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姐 五月的夜,暗香浮动,微风却无法拂去闷热。睍莼璩晓 玉大将军府的雪心苑火光明耀,火势越来越大,连管家指挥下人救火。 玉夫人看着火光烧红了夜空,浓烟滚滚,唇角微勾。 雪心苑付之一炬,里头的人也会变成焦炭。 让她震惊的是,那贱丫头竟然披着潮湿的袍子从火场冲出来! 冷天晴搀扶着一个瘦弱的女子,“二小姐,您怎样?难受吗?” 二小姐玉轻烟轻声咳着,摇摇头,想来只是受了烟呛。 玉夫人谢氏冷目看着这主仆二人,纵有不甘,面上也只能不动声色。 “母亲放心,烟儿无碍。”玉轻烟轻声道,对嫡母极为恭敬。 “无碍便好。”谢氏冰冷道,“如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知如何向你父亲交代。” “父亲远在北疆驻军营里,怎么知道京中之事?母亲放心罢。” 玉轻烟雪白的侧腮、尖细的下颌擦了不少烟灰色,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又有二人从火场冲出来,是她的近身侍婢东香、南欢,二人剧烈地咳着。接着,下人抬出来一具烧了半身的女子,西梦,也是她的近身侍婢。 东香、南欢看着尸首哭,玉轻烟默默垂泪,伤心不已。 冷天晴是自幼照料二小姐的嬷嬷,也是雪心苑最有头脑的管事姑姑。这时,她对玉夫人道:“夫人,二小姐受了烟呛,该请个大夫来瞧瞧。” 谢氏示意连管家,连管家忙道:“眼下夜深了,明日一早就去请大夫。” 玉夫人瞪一眼这个给她添堵了十五年的贱丫头,转身离去。 这么大的火,竟然烧不死她!老天爷瞎了眼吗? 玉轻烟望着刺眼的火光、升腾的浓烟,灵秀的眸子冷冷地眯起来。 二十一世纪的灵魂附在玉家二小姐的身上已有一个多月,她选择默默无闻,暗中寻找回现代的方法,玉府当家主母嫡母谢氏却三番四次地害她。第一次,害死了侍婢北兰;第二次,害得她落水,差点儿溺死;第三次,仗打东香三十,丢了半条命;今夜是第四次,纵火烧雪心苑,西梦为了救她和众人,活活被烧死。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她从来都相信。 那么,我命由我不由天! ———— 三日后。 魏国京城洛都的名门闺秀不知凡几,却要数玉大将军的嫡长女玉轻雪最为明艳妩媚。 玉轻雪与二小姐玉轻烟同为十五岁,仅仅年长五日。 今日,玉夫人谢氏专为爱女举办盛大的及笄礼,盛邀京中名门夫人、小姐来观礼,午时在浮翠水榭设宴款待,名曰:及笄小宴。 天潢贵胄、高门望族的夫人小姐们来观礼、庆贺,他们家的公子自然也陪伴前来,宴上同座,便能加深这些文武双全的公子对玉轻雪的好印象。 这便是谢氏最重要的目的:为爱女觅一个好夫婿。 浮翠水榭内欢声笑语,衣香鬓影,人比花娇。 在一众贵妇中,谢氏的美貌仍如一枝花,玉轻雪更是美若天仙。 她坐在那儿,宁静宛若空谷幽兰。缥色半袖衫,青碧罗裙,犹如一支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清新淡雅,却又媚色勾人,勾走了在场所有公子的目光。 她的对面正是乐陵郡王宇文策。 宇文策是安西王长子,年二十二,武艺了得,玉树临风。尤其是那张美玉般的脸,下巴瘦削,剑眉星目,仿佛世间所有的光华都蕴藏在他的眼里,流光潋滟,动人心魄。 这二人时而望向对方,目光绕来绕去,谢氏瞧出他们对彼此都有意,心中乐开了花。 看来,雪儿的好事近了。 忽然,外头传来喧闹声,所有人望过去。 但见一个婆子没命地奔过来,后头跟着连管家等人。那婆子一边跑一边大声嚷嚷:“夫人……二小姐不行了……求夫人请大夫救治二小姐……” 浮翠水榭内的人都听见了这话,谢氏面色一变,快步走出去。 那婆子便是冷天晴,在谢氏出来之前跑进去,下跪凄惨地求道:“夫人,奴婢求求您救救二小姐吧……二小姐快不行了……” 及笄小宴 夫人小姐们认出来了,这婆子是当年长乐公主的近身侍婢。睍莼璩晓 谢氏的脸青白交加,却绝不允许那贱丫头搅黄了今日这桩好事,“冷嬷嬷先回去吧,烟儿有什么事便跟连管家说,连管家会办好一切的。” “夫人,连管家请的大夫医术不精,会害死二小姐的。”冷天晴哭道,突然转向玉轻雪,“大小姐,您慈悲心肠,是玉家最仁善的小姐,您救救二小姐吧。” “二妹怎么了?”玉轻雪柔声问道。 “一个时辰前,连管家派人送来膳食,说是大小姐办及笄小宴赏的。当时奴婢在浣衣,二小姐便吃了那膳食,没多久,二小姐腹痛难忍,此时口吐白沫,人已昏了过去,不知是死是活。”冷天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奴婢一看才知,那膳食是馊的,二小姐吃了,不知会不会丢了一条命。大小姐最是心善、宽容大度,奴婢恳求您救救二小姐……” “娘亲……”玉轻雪眉心微蹙,忧色分明。 堂堂玉大将军的二小姐,吃的竟然是馊的膳食,谁听了都觉得十分荒唐。这是意外呢,还是玉夫人这个嫡母对不是自己所出的女儿刻薄寡恩? 谢氏气得手臂发颤,却一时之间说不出半个字。 宇文策颇为欣赏玉轻雪的善良,“玉夫人,二小姐昏厥可大可小,不如请太医来诊治。” 谢氏道:“劳郡王费心了。此事理当如此,但宫中太医来府,还需时辰,只怕烟儿的病等不及。” 一句话就轻巧地圆过去了。 她吩咐连管家道:“你速速派人去请常来府上应诊的常大夫。” “玉家二小姐不是长乐公主所出吗?先帝驾崩之前,封二小姐为平阳县主。郡王,我没记错吧。” 说话的是沈昀,御史沈大人长子。 他秉承了其父刚正不阿、凡事追根究底的性情,调侃道:“咱们魏国金枝玉叶的公主的女儿,御封的县主,吃的竟然是馊的膳食。若此事传到他国,那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谢氏神色自若地说道:“沈公子说的哪里话。这是个误会,我怎会亏待烟儿?烟儿也是我女儿,我怎会刻薄自己的女儿呢?” “本郡王与刘太医相熟,今日他应该在府中,不如请刘太医到府上救治二小姐。”宇文策道。 “那便有劳郡王。”她点头致谢。 他吩咐小厮快马加鞭去请刘太医,尔后看向玉轻雪。 玉轻雪莲步轻移,杏眸盈泪,感激道:“雪儿代烟儿谢过郡王。” ———— 小宴结束后,谢氏引着众贵妇四处游览,小姐公子们则在花苑赏花赏鱼、闲谈趣闻。 这些名门闺秀难得与文武全才的公子私下相处,此时大多抛开了矜持,尽情展现自己的才貌品性。慢慢的,宇文策与玉轻雪落了单,在碧池边撒鱼食喂鱼。 虽然玉轻雪年仅十五,却知书达理,落落大方,琴棋书画皆好,且心地善良,是洛都少有的才貌双全的名门闺秀。 宇文策觉得,娶妻当娶贤,这样的女子,是良配。 玉轻雪眼尖,看见一行人朝这里走来。 是玉轻烟! **轻烟这是想干么呢?穿越女强滴新文开张啦,求收藏求支持求怜爱求包yǎng,求开门红哇~~ 刻薄 玉轻雪的美眸闪过一丝阴冷,身旁的男子没有看见。睍莼璩晓 那边的谢氏看见了,想阻止却已来不及。 玉轻烟由冷天晴搀扶着走向碧池,后头是东香和刘太医。 “烟儿,你为何不好好歇着?”匆匆赶来的谢氏上前拉她的手,慈母般心疼女儿,“母亲送你回去,稍后我让连嬷嬷送去滋补的羹汤。” “谢母亲关心。昨日送到天心苑的鸡蛋寿面还剩了一点,烟儿喜欢吃,便吃了,没想到那面馊了……”玉轻烟轻软地微笑,感动得泪光盈眶,向众人道,“是烟儿自己不当心吃了馊的膳食,今日送来的窝窝头、葱油饼没有馊,很好吃……” 这话明着维护嫡母,实际上暴露了玉夫人的刻薄寡恩。 钟鸣鼎食之家,小姐吃的竟然是面、窝窝头、葱油饼,比侍婢、嬷嬷的膳食还不如,可见平日里玉夫人是怎样的作践二小姐。 再看二小姐的身子,骨瘦如柴,娇小的身量只到玉轻雪的耳朵处,荏弱不堪。她那张脸尖尖瘦瘦的,面色又黄又白,细胳膊细腿儿的,当真可怜。因为她气色极为不好,也未施粉黛,姿容哪里比得上玉轻雪的三分? 再者,她身上的衫裙乃粗纱旧罗所裁,色泽暗淡,款式是三年前的,洗得已经发白;她发髻上只插了一朵娇艳的木槿,却衬得她的脸更加暗黄无光。这身妆扮,比大小姐的近身侍婢还不如。 她的侍婢和嬷嬷,所穿所用也都是粗布粗麻,好比粗使的下人。 照此看来,这两三年关于玉夫人刻薄、虐待二小姐的传闻竟是真的。 谢氏没想到哑忍多年、懦弱胆怯的贱丫头忽然转了性子,一时之间说不出扳回颜面的话。 “二妹,外头风大,你尚未痊愈,还是先到我的春阑苑歇着吧。”玉轻雪亲热地挽她的胳膊,这姐姐关心妹妹的情谊,确实令人感动。 “谢姐姐美意。天心苑在西厢最北,相距春阑苑有段路,我身子未愈,只怕回去时多有不便。” 玉轻烟又感恩又为难地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只碧玉镯子,“姐姐及笄,当妹妹的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娘亲留给妹妹的一只玉镯。这玉镯乃当年昭武帝所赏,姐姐若不嫌弃,便收了妹妹这份心意。”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她没有上得了台面的金玉珠宝,只有生母留给她的一只玉镯。 她住在西厢最北的天心苑,连粗使的下人都不住,可见这嫡母这些年如何虐待她的。 大将军府的二小姐,混到这份上,也算奇葩了。 玉轻雪尴尬道:“长乐公主留给你的唯一纪念,姐姐怎能要呢?妹妹收着吧。” 谢氏的嘴角抽了抽,这死丫头! 玉轻烟收了碧玉镯子,忽然走向宇文策,卑微而诚恳道:“得郡王出手相救,玉轻烟保得一命,铭记五内。” 裸身 宇文策看着她,不由得心生几分怜悯。睍莼璩晓 她面黄肌肉,弱不禁风,是长年累月膳食不佳才变成这模样。再者,她这卑微的神色,对她一点点好便感激得泪光盈盈的模样,可见她过的是多么糟糕的日子。 “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咱们魏国战功彪炳的玉大将军和长乐公主所生的二女儿,过的是猪狗不如的日子。这将军府是米粮不够,还是二小姐自己不愿吃?” 沈昀漫不经心的一句话,令众人变色。 谢氏咬牙切齿,玉轻雪眉心轻颦。 她们都小看这位二小姐了。 ———— 玉轻烟的生母长乐公主,在生下女儿后便大出血而死,因此,玉轻烟在玉府的十五年生活的确艰辛困苦,那日子连玉轻雪的近身侍婢都比她强几倍,穿破旧的衣衫,吃剩菜剩饭,冬日受冻,夏日热得昏厥,当真是一把辛酸泪。 那日玉轻雪的及笄礼之后,洛都的高门望族、达官贵族开始流传玉夫人刻薄、虐待二小姐之事。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谢氏吩咐连管家给天心苑添了一些看得过眼的器具,送了几套新的衣衫,每日三餐膳食不再是剩饭剩菜。 五日后便是玉轻烟的生辰。 谢氏亲自到天心苑说要为她办及笄礼,她婉言说无须费心,她不喜热闹,只提出想去街上逛逛。 谢氏担心她到外面胡说八道,派了两个婆子跟着她。 东香陪玉轻烟上街,二人在四只眼睛的监视下逛了三条街,金玉首饰铺子,绸缎庄,书肆,酒楼,客栈,马不停蹄地逛,那两个婆子累得腿快断了。 最后,她们进了一家成衣铺。 玉轻烟指着一袭衫裙,说适合东香,让她去更衣。 接着,玉轻烟也看中一袭鹅黄衫裙,进了另一间更衣。 而那两个婆子,坐在外头等。 玉轻烟脱了夏衫,正要换,却忽然听见有细微的声响。 好像是人的呻yín声。 有人! 她连忙用绸衫裹住裸露的胸,再四处察看,忽然,她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气流袭来,好比武侠片中的高深武功,那霸道的气流将她吸向墙角那一大堆绫罗绸缎。 不知怎么回事,她无法控制地扑倒,一只手勾住她的腰肢,而绫罗绸缎纷纷扬起,又缓缓落下。 静止的时刻,她半躺在墙角,绫罗绸缎遮盖了全身。她震惊地发觉,一个男人抱着她,头顶着头,而她的上半身,没有任何遮蔽。 “不想死,就别动。” 这男人的声音低沉得有如暗夜鬼魅,却也充满了磁性。 玉轻烟不敢再动,你妹,这是什么情况啊? 绫罗绸缎下有些空隙,他看得到她的裸身,她也看得到他的脸。 这玉家二小姐的身材当真不敢恭维,xiōng部刚刚发育,比最小号的小笼包还要小。在这陌生男人的眼里,估计也没什么好看的。可他这张脸,却非常的耐看。 裙裂 虽然光线昏暗,角度也不好,不过,她看得出来,这是一张鬼斧神工的俊脸,比二十一世纪当红男星还要帅气俊美。睍莼璩晓瘦削的脸膛,飞扬入鬓的剑眉,勾人魂魄的桃花眸,高挺的鼻梁,性感的薄唇,俊得恰到好处,帅得没天理。 她正花痴地看他,他的俊眸却是往上看。 她也往上望去,屋顶的一块瓦被人掀开,可见屋顶有人。 有人要杀他?他是什么人? 不多时,那块瓦回归原位,说明屋顶的人走了。 他站起身,她从容不迫地扯了一块绸缎裹住身子,惹得他的目光移过来。 他的眼底快速闪过一抹不可思议之色,凝神须臾,好像在注意周遭的环境。 玉轻烟看见他的左后肩有一道剑伤,鲜血染红了黛紫的衣袍。 “你受伤了。” 他径自离去,未曾看她,也不说半个字。 她终于将他的容貌看个了三百六十度,这男人的确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五分俊俏,五分冷峻。 ———— 洛都盛行的流言让谢氏焦头烂额,越解释,人家越是不信。 安西王妃摆寿宴,盛邀名门贵妇、小姐们。 她也在受邀之列,便决定带玉轻烟去赴宴,粉碎那些谣言。 安西王府占地极广,金碧辉煌,雕梁画栋,可谓是皇宫的缩小版。 酉时的寿宴未至,女眷们都在风荷水榭品茗闲聊。 碧池里的荷花在片片碧叶的衬托下,娇媚可爱,白的皎洁如冰雪,粉的妩媚如胭脂。 玉轻烟坐在角落里,冷眸观赏这些名门闺秀的千娇百媚。 如若宇文策在这里,只怕她们会扑上去撕了他。 一群叽叽喳喳的少女说要去摘花,玉轻雪过来拉她,“二妹,一起去摘花。” “不了,我在这里便好。”玉轻烟佯装怕生的模样。 “去嘛,我会陪着妹妹的,妹妹不会落单。” 玉轻雪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去。 那些花容月貌的少女已在花丛中摘花,玉氏姐妹走到小花苑的外围,摘那清丽的木槿花。 忽然,玉轻烟听见了一道极为细微的轻响,“嘶啦——” 她觉得身后怪怪的,转身看见地上有一片丝罗,正是她的翠纱罗裙的裙裾。 “二妹,你的裙裾裂了一大截。”玉轻雪吃惊道,好似比她还紧张。 可不是?后片的罗裙被扯下来一大片,剩下的一截只能遮掩屁股。 此处距风荷水榭不远,来往的人不少。眼下是五月,她嫌热,没有穿衬裤,因此,白皙的双腿暴露在晴艳的夕阳余晖里,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里。 玉轻雪的近身侍婢夏露慌得屈身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无心踩到二小姐的裙裾……大小姐恕罪,二小姐恕罪……” 昨晚,谢氏派人送来一袭翠纱罗裙,是给玉轻烟出席安西王妃的寿宴穿的。这裙子清雅明丽,后裾曳地三尺,很容易被身后的人“不小心”地踩到。 丑态 好事的人越来越多,看好戏的目光纷纷投过来,有鄙视,有嗤笑,也有落井下石。睍莼璩晓 “姐姐,怎么办?”玉轻烟又羞窘又焦急,手足无措,泪水在眼里打转。 “没事,有姐姐在。”玉轻雪安抚道,然后吩咐夏露,“速速去找娘亲,取一件披风来。” 夏露惶急地跑了。 众目睽睽之下,玉轻烟的后背对着花丛,这样就不会太难看。 玉轻雪清冷地看她,她窘迫得快哭了,六神无主,跟以往一样没心眼,只会低头啜泣。 还以为这个妹妹转了性子,没想到还是蠢笨如猪。 “大小姐,二小姐,那边有个小亭子,人少一点,不如去那歇歇。”另一个侍婢夏冰道。 “也好。二妹,我们去那吧。” 玉轻雪迈着细碎的步子,往前走去。 玉轻烟忍不住心中冷笑,去那边,不就是让自己展览一圈吗? “啊……” 她轻呼一声,不知踩到了什么,脚一崴,往前扑去,拽住玉轻雪的金线绣芍药百褶裙,用力一扯,当即,百褶裙被拽下来。 玉轻雪尖叫,极为凄厉。 所有人再次过来围观,欣赏玉家大小姐百褶裙掉落、只着衬裤的经典场景。 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她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玉轻烟连忙捡起百褶裙,暗中撕裂,夏冰以身遮挡主子,注意力都在主子身上,自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 “姐姐,这裙子破了。”玉轻烟的小脸交织着惊惶、害怕,一双秀眸泪光盈盈,“是我不好……我没走稳,害得姐姐在王府出丑……姐姐,我是不祥之人,不该出府……” “小姐,怎么办?”夏冰担忧地问。 玉轻雪恼恨地瞪她,怒火烧着她的心,她恨不得打歪玉轻烟的脸。她不敢想象乐陵郡王听闻此事会有什么反应,此时她最想做的事是回家,躲在被窝里,谁也看不见她的丑态。 玉轻烟提议道:“姐姐,不如我们跑过去,先乘马车回府吧。” 失去了冷静的玉轻雪觉得可行,鼓起勇气逃奔,逃出那些鄙夷的目光。 一个只着衬裤,一个着超短裙,玉氏姐妹在安西王府小花苑发足疾奔,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悲剧的是,前方走来几个锦衣公子,个个玉树临风、气度翩然、尊贵无伦。 玉轻雪猛地止步,完了,完了…… 宇文策,沈昀,谢思翊,玉俊磊,是宗亲王公、高门望族里的年轻一辈。 玉轻烟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致地欣赏他们错愕的表情。 这些个公子,无不瞪圆了眼睛看这幕奇景,忘记了出手相救。 尤其是宇文策,那满目惊愕,仿佛吃了一只苍蝇。 他们的身后,走来三人。为首那男子步履如风,头戴碧玉冠,着一袭玄青锦袍,衣襟用金线绣着云纹,袍上绣着蟒纹。 **这男子是谁呢?新文求收求咖啡~~ 戏弄 在魏国,只有皇帝极为看重的亲王能穿绣蟒纹的衣袍,或是官员立了大功而获赏蟒服。睍莼璩晓 玉轻烟心想,这男子的身份不一般。 距离近了,她看清了他的容貌,这男子不就是成衣铺那个受伤的男子么? 红艳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一张巧夺天工的俊脸更加流光溢彩,仿佛天地间的光彩、风华都聚拢在他一人身上。那双秋波潋滟的桃花眸冷冷地凝着,却给人似笑非笑的感觉,轻易地勾走了魂。 他一出来,宇文策的俊美就不够瞧了。 宇文策的俊,是规规矩矩的俊美,虽也百看不厌,里头却带着一股正气。 这男子的俊,蕴着三分邪气、三分魔魅,骨子里透着一股坏,动人心魄。 他闲闲地站定,宇文策等人回过神,看见他,冷冷地打招呼:“高大人。” 其余人皆面色一变,慌张地屈身行礼,颇为恭敬,“见过高大人。” 那些贵妇、小姐们,有的好似受到了惊吓,有的直勾勾地看他,有的娇羞不已,有的当众抛媚眼……名门闺秀,各种神色,当真有趣。 “这是……” 这个姓高的男子扫了一眼那两个衣衫不整的姑娘,脱了外袍,亲自披在玉轻烟身上。 玉轻烟想了想,能让高傲的宇文策先打招呼的高大人,朝中只有一位:高晋扬。 “两次相见,你不是上身裸露,便是yù tǔi外露,玉家二小姐当真与众不同。” 高晋扬在她耳畔低语,别人都听不见,也看不出他这姿势是与她交谈。 她淡淡道:“与众不同才能令人印象深刻,不是么?” 玄青锦袍披在她娇小的身上,袍尾拖曳在地,遮掩了yù tǔi风光。 宇文策这才意识到此乃当务之急,也脱了袍子,给玉轻雪披上。 ———— 更衣后,玉轻烟出了厢房,转过游廊,听见啜泣的声音。 是玉轻雪在哭。 “你怎么那么蠢?”谢氏斥责道,“你让她在安西王府出丑,出的是玉家的丑。” “我只想戏弄她,让她再也不敢出府见人,没想那么多……”玉轻雪委屈道,嘤嘤地哭。。 “即便如此,你也不该赔上自己。”谢氏恨铁不成钢地责骂,“好端端的,你怎么也跟她一样?” “她摔倒,往前扑来,将我的百褶裙拽下来。” 谢氏咬牙切齿,“那贱丫头是故意的,让你出丑。” 一夜之间,这件事定会传遍洛都,雪儿出丑之事将成为那些长舌妇耻笑的对象。 不知乐陵郡王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看轻了雪儿。 那贱丫头,她一定不会放过! 玉轻烟看见那母女俩前往正堂,也慢悠悠地走去。 寿宴设在正堂,下人端上佳肴美酒,安西王和安西王妃在正堂前与高晋扬说话。 “下官奉旨而来,代长公主送上寿礼。王妃,祝您福如东海、青春永驻。”高晋扬嗓音沉朗,示意下属奉上两盒寿礼。 “劳烦高大人代妾身向长公主转达谢意。”安西王妃谦和地笑。 “寿宴即将开始,高大人请上座。”安西王摆手道。 “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 高晋扬年二十七,言行举止沉稳得很,气势不输安西王,霸气微露。 ** 狐媚 在洛都,谁不知高晋扬与安西王的敌对由来已久? 那是水火不容。睍莼璩晓 可是,明面上,他们还要装得言笑晏晏,没有撕破脸。 离去前,高晋扬说想去一趟茅房,安西王吩咐一个下人带他去。 不多时,寿宴开席。 宴上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宾主一边赏歌舞一边闲聊。 因为黄昏时分小花苑那幕劲爆的戏,总有耻笑的目光望过来,玉轻雪浑身不自在,不敢抬起头。 玉轻烟若无其事,好像八百年没吃饭似的,一个劲儿地吃,吃饱了还打了个饱嗝。邻桌的人侧目看来,好像看见了一只没有教养的怪物。 她不在乎,百无聊赖地看歌舞。 在二十一世纪,她是国内顶尖时尚杂志主编,什么阵仗没见过? 她借口去茅房,来到外面透气。 一枚下弦月泊在墨蓝的夜幕,清冷孤寂,星光熠熠。 然而,这月亮,这星星,已经不是二十一世纪那片天空。 溜达了一圈,她往回走,却好像走错了方向,找不到去正堂的路。 想找个下人问问,却一个人影也无。 有人! 不远处的五角亭有一男一女,玉轻烟走近一些,认出那二人正是宇文策和玉轻雪。 虽然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不过从玉轻雪的举止看来,她哭得伤心委屈,他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嘤嘤地哭泣,好像哭得没力气了,靠在他的肩头。 佳人投怀送抱,他怎有推开的道理?还不抱得紧紧的。 玉轻烟懒得看玉轻雪的狐媚手段,继续找路。 走了一阵,借着月色和灯光,她望见,安西王和几个中年锦衣男子走进一间房,好像是书房。 能让安西王请进书房的,必定不是普通人。 不过,这与她无关。 正要继续前行,她看见一抹人影从书房的檐下飞过,一晃而过,快似鬼魅。 由于天黑,她根本分辨不清,那影子到底是人还是一只蝙蝠。 回到寿宴,玉轻雪早已回来,递给她一杯琼浆玉液,哭过的脸已变得明艳照人,“此乃西域美酒‘玫瑰醉’,是长公主赏的,二妹尝尝。” “我一饮即醉,未免失仪,丢了玉家的颜面,姐姐勉为其难地代我喝吧。”玉轻烟心中冷笑,她很有可能在酒里下了迷*药或媚药之类的。 “妹妹,长公主赏的酒如同御酒,不能不喝。”玉轻雪温柔道,“不如这样,我们各喝一半。” “谢谢姐姐。” 玉轻烟接过半杯美酒,见姐姐喝了,这才喝了。 慢慢的,她的眼皮开始打架,缓缓闭上,昏睡了过去。 玉轻雪拍拍她的脸蛋,低声叫了两声,然后确定她已经睡死了。 夏露和夏冰架着她出去,玉轻雪跟在后头,来到王府提供的暂歇的厢房。 **轻雪会怎么害轻烟呢?咖啡是免费的,妹纸为偶冲杯咖啡哟~~ 捉奸 玉轻烟被两个侍婢扔在寝榻上,丝罗半袖衫、雪青罗裙被脱下来,她身上只剩雪白丝衣和衬裤,薄薄的绣衾盖在瘦小的身上。睍莼璩晓 玉轻雪满意地微笑。 玉轻烟,你让我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清誉毁了,我的姻缘差点儿也被你毁了,我怎能让你安然无恙地回府?你在安西王府被人玷污总比玉府好,这可怨不得我,怨就怨你自己不识时务。 三人出去,片刻后,一个猥琐的中年男子进来,一看就知道是安西王府的下人。 他走向寝榻,窃笑着正准备消受美人,却突然顿足。 玉轻烟拥衾而起,神色自若地看他。 方才那半杯酒,她只是含在口中,趴在宴几上、背对着玉轻雪时,她将酒水吐在丝帕上。 “你……你……”猥琐男听得清楚,方才那小姐明明说的是这姑娘不会醒,这是怎么回事? “你收了她多少银两?” “你……不是……我没有……”他结结巴巴地说道。 “我是先帝御封的平阳县主,你胆敢动我一根汗毛,小心你的狗命!” 她漫不经心地威胁,清脆的声音饱含杀气。 猥琐男被她的身份吓到了,不敢上前,也不出去,正犹豫着怎么办才好。 玉轻烟从容不迫地下榻,从他身旁走过,顺手从案上操起一只铜香炉,往他头上狠狠地砸去。 他没有出血,倒在地上,昏迷了。 一转身,她陡然看见,房门上方的房梁上,蹲着一人。 换言之,这梁上君子看见了整个经过。 烛光昏暗,她仍然认出来,他是高晋扬。 他不是早就走了吗?躲在安西王府做什么? 他飞下来,语声低沉如魔,“一见,玉肌春光乍泄;二见,双腿玉光莹莹;三见,香肩,锁骨,裸背,皆可见。二小姐与我当真有缘。” “如若这也算缘分,那我岂不是要嫁几百次、几百人?”她莞尔一笑。 “可惜,可惜啊……” 高晋扬轻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从上到下,那犀利的目光好像刀锋,碎了她的衣衫,直透身躯。 男人轻薄的目光,她怎会看不懂?她知道他那风流而又遗憾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嫌弃她的身材是太平公主吗? “高大人躲在安西王府做什么?行窃还是偷听机密?”玉轻烟想起,不久前在安西王的书房外看见一抹怪异的影子,难道就是高晋扬?难道他在此打探安西王的事? “不该问的,不要问。” 他将那猥琐男扔上寝榻,“你姐姐很快就会来捉奸。” 她唇角弯弯,“捉奸好呀,我最喜欢了。” 他明白她的意思,这玉家二小姐,年仅十五就胆色过人,不像玉轻雪那么蠢。 **轻烟在打什么主意呢? 不洁 说曹操,曹操就到。睍莼璩晓他们躲在门后,玉轻雪推门而入,望见那猥琐的王府下人侧躺在寝榻上,光着上身,衣袍落在地上。她心中窃喜,走进来,忽地后颈剧痛,慢慢的,她晕倒了。 玉轻烟扒了她的上衫和罗裙,高晋扬帮忙将她抬到寝榻里侧,再将猥琐男的手臂搭在她身上。 大功造成之后,二人从窗台出去。 此处静谧,无人走动。他丢下一句“自求多福”便走了,她看他闪入黑暗中,然后蹲在墙角。 片刻后,嘈杂声传过来,夏露、夏冰带着一帮人匆匆赶来,谢氏、安西王妃在前,其后是各家的夫人、小姐们。 这阵仗还真大啊,应该是玉轻雪让侍婢随后叫人过来看一场黄暴好戏。 行至房门前,谢氏不耐烦地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要王妃来这里?” “夫人,奴婢也不知,是大小姐请夫人和王妃来这里的。”夏露回道。 “许是二小姐出事了吧。” 夏冰说着,推开*房门,将唯一的那盏烛台的灯芯挑亮一些。 众人进了厢房,眼尖的人看见寝榻上有两个人躺着,叫出声。 而寝榻上的人仍然睡得死死的。 众人靠前一些,当谢氏看见那张熟悉的脸,热血涌上脑门,差点儿昏厥。 夏露、夏冰震惊不已,惊慌地叫醒大小姐,推了几下,大小姐才有点知觉。 所有人亲眼目睹,玉家大小姐竟然与王府的下人做出伤风败俗的苟且之事! 站在窗台外的玉轻烟,从窗缝望向房内,看见了精彩绝伦的一幕。 玉轻雪清醒了些,支起身子,睡眼惺忪,正疑惑为什么屋里站着这么多人,忽然发现寝榻上躺着一个中年男子,吓得魂飞魄散,彻底清醒了! 这是灭顶的灾难! 她又愤怒又绝望,真想一头撞死。 “娘亲,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她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总不能说想算计那贱丫头,、却被贱丫头算计了,“我多喝了两杯,头晕脑涨,就到厢房歇息……这人为什么在这里?王妃,我在这里歇息而已,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委屈、无辜、绝望的模样,楚楚动人,令人心生怜悯。 猥琐男醒了,看见安西王妃,吓得滚下地,冷汗涔涔。 安西王妃示意侍婢请其他人回正堂,片刻后,厢房里只剩安西王妃和玉家的人。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安西王妃自也不想玉家大小姐在王府出事。 “王妃,我真的不知……”玉轻雪清泪滑落,梨花带雨的凄楚模样当真令人同情,“我只是在这里歇会儿,醒来就……” “那人是否对你……”谢氏焦虑地问。 “没有!绝没有!”玉轻坚决地咬唇,“如若女儿身子已不洁,绝不苟活人世!” 安西王妃叹气,“方才那么多人亲眼目睹,只怕她们会说得很难听。明日,关于玉家大小姐与下人苟且的传言便会传遍整个洛都。” **哎哟,这事怎么了呢?轻雪不会放过轻烟的吧。 细皮嫩肉 玉轻雪泪流满面,“娘亲,如何是好?女儿有何颜面活在世上?呜呜……” 安西王妃道:“如若由我出面,提点她们切勿传扬出去,她们应该会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少收敛一些。睍莼璩晓” 谢氏感激道:“有劳王妃。” 泪眼模糊中,玉轻雪见一人信步走进来,绝望化成炽烈的愤恨,“你去哪儿了?” 玉轻烟乖巧道:“王妃,母亲,姐姐,方才觉得闷,就去外头走走。发生了什么事?” 见她毫发未损地站在面前,玉轻雪的手紧紧握着,指甲几乎刺破手掌纤薄的肌肤,美眸里的水光变成了炽烈的怒火。 ———— 玉家人提前告辞,谢氏陪着爱女,坐一辆马车,玉轻烟独坐一辆。 越来越安静了,只剩下马车行驶的辘辘声。 她忽然觉得不妥,掀开车帘往外看去,糟糕!这不是大街,而是黑漆漆的小巷。 谢氏所乘的那辆马车在前头,此时已不见踪影。 马车慢慢停住,她撩起车帘,但见前方黑暗中站着三个黑衣人,而车夫滚下车,跑了。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三个黑衣人是谢氏安排来弄死她的? 她坐在车夫的位上,神色自若,“三位英雄好汉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不错。”一个黑衣人道。 三人走过来,凶厉的面目没有任何表情,骇人得紧。 玉轻烟以谈判的口吻道:“你的雇主给你多少,我给你三倍!你们就当没见过我,如何?” “江湖规矩,不吃两家茶礼。” “既是如此,还不动手?” 她跳下马车,脖颈微扬,视死如归。 他们倒是奇了,这姑娘有胆色,竟然不怕死。他们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上前,扣住她纤细的手腕,“大哥,玉家小姐细皮嫩肉,尝尝这鲜肉滋味也好。” 她清冷地微笑,“好呀,我最喜欢草莽英雄。今日可以与三位大哥共度良宵,三生有幸。” 他们更是惊奇,这姑娘是疯子还是吓傻了吗? 忽然,玉轻烟出其不意地出招,一招过肩摔,令黑衣人差点儿摔倒。 无奈她的身子太娇小、太虚弱,否则就不会只成功一半。 然而,这已经让黑衣人吃惊了。 “哟,还有两下子。” 黑衣人又拽住她,拖着她上马车。却不知怎么回事,他忽觉手腕剧痛,多了一枚金针。 剧烈的痛,迫使他松手。她连忙后退几步,思忖着是什么人出手相救。 他们四处察看,暗黑中,一个男子凭空出现似的,站在她身后。 玉轻烟也吓了一跳,这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好像从九幽地狱冒上来的。 高晋扬。 三个黑衣人攻上来,她连忙后退,远离战场。高晋扬从腰间抽出精钢软剑,刹那间,冰寒的银光有如春水破冰,带着浓烈的杀气。 虽然他们的武艺已属不错,但在高晋扬面前,毫无发挥的余地。 剑势如虹,剑气如冰,他的身形变幻快似闪电、诡如鬼魅,根本无从捕捉。仅仅一招,他穿梭在三人中间,犹如一道光弧,以光速闪移,一气呵成,潇洒如云。 **扬很帅气有木有?新的一周开始了,求收求咖啡~~ 防狼 三个黑衣人的脖子皆有一条细细的血痕,双目未闭,倒地身亡。睍莼璩晓 古代果真有如此高强精深、霸气外露的武功,玉轻烟叹为观止。 “高大人救命之恩,玉轻烟铭记五内。”她气定神闲地致谢。 “你的谢意,不值一文。”高晋扬收了精钢软剑。 “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他饶有意味地打量她,揶揄道,“如你这般黄豆芽,远远不如秦楼楚馆的花姑娘。” 她悠闲而立,任他审视、取笑,反正这身躯的确干巴巴的,寻常男子是提不起兴趣的。 “堂堂禁卫军统领,竟然躲在玉家小姐的马车下逃出安西王府,不觉得有失威名吗?” “我的确是躲在你的马车下,但不是逃出王府。”高晋扬不以为意地说道。 “也是,高大人武艺高强,纵身一跃就能飞出安西王府,轻而易举地离开。只不过,高大人躲在我的马车下,又是为何?” “二小姐聪慧,不如猜猜。” 玉轻烟轻笑,“高大人行事高妙,我一介深闺弱女子,怎能猜得到?” 高晋扬似笑非笑的目光直逼她的眼眸,“方才二小姐那一招颇为奇特,是什么武功?” 躲在她的马车下离开安西王府,这法子比飞跃高墙到底安全一些。 她莞尔道:“防狼术,听过吗?” 暗黑中,他的眼中疾速闪过一抹讶色,她没有注意到。他扬眉道:“闻所未闻。” 话音方落,他陡然拽住她细如枯柴的手腕,疾步旋转,连续转了五六个圈才停下来。旋转的时候,一支支飞刀从臂膀、耳际擦过,“咻咻”的轻响令人心惊,她吓得冷汗涔涔。 稍微不慎,便命丧于此。 玉轻烟惊魂未定,正想喘口气,却被他勾住腰肢,随他腾身飞起,跃上屋顶。 她看见了在夜色中闪现的十个蒙面黑衣人,他们手持各种兵刃,疯狗一样紧追不舍。 高晋扬紧搂着她,在民居屋顶跳跃、飞翔,逃命的速度当真如大鹏高飞。 她第一次体验这紧张刺激、惊心动魄的逃亡之旅,腾云驾雾一般,心跳剧烈。 帅! 酷! 霸气! “你武功这么好,为什么要逃?”玉轻烟担心掉下去,紧抱着他的腰身。 “这些人都是江湖高手,没有必胜的把握,又何必硬拼?”说话间,高晋扬反手射出几枚金针。 “谁要杀你?” “闭嘴!” 他不客气地低斥。 她乖乖地闭嘴,心想,这些黑衣人应该是他的政敌派来的。 他突然往下降落,站在地上,十个黑衣人紧随着落地,将他们围在中间。 夜色如墨染,对峙的气氛森然诡谲。 高晋扬放开她,人形幻化成一道光影,以光的速度在黑衣人中间飘移,形如鬼魅,快似闪电。 黑衣人以静制动,玉轻烟眼花缭乱,忽然觉得身子一轻,再次掠身飞起。 **喜欢文文的妹纸支持一个哟~~ 强吻 她明白了,他停下来,秀一下绝顶的轻功,是为了摆脱黑衣人。睍莼璩晓 这一次,黑衣人没有追上,想必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前方是一潭碧湖,黑魆魆中,他抱着她跃入湖中。待黑衣人追到这里,碧湖水面早已没了一圈圈的涟漪,平静而神秘。然而,他们并不死心,在碧湖四周找寻。 玉轻烟会游泳,但在水下憋气不了多久。她往上浮起,高晋扬抓住她,不让她浮出水面,打手势说那些人还没走。她又憋了一会儿,再也撑不住了,坚持往上游。 他抱住她,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吻她的唇,顺便度气给她。 她愣住了,没有拒绝他的强吻与度气,眼下只能如此了。 他的吻技极高,一边救人一边汲取她的甜美,薄唇碾压她纤薄的嫩唇,挑*逗她的丁香小舌,力道颇重,却也不会太过压迫人。 有那么一瞬间,她有晕眩的感觉—— 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初吻才有晕眩之感,而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越来越晕……天旋地转……好像整个碧湖的水倒流在天上…… 醒来时,已经浮出水面。 四周静谧,只有水波漾动的声响。 高晋扬举目四望,那十个黑衣人已不见踪影。 玉轻烟搂着他的脖子,双腿夹在他的腰间,像一条藤蔓攀附在他身上。 若此时湖畔有人,眼见这二人火辣、缠绵的姿势,定当认定他们在碧湖里行苟且之事。 “还不松开?”他嫌恶地紧眉。 “刚才是谁轻薄我?”她鄙夷地瞪他。 “你以为我很想轻薄黄豆芽?”高晋扬毒舌如箭,掰开她的手。 “你以为我自愿的吗?” 她怒从心起,突然袭击,咬他的唇。 立时,他性感的下唇渗出一滴血珠,恼恨地瞪她,像要挖出她的眼珠子。 玉轻烟怒哼一声,游向湖畔,似一尾优雅的美人鱼。 他用舌尖舔去那血珠,波光潋滟的桃花眸微微眯起来。 ———— 翌日一早,令谢氏出乎意料的是,那贱丫头竟然安然无恙地回天心苑。 她百思不得其解,车夫明明说那三个大汉拦住那贱丫头,为什么贱丫头一点事儿都没?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便是,日后有的是机会。 这么想着,她的心思又转回爱女的姻缘上了。 六月初五是兰陵长公主的生辰,届时将会设宴禁中,宗亲、文武百官都会进宫赴宴,而且此次三品以上的官员可携女眷进宫。玉大将军常年不在京中,但凡宫宴、家宴,都是谢氏做主。 此次兰陵长公主二十二岁寿辰,谢氏备了厚礼,原本打算带亲生的长女玉轻雪、三女玉轻霜进宫,但时移世易,宫中、朝野都盯着她这个嫡母如何刻薄、虐待长乐公主的女儿玉轻烟,她只好带玉轻烟进宫,以期击破、粉碎那些中伤她的流言蜚语。 **今天起二更,第二更在中午发布,祝阅读愉快~~ 凤袍 距兰陵长公主寿宴还有六日,玉轻烟在前院作画。睍莼璩晓冷天晴从外头回来,歪头看了一会儿,就是看不明白二小姐画的是什么。 这些日子,若无旁的事,二小姐总在作画,不是画金玉珠宝首饰,就是画衣裳,却都奇怪得很,不是当下流行的款式、样式。 “二小姐,奴婢听闻了一件事。”冷天晴正色道。 “说。”玉轻烟头也不抬,落笔不停。 “兰陵长公主寿宴将至,却不满意针工局裁制的凤袍,针工局便让洛都享誉百年的‘凤朝凰’裁制一件凤袍献给长公主。长公主看了凤袍的样式,虽说不是很满意,却也还是让‘凤朝凰’赶工裁制。” 玉轻烟停笔沉吟,想必长公主是没得选择,只好要了“凤朝凰”呈上的凤袍。 她从一叠纤薄的白纸中抽出一张,端详了片刻,道:“晴姑姑有法子进宫吗?” 冷天晴不太明白她的意思,道:“当年奴婢随二小姐的母亲长乐公主出宫时带了一块出入宫禁的玉牌,凭那块玉牌,可以进宫。” 玉轻烟折好白纸,递给她,在她耳畔叮嘱了几句。 尔后,冷天晴收好这张画着一款衣袍的白纸,出了天心苑。 午膳后,谢氏派连管家的妻子张嬷嬷来传话,玉轻烟收拾了一下,跟随谢氏出府。 为了打造关心、疼爱非亲生女儿的嫡母形象,谢氏不惜重金为她添置金玉首饰,好让她在兰陵长公主的寿宴上佩戴。 逛了三家铺子,斩获不少,侍婢拿着四五只盒子,已经拿不过来了。 玉轻雪只买了一对翠玉木兰耳坠,神色恹恹,再漂亮的金玉首饰都提不起她的兴致。 玉轻烟知道,自安西王妃寿宴后,乐陵郡王宇文策再没有约请过玉轻雪。 想也知道,虽然玉轻雪没有和安西王府的下人做出苟且之事,保住了清白之身,但当时那么多女眷亲眼目睹,玉轻雪与安西王府下人的疑似苟且之事早已流传开来,清誉亦早已损毁。原先,安西王妃并不反对儿子与玉轻雪这桩婚事,但发生了那事之后,安西王妃犹豫了,只是不知宇文策对玉轻雪的印象是否大打折扣。 “姐姐,长公主寿辰将至,姐姐必定在宫宴上艳光四射,吸引所有王公子弟的目光。”玉轻烟柔声劝道,“姐姐应该多买一些珠钗凤簪,以备不时之需。‘锦玉记’的凤钗款式新颖、华美,不如再去瞧瞧?” “也好。”玉轻雪被她说动了。 没错,长公主寿宴是一个良机,应该好好把握,牢牢绑住乐陵郡王的心。 当她们从锦玉记出来,玉轻雪的唇角微微翘起,一扫连日来的阴霾心情。 却在这时,玉轻烟注意到,几个衣着普通的大汉从锦玉记楼上下来。这五个大汉面目凶狠,走路大摇大摆,一看就不是良民;再者,他们的手中都拎着一个颇重的大包袱,好像装了不少东西。 **轻烟让晴姑姑进宫干啥呢?喜欢的妹纸冲杯咖啡哦,这素摇摇码字的动力哦~~ 被吃豆腐 她连忙闪到一边,玉轻雪被一个大汉推开,趔趄了一下,扶着门扇才站稳。睍莼璩晓 “喂!你怎么能推人?”玉轻雪从来没遇到过这种粗鲁、凶恶的男子,气得嚷起来,“你不能走!向我道歉!” “你说什么?”那个大汉转过身,凶神恶煞的样子很是吓人。 她吓得噤声,惊惧地向后畏缩,谢氏赶紧将她护在身后,赔笑道:“小女不懂事,大爷大人有大量,大爷您请便。” 五个大汉眼睛一亮,其中一人伸手来拽玉轻雪,“小妞儿细皮嫩肉的,正好给老子开开荤。” “啊……” 玉轻雪凄厉地尖叫,拼命地闪躲。 谢氏义正词严地说道:“光天化日竟敢轻薄良家女子!小女已许了郡王,你胆敢碰小女一根毫毛,我要你五马分尸!” 那大汉被吓住了,另一个大汉却不怕死,看见了玉轻烟,一把拽住她,当众搂着她就要亲起来。 