棂射入,投的满屋子的灿烂光芒,有些刺眼。 半眯了眼,神智慢慢恢复,昨夜的记忆从脑海的角角落落聚在一起,耳边是平稳悠长的呼吸声。 侧过脸,江随云熟睡中峻挺冷酷的面容在阳光中显得俊俏却柔和。 程熙静静瞧着他,还有种似梦非梦的感觉,真没想到她和他竟还有这样的一天:清晨起来,可以笑着互道早安的一天。 堪称活久见系列。 程熙挑眉一笑,更近的靠近他,细细端详着他的脸,仔细辨认他的脸和灏儿的相似度,这一比对,程熙真有些失落,灏儿竟跟他像了个十足十,她这个做娘的基因竟然一点都没有传承下来。不是说儿子肖娘的么? 坑娘呢这是…… 就在这时,江随云缓缓睁开了眼,猝不及防的,两人的视线便交错在了一处,程熙还来不及尴尬的躲开视线,就听得门外一道女声低声询问,“公主可起身了?” 竟然是东篱的声音?! 程熙愣住了,连尴尬都忘了。 门口随即响起的另一道男声则是惊讶无比,“姑姑您说,公……公主?您说公主殿下在,在这儿?” 而后,则是模模糊糊的声音,显然门口的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程熙隐约听见那男声在说,“天亮后,里面一直没动静,只怕正睡得沉呢……” 东篱轻道,“那便候着吧。”东篱说完,外面便没了声音。 和江随云对看一眼,程熙脸上通红,开始着急起身。 江随云瞧着她那样儿,轻轻的笑,这让程熙脸上更是燥燥的热,她这脸皮厚的程度怎么呈直线下降了?这……怎么跟偷情似的这么慌张,生怕被人瞧见呢? 江随云有条不紊的穿戴着,瞧着她那手忙脚乱、毫无章法的样子,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她,“能不能别那么慌?你衣服穿反了。” “啊?”程熙低下头,瞧了瞧,还真是。眼看着江随云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帮她重新穿好衣服系上腰带。原本因为慌乱而暂时忽略的羞涩登时浮上心头,程熙的脸渐渐可疑的红了起来。 “好了。”垂首专注帮她穿衣服的江随云一抬头,就瞧见了她两颊的桃红,空气里的暧昧,令得江随云心神微微一荡,随即松开手,摒去满脑子的遐思,笑看她,“你慌什么?是嫌我见不得人么?” 程熙面色一僵,不安地抬眸看他。 见他神色浅浅的扫眼瞧着她,唇角愉悦的勾着,并无半分自尊心受伤的神态,哼了一声。 江随云唇角勾起的弧度更大,“逗你的,我去开门?” 程熙拦住他,“不,我去。” 房门一开,站在廊下的两人顿时身板一震,齐齐回头看向她。 程熙轻咳一声,“备水。” 东篱行了礼之后,小心地问,“殿下是回熙坤宫,还是就在此处?” 程熙站在原地,都不敢回头看,干咳了一声,“回吧。” 稍事沐浴之后,程熙坐在梳妆台前,东篱拿着玉梳,给她拢发。 程熙抬头与镜中的自己互视,发现自己此时眼角依然带着媚,一双眸子如浸了水一般盈亮。 似乎连东篱都瞧出来了,瞧着镜中的程熙道,“殿下今日的气色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