她一边喊救命一边推大汉,作垂死挣扎,而谢氏见死不救,拉着玉轻雪闪到一边,离几个大汉远远的。 街上的行人见锦玉记发生了大事,纷纷驻足围观。 一个身形高大的大汉搂抱着一个娇小、荏弱的女子公然轻薄、调戏,令人心惊肉跳。其他四个大汉亦色眯眯地看着围观人群中的年轻女子,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玉轻烟如何抵得过大汉的力气? 即使学过防狼术,可是,此时被他抱了个满怀,哪里还使得出来?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却没有一个出手相救的。 这时,三个官差拨开人群走过来,眼见如此,立刻持剑上前解救。 四个大汉空手迎战,将他们打得趴在地上哀嚎喊痛。 玉轻烟被这个天杀的大汉吃了不少豆腐,怒火炽烈,终于揪了个空,双指直插他的眼,却在这时,他抓着她的手松了,慢慢往后倒,最终倒地身亡——他的后脑,插着一支飞刀。 她往后退几步,心扑通扑通地跳动。 四个大汉寻找杀死同伴的人,但见一个玄衣男子站在围观人群之外,身姿挺拔轩举,俊美如铸,恍然不是凡尘中人,那张脸上的寒鸷戾气令人骇然。 她心中嘀咕,又是高晋扬救了自己。 四个大汉猖狂得无法无天,“老子的事,你也敢管!” “五鬼大盗,明年今日便是你们的死忌。”高晋扬语声寒沉。 四鬼围攻而上,高晋扬抽出腰间的精钢软剑,兀自挥舞宝剑,以肉眼看不清的光速变换身形,招式简单,一横一竖,一劈一刺,却似有森寒的剑气震荡开来,寒气萧萧。 所有人目瞪口呆:四个大汉的头颅掉落在地,双眼圆睁,鲜血淋漓。 转瞬之间,四个活生生的人便身首异处,这杀人也太过血腥、残忍。 所有人都被这血淋淋的惊悚一幕吓得头皮发麻,胆小的根本不敢看地上那些头颅。 那三个官差爬起身行礼:“高大人。” 围观的群众才知道,这个一招就削了四人头颅的男子便是杀人不眨眼的禁卫军统领高晋扬。 他们惊恐地往后缩,有孩子的赶紧抱紧孩子,担心被他那不长眼的宝剑伤到。 **为什么百姓这么怕他呢?他有什么风光事迹呢? 杀人魔头 在洛都百姓的心目中,高晋扬是兰陵长公主最宠信的人,是臭名昭著、令百姓谈之色变的杀魔,是这三年来制造多宗灭门惨案、千余人无辜丧命的罪魁祸首,虽然他只是四品武将,却自由出入宫禁,是兰陵长公主与小皇帝身边的红人,权倾朝野,无人胆敢得罪,也得罪不起。睍莼璩晓 玉轻烟跟冷天晴问起过此人,了解了他的风光事迹。 这个人是杀人魔头,与满朝文武为敌,如若长公主倒台,他也会被五马分尸、死无葬身之地,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妙。 高晋扬转过身,在众人的注目下缓步离去。 离去的背影,冷酷,气势慑人。 她思忖,他怎么会这么凑巧地出现在这里。 谢氏凝视那贱丫头,眼眸眯起来,一抹阴森的杀气一闪即逝。 今日这出意外,原以为可以令那贱丫头丧命或清誉尽毁,没想到杀出个高晋扬。 ———— 两日后,针工局的女官登门拜访,谢氏以为喜事降临,没想到女官访的是天心苑的贱丫头。 她吩咐张嬷嬷在天心苑外盯着,大约半个时辰后,冷天晴送张嬷嬷出来,一路有说有笑的。 张嬷嬷回去禀报,谢氏百思不得其解,针工局的女官为什么找那贱丫头? 兰陵长公主寿辰这日,谢氏带着三个女儿、坐两辆马车进宫。 寿宴设在昭阳殿,此时酉时未至,宗室亲族、文武官员及女眷在昭阳殿的前庭后苑赏景闲谈,有宫人奉茶、听候差遣。 这几年,长公主很少举办宫宴,更从未准许官员的女眷进宫赴宴,因此,这一次的寿宴生色不少。雕梁画栋的殿宇内衣香鬓影,妙龄女子妆扮得端庄绰约,各色薄衫丝罗缤纷多彩。 在这些风华正茂的名门闺秀中,数玉轻雪最为美艳动人,一出现在昭阳殿便吸引了或妒忌或羡慕或爱慕的目光,而她身边的玉家二小姐玉轻烟,便逊色不少,赢得的是众人的取笑与轻蔑。 宇文策甫一踏入殿门,便招惹了所有闺秀柔情脉脉的目光。 玉轻雪饱含深情地凝视他,美眸盈盈,祈盼他走过来或者看自己一眼。 然而,他清冷的目光在一片花团锦簇中随意地扫过,便走向相熟的人。 她失望地抿唇,黯然不已。 之后,玉轻烟无数次看见她朝他走过去,可是,每一次他都巧妙地避开了。 玉轻雪又急又气,暗自神伤。 玉轻烟眸光一转,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犹豫了片刻,便作了决定,走向一个对她有意的公子。那公子家世良好,相貌堂堂,只是及不上乐陵郡王的宗室出身与俊伟英姿。 行至那公子身侧三步远,玉轻雪忽然手捂额角,一副快要晕倒、弱不禁风的样子。 那公子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的眸微微闭上,又睁开,又娇羞又窘迫又惊慌地说道:“谢公子相扶,我没事了。” 玉轻烟心中冷笑,她的演技可真好啊,是准影后级别了。 **轻烟为什么教她这一招呢?接下来就是寿宴,将会跌宕起伏的哦,轻烟会大放异彩哦,敬请期待。 同欢 “不如我扶你到五角亭坐坐?”公子温柔体贴地提议。睍莼璩晓 “有劳公子。”玉轻雪轻声细语地说道。 宇文策就站在这公子的右侧,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眼见一个哪里都比不上自己的男子竟然与属于自己的女子如此暧mei,他的俊脸冷沉了几分。 他踏入五角亭,径自坐在她身侧,握住她肤如凝脂的柔荑,“雪儿,可是身子不适?” 那公子顿时尴尬不已,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玉轻雪心中得意,冷淡地却抽出手,对那公子轻柔道:“劳烦公子,改日定当当面致谢。” 宇文策毫不客气地瞪他,那公子讪讪地离去。 “郡王,请便。”玉轻雪想要起身。 “雪儿,今日满朝文武皆在此,莫胡闹。”宇文策拉住她的手,使力不让她走。 “郡王尊贵无伦,怎是我等寻常女子高攀得起的?”她赌气地别开脸。 他哄了几句,她才不再端着架子,二人有说有笑,好不亲热。 玉轻烟望着这对养眼的俊男靓女,颊边的微笑冷凉如秋。 俗话说,爬得越高,摔得越重。她就是要让玉轻雪摔得屁股开花! ———— 酉时至,众人落座,不多时,殿外便传来太监的通报声:“陛下驾到,长公主驾到。” 所有人起身迎驾,玉轻烟举目望去,虽然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惊了一下。 当今圣上宇文熙,年十五,粉琢玉砌,清俊瘦削,个子却比寻常少年矮了一截。 兰陵长公主宇文姵盛装妆扮,那袭“凤袍”令众臣瞠目结舌。 小皇帝在前,兰陵长公主在后,第三人是一袭宝蓝色锦袍的高晋扬。 落座后,兰陵长公主淡淡含笑的目光扫向众臣,嗓音娇柔,唇角轻抿着薄笑,“宫中许久未曾这般热闹了,今日是本宫生辰,诸爱卿便抛开所有繁文缛节,君臣同欢,无醉不归。” 众人没想到长公主会说出这番轻松的话,惊愣之余,纷纷应是。 宫娥为每个宴案斟酒,她又道:“本宫这身凤袍,如何呀?” 众臣面面相觑,从她颇为得意的神色,便知她对这袭“凤袍”相当的满意。 朝野皆知,监国的兰陵长公主以待嫁皇女之身辅君摄政,行事果决,雷厉风行,作风大胆,经历了三年的风雨动荡与励精图治,才让胞弟宇文熙坐稳了帝位。她时常谈及历朝历代的女摄政者,喜欢改制创新、标新立异,自诩是古往今来第一个当政的长公主。 今日她身上这袭奇特的“凤袍”,便是她标新立异的这些年微不足道的一例。 “长公主这袭凤袍独树一帜、天下无双,美若九天玄女的仙袍,令人神往。”玉轻雪赞美道,声音清脆如珠玉落入玉盘,叮叮咚咚,甚是悦耳。 “长公主奇思妙想、眼光独到,不知这袭凤袍可是宫中的针工局所裁制?”有诰命夫人笑问。 **妹纸们都猜出来这凤袍是谁的奇思妙想了吧,这凤袍又是什么样子呢?为什么让众人瞠目结舌? 欧洲宫廷礼服 其他女眷纷纷赞美、询问,她们的夫君却都沉着脸,颇有不悦之色。睍莼璩晓 因为,这袭凤袍的样式太过惊世骇俗,正如泱泱魏国竟由一介女子监国、摄政一样惊世骇俗。 朝中重臣大多对长公主监国摄政不满,然而,他们没能在她监国之初扳倒她,如今更是不可能。 兰陵长公主拥有一张妩媚绝伦的脸,含笑时犹如一朵怒放的芙蓉,“本宫这袭凤袍出自针工局,不过,乃玉家二小姐的奇思妙想。” 众女眷皆惊,目光纷纷转向坐在玉轻雪旁边的二小姐。 玉轻烟端庄地坐着,微微含笑,无懈可击。 “玉轻烟何在?”兰陵长公主的近身侍婢阿婼扬声道。 “臣女玉轻烟拜见长公主。”玉轻烟站起身,屈身行礼。 “长乐公主的女儿当如是。”兰陵长公主赞许道,“你如何想到这身凤袍?” “禀长公主,臣女做梦梦到的,醒来后立即画下来。” “竟有如此趣事。”兰陵长公主凤颜大悦,“赏九鸾金钗一套。” 在场的名门闺秀闻言,无不羡慕妒忌恨。 一套九鸾金钗包含十二种,不仅价值不菲,更是得到皇家另眼看待的象征,多少名门闺秀梦寐以求得到,却从未有人得到过。 这个瞬间,谢氏恍然明白,数日前,针工局女官找那贱丫头,原来是凤袍之故。 玉轻雪没想到方才赞美的凤袍,竟然是那贱丫头的“杰作”,气得怒火乱窜。 若非要取悦长公主,她才不会赞美这凤袍。 这凤袍有什么好?缃色娇嫩明艳,裙幅宽大蓬起,过于夸张,上身紧绷,只遮掩了胸前春光,裸露大片的雪白肌肤,锁骨、香肩、手臂都暴露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只挽着薄纱。这袭凤袍,虽繁复奢华,却也太过新颖,前所未见,是古怪的奇装异服。 玉轻烟微微侧身,轻声道:“姐姐可知这凤袍名为什么?” “什么?”玉轻雪做出一副不想知道的样子,却又很想知道。 “欧洲宫廷礼服。” “欧……洲宫廷……礼服?” “姐姐可知欧洲在哪里?” “自然知晓。” 玉轻雪傲然地挺直颈项,轻蔑地瞥了她一眼。 玉轻烟不以为意地敛了微笑,吩咐身后的南欢收好九鸾金钗。 寿宴开席,歌舞助兴。 玉轻烟优雅地进膳,丝毫不在意那些或探究、或鄙视、或嫉妒的目光。 片刻后,舞伎退下,殿外传来通报声,北燕国、西秦国和南越国使臣进宫贺寿献礼。 三国使臣进殿,有礼有节地行礼。 “长公主,敝国陛下献上一名舞伎作为贺礼,区区薄礼,望笑纳。”西秦国使臣道。 “秦皇客气了。”兰陵长公主淡淡道,不动声色。 贺礼是一名舞伎? **三国使臣来挑衅了,轻烟大放异彩的时刻来了,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哇咔咔…… 献舞 众臣愤愤然,西秦国国君欺人太甚,当魏国是什么?这贺礼能拿得出手吗? 一个男子引着一个身段纤细窈窕的女子进殿,这女子长了一双水灵的美眸,却是个盲女。睍莼璩晓 “长公主,此盲女乃敝国舞技精湛的舞伎。”西秦国使臣道,“请长公主准许她当庭献舞。” “盲女献舞?有趣,有趣。”小皇帝宇文熙拍手道。 兰陵长公主委婉地微笑,不置一词。 西秦国使臣指挥下属在大殿中央的八个方位摆了八支圆鼓,三个乐伎准备就绪,乐起—— 面容姣好的盲女以金鸡独立起势,尔后忽然连番飞跃,足足飞跃了九次才停下来,技艺委实高超。接着,她流畅地舞起来,身轻如燕,时而飞翔,时而跳跃,时而舒展,时而扭腰,那长长的水袖间或挥出,击中圆鼓,“咚”的一声,鼓声沉实。 这支舞不是寻常的舞,柔美、轻灵中蕴藏着厉害的轻功;再者,若无相当的臂力,根本无法挥出水袖那么远,还要精准地击中圆鼓,而且她是个盲女。 如此舞技,起码有十几年的功力。 这支舞赢得了掌声,就连一向挑剔的兰陵长公主也忍不住拊掌。 “雕虫小技博长公主一笑,便是她的荣幸与造化。”西秦国使臣道,“长公主,这盲女只是敝国长安城歌舞坊一名普通的舞伎,不知贵国可有舞伎会此舞?魏国乃中原泱泱大国,想必能人辈出,只恐此舞不入贵国舞伎的眼。长公主,不知小臣等人是否有眼福欣赏贵国精彩绝伦的舞?” “放肆!长公主寿宴岂是你撒野的?”谢绍棠怒道。 所有人都听得出来,西秦国使臣这份贺礼并非简单的贺礼,而是挑衅。 西秦国使臣不卑不亢地说道:“谢大人此言差矣。我只不过是为长公主献上贺礼,期盼观瞻贵国的舞。不知贵国宫中舞伎可否献一支舞,好让我回去后向敝国陛下陈述贵国的舞。” 魏国宫中的舞伎只会跳最平常、最没难度的舞,如若今日魏国无人出来应战,那么,魏国舞伎不如西秦国舞伎这件事便会传遍天下。虽说只是跳舞芝麻绿豆大的事,但传扬出去,多少会令魏国大失颜面。 女眷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玉家大小姐擅舞。 西秦国使臣和兰陵长公主都听见了,目光都转向玉家的宴案。谢氏连忙道:“长公主,小女不擅舞,曾经学过数月罢了。” “何止数月,玉家大小姐的舞可谓名门闺秀的典范。” 还是刚才那道声音,有意将玉轻雪推出来。 兰陵长公主凤颜不悦,缓缓道:“既是如此,那便让诸国使臣见识一下魏国的舞。” 事已至此,玉轻雪没有推脱的余地,唯有献舞。 谢氏拍拍女儿的肩,低声道:“尽力便可。” 圆鼓已撤,玉轻雪站在大殿中央,深深吸气、呼气,不由自主地看向宇文策。 **有比较才有优劣嘛,一起期待轻烟的光芒~~ 新奇之舞 即使不能赢尽掌声,也要发挥出最佳水平。睍莼璩晓 宇文策微一点头,给予她鼓励的微笑。 乐起,她舞动起来。 纤腰如水蛇扭动,双臂似柳叶舒展,舞姿优美曼妙,却没有新颖的元素,是寻常的舞。 玉轻烟瞧得出来,虽然她的舞平淡无奇,但起码有五年的功力。 一舞毕了,魏国君臣为了挣面子,使劲地拊掌。 西秦国使臣冷嗤一笑,冷嘲热讽地说道:“长公主,这支舞乏善可陈,敝国学舞三月的舞伎都会跳这样的舞。魏国乃中原泱泱大国,就没有一个擅舞的女子?” 这话里的挑衅意味很是浓郁,好像魏国没有擅舞的女子便丢了多大颜面似的。 玉轻雪竭尽所能跳了一支舞,发挥了平生的极限,本想能得到赞美,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窘迫得无地自容,眼泪在美眸里打转,满目委屈,而宇文策兀自饮酒,根本没有为她说几句好话的意思。 兰陵长公主的小脸如覆清霜,语调轻慢,却绵里藏针,“歌舞乃闲暇之余的玩乐,我大魏国男儿文韬武略,不耽于声色之娱。莫非西秦国的男儿便是因为浸淫声色而荒废了文治武功?” 西秦国使臣面如土色,不再多言。 阿婼示意玉轻雪退下,她回到宴案,谢氏便拍她的手轻声安慰女儿受伤的心。 然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当着诸国使臣的面,玉轻雪大失颜面,无须几日,她舞技平庸的传言便会传遍诸国、传遍天下,如此一来,她努力经营多年的清誉不就全毁了? 更让她伤心的是,乐陵郡王没有看她一眼,更遑论安慰了。 她又懊恼又伤心,更痛恨那个推她出来的人,到底是谁说了那两句话? 忽然,她心思一转,道:“长公主,臣女学艺不精,有失国体,是臣女的错。舍妹与臣女同龄,一起习舞,舍妹玉轻烟的舞技更在臣女之上,且擅作新奇之舞。” 玉轻烟正在饮酒,酒水正在咽喉里,听到这话,差点儿喷出来。 跳舞? 玉轻雪这么说,摆明了拉自己下水当垫背。 “长公主,小臣是否有幸见识贵国的新奇之舞?”西秦国使臣不依不饶地说道。 “皇姐,朕想看新奇之舞。”宇文熙兴奋道。 兰陵长公主恩准,阿婼便道:“玉轻烟献舞。” 玉轻烟离案行至殿中,“陛下,长公主,御前献舞是臣女的荣幸,不过臣女有一个要求。” 宇文熙的言行举止仍是孩童心性,“有何要求,尽管说来。” “望陛下、长公主恩准臣女到偏殿稍事准备。” “准了,速去速回。”他笑呵呵道。 玉轻烟转身离去时,看向玉轻雪。 玉轻雪方才糟糕的心情一扫而空,如今是等待看一场好戏的雀跃心情。 这些年,玉轻烟吃不饱、穿不暖,大字不识几个,更遑论琴棋书画、唱曲跳舞。找自家妹子当垫背,她玉轻雪便不是最差的,所有人的注意力就不会集中在她身上了。再者,找个最差的与她相比较,她的舞技就是洛都最精湛的。 玉轻烟,这次看你如何出丑。 **周末愉快~~ 勾人心魂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纤弱、瘦小的女子徐徐踏入大殿,吸引了所有目光。睍莼璩晓众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气,进来的女子就是方才离去的玉家二小姐吗?怎么才一盏茶的功夫就变得面目全非了? 玉轻烟亭亭玉立,示意乐伎不必抚奏,气定神闲地迎接万众瞩目。 玉轻雪万分惊诧,胆小怯懦的人为什么有胆量献舞,而且穿着妆扮如此诡异? 不过,玉轻雪不信玉轻烟真的会跳舞,顶多是学鸡起舞罢了。 玉轻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以惊世骇俗的妆扮先声夺人。 忽的,她舞动起来,双腿,屁股,纤腰,手臂,协调地摆动、舞动,柔美优雅,又充满了力度。 娇弱的身躯只缠着三层纤薄的红纱,变成了抹胸式紧身纱裙,藕臂、上胸和小腿皆展现出雪白的肤色,虽然她发育不良,身段不够玲珑浮凸,但女子馨香、莹白的娇躯已令人遐想万千。她那张小脸薄施淡妆,眼眸涂抹了红色的眼晕,令一双水灵灵的美眸更是美不胜收,多了几分冶艳与妖邪,动人心魄。 如此妆扮,惊艳了所有人的目光。 舞动之时,她的纤腰柔软得就像一条灵敏的水蛇,她的手臂舒展如涟漪漾开,她的身躯宛若缠人的妖精,紧紧缠绕着众人的目光。 对男人而言,这支与众不同的舞充满了无穷无尽的诱huò,勾人心魂。 殿中所有男人,都不可避免地被她吸引。 这支舞杂糅了多个舞种,以恰恰为主,辅以伦巴、桑巴、探戈的基本动作,让整支舞丰富起来。 玉轻烟是二十一世纪时尚女主编,学过交谊舞和拉丁舞,虽然不够精湛,但应付这次的献舞还是绰绰有余。 如果说,玉轻烟献舞之前,是陪衬玉轻雪这朵芙蓉的一片绿叶,那么,此刻此刻,在一些王公子弟眼里,她已经是一朵娇艳诱人的红玫瑰。 有一个人,神色淡淡,眼中藏了一丝玩味。 高晋扬。 只有他看得出来,这支舞的衔接颇为生硬。 舞毕,玉轻烟施礼道:“臣女献丑了。” 诸臣接连不断地鼓掌喝彩,扬眉吐气似的。 宇文熙激动地拊掌,“好看好看!这支舞太好看了,与众不同,独树一帜。” 兰陵长公主唇角微翘,对西秦国使臣道:“这支舞可还令你满意?你可曾在别处见过?” 虽然这支舞过于伤风败俗,但胜在与众不同。 西秦国使臣不敢再嚣张,“并无在别处见过。贵国能人辈出,小臣敬服。” 宇文熙笑得玉面变成了一朵花儿,“皇姐,她跳得这般好,该赏。” “陛下,长公主,御前献舞乃臣女份内之事,无须赏赐;且只是雕虫小技,登不上大雅之堂。”玉轻烟婉言谢绝。 “既是如此,那便罢了。”他失望地说道。 **轻雪是不是气得七窍生烟呢? 伤风败俗 玉轻烟回到宴案,将玉轻雪母女怨恨的目光当作空气。睍莼璩晓 让谢氏惊诧的是,这贱丫头竟然会跳舞,而且是这般奇特、古怪的舞。 让玉轻雪恼恨、后悔的是,就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让这贱丫头大出风头,光芒盖过了自己。 太失策了。 不过,她这舞有什么好的?伤风败俗! 接着,南越国使臣献上贺礼,“陛下,长公主,此人乃西域人氏,在敝国生活了十余年。他将为陛下和长公主表演戏法。” 一个深目高鼻的中年男子和副手开始表演,一会儿变出一对耳环,一会儿变出一支玉簪,一会儿变出一只小鸟,十分神奇,令所有人目不转睛地观看。 玉轻烟思忖,这不就是魔术吗? 表演完毕,南越国使臣道:“今日是长公主的寿辰,如此雕虫小技,博长公主一笑,那便足矣。” “越皇有心了。”兰陵长公主眉心微蹙,感觉不妙。 “这西域人已将这戏法教会敝国臣民,不知贵国是否有人会这戏法?”他笑眯眯道,饱含嘲讽。 众臣面面相觑,这戏法乃平生未见,如何会这奇怪的戏法? 三国使臣来献贺礼,更是来挑衅的。 谢绍棠重声道:“戏法乃三教九流之术,怎能入大雅之堂?贵国陛下如此贺礼,究竟是何用意?” “谢大人稍安勿躁。” 说话的是高晋扬。他的宴案比较靠后,默不作声,此时他站起身,道:“长公主,这戏法确是雕虫小技,不如臣即兴表演一段,以供娱乐。” 兰陵长公主准了,他稍事准备,向那西域人借了一块绸帕,便开始表演,从容潇洒,风度绝佳。 片刻后,他从空无一物的绸帕中取出一支花,献给长公主。然后,他走到女眷的宴案,手伸向年轻貌美的名门闺秀的耳畔,立即变出一支花。 当他走过来的时候,玉轻烟的心一颤,他怎么会魔术?跟西域人学的? 高晋扬的手伸向她的耳鬓,瞬间便变出一支红玫瑰,插入她乌黑的发髻。 她迎上他的目光,觉得他这双黑眸深邃如海,似有一个无底的海洋漩涡,一不小心就会被吞没。 表演虽简单,却也赢得了热烈的掌声。 高晋扬向那西域人致敬,然后对南越国使臣道:“我大魏国臣民文韬武略,能人辈出,只是性情内敛,不喜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南越国使臣默然退下,接着上前的是北燕国使臣。 ———— 当今天下四分,南为越国,北为燕国,西为秦国,魏国则居中,疆域最为广阔,将士最为勇猛,国力最强,但其余三国也不弱。若论单打独斗,魏国要灭其中一国,并不容易;倘若其余三国联手对抗魏国,对魏国而言,便是灭顶之灾、亡国之祸。 **这一更是补昨天的哈,下面还有今天的两更。 填字游戏 十年前,魏国孝武帝驾崩,幼主即位,当政的是萧太后。睍莼璩晓三年前,萧太后身染重病,迁宫养病,留下遗诏要兰陵长公主监国、辅君摄政。因此,这十年来,魏国由女子当国,国势大不如前,南越国、北燕国和西秦国自然不将魏国放在眼里,一有机会便挑衅魏国。 兰陵长公主寿宴,这三国国君派使臣前来,名为贺寿,实为挑衅。 因此,才有这一出接一出的精彩戏码。 兰陵长公主好整以暇地问:“不知燕皇的贺礼是什么?” 北燕国使臣吩咐下去,四个人抬着一个方形木板进来,放在殿中。他得意道:“陛下,长公主,此乃我大燕国最有智慧的智者所创,在我大燕国,能填出木板上所有空格者,凤毛麟角。不知贵国是否有人在一盏茶的功夫内解出?” 魏国君臣皆望向木板,这块大木板画成一格又一格,好比九宫格,有的格内有字,有的无字。解答者需参考一旁的提示来填所有空格上的字,上下左右,皆可组词。 玉轻烟一瞧便知,这不就是填字游戏吗? 一些刊物上常常有这样的填字游戏,有一两年,她很喜欢做这类填字游戏,做了不少。 “长公主,小臣做个示范。”西秦国使臣指着两个字、两个空格,“这四个字组合起来是海棠的一个品种,根据上下左右的关联,这两个字应该是垂丝,组合起来便是垂丝海棠。”他得意地看向众臣与女眷,“不知诸位是否明白?” “何人来试?”兰陵长公主长长的黛眉略略下压,显然心中不悦。 “草民试试。” 说话的是谢思翊,内阁首辅谢绍棠的长子,玉夫人谢氏的侄子。 他站在木板前,想了片刻,却只填了一个字。 接着上来的是沈昀,填了两个字。 宇文策也上来尝试,填了三个字。 再没有人上来,该是填不出字,就不出来献丑了。 满朝文武皆垂首,大殿寂静得连一支金簪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我大魏国难道就没有人解得出吗?”兰陵长公主美艳的小脸清冷地绷着。 众臣羞愧不已。 玉轻雪跃跃欲试,却被谢氏按住。 兰陵长公主凌厉的目光扫过群臣,扫过来之时,玉轻烟站起身,柔声道:“长公主,臣女不才,臣女愿一试。” 她恩准了,玉轻烟来到木板前,手执狼毫,当即写下第一个字。 不出片刻,她便填了一半的空格,字迹娟秀,是簪花小楷。 众臣惊叹,这玉家二小姐好厉害、好敏捷的才思。 谢氏母女惊诧地对视,这贱丫头竟有如此才思!竟然写得一手好字!是谁教她的? 一盏茶的功夫未到,玉轻烟便填满了所有空格,对西秦国使臣道:“我填的字是否有误?” 飞刀之术 “无误。睍莼璩晓”西秦国使臣叹为观止,这年纪轻轻的姑娘的才智与大燕国最有智慧的智者旗鼓相当。 “在大魏国,我只不过是才智寻常的弱女子,远远不如陛下与长公主。”玉轻烟的声音轻淡如烟,谦逊有礼。 此言的深意在于:我一个寻常的弱女子都能填出来,而燕国能填出来的只不过凤毛麟角。 北燕国使臣尴尬道:“陛下,长公主,贵国确是能人辈出,甚至于女子不让须眉。” 最后一句话,令殿中所有男子汗颜。 兰陵长公主妩媚的凤颜漾开一抹轻笑,“我大魏国向来文武兼修,不像贵国重武轻文。” 这时,北燕国副使忽然道:“听闻方才表演戏法之人是高晋扬,据小臣所知,高大人乃禁卫军统领,兼领长公主凤卫统领一职,武功高强,得长公主器重、宠信,权倾朝野,无人敢得罪高大人,就连宗室子弟也要给高大人三分薄面。” “这顶帽子太大,高某担当不起。高某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所思所想所做皆为朝廷、为陛下、为长公主,忠心耿耿,无愧于天地。”高晋扬从容不迫地说道,“高某只不过是一介武夫,行事鲁莽,难成大器。若论权倾朝野,谁敢在内阁首辅谢大人面前大放厥词?” “小弟武艺不精,寻时最喜飞刀,听闻高大人武艺高强,尤擅飞刀之术。今日乃贵国长公主芳辰,满朝文武济济一堂,不如高大人与小弟御前表演、切磋,为寿宴助兴。”北燕国副使长了一张冷厉的阔脸,却满目阴沉,“不知高大人意下如何?” “好呀好呀,朕要看表演飞刀。”宇文熙兴奋地蹦起来。 高晋扬接下了战书,不多时,一切准备就绪,他问:“如何比试?” 北燕国副使示意下属站到那一边,道:“他的头顶会放一个鲜果,射中鲜果者,便是胜者。” 高晋扬的薄唇微微一牵,“请。” 北燕国副使手持飞刀,拉开架势,目光盯住目标,眼睛微眯。 失之毫厘、谬之千里,只要有一点点偏了,飞刀就会刺中那人的头颅,死于非命。 因此,这飞刀之术极考眼力、功力。 在众人的注目下,飞刀精准地刺入鲜果,而且那鲜果仍然稳稳地立在那人头顶,说明射飞刀之人所使的力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如此功力,并非人人都有此境界。 如若高晋扬也射中鲜果,那么,便是打了个平手。 如若他失手,这魏国的颜面便被这小小的飞刀毁了。 “要玩,就要玩得尽兴。” 他自信得近乎于狂妄,吩咐内监搬来方才填字游戏的木板,面向凤案,道:“长公主,臣想邀请一人与臣共同完成此次飞刀表演。” 兰陵长公主轻柔地问:“何人?” 他侧首看过去,“玉家二小姐。” 玉轻烟心神一颤,却毫不畏惧地迎上他邪魅的目光。 **扬哥哥想干啥呢?喜欢文文的妹纸收藏个呀、冲杯咖啡哦。 一战成名 “不知玉二小姐有此胆量么?”他似笑非笑道。睍莼璩晓 “长公主,只怕臣女紧张得令高大人失了准头。” 她在心里恨恨地骂他,有胆量也不想跟你玩这生死游戏,这条命太宝贵了,怎能轻易玩完? 谢氏起身道:“长公主,御前表演是烟儿的荣幸,也是玉家的福气。烟儿会竭尽全力配合高大人完成飞刀表演。” 玉轻烟心中冷笑,这是要弄死我的节奏吗? 按照他的指示,木板由两个内监扶着,她紧贴木板而站,双臂伸展。 目光交汇,她从他狂妄的眼神瞧出他绝不会失手,她也相信,以他的武艺,必定不会刺中自己。 高晋扬的手中多了一条黑绸,蒙住双眼,从内监手中接过两支飞刀。 擦! 蒙着双眼还能有准头? 不要用你的狂妄害我丢了一条命! 她终究没抗议,“坦然”接受考验,全身紧绷。 万众瞩目中,他摆好架势,飞刀倏地飞射出去,刺中的位置是她的头顶,分毫不差。 玉轻烟的表现堪称完美,没有丝毫的紧张、害怕,眼睁睁看他潇洒帅气地完成了表演。 可是,悲催的是,还没完! 高晋扬又从内监手中接过四支飞刀,分别发射出去,两支射中她的右手腕处,两支射中她的左手腕处,仅有分毫之差。 瞬间的寂静过后,是热烈的掌声与喝彩声。 玉轻烟回宴案的路程很短,却小心翼翼地走了不短的时间,因为,双腿是软的。 此仇不报非君子,高晋扬,你等着! 北燕国副使灰头土脸地退下,如此,三国使臣怀着挑衅、挑战的目的而来,却灰溜溜地退下。 宇文熙笑得有如花开灿烂,“皇姐,飞刀表演太精彩了,该赏,该赏。” “高晋扬武艺高强,玉轻烟才思敏捷、蕙质兰心,二人文武互补,力退三国使臣,幸保国体不失,于国有功。”兰陵长公主黛眉轻扬,“赏高晋扬黄金百两、晋三品武职,赏玉轻烟黄金百两、绸缎十匹。” “谢陛下、长公主赏,谢主隆恩。”高晋扬、玉轻烟齐声谢恩。 某些文武大臣气闷的是,只不过是一点点功劳,就晋一品,长公主这是借机抬高他的品级。 而平阳县主玉轻烟,虽然只是赏了黄金、绸缎,但她在今日的寿宴献舞、献智,大放异彩,已然不再是洛都名不见经传的高门闺秀,而是才智不让须眉、胆色过人、得小皇帝与兰陵长公主另眼相看的平阳县主。 此乃一战成名。 谢氏气得七窍生烟,没想到这次带她进宫赴宴,却让她出尽风头,把爱女的风头都比下去了。 ———— 寿宴继续,歌舞不休。 宫娥引领玉轻烟去上茅房,她说小腹不适,要蹲得久一点,那宫娥嫌臭,先走了。 片刻后,玉轻烟从茅房出来,循着来时的路回昭阳殿,却迷路了。 非君不嫁 这皇宫的宫道、殿宇、游廊、小苑都差不多,能分辨出哪儿是哪儿那就怪了。睍莼璩晓 走了一阵,她借着稀疏的灯影望见另一条宫道有两个人,是宇文策和玉轻雪。她所在的地方距离他们不远不近,拐个弯就是,而且只要她往前走一点,躲在树后,他们就不知道有第三者的存在。 虽然偷听是不对的,但玉轻烟按耐不住好奇心,偷听他们的谈话。 看样子,玉轻雪颇为伤心。 “本郡王出来已久,该回去了。”宇文策冷淡道。 “郡王……”玉轻雪拉他的广袂,凄然道,“郡王为何这般冷淡?是不是雪儿哪里做得不好?” “你很好。”他背对着她,语气更加疏离,“你云英未嫁,如若被人瞧见在宫中与男子私相授受,你的清誉就……” “雪儿不怕,只要郡王心中有雪儿。”她楚楚可怜地说道。 他转过身,双手扶她的细肩,“轻雪,你还小,很多事情,你不明白。好了,莫胡闹,回去吧。” 她顺势扑入他怀中,紧抱着他,娇柔的嗓音饱含哭音,“雪儿对郡王的心,郡王不明白吗?雪儿什么都不要,只要郡王……” 宇文策推开她,“倘若以往本郡王做了什么令你误会的事,本郡王很抱歉。” 玉轻雪凄楚道:“郡王,你不能这么对雪儿……郡王可知,雪儿一腔情丝早已系在郡王身上。此生此世,雪儿非郡王不嫁!” 他看她半瞬,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去,广袂飘飞,袍裾当风。 她捂着嘴,泣不成声。 玉轻烟轻声叹气,往另一头走了。 玉轻雪果真摔得屁股开花。 虽然早已猜到宇文策性情如此凉薄,但还是厌恶他的薄情寡义。 途中遇到两个内监,她才顺利地回昭阳殿,却在附近的游廊遇到厌恶的人。 “郡王。”郡王的品级比县主大,她自然要行礼。 “烟儿是第一次进宫吗?夜游皇宫亦别有一番乐趣,不如本郡王带你游览一番。”昏黄的灯影为宇文策的俊容添了几分立体的效果。 “宫中规矩繁多,宫禁森严,夜游皇宫不太妥当吧。”玉轻烟从容应对,“再者,寿宴快散了,如若错过了出宫的时辰那就不好了。” “那日后有机会再带你游览皇宫。” 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转,若说玉轻雪是一朵娇艳的芙蓉,那么,玉轻烟就是一朵清丽多姿的雏菊,另有一番风姿。 她点头一礼,举步往前走,就在越过他的时候,手腕被他扣住。 她清冷道:“郡王,男女授受不亲。” 宇文策清朗道:“你在长公主寿宴智退三国使臣,功不可没,获赏不少。今日之后,玉家二小姐才貌双全的名声便会不胫而走,传遍洛都。” **郡王想干啥涅?喜欢的妹纸要收藏哦,表看霸王文哦~~ 戾气 “郡王说笑了,才貌双全的不是姐姐玉轻雪吗?怎会是我呢?”玉轻烟淡然道,“我有自知之明,哪里及得上姐姐一分一毫?” “从前是,以后便不是了。睍莼璩晓”他稍稍用力,便将她搂抱在怀,“过分的妄自菲薄,便是自视过高。” 四目对上,各怀心思。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娇嫩的腮,“寿宴上那一舞,令人魂牵梦绕。” 她并不惊慌,亦不忸怩,淡然以对,“这句话,郡王应该对姐姐说。” “本郡王与你姐姐并没有什么,你何必时刻提你姐姐?” “整个洛都的人都知道,郡王与姐姐乃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事将近。” “那是无知者造的谣。其实,父王母妃并不同意这桩婚事,因此,本郡王只好躲着你姐姐,以免你姐姐误会。” “原来如此。” “若有适当的机会,你能否将本郡王的意思对你姐姐明说?” “我嘴笨,且人微言轻,姐姐一定不会相信的。” 宇文策搂紧她,这个身量不够高、身躯不够丰腴的女子,却给他一种难以言表的诱huò,“在本郡王面前,你为何不扮猪吃老虎?” 她莞尔,“郡王目光如炬,早已看穿了我,我又何必惺惺作态呢?再者,想来母亲、姐姐也已瞧出端倪,再扮下去也没意思了,不是么?” 他盯着她,脑中浮现她那献舞的模样,双臂不自觉地收紧。 玉轻烟猛地一挣,推开了他。 他风光霁月地轻笑,“烟儿,你怕我?” 从“本郡王”到“我”,这自谓转变得可真快。 “郡王,请自重。” 她转过身,快步离去。 宇文策望着那抹倩影沐浴在昏黄的灯影中远去,唇角溢出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而站在远处阴影中的一个女子,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却看见了这一幕。 她是玉轻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的美眸迸射出杀气腾腾的戾气,双拳握得紧紧的。 ———— 兰陵长公主寿宴后,玉轻烟又恢复成以往的样子,唯唯诺诺,冷情寡言。不过,谢氏、玉轻雪自然不信,她说了一番话,让她们更拿不准她的性情究竟是否转变了。 “母亲是否责怪烟儿在长公主寿宴强出头?”她委屈而怯懦地低垂着头,“外国使臣挑衅,长公主见无人解出那填字游戏,凤颜不悦。烟儿挺身而出,是不想他们阴谋得逞,也不想长公主怪罪下来,烟儿不是有意的。再者,高大人表演飞刀之时,烟儿很害怕、很害怕,担心命丧他手,然,三国使臣在场,为了不失国体,烟儿竭尽全力装得镇定。母亲,烟儿是否做错了?” “你没做错,理该如此。”谢氏半信半疑。 洛都四少 虽然不能让谢氏母女完全相信,但玉轻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她们拿捏不准自己的性情。睍莼璩晓 玉轻雪问她为什么会跳那种伤风败俗的舞,她回道:“这舞是晴姑姑教烟儿的,烟儿闲来无事,就跳着玩玩,可强身健体呢。” 她们没再说什么。 自此,长乐公主的女儿、玉家二小姐名声在外,才思敏捷,冠绝洛都。 不过,她在天心苑的清苦日子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谢氏不敢太过刻薄罢了。 五日后,玉轻雪以“夏荷题诗”为名义在将军府举办小宴,邀请的是俊贤雅集里的成员。 俊贤雅集是洛都喜好诗赋文章的青年男女所组织的文人雅社,可写赋作诗,女子亦可参加,女子领头人是御史大人沈柏年长女沈凝。因此,将军府的夏荷小宴由玉轻雪与沈凝共同举办。 盛夏日头毒辣,直至酉时,才有一丝凉风,浮翠水榭内置放了四口冰鉴,总算没那么郁热。 受邀的皆是洛都出身显赫的王公子弟、权贵公子和名门闺秀,可吟诗作对,也可赏荷闲谈,更可谈情说爱。 四个俊美公子的来到,引起骚动,更令每个女子的心荡开圈圈涟漪。 宇文策,沈昀,谢思翊,玉俊磊。 此乃名门闺秀、平民女子趋之若鹜的洛都四少。 晚膳时辰未至,玉轻雪姗姗而来,身后是四个手捧冰镇鲜果、酸梅汤的侍婢。 几个对她早已心存爱慕之意的青年才俊,见她如此美艳动人,心潮涌动,爱慕的目光钉在她身上。可是,她的目光只停留在乐陵郡王的身上。 宇文策只与同伴闲聊,眼角余光瞥见她与沈凝忙于招呼宾客,松了一口气。 若非来将军府便有可能见到想见的人,他才不会来。 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托辞去茅房,离开浮翠水榭,前往天心苑。 此时,玉轻烟正在小花苑折花,南欢跟随。 “二小姐,大小姐来了。”南欢眼尖,看见玉轻雪和近身侍婢夏露走过来。 “无事不登三宝殿。” 玉轻烟将花枝放在竹篮中,迎上前,因为,该来的总要来。 玉轻雪着粉白色半袖衫,下系茜色纱裙,步履行进间,身段窈窕,风姿绰约。 玉轻烟卑弱地问:“姐姐不是在浮翠水榭招呼贵宾么?怎么来这里?” “二妹,我有几句话跟你说。”玉轻雪拉着她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处僻静之地。 “姐姐请说。” “二妹,你喜欢郡王?此生非他不嫁?” 玉轻烟知道她的用意,道:“姐姐为什么这么问?” 玉轻雪忽然握住她的手,眼神坚定,“你知道,我喜欢郡王,此生非郡王不嫁。” 玉轻烟颔首,不动声色。 “你当真喜欢郡王?为了他,你心甘情愿放弃一切、牺牲所有?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玉轻雪美艳的小脸泛着“为爱不顾一切”的光辉,“二妹,你当真做得到?” **轻雪摆明了没安好心,到底想干啥呢? 下跪 “姐姐,我……” “我喜欢他,爱他,此生非他不嫁。睍莼璩晓你我是姐妹,身上流着父亲的血,骨肉至亲。如若你对郡王的心思与我一样,我不会与你争,还祝福你们喜结良缘。”玉轻雪的美眸缠绕着深情,“可是,你当真喜欢他、心甘情愿为他做任何事吗?” “喜欢一个人,付出所有,值得吗?”玉轻烟喃喃道。 “值得。”玉轻雪笃定道。 玉轻烟几乎收不住唇边的文冷笑,骨肉至亲?我呸! 玉轻雪苦楚地恳求:“如若你不够喜欢他,我求你,不要再缠着郡王。” 玉轻烟眨巴着眼,无辜道:“姐姐为什么这么说?我没有缠着郡王。” 忽然,玉轻雪跪下,拉着她的双手,美眸泛着盈盈的泪光,“二妹,既然你不喜欢郡王,我求求你,把郡王让给我,好不好?只要你答应,我什么都依着你,什么都让着你。” 这番恳求的话多么诚恳啊,饱含的情意多么深厚啊。 玉轻烟慌乱道:“姐姐快起来……我愧不敢受……” “为了郡王,我可以放弃所有、付出所有,纵然让我做牛做马,我也愿意。”玉轻雪凄楚地祈求,“二妹,今生若没有郡王,我不知怎么办,这余生漫漫,还有什么意思?还不如一命归西,从此再不相见……” “姐姐,没有郡王,你还有母亲、兄弟姊妹,还有家人啊。” “不!你不明白,若不能嫁给郡王,我就活不下去了……生不如死,不如死个痛快。” 玉轻雪梨花带雨的模样,要多凄楚绝望就有多凄楚绝望,世间男人见了,都会怜惜。 这时,玉轻烟看见一个男子站在前方,距离只有十步远。 方才她们的谈话,他都看见了吧。 这个瞬间,她明白了。 从下跪开始,玉轻雪就在演戏,演给宇文策看,让他亲眼目睹她对他的痴心、痴情,让他知道,她爱他爱得不顾一切、痛彻心扉,为了他可以牺牲一切、付出所有,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她的目的在于:感动他。 玉轻雪也看见了他,连忙站起身,背对着他,擦拭眼泪。 “见过郡王。”玉轻烟淡淡一礼。 “你们这是……”宇文策明知故问。 “郡王,大小姐为了郡王……下跪恳求二小姐将郡王让给大小姐……”赶来的夏露连忙道,唏嘘地为大小姐说好话,“郡王不知,这几日大小姐茶饭不思、夜不成眠,憔悴了好多……” “住口!”玉轻雪轻斥。 玉轻烟帮腔道:“郡王,姐姐真心爱慕郡王,痴心一片,郡王可不能辜负呀。方才姐姐说,姐姐此生非郡王不嫁,若不能嫁给郡王,姐姐便活不下去了。”她恳切地求道,“郡王不能辜负姐姐啊,姐姐真的会死的。” **烟儿这么说是有用滴,且看下文。 苟且 无论古今中外,男人都相当的享受女人的痴情,但发展到死,以死来威胁,那便令人厌恶、憎恨了。睍莼璩晓宇文策也不会例外。 她说这番话,强调的就是这一点。 玉轻雪水汪汪的泪眼令人动容,心中却怨恨玉轻烟说多错多。 玉轻烟带两个侍婢离开,让他们谈谈。 宇文策目光清冷,俊容如镜湖,玉轻雪捉摸不到他的情绪,心中忐忑。 方才他亲眼目睹了那一幕,会不会感动? 她想说点儿什么,却又担心激怒他。 “本郡王还有要事在身,告辞。” 他的语气冷漠得好似对一个陌路人说话。 她好似被人打了一拳,心隐隐作痛——他为什么这样绝情?为什么…… 玉轻雪追上去,拦住去路,“郡王,轻雪明白你的意思了……轻雪不会再让你为难……今日是轻雪第一次举办小宴,还请郡王赏脸,参见晚宴。” 宇文策只好勉为其难地留下来。 ———— 因为是盛夏,晚宴的菜式以口味清淡、食材鲜嫩为主,每道珍馐都极为精致。 高门子弟与名门闺秀齐聚一堂,言笑晏晏,间或诗词唱和,其乐融融。 夏露走向玉轻雪,低声道:“大小姐,一切顺利,二小姐已前往待霜亭,二房那边的二少爷已在待霜亭等候。” 玉轻雪唇角微牵,片刻后对众人道:“诸位,接下来夜游花苑。” 有人道:“夜色旖旎,赏荷、赏月别有一番趣味。” 于此,她带领众人往待霜亭的方向慢步而去。 玉轻烟,若非你缠着郡王,郡王怎会对我不理不睬?怎会对我如此绝情?只要他看清你的真面目,他就会明白,只有我玉轻雪才是才貌双全、品貌兼优的名门闺秀,才是他的良配。 玉将军府的花苑有一个小小的碧湖,湖畔东侧便是待霜亭。 此时,花苑黑漆漆的,只有零星的昏光暗影,愈发显得神秘,危机重重。 几个侍婢提着素纱灯笼,为众人照亮前路,前往待霜亭赏荷。 不远处的五角亭,一片漆黑,只能依稀看得见粉纱飘飞。 亭中有人! 十余个人站在待霜亭外,齐刷刷地看向亭内。 虽然光线昏暗,还有粉色薄纱的遮掩,但还是可以看见人影——好像有一个男子趴在石案上。 夜风吹起薄纱,他们看见了令人脸红心跳的火辣一幕: 一个男子压着石案上的女子,激烈地吻她,似乎太过沉醉而没有察觉到亭外站了好多人。 尚未出阁的闺秀羞窘地别过脸,玉轻雪的美眸闪过一丝阴险的芒色,窘迫而愤怒地喝道:“好大的胆子!何人在此?” 夏露等几个侍婢提着素纱灯笼走进亭子,将这龌蹉的苟且之事大白于众人眼前。 **亭中的女子是不是烟儿呢? 衣衫半褪 灯影照亮了待霜亭,那女子一动不动,男子不慌不忙地起身,看见亭外众人,从容地整理衣袍。睍莼璩晓 所有高门公子都惊诧不已,在这轻薄女子的竟然是玉俊磊的弟弟玉俊凯。 “你怎能……你这不是毁了她的清白吗?”玉俊磊的颜面挂不住,斥责道。 “大哥,是她勾*引我的。”玉俊凯并不觉得丢人,反而很是得意。 “是哪个贱蹄子勾*引你?明日我让娘亲处置了。”玉轻雪羞愤道。 “不就是那个在长公主寿宴上跳那伤风败俗的舞的玉家二小姐。”玉俊磊轻佻道。 这石破天惊的话,令众人瞠目结舌:玉轻烟勾*引二房以风流闻名洛都的二公子? 玉轻雪气得跺脚,“带二妹回去!” 夏露等几个侍婢走向那个好像刚刚苏醒的女子,却见到了鬼似的,不敢上前。 “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在这里?” 说话的是玉家二房的大小姐玉轻莲,满目茫然,一脸的惶惑。 玉轻雪震惊,面色剧变,怎么是她?怎么不是玉轻烟? 其他人更是不敢相信:玉家二房的大小姐勾*引亲兄长! 此事若是传扬出去,这玉轻莲的清誉便毁了,玉家的清誉与名声也毁了。 玉俊凯比任何人都吃惊,不是玉轻烟吗?怎么变成了亲妹子玉轻莲? 玉轻莲见自己衣衫半褪,又看见这么多人,隐隐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看见心仪的男子冷漠的表情,真想一头撞死。 三个人从另一头走来,步履轻逸,好似闲庭散步。 玉轻雪恼恨地瞪着来人,忽然间明白了,是玉轻烟破坏了自己一手安排的计划。 玉俊凯风流好色,时常出入秦楼楚馆,府中的丫鬟、侍婢约有一半被他轻薄、调戏过。她与他说好,他去待霜亭,便可得偿所愿——他看上脱胎换骨的玉轻烟,想一亲芳泽,却苦于没有机会。 今夜,她吩咐一个面生的粗使丫鬟送了一封书函去天心苑,书函以宇文策的名义写的,约玉轻烟在待霜亭相见。只要玉轻烟一到待霜亭,就难逃玉俊凯的魔爪。 而宇文策亲眼目睹玉轻烟与玉俊凯做出苟且之事,便会弃她如敝履,不会再被她迷惑。 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玉轻烟在冷天晴和南欢的陪同下来此,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问:“姐姐,发生了什么事?” “二妹入夜后一向不出天心苑,今夜怎么出来了?”玉轻雪心中恼恨。 “听闻姐姐与诸位贵宾在花苑赏荷、赏月,我瞧着今晚月色不错,便也来凑凑热闹。”玉轻烟谦卑地说着,目光转向亭中,“咦,莲姐姐也在这里。” 玉轻莲无地自容,低垂着头,小脸涨得通红。 **又到周五了,求咖啡求收~~ 龌龊丑事 这等龌龊丑事,让众人亲眼目睹,玉俊磊觉得面上无光,体内一团火炽烈地燃烧,“还不回去?” 玉轻莲捂着脸、羞愧地跑了,玉俊凯也灰溜溜地离去。睍莼璩晓 玉俊凯招呼众人往别处去,然而,出了这事,主人家没多少心思作陪了,不多时,众人便告辞。 玉轻雪望着宇文策的背影渐渐消失,握得紧紧的拳头微微发颤。 ———— 玉老夫人生养了两个儿子,长房是玉盛泽大将军,二房是玉盛利,同住玉府。 玉大将军战功彪炳,是魏国之栋梁,二爷玉盛利却吊儿郎当、一事无成,虽然子女已长大成人,却仍然整日无所事事。 二爷有一妻三妾,共有五个子女。 玉轻莲乃长女,玉二夫人所出,二九年华,风华正茂,颇有艳色。 今夜,她在众多高门公子、名门闺秀面前,在心仪的男子面前,与亲兄长做出苟且之事,她羞愤难当,若非娘亲、侍婢拦着,早已自尽身亡。 玉轻雪进来时,她趴在寝榻上,伤心饮泣,身子一抽一抽的。 “哭什么哭?即使你哭死了,这件事也不会从他们的脑中抹去。”玉轻雪漠然道。 “我该怎么办?一定会传扬出去的……整个洛都的人都会认定我是个不知廉耻、勾*引亲兄长行苟且之事的姑娘……”玉轻莲闷声抽噎,伤心欲绝。 “你以为哭就能解决问题吗?” “呜呜……呜呜……” 玉轻雪示意玉二夫人张氏和侍婢出去,“你可知今晚为何会变成这样?” 玉轻莲抽噎着坐起身,摇摇头,一双秀眸红肿如核桃。 玉轻雪坐在月牙凳上,面容清冷如秋,“你先告诉我,你怎会在待霜亭。” 玉轻莲年长三岁,却比不上堂妹有主见,脑子也不够精明。今日,她自动请缨、帮堂妹招呼贵宾,为的就是制造与心上人相处的机会,让心上人看到自己的美丽与优秀,喜欢自己。 晚宴设在浮翠水榭,她的目光追随着心上人,没留意侍婢正为自己斟酒,碰了一下,酒水都洒在裙上,她只好回去更衣。 她努力地回想,道:“来回走路,走得一身汗,我让侍婢回去取衣裳,在花苑附近等。等了半晌,我被人打晕了,醒来就……那样……” “你可看见打晕你的人?” “打晕我的人在后面,我看不见。” “一定是她!”玉轻雪断然道。 “是谁?”玉轻莲沉吟道,难道是二哥?不可能,二哥再风流,也不会轻薄自己这个亲妹子。 玉轻雪的美眸微微一缩,“你可知,我在长公主寿宴那晚看见了什么?” 玉轻莲再次摇头,擦拭脸上、眼角的泪痕。 玉轻雪道:“我去茅房回来,在昭阳殿附近看见你的心上人与一个女子在暗处。” 玉轻莲紧张地问:“他和谁在一起?他们在做什么?” **这轻莲的心上人是谁呢? 煽风点火 “你的心上人,和我的好妹子玉轻烟,在暗处谈话。睍莼璩晓玉轻烟不知羞耻,假装不胜酒力、头晕目眩,他就扶着她,她顺势依在他怀中。” “玉轻烟!”玉轻莲咬牙切齿。 “玉轻烟在长公主寿宴大放异彩、扬眉吐气,得到长公主的赞赏与赏赐,得意、轻佻得很。”玉轻雪握住她的手,同情道,“我原本不想告诉你、让你伤心,但今晚发生了这样的事,她让你出丑人前、清誉尽毁,我不能再姑息养奸。莲姐姐,你不能让她抢了心上人,毁了一生的幸福。” “她为什么抢我喜欢的人?为什么害我?”玉轻莲一扫伤心之色,目光渐渐恶毒。 “你忘记了吗?咱们年幼之时,欺负过她。” 玉轻莲想起年少的那些年,总是伙同轻岚、轻雪、轻霜欺负玉轻烟,不是把她揍得半死,就是将她推进湖中看她变成落汤鸡,或者是将温烫的水淋浇在她手臂上;更有甚者,她们将她摁在水缸里,直至她昏迷才拽她起来,她们还将夜香泼她满身,让她臭不可闻,一起取笑她…… 想起那些往事,玉轻莲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而觉得那个贱丫头太招人讨厌,活该被欺负。 玉轻莲道:“这么说,她是复仇来了。” 玉轻雪煽风点火道:“可不是?年少时,我们欺负过她,如今她翅膀长硬了,自然要复仇。她在长公主寿宴上跳那种伤风败俗的舞,不就是勾*引王公子弟吗?她复仇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你呀莲姐姐,先勾*引你的心上人,再让他亲眼目睹你yín荡的样子,毁你的清誉。如此一来,整个洛都都知道你与亲兄长做出……苟且之事,你还怎么嫁人?” 玉轻莲红肿的眼眸喷出怒火,“那我该怎么办?他已经亲眼目睹我……那样了……” “玉轻烟要复仇,你就乖乖地被她欺负吗?”玉轻雪以蛊惑的语气道,“你要动动脑筋,把心上人抢回来,让她在众人面前出丑,或是先下手为强,让她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玉轻莲的眼眸紧眯起来。 此时此刻,身在天心苑的玉轻烟已经上了寝榻,准备就寝。 东香笑问:“二小姐如何猜到大小姐不怀好意?” 南欢道:“郡王想见二小姐,亲自来天心苑便可,何须派人送来书函?即使郡王不愿来天心苑,也不会派府里的粗使丫鬟送信。” 东香见二小姐但笑不语,说明南欢的分析是对的,便道:“二小姐,奴婢这脑子真是不经用,还是南欢的脑子好使。” “你没看见二房的大小姐那恨不得一头撞死的窘迫模样,太好笑、太过瘾了。”南欢笑眯眯道,“还有,大小姐看见二小姐安然无恙的神色,可真精彩呐。” 诗赋比试 “二小姐,下次有这么好玩的事,也带上奴婢。睍莼璩晓”东香笑道,忽又想到一事,问道,“大小姐原本是要害二小姐,可是怎么会变成二房的大小姐呢?” “我们去花苑的途中看见二房的大小姐一人站在那儿,晴姑姑便出了个主意,将她打晕,将她放在待霜亭。”南欢道,“大小姐要陷害二小姐,撤了待霜亭附近所有灯笼。” “待霜亭那么黑,二房的二少爷根本就不知昏迷的女子是亲妹子。”东香开心地笑。 玉轻烟轻然一笑,“时辰不早了,都去歇着吧。” 南欢和东香放下烟罗软帐,收拾之后退出寝房。 昏黑中,玉轻烟睁着眼,唇角弯弯。 玉轻莲的清誉就此毁了,必然不会放过自己,那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 洛都靠近东郊有一座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园子,名为畅思园,百年前为前朝权臣的私家宅邸。这数十年间,天下大乱,战火绵延,畅思园历经多次战火的洗礼,仍然屹立在洛都。魏国开国,定都洛都,将畅思园收归国有,对平民百姓开放,渐渐的,畅思园成为文人骚客驻足流连的名胜。 洛都有一赵姓老爷,喜好诗词文赋,收藏历代名家名篇,每年盛夏都会在畅思园举办诗赋比试,今年已是第六个年头了。 这日,畅思园聚集了洛都所有爱好诗词文赋的男女老少,亦有不少人从外地赶来,共襄盛举。 今年的比试分三个部分,诗,词,赋,最优者可获赵老爷独家贡献的彩头:百两黄金。 洛都四少、名门闺秀自然是要来凑热闹的,玉家的公子小姐也齐聚畅思园。 玉轻烟本是不愿去,然玉轻雪盛情相邀,她便决定去,也好看看这一次玉轻雪将为自己安排怎样的好戏。 园内人来人往,盛况空前。比试时辰未至,众人四处游览。 玉家姊妹原本是在一起,不多时就分散开来,寻找各自的心上人去了。 玉轻烟怕热,哪里也不想去,坐在小亭子里纳凉。东香见小姐面色沉静、似在想什么,便去沏茶为小姐解渴。 迎面走来一个身姿高挑、容色清滟、气韵端秀的女子,一双凤目淡淡含笑,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沈小姐。”玉轻烟起身,是沈昀的妹子沈凝。 “玉二小姐。”沈凝笑问,“畅思园有不少好玩的地方,你不去逛逛吗?” “我怕热,就不四处走动了。” 沈凝拉她坐下,落落大方,“说起来,我与你有数面之缘,却一直没有机会与你倾谈。” 玉轻烟听冷天晴提起过沈凝,在洛都众多名门闺秀,十七岁的沈凝幼承庭训,文史皆通,性情温婉,待人接物皆恰到好处,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在洛都风评甚好。因此,上*门提亲的媒婆已踏破了门槛。其父御史大人沈柏年却委婉谢绝了所有提亲,相当的古怪。 **在畅思园,玉家姐妹会怎么整烟儿呢?沈凝和玉大小姐是姐妹,自动贴上来,有什么目的吗? 指控 玉轻烟没有扮弱,开门见山地问:“沈小姐想与我说什么?” 沈凝莞尔一笑,“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不卑不亢,温婉中有一种坚韧,令人欣赏。睍莼璩晓” “沈小姐非男儿身,怎会对我……”玉轻烟倒是喜欢她的坦诚与爽直。 “女子之间互相欣赏,不可以吗?”沈凝笑道。 恰时,不远处传来呼喊声,好像有人落水了。 她们赶过去,湖畔围了不少人,却没有人下湖去救人,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在湖面浮浮沉沉,扑腾几下就沉下去了。 人命关天,玉轻烟正想下去救人,身边的沈凝抢先跃下碧湖。 可是,她不识水性,如何救人? 玉轻烟佩服她救人的勇气,却不赞成她这样做,弄不好就白白送了一条命。 紧接着,两个公子跳下湖,一人救了小姑娘,一人救了沈凝。 沈凝吐出两口水,已无大碍,小姑娘却毫无反应,如死一般。 玉轻烟知道,应该用急救之法救小姑娘。 这时,有个公子将小姑娘倒着背在肩头,绕圈疾走,令她体内的积水流出来。 忽然,玉轻烟觉得怪怪的,好像身后有人。 猛地,她侧身一避,再顺手一推,身后那人趔趄一下,掉入湖中。 如若她警觉性不高,掉入湖中的便是她了。 此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小姑娘能否苏醒,没人注意谁被谁推下碧湖。 玉轻烟冷漠地看着玉轻莲在湖里扑腾、喊救命,玉轻莲这么做,无非是要自己变成落汤鸡,在众多王公子弟面前毫无形象,尔后匆匆回府。 没想到,从小到大,玉轻莲不改愚蠢的本性。 终于,有人发现又有人落水,赶紧下湖救人。 玉轻莲被救上来后,吐出两口水便醒来,衫裙湿透了,贴在身上;且发髻散乱,面色苍白,脸上布满了水渍,脂粉被水冲散,色泽深浅不一,变成了花脸,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玉家人都赶来,玉俊磊关心道:“妹妹,你还好吧。” 众目睽睽,玉轻莲变成了落汤鸡,形象全无,伤心、委屈、愤怒一起涌上心头。 “哥,有人推我,我才掉入湖中的。”她怒指玉轻烟,“是她!是玉轻烟推我下湖的!” “她怎么会推你?”他不太相信,纵然真的是玉轻烟做的,在外头也不能将家丑外扬。 “哥,真的是玉轻烟推我,否则我怎会平白无故地落水!”玉轻莲怨恨地指控。 “莲姐姐,我没有推你……你我是姐妹,我为什么推你?”玉轻烟惊慌失措地为辩解,声音细如蚊声,像受尽欺凌的小媳妇。 “你为什么推我,你自己知道!你就是推我!”玉轻莲凶恶地指责她,恨不得撕了她,全无大家闺秀的温婉形象。 炙热 “我真的没有推你,莲姐姐。睍莼璩晓”玉轻烟委屈道,无辜地眨眸。 宇文策拨开人群走过来,清冷地目光扫向她,“发生了什么事。” 玉轻莲顿时觉得这个人世间亮堂了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郡王,您要为我做主呀。玉轻烟推我入湖中,置我于死地。” 玉轻烟柔弱地解释:“郡王,我没有。如若要害莲姐姐,就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一个隐蔽之处,而不是此时此地。” 宇文策云淡风轻地说道:“二小姐言之有理,一场误会罢了。” 玉轻莲不罢休,泼辣地嚷嚷:“不!不是误会!郡王,哥,她真的要害我!” 玉俊磊扶起她,“我先送你回府。” 突然,她扑上前,伸出利爪抓向玉轻烟的脸,“敢做为什么不敢认?” 玉轻烟惊愣住了,“乖乖”地挨打。 宇文策眼疾手快地扣住玉轻莲的手腕,制止她的野蛮行径。 “好痛……放开我……”玉轻莲眉目纠结。 “本郡王在此,岂容你胡来?”他语声冷冽,俊容沉郁。 她收敛了疯婆子的言行举止,他这才松手,将玉轻烟护在身侧。 前些日子,玉轻莲与亲兄长做出苟且之事,今日,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自家姊妹,这玉轻莲可真是性情中人啊,谁还敢娶她? 她见众人的目光变了,不是鄙夷轻蔑就是落井下石,羞愤得跑着离开了畅思园。 玉俊磊安排随从、侍婢护送她回府,然后带着玉家人躲到水榭。 ———— 玉轻雪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气得牙痒痒,恨铁不成钢。 玉轻莲太不济事了,活该引火*。 二房的二小姐玉轻岚见姐姐被那贱丫头整成这样,狡黠的目光缓缓流转,在玉轻雪耳畔说了几句话,玉轻雪连连点头,终于露出微笑。 然而,宇文策竟然一直陪着玉轻烟! 他们站在游廊上,一边赏景一边说话,他芝兰玉树般轩举清湛,身边却是一个无法匹配他的黄豆芽,要身材没身材,要姿色没姿色,玉轻雪觉得分外刺眼。 玉轻烟望了水榭内的玉轻雪一眼,道:“我没事了,郡王请自便。” “玉轻莲落水的经过,我看见了。”宇文策盯着她,期待她的反应。 “郡王为什么不揭穿我?”她淡然以对,毫不惊慌。 “为什么揭穿你?”他的俊眸流光溢彩,佩服她的从容、镇定,“玉家几个姐妹都不是省油的灯,你务必当心。” “谢郡王关心。” 宇文策抬起她尖巧的下颌,深深地看她,琢磨着这个娇弱的女子在玉家能掀起多大风浪。 这一刻,玉轻烟没有闪避,迎上他灼热的目光。 **谢谢各位妹纸的咖啡与支持,求收藏~~ 刮目相看 恰时,东香来报,诗赋比试开始。睍莼璩晓 水榭宽敞,可容纳一两百人,且水榭四面环水,即使外头日头毒辣,里面也颇为阴凉。 诗、词、赋三类,各有两个考题可供选择。 不少人都上前参加比试,在案几上写下大作,洛都四少必然参与,玉轻雪、沈凝等闺秀也上前。 玉轻烟并没有诗词歌赋的修养与造诣,不打算参与。 “赵老爷,我们玉家的二小姐玉轻烟是长公主称赞的名门闺秀,才思敏捷,才智不让须眉,理当参与比试。”十六岁的玉轻岚大声道。 擦! 玉轻烟真想上去赏她一耳光。 赵老爷亦听闻玉家二小姐智退外国使臣一事,躬身过来邀请。 迫于无奈,玉轻烟只好参与,选了词中的一个考题:月。 她肚子里根本没有诗词歌赋这类的墨水,只能无耻地借用了。 此次比试,赵老爷邀请了洛都最负盛名的文坛泰斗做评审,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比试有了结果。 诗以宇文策的《无题》为优,意象深邃,大开大合,意境深远。 赋以沈昀的《松》为优,道尽松树的性情、品格。 词以玉轻烟的《明月几时有》为优,那文坛泰斗声情并茂地朗诵起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作清丽雄阔,构思新颖,清新如画,意境壮美,兼之道尽世间人情百态,确是佳作。”那文坛泰斗赞叹道,“女子能作如此旷达之词,可见其胸襟广阔,当真女子不让须眉。” 最后,他判定今年的文魁是玉轻烟。 这个结果,出人意料。 她正在饮茶,听到这个结果,差一点喷出茶水。 这是借用苏轼的词作好伐! 众人向她祝贺,她心虚地应付着。 玉轻雪见她再一次大出风头,眼梢的微笑阴沉得好似淬了蛇蝎之毒。 赵老爷在园中摆了午宴,文魁玉轻烟和宇文策、沈昀坐在一起,都在主桌。她浑身不自在,这文魁之名,太名不副实了。 “烟儿,你再一次令我刮目相看。”宇文策压低声音,俊容含笑流光。 “其实,我肚子里根本没有墨水。”她腹诽,你还是不要刮目相看的好。 “太过自谦,便是狂妄。” 她怎么说,他也不会信,罢了,就不浪费唇舌了。 忽的,她搁在腿上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 玉轻烟知道是谁,挣脱片刻仍然摆脱不了,便瞪向他,“放手!” **宇文策好直接有木有? 寻欢 宇文策低声沉魅,“如若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便大声一些,或用力一些。睍莼璩晓” 无赖!无耻! 她狠狠地踩他的脚,虽然他容色不改,挺拔的俊眉却动了两下。 沈昀察觉到异样,问道:“郡王,怎么了?” “没事。”宇文策只得松开她的手。 “有人的手太长了,应该被剁掉。”玉轻烟冷冷道。 沈昀淡淡一笑,为她斟酒,“玉二小姐才思敏捷,才华冠绝洛都,今日后便名扬天下。” 她心虚道:“我如何比得上令妹才貌双全、实至名归?” “你是今届文魁,舍妹也及不上你呀。” “玉二小姐过谦了。”赵老爷笑眯眯道。 玉轻雪看着她被众人众星拱月,体内的怒火狂烧,烧得五脏六腑好似一个火炉,快爆炸了。 原本,乐陵郡王身边的女子是自己,那贱丫头抢了自己的风头,夺了自己的位置,赢得文魁的美誉,得到所有人的赞誉与奉承。这个庶出的贱丫头,风头早已盖过自己这个嫡出的小姐,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玉轻雪看着热闹的主桌,眸中跳跃着奸险的芒色。 玉轻烟,看你还能得意多久! ———— 从畅思园出来时,已是午后。宇文策想护送玉轻烟一程,她不客气地拒绝了。 东香陪着二小姐坐在马车里,昏昏欲睡,见她也是如此,劝道:“小姐,不如眯会儿,到了奴婢叫你。” 许是累着了,午后才会犯困。 可是,玉轻烟觉得马车里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而平时是从未熏香的。她觉得有点古怪,却也没有多想,因为,她实在太困了,眼皮直接阖上。 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她发现身处陌生的房间。 这寝榻弥漫着廉价、庸俗的脂粉浓香,从寝房的布置来看,应该是女子的寝房。 她想爬下床,四肢却乏力得很,差点儿摔在地上,只好坐在床沿。 东香呢?这是哪里? 看这情形,很不乐观。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衫裙入时,妆容浓艳,行进时犹如垂柳风中摆,身上萦绕着一股风尘气。 玉轻烟阅人无数,心中已有计较。 “哟,倒是个有胆色的姑娘,可惜……”她捏着玉轻烟尖俏的下颌,转来转去,“可惜,这张脸不够标致,不够婀娜多姿。” “你是老鸨?” “有见识。”老鸨满意地夸赞,“我这里是寻欢楼,洛都所有男人都可以来寻花问柳。” “什么人将我送到这里?” 其实,玉轻烟已经心里有数,这么说是想套话。 老鸨艳红的嘴唇动了动,“你在这里,就是我的人。” 玉轻烟冷静地问:“你想怎样?” 眼下四肢仍然无力,想反抗也反抗不了,先虚与委蛇应付着。 **轻烟怎么从淫窟逃出去呢? 金山银窝 老鸨笑眯眯道:“寻欢楼的姑娘,自然是要伺候男人了。睍莼璩晓虽然你这身板干瘦了些,但一晚也能伺候四五个。” 卧槽! 玉轻烟心中怒骂,面上不动声色。 老鸨见她漆黑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再次扣住她的下颌,“你是千金小姐也好,是权贵之女也罢,落在我蓝姑的手里,只有堕入风尘、倚门卖笑的命,你最好不要心存任何侥幸,更不要妄想逃跑。我的手段多的是,煎炸烹煮,十大酷刑包你销hún。” “那么,我伺候一个男人,有多少银两?”玉轻烟仍是从容。 “少则十两,多则数百两。”老鸨满意于她的开窍。 “就算五百两好了,如若我可以挣五百两和五千两,你想要五百两还是五千两?” “自然是五千两。” “我伺候一个男人有五百两,我出一个主意可为你挣不止五千两。” “什么主意?” 老鸨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落入这姑娘的圈套了。 玉轻烟气定神闲地说道:“如若按照我的主意来,我为你挣的银两,比伺候男人挣的银两不知多多少倍。蓝姑是聪明人,想必不会和金山银窝过不去吧。” 老鸨犹豫了。 送这姑娘来寻欢楼的人说,务必让这姑娘伺候多几个男人,所得的银两归她蓝姑。她自然知道那人的意思,不就是一些高门大户的夫人或姨娘、小姐们为了整治贱人而使的下作手段吗?这些高门大户里的女人心思也龌龊得很,不仅仅要送来的黄花闺女开苞,还要将其折磨得痛不欲生、万念俱灰。 通常,她会得到丰厚的银两作为报酬,只要把事办好了,就万事大吉。如若把事办砸了,很有可能招来飞来横祸。 这一次,整治这姑娘的报酬也很丰厚,足足有一千两,但这姑娘提出的银两更加诱人。 “你如何挣金山银窝?” “蓝姑可曾听闻玉家二小姐在长公主寿宴上以一舞令外国使臣不敢再挑衅。”玉轻烟清冷道。 “有所耳闻。”老鸨不以为然地说道,“不过我觉得,皇亲贵胄、文武百官孤陋寡闻,没见过新奇之舞,才会觉得稀奇。” “蓝姑不妨看看再下断语。” 玉轻烟感觉四肢恢复了些力气,扭起腰肢、臀bu,舞了几个恰恰的基本舞步,然后道:“你觉得这样的舞能引起轰动吗?” 老鸨的确没见过这种魅惑、妖艳的新奇之舞,若是寻欢楼有这样的舞,何愁金山银窝? 她两眼放光,“你就是传闻中的平阳县主玉轻烟?” 玉轻烟莞尔道:“我把这支舞交给寻欢楼的姑娘,每晚在大堂表演,届时会有多少客人来捧场,那可是不好估量。” 老鸨想象着大堂人满为患的情景,笑得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儿。 最终,为了金山银窝,她妥协了,带着玉轻烟去教姑娘们跳舞。 戳痛 玉轻烟在后苑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一个丫鬟走过来,说蓝姑请她到三楼。睍莼璩晓 来到三楼一个房间门前,丫鬟说蓝姑就在里头。 玉轻烟觉得这事有点不同寻常,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身后却“嘭”的一声,房门关上了。 蓝姑根本不在这里,一个男子懒懒地倚在寝榻上。 玉俊凯。 当真是冤家路窄呵,不过在寻欢楼遇到他并不出奇,他本就是个寻花问柳的风流纨绔子弟。 想来是这风流公子看见了她,就逼蓝姑叫她来此。 既来之、则安之,见招拆招吧。 玉俊凯拉她坐在桌前,抚触她的脸腮,“烟妹妹,咱们这是缘分,上苍注定的缘分。” “缘分天注定。”她语笑淡淡。 “来,咱们先喝了这杯美酒。” 他将一杯美酒放在她嘴边,她就着他的手喝了,他满意地笑,一饮而尽。 刚刚喝完,他就听到“噗”的一声,她满口的酒水喷了他一脸。 玉俊凯大怒,扣住她的双颊,泛着酒色的眼眸狰狞地拧着,“敬酒不吃吃罚酒!” “礼尚往来罢了。”她眸光幽静。 “你找死!” 他目眦欲裂地瞪她,陡然将她拽上寝榻,撕扯她的衫裙。 玉轻烟语声幽凉,“你父亲吊儿郎当、一事无成,你兄长玉俊磊文武双全,在洛都风评甚好。你呢?你是庶出,又是二房的人,很难有出头之日,除非像你兄长那样,文武兼修。可是,即使你以他为榜样也做不好,文不成武不就。无论你做了什么,即使你花了多少心思、尽了最大的努力,你父亲、你娘亲却不认同你,不是骂你,就是指责你。因此,你决定不再努力,学你父亲的样儿,浪迹花丛,风流快活,当一个没心没肺的纨绔子弟。如此,你就能掩藏受伤的心。” 玉俊凯的动作忽然停了,全身僵住。 她太可怕了!这番话戳中他的心,戳痛了他。 自少年始,他就努力成为兄长那样的儿子,家里的人都喜欢、赞扬兄长,以兄长为荣,可是,他得到的不是指责就是打骂,心灰意冷,索性破罐子破摔,做他们眼里的纨绔子弟。 这么多年,没人看得见他心中的伤,只有这个被他从小欺负到大的堂妹。 “你用风流掩饰自卑,用无耻遮掩伤心。”玉轻烟继续戳他的心,“你不祈求得到什么,只求浑浑噩噩过完这一生,无人知道你心底的痛。” “你胡说!”玉俊凯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不是这样的!” “你妒忌你兄长。” “住口!” “这辈子,你只能妒忌他,因为,你根本没有本事做得比他更好。” 她下了狠手,击溃他的意志。 他松开她,崩溃地喊道:“不要再说了!” **轻烟能逃出他的魔爪吗?看文冲咖啡的妹纸是最善良最可爱最漂亮的妹纸哟~~谢谢糖果屋111和13545388688的鲜花和红包,爱你~~ 抱个满怀 玉轻烟继续攻击他,“你我是堂兄妹,今日若你毁了我清白,便是有违伦常。睍莼璩晓玉家所有人会责骂你,你成为千夫所指,洛都所有人也会鄙视你,对你指指戳戳!你不只是纨绔子弟,而是猪狗不如的禽shòu!” 玉俊凯的脸撕裂了,狂乱得丧失了理智,“住口!” 陡然,他推倒她,一上来就打了她两耳光,使了非常大的力气。 她的唇角流出鲜血,拼力反抗,双手却被他扣住。 他粗暴地撕裂她的衫裙,像一只暴怒的猛兽,尖锐的长牙啃咬白皙的身躯。 她没想到他的反应这么激烈。 按照她的设想,戳痛他的心,击溃他,他就不会再用强。然而,她低估了他心理的扭曲程度——被击溃之后,他完全丧失了理智。 玉轻烟心急如焚,怎么办? 这身子太虚弱了,哪有力气抵抗这头暴怒的猛兽? 有了! 她不再抵抗,玉俊凯慢慢松开她的手,她悄然伸手至床头,拿起瓷枕—— 却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他突然一动不动,紧接着慢慢地往一侧倒下。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坐起身,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门口站着一人,剑眉飞扬,一双桃花眸泛着潋滟诱人的波光,芒色却凛冽如刀,令人不敢直视。 高晋扬。 ———— 洛都某客栈。 换好衫裙,玉轻烟打开*房门,站在外头的高晋扬,转过身来,忍俊不禁。 她眉心紧蹙,“这衣裳太大了,你去附近的成衣铺买一身来。” 这衫裙是他从寻欢楼随意取来的,过于宽大,穿在她身上,太滑稽了。她可是二十一世纪大名鼎鼎的时尚主编,居然沦落到穿这种不合身的衣衫。 这是越混越倒退的节奏,有木有? 高晋扬错愕地愣住,她要自己去买衣裳?一个丫头片子竟然指使自己做事? 士可杀不可辱! 他径直进房,坐下来斟茶喝,才浇熄了怒火。 她恍然回神,这才想到刚才是二十一世纪时尚主编附体,指使人做事了。 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怎会为一个女子买衣裳? “不知高大人在寻欢楼喝花酒呢,还是办公事?”玉轻烟勉强接受这不合身的衫裙。 “你怎会在寻欢楼?”他不答反问,一袭霜色轻袍削弱了他身上的戾气。 “被某个贱人害的。” “我不解,你堂兄阅女无数,怎么会看上你这棵黄豆芽。”高晋扬的眼角蕴了一丝讥讽,“再饥不择食,也应该找个花姑娘嘛。” “想不明白,就去问他。”她含笑建议,不在乎他的毒舌,“时辰不早了,告辞。” “不能走。”他的声音冷冰冰的。 她置若罔闻,突然,数支飞刀刺破窗纸飞射进来,她心魂大震,立即闪避,却落入他的怀中,被他抱了个满怀。 激狂 飞刀如雨,越来越多,万分凶险。睍莼璩晓 高晋扬抱着她左闪右避,时而在地上翻滚,时而腾身飞起,时而摆出奇怪的姿势,惊险万分。每每飞刀从身侧飞过,仅有微末的距离,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剧烈地跳动。 飞刀绵绵不绝地射进来,一出去就变成靶子。 他抱着她跳到窗前,跃窗而逃。 在从三楼飞到下面,临空而下,她又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 可是,贼人早已守候在此,他们刚落地,贼人就朝他们撒了一种黄色的粉末。 这粉末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并不呛眼。 紧接着,贼人持刀杀来,高晋扬揽着她的腰肢,飞身掠起,踏上屋顶,疾飞而去。 疾奔了一阵,贼人并没追来,他们飞入一座宅院。 玉轻烟发现,他对这宅院熟门熟路,拐来绕去,如入无人之境,直至来到一间寝房。 难道这是他的别苑?可是,为什么一个下人也没? 他点亮灯烛,她拿起茶壶斟茶,却倒不出半滴水,“吩咐下人来一壶茶,渴死了。” “此处没有下人。”高晋扬的额头渗出薄汗,像是荷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 “为什么没下人?”越来越热,她好像觉得体内有一把火,烧得她滚烫滚烫的,真想bā光身上的衣物,“你这寝房怎么这么热啊?” 他薄唇微动,“心静自然凉,我去外面透透气。” 她不耐烦地问:“有扇子吗?我自己找吧。” 他往外走,她往里走,忽然,她踩到过长的裙裾,往前扑倒,正巧扑在他身上。 他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下意识地抱住他。 这个瞬间,时光静止。 因为热,玉轻烟的双腮染了一抹粉嫩的桃红,一双明亮清澈的秋水剪瞳微微眯着,目光迷离。 一碰到这柔软的身躯,高晋扬就觉得体内的火更旺了。 此时此刻,这个发育未全、姿容有限的姑娘竟有几分妩媚之态。 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彼此的唇瓣,不由自主地往前靠,当彼此的唇轻轻相触,他们如遭电击,当即一发不可收拾地吻起来,热烈,激狂…… 辗转间,他们倒在寝榻上,互相撕扯着衣物。 肉帛相见,炽热相拥,唇舌的纠缠、撕咬激烈得令人脸红心跳。 女子的幽香撩拨他的感官,莹白的娇躯令他的血脉疾速运行,她豪放的缠吻挑战他的克制力……渐渐的,他失去了冷静。 烛火幽暗,纱帐半垂。 寝榻上白皙的肢体交缠在一起,男子修长而紧实的身躯几乎淹没女子纤瘦、娇小的身躯。 体内有火,四周都有火,yù huō炽烈。 玉轻烟恍惚觉得置身火场,急需清凉甘霖的浇灌。她的小手不断地抚摸这精悍的身躯,以纾解那折磨人的空虚难耐,那一波bō的麻辣刺激让她的需求更强烈。 **下章有激情戏哦。呜呜,好冷清哇,亲表看霸王文哦,留个言冲杯咖啡嘛~~ 邪火 高晋扬的大掌爱抚这嫩滑的肌体,唇舌轻咬胸前肉包上的粉蕾。睍莼璩晓 力度适中的吮吻刺激她的神经,酥麻之感弥漫开来,她轻声吟哦,一声声的好似发春的猫叫,配合他的节奏,分外的销hún蚀骨。 她的小脸烧得红彤彤的,秀眸睁不开似的眯着,眸光迷乱。此时此刻,她的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大火的炙烤与男人的强悍,她只想他填满自己,极度的渴求。 终于,她按耐不住,使了力气翻身而上,舔吻他胸肌上的草莓,缓缓摩蹭他的火热昂扬。 这等大胆火辣,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他知道,她不是。 贼人撒的黄色粉末,是媚药,她中了媚药才会神智迷乱,像个妖精缠着自己索欢。 他也中了媚药,不过这一丁点儿媚药伤不到他,片刻后便会自行化解。她就不一样了,她素体虚弱,经不起媚药的折腾,必须先泄去体内的邪火。 玉轻烟祈求地看他,高晋扬翻身而起,半压着她,修长的手指轻探幽谷,惹来她舒服的呻yín。 他持续挑弄,静静地凝视她。 她双眸轻阖,眉心微颦,轻微地扭着身子,正在享受这难以言表的欢yu。 半晌,他感受到她身躯的异样,一股热流涌出,淋了他满手,她亦全身紧绷,微微抽*搐。 邪火已泄,他抱起她,直往东厢浴池。 清醒时,玉轻烟看见自己身在浴池,身上不着寸缕,双臂交叠搁在池沿上。 发生了什么事? 似有一股温热的气流从后背汇入,令她通体舒坦、耳清目明,再无不适的感觉。 她微微侧头,高晋扬站在她身后,掌心抵在她后背,为她输送真气。 可是,为什么两人都光溜溜的? “不要动。”他语声清寒。 “我应该没受伤吧。”她腹诽,疗伤也不需要光着身子泡在浴池里吧。 “你身中媚药,且你素体虚弱,若不清除干净,会有后患。” “哦。” 玉轻烟想起来了,难道那黄色的粉末就是媚药?那些贼人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追杀他? 忽然,一些凌乱的画面闪现在她的脑海…… 她狂热地缠他,激烈地吻他,欲求不满似的索欢…… 那是她吗? 二十一世纪的她并不保守,但也不豪放,可这个男人身份特殊,不能和他有不一般的关系。 方才,他们真的有了夫妻之实? 高晋扬撤了掌,“放心,你还是处子之身。” 她知道他没必要欺瞒自己,可为什么她觉得有不适之感? “无须交合,我也能让你体会男欢女爱的销hún之欢。”他从身后拥住她,在她耳畔低语,声音低沉,暧mei撩人,“如此才能泄了你体内的邪火。” “多谢。”玉轻烟被他的炽热鼻息烫得心尖一颤。 “现在轮到你伺候我。” 高晋扬的手覆上她柔嫩的雪玉,缓缓揉nīe,粗粝的掌心摩挲那粉红的花蕾。 淫声浪语 与一个并不熟悉的男子谈论如此劲爆的xìng事话题,她脸不红、心不跳,神色自若,岂是十五岁的小姑娘?这女人,当真有趣。睍莼璩晓 她拿开他的手,转过身,双臂搂上他的脖子,“高大人不是嫌弃我这棵黄豆芽吗?” 他揉nīe她有点肉的俏臀,“没有更好的选择,只好将就。” “礼尚往来是应当的,我自当让你欲仙欲死。不过……”玉轻烟轻声慢语地说道,媚眼如丝,“高大人可否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说。”高晋扬发觉,这个女人越来越有意思了。 “高大人是陛下、长公主身边的红人,恩宠无边,是禁卫军统领,也是凤卫统领,可谓权倾朝野。但我每次遇到你,好像你总是被人追杀。我不明白的是,也有人敢追杀你?你武艺高强,何须怕他们?还有,你大可带领你的下属大张旗鼓地办事,何须偷偷摸摸?” “某些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第一次,他们在成衣铺相遇,他受了伤,追杀他的人是政敌派来的杀手。 第二次,他们在安西王府相遇,出王府后,刺杀他的人是安西王派来的江湖高手。 第三次,他们在长公主寿宴相遇,没发生刺杀之事。 第四次,他们在寻欢楼相遇,刺杀他的人是漕帮。 江南连降暴雨数日,数城水淹城郭,灾情严重。朝廷早已派钦差大臣去赈灾督察,然而,他得到密报,江南水灾的情况仍无得到缓解,朝廷拨去的赈灾银两一百万两可能落入某些贪墨硕鼠的口袋,他向长公主禀报,得懿旨秘密侦办此案。 他辗转查知,江南地方官与漕帮大有可能勾结,中饱私囊,鱼肉百姓。可是,他在寻查相关罪证时惊动了漕帮,漕帮立即派人潜入洛都杀他。 今日,他接到密报,漕帮的人落脚在寻欢楼,于是他去寻欢楼查探。 巧的是,他看见玉轻烟跟一个丫鬟上楼,不多时,他被漕帮的人发现,离开之时从那寝房经过,从窗缝看了一眼里面,犹豫了半瞬才决定出手救她。 漕帮的人给他下媚药,是要趁他与女人颠鸾倒凤的时候杀他。他们没想到,寻常的媚药对他根本无用,倒是误中副车。 “我向来不勉强人。”玉轻烟清冷道,忽而一笑,“近来听了一些有关高大人的传闻。” “是吗?”高晋扬淡淡道。 “三年前,高大人籍籍无名,忽有一日成为长公主的入幕之宾,是长公主最宠信、最倚重的面首。一年后,长公主决定从禁卫军中挑选能人担任统领一职。你仗着出神入化的武功打败所有人,又因护驾有功,得以晋封禁卫军统领,不久开始训练三千余人的凤卫,成为凤卫统领。” “还有吗?” “听闻,每个月长公主传召你入宫十夜,你是最得宠的面首。每一次,你总是把长公主伺候得浑身舒坦,淫声浪语传出寝殿,羞煞了守夜的宫娥。”她笑吟吟地说道,等着看他震怒的样子。 **求咖啡求收藏哟~~ 啃咬 高晋扬并不生气,眼梢漾着邪魅的轻笑,“不久前,我不是把你伺候得浑身舒坦吗?那淫声浪语多么销hún动听,你可还记得?” 她容色不改地说道:“我身中媚药,神智迷乱,什么都不记得了。睍莼璩晓” 陡然,他攫住她娇嫩的唇,狠狠地啃咬。 “唔……”她拼力推他,“好痛……” 她一张开嘴,他就长驱直入,吮吻她的丁香小舌,似要吞入腹中。 今日耗费了这么大力气救她,怎能不收点儿利息?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紊乱,高晋扬吸取她的香甜,狂猛的攻势令她无从招架。 水花四溅,光影绰绰。 ———— 过了子时,高晋扬送她回玉府。 翌日,玉轻烟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东香伺候她梳洗后,冷天晴送来一封书函,道:“二小姐,这封书函没有署名。” “拆开吧。”玉轻烟淡淡道。 “有两张纸,其中一张应该是药方。” 玉轻烟接过来看,的确是药方,另一张说,这药方可解媚药余毒,须连服三日。 是高晋扬派人送来的! 她吩咐道:“晴姑姑,去药铺问问这药方有什么功效。” 冷天晴即刻去了,半个多时辰后便回来,说这药方有止痛、调理的功效,是专给女子服用的。 玉轻烟气得咬牙,她又不痛,吃药做什么? 冷天晴yu言又止,玉轻烟瞧出她神色有异,让她尽管说。 “那大夫还说,这药方可防治妇人病……”冷天晴顿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伺候公主时,听一些年长的宫女说……外头的风尘女子下体不适,会服用这类药方。二小姐是不是……” “晴姑姑,你的差事当得愈发好了。”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关心二小姐。” 冷天晴知道,昨夜二小姐过了子时才回来,可急死她们了。 昨日黄昏时分,东香惊慌地跑回来,说二小姐不见了。冷天晴知道此事不同寻常,不能声张,否则谢氏会小题大作,事情越发不可收拾。她吩咐信得过的侍婢轮流去外头找、打探消息,可是,夜深了还是没有二小姐的踪影。她还想着,或许二小姐已经遇害了…… 万幸的是,二小姐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玉轻烟道:“去煎药吧。” 这药方是止痛、治妇科病的,昨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以肯定的是,她与高晋扬没有夫妻之实,而他特意派人送来一张药方,摆明了她必须服药。 想到此,她恍然明白,他担心她得妇科病,而之所以有这个“担心”,是因为,他侵犯了她,用的是特殊的武器:手。 卧槽! 高晋扬,你还能再无耻、下贱一点吗? **故事不好看么?妹纸们吱个声嘛~~ 花间集 七月初十,洛都的名门闺秀、千金小姐、殷实之家的小姐、女眷,都会收到一本名为《花间集》的书册,沈凝自然也收到了。睍莼璩晓 她好奇地审视这本封面为青翠色、画着荷塘美人的书册,打开来看,竟然一发不可收拾,看了整整两个时辰才放下来。 这是一本包罗万象的书,有优美的诗词歌赋,也有缠绵悱恻的才子佳人情爱传奇,更有精美的插图,还有与众不同的衣裳、金玉首饰介绍,令人叹为观止。令她惊奇的是,这书里刊印了她在畅思园诗赋比试时所作的诗,自然的,宇文策、玉轻烟、沈昀三人的大作也在上面,还刊印了几篇上乘的佳作。 这本《花间集》图文并茂,内容新颖,精美漂亮,当真令人爱不释手。 制作这本书的是什么人? 她翻到前面,《花间集》编辑部? 即使已是黄昏,沈凝仍然迫不及待地前往书上所写的地址。 来到那间叫做“凌云记”的书肆,她向掌柜打听制作《花间集》的人,掌柜一转头,“就是她。” 她看过去,惊呆了,是她? 那个纤瘦、娇小的女子,不是玉轻烟又是谁? 玉轻烟走过来,淡淡一笑,“沈小姐。” “这本《花间集》是你一手制作的?”沈凝不敢置信。 “是我。沈小姐有什么意见或建议,一定要告诉我。” “晚膳时辰到了,玉二小姐可赏脸到附近的‘洛都第一楼’进膳?” “荣幸之至。” 伙计引她们去二楼的雅间,忽的有人叫了一声“妹妹”,她们转过身,看见一间雅间前站着两个风姿俊秀的公子。 宇文策,沈昀。 原来,洛都四少和几个出身富贵的公子在这里聚会。 他们盛邀她们一同进膳,沈凝同意了。 玉轻烟的身边是宇文策和沈凝,沈凝的身边是兄长沈昀,玉俊磊和谢思翊面面相觑,怎么玉轻烟和沈家妹子走得这么近? 宇文策为身边的女子斟酒,多日未见,烟儿又有了一点变化,体态更加婀娜多姿,气色好了,一双秀眸顾盼生辉,勾人魂魄。 沈凝兴奋地扬起《花间集》,“哥,你们可有见过这本书?” 沈昀接过书,翻开来看。 “你有吗?”宇文策含笑问道。 “有呀。”玉轻烟示意东香,东香会意,每人都发了一本。 他略有错愕,她为何有这么多本? 沈凝急于知道这些个公子的观感,“哥,郡王,这本书如何?” 沈昀一本正经地评价:“内容丰富,图文并茂,哟,还有郡王和我的小作。妹妹,这书从哪里来的?书肆买的?” 宇文策翻来覆去地看,“这书的确不错,当今没有这类闲暇时翻阅的书,可谓独树一帜;只是后面介绍了衣衫和金玉首饰,乃一大败笔。” 玉轻烟不置一词,他对《花间集》的定位相当的准确:闲暇时翻阅的书。而且,他是男人大丈夫,自然不喜欢后面对衣衫、金玉首饰的介绍、推广。 “这些衣衫、金玉首饰真有其物,是城中各大商号的衣衫、首饰。”沈凝笑道,“最后还有介绍绸缎庄、胭脂水粉的商号。” “郡王,这书为何介绍绸缎庄、胭脂水粉的商号?”沈昀不解。 广告费 宇文策沉吟道:“如若有人看见了,喜欢这上头的衣衫或首饰,便会去光顾。睍莼璩晓作用便在于此吧。” 玉轻烟不得不佩服,他的头脑当真不错,一下子就抓住了要点。 沈凝故作神秘,“你们一定猜不出来这本书是什么人制作的?” 沈昀吃惊道:“你不要说是你。” “我怎有如此能耐?”她得意地看向玉轻烟,以玉轻烟为荣,“是玉二小姐制作的。” “当真?” 这些个尊贵公子异口同声地问,一脸的不敢置信。 这怎么可能?一介弱女子怎有如此能耐? 宇文策震惊不已,如若由他一人操持这么一本书,只怕会焦头烂额。烟儿再聪慧、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弄出这么一本书吧。 这个瞬间,他觉得这本书分外沉重。 “这些诗文从何处找来,找何人作画,找刊印之处,所费银两,等等,大大小小的事千头万绪,一人如何忙得过来?”沈昀就是不信,玉二小姐年方十五,怎有如此头脑? “我也是很是好奇呢。”沈凝两眼放光,少了寻时的端庄大方,“你就跟我们说说,这本书是如何制作成的。” “其实也不难,你们有什么疑问,尽管问。”玉轻烟淡然以对。 “做这本书费了多少时日?刊行多少本?花了多少银两?”沈昀问。 “前后一个多月,刊行一百本,花了九百两。”她回道。 “九百两?这么少?”宇文策惊奇,“单单刊行的费用,就不止这些了吧。” “因为有广告费。”见众人不解,玉轻烟解释道,“书上对衣衫、金玉首饰、绸缎庄、胭脂水粉的商号的介绍,广而告之,促进商号的买卖,是要收银两的。换言之,商号要给我银两,即广告费。” 众人明白了。 可是,说服那些商号老板拿银两出来,可不容易,毕竟风险太大。 宇文策问:“你如何说服那些商号把银两交给你?” 她莞尔道:“只要能促进买卖,令商号多赚银两,他们自然愿意。我费了一点唇舌,说服他们先付三成银两,余款事后再付清。有了这笔银两,事情就好办许多。” 众人点头,沈凝佩服道:“所谓生财有道,便是如此。我终于明白你为何在书里介绍这些了。” 玉轻烟道:“这本《花间集》是专为洛都、甚至是魏国女子而做的书,有才子佳人的情爱传奇,有惊心动魄的志怪故事,有优美的诗词歌赋,有栩栩如生的插画,更有衣衫、金玉首饰如何搭配的介绍,将来还会有洛都各家美食的介绍。这是第一本,还有许多不足之处,日后改进。” 众人明白了她的设想,皆露出不可思议、敬佩的神色。 宇文策不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这样的女子,所拥有的智慧已经超越他平时所见、所闻的女子,她究竟还要给他多少惊喜与惊奇? “诸位文武双全,日后若有求于诸位公子,还请不吝赐予诗词文赋。”玉轻烟柔然一笑。 “好说。”沈昀爽朗道,“这书刊印一百本,你一本本地送到府上?” 振聋发聩 “我请了人送到各家府上。睍莼璩晓”她精心匀妆的小脸焕发出自信的神采,分外迷人,“为打开局面,让洛都的妇人、小姐知晓这本《花间集》,第一本免费赠送,第二本将会出售。” “何时才有第二本?卖多少银两?”宇文策颇有兴致地问。 “如若顺利,一个月后便会有第二本,三两八一本,诸位以为如何?” “三两八……只怕那些家境一般的妇人、小姐买不起。”沈昀如实道。 “沈公子无须担心,本书针对的是家境殷实的小姐、妇人。”玉轻烟眉目弯弯。 “如此便可。”他又翻开《花间集》,看那篇才子佳人的情爱传奇。 宇文策时常侧首看她,这个蕙质兰心、轻淡如烟的女子就是这般与众不同、举世无双,她没有美艳的姿容、妖娆的身段,恬淡地坐在自己身边,幽静,贞洁,好似不存在似的,然而,她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奇异的神采,令人不由自主地注意她。 她,注定是他的! ———— 用膳之际,这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公子提到南城门外流民聚集一事。 这几日,南城门外来了一批衣衫褴褛的流民,约有数百人。守城官不让他们进城,他们便占据了城门外的南沟,幕天席地,生活困苦。 有人从南沟经过,这些流民就会团团围住,明抢财物;若有反抗者,他们便围攻、殴打经过者。 短短数日,这类事件已有十余起。 朝廷已命京兆尹严密监管流民,派兵驻守,朝中大臣对此事意见不一,有的主张驱赶流民,有的主张安顿流民,甚至公然在朝议时争辩得面红耳赤。一时之间,兰陵长公主拿不定主意,如何处置流民一事便拖了下来。 玉轻烟听说过这件事,那些流民是江南三城水灾的灾民。 看着他们高谈阔论、指点江山的气势,内容却空洞得很,无半点悲天悯人的胸襟气度与见微知著的见识。她心中难过,这些养尊处优的公子,根本看不到事情的根本。 “诸位可知,这些流民从何处而来?”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是江南水患的灾民。”沈昀道,面色沉重,倒是颇有点恻隐之心。 “这些流民为什么会流徙到洛都?” “他们家园被毁,只能向北迁徙,来到了洛都。”宇文策眉宇为凝,凝出一道浅痕,“我收到消息,洛都附近州县也有不少流民。” 这么多公子中,也只有这两位关心民生疾苦。 玉轻烟道:“朝廷已拨一百万两赈灾,即使他们失去了家园,也应该有安身立命之所,为什么他们会流徙外地?” 这句话声音娇柔,却振聋发聩。 顿时,雅间鸦雀无声。 沈凝惊诧,这小妮子竟有如此见识,她太佩服了。 **烟儿又要大放异彩了哦。 妇人之见 宇文策的神色更为沉重,“此事关乎朝廷,听闻带一百万两去赈灾的钦差大臣已被急召回京。睍莼璩晓” 沈昀道:“我听父亲说,此次朝廷拨款一百万两赈灾,江南灾情却无多大改善。因为此事,长公主震怒,在朝议时责骂了诸大臣。” “灾情没有缓解,一百万两花去了哪里?江南水患如何善后?”玉轻烟淡淡道,却一字字敲入人的心坎。 “朝廷正为此事头疼,父亲提出的善后法子被高晋扬当场否决,说不切实际。”宇文策恼怒道。 众人唉声叹气,半瞬,沈凝忽然道:“不如我们一边进膳一边想法子,一起讨论,说不定能讨论出好法子呢。” 沈昀笑道:“集思广益,这个法子好。” 静默了半晌,玉俊磊和谢思翊都提了法子,却并不可行。 宇文策并不觉得玉轻烟有什么好法子,却不由自主地问她,“烟儿有什么好主意?” 玉轻烟轻飘飘地说道:“我一介弱女子,能有什么好主意?左右不过是妇人之见罢了。” “烟儿,说来听听。”沈凝给她一个鼓励的笑。 “一百万两有没有花到实处,暂且不提,可是,朝廷还能拨多少银两赈灾?江南共有三城饱受水患,安顿民生,家园重建,一百万两远远不够。那救济灾民的款项从何而来?”玉轻烟侃侃而谈,“募捐筹款。” “募捐筹款可行,然,百姓亦无多少余钱,能募捐多少?”宇文策提出质疑。 “此次募捐筹款最主要的对象是官宦、豪富、家境殷实等富贵之家,平民百姓能筹多少是多少。” “话虽如此,未必人人心甘情愿地交出真金白银。”沈昀道。 “为官者,根据官职等级设置捐献的最低款项;豪富、商家者,捐献多少银两,便有相应的皇家嘉奖,可光耀门楣,可记功勋在案。”玉轻烟樱唇小巧,总能说出令人信服的话,“具体如何实施,还要细化。” 众人颔首,此法可行。 宇文策点点头道:“募捐筹款,此乃一法。那么,江南三城灾情严重,如何善用赈灾款项,如何安顿民生、重建家园。” 讨论变成了倾听她一人演说,她接着道:“江南三城灾情严重,首要的是安顿民生,让灾民有饭吃、有水喝、有地方睡。换言之,就是运送救济物资到江南三城,分发给灾民;官府可分粥给灾民,也可从附近州县运送馒头等干粮分给灾民,衣物被褥之类的物资也是必须的,还有,必须运送药材去江南三城,防止疫情发生。” 沈昀击案赞道:“此法甚好。如何重建家园呢?” 玉轻烟道:“损毁的房屋要修补,房屋倒塌的灾民便要盖房子,自然由官府出钱出力,为灾民盖简易的安置房。” 宇文策再次对她刮目相看,“此法可行,然,我担心落不到实处。” 倘若此前的一百万两用在刀刃上,江南灾情就不会毫无缓解。 表明心迹 “如若郡王有悲天悯人之心,郡王便向长公主献计,如若长公主恩准实施,郡王便请缨为钦差大臣,与在座诸位公子一道前往江南赈灾、善后。睍莼璩晓”她笑眯眯道。 “若郡王奉旨赈灾,我必定随行。”沈昀激动得抱拳。 其他公子也纷纷附和。 宇文策的体内似有一把火,激昂道:“好!明日早朝后我便进宫求见长公主。” ———— 聚会散了,玉轻烟和东香站在酒楼门口,等车夫驾车过来。 宇文策望了望长街的旖旎灯火,“时辰还早,不如在街上走走。” “今日出来久了,有点乏,改日再陪郡王。”她礼貌道。 “夜里不太平,我送你回去。”他美玉般的眉宇在昏红的灯影下散发着暖光,“不要拒绝,我只是关心你的安危。” 之前,他“抛弃”玉轻雪,转而移情于她,凉薄绝情,她对他并无好感,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纠葛。可是,刚才,她看见了他血性、胸怀苍生的一面,不由得对他有了一点点的好感。因此,她没有再拒绝他的好意。 他坐在她的马车里,东香坐在车夫边上,他的马车在后头跟着。 她忽然觉得,马车比平时行驶得慢。 宇文策握住她的小手,嗓音很低,沉魅得令人心颤,“烟儿,今日你一次又一次地震撼我的心。” 玉轻烟想抽出手,却抽不出来。 忽然,一个念头涌上来:如若她真的抢了乐陵郡王,公然和他出双入对,玉轻雪是不是气得发疯、癫狂? 可是,她玉轻烟不屑做这种事,不会为了令敌人发疯而出卖自己的感情、利用别人的感情。 “那本《花间集》,令我震撼;你的悲天悯人,令我震撼;你对江南水患一事的独到见解,更令我震撼。”他一眨不眨地凝视她,车内光线昏暗,她的脸笼罩在昏暗中,沉静的神色令人瞧不出情绪。 “你究竟还有多少能耐、多少本事、多少惊喜令我震撼?”他情不自禁地着了迷,满心是她,满眼是她。 “郡王说笑了,我怎么比得上姐姐?姐姐才是值得郡王另眼相看的大家闺秀。”玉轻烟轻声道。 “玉轻雪美艳无伦,确是世间男人都想娶回家的妻子,但我所期许的妻子,品性才情为重。”宇文策郑重道,“品性,才情,容貌,你三者皆有,正是我期待的贤妻。” “其实我并没有郡王说的这么好。” “烟儿,我对你的心,你还不明白吗?”宇文策将她的手放在心口,眼中溢满了深情。 玉轻烟委婉道:“谢郡王垂爱。这十五年,我在玉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想必你也知晓。我是个慢热的人,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人,因此,我只当郡王是朋友,并无男女之情。还请郡王见谅。” 这番话应该不会伤害到他吧。 **郡王会发怒吗? 流民 他并不失望,反而笃定道:“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是因为你对我还不够了解,只要你我多多相处,你就会了解我多一些。睍莼璩晓烟儿,不如给你我一些时日,可好?” 她犹豫道:“我……” “你是否担心你姐姐玉轻雪?你担心她知道你与我在一起,会恨你,是不是?” “如若我是姐姐,我也会觉得郡王被人抢了。” “你无须担心,你姐姐那边,我会跟她说清楚。” “郡王与我还只是朋友,还是不要说罢。” 宇文策答应了,含笑凝视她,眼角含春,俊眸流光。 ———— 宇文策连夜赶出一份长长的奏折,整理了玉轻烟所说的几个要点,加了一点自己的想法;翌日早间,他进宫献计,兰陵长公主听了之后赞他的计策有可取之处。 再过一日,兰陵长公主传召他进宫,说他的计策可行,将会在洛都募捐筹款。 他激动不已,前往玉府,想亲自告诉玉轻烟,与他。可是,她不在,天心苑的侍婢说去南城门和刊印的工坊谈加印《花间集》一事。 如若他没记错,南城门外有刊印书册的工坊,就在南沟附近。 南沟? 当即,他策马往南城门飞奔。 玉轻烟的确是去和刊印的工坊谈加印之事。凌云记的掌柜将《花间集》摆在铺子的显眼位置,没想到买的人还不少,存货都卖光了。更稀奇的是,不少小姐、妇人来问《花间集》是否有卖。掌柜将这些情况向她汇报,她决定加印五十本。 可是,她派去的人说,刊印工坊不愿通宵作业,她只好亲自去谈。 刊印工坊故意刁难,只不过是嫌工钱太少,她多给了一些工钱,他们才愿意赶工。 谈妥之后,她立即回城。 经过南沟时,她的心忽然咯噔一下。 果不其然,马车停住了,南欢撩起车帘往外一看,微微吃惊,立即放下车帘,“二小姐,流民包围了马车,很多流民。” 玉轻烟急中生智,低声吩咐侍婢,然后取出钱袋交给她。 南欢拿着两只钱袋出了车厢,在车夫耳旁低声说了几句。 玉轻烟从车窗往外看去,流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脸庞脏乱,眼睛露出饥饿的光,好像能将一头牛吞入腹中。她叹气,由于出来时太过匆忙,一时没想到流民之事,否则,她就会找几个会点儿拳脚功夫的小厮随行。 南欢倒出碎银子,朝左侧抛去。 流民见之,蜂拥而去。 她撒完了所有银子,车夫立即扬鞭赶车,马车疾奔,后边没捡到银子的流民追来,人数者众。 玉轻烟从车窗望向后面,流民追不上,可是,马车又停了。 “二小姐,前面不少流民挡住了去路。”南欢急道。 玉轻烟惊愣,又有流民? **谢谢18399687301的鲜花,么么,谢谢各位妹纸的咖啡与支持,抱抱~~ 口辩 南欢嗓音发颤,慌张道:“二小姐,流民走过来了。睍莼璩晓” 玉轻烟撩起车帘看了一眼,这数十个流民凶神恶煞一般,说不定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冲过去!”她发号施令,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车夫扬鞭催马,骏马快速往前冲,南欢往里头坐一点,保护二小姐。 胆向恶边生,这些流民相当的彪悍,越跑越快,而且不怕被撞上,就这么直冲过来。 车夫担心撞到流民,胆怯了,马车缓了些。 这等危急时刻,绝不能心软,否则,流民会疯狗一样扑上来。 “快!冲过去!快快快!”玉轻烟大声命令。 流民从两侧没命地扑上来,又抓又扯,企图跳上马车。南欢早已备好应对之策,用手中的木棍打他们……流民人多势众,且有的人会点儿拳脚功夫,不仅伤了骏马,还跳上马车,最终,马车停下来。 玉轻烟和南欢被迫下了马车,南欢挺身护在主子身前,怕得发颤,“你们想干什么?” 车夫摆出身家,“我们家小姐是平阳县主,你们不能乱来。” 流民围拢过来,虎视眈眈,其中一个左脸有刀疤,是个瘦子,面目凶恶,道:“平阳县主?那就更好了。兄弟们,我们便绑了这个平阳县主,好好玩她,让朝廷知道,我们流民也是人。” 有人起哄道:“今晚我们便轮着玩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小妞儿,兄弟们,好不好?” “好!好!” “老子几个月没开荤了。” “干她娘的!” 四个流民率先走上前,玉轻烟灵机一动,喝道:“且慢!” 他们止步,她扬声道:“我知道,江南水患令你们家园尽毁、家破人亡,家人的离开,令你们伤心难过。你们吃不饱、穿不暖,被迫离开家园。这天灾*,谁也不想,但令你们伤心、气愤的是,朝廷不管你们的死活。” 这番话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他们的脸上写满了伤心与绝望。 “在江南水患善后一事上,朝廷的确做得不够好,我身为平阳县主,只要今日你们放过我,我必定向朝廷进谏,好好安顿你们,让你们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睡。之后,朝廷还会重建你们的家园,你们就可以回家继续过以往的日子。”她继续道,抑扬顿挫的声调充满了感染力,“我绝不食言,你们要相信我。” “真的吗?朝廷真的会安顿我们?真的会为我们重建家园?”某些人激动地问。 “真的,我保证。”玉轻烟信誓旦旦地说道。 南欢见他们被二小姐的三言两语说动了,不由得佩服二小姐的机智与口辩之才。 流民欣喜不已,互相说着话儿。 “咱们就快有热腾腾的米粥吃了。” “很快就能回家了。” “太好了。” 流民中有几个面目阴沉的汉子,全无欣喜之色,他们对视一眼,像在密谋什么事。 **今天三更,下午还有一更,求收求咖啡~~ 英雄救美 玉轻烟看见了,深感讶异。睍莼璩晓 果不其然,那个刀疤瘦子道:“她只是一个身份低微的县主,根本不可能见到陛下和长公主,怎么可能向朝廷进谏?她只是为了脱身才说这些好听的话,她根本什么都不懂,我们不要被她骗了!” 其他几人立刻附和,“不要被她骗了!我们要抓住她,把她玩得体无完肤,再向朝廷要挟!” 话音方落,他们就大步走来。 南欢伸臂护着二小姐,惊惧道:“你们别过来!别过来!” 一个流民抓了南欢,她剧烈地挣扎、反抗,还是被推倒在地…… 刀疤瘦子抓住玉轻烟,她不喊叫、也不反抗,他倒是奇了,正想撕开她的衣衫,便听她道:“你是流民,但今日拦我马车,是收了某人的钱财,替人消灾吧。” 这话沉着冷静,他又见她神色自若,不由得佩服这小姑娘的胆色。 “嘶”的一声,她的衣衫裂开,露出抹胸上绣的碧叶衬粉芙蓉,香艳得令人喉头紧涩。 刀疤瘦子两眼放光,将她摁在马车驾驶座上,欲行不轨。 那边,南欢惨烈的叫声刺人耳膜,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玉轻烟以谈判的口吻道:“只要你放过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刀疤瘦子的眼珠子转了两下,显然正在考量她的话。 忽然,响亮的马蹄声传来,半瞬便有一骑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奔来。 他转头望去,其他流民也看向来人,玉轻烟惊喜交加,是宇文策。 他纵马而来,像一个威风凛凛的玉面将军,又像从天而降的天神,手持神剑来拯救她。 神剑一挥,凌辱南欢的流民的背上被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南欢得以逃脱。 刀疤瘦子赶紧后撤,宇文策纵马追去,剑尖横扫。 “郡王,不要乱杀无辜!” 玉轻烟及时阻止,他本想砍下刀疤瘦子的两只胳膊,因为,这两只胳膊冒犯了不该冒犯的人。 刀疤瘦子与同伴一对眼,接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然后四散逃窜。 宇文策下马奔至她面前,猛地将她拥入怀中,摩挲她的后背。 “郡王,我没事,你先放开我。”玉轻烟偏过头,南欢已经没事了,和车夫走远点,背过身去。 “受伤了吗?”他握着她的胳膊,从上到下检查她的身躯,担忧的神色一览无余,“衣衫破了,那人侵犯你了?” “没有。”她望了望四周,一个流民的影子也不见,“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吧。” 二人上了车,南欢和车夫坐在车头驾车,宇文策的坐骑跟在后头。 玉轻烟用手按着裂开的衣衫,以防春光外泄。 那个刀疤瘦子和几个流民应该被人收买了,是玉轻雪吗?或者是玉轻莲? 她亲自前往南城与刊印工坊的老板协商事情是匆促之间做的决定,玉轻雪或玉轻莲提前收买流民是不可能的,除非她们见她匆匆出门,得知她要去南城门一带办事,派人快马加鞭去南沟收买几个流民。之后,她谈妥事情回城,经过南沟,遭遇流民的围堵,收了钱财的刀疤瘦子不会放过她,欲行不轨。 那么,她们如何知道她的行踪? **今日三更完毕,祝阅读愉快! 厮磨 只有一个可能,她们在天心苑安插了耳目。睍莼璩晓 而玉轻莲有这样的好头脑吗?八成是玉轻雪做的。 宇文策静静地看她,想想真是后怕,如若他来迟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他猛地抱住她。 “烟儿,当我听说你前往南城找刊印工坊的人,我慌了,我担心你……”他目光深沉,沉得可怕,“往后不许再去南城!” “下次我会小心的。”玉轻烟试图推开他,却发现他的胸膛是铜墙铁壁,“郡王,不要这样……” “没有下次!”他霸道道。 “你先放开我……” 宇文策陡然吻住她的芳唇,手掌扣住她的后脑,不让她闪避。 她紧紧闭唇,剧烈地挣扎,他的吻越来越强硬,企图攻破城墙。 挤压,厮磨,吮*吸,可总是攻不进去。 仅有一帘之隔,外头听得清清楚楚,南欢犹豫着要不要帮二小姐,却又觉得,就这么掀起车帘,会令他们更尴尬。 玉轻烟拼了全力推他,他慢慢地减了力道,不再强迫她。 见她满面怒容,他毫无悔改之意,却也致歉,“烟儿,是我不好……不该冒犯你,可我是情不自禁。原谅我,可好?” “下不为例。”她还能说什么?打他一巴掌咩,那样太矫情了。 “是,下不为例。”他俊朗的脸庞漾着微笑,下次还是要突袭,虏获她的芳心。 “郡王怎么会去南沟?” “我去府上找你,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的侍婢说你去了南城,我担心你出事,便赶过去了。”宇文策心有余悸,“若非今日凑巧,只怕……烟儿,我找两个武艺好的侍卫近身保护你。” 玉轻烟道:“多谢郡王关心。今日遇到流民只是凑巧,我不再去南城便是了。” 这拒绝的话虽然轻淡,却不容反驳。 他见她面色坚决,无可奈何地依了她,“对了,我将你说的几点整理成奏折,名曰‘赈灾三策’,长公主听了我的陈述,决定照这‘赈灾三策’来善后江南三城水患。” “如此便好。”她笑了笑,这兰陵长公主颇有治国安邦之能,否则,执掌朝政三年,魏国早已被她搞得鸡飞狗跳。 “长公主说,明日开始募捐筹款,待款项一齐,便封我为钦差大臣,前往江南赈灾。” “恭喜郡王。” “二小姐,到了。” 外头的南欢提醒道。 玉轻烟起身,宇文策剑眉微凝,“你衣衫破了,就这么出去?” 她不以为意,“就几步路,无妨。” 刚刚下马车,她就觉得身上一热——他脱了象牙白轻袍,将轻袍裹在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而他身上,只着雪白真丝中单。 “郡王,无须如此。” 她想脱下来,他不让,道:“在大门口拉拉扯扯,让人见了不好,先进去吧。” 宇文策揽着她的肩往前走,她腹诽,他是故意的。 **这一幕,轻雪会不会看到呢?妒火会不会熊熊燃烧呢? 阴毒 他们一起回府,他还将外袍给她穿,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已私定终身。睍莼璩晓 走到大门前,玉轻烟停步,“时辰不早了,不如郡王先回去吧,这袍子,我让侍婢洗了晾干了再送到府上。” “我送你到天心苑,就几步路。”他坚持道。 “郡王,奴婢会伺候二小姐的。” 南欢走过来,伸手搀扶二小姐,他却不松手。 这时,南欢看见阶下站着几个人,夫人谢氏,玉轻雪,玉轻霜,侍婢。南欢微惊,行礼道:“夫人,大小姐,三小姐。” 玉轻烟从容地一挣,宇文策慢悠悠地松手,气定神闲地站在一旁,看着她。她微微福身,语声平淡如水,“母亲,姐姐,三妹。” 玉轻岚朝宇文策甜甜一笑,露出洁白的贝齿,活脱脱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玉轻雪声色不露,妩媚的容颜显得分外的冰冷而艳丽,逼人的眼。 谢氏含笑走上来,展现了当家主母温婉、大方的风范,“可是郡王送烟儿回来的?” “夫人,烟儿在南沟遭流民围袭,我正好从那经过,便护送烟儿回府。”宇文策语声沉朗。 “母亲,是郡王救了烟儿。”玉轻烟淡然道。 “谢郡王出手相救,但郡王为何……”谢氏故意用奇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南欢适时道:“夫人,二小姐的衣衫被流民撕破了,郡王便将袍子让给二小姐遮身。” 他本想不解释,让谢氏母女俩误会,此时却不得不道:“确是如此。” 玉轻烟将袍子交给南欢,微一福身,“母亲,烟儿先回天心苑。郡王请便。” 宇文策望着她,直至她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告辞离去。 玉轻雪的拳头握得紧紧的,阴毒的目光盯着玉轻烟消失的方向,恨不得将敌人化为乌有。 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从未离开过那贱丫头!从未看过自己一眼! 宇文策,我比那贱丫头好千倍、万倍,为什么你看不到我的好? ———— 沐浴更衣后,玉轻雪坐在堂中主座,优雅地饮茶,目光扫向下面跪着的两个粗使丫鬟。 不到半个时辰,冷天晴就查知,最有可能是奸细的,只有菊清、菊芳。 “二小姐最心善,只要你们如实招来,便还有一条活路,否则,就寻个错处,将你们卖到暗昌处,过暗无天日的日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冷天晴面无表情地说道。 “晴姑姑,派人去找她们的家人,就说她们在府里得了急病,不中用了,以后不必再来将军府探望。”玉轻烟漫不经心地说道。 菊清、菊芳自然明白这句话的深意:她们的下场只有一个字,死。 能保住她们一条命的,只有当家主母谢氏,可是,谢氏又怎么会救一个促使丫鬟? **奸细是谁呢?轻烟用什么手段逼她现形呢? 慈善拍卖 菊清惊慌得语无伦次,“二小姐,奴婢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将奴婢卖到……” 菊芳亦惊惧非常,眼神闪烁,手足无措,显然做了亏心事。睍莼璩晓 “晴姑姑,府里的下人犯了事,其家人会不会受牵连?”玉轻烟吹了吹他浮在水面的茶叶。 “如若照夫人的性子,下人犯了事,家人多少会受牵连。”冷天晴瞥了一眼菊芳,“二小姐,奴婢记得,两年前,一个丫鬟打碎了夫人房中价值连城的羊脂玉雕,夫人最喜欢那件羊脂玉雕,气得半死,将那丫鬟活活杖毙,她的兄长也被打断了腰骨,再也起不来,躺一辈子。” “哦?这倒是个好法子,活着受尽折磨。”玉轻烟微微一笑, 菊清、菊芳面色剧变,半晌,菊芳终于招供,说她并非有心出卖二小姐,只是无法违背夫人的命令,不得已而为之。 冷天晴让菊清先出去,寒脸问菊芳:“天心苑还有多少人是夫人的耳目?” 菊芳说了一个名字,接着恳求二小姐饶她一命。 玉轻烟的眸光缓缓流转,“我可以饶你一命,不过我要你做一件事。” ———— 由于国库稍紧,江南水患的赈灾筹款如火如荼地进行。 相关政令一下,不愿捐献的官员不得不捐款,愿意捐献的捐出更多的银两,整个洛都、老幼妇孺都在谈论这件事。短短两日,便有二十万两白银。 玉轻烟找到那个举办诗赋比试的赵老爷,说服他出面举办慈善拍卖。 赵老爷对此颇有兴趣,问了各种细节。 当即,他拍板,慈善拍卖定在两日后。 京中权贵高门、夫人小姐们听闻赵老爷在畅思园举办慈善拍卖,虽然不太明白“慈善”“拍卖”是什么意思,但听闻有安西王府、皇宫里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出售,都决定去畅思园凑热闹。 这夜,畅思园灯火辉煌,明耀如昼。 洛都的高门望族、达官显贵齐聚于此,厚德堂站满了人。 安西王府宝物四件,宫中奇珍四件,共得白银六十万两,全部作为赈灾款项。 乐陵郡王是此次慈善拍卖的幕后大老板,所筹的款项全部由他点算。 玉轻雪和谢氏等人站在一处,望见一个极度不想看见的人——玉轻烟。 她怎么也来这里?她来做什么? 玉轻雪看见宇文策向玉轻烟走去,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走向后堂。玉轻雪体内的妒忌之火猛地窜起,鬼使神差地追上去,就连谢氏叫她都没听见。 玉轻雪远远地跟着,看见他们进了后苑一间厢房。她举目四望,找了个隐蔽的角落藏身,不一会儿,她看见他们从房中出来,玉轻烟拎着一大袋东西,看着像是银两。 玉轻烟从后门离去,宇文策折回厚德堂。 玉轻雪思忖,那贱丫头为什么拎着一袋银两走了?莫非她对赈灾款项起了贪心、中饱私囊? 一定是这样的。 **哎哟,轻烟要被抓住小辫子咯。今日三更完毕,求收求咖啡~~ 误中副车 玉轻雪立刻追过去,这时,忽有一人唤她,是玉轻岚。睍莼璩晓 “雪妹妹去哪里?发生了什么事?”玉轻岚刚从茅房回来。 “我发现了那贱丫头的秘密。”玉轻雪神秘而得意道。 “什么秘密?”玉轻岚好奇地问。 玉轻雪低声说了几句,玉轻岚兴奋道:“如此看来,定是那贱丫头中饱私囊!雪妹妹,这回我们一定要揭穿她!让她再无颜面见人!” 她们决定,一人去追人,一人去报信。 玉轻岚骑术好,火速骑了一匹骏马追那辆马车,玉轻雪则去找沈凝,求见御史沈柏年,告发玉轻烟私吞赈灾银两,中饱私囊。 追了四条街,玉轻岚越追越激动,丝毫没注意到前面那辆马车早已行驶到一个她根本不认识的地方,拐入一条窄小、阴暗的青石小巷。终于,马车停下来,却无人下来。她觉得奇怪,策马向前,坐在马背上撩起车帘。 突然,她觉得后颈剧烈地痛起来,眼前一黑,晕了。 一只略有皱纹的手撩起车帘,带着黑色纱帽的女子下了马车,接着搀扶着车中的女子下来。 那车中的女子正是玉轻烟,却带着深紫色纱帽。 昏睡的玉轻岚被人抬进小院,里头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艳俗女子扭着腰身迎上来,招呼她们进去。她盯着戴着深紫纱帽的女子瞧,却只看到一张五官模糊的脸。 艳俗女子名为窈娘,是经营暗昌小楼的老鸨。眼见昏睡的女子长得秀美可人,是一只细皮嫩肉的雏儿,定能卖个好价钱,她开心不已,面上却淡定得很,不露情绪。 “窈娘,这姑娘出身高贵,今晚你可要给她物色几个好夫君。”冷天晴冰冷道。 “那是自然,我窈娘办事,您放心。”窈娘信誓旦旦地笑道。 “这是五百两。”冷天晴将一袋银两递给她,以居高临下的语气威胁道,“办不好事,或是泄露半个字,你便等着家破人亡。” “是是是,我知道应该怎么做。”窈娘笑眯眯道,“二位放心,我定当给这姑娘安排个三五个好夫君,卖个好价钱。” 谈妥之后,冷天晴扶着玉轻烟离去,撂下一句话,“窈娘,时辰不早了。” 窈娘知道是什么意思,连忙吩咐人把三五个等开苞姑娘的富家公子带到寝房。 外头,玉轻烟登上马车,轻声叹气,“没想到误中副车。” 冷天晴坐进来,吩咐车夫驾车,然后道:“二小姐心软了?” 玉轻烟摘了纱帽,小脸寒意萧萧,宛如覆着一层清霜,“我不会心软。” “玉家所有人都欺负你,都是你的敌人,若你心软,他们便会得寸进尺。” “我明白。”玉轻烟不是心软,但总觉得玉轻岚并没有害过自己,除了年幼的时候。 “二小姐可知,上次你被带到寻欢楼,是谁出的主意?”冷天晴微有细纹的眼眸切出一抹厉色。 **轻烟出手了哟,等待玉轻岚的将会是什么呢? 轮了 “不是玉轻雪?” “是玉轻岚。睍莼璩晓” “竟然是她!” 冷天晴阴沉道:“二房的二小姐玉轻岚比玉轻莲小两岁,但比玉轻莲聪明,脑子好使,是个鬼灵精。” 玉轻烟释然了,既是如此,那就互不相欠了。 你下得了手,我自然也该下得了手! 她想象着玉轻岚被几个男人凌辱的模样,那该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吧。 那个阴暗的寝房,玉轻岚被灌了几口味道古怪的茶水,许是茶水里放了令人手足绵软的药散,她四肢乏力,脑子昏昏沉沉的,瞪着双眼惊恐地看着屋中四个垂涎欲滴的陌生男人。 他们色咪咪地看她,一起动手撕裂她的衫裙,裸露的玉脂香肌呈现在他们面前,是最幼嫩的雏儿,是最令人血脉贲张的美色。 她拼命地闪躲,拼命地挣扎、反抗,喊破了喉咙也无人来救她…… 第一个男人撕裂她的身,她痛得死去活来,几乎咬断舌头。 第二个男人将她支离破碎的身折磨成粉末,她痛不欲生。 第三个男人……第四个男人……她不知道他们是谁,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这个痛楚万分的酷刑还要多久才结束,什么都不知道……她感觉自己已经死了,肉身死了,脑子却清醒得很…… 清醒地感受被几个臭男人lún jiān的痛、恨、辱! 惨绝人寰! 他们是魔鬼! ———— 玉轻雪正在用早膳,夏露惊慌地奔进来,道:“大小姐,二房的二小姐……倒在大门口,衣衫凌乱……” 什么? 半瞬,玉轻雪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匆匆赶往大门,夏露又说,那是半个时辰之前,如今人已在寝房。 奔进玉轻岚的寝房,玉轻雪看见一个形容呆滞的女子——玉轻岚静静地坐在榻沿,身上是破碎的衫裙,披着白色披风,脸上、臂膀布满了淤青,嘴唇破裂,双眸红肿,眼神空洞犹如干涸千年的古井,好似一朵在艳阳下绽放的娇花被蹂躏得支离破碎、残缺不堪。 “岚姐姐为何变成这样?”玉轻雪又震惊又疑惑。 “昨晚,二妹没回来……二妹的侍婢不敢说,否则我们便派人去找了……”玉轻莲双眸湿润,泪光盈盈,“今日一大早,开门的下人看见二妹躺在门口,昏迷不醒……我们把她抬进来后,她才苏醒……可是,她就这么呆呆地坐着……” “昨晚她去了哪里?” 玉轻雪想起,昨晚玉轻岚去追玉轻烟,后来,玉轻雪回府后歇寝了,玉轻岚仍然没有去找她,她以为玉轻岚先回房歇着了,哪想到…… 玉轻莲摇头,怜悯地看着妹妹。 这时,玉轻岚的母亲苏姨娘走来,扶着女儿去槅扇内沐浴。 玉轻岚呆呆的,任人摆布,却在看见浴桶里的水的时候,忽然发疯般的扒了衣衫,跳进浴桶,使劲地搓手臂、身躯。 **她们会知道这事的幕后主谋是轻烟吗?谢谢妹纸们的支持 禽兽不如 苏姨娘、玉轻雪、玉轻莲目瞪口呆,确切地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睍莼璩晓 玉轻岚的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有的是暗红色的伤,触目惊心。 她用力地、不断地搓着,好像要搓下一层皮。 “岚儿,别搓了。”苏姨娘心疼地劝。 “二妹,昨晚……发生了什么事?”玉轻莲小心翼翼地问。 玉轻岚仿若未闻,只顾着搓,很用力,很专注。 搓了许久,她突然扬起头,用天真而充满了戾气的眼神看她们,“你们可知,被臭男人撕裂是什么感觉?” 这语气,宛若十岁的小姑娘无邪的语调。 苏姨娘面色大变,玉轻雪、玉轻岚则面面相觑,不知所以然。 “一个男人压着我,压得我很痛、很痛,痛死了……你们知道有多么痛吗?” “第二个男人扒开我的腿,狠狠地刺入……那种刺痛,就是把一匹绸缎撕裂……” “第三个男人在我身上笑啊笑啊,你们听见了吗?你们觉得yín荡吗?” “第四个男人不停地打我、抓我,把手伸进去……死了……死了……” 苏姨娘捂着嘴巴,泪流满面,玉轻雪和玉轻莲惊得石化了。纵然她们不懂男女之事,也知道玉轻岚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玉轻岚面色骤变,红肿的眼眸迸射出凶戾的光,“他们是禽shòu!禽shòu不如!” 苏姨娘命下人去找来稳婆,不多时,稳婆来了,仔细地检查了玉轻岚,说了一个令人崩溃的事实:玉轻岚已非处子之身,且下体撕裂,伤势颇重。 苏姨娘面如土色,崩溃了似的昏厥过去。玉轻莲也慌了,瘫坐着,还是玉轻雪沉稳,吩咐下人将苏姨娘抬回寝房,命下人请大夫来诊治。 一个时辰后,玉轻岚服了汤药,睡着了。玉轻莲看着寝榻上面色苍白的人儿,怜悯、心痛、愤恨一起涌上心头,“雪妹妹,怎么会这样?二妹怎么会被人……” 玉轻雪简略地说了昨晚的事,“岚姐姐去追那贱丫头,直至今日清晨才回府,显然,此事必定与那贱丫头有关!” “一定是那贱丫头把二妹害成这样的!”玉轻莲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胆敢害家人、姊妹,就该承受所有后果!”玉轻雪眸心定定,戾气翻腾。 “雪妹妹,如何是好?” “我想想……” 过了半瞬,玉轻雪娇媚的小脸浮现一抹微笑,“有了。” ———— 天心苑。 东香和南欢站在一旁看二小姐在纤薄的白纸上不停地画,却怎么也看不懂她在画什么。 “二小姐画的是衣衫吗?可这世上哪有这样的衣衫?”东香摸着下颌猜测道。 “咱们二小姐能做出世上没有的衣衫,这才厉害呀,独一无二,举世无双。”南欢赞扬道。 **她们会怎么对付轻烟呢?轻岚变成这样,妹纸们看得爽不爽呢? 杖责 “你说得对,咱们二小姐举世无双。睍莼璩晓”东香笑道。 冷天晴走进院子,低声禀报:“二小姐,二房的二小姐已经回府。奴婢打听过了,二房请了稳婆和大夫来,看来伤势颇重。” 玉轻烟搁下狼毫,端起青花瓷茶杯,慢慢品茶。 冷天晴笑道:“这招‘请君入瓮’令二房的二小姐再也不能兴风作浪,可谓高明。” 二小姐向赵老爷提议举办是慈善拍卖,自然是出自好心,为江南水患的灾民出一份力;那晚,她故意露出马脚,让玉轻雪看见,断定她私吞赈灾银两、中饱私囊。如此一来,就会有人跟着她,被她引到暗昌之地。可惜,玉轻雪这个贱人太过谨慎,没有亲自追来。 “晴姑姑觉得二房的苏姨娘会善罢甘休吗?” “她就是个软柿子,成不了气候。”冷天晴持不同的看法。 “倒不是怕她哭闹,而是担心谢氏。”玉轻烟微微一笑,“今日必有一场好戏。” 果不其然,午膳之前,张嬷嬷来传话,夫人让她去前厅。 冷天晴陪着玉轻烟来到前厅,厅中有不少人,谢氏,玉二夫人张氏,苏姨娘,玉轻雪,玉轻莲,连管家,张嬷嬷,等等。谢氏坐在主座上,形容端庄,神色冷肃,其他人亦冰冷地看她们这对主仆。 玉轻烟福身行礼,摆出一副谦恭、知礼的模样,“母亲,婶婶,苏姨娘,姐姐,莲姐姐。” “烟儿,你可知罪?”谢氏妆容美艳,此时颇有几分威严。 “烟儿惶恐,烟儿究竟做错了什么?”玉轻烟惊慌道。 “跪下!”谢氏陡然喝道。 玉轻烟没有跪,泪珠盈睫、手足无措的模样令人同情。 谢氏厉声道:“你害得岚儿毁了清白之身,受尽凌辱,还不知罪?跪下!” 玉轻烟急得热泪盈眶,凄楚动人,“岚姐姐究竟怎么了?烟儿怎么会害岚姐姐呢?烟儿没有害人,母亲明察。” 谢氏这招叫什么?关门打狗,以雷霆之势清理门户。 “玉家没有你这般冥顽不灵的女儿,连管家,请家法!”谢氏隐藏在眼中的杀气尽数迸射出来。 家法不就是杖责吗?一百杖打下来,男子撑得住,女子就去了半条命,剩下的半条命苟延残喘。 说不到几句话,就要弄死人,这不是心虚吗?这不是迫不及待吗? 连管家请出两根木杖,双手奉上。 玉轻烟看那粗大的木杖一眼,面上不露丝毫惧色,“烟儿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母亲就急着杖责烟儿,外头知道的人会以为您铁面无私,不知道的人会觉得您借机铲除异己。烟儿身子骨弱,承受不了这一百杖,倘若就此去了,还望母亲将烟儿与生母长乐公主葬在一处。不过,烟儿已吩咐侍婢进宫向长公主禀奏,倘若烟儿真的如此薄命,相信长公主会念在烟儿尚有皇族血脉赏烟儿一份死后哀荣。” 谢氏大怒,这是威胁!这贱丫头竟敢威胁自己! 纵然长公主知晓我打死你,那又怎样?我乃谢氏女,我兄长是内阁首辅谢绍棠,长公主还要忌惮谢家几分,谢家势要保我,长公主又能拿我怎样?长公主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贱丫头而得罪谢家吗? 这么想着,谢氏的心神稳定了些,重声道:“打!狠狠地打!” **哎哟,轻烟肿么应付? 玉玦 张嬷嬷和另一个嬷嬷上前摁住玉轻烟,连管家和一个下人举起木杖,就要打下去—— “二小姐是先帝御封的平阳县主,不能打!” 冷天晴大声叫嚷,推开两个嬷嬷,却推不开人。睍莼璩晓 玉轻烟不反抗也不挣扎,神色清冷,眸光寂寂。 谢氏冷沉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里是玉府,有人犯错,我便能动用家规、家法!再者,玉轻烟犯错,我是嫡母,还动不了她吗?” 冷天晴据理力争,“夫人说二小姐犯错,可有人证、物证?” 谢氏根本不想多费唇舌,喝道:“打!” 木杖就要落下来,玉轻烟仍然无动于衷,冷天晴心急如焚,利索地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碧莹莹的玉玦,高高举起来,大声道:“见此翔凤玉玦,如见先帝。”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谢氏与玉轻雪等人都盯着她手上那枚碧色深沉、玉质上佳的玉玦,心中半信半疑,这枚玉玦看起来的确是宫中玉器的,但是否真的是先帝之物,当真令人怀疑。再者,区区一个侍婢,怎会有先帝之物? “此乃先帝赐给长乐公主的翔凤玉玦,当时奴婢听得一清二楚,见此玉玦,有如先帝亲临!”冷天晴一本正经地说道,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浩然正气。 “随便一枚玉玦,你也可以说成是先帝赏赐。”谢氏权衡再三,决定忤逆一回,因为今日这个良机稍纵即逝,“狠狠地打!” “夫人胆敢以下犯上?”冷天晴气得发抖,“夫人眼里没有先帝,是不是整个谢家也不将皇室放在眼里!”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纵然先帝在世,她犯了错,就该受罚。”谢氏身姿端庄,疾言厉色地喊道,“还愣着做什么?打!” 玉轻烟一动不动,好像即将被打的人不是她。 冷天晴急了,推开连管家,伸展双臂护着主子,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玉轻烟感动于晴姑姑的挺身相护,方才她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是想看看晴姑姑会如何保护自己,有什么能耐保护自己,手中有没有王牌。 试探的结果是,晴姑姑的手中果然有王牌,只不过谢氏阴险狡诈、罔顾先帝,确有胆量。 为了弄死她,谢氏天不怕、地不怕,心肠恶毒,手段狠辣,是当家主母的风范。 “两人一起打!狠狠地打!”谢氏狠厉道。 “打我无妨,如若打不死,我不敢保证年仅十岁的二公子可以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玉轻烟的语声淡若轻烟,眉目静婉,所说的话却令人毛骨悚然。 谢氏育有二子二女,长子玉俊驰、长女玉轻雪为龙凤胎,次女玉轻霜年十四,次子玉俊杰年仅十岁。玉俊杰是幼子,聪明伶俐,俊俏可爱,是她的心肝宝贝,她宠得无法无天。 嘉奖 听了玉轻烟这句话,谢氏好像心头被扎了一针,尖锐的疼痛激起她的怒气。睍莼璩晓 她从连管家的手里抢过木杖,满面怒容地瞪着玉轻烟,不由分说地扬起木杖,落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时刻,厅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一道沉朗的声音: “圣旨到——” 玉轻烟知道,木杖不会落在自己身上。 随着这道声音的落下,木杖的末梢停留于她的肩头。她看见,两个内监为左右,中间那人沉沉地踏进厅堂,正是高晋扬。 ———— 转瞬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离开正要受刑的玉轻烟,转向堂而皇之闯入的外人。 谢氏惊愣住了,手握木杖,保持一个僵硬的姿势。 玉轻烟眸光冷寂,忽地握住木杖,摔倒在地,同时轻呼一声,软软地跌在地上。 “二小姐,您怎么了?”冷天晴紧张她,以为她被谢氏打了,立刻向高晋扬禀奏,“高大人来得正好,夫人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二小姐身上,说二小姐谋害二房的二小姐,用家规、家法杖责二小姐,罔顾先帝信物,不将皇族放在眼里。” “高大人,此乃将军府家事,你乃外人,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虽然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是长公主宠信的红人,人人畏惧他,但谢家从不知惧怕是何物,身为谢氏女儿,身为玉大将军府的当家主母,更不能怕了输了气势、失了颜面。 “我自然不会插手将军府的事,我是来宣旨的。” 高晋扬站在偌大的厅堂里,一袭绛红官袍衬出他挺拔轩举的身姿、山岳般逼人的气势。他的目光扫过众人,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聚拢了勾人而倨傲的光华,却因为太过冰冷,令人不敢直视。 谢氏稳定了心神,以当家主人的姿态问道:“有劳高大人宣旨。” 高晋扬扬声道:“玉轻烟接旨。” 谢氏、玉轻雪等人惊得面面相觑,怎么是给那贱丫头的? 玉轻烟恭敬地跪地,其他人也纷纷下跪接旨。 这旨意是嘉奖她为江南水患的赈灾、治理事宜出谋划策,小皇帝和兰陵长公主特意嘉奖,还赏了十匹贡缎和两件珍宝。 玉轻雪用羡慕妒忌恨的目光看她,恨不得剜出她的眼珠。 她何时出谋划策了?小皇帝和兰陵长公主如何知晓? 玉轻烟接了嘉奖的圣旨,冷天晴道:“夫人,皇恩浩荡,二小姐皇恩在身,打不得。” “长公主嘱咐我传话给夫人,像二小姐这般聪慧的名门闺秀,是上苍对魏国的恩赐。”高晋扬好似随意问起,“我很好奇,夫人为何杖责二小姐?” “高大人见笑了。”谢氏冷笑,“高大人辛苦了,来人,送高大人出去。” “长公主关心江南水患治理一事,嘱咐我详细问问二小姐。”他清朗道,“夫人,方便否?” 谢氏还能说什么?自然说方便了。 于是,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玉轻烟和高晋扬回天心苑,错失杖杀那贱丫头的良机。 玉轻雪暗自思忖,玉轻烟何时向长公主献策?献的又是什么策? **感觉高大人在打酱油呢,有木有?想着给他加点戏份,哈哈。 无赖 行至天心苑门前,玉轻烟止步,淡淡一礼,“谢高大人出手相救。睍莼璩晓” 高晋扬轻佻的目光落在她玉致的眉目,“你不该请我喝杯茶水吗?” “高大人想喝茶,不如到茶楼喝个痛快。” “天心苑清幽宁静,倒是个品茗的好去处。” 说着,他径自跨入苑门,往里走去,恍若自家一般。 玉轻烟无奈,唯有吩咐侍婢煮茶。 前庭案几上放着一叠画纸,他拿起来看,目光快速地扫着。 她见他如此冷静,神色不变,似不是第一次见这画纸上的东西,不由得微觉诧异。 片刻后,她请他坐下,一同品茗。 他慢慢品着,剑眉舒展开来,“嗯,不错,是顾渚紫笋。” “没想到高大人也是好茶之人。” “长公主不喜茶,宫里头最好的贡茶皆归我了。”高晋扬笑道,“你喜欢什么茶?我差人送来。” “我并不喜茶。”玉轻烟莞尔道。 “凤尾森森,银杏高song,碧树成荫,这天心苑风景独好,正是品茗佳处。” 确实如他所说,天心苑地处偏僻,但胜在清幽宁静,远离俗世尘嚣,她喜欢这里的幽静。他的品味和喜好与她还真有共同之处,比如品茗,比如环境。 她淡淡道:“高大人乃长公主身边的红人,贵人事忙,时辰不早了,我就不耽误你了。” 这委婉的逐客令,他岂能听不出来? 高晋扬厚着脸皮道:“今日我既无公事、又无私事,只有闲事。虽然你下了逐客令,但我决定赖着不走,多喝几杯茶。” 这般直白说出,倒是性情磊落。 玉轻烟心中虽气,却容色不改,为他斟茶。 凉风习习,广袂随风飘动,蔓生一丝凉意。 树梢的枝叶沙沙地响,是这寂静的天地里唯一的声响。 “近来身子可好?”他出其不意地问。 “多谢关心,我很好。”她知道,他这么问必有目的。 “可有照着方子服药?” 顿时,玉轻烟双腮一热,腾地烧起来。 他灼灼地盯着她,等候她的回答。 她施施然起身,眼中无物似的转身,径自回屋。 高晋扬的目光落在那窈窕、娇小的身躯上,云淡风清地说道:“宇文策向长公主献的‘赈灾三策’,是你的主意吧。” 她顿足,背对着他,腹诽:他怎么会知道? “虽然宇文策文武双全,但他没有那样的胸襟念及民生疾苦,像‘赈灾三策’这样的治理水患良策,必是胸怀天下苍生之人才想得到,才会拯救苍生。”他清朗道。 “我一介女流,怎会有如此胸怀?像高大人这样的肱骨之臣才有如此胸怀拯救苍生。”玉轻烟的声音淡若平湖。 “宇文策对长公主说,‘赈灾三策’并非他一人的想法,是你与他二人一起想出来的。”高晋扬饮尽半杯茶水,慢慢道,“他为你讨了这份奖赏,他对你的心可真不一般。” 思慕之情 玉轻烟轻盈地转身,笑吟吟道:“郡王性情磊落,做任何事都无愧于心,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睍莼璩晓” 他面不改色道:“愿你早日觅得如意郎君。” 她淡淡地笑,“承您吉言。高大人,请便。” 未等他开口,她就转身进屋。 高晋扬望着那抹倩影消失在一片斑斓中,眉宇含笑。 那般意味深长的笑。 ———— 月泊银河,夜凉如水。 玉轻烟在书房作画,烛火如豆,将她纤细的身影映在墙上。 冷天晴轻步进来,见她神色专注,便将灯烛挑亮些,然后道:“二小姐。” “办妥了?” “一切都妥了。” “嗯。”玉轻烟头也不抬。 “时辰不早了,该就寝了。”冷天晴劝道,每个夜里二小姐总要过了亥时才歇息,她每日都劝,二小姐就是不听。 “这幅画好就歇息,晴姑姑先去铺被褥吧。”玉轻烟淡淡道。 冷天晴无奈,只好去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走进来,步履极轻,玉轻烟没察觉,直至感觉身边有个人影,她才惊觉书房多了一个人,吓了一跳。 她搁下狼毫,“郡王怎么来了?时辰不早了……” 乐陵郡王在这个时辰来,应该不是心血来潮吧。再者,他如何进来的?翻墙吗? 在魏国,如若男子深夜潜入女子的闺房,传扬出去,那女子的清誉就此毁了。 “两个时辰前,我听闻长公主嘉奖你了,特意来祝贺你。” 宇文策身穿一袭霜白锦袍,无纹无绣无配饰,更显得清雅无双、公子如玉,水如环佩月如襟,俊美温润得恰到好处。 玉轻烟轻笑,“若非郡王提及我,长公主又怎会嘉奖我?” “这‘赈灾三策’是你的奇思妙想,我怎能剽窃了去?”他执起她双手,“我对长公主说,是你我二人一起想的,你会生气吗?” “其实,郡王不应该对长公主提到我。”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撸了撸散落下来的鬓发。 他淡淡含笑,没说什么。 她知道,他在长公主面前提起她,是想借此良机抬高她在将军府的地位。只要她受到长公主的重视与青睐,谢氏等人就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她。他这是为她着想。 玉轻烟见他的眼神愈发深沉,心沉了沉,“夜深了,郡王早些回去吧。” “你知道吗?慈善拍卖筹款六十万,募捐筹款已有三十万,待赈灾款项一齐,我就要前往江南。”宇文策的俊脸无一丝微笑。 “何时启程?” “还未定,预计是三日后。” “想必江南灾民正眼巴巴地盼望着呢。” “烟儿……”他的眸光渐渐升温。 见他如此神色,她暗道不妙。 宇文策抱她坐在书案上,靠着她双腿,眸光灼热得似要烧了她,“我知道,深夜来见你于礼不合,如若传扬出去,你的终身幸福就此毁了。然而,我无法克制对你的思慕之情……我想每日都见到你……甚至想每时每刻都与你在一起……”他轻握她细瘦的肩头,“烟儿,你能明白我的心吗?” **好动人的情话有木有?轻烟会感动不?今日二更完毕。 霸道之吻 玉轻烟拨开他的手,“我明白,可是……” “我已无法自拔。睍莼璩晓” 话音未落,宇文策便一臂抱住她的身,一掌轻扣她的后脑,叼住她湿润的粉唇,激动地吮吻。 她拼力挣扎,可挣不脱他的圈围。 他的人,温润如玉,他的吻,却霸道得很,不容她抗拒。 他使了各种法子强攻硬夺,终于攻破双唇的封锁,直闯温热的腹地,与她的丁香小舌搅在一起。 站在书房外的冷天晴,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没有进去;此时,她更犹豫了,不知该不该进去。 从二小姐的言行举止来说,虽有闪躲之嫌,可也没激烈地反抗,对郡王的冒犯举动并不排斥,因此,冷天晴没有立刻进去。 玉轻烟终于推开他,气喘吁吁,纤薄、粉润的樱唇更为诱人。 “烟儿,从江南回来,我便娶你过门,可好?”宇文策的声音低哑暗沉,犹自沉浸在方才的动情里。 “二小姐,该就寝了。” 冷天晴适时地走进来,乍然看见屋内多了一个男子、如此春光旖旎的情景,又惊又尴尬,面色都变了,“郡王……为何在这里?奴婢不是有意的,二小姐,奴婢……”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知道二小姐对姻缘之事并不上心。 宇文策抱玉轻烟下来,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玉轻烟的双腮似有火烧,却声色不改地说道:“郡王,请便。” “我立即就走,不过,晴姑姑能否先回避一下?”他作揖请求。 “郡王,我们二小姐还是黄花闺女,若是被人传扬出去……”冷天晴为难道。 “我自当为烟儿考虑,你放心。”他诚恳道。 她转身出了书房,玉轻烟假意收拾书案上的文房四宝,后退三步,远离他,“郡王还有话说?” 宇文策走过来,握住她双臂,以郑重、坚定的语气道:“我知道你心中有我,却因为玉轻雪而刻意对我冷淡。从江南回来后,无论你心思如何,我都会向长公主奏请,为你我赐婚!” 玉轻烟震惊,他对自己的心已到了“非你不娶”的境地么? 他展臂抱她,双臂收得越来越紧,两人之间再无缝隙,好像他们天生就是一体的。 她感受得到,他的胸膛宽厚、紧实而温暖。 半晌,宇文策松开她,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轻若鸿毛的一吻。 ———— 翌日,午膳前半个时辰,张嬷嬷来天心苑传话,说夫人请二小姐去一趟前厅。 玉轻烟知道是什么事,御史沈柏年进府的时候,冷天晴就听了消息回来禀报。 冷天晴陪着主子来到前厅,谢氏正与沈柏年坐着闲聊,玉轻雪站在一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母亲,姐姐,沈大人。”玉轻烟福身道,一瞧就是个知书达理的闺秀。 “烟儿,沈大人有事问你。”谢氏笑道,一派慈母的形象,“沈大人,有什么事尽管问。” **御史找上*门咯,必然是中饱私囊一事,轻烟肿么解释呢? 目眩神迷 沈柏年身穿官袍,不苟言笑,颇有官威,尤其是那张瘦削、紧绷的脸和那双犀利的眼眸,胆小的人见了会心生畏惧。睍莼璩晓 玉轻烟知道他在审视自己,大方地迎上他洞穿人心的目光,容色不改。 他沉沉道:“二小姐,本官得到密报,赵老爷在畅思园举办的慈善拍卖所得的银两,你私吞银两、中饱私囊,可有其事?” 谢氏微微一惊,但见女儿玉轻雪的唇角浮现一抹得意的笑,约略猜到了这是怎么回事,暗叹女儿又做了一件蠢事。 “慈善拍卖由赵老爷举办,我是局外人,如何中饱私囊?”玉轻烟从容应对。 “本官查知,慈善拍卖一事是你向赵老爷提议的。既然你有此好主意,为何不自己领头举办,而让赵老爷领头?”沈柏年问得尖锐,“你是否担心被人发现你中饱私囊,才向赵老爷献策,自己则置身事外?” 谢氏、玉轻雪惊诧,那晚的慈善拍卖是这贱丫头的主意? 玉轻烟回道:“我人微言轻,年纪尚轻,虽有主意,却做不来这等繁琐之事。” 他又道:“有人亲眼目睹,那日你很晚才到畅思园,去了后堂,后拎着一袋银两从侧门离开。二小姐,你作何解释?” 她好整以暇地说道:“沈大人不信我,不如请乐陵郡王说说那晚我去畅思园的缘由。” 沈柏年没想到她这般伶牙俐齿,“本官自会问他。二小姐还是如实交代吧,否则,本官只好请你去牢房待几日。” “那夜,我的确去了畅思园,在后堂与乐陵郡王相见。我拎走的那袋银两并非慈善拍卖所得的款项,银两原本就是我的。” “如若是你的,为何你来畅思园时不见那袋银两,离去时却有?” 听闻这咄咄逼人的质问,谢氏特别畅快,玉轻雪的表情与其母一模一样。 玉轻烟道:“沈大人,之前长公主赏了我不少黄金,我拿了十根金条,五根捐献,五根换成白银。郡王点了数,将一大袋白银交给我,我便离开畅思园。” 沈柏年半信半疑,“当真如此?” “沈大人不信我,也该信郡王吧。”她语声冷淡,目光滑向玉轻雪,玉轻雪眉心紧颦,看来是很不甘心呐。 “沈大人,本郡王在此。” 随着这道清朗的声音的落下,一人踏入厅堂,正是宇文策。 他着一袭烟水纹锦袍,面含春风,身姿轩举,真乃风度翩翩的浊世佳公子。 他一进来,玉轻雪的目光就追随着他,痴痴的,目眩神迷。 玉轻烟暗自思忖,他为什么来得如此凑巧?难道他会未卜先知?不,他应该是在将军府内外安插了耳目。 “沈大人有事问本郡王吗?”宇文策意气风发地问。 “慈善拍卖那晚,玉二小姐去畅思园做什么?”沈柏年当面问道。 **策策会怎么说呢? 心如蛇蝎 “烟儿捐献了五根金条,另外将五根金条换成白银。睍莼璩晓”宇文策沉声道,“沈大人为何这样问?” “二小姐,郡王与你的口供一致,此事本官已查明真相,不会再追究。” 沈柏年客气了两句便告辞,宇文策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淡淡地看了玉轻雪一眼。 这冷淡的一眼,对玉轻雪而言,而是一个沉重而无情的打击。 此时此刻,回想事情的前前后后,她才恍然明白:原来,这贱丫头设了一个局引自己上钩,若非那晚玉轻岚自告奋勇去追玉轻烟,只怕玉轻岚的下场就是自己的下场。 玉轻烟的心思竟然如此恶毒! 谢氏早已猜到有此结果,稍后再好好教导女儿。 “郡王怎么这时辰来?”谢氏淡淡一笑,客气得很,“不如在府里吃顿便饭吧。”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叨扰了。”宇文策明白她的意思,却转向玉轻烟,“对了,事关江南水患,我还有一些事请教你。” “郡王客气了,那就去外头说吧。” 玉轻烟向谢氏告辞,他向谢氏、玉轻雪点点头,便也跟着出来。 玉轻雪白皙的手早已握成拳头,贝齿咬唇,差点儿咬破。 玉轻烟,我一定会把郡王抢回来!等着瞧! 谢氏拍拍女儿的肩头,“雪儿,你太过心急了。” “娘亲,女儿怎么办?”玉轻雪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挫败感、伤心一起涌上心头,忌恨灼烧着她的心,令她不得安生。 “女儿呀,你非郡王不嫁吗?”谢氏心疼不已。 “女儿不甘心输给那贱丫头,再者,女儿真心喜欢郡王……忘不了他……” “放心吧,娘会让你嫁到安西王府的。” 这句话,谢氏并非安慰女儿,也不是安慰自己,而是不久的将来将会发生的事实。 回天心苑的路上,宇文策与玉轻烟并肩而行,一时无话。 那晚,他也不太明白她为什么将五根金条换成白银,如今终于明白了。 行至一条较为偏僻的石径,他止步,拉住她问:“烟儿,你是否利用我?” 玉轻烟坦荡地承认,“我布了一个局,‘请君入瓮’。” “我明白弱肉强食的道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往后你在玉府千万当心,别着了她们的道儿。”宇文策忧心地嘱咐。 “郡王不觉得我心如蛇蝎吗?” “无论你心如蛇蝎,还是手段狠辣,或是温柔可爱,在我心里,你是一个柔韧不屈的弱女子,是我宇文策誓死呵护一生一世的女子,更是我此生此世唯一爱的女子。”他的右掌慢慢往上移,贴着她柔滑的雪腮,神色郑重得像在宣告,语气诚恳得掏心掏肺,“纵然天地不仁、苍天不许,纵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纵然荆棘挡路、波澜迭生,我也要娶你为妻,缱绻厮守,生死不离,死生不弃。” **哎哟,策策又表白了,轻烟会感动不?妹纸们喜欢策策还是喜欢扬哥哥? 心若磐石 石径两边皆是碧树繁荫,只见一片深碧浅绿,毫无缤纷之色。睍莼璩晓 这番情深刻骨、痴心一世的表白之语,诚挚,热切,回荡在这厚重的碧色之上,沉甸甸的,倒是相得益彰,令人无法怀疑他的诚意。 宇文策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你该信我,心若磐石。” 世间女子听了这番话,必定感动得眼眸泛湿、扑入他的胸怀。 玉轻烟颇为感动,却仍然存了些理智,面不改色。 见她看着自己,不发一言,他摸不准她的心思,却从她水盈盈的明眸多少瞧出点儿意思,知道她对自己并不抗拒,便猛地抱住她,“烟儿,等我从江南回来便娶你为妻。” 她仍然没有回应,靠在他的肩头,唇角微弯。 站在远处的冷天晴,望着一片碧色中那对相拥的男女,不禁惆怅起来。 二小姐身躯纤瘦、个子娇小,和挺拔的郡王站在一起,差距还真有点大。咳,不知何时才能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 回到天心苑,冷天晴担忧地问:“郡王即将启程前往江南,二小姐有何打算?” “顺其自然。”玉轻烟嘴角微抿。 “二小姐对郡王……已生情愫?” “晴姑姑,我只是不讨厌他。” 玉轻烟神秘地笑。 既然宇文策这般诚挚,那便顺其自然。 既可令玉轻雪气得半死,又能为自己寻个如意郎君,有何不好? ———— 翌日,入夜。 玉轻烟披着黑色披风,在侍婢的掩护下,和冷天晴秘密离开将军府。 马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停在西郊一座别苑前。 下人领他们到一间烛火昏黄的厢房,隔壁是一间比较宽敞的寝房,从多处窗纸破了的窗扇望过去,可以清晰地看见寝房里的一切。 寝房有一张小榻,榻上躺着一个男子,手足被绑着,还固定在小榻上,人不能动弹。 那男子,是玉俊凯。 冷天晴低声道:“二小姐,开始吧。” 玉轻烟点点头,举起案上的茶盏,慢慢品着热茶。 冷天晴吹熄了烛火,从窗扇望过去,有人进了寝房,牵着一条凶恶的狼狗。 这个瘦男子的脸上有一道可怕的刀疤,这只狼狗伸着红红的舌头和森冷的白牙,吓人得紧。 这刀疤瘦子便是玉轻烟在南沟遇到的那个流民,那日他欲行不轨,她却放了他。 刀疤瘦子将狼狗拴住,预留的铁链子长度刚刚好,接着,他将两个大肉包子绑在玉俊凯的下腹,最后,他弄醒玉俊凯。 玉俊凯睡眼惺忪,弄不清楚身在何方,却也知道自己被绑在此处,定是没有好事。当他看见那只哼哧哼哧的凶恶狼狗,全身一个激灵,立即清醒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绑着我?快放开我!”他一边挣扎一边怒喝。 “快放开我!”见刀疤瘦子不说话,玉俊凯更气了,“你可知道我是谁?再不放开我,我让你家破人亡!” 刀疤瘦子无动于衷,站在一边看他一人叫骂。 两个大肉包子热气腾腾,散发出鲜美的肉香,狼狗闻到了肉香,猛地扑过去,玉俊凯吓得尖叫,拼命地挣扎着往后闪躲。 **俊凯会受到什么惩罚呢?今天三更求收藏哈,第三更在中午一点左右。 色心 可是,绳子绑得太紧了,他根本移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狼狗扑过来。睍莼璩晓 完了!完了…… 他紧紧地闭眼,以为自己变成了狼狗的口中肥肉,却没有。 玉俊凯吓得满身大汗,魂不附体,原来,狼狗被绑住了,那铁链子的长度正好不让狼狗扑到他身上,伤不了他。不过,狼狗的位置还是很靠近他,距离他的大腿只有微末的距离,非常的危险。 狼狗盯着他腰腹下的大肉包子,目光贪婪,忽的,狼狗再次扑过去,像是拼了全力要吃到那两个香喷喷的大肉包子。 他再次吓得魂飞魄散,心想着这次一定玩完了,狗牙锋利,还不啃了命根子? 然而,就是差了一点点,狼狗还是够不着。 玉俊凯大汗淋漓,大口喘气,口干舌燥,仿佛做了一场可怕的噩梦,又好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 狼狗不屈不饶地扑来,因为总是吃不到肉包子,越来越暴躁,叫声越来越尖锐、凄厉,越来越凶恶、可怖。 每一次,他都觉得经历了一回从生到死的过程,那种非人的折磨、煎熬,太痛苦了。。 坐在黑屋里观赏的玉轻烟主仆二人亦看得惊心动魄,这场戏,当真好玩! 冷天晴瞪着饱受惊吓的玉俊凯,毫无怜悯之情,目光冰冷。 你三番两次地欺凌二小姐,今日这般吓你,只不过是小惩大诫!看你以后还如何风流! 稍后,玉轻烟与冷天晴回玉府,玉俊凯则被刀疤瘦子扔到城中一条小巷。 就寝时,冷天晴放下烟罗软帐,“二小姐放心,奴婢已办妥,那刀疤大汉收了五百两,连夜离开洛都,谁也找不到他。” 玉轻烟颔首,“晴姑姑,你也累了,去歇吧。” ———— 宇文策离京时特意来将军府与玉轻烟告别,说了一番深情款款的话,再次起誓,从江南回来后定当娶她过门。 冷天晴狐疑道:“二小姐,奴婢觉得今日郡王怪怪的。” “怎么怪了?”玉轻烟淡淡道。 “郡王自诩生了一副好皮囊,每日皆收拾得齐整俊美才会出府,今日倒有点不一样。他气色不佳,面容发白,该是宿醉之故。还有,他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有点儿心神不宁。其他的,奴婢也说不上来。” “你想多了吧。”玉轻烟不在意地说道,“不过人总会变的,信一个男人,还不如信母猪会上树。” “母猪上树?”冷天晴愕然,没想到二小姐对世间男子的评价这么低。 三日后,冷天晴从外头兴冲冲地回来,在二小姐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 玉轻烟微微一笑,“当真?” 冷天晴笑眯眯道:“我亲耳听大夫说的,说二房的二公子受了惊吓,伤了身,不举。” 事情是这样的,玉俊凯歇了两日,今日缓过神儿,见新来的丫鬟清秀可人,起了色心,正想霸王硬上弓,却是不举,只好请大夫来瞧瞧。 她嘲讽地笑,“他也真是没用,不过这倒好了,往后他就不会祸害别人了。” 玉轻烟想到了一个人,问:“玉轻岚怎样了?” “老样子,整日不言不语、痴痴呆呆,进膳不多,半夜频发噩梦,时常惊醒。照此看来,只怕短短时日内很难痊愈。” 冷天晴看着二小姐,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郡王前往江南赈灾,二小姐担心夫人、大小姐趁此良机动手?” 玉轻烟望着院子里明媚的日光,微微眯眼,“她们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抢了郡王的。” 果然,一语成谶。 **谢氏和玉轻雪会出什么招抢了郡王呢?今日三更完毕。 刺激 三日后,冷天晴发现府中似在办喜事,媒婆来过几趟,送来彩礼。睍莼璩晓她打听到,这桩姻缘的女方是玉轻雪,然而,她打听不到男方是哪家公子,谢氏瞒得滴水不漏,下人都不知晓内情,除了连管家、张嬷嬷。 “二小姐,奴婢觉得此事非同寻常。” “夫人瞒得这样紧,必有古怪。” “二小姐,夫人最疼大小姐,大小姐年仅十五,夫人如何舍得她嫁人?而这次夫人行事如此古怪,没有大张旗鼓地张罗婚事,奴婢以为,夫人会不会故弄玄虚?” 冷天晴见二小姐不出声,便喋喋不休地说着。 对这件事,玉轻烟并不上心。 即使玉轻雪要嫁的人是宇文策,她也不担心。 又过了两日,冷天晴终于打听到,玉轻雪的大喜之日是八月十二,而将嫁之人果真是宇文策。 “二小姐,安西王和安西王妃对这桩婚事很满意,是双方长辈定了婚事。” “郡王离京之后他们才操办婚事的,郡王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奴婢以为,夫人担心郡王反对这桩婚事,这才在郡王不在洛都之时仓促操办,二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二小姐倒是说句话呀。” 冷天晴急得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玉轻烟却无动于衷,执迷于作画。 无奈之下,她抢了二小姐的狼毫,气急败坏,“二小姐!” 玉轻烟淡淡莞尔,“顺其自然。” 冷天晴不知该埋怨她这冷情的性子还是该佩服,不过,她还是淡若烟渺地说了一句:“玉轻雪那么想嫁给宇文策,就嫁呗。” 距大喜之日还有八日,宇文策还没回京,天心苑迎来了婀娜多姿、妩媚艳丽的玉大小姐。 其时,午膳刚过,玉轻烟在苑门外看粗使丫头把名贵品种的菊花搬进前庭。南欢提醒了一句,玉轻烟举目望去,玉轻雪摇曳着柳条儿似的身姿缓步走过来,一袭橘红色衫裙衬得她肤白胜雪、宛若新生,飘逸的广袂随风飞扬,端的是美艳如红莲,拿捏着端庄娴雅的大家闺秀范儿。 婚期已定,且嫁的是如意郎君,她自然满面生桃夭、眉心多喜色。 “姐姐。”玉轻烟持礼道。 “二妹竟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看丫鬟搬菊花。”玉轻雪白里透红的小脸布满了春风般的得意。 “我自然是闲得很。” “你不说我倒忘了,如今郡王不在洛都,二妹自然闲得很。不过,二妹应该知晓,近来我忙得晕头转向,多日不曾与二妹相见,二妹不要见怪才好。” “姐姐喜事将近,我自当恭喜姐姐觅得如意郎君、谋得锦绣良缘。” 玉轻雪腮边的笑影愈发意味深长,“二妹可知,我夫家是何人?” 玉轻烟笑道:“能娶到姐姐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为妻,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子。” 玉轻雪亲热地握住她的手,热络道:“二妹与我年纪相仿,我与夫君乐陵郡王会帮你寻一个如郡王这般文武双全的好男儿来匹配你。” 今日,她来天心苑的目的便是如此,透露“好消息”,刺激玉轻烟。 玉轻烟言笑自如,“烟儿先谢过姐姐的美意。” 玉轻雪见她容色不改、语笑从容,丝毫没有被气疯、气死的症状,不由得大为失望。 南欢看着大小姐扭着腰肢、聘婷地离去,气不打一处来,想痛骂几句,却又碍于二小姐的心情,不敢乱说话。 这时候,二小姐的心一定痛死了。 可是,为什么二小姐仍然面带微笑? **轻烟究竟打什么主意呢? 小皇帝 第二本《花间集》预计在八月十五中秋这日铺上货架,已经开始印了,再过两日便能印刷完毕。睍莼璩晓 这日,玉轻烟到“凌云记”,与两家商号谈以后的广告合作。 谈妥之后,她从内堂出来,看见一个锦衣少年正与伙计说话,问有没有《花间集》。 她认得他,冷天晴震惊道:“陛下竟然私自出宫!” 玉轻烟横过一个眼色,冷天晴这才反应过来,此处人多口杂,方才自己太大意了,竟然说出他的身份。 小皇帝宇文熙也看见了她们,惊喜地奔来,“朕……我认得你,你是玉家二小姐。” 未免令人起疑,玉轻烟对掌柜说这是玉家的远房亲戚,拉他到内堂说话。 原来,宇文熙私自出宫,是为皇姐,也就是兰陵长公主,寻一袭在中秋宫宴穿的衣袍。他说,皇姐穿了宫里的针工局裁制的衣袍,高晋扬总说不好看,皇姐就斥责了一通针工局。他为了让皇姐开心,便出宫寻找。 所幸,他带了一个内监,否则,他孤身出宫,还真不安全。 “朕正想去玉府找你呢,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了。”宇文熙兴奋地笑。 “陛下找臣女有什么事?”玉轻烟笑问。 “你无须自称‘臣女’,我不喜拘束,咱们就当姐弟,可好?” “陛下,这怎么行?陛下是君,二小姐是臣。”冷天晴插嘴道。 “我说行就行,你莫啰嗦。”宇文熙不高兴地撅嘴,板着脸。 玉轻烟示意她别出声,笑道:“陛下可知,从辈分来说,陛下是我的长辈,我该尊称陛下一声‘舅舅’。不过,陛下不喜拘束,咱们就轻松些好了。” 她问过晴姑姑,她的生母是长乐公主,长乐公主的父皇是昭武帝,昭武帝无子继承帝位,便由胞弟即皇帝位,便是先帝孝武帝;孝武帝驾崩后,便由当今圣上宇文熙即位。因此,从辈分来说,长乐公主和小皇帝、兰陵长公主是同辈的兄弟姐妹。 兰陵长公主年二十二,玉轻烟要称她一声“皇姨”;小皇帝与她同年,但他是她的舅舅。 宇文熙吃惊道:“你叫我‘舅舅’?” 玉轻烟颔首,他连连摆手,“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当你舅舅,我要当你弟弟。我问过皇姐,你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出世,只不过你比我早一个时辰罢了。” 冷天晴与玉轻烟相视一笑,竟有如此巧合之事? 他记得,皇姐寿辰那日穿的衣袍是她想出来的,因此,他求她再为皇姐做一件别出心裁的衣袍。 她答应他,四日后奉上一袭与众不同的衣袍,保证长公主一定会喜欢。 时近午膳时辰,宇文熙说想吃醉仙楼的醉鸡、醉鹅,提议到醉仙楼用膳,玉轻烟则说,用膳后他便回宫。两人达成一致,前往醉仙楼。 醉仙楼生意红火,雅间已被订满,可是,小皇帝的身份不能泄露,人身安全也要很注意。冷天晴摆出身份,才挪用了一间雅间。 宇文熙一边吃一边笑,大快朵颐,风卷残云,好像多日未曾进膳似的。 “陛下慢点儿吃,别噎着。”冷天晴劝道。 “哎哟……”他捂着小腹,眉眼紧皱,“肚子不适……” “哎哟,这可如何是好?二小姐,不如请大夫来瞧瞧?”她担忧道。 “无须担心,陛下吃多了油腻的膳食便会闹肚子。陛下,不如去一趟茅房。”近身内监小李子看似很有经验。 “朕的确想去茅房。” 宇文熙屈身捂着小腹,由小李子搀扶着出了雅间。 冷天晴站在门口望着远去的小皇帝,望不够似的,玉轻烟心中一动。 **第三更在下午一点左右。 好痛 “晴姑姑,不足两个月,陛下好像长高了。睍莼璩晓” “可不是?陛下与二小姐同岁,个子却比二小姐小,再不长,就不是男儿郎了。”冷天晴笑眯眯道,一副为人母亲开心、欣慰的神色,“陛下长高了一点,身板结实了,那张脸更俊更美了,还有那双眼眸,乌溜溜,水灵灵,待到弱冠之年,必定是整个洛都最俊美的男子,举世无双。” 这话把宇文熙夸得跟神仙似的,玉轻烟怎么听都觉得她在夸自己的儿子。 确实,他长高了一点,相较之前,稚气少了一点点,眉宇如玉,俊俏可爱。 ———— 半晌,宇文熙回来了,却耷拉着头,一副茄子被霜打了似的蔫了的模样。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人,高晋扬。 他一身官袍,应该是兰陵长公主知晓小皇帝私自出宫,命他出宫寻人。 玉轻烟淡然以对,他脸膛紧绷,宇文熙连忙解释:“此事与她无关,方才朕在书肆遇见她的。” 高晋扬吩咐下属送他回宫,宇文熙对她眨眼,“玉姐姐,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小皇帝离去之后,高晋扬不走,反而坐下来,面容冷冷。 玉轻烟使了眼色,冷天晴出了雅间,掩了房门。玉轻烟也不开口,悠然饮茶。 “嫁不了乐陵郡王,转而打小皇帝的主意?”他尖刻道,语带嘲讽。 “不可吗?”她好整以暇地反问。 “这边厢浓情蜜意,那边厢娶的是别人,你非但不伤心、不在意,反而引诱别的男子,你与乐陵郡王可真是天生一对。”高晋扬冷嘲热讽。 “高大人看不过眼吗?”玉轻烟笑吟吟地问。 他不答,倒了一杯热茶饮下。 她明眸流转,“高大人对我与乐陵郡王的事这般了解,如若我理解为高大人对我有思慕之情、关注我的一举一动,可以吗?” 他的右掌陡然翻转,一股刚猛的罡风朝她袭去,她只觉得好像被一股龙卷风吸住了,控制不了自己,往他身上跌去,被他抱住。 她没有挣扎,搂住他的脖子,浅浅地笑,“我手无缚鸡之力,高大人武艺高强,说一声便是,又何必用强?” “你可以引诱任何人,只有一人,你不能引诱。”高晋扬一手扣住她的纤腰,一手轻抚她雪白的颈项。 “陛下?”她听得出,他的语气毫无温度,冰冷冻人。 “你有胆子引诱小皇帝,就该有九条脖子让我扭断。”他的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细细的脖子,好像随时会掐断。 “原来你真是一条狗,长公主最宠信的狗。” 不知为什么,玉轻烟脱口而出说了这句话,也许是太讨厌这个人吧。 突然,“哗啦啦”的响声响起,惊得她心尖一怵。桌上所有的餐碟被他的掌风扫落在地,犹如水花四溅,一片狼藉。 屋里这么大动静,冷天晴却没有进来,该是被他的下属制住了。 高晋扬将她压在桌上,撕烂她的衫裙,掐住她的双颊,眼中跳跃着骇人的戾气,“我平生最憎恨两件事,其一,用刀剑指着我的头;其二,骂我是狗。” 她明白了他突然暴怒的原因,只怪自己口无遮拦。 “不知者无罪……呜……” 还没说完,他已堵住她的唇,狂肆地啃咬。 她左闪右避,却避不开他的侵袭,“呜呜……好痛……” 妈蛋! 他竟然用牙齿要她! 痛死了! 她闻到了血腥气,弥漫在唇齿间,他仍然不放过她,紧紧吸着她的小舌,好像要将她所有吞噬! 相比之下,宇文策温柔多了,高晋扬太狠辣、太血腥!太没人性了! 高晋扬不断地索取、纠缠与掠夺,玉轻烟毫无反击之力,喘不过气,脑子晕乎乎的…… ************* 呼啦啦,摇摇的文明天上架了,明天早上8点更新2万字以感谢各位妹纸的支持。 暴怒的扬哥哥会不会将轻烟吃干抹净?轻雪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抢了策策?策策还在江南,何时回来?淡定从容的轻烟会不会想办法抢回策策?在扬哥哥与策策之间,轻烟最终爱的是哪一个?情归何处? 轻烟的《花间集》取得了成功的开头,接下去会不会一帆风顺?她的五星级酒店什么时候开张?而整个玉家与她为敌,她什么时候扳倒所有人,成为掌控玉家的女王? 本文集感情、家斗、宫斗于一体,斗狠斗强斗心机斗脑力,穿越女PK穿越男,味美汁浓,鲜嫩火辣,绝对精彩,期待妹纸们继续支持摇摇,订阅摇摇的文,谢谢。 咖啡是免费的,留言评论是摇摇码字的动力,支持摇摇就冲杯咖啡、留个言、订阅个,么么大家~~ 【1】同床共枕(1W) 待她清醒时,才知道自己真的晕过去了,这禽兽! 可是,她又发现,他的唇舌早已转移阵地,正在她的胸脯烧杀抢掠。睍莼璩晓 好痛…… 次奥!又用牙齿咬! 她试图推开他的头,却无济于事,只能道:“痛死了,你想咬死我吗?膈” “胆敢引诱小皇帝,有何下场,你绝对承受不了!”高晋扬的目光狠厉如刀,似要刺穿她。 “放开我!”玉轻烟挣了挣,却撼动不了他。 “这小肉包子似乎长了一点。”他轻佻地取笑道政。 她又羞又怒,剧烈地反抗,他制住她两只手,俯首用舌尖轻舔小小的粉红花苞。 丝丝的痒立即弥漫开来,她放弃了挣扎,安静地躺着,粉红花苞挺俏可爱,泛着诱人的光泽。 反抗只会适得其反,更激起他的征服欲。 高晋扬唇舌并用,吮*吸,挑*逗……虽然她的身子还未完全长成,青涩,干瘦,但看着干巴巴的身躯在他的调教下慢慢丰满,妖娆绽放,是一个令人血脉贲张的过程,别有一番情趣。 她全身紧绷,似曾相识的麻辣感刺激着神经,小腹涌起一股暖流,身上某处似乎张开了,等待着什么似的。 手足被制住,玉轻烟只能寻找良机逃脱魔爪。 终于,他像是玩腻了似的抬起头,沉沉地盯着她。 她也看着他,在他的瞳孔里看见了一张小小的、熟悉的脸庞,那是冷静得异乎寻常的自己。 高晋扬起身,站立在一片狼藉之上,斜勾唇角,看她坐起身。她拉着破碎的衣衫,却根本无法遮掩玉*体春光。 这怎么出去? 再也不想和这个讨人厌的男子多待一时片刻! 她举步往外走,避过锋利的碎瓷片,却听到一道嘲讽的声音: “宇文策离京前夕,发生了什么事,你可知?” “不知。”玉轻烟背对着他,他提起这事,必定是重要的事。 “沈昀、谢思翊和玉俊磊陪宇文策前往江南,离京前夕,洛都有点脸面的公子在醉仙楼宴请他们。那晚,他们喝了很多酒……” “那又如何?” “那晚,玉轻雪与他们在一起。”高晋扬语声沉淡。 玉轻烟的心跳骤然加快,却很快又平复下来。 原来如此。 玉轻雪就是利用那个夜晚,把宇文策抢回去的吧。 他想看她激动或愤怒的样子,却看不到,她背对着他,平静如水,柔和而坚韧。 果然没让他失望,她的情绪从不外露,心思深沉得很。 ———— 八月十日,秋风乍起。 玉轻烟午睡刚起,便听见外头有嘈杂声,好像有一道熟悉的声音。 宇文策回京了? 她穿戴完毕,正要往外走,就有人闯进闺房。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热切道:“烟儿。” 她默默地挣出手,一张小脸覆了一层薄薄的清霜,“郡王,再过两日,你便是我姐夫。” “烟儿,这当中有误会,听我说,嗯?”他着急地说着,一副风尘仆仆的憔悴模样。 “误会也好,怎样都好,你与姐姐的婚事已成定局,无法更改。” 玉轻烟淡淡道,往外走去,来到前庭。 宇文策拉她的手,猛地一拽,将她拽回来,拥入怀中,紧紧抱着,“我绝不会娶旁人,烟儿,你要信我!” “请郡王为我着想。郡王这么做,不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抢了姐姐的夫婿?”她轻声道,在他听来却极为委屈、柔弱,受尽了欺负似的。 “不是这样的,是我要娶你!”他坚定道。 她不作声,静静地靠在他肩头。 他低沉道:“这桩婚事,我并不知晓,直至三日前,王府的管家到江南找我,要我回京成亲,我才知道的。在我逼问之下,管家说父王、母亲已为我订了亲,娶的人是玉轻雪。我匆匆回京,质问父王、母亲,他们执意要我娶玉轻雪,我假意同意,他们才让我来玉府。” “郡王这又是何苦呢?”玉轻烟叹气,“也许,郡王与我有缘无分。” “胡说!” 宇文策松开她,右掌捧着她的脸,“我说过,从江南回来便娶你为妻,我宇文策对天起誓,绝不食言!” 她以退为进,“郡王,我不愿让两家长辈为难,不如……” 他温柔一笑,“你放心,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他们相视而笑,这一幕,落在玉轻雪的眼中,她分外眼红,心像被针尖扎了似的无比刺痛。 “郡王怎能如此待我?”她的美眸蓄满了伤心的热泪,泫然欲泣,“二妹,平日里我待你那么好,你竟然……” “姐姐……”玉轻烟眉心紧颦,说不出话,好像错的是她。 谢氏追来,安西王和安西王妃也来了,此时,小小的庭院站满了人,侍婢,丫鬟,婆子,都急切地等着乐陵郡王如何解决这棘手的事。 玉轻烟移步两步,离宇文策一点距离。 宇文策扫了一眼双亲,看向玉轻雪,一本正经地说道:“轻雪,你才貌双全、知书达理、高贵美丽,我一向敬重你。然,我喜欢的是烟儿,决意娶她为妻,请你忘了我吧。” 当着下人的面,玉轻雪被夫家退婚,颜面无光,顿时泪水夺眶而出,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令人唏嘘不已。 与伤心悲痛相比,更让她无法承受的是恨,对玉轻烟的痛恨! 可是,她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夫婿被妹妹抢走、饱受伤害的可怜形象,博取同情,让所有人都痛恨玉轻烟横刀夺爱的下作,对玉轻烟指戳,让玉轻烟再无颜面。 “策儿,不许胡闹!”安西王怒喝,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策儿刚回京,一路劳顿,神思不济,一时糊涂。”安西王妃不忍心儿子当众被父王责骂,连忙打圆场,走过去对儿子猛使眼色,“策儿乖,先回府歇一歇,明日再协商这件事。” “母亲,我心意已决,我要娶玉轻烟!”宇文策语气坚决,眸光坚定。 玉轻烟冷目看着这事关自己的一幕,静观事态的发展。 玉轻雪以微弱的哭音道:“王爷,王妃,既然郡王心属二妹,我也不愿强人所难。娘亲,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死了之……” 说着,她掩面背过身去,纤瘦的倩影布满了绝望。 谢氏抱歉道:“王爷,王妃,给二位添麻烦了……” “策儿,轻雪对你一往情深,你怎能无动于衷?”安西王妃怨怪道。 “倘若她真心想死,就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这是装腔作势!” 宇文策尖刻的语气充满了嘲讽。 玉轻烟也没想到他竟然铁石心肠到这份上,当众戳穿玉轻雪的虚伪、做作。 安西王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暴怒道:“逆子!你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话音未落,他火冒三丈地冲上来,扬手就要打下来。精灵,你的三观呢? 安西王妃赶紧劝阻,扶住他道:“王爷消消气,策儿只是一时糊涂。” 他撤了手,恨铁不成钢地瞪儿子一眼,转过身去。 她对儿子猛使眼色,可宇文策无动于衷,她心急如焚,“策儿,还不向玉大小姐赔不是?” 这时,玉轻雪突然往前奔,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安西王一家子这边,没人注意到她。待发现时,她已奔至树头,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在这危急时刻,宇文策手腕一翻,一枚暗器飞出去,正中她的小腿肚。 由于力道太大,她痛得屈膝蹲下,总算阻止了她撞树自尽。 谢氏赶忙奔过去,心疼地哭道:“女儿呀,为何这么傻……” “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再议!”安西王一锤定音,接着对儿子怒喝,“无论如何,后日你必须娶玉轻雪!” “父王,为了王府的地位,你非要牺牲我的终身幸福吗?”宇文策伤心地质问,又好似下了最后的决心。 “策儿,不许这么跟父王说话!”安西王妃轻声斥责。 玉轻烟再也不能淡定地看这场戏了,他不是做戏,他为了迎娶自己,与双亲抗争,甚至不惜与双亲反目……这样的深情厚意,她无法视而不见,无法再冷目旁观。 他对她的情意,比她知道的还要深。 宇文策目光如炬,“母亲,夫人,玉轻雪已非清白之身,你们才匆促地订下这桩婚事吧。” 安西王妃语重心长地说道:“策儿,你是顶天立地的丈夫,既然做错了事,就该勇于承担。” 玉轻烟嘴角微勾,原来如此。 “玉轻雪,你且看着我。”他上前三步,眸光倏的变得阴鸷,“我有话问你。” “郡王请说。”玉轻雪以为他改变了注意,目露期待。 “我离京前夕,诸位友人在醉仙楼设宴为我饯别,我多喝了几杯,醉得不省人事,你扶我在客栈就寝,你我之间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我全然不记得,这一切都是你的说辞。你敢不敢对天起誓,你所说的都是真的,绝无欺瞒?” “好,我起誓。”她重声道。 “你以玉氏历代英魂、以父母的福寿安康来起誓,你绝无欺瞒,否则,玉氏列祖列宗日夜谴责你,你父母不得好死,你此生此世孤独终老!”宇文策铿锵道。 玉轻雪一愣,没想到他要自己起这么恶毒的誓。 玉轻烟看见,玉轻雪的瞳仁一颤,似有异色闪过。 所有人都等着玉轻雪起誓,她却面有不安之色,心湖翻腾。 他逼迫道:“你不敢起誓,还是不愿起誓?”他冷冷地笑,“你是不敢,深怕玉氏历代英魂半夜找你,害怕你双亲不能福寿安康,因为,你所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夜,我根本没有碰过你!你仍然是清白之身!你用这拙劣却有效的伎俩欺骗长辈,赢得这桩婚事,嫁入王府!” 玉轻雪怔怔的,似在发抖,又好像淡定得很。 然而,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她的嘴唇在轻颤。 这个真相,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没想到玉家大小姐竟是个说谎骗人的姑娘。 他义正词严地质问:“你敢说你没有骗我?没有骗我父王、母亲?” 玉轻烟早已猜到玉轻雪用的是这一招,却没想到宇文策在这么多人面前揭穿玉轻雪的真面目。 玉轻雪的嘴唇颤得越来越厉害,谢氏担忧地看着女儿,忽然,玉轻雪双目一阖,慢慢软倒…… 谢氏眼疾手快地扶住女儿,侍婢婆子纷纷上前相扶。 宇文策看向玉轻烟,露出一抹胜利的微笑,她也回以微笑,安西王妃看到了,眉心深锁。 玉轻雪被侍婢婆子扶回去,谢氏抱歉道:“雪儿做出不知廉耻之事,我深感歉意,还请王爷王妃先回府,婚事就此作罢。” 安西王道:“后日便是大喜之日,本王已广发喜帖,断无作罢之理。夫人放心,后日婚礼如常举行,他不娶,也得娶!” 说罢,他拂袖而去。 安西王妃对谢氏道:“夫人,策儿还不懂事,回头我定当好好教训他。” 然后,她快步追上安西王。 瞬息之间,前庭只剩寥寥数人。 谢氏冷冷扫了一眼,离开了天心苑。 “烟儿,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娶旁人!”宇文策执起她双手,柔情脉脉地看她。 “我信你!”玉轻烟倒不是非要嫁给他,只是方才这紧张刺激的一幕,他算是通过了她的考验,“可你父王认定了玉轻雪,你怎么办?” “我会想到法子的。”他眉头微皱,显然颇有压力,“还有一夜一日,应该来得及。这两日你安心待在这里,千万当心,嗯?” “放心吧,我没事。” 他紧紧地抱她,尔后轻吻她的粉腮,告辞离去。 ———— 玉轻烟不知宇文策如何说服安西王的,安西王府与玉家的婚礼取消。 他没有来玉府见她,却派人送来书函,说未免刺激玉轻雪,近日就不来看她了,但在中秋宫宴就可以见面了。 东香和南欢都很好奇,郡王究竟用了什么法子取消这桩婚事。 八月十三日,早间,冷天晴从外头匆匆回来,说大小姐今凌晨时分寻死,自缢在房梁上,差点儿回不过气来,谢氏都慌了手脚。 晚膳后,夜幕徐徐下降,张嬷嬷来传话,夫人请二小姐去春阑苑一趟。 “夫人请二小姐去春阑苑,不知有何要事?”冷天晴谨慎地问。 “咳……大小姐寻死觅活,夫人劝解多次,大小姐还是那样子。夫人束手无策,想着心病还需心药医,便来请二小姐去一趟。”张嬷嬷唉声叹气,“二小姐去一趟,说些不好听的话,让大小姐听了也好,也算醍醐灌顶,让她不再有轻生的念头。” 冷天晴让张嬷嬷到外头等着,说二小姐要更衣。 玉轻烟淡淡道:“晴姑姑担心今夜去春阑苑,有去无回?” 冷天晴点头,“如今夫人已知二小姐不会再任人欺负,今夜您不去,夫人也无可奈何。” “无须担心,且去一趟吧。晴姑姑,你陪我走一趟,就当去看看她们究竟出什么招。” 玉轻烟莞尔,披了玉色披风便往外头走去。 冷天晴拎着一只灯笼,赶紧跟上。 到了春阑苑,玉轻雪已然睡着,谢氏冷冷道:“你能来一趟,做母亲的我很欣慰。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安寝吧。” 于是,打道回府。 冷天晴疑心颇重,“二小姐,奴婢总觉得古怪,夫人怎么会好言好语?” 玉轻烟也觉得今晚的谢氏有点怪怪的,却道:“许是被女儿折腾累了,没心思与我耍嘴皮子了。” 走了一阵,她忽然道:“晴姑姑,方才我们是从这条路过来的吧。” “去春阑苑走这条路最近。” “那我们绕道走。” 二人拐向另一条石径,这条石径通往二房的大院,到了那里,再折向另一条石径,便可回到天心苑,不过要多走一盏茶的功夫。 冷天晴问:“二小姐担心路上有埋伏?”一品邪女 玉轻烟信步闲庭,心情很不错,“防人之心不可无。” 冷天晴心想,二小姐的心智越来越成熟了,短短数月便成为城府极深的大家闺秀,若公主在天有灵,定会欣慰的。 玉家祖宅分为长房和二房,两房的宅屋连成一片,只以一条宽约一丈的河道为临界点。她们走到这条名为“胭脂碧玉”的小河,此时,四周清寂,凉风习习,皎皎明月高悬夜幕,洒下如水清辉,河面黑暗,却有星星点点的银光,轻轻荡漾。 玉轻烟放慢脚步,一边赏月一边吹风,颇为惬意。 “扑通”一声,在这寂静的夜犹为清晰。 “晴姑姑,听见了吗?好像有人落水。”她止步,凝神听着。 “奴婢听见了,应该在前头。”冷天晴觉得此时夜深人静,不该多管闲事,“二小姐想去瞧瞧?” 玉轻烟往前走了几步,听见前面人迹罕至的小竹林有动静,似有男人的说话声,于是示意冷天晴吹熄灯笼。 冷天晴劝她回去,不要多管闲事,她不听,一定要去看看。 逼于无奈,冷天晴只好跟着她往前走,经过藕香榭,绕过梅林,再穿过游廊,便到了竹林。此时,竹林静寂如死,只有风穿竹叶的沙沙声,想来方才那几个人已经走了。 冷天晴指着水面,惊得声音发颤,“二小姐,水里有东西!好像在动!” 借着月色清辉,依稀可见黑漆漆的水面漂浮着东西,那东西动来动去,在这夜里分外可怕。 既然是活的,那么,那里面不是动物就是人。 玉轻烟不能见死不救,跳下河,将那东西拖上岸边。 冷天晴站在河岸,将那麻袋拽上来,再拉二小姐上来。只是,她心中诧异,二小姐不识水性,今夜竟然这般熟悉水性,还能捞东西上来! 打开麻袋,麻袋里装的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二小姐,是二房的三公子。”冷天晴震惊不已,连忙探他的鼻息,“他好像还有气息。” 玉轻烟扶他躺平,按压他的胸口,为他做人口呼吸。 冷天晴看着她做这古怪的动作,更是惊诧。 玉二爷的三公子名为玉俊晖,年十二,生母为赵姨娘。赵姨娘自生养了三公子后,便体弱多病,近些年时常卧榻,早就被玉二爷遗忘在旮旯里了。失去了生母的庇护,玉俊晖能在玉家生存下来已属难能可贵,想过锦衣玉食、风光荣宠的日子,那是不可能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深夜被人扔进河中,却也知道,必定是有人谋害。 玉俊晖终于苏醒,看见两个女子和这黑魆魆的地方,懵懂了半瞬才回神,“你是烟姐姐?” “你认得我?”玉轻烟发现,这个正太长得真是俊俏可爱。 “我去大房那边玩的时候见过你,但你没看见我。”他全身湿透,脸上凝着几滴水珠,让人莫名地心疼。 “三公子可知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冷天晴问。 “不知。今晚我不饿,就没吃多少晚膳,后来我饿了,让侍婢去拿了一些糕点。我吃了两块糕点,就睡着了,醒来时就在这里了。”玉俊晖眨巴着灵气逼人的眼眸,浑然不懂世情的险恶。 “三公子,时辰不早了,你赶紧回你娘亲那儿,如若有人问起,便说你从未离开过,一直与你娘亲在一起,千万记住!”玉轻烟嘱咐道,“你回去后,把衣袍都换了,还要把这身湿漉漉的衣袍藏起来,不要让人发现。” “记住了,可是,烟姐姐,为什么这么做?” “以后我再跟你详说。” 玉俊晖站起身,似懂非懂地看她们一眼,便跑了,融入茫茫夜色里。 她们将麻袋扔进河里,望望四周有没有人,然后匆匆离开。 回到天心苑,冷天晴服侍二小姐更衣、就寝,道:“二小姐,奴婢总觉得二房三公子这件事不同寻常。” 玉轻烟靠着大枕,轻轻地眨眸,“等着瞧,说不定今晚会很热闹。” 感觉睡了没多久,玉轻烟便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一直保持警醒的冷天晴急匆匆地掀开烟罗软帐,“二小姐,不出所料,外头有好多人闯进来。” 玉轻烟利索地起身,由她服侍着穿衣。 二人来到前庭,但见庭中火光明亮,照亮了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二爷玉盛利,二夫人张氏,众多婆子、府卫众星拱月地烘托出一人——站在正中央的谢氏。 奇怪的是,人群中还有一个神色平静的僧人。这僧人年事已高,白须颤颤,双目微阖,穿着袈裟,看起来像是得道高僧。 “母亲深夜来此,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玉轻烟发现,天心苑的人只剩冷天晴、东香和南欢,其他人都不见了。 “抓住这妖孽!”谢氏重声下令。 两个府卫上前抓人,冷天晴伸臂拦在玉轻烟身前,怒道:“夫人这是做什么?二小姐不是什么妖孽!” 谢氏不理她的阻拦,再次命令府卫抓人。 冷天晴正要开口阻止,玉轻烟语声从容,“母亲意欲何为,不如开门见山。” “并非我想怎么样,而是你自己的命不好。”谢氏不无惋惜地说道。 “你是扫把星,会克死所有亲人。”张氏指戳着玉轻烟,“你姐姐因为你疯疯癫癫、整日寻死觅活,若非侍婢及时发现,只怕她早已去见阎罗王了。苏姨娘却逃不过这劫,一个时辰前,忽然暴毙,无病无痛。还有赵姨娘所出的俊晖,也不明不白地不见了。他们都是被你这个扫把星克死的,你是扫把星!” 玉轻烟明白了,谢氏部署今夜这出好戏已有些日子了吧。 冷天晴怒道:“胡说八道,二小姐不是扫把星!” 张氏反击道:“一出世就克死生母,不是扫把星是什么!” 谢氏看向身旁的高僧,高深莫测地说道:“高僧,是此处吗?” 高僧微微睁眼,缓步在庭院走了一圈。 张氏得意道:“这位可是开元寺的得道高僧,佛法无边,任何妖孽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妖气冲天,妖孽横行;佛光普照,无所遁形。”高僧念念有词,接着对谢氏道,“血光之灾,烟出西北;近来府宅不顺,有癫狂者,有暴毙者,有失踪者,皆因此妖。” “妖在何处?”谢氏淡定地问。 “大嫂,就是她!”张氏指着玉轻烟,“她就是扫把星!就是妖孽!” “孽畜,还不速速离去!”高僧陡然厉声喝道,厉目瞪玉轻烟。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玉轻烟念道。 高僧愣了一下,又喝道:“孽畜,再不速速离去,本座让你灰飞烟灭!” 她接着念道:“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别,亦复如是。” 他痛心疾首道:“孽畜……孽畜……” 谢氏见形势不对,立即喝道:“抓住她!” 两个府卫火速上前,冷天晴冷不防地使出几招,逼退他们。 玉轻烟轻笑,“高僧觉得我是妖孽还是扫把星?” “既是妖孽也是扫把星。”张氏抢先道。 “哦……原来,你们让高僧说什么,他就说什么。”玉轻烟讥讽道,“原来高僧是神棍,收人钱财,草菅人命。” “玉轻烟克死生母、二房苏姨娘和三公子,乃不祥之人,抓住她!”谢氏再次下令。娇喘连连 六个府卫一起攻上,纵然冷天晴武艺再好,也打不过这么多人。 东香、南欢一人护在一边,玉轻烟好整以暇地问:“母亲意欲如何处置我?” 谢氏面无表情地说道:“送到开元寺,受佛祖感化,洗涤戾气。” 玉轻烟莞尔道:“只怕在去开元寺的路上,我就得了急病而成为一缕孤魂。” 两个府卫终于抓住她,冷天晴、东香和南欢也被制住。 “高僧,劳烦您带她回开元寺,化解她身上的戾气。”谢氏恭敬道。 “夫人客气了。”高僧道。 玉轻烟被府卫押着往外走,没有挣扎,冷天晴三人却被押往别处,她们喊叫着恳求跟着去开元寺,但谢氏不肯。 现在是三更半夜,谢氏想拿她这条命,可谓易如反掌,因为玉轻烟身边没有武艺高强的护卫保护。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一步看一步。 ———— 侧门外停着一辆马车,高僧先上去,接着玉轻烟被推进马车。 马车行驶在深寂的夜里,她谈判道:“高僧,她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只要高僧保证我一路平安。” 高僧眼皮微掀,“阿弥陀佛。” 她知道,他这是答应了。 前方不远处就是城门,她听见前方传来“嘚嘚”的马蹄声,往外望去,心揪得紧紧的。 是他! 机会稍纵即逝,她不能不把握! 她凑在窗口大声叫道:“高晋扬!” 高僧立即扼住她的咽喉,她再也叫不出声了。 方才,他还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现在却凶恶得很。看来,这是个恶僧。 马蹄声渐渐小了,只剩下马车的“辘辘”声。 突然,马车散架了似的四分五裂,玉轻烟只觉得一股雄厚而凌厉的罡风袭来,巻起她,她飞起来,被高晋扬抱上马。 高僧是个练家子,抽剑刺来,高晋扬揽着她侧身避过剑锋,手中的一枚暗器弹出去,正中高僧的脖子。高僧栽倒下去,气绝身亡。 高晋扬策马扬鞭,在夜色里呼啸而过。 ———— 现在不能回玉府,玉轻烟能去的地方只有客栈,或是跟高晋扬回府。 她认出来,高晋扬带她去的小苑就是上次来过的别苑。 再过两个时辰就天亮,她身心俱疲,想上榻睡觉,却见他赖着不走,便道:“高大人不就寝么?” “自然就寝。”说着,他利索地宽衣解带,随手将外袍扔在楠木槅扇上。 “你做什么?”她腹诽,难道他想和自己同床共枕? “宽衣就寝。”他一本正经地说道。 “这是客房,你是主人家,应该在主人的寝房就寝。”她倒是不怕他会怎样,只是不想被他占便宜,更不想与他纠缠。 高晋扬径直坐在榻沿,“这就是主人家的寝房。” 玉轻烟瞠目结舌,“那我去客房。” 他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座别苑有不少客房,不过都没有被褥。” 她一边转身一边道:“那我去叫丫鬟……” “没有丫鬟,只有管家和粗使婆子,不过,这时辰,他们都已经睡了。”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似在看好戏,“再者,我不知下人的房间在哪里。” “那我睡哪里?”她崩溃了,哪有这样的别苑、这样的主人? “自然是跟我睡,同床共枕。”高晋扬淡淡含笑,心中乐得很。 玉轻烟没好气地瞪他,“你这是待客之道吗?你这个主人家应该把寝房让给客人。” 他躺下来,双臂枕在脑袋下,翘起二郎腿,“我好心救你一条命,捡你回家,你应该谢我才对。今晚你保得一命、不露宿街头,算你运气。” 她知道,他没有说错,今晚遇到他是幸运,否则被那高僧带到开元寺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好吧,在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我坐着将就一晚。”玉轻烟将双臂交叠在桌上,头靠在手臂上。 “你自便。”高晋扬撤了锦衾盖上。 午夜寂静,墙角案几上的一盏烛火散发着昏黄的烛影,他侧过身,看着她。 虽然很累,一时之间却睡不着,她抬起头,双手托腮,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寝榻上。 四道目光交汇,她慌张地移开目光。 “睡不着?”昏光暗影中,他俊魅如铸的脸膛闪烁着绰绰的光影,神秘而邪魅。 “待会儿就睡着了。” “这三更半夜的,你为什么被一个僧人带出城?” 玉轻烟不作声,因为,她不想自己在他面前变成一张白纸。 他的声音冷了几分,“不愿说,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她好奇地问:“什么事?” “三日前,宇文策进宫求见长公主。” “哦?求见长公主做什么?” “他恳求长公主赐婚,为你和他赐婚。” 其实,她隐隐地猜到他用这招逼得安西王取消他和玉轻雪的婚事,因为之前他就说过向长公主奏请为他们赐婚。那么,长公主准了他的奏请? 高晋扬道:“他对长公主说,他深爱的女子是你,此生此世非你不娶。长公主见他对你一往情深,颇为感动,正打算恩准他的请求,安西王求见,说他与玉轻雪的婚事已广为人知,岂能儿戏?岂能言而无信?他还说不能因为你而伤了玉轻雪,否则,往后她如何嫁人?” 玉轻烟着急地问:“后来怎样?” “长公主出了个主意,中秋宫宴将至,届时你与玉轻雪在宫宴上比试一番,胜者便能嫁入安西王府。安西王和宇文策皆无奈地接受了这个法子。” “比试什么?” “长公主自会在宫宴上宣布。”他含笑道,“其实,这个法子是我悄悄告诉长公主的。” 她诧异,竟然是他! 与此同时,她明白了谢氏今夜所作所为的目的! 只要她不在洛都,就不能进宫参加中秋宫宴,就不能与谢氏的宝贝女儿争夺宇文策。再者,今日这出戏,只要部署得好,就能弄死她,岂不是一箭双雕? 只不过,谢氏没想到,她会在出城的途中遇见高晋扬。 ———— 玉轻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怎么爬上榻的——苏醒时,她睡在寝榻上,盖着暖和的锦衾,屈着身面对白墙,睡得香甜。 转过身,她看见一张鬼斧神工的俊脸,吓得跳起来。 高晋扬一拉,就将她拉到怀中,接着一个利落而漂亮的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激情戏又开始啦,啦啦啦,求订阅求支持,后文很精彩哦,轻烟如何揭穿谢氏的阴谋,她会不会嫁给郡王? 【2】勾魂夺魄(1W) 她计上心来,“你有口气,好臭!我也有口气!” “我不介意。睍莼璩晓”他的黑眸泛着潋滟的春波,邪魅的眸光勾人得紧。 “可是我介意!”她眉心紧颦。 高晋扬故意朝她呵了一口气,她连忙转过脸闪避,“臭死了。” 他凝视她,玉轻烟的脸腮烫起来,有如火烧,“什么时辰了?膈” “日上三竿。” “哦,我要回去了。” “上了我的床,岂能轻易走?”他的嗓音低沉而暧昧,分外撩人政。 “我没有!是你抱我上床的!”她愤怒地抗争,企图推开他,却推不动这个挺拔高大的男人。 他轻而易举地扣住她双手,置于她的头顶,“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 她恨恨地问:“你想霸王硬上弓?” 高晋扬微勾唇角,眼角凝出一抹邪魅之极的轻笑,动人心魄,“我对黄豆芽没兴趣,但总要拿点儿好处。” 玉轻烟骂道:“无耻!” 这寝榻激战的一幕,香艳得令人*流鼻血。 精悍的男子压着一个纤瘦的女子,强吻,纠缠,蹂躏…… 锦衾凌乱,玉肌雪肤隐藏在男子白皙、紧实的身躯下,时隐时现。 他的唇舌流连于雪白而纤细的娇躯,细致的锁骨,小巧的雪玉,滑腻的肌理……他又奇怪又懊恼,这黄豆芽要肉没肉、要油没油,摸上去都是细碎的骨头,手感尚好,细腻柔滑,除此之外,一无是处,根本无法满足一个正常男子的需求。可是,每次看见她,每次她在身边,他的脑中总会浮现她身躯的曲线、小肉包的形状和丝绸般的肌肤,他总会心痒痒地扒光她的衣衫,尝尝她的味道,欣赏她青涩的回应,或是火爆的抗拒。 他也不明白自己的口味为什么变得这样古怪。 玉轻烟更不明白,他是兰陵长公主的首席男宠,伺候长公主已经耗尽他的体力了吧,为什么逮着她就又啃又咬的?再者,他亲口说对她没兴趣,却又为什么压着她施暴? 想到此,她说道:“你是长公主的男宠,我可不敢跟长公主抢人,我担心脑袋搬家。” “除非你对长公主说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不然,你的脑袋还不会搬家。”高晋扬轻舔含苞待放的粉红花蕾,耐心地侍弄,“好像比上次又长了一点。” “你……”她被他的一本正经气得吐血,决定无视,“纸包不住火,长公主早晚会知道的。” “口感、手感也好一些了,再过一年,应该与长公主差不多了。” “次奥!” 玉轻烟忍不住怒火,气得爆粗,差点儿吐血阵亡。她激烈地挣扎,“既然嫌弃,就立刻滚!放开我!” 高晋扬盯着她,勾魂夺魄的桃花眸溅出火星,“女人皆小心眼,果然不假。” 妈蛋! 她正要开骂,他疾速俯首,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地直闯,掠夺她的甜美与香软。 她毫无招架之力,沦丧了所有疆域,任他烧杀抢掠。 慢慢的,她不动了,不知不觉地沦陷于他的强悍与霸道,与他追逐嬉戏、共赴情爱巅峰。 这个热吻,火辣,狂野,绵长,送她上天入地,令她深海沉浮,让她沉醉欢愉。 高晋扬抬起头,湿润的唇角邪气地勾着,“宇文策令你如此***吗?” 玉轻烟还沉浸在方才的欢愉中,冷不丁地听见这句话,顿时清醒过来,拼了全力推拒。 她恼恨自己,明明讨厌他,明明不愿与他有亲密的接触,却竟然沉沦至此。 “别人用烂的东西,我不会再用,高大人,还请高抬贵手!” “你说什么?”高晋扬面色骤沉。 “你听不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她气得失去了理智,口不择言。 “再说一遍!” “别人用烂的东西,我不会再用!”玉轻烟怒气上脑,即使注意到他眸色冰寒也收不住。 他微微一笑,邪魅,冰寒,充满了可怕的戾气。 下一刻,他席卷了她的唇,暴戾,血腥。 ———— 玉轻烟庆幸,每次到了最后的紧要关头,高晋扬总是放过自己。 洗漱后,她来到膳厅吃早膳。 再过半个时辰就到午时了,她必须尽快赶回玉府。 “你有什么打算?”高晋扬颇为佩服她的定力,不久前他们还在寝榻上翻滚,此时她却能淡定从容地与自己同桌进膳,毫无忸怩、窘迫之态。 “走一步看一步。” “谢氏如何陷害你?” “高大人无须费心。” 她站起身,“谢谢高大人收留与早膳,你如何对我的,我会铭记于心,来日定当好好酬谢!” 他自然听出这番话的弦外之音,淡淡而笑,“不送。” 玉轻烟离开这座别苑,前往京兆尹衙门。 京兆尹周康听完她的陈辞,觉得事态严重,却又不愿因为一个小小的平阳县主而得罪玉夫人和谢家,正踌躇间,他身边的小吏低声道:“大人,门口那人好像是……高晋扬高大人。” 周康望过去,那不正是长公主和陛下身边的红人高晋扬吗? 她听见了,转头望过去,那人正是高晋扬。 他就那么轻逸地站在那里,明媚的日光在他身后旖旎成一片斑斓的布景,像是他身上散发而出的光芒,耀花了人的眼。这府衙的厅堂颇为宽敞,却好像容不下这个神祗般的人物,显得逼仄。 “高大人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周康快步迎上去,谄媚地笑,“不知高大人今日来,可是公事?” “我护送县主来的,见她这么久没出来,便进来瞧瞧。” 高晋扬不看周康一眼,径自走到她身边,“二小姐,可都说清楚了?” 玉轻烟虽诧异他的突然到来,却也顺着道:“都说清楚了,只是不知周大人听清楚了没。” 他跟随自己来此?他真心帮自己,还是别有企图? 周康赔笑道:“听清楚了。高大人,县主这事……有点难办呐……” 她讥讽道:“若是好办,也就不会来京兆尹衙门了。” “难办?” 高晋扬仍然无视周康,纤长的眼睫缓缓一眨,流泻出些许清寒。 周康像是老鼠见到猫,谨慎道:“其实也不难办……只是事关玉大将军的夫人与一条人命,下官人微言轻,只怕……” “若你没胆,本官借你几个胆。”他微微侧首,桃花眸轻眨,明明是勾人心魂的潋滟波光,却令人觉得他的目光冰寒而阴鸷,令人胆寒。 “下官尽力而为。”周康的脸膛痛苦地纠结着。 玉轻烟也看见了高晋扬方才可怕的神色,第一次见识到杀伤力十足的目光可令人心胆俱裂。 行至半途,高晋扬声称有要事在身,告辞走了。 不过,经他耳提面命了一番,周康才端着官威进了玉府大门。 当玉府的人看见玉轻烟大摇大摆地进来,惊得目瞪口呆。 不多时,下人将周康请进前厅,谢氏等人匆匆赶来。当她看见玉轻烟完好无损地坐在厅中的刹那,她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这究竟怎么回事?那高僧不是带她去开元寺了吗?不是说好了在半途弄死她吗? 这贱丫头,当真命大! 多日来的部署都白费了!气死她了! “周大人来此,不知有何指教?”谢氏客气地问。 “母亲,昨夜之事,周大人已清楚明白。周大人来府上,是查明二房苏姨娘离奇暴毙、三公子失踪的真相。”玉轻烟举眸与她对视,丝毫不怯,霸气侧漏。 “周大人,苏姨娘暴毙、三公子失踪,真相已明,无须再查。”谢氏明白了,这贱丫头是回来洗脱冤屈的。 “昨晚母亲不是说我克死了他们吗?我是妖孽,是扫把星,会克死所有亲人,因此,母亲才连夜把我送走。”玉轻烟轻声细语地说道,一字一句却切中要害,“既然母亲说是我克死他们的,那便让周大人看看他们究竟怎样被我克死的。” “玉夫人,本官是京兆尹,城中任何一宗命案,本官都须查明真正的死因。”周康打起官腔。 谢氏从容道:“周大人,人是被她克死的,这就是真相。” 玉轻烟淡淡道:“母亲一再阻止周大人查验尸首,是否做贼心虚?是否有见不得光的龌龊事?” 谢氏瞪她一眼,对周康道:“周大人,午膳时辰将至,巧了,我兄长来府上,不如一道用膳吧。” 周康哂笑,“本官哪有资格与谢大人同桌用膳?不过玉夫人,我身为京兆尹,该管的事自当管一管,否则,陛下和长公主会怪罪本官当政不力、玩忽职守。” 谢氏气得嘴角微抽,“周大人这顶官帽戴久了,是不是戴得太舒服了?” “母亲,周大人只不过是秉公办理。”玉轻烟尖锐道,“莫非母亲想阻扰周大人、要周大人徇私枉法?” “玉夫人,不如先去看看二房苏姨娘的尸首。”周康一唱一和地逼迫谢氏。 这时,一个个头颇高的少年闯进来,着粗布衣袍,眉目清俊。 他轻手轻脚地走来,叫道:“大妈。” 谢氏背对着厅门,没有看见他,乍然听见这叫声,震惊地回身,目光触及他的刹那,她的眼眸滚过惊色,好像见到了鬼。 张嬷嬷扶住她,也震惊得嘴唇发颤,“三公子怎么……来这儿了?” 玉俊晖认真地说道:“方才我到河边玩,听两个下人说什么昨晚我失踪了、死了,我觉得奇怪,我明明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因此,我立即到这里来找大妈,对大妈说我好好的,没有死。” 实情是,他一早就差人到大房这边打探消息,直至玉轻烟和京兆尹回府,他来匆匆赶来。 因为,一大早他在娘亲的房中听说昨晚发生了大事,苏姨娘暴毙,他这个活生生的人莫名其妙地失踪了、死了,而他和苏姨娘的死都是因为玉轻烟,是玉轻烟克死了他们。大妈谢氏还请了开元寺的得道高僧看宅子,高僧说最近玉府多事,便是因为玉轻烟这个妖孽作祟。如此,大妈连夜让得道高僧带走玉轻烟。 “三公子好好的,为什么被说成失踪、死了?”玉轻烟故作疑惑,“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玉夫人,生死之事,可开不得玩笑。”周康道。 “我也觉得奇怪呢。”谢氏也装出奇怪的表情,“张嬷嬷,昨晚你不是告诉我晖儿失踪了吗?他这不是好好的吗?你也不查查清楚,就胡乱禀报!” “夫人,是奴婢的错,奴婢糊涂了。”张嬷嬷连忙揽了罪名,“昨晚,下头的人禀报二房的三公子不见了,找了一整日都没找到,我吩咐人再去找,就匆匆向夫人禀报,没想那么多……是奴婢大意,奴婢糊涂……” “母亲,既然三公子没有失踪、没有死,便不是我克死的。”玉轻烟慢悠悠地说道,“那么,苏姨娘暴毙……” “二小姐,苏姨娘暴毙是真的,奴婢亲眼目看过苏姨娘的尸首。”张嬷嬷道。 “那便请周大人瞧瞧苏姨娘的尸首。”玉轻烟轻笑,“母亲,说不定苏姨娘死而复生了呢。” 谢氏的脸冷冷地绷着,变成了猪肝色。 ———— 二房的苏姨娘的确死了,今日已在筹备丧事,周康瞧不出死因,派人去请仵作。 仵作查验了尸首,说尸首没有明显的伤痕,也没有致命伤,看不出真正的死因。 谢氏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这些日子苏姨娘好好的,昨日忽然就没了,确是暴毙。这事再明白不过了,周大人可还有疑问?” “苏姨娘暴毙一事,已无异议。”周康赔笑道,“玉夫人,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二房三公子并无失踪、暴毙,平阳县主便不是克死苏姨娘的不详之人。” “我玉府家事,周大人还是少管为好。”谢氏冷笑,针尖般刺人,“周大人要留在府里用膳吗?” “本官还有公事在身,就不打扰了。” 周康看玉轻烟一眼,表示再也帮不了你,然后道:“告辞。” 玉轻烟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苏姨娘的尸首,在他即将出去之际,她喊道:“且慢,周大人。” 周康转过身问:“县主,还有何事?” 谢氏心中一颤,与张嬷嬷对视一眼。 玉轻烟指着尸首的右手,道:“周大人,我觉得奇怪,为什么苏姨娘死后右手还握得紧紧的?” 周康顿时觉得奇怪,过来瞧了瞧,让仵作掰开苏姨娘的右手。 苏姨娘的右手握着一小片深紫色布片,周康举起这布片,“苏姨娘手中紧紧握着这小布片,照本官多年的查案经验,此乃唯一的线索。” 这对主仆面不改色,但张嬷嬷的眼色明显变了,快速闪过一抹惊色。 玉轻烟看向谢氏、张嬷嬷,沉吟道:“周大人,苏姨娘喜欢浅色衣裳,一向不喜深色衣裳。若我没有记错,张嬷嬷有一件深紫色的衣袍,跟这片布很像。” “张嬷嬷,请你把那件深紫色衣袍拿来瞧瞧。”周康道。 “你去取来。”谢氏淡定地吩咐。 “周大人,未免落人办案不力的口实,不如您亲自去一趟张嬷嬷的寝房吧。”玉轻烟道。 周康作势就要往外走,谢氏见事情已败露,大喝一声:“张嬷嬷,苏姨娘之死,与你有无瓜葛?” 张嬷嬷被这喝声吓得腿软,下跪紧张地辩解:“奴婢怎敢害死苏姨娘……奴婢没有……” 谢氏疾言厉色地喝道:“若此事与你无关,苏姨娘死了,为何紧紧握着这片布料?为何这布料与你的衣袍相似?你最好想仔细了再回答!” 张嬷嬷终于明白主子的意思,哭着承认了罪行。 她说,是她害死苏姨娘。她先在苏姨娘的茶水里下迷*药,然后趁苏姨娘昏迷之际,用一张浸水的纤薄丝帕覆盖在苏姨娘面上,令苏姨娘窒息而亡。 周康质问她为何杀害苏姨娘,她说,苏姨娘污蔑她的小儿子行窃,她气愤不已,起了歹心,决定杀死并不得玉二爷宠爱的苏姨娘。 谢氏痛心疾首地责骂:“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跟在我身边已有十余年,在府里也是有头有脸的,我待你一家子这么好,你竟然不知轻重地去杀人,你还是人吗?你儿女长大后,被人说有一个杀人犯的娘亲,你让他们有什么前程?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嬷嬷泣不成声。 玉轻烟冷笑,这番话的深意是要张嬷嬷认罪,谢氏会善待连管家和她的儿女。 周康带走了张嬷嬷,对谢氏说会择日开审此案。 其实,玉轻烟虽有印象,却不敢肯定,只是讹诈张嬷嬷。 没想到谢氏心虚了,担心查到自己身上,要张嬷嬷一人揽了罪名。 谢氏望着玉轻烟聘婷的倩影消失在斑斓的日光里,怒火灼烧着五脏六腑,焦灼的痛令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 ———— 八月十五,中秋宫宴设在昭阳殿,酉时开始。 兰陵长公主在宴上让玉家姐妹比试,胜者可嫁入安西王府。谢氏早已收到消息,才会急急忙忙在宫宴上弄死玉轻烟。 然而,终究功败垂成。 她带着玉轻雪、玉轻烟准时出现在昭阳殿,早已等候在此的宇文策看见她,趁她独处的时候拉她往后面走,来到昭阳殿西北处的墙角。 两两相望,她看见,他的眼里缠绕着丝丝缕缕的情意。 他猛地抱住她,“烟儿,我好担心你……听说玉府出了事,死了人,所幸你没事,否则我……” “我没事。”她挣脱他的怀抱,“郡王,此处是宫中,私相授受不好。” “是不是玉夫人谋害你?”宇文策拉她坐在阶上。 “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好。”他伸出右臂搂着她,掌心轻缓地揉抚她的侧腰,“对了,稍后宴上长公主会考考你和玉轻雪。” “考什么?”玉轻烟倒不是很担心,如若输给玉轻雪,便是输了他,输了一个她有点喜欢的好夫婿,仅此而已。 “长公主会出三题,至于是什么题,还不知。” “我会尽全力的。”她淡淡地笑。 宇文策捧着她的脸,满含歉意,“为了我,你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与玉轻雪比试,烟儿,是我做得不够好,让你受委屈……” 玉轻烟莞尔道:“郡王已尽了力,我知道的。” 他脉脉地看她,情不自禁地吻她的唇,温柔如夕阳余晖的抚摸。 之后,她靠着他的肩头,依偎着遥望西天那红彤彤的夕阳与漫天晴艳的晚霞。 今日的乐陵郡王,着一袭祥云纹雪白锦袍,俊朗轩昂,气度翩然,吸引了不少名门闺秀的目光,却又令她们黯然神伤。因为,他的眼里只有玉轻烟一人。 大殿挂着、摆着十八盏茜纱莲花宫灯,照得大殿明亮如昼,流光璀璨。 满朝文武齐聚,君臣同欢。 小皇帝坐在御案,旁边的凤案却还空着。 玉轻烟望过去,正巧,宇文熙也望过来,朝她灿烂地笑。 内监小李子走过来,“县主,这是陛下赏赐的葡萄美酒,以夜光杯饮酒,别有一番趣味。” 这可是荣耀! 谢氏、玉轻雪妒忌得眼睛都绿了,这贱丫头什么时候勾搭上小皇帝的? 玉轻烟接了三杯葡萄美酒,将两杯献给她们,她们也不客气地接过去品尝。 殿外传来通报声,兰陵长公主驾到,众人起身迎接。 当一个奇装异服的美艳女子踏入大殿,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今日,长公主又要穿了一袭与众不同的衣袍! 可不是奇装异服? 这长裙乃鱼尾裙,以真丝面料裁制,窄式七分袖,胸部、腰部、臀部与大腿中部呈合体造型,往下逐步放开下摆,展成鱼尾状,充分展现了她玲珑凹凸的姣好身段,婀娜多姿,举世无双。这鱼尾裙乃米白色,从上至下皆以金线刺绣龙凤祥云图案,龙腾凤翔,华贵无匹,霸气侧漏,与她冷艳的妆容相辅相成,是摄政长公主高贵的风范。 高晋扬托着兰陵长公主的右手,挺起傲人的胸脯,缓步前进,霸气的女王范儿。 玉轻烟赞叹,她驾驭了这袭龙凤鱼尾裙,人裙合一,完美了展现了两者的魅力。 奉上鱼尾裙的同时,玉轻烟还奉上一双花盆底的高跟鞋。 因为,长公主的个子不高不矮,但要穿出龙凤鱼尾裙的霸气,必须要绝对的高个子才行。如此,玉轻烟特意制作了一双七公分高的花盆底鞋。 可是,长公主从未穿过这么高的鞋,未免摔倒,失了颜面,便由高晋扬搀扶着。 玉轻烟一眼扫过去,这龙凤鱼尾裙“征服”了满朝文武。 兰陵长公主看见了众人的神色,颇为满意。 她落座后,宴饮开始。 一轮歌舞过后,有些女眷赞美她这袭长裙华贵美丽,乃仙人所穿的仙裳,只有长公主才能将这长裙的美发挥得淋漓尽致。 这些溢美之词,令长公主心情愉悦。 “长公主龙章凤姿,乃大魏国第一美人。”宇文策亦起身赞美。 “郡王,本宫记得你的终身大事。”长公主笑道,“诸爱卿,玉家两个姐妹皆对郡王一往情深,非君不嫁,这可难倒郡王与本宫了。本宫思量再三,便想了个主意,让玉家俩姐妹在宴上比试一番,胜者嫁入安西王府为郡王妃,诸爱卿以为如何?” 众臣自然称好,静等比试。 玉氏姐妹行至大殿中央,玉轻烟同时接到了两个人的目光,一是宇文策鼓励、爱慕的目光,一是高晋扬嘲讽、看好戏的目光。 长公主告诫道:“你们是玉家姐妹,今日比试尽力便可,若能嫁得如意郎君,便是造化;如若比试输了,切不可心怀怨怼、伺机报复,明白吗?” “臣女明白。”玉氏姐妹齐声应道。 “好了,那便开始吧。”长公主笑道。 “本次比试分三局进行,两胜为赢。”高晋扬扬声道,“第一局,请听仔细了:刺绣,绣一尾鱼儿。俗话说,娶妻当娶贤,第一局便考考二位的刺绣功夫。” 玉轻烟腹诽:你妹!竟然考刺绣! 二十一世纪的她根本不会刺绣,玉二小姐学过书画,却也没学过刺绣。 好吧,这局必然是输了。 虽然玉轻雪的刺绣功夫也不咋样,但好歹绣了一尾鱼出来,比玉轻烟的四不像鱼儿强多了。 谢氏见宝贝女儿赢了第一局,开心地笑了。 宇文策投来鼓励的微笑,给玉轻烟打气。 高晋扬宣布第二局,“第二局,意在考二位与郡王的默契。郡王,这局需要你的配合。” “我如何配合?”宇文策走来,站在玉轻烟身旁。 “我会给你看一个词,四个字,你只能用手足比划、身躯来表现那四个字让她们猜,但不能开口说或者提示。如若她们猜对了,便是你们有默契,便赢了这局。”高晋扬解释道。 玉轻烟明白了,这游戏并不难,很多综艺节目都有这种游戏。 只是,这比试题目是谁想出来的? 高晋扬问:“三位可明白?” 三人都点头,玉轻烟不想占便宜,说她先来。 高晋扬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给宇文策看了一眼,然后对满朝文武道:“如若诸位猜到,也不能提示,否则此题便作废。请保持安静。” 众目睽睽之下,宇文策当众表演起来。 玉轻烟看他用手指着胸口,接着他的右手做出蛇爬行的姿势,再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卖力地比划。 她绞尽脑汁地想,心,蛇,是什么成语呢? 有了。 “心如蛇蝎。”她说出答案。 “对!就是心如蛇蝎!”宇文策激动地笑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平阳县主猜对了。”高晋扬宣布。 “这个好玩!皇姐,这个好好玩,朕也要玩。”宇文熙兴奋地跳起来。 “陛下稍安勿躁,待她们比试完,你再玩。”长公主柔声安抚道。 轮到玉轻雪,她面色凝重,看着宇文策比划。 他比划的第一个动作也是蛇,接着好像是一只猛兽,虎?狮子?豹?到底是什么? 蛇,虎,豹……这是什么词? 她低声猜测,“蛇……虎……狮……” 他持续比划着,却好像并不那么卖力,她想不到、猜不到,觉得丢尽了颜面,越发着急、慌乱,更加猜不到了。 终于,高晋扬宣布时辰到,她猜不出,便是玉轻烟胜。 宇文策揭开谜底,“我比划的是龙、虎,龙腾虎跃。” 心中暗喜,还是和烟儿心有灵犀。 玉轻雪想说,你比划的不是龙,而是蛇,你存心误导我。 “二位皆胜一局,第三局便是一决胜负的关键。”高晋扬沉声道,“郡王文武双全,琴棋书画皆通,要当与郡王举案齐眉的郡王妃,琴棋书画也当粗通。第三局,二位展现才艺,只要是琴棋书画中的一项便可。二位请抓阄。” “请。”一个内监端着漆案上前,漆案上放着四个木牌。 玉轻烟挑中的是琴,玉轻雪抽中的是作画。 宫人奉上作画的文房四宝和一具古香古色的琴,比试开始。 玉轻烟腹诽,这局十之七八是输了。玉轻雪是谢氏的心肝宝贝,从小精心栽培,琴棋书画怎会不精通?而玉二小姐只学过写字和作画。 玉轻雪从容地作画,玉轻烟拨了两下古琴,长吸一口气,开始抚琴。 输就输了呗,反正她对宇文策仅仅是喜欢罢了,又不是非他不嫁。 所有人大跌眼镜,玉二小姐竟然不识音律! 她这是胡乱弹奏的,调不成调,曲不成曲,尖锐得刺耳,难听得要命。 “铮”的一声,琴弦断了,弹不成了。 而这时,玉轻雪作好了一幅画,名为“莲”。画中的白莲在碧潭里亭亭玉立,清远高洁,整幅画意境高远,可见技艺颇深。 这一局,高下立判。 三局两胜,玉轻雪胜了,唇角蕴着得意的微笑,谢氏也笑得合不拢嘴。 玉轻烟面色淡淡,瞧不出情绪。 宇文策苦着脸,剑眉紧蹙,他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会这样?烟儿才貌双全、才智不让须眉,竟然不识音律? 高晋扬道:“三局比试已有结果,玉家大小姐胜。” 兰陵长公主笑了笑,“郡王前往江南赈灾,所有赈灾款项皆落到实处,灾情得以缓解,灾民重新过上安稳的日子,郡王此次赈灾有功,实该嘉奖。” “此乃臣的本份。”宇文策心中苦涩,完全不想要这个嘉奖。 “本宫问过,两个月后,十月十五是个好日子,郡王与玉家大小姐便在十月十五成婚吧。”她以娇柔的声音提点,“郡王,本宫如了你的愿,你可不能任性妄为。” 谢氏、安西王等人上前谢恩,宇文策木然而立,安西王妃拉了他几下,他才僵硬地下跪。 回到宴案,玉轻烟不理会玉轻雪得意、挑衅的目光,想着一件事:那古琴的琴弦怎么会无端地断裂? 虽然她并不是很在意输赢,也不在意不能嫁给宇文策,然而,她就是想知道,这三局比试,是否有人暗中搞鬼? 她不禁怀疑,是不是高晋扬暗中搞鬼? ———— 大殿觥筹交错,宴饮酣热,歌舞不休。 一个宫娥在玉轻烟耳畔说了两句话,她离开了大殿,往外走去。 “烟儿。” 她正要拐过宫道,前往昭阳殿的东北角,忽然听到叫声——是宇文策。 宇文策快步追上来,问道:“你去哪里?” 她做了权衡,赐婚已下,他已是玉轻雪的未婚夫,她不想再与他有感情纠葛,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事。于是,她说道:“殿里太闷,我出来走走。郡王有事?” “烟儿,我想和你谈谈。”他的俊脸满是焦虑与急色。 “郡王,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不如改日再谈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宇文策拉她的手,热切道:“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我与你一样……烟儿,虽然长公主已赐婚,但天无绝人之路,我会再想法子,还有两个月,一定可以想到法子的。” 玉轻烟甩开他的手,“郡王,愿赌服输,愿比服输。若我还纠缠着你,对姐姐而言,太不公平。” 昏暗中,他眉宇凝结,伤色分明,“可我们是真心相爱。烟儿,你舍得舍弃我吗?” “郡王,不要再说了。”她转身,举步。 “烟儿……” 他跨步上前,从身后抱住她,抱得死紧,她怎么也挣脱不开。他语含悲伤,“我知道,你是不想我为难才不愿纠缠;你在玉府的日子不好过,才不愿为我们的终身幸福争取;你不想伤害玉轻雪,才舍弃我。然而,我无法舍弃你,一想到从今往后我不能再抱你、拥有你,我就生不如死……” 她又惭愧又感动,“郡王,或许这是天意,这就是你我的缘分,你我缘至于此。” 他把她想得太好了,她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她对他的感情根本不及他!也不及玉轻雪! “不!你我的缘分何至于此!” 宇文策语声坚决,像是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这时,玉轻烟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 夜风吹起那女子的广袂与青丝,站在黑暗中,一抹虚白,犹如厉鬼。 玉轻雪! 玉轻烟挣扎着推开他,他坚决不松手,待玉轻雪走过来,他才放开她。 看见玉轻雪站在一旁、面容似覆了一层霜雪,宇文策的俊脸一丝微笑也无,摆明了不想看见她。 “玉轻烟,你对得起我!” 话音未落,玉轻雪扬起右臂,袭向玉轻烟胸脯。 **轻雪要打轻烟了哦,打她哪里呢?策策会救美吗?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一) 玉轻烟没想到她出手这么快,一时之间,愣住了。睍莼璩晓 宇文策大惊,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她的反应也非常快,另一只手袭向玉轻烟,很用力地推了一把。 玉轻烟往后退了三步才站稳,他怒不可揭,不由分说地扬掌打下来。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郡王,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丫头打我!”玉轻雪捂着火辣辣的脸腮,又伤心又委屈膈。 “本郡王最讨厌自以为是、骄纵刁蛮的女子!”他厌憎地瞪她,走过去扶着玉轻烟,柔声问她有没有伤着。 “我没事。”玉轻烟推开他的手,“她到底是我姐姐。” “郡王,赐婚懿旨已下,我才是你即将过门的妻子!”玉轻雪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上去撕了那贱丫头政。 宇文策走过来,面寒如铁,“烟儿处处维护你、让着你,而你呢?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心如蛇蝎,像你这样的女子,世间任何男子都不会娶!” 玉轻烟连忙过来,“郡王,少说两句。” 玉轻雪盯着他,双眸泪光盈盈,交织着众多情绪,伤心,怨恨,失望…… 得到长公主的赐婚又怎样?即使两个月后真的嫁给他又怎样?她得不到他的心,他眼中只有这贱丫头! 不!她不能轻易认输! 她太莽撞冲动,这样做只会招致郡王的厌憎,将他推到玉轻烟的身边。 她不能再这样鲁莽行事! 这时,有人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内监,三人连忙行礼,“参见陛下。” 原来是宇文熙。 他好奇地问:“你们为何在这里?郡王,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了。”宇文策面色稍缓,问,“陛下要回大殿吗?” “朕不喜宴饮,就出来透透气。”宇文熙笑眯眯道,“郡王也是出来透气的吗?” “算是吧。” “我还不想回去,却又不知去哪里玩。”宇文熙叹气。 “陛下,不如臣女陪陛下玩。”玉轻烟出来见的人便是小皇帝,想来是他等了这么久她还没到,便来瞧瞧。 宇文熙开心地拍手,“好耶!” 接着,他拉起她的手,往昭阳殿殿门跑去,他还不忘回头喊道:“你们都不许跟来哦。” 宇文策怔怔地望着他们,直至消失在黑暗中,玉轻雪看着他,泪眼朦胧。 “郡王,我样样比她好,为何……”她伤心欲绝地问。 “在本郡王心目中,烟儿完美无暇,谁也及不上她一分一毫。”他冷酷地说出伤人的话。 “可我及笄那会儿,郡王明明喜欢我的……为何……” “缘分难以预料,本郡王只能说,本郡王真正喜欢的唯有烟儿一人。” 玉轻雪泪流满面,哭音浓重,“可是,长公主已经为我们赐婚……” 宇文策冰冷道:“即便本郡王娶你过门,你得到的也只不过是郡王妃的头衔。” 话毕,他转身离去,广袂随风扬起。 那抹绝情的雪白,刺疼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 跑出昭阳殿,奔跑在灯影稀疏的宫道上,冷凉的夜风吹在脸上、身上,惬意,畅快。 玉轻烟挣脱手,停止奔跑,“陛下,不要跑了。” 宇文熙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瞅着她,“玉姐姐,你有心事?” “没有。”她笑起来。 “虽然你说没有,但我觉得你有心事。”他的微笑纯澈宛如月光洗涤过的溪水,“不过不要紧,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到了那里,你的烦恼事就都飞跑了。” “什么地方?” 他又拉着她的手,往前飞奔。 原来是秋千架。 宇文熙俊俏的眉宇笑得似月牙儿可爱,“从小到大,我有什么不开心的或是烦恼事,就到这里来荡秋千。”他坐在秋千上,轻轻地荡着,“坐在秋千上荡一会儿,烦恼就都随风飞跑了。玉姐姐,你也试试吧。” 玉轻烟不忍心戳破他的童心,坐上秋千,他在身后推她,她往前飞起来,飞得高高的,宽大的裙裾迎风展开,宛若蝴蝶展翅飞翔,美丽极了。 随着他的推动,她越飞越高,失声尖叫,传向周边的殿宇。 “玉姐姐,你的烦恼飞跑了吗?” “飞跑了,烦恼不见了。陛下,停下来,轮到我推陛下了。” “好呀。” 往回荡的时候,玉轻烟感觉猛地停住了,有人从身后抱住自己,抱得挺紧的。 是宇文熙。 她心中一动,觉得怪怪的,“陛下,放开我。” 宇文熙放开她,走到前面,拉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玉姐姐,我们坐一起荡秋千。” 她担心道:“坐两个人,只怕这绳子承受不了,会断的。” “可以的,我和宫女坐一起荡秋千也不会断,那宫女比你高大呢。” “还是我推陛下吧。” “不,我想和你一起荡秋千。” 他粉嫩的双唇微微翘着,玉致的眉宇凝结出一道浅痕。 这般俊俏可爱而又令人心怜,玉轻烟无法拒绝,于是和他坐秋千上,轻轻地荡着。 “玉姐姐,你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比试输了?”静默了半晌,宇文熙好似鼓起勇气问道,“是不是因为不能嫁给郡王?” “不是。” 她并不是很在意输赢,也不在意失去宇文策,但总有小小的遗憾,或许,她的不开心是因为输给了死对头玉轻雪。 小皇帝察觉到她的情绪,可见并不太笨。 她听晴姑姑提过,当年萧太后迁宫养病时留下诏书、着兰陵长公主监国摄政,是因为宇文熙的心智比一般正常的少年长得缓慢。他并非弱智、白痴,只是不像其他同龄人那么聪明伶俐,因此,萧太后才有这样的决定。 以他十五岁这个年纪,如若是有头脑、有魄力、有担当的,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挑起整个魏国的朝政重担。 “那你为什么不开心呢?”宇文熙追问。 “陛下带我来荡秋千,我的烦恼没有啦,开心啦。”玉轻烟笑道。 “那我就放心了。”他忽然沉默地低头,“可是,我也有烦心事。” “陛下烦心什么?” “宫里太闷了,没人陪我玩,好无趣啊。”他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兴奋道,“玉姐姐,我出宫找你玩,好不好?” 她错愕,“宫外有很多坏人,陛下出宫不安全,会被坏人骗。再者,陛下私自出宫,长公主知道了会担心陛下的安危。” 宇文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你进宫陪我玩。” 玉轻烟耐心道:“宫禁森严,我是外臣女,怎能总往宫里跑呢?若陛下觉得闷,可以上堂、阅书、练武、习射。” 他不高兴地转过头,撅着嘴,“无趣。” 她听见了绳子开裂的细响,抬头寻找断裂之处,突然,绳子断了,他们往下坠落,摔在草地上。 由于这事发生在瞬息之间,他们都来不及反应。 她只觉得屁股开了花似的,身上被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透不过气来。 宇文熙半压着她,挣扎着想起身,却没起得来,又扑在她身上,而且恰巧的是,他的唇盖着她的唇。 玉轻烟又被压了一下,唯一的感觉是身上的肋骨快断了,五脏六腑受到了挤压似的闷闷的疼,没留神身上的小皇帝正用异样的目光看她。 他的嘴唇动了动,发觉她的唇柔软、香甜,就啄着、吸着、吻着,温柔而青涩地品尝她的香软,享受男女唇齿相触的美妙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身子发生了变化,脏腑燃起一团火,炙烤他的身,小腹涌起一股暖流,四处乱窜,似有什么东西涨起来,涨得他很难受……他的心痒痒的,手足发热,身子也火热得不行,他本能地吻她,吻她的雪腮、颈项,吻她滑嫩的肌肤…… 她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用力地推他,却推不开。 “陛下……快起来……”她腹诽,这可爱的小皇帝怎么变得如狼似虎了? “玉姐姐,我好难受啊,我想吻你……好舒服……”宇文熙嘟囔着,可怜兮兮的样子还真令人不忍拒绝。 呃,这小皇帝长大了?有了需求?却不得其法? 她可没有义务教他,也没有义务满足他。她安抚道:“陛下先起来,我告诉你怎么回事。” “你们在做什么?” 这道震怒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玉轻烟看见,高晋扬长身而立,犹如陡峭的孤峰,危险的悬崖是他的表情。 小李子扶起小皇帝,拍了拍他身上的乱草与脏污。 她站起身,默默地整理衣衫,无视那张冰冷冻人的臭脸。 “高大人怎么来了?朕和玉姐姐在玩秋千呢,没想到秋千绳子断了,就摔在地上了。”宇文熙镇定道,“朕没摔着,这件事就不必告诉皇姐了。” “送陛下回昭阳殿。”高晋扬沉声下令。 小李子拉着小皇帝走,宇文熙玉朗的脸绽放一朵可爱的微笑,“玉姐姐,朕会想你的。” 玉轻烟记得高晋扬上次的警告:不许引诱小皇帝。 虽然她没有引诱小皇帝,但在高晋扬眼里,就是她引诱小皇帝。 ———— 昏影重重,夜风徐徐。 高晋扬面无表情,目光冰寒,令人不敢直视。 玉轻烟径自往前走,可是,才走了四五步,她就猛地止步,因为,前面有一堵肉墙挡住了去路。 太诡异了! 他明明在后面,怎么变成在前面了?轻功? 她不由自主地后退,被他身上那无形的戾气吓得心慌忐忑,然而,她并不怕他。 “高大人有何指教?” “引诱小皇帝,你想要什么下场?”他轻轻地眨眸,眨出一丝丝的寒气。 “我没有,是秋千绳子断了。”她义正词严地辩解。 “我知道,可你为什么跟小皇帝来这里?” “是陛下带我来的。” “好像是你主动说陪小皇帝玩的吧。” 玉轻烟气愤,原来他都看见了,却过了这么久才现身,卑鄙无耻! 她计上心来,“陛下已经长大了,有了男女方面的需求,高大人还是找几个宫女给他开开荤吧。这是高大人最擅长的,不是么?” 说罢,她再次试图离开。 可是,再次被他拦住。 高晋扬强势地揽住她的腰肢,她整个人贴在他身上,毫无缝隙,但听他道:“不如你我做一场春宫戏,让小皇帝亲眼观瞻,如此,他就明白了男欢女爱的真谛。” 她笑得眉目弯弯,双臂搂上他的脖子,“这确是个好主意。长公主应该会应允,陛下应该不会恨你抢了他喜欢的玉姐姐,更不会寻机杀你。” 他盯着她,这个看似柔弱、实则狡黠的女子总会给他惊喜,好比现在,就反将他一军。 玉轻烟推开他,快步离去。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滑出一抹微笑,尔后快步跟上。 “宇文策不会善罢甘休。”高晋扬的声音饱含嘲讽,“他对你可真是痴心绝对。” “郡王出身高贵,姿容俊美,文武双全,能嫁给她,是多少名门闺秀的梦想。我也是其中一个。”她淡淡道,“我相信我与他的缘分。” “如若他知道你与我已有肌肤之亲,他还会不会爱你如初?” “我与他也有肌肤之亲,高大人介意吗?” 玉轻烟侧过头看他,高晋扬容色不改,“白捡来的便宜,我怎会介意?” 她莞尔一笑,“对呀,白捡来的便宜,就没必要介意那么多了。我也不会介意你是长公主穿烂了的旧鞋。” 他缓缓侧首,随着眨眼而流泻出的阴鸷寒气令人胆寒。 她浑然不觉他的怒气,继续往前走,“那具古琴的琴弦断了,是不是你命人暗中弄断的?” 他冷嗤道:“弄断琴弦,对我有何好处?” 不久前,他吩咐人去查,是宇文熙的吩咐。 小皇帝弄断琴弦,只有一个解释:他阻止玉轻烟嫁给郡王。 而他之所以阻止,是因为,他喜欢玉轻烟。 ———— 此后谢氏忙着筹备宝贝女儿的婚事,无暇理会玉轻烟,因此,相安无事了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里,玉轻烟创办的《花间集》风靡洛都,名门闺秀、富家千金与普通人家的女儿都争相购买《花间集》,成为《花间集》的忠实粉丝。沈凝对编辑工作很有兴趣,玉轻烟聘请了她,让她打理日常事务。因此,两人时常探讨,情谊越来越深厚,可谓是闺蜜了。 这本《花间集》早已传遍魏国各大州县,甚至西秦国、北燕国和南越国的闺秀小姐们也托人来洛都购买,一时之间,《花间集》供不应求。玉轻烟决定,第四期刊印一千本,提高广告价位。 饶是如此,洛都与女子吃穿住行相关的各大商号都想抢得《花间集》广告的一袭之地,玉轻烟赚得钵满盆满。 这日,她、沈凝和三家商号商讨广告合作之后,她们在洛都第一楼用午膳。 菜肴刚刚端上来,便有一人推门而入。 二人转头看去,是风度翩然的公子,沈昀。 原来,他看见沈家的马车停在外头,便上来瞧瞧。 沈凝邀兄长一起进膳,然后去茅房。 玉轻烟忽然觉得怪怪的,好像沈凝有意离开,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玉小姐,舍妹没给你添麻烦吧。”沈昀乃御史长子,拥有高贵的出身、俊朗的容貌、卓尔不凡的气质,文武双全,与宇文策同岁,也是不少名门闺秀的香闺梦里人。 “沈姐姐是个能干的才女。”玉轻烟笑道,觉得雅间的气氛有点古怪。 “我……”他欲言又止,半瞬后,像是下了决心,正要说话,却有人推门进来。 宇文策! 他径自进来,不客气地说道:“我有话想与烟儿说,方便否?” 沈昀是君子,自然说方便,很快就退出雅间。 玉轻烟站起身,宇文策站在她面前,默默地看她,眼中柔情四溢。 这一个月,他从未来过玉府,她在外头也从未遇见过他。因此,他们已有一个月没见。 他仍如以往那般俊美温润,只是眼眸不像先前那么清澈,下巴布满了青黑短须,多了几分沧桑感,令人心碎。 咳…… 她心中叹气。 猛地,宇文策抱住她,像要将她摁进胸膛,永远融为一体,再也不分离。 “烟儿……” 这一声,低低的,沉沉的,黯然***。 她的心,轻轻地颤动。 他吻她的唇,即使她拼命地闪避也不放弃,吻她的腮,吻她的鼻,吻她的下颌,汲取她的香软,以解相思之苦。 “郡王,不要这样……” 玉轻烟推不开他,终究被他得逞,唇被他吻住。他狂热地吮吻,激烈地吸取她的绵软,不断地吞咽她的甜汁蜜液,着了迷,失了魂,只想着得到怀中女子的一切甜美。 直至她喘不过气,宇文策才放开她,坐下来,将她抱在怀中,紧紧地抱着,好像她随时会溜走。 “郡王,我们不能这样……” 有一道声音告诉她,你并不是很喜欢他,并不是那么想嫁给他,何必欺骗他? 另一道声音告诉她,他对你痴心不改,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夫君人选,你怎能舍弃他? 他已是玉轻雪的未婚夫,她知道不能再与他有感情纠葛,可是,她总是感动、心软。 “烟儿,愿意跟我远走高飞吗?”宇文策满含期待地问。 “远走高飞的确是个好主意。”玉轻烟微惊,他竟有私奔的想法,“郡王自幼锦衣玉食,万众瞩目,为了我,郡王当真心甘情愿地舍弃荣华富贵?再者,贫贱夫妻百事哀,你忍受得了家徒四壁、朝不保夕的清贫日子吗?其三,你我公然抗旨,你父王、长公主都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将会不停地搬家、逃亡,你忍受得了吗?” 他设想过私奔的日子是怎样的,如她所说,确实如此。 因此,他才无法下决心舍弃一切,才对她提出来,让她做决定。如若她同意,他就义无返顾地带她离开魏国,远走他乡。 然而,她不愿意。 抗旨,便是死罪,他是宁死不娶,还是舍弃心爱的女子继续享有荣华富贵? 这是个无法解决的难题。 这一个月来,他日夜冥思苦想,却想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抗旨,又能娶心爱的女子。 “烟儿,我应该怎么办?” 宇文策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嗓音沉暗,饱含痛楚。 玉轻烟知道,他是真的没法子了才会这般痛苦,“郡王,拿得起,放得下。” 他抬头看她,眼中浮现几缕血丝,“倘若做得到,我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她安抚道:“时间是一剂良药,可以治愈你的伤。相信我,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忘记我。” “为何这般绝情?”他的右掌捧着她的脸,悲伤凝视她。 “只有绝情,才能重生。” 她挣扎着起身,就在这时,“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他们看过去,玉轻雪闯进来,却又突然止步,死死地瞪着玉轻烟,目眦欲裂,那盛怒的目光像烧得通红的刀尖,刺入玉轻烟的胸口,剜出她的心。 房门外,站着沈凝和沈昀。 玉轻烟连忙从宇文策的怀中下来,刚刚站稳,脸颊就被打了重重的一掌。 “贱人!”玉轻雪厉声骂道,怒意横眸。 “你怎么随便打人?”宇文策挺身相护,将玉轻烟拉到身后侧,推了玉轻雪一把。 “她勾*引男人,不该打吗?”玉轻雪大声嚷道,嚷得整个酒楼都知道玉轻烟勾*引男人的丑事。 “啪”的一声,手臂扬起,落下,又重又狠。 玉轻烟、沈凝和沈昀惊讶不已,宇文策这一掌,足足用了十成力道。 玉轻雪跌坐在地,白皙的左腮立即闪现粉红的五指印,唇角流出鲜红的血,热泪夺眶而出,流下脸庞。她缓缓站起身,嘶吼道:“郡王这般厌憎我,就抗旨取消婚事呀!” 沈氏兄妹拉着玉轻烟离开是非之地,玉轻雪朝他们吼道:“贱人,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得到!” 宇文策气得攥紧拳头,面如寒铁,如若她不是玉家女儿,不是烟儿的姐姐,他早已一掌拍死她! 半晌,他离开了雅间,只留下一个冰寒的眼神。 玉轻雪孑然一身,笑起来,笑得停不下来,笑得无力支撑只能坐下来,越笑越凄凉…… 其实,她根本不想公然大吵大闹,不想像个泼妇骂街与郡王吵成这样,不想毁了自己知书达理、温婉大方的大家闺秀形象,可是,看到那贱丫头坐在他腿上、依偎在他怀中的样子,她全身的热血就沸腾起来,涌上脑门,她被怒火焚烧得失去了冷静,无法控制自己,直想撕了那贱丫头。 笑,变成了哭…… ———— 沈氏兄妹带玉轻烟到另一家酒楼,宇文策找不到他们,只能回府。 沈凝安慰了几句,见她心情好转,便去楼下点菜。 沈昀一直默默地看她,从她的神色来看,她像个没事人似的,其实是隐藏了情绪。 “玉小姐,郡王对你痴心不改,只可惜天意弄人,你没想过为自己的终身幸福争取吗?”他沉朗地问。 “男女之间的事太烦心,我不想再深陷其中。” “这么说,你舍弃了郡王?” “赐婚的懿旨已下,不舍弃还能怎样?”玉轻烟轻笑,淡淡的苦。 他为她添满茶,“我看得出来,郡王绝不会舍弃你。” 她看着他,好像看到了曙光,“你与郡王的情谊不一般,对郡王应该很了解,我怎么做才能令他死心?” 沈昀俊朗的眉宇点缀着精锐的光,“最简单的法子就是,你移情他人。” 移情别恋? 她心动了,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可是,移情何人? “郡王一出世便万众瞩目,习惯了别人仰望、仰慕的目光,如此也造就了他自视甚高的性子。”他缓缓地分析,“他真心喜欢你,为了娶你可谓不顾一切,甚至与双亲反目。倘若你移情他人,他必定受不了,如若你移情的男子比他差得太远,他照样不会死心。” “这洛都找不到第二个郡王了吧。” 玉轻烟腹诽,要找一个与宇文策的实力旗鼓相当的男子,还真不好找。 高晋扬? 不!绝不!她绝不跟他有牵扯! 沈昀道:“若你不嫌弃,不觉得我多管闲事,便由我来充当你移情的人。” 她盯着他,掩不住诧异之色,他说这番话的时候淡定从容得好像在说一件与他毫无关系的事。 沈昀的出身家世、姿容气度、学识武艺等等,虽然比宇文策稍逊一筹,但也差不太多,再合适不过了。 可是,拉他下水,好像不太好吧。 她犹豫了,他清润地微笑,“你考虑考虑。” ———— 过了一日,谢氏亲自到天心苑。 玉轻烟心中有数,她大驾光临,应该是为了她的宝贝女儿。 东香奉上热茶,玉轻烟恭顺道:“母亲喝茶。” 谢氏不看一眼那茶盏,站到她面前,盯着她,目光冷厉。 玉轻烟抬眸迎上她逼人的目光,温和淡然,却丝毫不惧。 对视半晌,谢氏开门见山地说道:“咱们母女俩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烟儿,只要你答应我不再纠缠郡王,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母亲弄错了吧,我没有纠缠郡王。这一个月来,我没有找过郡王。”玉轻烟淡淡道,交手已有几个回合,她不必再扮猪吃老虎了。 “你没有找过郡王,可郡王找过你。你横插在郡王和雪儿之间,若你退出来,郡王就会善待雪儿。”即使是求人,谢氏仍然盛气凌人,“只要你不再见郡王,再过不久,郡王就会忘了你,雪儿就能幸福。” 有些人的思想当真极品,好比为人母亲,总喜欢把过错推在别人身上,或者想当然地要求别人怎样怎样。谢氏就是这样的人。 对这种人,有理说不清。 玉轻烟道:“我已经避着郡王,可是,洛都就这么大,我无法保证永远不再见他。” 谢氏的眼眸被怒气涨圆,“这么说,你存心横插在他们中间、不让雪儿顺利嫁给郡王?” 玉轻烟清冷道:“我能做的就是不找郡王,至于姐姐能否嫁给郡王,那就要看天意。” “玉轻烟,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谢氏幡然变脸,怒声喝道,“我告诉你,若你不知好歹,往后你在府里的日子,将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想一手遮天吗?” “这么多年来,我不就是一手遮天吗?” 谢氏的瞳孔急剧收缩,颇有一家之主的威凛气势。 玉轻烟轻微一笑,“难道你不觉得你一手遮天的日子已经远去了吗?” 谢氏大怒,忽然扬起手臂,朝她的脸颊打去。 玉轻烟的反应相当快,握住她的手腕,笑得柔美,“若你打下来,你女儿会有什么下场呢?” 这是威胁! 谢氏并不怕她,却怕防不胜防,这贱丫头太聪明了,雪儿斗不过她。 “夫人,二小姐,沈公子来访。”外头的冷天晴禀道。 玉轻烟松了手,暗自思忖,沈昀怎么来了? 谢氏更是百思不得其解,这沈昀从未单独上*门拜访过,怎么今儿跑天心苑来了? 沈昀踏进小厅,彬彬有礼地说道:“玉夫人,二小姐。” “沈公子何事而来?”谢氏又惊讶又疑惑,他该是从西门进来,若是从大门,只能在前厅等候,不能走到内苑,更何况是天心苑。 “今日我外出办事,从贵府经过,舍妹说这五百两要交给二小姐,便交托于我,还嘱咐定要交到二小姐手上,因此,我才冒昧登门。”他面若冠玉,姿容俊朗,风度真是没得说。 说着,他将两张银票两交给玉轻烟。 她致谢:“劳烦沈公子走一趟。” 其实,方才沈昀在外头时,已看见、听见厅中二人的争执,是他让冷天晴暂不通报的。 “玉夫人,我与轻烟商量好了去郊外骑马,还请玉夫人应允。”他握住玉轻烟的手,保证道,“我会保护好轻烟,不让她受伤的。” 玉轻烟转头看他,却容色不改,不露惊诧的情绪。 谢氏自然是诧异得不得了,“去郊外骑马?你们?” 沈昀诚恳道:“玉夫人,我与轻烟情投意合,还望您准许。再过数日,我便与父亲至府上提亲。” 她点点头,似乎没有反对的理由。 目送他们离去,她不禁想道:这贱丫头的手段可真不一般,又勾搭上了沈昀。 ———— 在中秋宫宴上比试输给姐姐的玉轻烟,输了一桩好姻缘,退而求其次,搭上沈公子。 有好事者看见,他们牵着手在繁华的夜市游逛。 还有好事者看见,他陪她买金玉珠宝、绫罗绸缎。 更有好事者看见,他们站在画舫上游览洛水风光,相依相偎。 因此,街头巷陌流传着一个传言:玉家二小姐将要嫁入御史府。 这只不过是短短十日里的事。 这日黄昏,玉轻烟从外头回府,正要下马车,忽有一人跃上马车,将车夫踢下去,扬起马鞭催马前行。 如此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站在马车旁准备接主子下来的东香惊得愣住了,而马车上的玉轻烟,直至马车前行才回过神。 马车疾速飞奔,跳车必然会受伤,她只能劝宇文策。 “郡王,停下来!”她蹲在他身后,抓着他才不至于掉下去。 他不发一言,俊脸笼罩了朵朵乌云,满面阴霾。 她叹气,不用想也知,他必定是听闻她与沈昀的事,大受刺激才会做出这激烈的事。 他要去哪里?不会是私奔吧。 “郡王,去哪里?这里已经郊外了。”玉轻烟问。 “很快就到了。”宇文策目色阴沉。 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臭脸,心想这一次他被刺激得不轻。 再过半盏茶的功夫,马车终于停下来。这个地方是荒郊野地,远处是大片的农田,近处是稀疏的林木,荒无人烟。 天色已晚,残阳已落入山头,西天红艳的晚霞诉说着最后的凄艳传说。 “这里挺可怕的,不如回城吧。”玉轻烟倒不是害怕,只是不想与他单独相处,而且是这种不见人迹的地方。 “烟儿。” 宇文策转过身,陡然抱住她,直要勒断她的腰肢。 她知道,挣扎是没用的,索性任由他了。 远处传来的野兽嚎叫,更显得此处沉寂如死。 从这个热切、紧密的拥抱,她感受得到他的心情,焦灼,心痛,害怕。 过了片刻,他将她揽在身侧,一起坐在车夫驾车的位置上。 “郡王,还是回城吧,我们可以找家酒楼谈谈。”玉轻烟感觉得出来,他的情绪很不稳定。 “我想过了,你与玉轻雪同时进门,你们不分大小。烟儿,为了我,你愿意吗?”宇文策凝视她,俊脸漾着热切的期盼,“我保证,我只爱你一人,而玉轻雪,只得到一个名分。” “你想让姐姐一辈子守活寡吗?”她义正词严地说道,“姐姐对你痴心一片,你娶了她,却让她独守空闱,她这辈子不就毁了?再者,你我恩爱缠绵,她呢?你置她于何地?这对她公平吗?郡王,我同意与否无关紧要,姐姐和母亲绝不会同意。” 他想出来的这个法子的确不错,如是其他女子,只怕会依了他的安排。 他苦笑,“我早已知道,你不会同意的。我只是说说罢了。” 玉轻烟劝道:“郡王,如今已无转圜余地,姐姐样样比我好……” “你总是劝我娶她,是不是你心中已经没有我?你是不是移情他人?”宇文策握住她的臂膀,激动地问,“你不喜欢我了吗?你要嫁给沈昀,是不是?是不是?” “你听我说……先放开我……”她竭力让他冷静一些,“不是那样的,你听我说……” “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沈昀出双入对、形影不离……你就要嫁给他了,是不是?”他越来越激动,五官纠结,脸庞染了怒气,显然已被邪恶的怒火控制。他剧烈地摇晃着她的身,“他有什么好?他哪里比得上我?为什么要嫁给他?为什么……” “放开我!”玉轻烟怒喝,企图喝醒他。 宇文策扑倒她,制住她两只手,恶狠狠地宣告:“我绝不会让你嫁给他!” 她挣扎、反抗,却抵挡不住他的粗暴,粉唇被他席卷…… **发疯的策策会不会强了轻烟呢?求支持求订阅哇,看霸王文的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漂亮MM哦。谢谢phoebe0022的10颗闪亮钻石,土豪哇,么么哒,谢谢13545388688的大红包,扑倒……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二) 重重地压,狠狠地碾,他不是吻她,而是蹂躏! 她受不了这痛,寻机咬他,可是,即使咬破了他的唇,他仍然不顾一切地吻她,纵然血腥气弥漫在唇齿之间,纵然她的唇瓣已肿痛不堪。睍莼璩晓 他犹如一头癫疯的猛兽,撕扯她的衫裙,炙热的唇舌烫在莹白的肌体上,啃噬,吻咬,掠夺,无所不用其极…… 玉轻烟看见,他的确丧失了理智,脸膛紧绷,俊眸充血,交织着无尽的痛楚与***。 “郡王,能否轻一点?”她柔声道膈。 “烟儿……”宇文策恍若未闻,沉声呢喃,一边吻她精巧的锁骨,一边用右掌揉抚她的侧腰。 “会不会很痛……” “到马车里头,好不好?”她柔声道政。 他的神智回来了,抱着她走进马车,将她放在座上,狂风骤雨似地吻她。 她搂住他的脖子,变着法子坐在他腿上,努力了片刻终于成功。 他愈发急切起来,想扒下她的长裙,却总也不成,便又想着将她压在车座上。 “郡王想生米煮成熟饭吗?”玉轻烟幽凉道,“如此一来,你就可以向长公主禀奏,说我已怀了你的骨肉。你冒险一博,或许长公主治你抗旨之罪,或许成全你,让你娶我,抑或同娶玉家两个姐妹。” 宇文策四肢僵硬,怔忪地愣住。 她猜对了,他的确这么想的,后果呢?不是被杀、被罚,就是娶得美人归。 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下巴靠在她的肩头,一滴泪缓缓滴落。 玉轻烟温软道:“离大喜之日还有半个月,若你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我便嫁给你。” “当真?” “当真。” “答应我,不要嫁给沈昀。” “嗯。”她轻声道,“郡王想到好法子,便来找我。” 言外之意是,想不到好法子,便不要来找她。 宇文策松开她,想吻她,她连忙道:“我饿了,回城吧。” 他的脸膛终于浮现一丝温暖的笑,唇印上她的唇。 ———— 宇文策果然不再来找玉轻烟,她与沈昀继续假扮恋人。 距婚期还有十日,这日上午,谢氏带着玉轻雪和几个婆子采买,她想着再买几身衣衫、金玉珠宝让宝贝女儿带到王府。 他们走进一家专卖胭脂水粉、香料的铺子,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 玉轻雪拿着一只香囊时不时地嗅几下,走到“凌云记”书肆附近,她忽然止步——前面,玉轻烟与沈氏兄妹并排走来,有说有笑的。 玉轻雪腰肢款摆、缓步走过去,“二妹、沈姐姐这是去哪里呢?” 自从上次她在洛都第一楼闹了一场,沈凝便不喜欢她了,于是冷冷道:“这时辰自然是去用膳。” “二妹啊,你整日与沈家兄妹在一起,不知就里的人还以为你不安于室,与沈公子早已做出见不得人的事。”玉轻雪说的话绵里藏针,“沈公子何时与令堂来府上提亲呀?再不来提亲,二妹的清誉就难保住了。呀,对了,二妹,娘亲看过吉日呢,这两个月都没有好日子,你们可不能走得太近,以免遭人闲话,毁了玉家的名声。” “姐姐教训的是。”玉轻烟低眉道。 “玉小姐费心了。”沈昀温和道,“我与轻烟的婚事,家父与玉夫人自会操办。” 话落,他径自往一旁走去,玉轻烟和沈凝也跟着走。 玉轻雪得意地轻哼,正要举步前行,忽然,她觉得天旋地转,晕乎乎的,紧接着,好像脑子被人打了重重的一拳,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谢氏奇怪她为什么又不走了,“女儿,怎么了?” 玉轻雪忽然往前奔去,扬起手中的丝帕,伸展双臂,扭着腰肢,跳着轻盈的舞。 路人纷纷驻足围观,有人说,她就是玉家大小姐,再过几日就要嫁给乐陵郡王了。 谢氏不知女儿这是怎么了,连忙示意婆子拉住女儿。 几个婆子都拿着很多东西,只有一个婆子的手比较空,去拉玉轻雪,可是,她一下子就甩开婆子,当众就要解了衣衫,“好热啊……” 谢氏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制止女儿,“乖,跟娘亲回去。” “放开我……”玉轻雪用力地推开她,一边搔首弄姿,一边解开衣衫,好像身子真的很热,“好热啊……” “女儿,大庭广众之下,你怎能……” 谢氏气急败坏,想制止她、拉她回去,可是她的力气很大,根本拉不动,反而被她推开。 玉轻烟三人没有走远,折回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沈凝吃惊,“她这是做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昀亦惊讶,玉轻雪这副样子,明明就是秦楼楚馆里风尘女子的样子。 玉轻雪跳着、舞着,咯咯娇笑,轻佻放荡,令人大开眼界。谢氏根本抓不住她,几个婆子将东西扔在地上,一起抓她也抓不住,她就像一条泥鳅,滑溜溜地往前奔去,逮住一个男子就调戏、勾*引。 有的男子被她吓跑了,有的男子天性风流,当街占她便宜,直至谢氏驱赶才放开玉轻雪。 “玉轻雪为何变成这样?”沈凝想不通一个洁身自爱的大家闺秀竟然在大街上做出这般放荡、古怪的举动,“她好像性情大变,烟妹妹,之前你见过她这样吗?” “没有,今日是第一次。”玉轻烟眸光淡淡。 沈昀看着她,她的神色当真平静。 玉轻雪满街跑,满街疯癫,只怕今晚有关玉大小姐当街发疯、调戏勾*引男子的奇闻就会传遍洛都的街头巷陌。 沈凝到底不忍心,“大哥,毕竟相识一场,不如你去帮忙抓住她。” 沈昀一出手,就将她打晕,谢氏和几个婆子连忙带她回府。 ———— 果不其然,当日安西王府就听说了这件事。 宇文策以玉轻雪轻佻放荡、不知廉耻、清誉已毁为理由,要求父王取消婚事,坚决不娶她。 安西王道:“此事太过蹊跷,本王定要玉夫人给个交代,但婚事不能取消!” “她都当街调戏、勾*引男人了,还要什么交代?”宇文策没想到父王这般冥顽不灵,不顾自己的感受,气得大叫,“这样的女子,我绝不会娶!” “娶不娶,不是你说了算!”安西王怒吼。 “要娶你自己娶!”宇文策吼回去。 “你——” 安西王气得心口疼,安西王妃连忙扶住他,劝道:“王爷回房歇会儿,我劝劝策儿。” 下人扶着他回房,她走到儿子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策儿,我知道你喜欢玉轻烟,可是,你也知道你父王的脾气,他决定了的事无人可以改变。你就当孝顺你父王,听你父王的话,不要再想那个玉轻烟了……” 宇文策的胸腔里涨满了怒气,“娶妻是我娶,过一辈子的人也是我,幸福与否也是我,为何我不能娶我喜欢的?为何要听从你们的安排、摆布?你们不在乎我的终身幸福吗?不在乎我的感受吗?不在乎是否会失去我这个儿子吗?” “策儿,你冷静点。”安西王妃安抚道,“听我说,你也知道,我们王府是宗室旁支,你曾祖父立了战功,才在朝堂占有一席之地,传到你父王这一代,已大不如前。谢氏是朝中文官之首,玉大将军战功彪炳,而玉轻雪拥有玉氏、谢氏两大靠山,若你娶了她,我们王府与谢氏便也是姻亲,地位更加稳固。玉轻烟虽是长乐公主的女儿,但长乐公主红颜薄命、早已作古,怎能比得过玉轻雪的身世?” “你父王怎会不疼你?之所以逼你娶玉轻雪也是迫不得已呀,全是为了咱们王府着想呀。策儿,倘若王府势落,你还能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吗?” 宇文策并非没想过这些事,只是不愿去面对、去想。 饶是如此,他也宁愿家道中落、与心爱之人举案齐眉,也不愿孤独地享受荣华富贵。 他出了王府,进宫求见兰陵长公主。 虽然时辰不早,但兰陵长公主在寝殿鸣鸾殿接见了他。 听着他的陈述,她妩媚的小脸浮现一抹惊讶,站在一旁的高晋扬捕捉到,她那双犀利的美眸闪过一丝喜色。 宇文策下跪,以万般诚恳的语气道:“玉轻雪当街宽衣解带、勾*引男子,不少人亲眼目睹,想必已传遍整个洛都,清誉尽毁。纵然长公主治臣的罪,臣也绝不娶这样一个轻浮放荡的女子。如若娶她进府,不仅毁了安西王府的清誉,也令皇族宗室的清誉受损,臣恳请长公主取消这桩婚事。” “即使本宫治你一个抗旨忤逆之罪,你也不娶她?”她眼睫轻眨,冷冽的霸气倾泻而出。 “是!”他视死如归地抬头,“即使是死,臣也绝不娶玉轻雪!” “玉轻烟究竟有什么好,让你宁死也不辜负她?” “臣也说不出她哪里好,只觉得她是臣此生此世唯一爱的女子。”他的一双星眸黑若曜石,熠熠闪光,“为了她,臣愿舍荣华富贵;为了她,臣愿弃功名利禄;为了她,臣愿一世无妾侍。此生此世,臣与她,生死不离,死生不弃。” “好一个‘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兰陵长公主赞道,“你对玉轻烟的深情、痴心,本宫甚是感动。为了你这份情,本宫便成全你和玉轻烟,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谢长公主隆恩。”宇文策开心、激动地笑了。 “明儿一早传话到安西王府、玉府,这桩婚事便取消吧。”她吩咐高晋扬。 高晋扬领了旨意,目送宇文策欣喜若狂地离宫。 宇文策的请求,正中长公主的下怀——她怎会让安西王府与玉家、谢家结成姻亲? 安西王野心勃勃,总想在朝政上有一番作为,总想拉拢玉大将军、文官之首谢家,联成一线,联姻便是最好的法子。一旦这三家联盟,便足可与皇族相抗衡。 上次,长公主应了宇文策的请求,让玉家俩姐妹在中秋宫宴比试,明着是给玉轻烟一个机会,实则是阻止玉轻雪嫁给宇文策。 高晋扬原本也是要出宫的,却折向小皇帝的寝殿。 小皇帝的乾元殿距鸣鸾殿并不远,夜深了,宇文熙却还在龙榻上翻来覆去,显然是睡不着。 高晋扬对守在大殿的小李子说了一句话,然后便离去。 小李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宇文熙侧过身问道:“何事?” “奴才刚刚听闻,长公主取消了乐陵郡王和玉家大小姐的婚事。”小李子轻声道。 “当真?” 宇文熙一骨碌爬起身,玉朗的眉宇慢慢凝结。 ———— 晨曦照亮了寂静的天心苑,朝霞染红了屋瓦、青石地,一片斑斓。 玉轻烟优雅地吃早膳,听着冷天晴的禀报。 “昨儿夜里大小姐还闹了一会儿,听闻夫人命人把大小姐打晕了才消停。”冷天晴绘声绘色地说道。 “请大夫来瞧了吗?”南欢笑问。 “还没。”冷天晴笑眯眯道,“那天竺火麻当真厉害,二小姐这招当真妙绝。” “咱们二小姐是当之无愧的女诸葛。”南欢忽然蹙眉,“不过,二小姐不是说大小姐没这么快发作吗?却又为什么……” 玉轻烟搁下瓷碗,轻淡道:“昨日,她在胭脂水粉铺子里买了一只香囊,那只香囊是为洞房花烛准备的,她拿在手里时不时地闻一下,吸了不少。” 南欢问:“与那只香囊有关?” 玉轻烟知道,谢氏喜欢炖鸡汤给儿女们滋补,就让下人在府里养鸡。前些日子,玉轻烟让菊芳做的事便是,偷偷把天竺火麻移栽到养鸡的地方,鸡啄食天竺火麻的叶子、果实,人吃了鸡,就会性情大变。天竺火麻是从西域传进中原的,可令人全身发热,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性情大变,如若误食过量,会得失心疯。 玉轻雪喜欢喝鸡汤、吃鸡的内脏,便将天竺火麻的药性吃进体内。玉轻烟计算好了,她吃了三只鸡,便会在大婚前几日发作,此次提前发作,是因为那只香囊里的依兰香,而依兰香是用于闺房***、催情的,她闻了依兰香,引发她体内的天竺火麻的药性,便当场发作,变成当街勾*引男子的*荡妇。 南欢明白了,原来是这样的。 冷天晴很佩服二小姐的缜密心思,“即使夫人起了疑心想查,也查不到什么,奴婢已吩咐菊芳将那几株天竺火麻拔了扔到外面。” 玉轻烟颔首,这时,东香急匆匆地奔回来,说宫里头来人了,长公主已经取消乐陵郡王和玉轻雪的婚事。 她们乐得合不拢嘴,玉轻烟却面无喜色。 冷天晴让两个侍婢退出去,问道:“二小姐可是担心夫人、大小姐不会善罢甘休?” “我担心郡王。”玉轻烟眉心微颦。 “您不想嫁给郡王吗?”冷天晴不明白了,如若她不想嫁给郡王,为什么做这么多事令大小姐不能嫁给郡王? 玉轻烟知道她的疑惑,却没有解释。 玉轻雪做了这么多龌龊事,玉轻烟怎能让她风光体面地嫁给宇文策?怎能让她得到幸福美满的姻缘?可是,玉轻雪的婚事吹了,不表示她玉轻烟就要嫁给宇文策! 外头传来嘈杂声,其中最尖利的是玉轻雪的叫声。 来的还真快。 “玉轻烟,你给我出来!”玉轻雪站在前庭,一副泼妇掐架的架势,“贱人,再不出来,我就把天心苑烧了!” “姐姐这是怎么了?昨日的癫狂还没好吗?”玉轻烟从容出来,飘逸如诗。 玉轻雪见她现身,立马扑上前,作势就要撕了她。 那些婆子、侍婢将天心苑的侍婢、丫鬟都制住了,就连冷天晴也被两个府卫缠住,因此,玉轻烟只能独自应付玉轻雪的袭击。 玉轻雪的美眸迸射出杀气,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直直地刺向玉轻烟。 **轻烟肿么接这杀招呢?会有人英雄救美吗?谢谢ZZ19791127的红包,谢谢各位妹纸的咖啡、支持,么么。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三) 匕首银光闪闪,锋利无比。睍莼璩晓 玉轻烟一动不动,待她近身,使出防狼招数,夺了匕首,将她摔在地上。 玉轻雪疼得龇牙咧嘴,想着她轻而易举地打倒自己,更气了,火速爬起身,拔下发髻上的金簪,再刺过去。 玉轻烟扣住她的手,往前一拽,卸了她的右臂,然后将她推在地上。 玉轻雪跌坐在地,疼得直哼哼,由于右臂已抬不起来,不然,她必定杀了这个贱人膈! 众婆子、侍婢见大小姐落败,便放开人,扶起大小姐。 “贱人!”玉轻雪被怒火烧红了眼,发髻凌乱,面色惨白,哪里是大家闺秀端庄的样子?她用左手怒指玉轻烟,“你害得我当众出丑,不能嫁给郡王,我不会过过你!” “姐姐莫血口喷人的好,你当众出丑与我何干?你不能嫁给郡王,是长公主取消婚事,你要恨,就该恨长公主,与我无关。”玉轻烟的语声淡若烟水政。 “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在街上……一定是你!是你搞鬼!不是你还有谁?”玉轻雪声嘶力竭地吼道,“若非你害我,我怎么会当街出丑?郡王又怎么会不要我?长公主怎么会取消婚事?全是因为你!” “真是好笑了,难道你自己摔倒了、打喷嚏了、腹痛了,都要赖在我身上吗?你是姓赖的吗?”玉轻烟讥讽道。 “没有别人了……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恨我?”玉轻雪的五官扭曲得可怕,眼眸瞪得大大的,布满了血丝,戾气骇人。 “姐姐有证据,便拿出来,将我告到京兆尹,否则便不要胡说八道、扰人清听!” “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姐姐还是照顾好自己罢。”玉轻烟轻缓地眨眸,一抹冰寒的微笑飞落而下。 “闹够了没?” 这斥责声,饱含怒气,甚是威严。 谢氏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打了宝贝女儿一巴掌,怒目瞪着她。 “娘亲,为什么打我?”玉轻雪捂着辣痛的脸颊,又生气又委屈。 “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瞧瞧你变成什么样了,这是大家闺秀的样子吗?”谢氏厉声斥责。 “我……只是……”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你当众出丑、婚事取消,是你自己不中用,跟旁人有什么关系?” 玉轻雪惊得睁大眼,“这事儿摆明了就是她……” 谢氏怒斥:“无凭无据的事,怎可乱说?立即回去!” 屈服于谢氏的威势,玉轻雪乖乖地回去。 谢氏对玉轻烟致歉,“你姐姐不懂事,我会好好骂她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玉轻烟淡笑,“姐姐心情不好才会迁怒于旁人,烟儿明白的,母亲放心,我怎会和姐姐计较呢。” 冷天晴看着谢氏走了,道:“夫人最擅长装腔作势,这般和声细语的,只怕是别有用心。” 玉轻烟也觉得谢氏的态度相当的诡异,“小心些便是。” ———— 玉轻烟至沈府看最新一期《花间集》的样刊,二人看完之后、商讨了一阵子,午膳时辰便到了。 沈凝笑道:“我去吩咐灶房沏热茶来,更衣后回来。” 玉轻烟走出水榭,举目望着花苑的萧瑟景象。 眼下是初冬时节,碧绿的叶子纷纷掉落,在半空中随着寒风飞旋、打转。 寒风袭来,她拢紧玉色薄斗篷,看见一人快步走来。 那人着石青锦袍,披一袭雪白外袍,宛若一片白雪飘逸地飞来。 “外头风大,怎么不在里头待着?”沈昀白皙的俊脸泛了些粉红。 “没事,不冷。”她看见他的手中拎着一壶热茶,便跟着他进去。 他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端给她,“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她接过来,“今日没出去办事?” 他摇头,轻然一笑。 先前他们假扮恋人,出双入对,不过私下里他一直温润有礼,并没有冒犯过她,是个正人君子。 今日,玉轻烟觉得他怪怪的。 “沈公子,郡王与玉轻雪的婚事已取消,你我无须再假扮。”她真诚地向他致谢。 “轻烟。”他拉她站起身,俊朗的眉宇光明磊落,“倘若我说,我希望你我继续假扮下去,或是你我假戏真做,你会不会觉得我唐突?” 她错愕地愣住,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 沈昀苦笑,“其实,我早该对你说,当初我提出这个提议,是用心不良。你会不会觉得我卑鄙?” 她摇摇头,不作声。 之前假扮恋人期间,他体贴温柔,做了恋人该做的一切,她以为他只是做戏,没想到他是…… “郡王对你一往情深,而我……”他语声温润,“你一人创办《花间集》,自那开始,我便对你刮目相看。从此,我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我知道郡王待你是真心的,你对郡王亦为真情,我衷心祝福你们能喜结良缘,可惜,横生波澜……长公主为郡王赐婚,我以为我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哪想到……如今,郡王不必再娶玉轻雪,自然会娶你。我对你表明心迹,并不是想为难你,而只是让自己死心。” “我真的没想到……” 玉轻烟明白,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不会选择他,他说出心里话根本不会得到什么回报,却是一个解脱,不再存有幻想。 沈昀清润地笑起来,摸摸她的头,“傻丫头。在我眼里,你和我妹妹凝儿一样,性情温婉冷淡,内心却奔放如火。我会珍惜你我这份情谊。” 她轻笑,“沈公子,我视你为知交,一生一世。” 二人相视一笑,仿佛烦恼随风飘远。 他这样的男子,君子如兰,公子如玉,当之无愧。 “沈昀!沈昀!沈昀!” 一道叫声远远地传来。 他们走到水榭前,望见宇文策快步奔来。 宇文策气喘吁吁,“烟儿,你真的在这里。” “郡王先缓口气。”沈昀笑道。 “烟儿,我有事跟你说,走。”宇文策握着她的皓腕,满目急切。 “去哪里?”玉轻烟问。 “郡王,今日风大,不如你们在水榭详谈,我回避。”沈昀知趣道。 宇文策终是留在沈府,她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他一口气喝完,握着她的双臂,兴奋地笑,“烟儿,婚事取消了,我不用娶别人了。” 她笑道:“早上我就知道了。” 他拥她入怀,紧紧地抱着,永远地抱着,不松手,直至他们垂垂老矣。 玉轻烟挣脱开来,“这是沈府呢。” 他的俊脸流淌着幸福的微笑,“我恨不得立即娶你过门,恨不得今晚便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她随口一问:“你父王同意我们的婚事吗?” 宇文策面上的微笑渐渐凝固,“父王怎会不同意?” 这一问,犹如当头棒喝,令他开心的心情跌至谷底。 父王很有可能反对他迎娶玉轻烟,但无论如何,他会竭尽全力。 沈昀站在窗扇旁,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不是不想和宇文策争,而是知道争不过、便无须白费力气。 ———— 玉轻烟收到一封书函,小皇帝再次私自出宫,约她在醉仙楼见面。 她来到雅间的时候,宇文熙已经点了一桌子的菜肴,不过此次没有太过油腻的。 “陛下怎么又出宫?有什么事吗?”她讶异,一个多月不见,这小皇帝好像又变样了,个子已经比她高一点点,玉致的脸庞不再那么圆,下巴拉长,变尖了点儿,是个名副其实的少年了。 “上次中秋宫宴,你为皇姐裁制了一袭与众不同的衣裙,我还没谢你呢。”他的笑容如日光明朗,“今日我在醉仙楼设宴宴请你,当作谢礼。” “陛下答应我下不为例,我才接受这份礼。” “好,下不为例。” 两人一道用膳,她拣了一些近来京中发生的趣事说给他听,他哈哈大笑,笑得合不拢嘴。 用膳后,玉轻烟以为要走了,没想到他让小李子沏了一壶云雾茶,然后让小李子、东香到外头候着。 她心中有数了,“陛下有事跟我说?” 宇文熙面对她坐着,拉着她双手,“玉姐姐,郡王要娶你,你会嫁给郡王吗?” “为什么这么问?” “你能不能不要嫁人?”他漂亮的眼眸写满了期盼。 “身为女子,迟早都要嫁人的。”她莞尔一笑,虽然她并不这么想。 “你真心喜欢郡王?一定要嫁给他?”他郑重其事地问。 这是个好机会,玉轻烟必须好好把握,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真心喜欢郡王,如无意外,我会嫁给他。” 宇文熙看她半瞬,纤长的眼睫轻轻一眨,好像下了决心,“玉姐姐,安西王不会让你嫁入王府。” 她的神色相当的平静,“为什么?” 他黑亮的瞳仁微微一动,“玉姐姐,我是为你好。我说的,你信吗?” 她点点头,发觉今日的小皇帝很聪明。 他先说安西王府,再说安西王,“母后当政时,抓住安西王的小辫子,逼得他自行退出朝政。他一直想回归朝廷一展雄风,苦心经营多年,被皇姐使计压住了。虽然他安分守己、谦和恭顺,但皇姐看得出来,他早有异心,且野心勃勃,迟早会变成心腹大患。为了重归朝廷,他一心拉拢谢家、玉家,企图连成一线,结党营私,巩固权势。” 玉轻烟明白了,玉轻雪拥有两座大靠山,文官之首谢家和武将世家玉家,安西王自然要儿子娶玉轻雪进府。 “玉姐姐的生母长乐公主早已作古,你无依无靠,安西王不会让郡王娶你的。”宇文熙下了论断,一眨不眨地看她。 “可是,婚事已取消,安西王想要玉轻雪当儿媳妇,也不可能的。”玉轻烟说的也是事实。 “饶是如此,安西王也不会让你进门。他会再想法子让儿子迎娶玉轻雪。” 她沉默了。 虽然她并不是很想嫁给宇文策,但听了这些话,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宇文策执意娶她,安西王不赞成,父子俩必定势如水火。 宇文熙眨巴着眼,扮萌道:“玉姐姐觉得,郡王真心喜欢你吗?” 玉轻烟反问:“陛下想说什么?” “三年前,郡王年少气盛,与友人游览洛水时偶然认识了一个清倌。那清倌本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后沦落风尘,在画舫唱曲儿挣银两养育弟妹。那清倌长得标致清秀,且温婉可人、知书达理、精通音律,郡王对她一见倾心、二见倾情。” “清倌就是不卖身的风尘女子?” “是的。郡王与那清倌日夜厮混在画舫上,诗词唱和,抚琴奏瑟,恩爱缠绵了三个月。” “然后呢?她怀了郡王的孩儿?”玉轻烟猜道,这不就是才子佳人的情爱传奇最经典、最狗血的套路吗? “清倌没有怀孕,安西王知道了这件事,派人去找那清倌,给了她一袋银两,要她离开洛都。”宇文熙怅惘道,“那清倌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姑娘,知道郡王跟她在一起没有光明的前途,知道他们不会有好结果,就带着弟妹不告而别,远走他乡。” “郡王没找到他们?郡王怨怪安西王吧。” “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郡王自然怨怪安西王,父子之情有了裂痕,过了两年才好一些。” 玉轻烟暗自琢磨,宇文策这段情缘,和自己有什么关联? 宇文熙的黑眸亮如星辰,“玉姐姐美如天仙、貌若琼雪,那清倌自然是及不上的,不过从侧边看,你与那清倌有两三分神似。再者,你的言行举止、气韵性情皆与那清倌相似。” 她明白了他说这个故事的用意,问:“你见过那清倌?” 他颔首,“见过两次。” 她点头,轻笑,眨眸。 他的意思是,宇文策对她的真心、痴情,只是移情作用罢了,她只是一个替身,宇文策喜欢的人是那清倌。 “若非我视你为姐姐,我不会说这些。”宇文熙又握着她的小手,目光诚挚,“玉姐姐,我希望你觅得如意郎君、锦绣良缘。郡王是不是一个可以托付终身的夫君,你多多思量。” “我知道了,谢谢陛下告诉我这些。” 玉轻烟发现,今日他是个小大人,聪慧得令人吃惊。 静默了半瞬,他拉拉她的衣袖,“玉姐姐在想什么?” 她抿唇一笑,没有回答。 他瞧得出,她唇角的笑意,有点苦涩。 ———— 高晋扬推门而入,长身而立,器宇轩昂,这清雅的雅间好像容纳不下他,压迫感无处不在。 宇文熙像是做坏事被人当场捉住的心虚样儿,挤眉弄眼地笑,“高大人如何知道朕在这里?” “陛下,时辰不早了,速速回宫吧。”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朕还没玩够,再过一个时辰再回宫。”宇文熙笑眯眯地谈判。 “再过一个时辰,只怕长公主会到亲自出宫接陛下回宫。” “好吧,回宫。” 一提到兰陵长公主,宇文熙就乖乖地服软、回宫。 他出了雅间,又回头嘱咐她:“玉姐姐,慎重思量。” 送走了小皇帝,玉轻烟也打算离去,高晋扬却关上房门,掀起墨色外袍的后摆坐下来。 “小皇帝跟你说了什么?”他的脸膛像一块千年不化的冰川,冰寒的俊美,风华若妖。 “说了一个缠绵悱恻的才子佳人故事。”她的语声轻淡如烟,“才子是宇文策,佳人是一个沦落风尘的清官。高大人听说过吗?” “你意思是,小皇帝出宫是为了告诉你这个故事?” “若非你提醒,不然我还没想到这一点呢。如此看来,陛下担心我嫁错郎,才特意出宫找我。” 高晋扬饮了一杯茶,唇角抿了一缕凉薄的笑,“若你真想嫁宇文策,我可以帮你。” 玉轻烟莞尔笑问:“高大人有什么好法子?” **轻烟真的想嫁给策策吗?扬哥哥有什么好法子呢?小皇帝有意阻止她嫁给郡王,这个故事是真的吗?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四) 他闲淡道:“长公主两次帮你,就是不想玉轻雪嫁入安西王府。睍莼璩晓你可以进宫求见长公主,求她为你赐婚。如此一来,安西王和谢氏想阻止也不敢公然阻止。” 她明眸微转,“谢高大人赐教。不过,我觉得长公主不会为我赐婚的。” 静默片刻,他忽然开口:“宇文策,沈昀,小皇帝,让你选,你会选哪一个?” “郡王用情颇专,乃性情中人,却失之沉稳,还需历练。沈公子温润有礼,乃君子之风,思虑周全,体贴温柔,当友人最佳。陛下年纪尚幼,尚未定性,不过我不接受姐弟恋。”她惊诧的是,他竟然知道最近她与这三人都有纠葛,这人太可怕了。 “真心话?膈”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人就是这样,你说了真心话,别人却以为是违心之言。 玉轻烟告辞,从容地离开政。 高晋扬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 本该是大喜之日,本该是洞房花烛夜,却是孤影相吊,一切都成空。 心郁气结,加上寒邪入侵,玉轻雪病倒,连续发烧三日才退烧,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天心苑这边,玉轻烟的日子有滋有味,繁忙而充实。 下了两日夜的雪,屋顶、树上、地上堆积着雪,白雪皑皑,萧瑟的冬景变成了琉璃世界。 这日早膳后,她出门办事,披上厚厚的白狐毛斗篷,刚进马车,就吓了一跳——马车里坐着一人,宇文策。 南欢本是在车里陪着小姐的,不过她知道郡王有话对小姐说,便坐在外头。 玉轻烟刚坐下来,就被宇文策抱住,良久才放开她。 “七日未见,烟儿更美了。”他的拇指轻轻抚触她的脸颊。 “油嘴滑舌。”玉轻烟心想,这几日他应该跟安西王交涉。 宇文策默默地凝视她,眸色越来越暗,越来越浓,似有复杂的情绪交织其中。 他吻她,凉凉的唇瓣贴在一起,立即升温……他们对彼此已经熟悉,水到渠成的热吻令他们心魂颤动、气喘吁吁。 玉轻烟靠在他肩头,车里安静得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马车的“辘辘”声伴随左右,不知驶向何方。 “烟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宇文策嗓音沉哑。 “去哪里?” “去一个只有我们俩的地方。”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她才知道,他带自己来的地方是别苑。 来别苑做什么? 别苑的管事将他们领到花苑的五角亭,亭中石案上放着热茶、美酒和糕点,还有精巧的暖手炉。宇文策将暖手炉放在她手中,温柔地笑,“暖暖手。咱们中午在这里用膳。” 玉轻烟举目四望,花苑变成了晶莹剔透的冰雪琉璃世界,寒风扫过琼枝玉树,粉末般的细雪随风飞扬,纷纷扬扬。 身子热了之后,他们在雪地里玩,打雪仗,堆雪人,追逐嬉戏,欢声笑语传扬开来。 吃过午膳,她说回城办事,宇文策不让她走,“烟儿,在这里陪我,入夜再回去,可好?” “我不能爽约,不能失信于人。郡王,改日再陪你。”她坚持走。 “我不让你走。”他抱住她。 “别闹了,我真的有事。” “烟儿,我决定……”他将她转过身,绵绵的情意化作坚定的心意,“我愿舍弃一切,与你远走高飞。即使朝不保夕、流离失所,即使家徒四壁、粗茶淡饭,即使身无荣华、生无富贵,只要与你厮守在一起,我无怨无悔。” 玉轻烟并非不感动,但他真心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个? 他的眼眸泛着夺目的光彩,“烟儿,我们离开洛都,寻一处与世无争的山水小镇,过平淡、充实、幸福的日子。” 她猜得到,若非安西王反对,他不会有这样的决定。 “或许你现在对荣华富贵深恶痛绝,但当你经历了艰难困苦之后,你就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她淡淡道,“郡王,我不会与你远走高飞。” “为什么?”他不可思议极了,“既然你我两情相悦,为何……” “因为,我不会嫁给你。” 玉轻烟以极为轻淡的口吻说出一句犹如晴天霹雳的话。 宇文策懵了,惊了,呆呆地问:“为什么?” 她提醒自己残忍一点,“你父王不会让我嫁入王府的。既然这桩婚事得不到双方父母的赞同、祝福,你我便散了吧。”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艰难地、一字字地说道,嗓音低沉黯哑,像是从身躯深处挤出来。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说什么。”她推开他的手,冷面相对,“郡王,你我情缘已尽,好聚好散罢。”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重复道,声音大了些,俊脸却已是风起云涌。 “勿念,保重。” 玉轻烟转身即走,疾步而行。 宇文策呆了半瞬才反应过来,箭步追上去,拽住她,将她拉回怀中,死劲地抱着,“不许走!不许说这样的话吓我!” 她轻缓道:“我不是吓你,这是心里话。郡王,你我的情缘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你我只是再普通不过的友人。” 他陡然推开她,声色俱厉,“你再说一遍!” “如若你没有听清楚,我可以再说一遍。” “你不必理会父王,我会想法子,一切都有我。” “就算我如愿嫁入王府,可是你父王母亲都不喜欢我,我面临的将是什么日子?我会有幸福吗?”事已至此,玉轻烟只能再残忍一些,“郡王,其实,我对你的情并没有那么深,远远不及你对我的情。” 宇文策猛地上前抱住她,好像用尽所有力气抱住她,不让她走,“不要说了……你心里有我,这就够了……” 她幽冷的声音仿若一把匕首,“那阵子,我总是劝你迎娶姐姐,是因为,我从未想过嫁给你。你待我这份心、这份情,感动了我,若要说我对你究竟有多少情意,只怕很少吧。” 这锋利无比的匕首刺入他的胸口,他痛得呼吸都停止了,喘不上气。 与此同时,他四肢僵硬,保持着一个姿势:抱她。 “我不想再欺骗你,但也不想受人欺骗。”玉轻烟推开他,冷静的语气令人崩溃,“或许,郡王自己也不知道最爱的人是哪一个,是三年前的那个清倌,还是我?” “你如何知道的?”宇文策震惊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从他的反应来看,她知道,三年前的清倌真的存在过。她淡然轻笑,“郡王,好聚好散,还是朋友。” 他望着她在风雪中渐渐远去,想挪出一步,却怎么也动不了。 雪花纷纷扬扬,是上苍晶莹的泪滴。 ———— 冷天晴问过玉轻烟,为什么舍弃乐陵郡王? 玉轻烟道:“我才十五岁,谈婚论嫁太早了吧。” “这怎么会早呢?再拖就年老色衰了。”冷天晴嘀咕道,“郡王有何不好?即使现在不愿嫁,也不必推了嘛。” “晴姑姑,你再啰嗦就罚你去外头伺候。” “郡王对您痴心得很,想必不会轻易罢休。” 冷天晴的话,一语成谶。 半个月后。 玉轻烟和沈氏兄妹在酒楼用午膳,从酒楼出来时,玉轻烟不知道绊到什么东西,脚崴了一下,沈昀就站在旁边,及时地扶住她。 宇文策正好从这家酒楼经过,望见这一幕——沈昀搂着她,亲昵的姿势刺痛了宇文策的眼。顿时,他血液上涌,箭步奔过来,二话不说地朝沈昀侧脸打了一拳。 虽然沈昀不还手,但宇文策被刺激得失去了理智,继续打人,沈昀被迫应战,二人便在酒楼前大街上打起来。玉轻烟和沈凝大声劝架也无法令他们停下来,最后,高晋扬路过,才强行分开他们。 乐陵郡王、沈家大公子为了玉家二小姐当街打架,打得鼻青脸肿,传遍了整个洛都,变成洛都一大奇闻异事。 此后一个月,玉轻烟再没有见过宇文策。 玉竹寺是洛都东郊五十里外的寺庙,供奉着观音大士,由尼姑操持寺庙事务。十二月初八是观音诞,十余年来一直是洛都每年的一大盛事,上至皇族女眷、下至平民百姓,都会来玉竹寺朝拜,贺观音大士的诞辰。 每年的观音诞都很隆重,由后宫女眷领头,领文武大臣家的女眷在玉竹寺斋戒十日,以示诚心。 往年,谢氏只带玉轻雪、玉轻霜去,今年加了两人,玉轻烟和玉轻莲。 从马车上下来,玉轻烟惊叹,这玉竹寺可媲美杭州的灵隐寺,寺庙建筑群规模庞大,屋舍殿宇绵延,巍峨壮观,黄墙黑瓦隐身在缭绕的烟雾里,给人一种神秘、厚重、肃穆之感。 在主殿的后方东西两侧,有一排排的屋宇厢房,供朝中权贵之家的女眷居住。安西王府、谢家和玉家所居住的院落厢房最好,相距很近。当然,随行的也有男子,不过下榻的屋舍安排在别处。 再过两日才是观音诞,初来乍到的这日,吃过午膳,衣着素雅的闺秀们见天空晴朗、日光明媚,便相约去后山玩玩。 沈凝邀玉轻烟一起去,玉轻烟答应了。 玉竹寺所在之地是一座小山丘,依山而建,颇为气派。后山是一大片的树林与草地,名为“玉女峰”。因为是严冬时节,落叶纷纷,枝干遒劲,萧疏荒凉。 约有一半的名门闺秀来到后山,三三两两地一起走。小半个时辰后,她们终于爬到玉女峰的峰顶,叫着笑着欢呼着兴奋着。 玉轻烟站在山巅,将附近的农田、乡村与远处的城郭尽收眼底,眼界和心情一起开阔。 山风呼啸而过,掠起鬓发,如刀刮过脸颊,生冷的疼。 望着熟悉的天与地,她不知道,是不是回不到二十一世纪了。 她和沈凝相视一笑,因为峰顶太冷,她们只待了一小会儿便下山。 几个人从她们身边走过,其中一人冷哼一声,玉轻雪目不斜视地走着,就连昔日的姐妹沈凝,玉轻雪也当没看见,连招呼都不打。 “哼一声的那个是谢思芙。”沈凝低声道。 “谢绍棠的长女?” 玉轻烟听冷天晴提起过,谢思芙年十八,姿容秀美娇媚,却自视甚高,对上*门提亲的高门子弟一个都看不上,婚事便拖了下来。 前方,谢思芙、玉轻雪、玉轻莲并肩而行,有说有笑。 玉轻莲眸光一转,道:“思芙,我听说前些日子安西王请媒婆到谢府提亲,是真的么?” “自然是真的。”谢思芙得意地扬起下颌,丝毫不照顾一下姑表妹妹玉轻雪的心情。 “这么说,你与乐陵郡王的婚事定了?” “我不知父亲是什么意思。” “哦……如若你父亲同意这桩婚事,你会嫁给郡王的吧。”玉轻莲瞟了玉轻雪一眼,还好,她面色沉静、眸光淡淡。 “儿女的姻缘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想嫁又能怎么样?”谢思芙嘴里这么说,心里却是很满意乐陵郡王这个夫君。 玉轻莲用试探性的语气说道:“但我听说,郡王对玉轻烟一往情深,非她不娶呢。” 谢思芙不屑道:“那是以前,这一个月来,郡王可没见过玉轻烟。”她以过来人的口吻道,“我告诉你,男人都是贪新鲜,新鲜劲儿一过,什么真心、痴情都没了。” 玉轻莲和玉轻雪都不作声。 半山腰,她们在树林里歇歇脚。 玉轻烟和沈凝坐在东侧的大石头上歇息,再往前走三步就是斜坡。 “不知《花间集》印得怎样了。”沈凝担忧道。 “出来玩就不要担心了,有人帮我们看着的。”玉轻烟宽慰道。 “沈姐姐,李妹妹身子不适,你过来瞧瞧。”那边有人大喊。 沈凝对医术略通一二,便过去看看,留下玉轻烟一人。 她站起身,面朝斜坡,举起水囊喝水,之后收好水囊,忽然,她觉得身后有动静,像是有人刻意放轻脚步走来,可是她没有回头。 声响极为轻微,若非身后人不小心踩到了落叶,她也不会知道身后有人。 必定不怀好意。 声响消失了,只有那边叽叽喳喳的嘈杂声。 一只手慢慢地伸向她的肩背,玉轻烟感应到了似的,猛地侧身闪避,顺手拽住那只邪恶的手,用力地摔向前方。 只听见一声惨烈、凄厉的叫声,有人从斜坡滚下去。 众多闺秀过来瞧瞧发生了什么事,玉轻雪、玉轻莲看见有人一路滚下阴暗、凶险的斜坡,吓得捂住嘴,小脸惨白。 她们都是娇弱的女子,怎有办法下斜坡救人? 因此,她们只能回玉竹寺报信,找人去救谢思芙。 住持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姑子去寻人,谢夫人听见女儿从斜坡滚了下去,吓得当场晕倒,过了半晌才苏醒。 “芙儿怎样了?回来了吗?”她焦急地掀开棉被下床,却被人按住。 “大嫂稍安勿躁。”谢氏宽慰道,“芙儿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便在此等消息吧。” “我去后山看看……我不能在这里等……”谢夫人又焦急又慌乱,“芙儿不能有事……芙儿……” “大嫂,你去后山又能做什么呢?后山路不好走,天色已晚,万一你又有什么意外,那不是……”谢氏语重心长地劝,“我问过了,那个斜坡不是很陡,那几个姑子很快就能找回芙儿,大嫂放心吧。” 谢夫人终于消停,刚喝了口茶,她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问玉家姐妹:“芙儿怎会滚下斜坡?她自己滚下去的吗?” 玉家姐妹对视一眼,玉轻雪受了很大惊吓似的,“我没亲眼看见,不过当时芙姐姐应该和二妹在一起。” 玉轻莲的供词一致,道:“我转过头去看的时候,烟妹妹就站在思芙滚下去的斜坡上。” 玉轻烟面色淡淡,沈凝却替她担心。 谢夫人忽然开了窍,怒指玉轻烟,声色俱厉地吼道:“是你把芙儿推下斜坡的!” **的确是轻烟将芙儿拽下斜坡的,轻烟如何自保?新的一月开始了,求月票~~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五) “我没有。睍莼璩晓”玉轻烟从容地应对这只母老虎,语声轻淡如水,“芙姐姐自己滚下去的。”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滚下去?”谢夫人认定了她是谋害女儿的凶手,“你站在那里,为什么不拉住芙儿?只有一个解释,是你把芙儿推下去的!” “我想拉住她,可已经来不及。” “我告诉你,芙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偿命!”谢夫人气得发抖,怒火已经烧了她的理智。 “谢夫人,我相信烟妹妹是无辜的。烟妹妹为人如何,我很清楚,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将你女儿推落斜坡。”沈凝义正词严地作证膈。 玉轻烟顿觉心中暖暖,沈凝真心当自己是最好的姐妹,才会维护自己。如果沈凝知道真的是她将谢思芙推下斜坡,是不是接受不了? 玉轻莲道:“话不能这么说。当时你在另一边看李家妹子的病情,并没有亲眼目睹,又怎知烟妹妹没有推人?” 谢氏板着脸喝问:“你究竟有没有推芙儿?政” 谢夫人恨不得立刻打她一顿,以解心头之恨,“若芙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陪葬!” 谢氏道:“大嫂,虽然烟儿是我女儿,但我不会偏袒徇私。这样吧,先将烟儿关起来,待找到芙儿后再计议。” “我没有害人,凭什么关我?”玉轻烟抗议。 “你是嫌犯,自然要将你关押起来。”玉轻莲嘴角轻扬。 谢氏示意两个婆子抓住人,玉轻烟知道,被关押了便只有任人鱼肉的份。她正想开口,外头就传来饱含怒火的喝声,“谁敢拦朕?” 房里的人震惊得面面相觑,陛下在玉竹寺? 她们刚刚起身准备迎驾,宇文熙就快步走进来,直奔玉轻烟面前,“玉姐姐。” 房中所有人纷纷行礼,他只好清了清嗓子,“平身。” 随之进来的是小李子和高晋扬,高晋扬的目光随意地扫向玉轻烟,她迎上他冷冽的目光,不甘示弱似的。 这小小的厢房更显得逼仄,容纳不下器宇轩昂的高晋扬。 谢氏、谢夫人对视一眼,喜上眉梢,谢氏问:“陛下刚到的吗?住持为陛下安排住处了吗?” “朕住在东厢。”宇文熙一人独坐,“你们为何都在这里?” “陛下有所不知。”谢夫人目露焦虑之色,“不久前,妾身的女儿滚落斜坡,住持已派人去寻人,如今情况未明。她们说,芙儿不是自己滚落斜坡的,是被人推下去的。” “是谁推的?”他随口问道,满脑子都是尽快带玉姐姐离开这里。 “是烟儿。”谢氏指向玉轻烟,“不少人都看见,芙儿滚落斜坡之时,烟儿就站在那儿。” 宇文熙惊讶极了,谢氏阴谋得逞,心中窃笑,“陛下,这事若是京兆尹来查办,该是将嫌犯关押起来,留待提审。” 他的黑眸闪过一抹狡黠的光,“既然朕知道了这件事,便管管吧。玉姐姐,你将谢思芙推下斜坡吗?” 玉轻烟回道:“臣女怎么会做这种事?再者,当时那么多人,我推了人,其他人一定会看见的。” 谢氏、谢夫人又要争辩,他摆摆手,道:“她不认罪,朕便带她走,今夜好好审问,相信明日就能水落石出。” 说罢,他起身往外走,高晋扬扣住玉轻烟的右臂往外走。 房中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小皇帝带走了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变成这样。 ———— 住持给宇文熙安排了单独的院落,他拉着玉轻烟进了房,顺手关上房门,高晋扬只能站在外面。 宇文熙揭开三个食盒的盒盖,里面都是精致可口的糕点,他是特意带来给她品尝的。 她一边吃一边问:“陛下为什么来玉竹寺?长公主知道吗?” 以往,不是太后就是皇后率领内外命妇来玉竹寺参加观音诞,而今小皇帝还未册后、纳妃,后宫无人,兰陵长公主监国摄政,因此,在皇族与后宫,她便是地位最高的女子,应当来玉竹寺。不过,她只是派近身侍婢代替自己来参拜,高晋扬从旁协助,保护所有女眷。 兰陵长公主的近身侍婢出宫时,他和小李子乔装成宫女,混在一众宫女中出宫。抵达玉竹寺时,他们被高晋扬识破,高晋扬派人送他们回宫,宇文熙就是不回去,甚至以性命相要挟。 “陛下又偷偷跑出来,回宫后长公主一定惩罚你。”玉轻烟斜睨着他。 “朕听闻观音诞又隆重又好玩,就决定来看看。”他嘿嘿地贼笑,其实,他偷溜出宫来玉竹寺是因为她在这里。 “这种话不能乱说。” 他吐吐舌头,“玉姐姐,这几日我们在一起玩好不好?” 她笑道:“好,一起玩,不过陛下要乖乖的,不能调皮,不能任性。” 宇文熙喜不自禁,“我都听你的,你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他们继续吃糕点,玉轻烟心想,谢思芙应该不会摔死吧,那斜坡并不陡峭,摔不死人的吧。 “对了,玉姐姐,方才她们说你推人,是怎么回事?”他笑问,快乐、幸福的情绪从心里溢出来,染了一张俊俏的脸。 “谢思芙想害我,从背后推我,我察觉了,闪避后拽了她一把,她就滚下斜坡了。” “她活该!”他同仇敌忾地骂道,“敢害玉姐姐,最好摔死!” “陛下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玉轻烟莞尔。 “我得好好想想。”宇文熙双手托腮,认真地想着。 小李子送来斋饭,二人一边吃一边说笑,外头的高晋扬饿得饥肠辘辘,唤来下属替代自己守卫,他则去进膳。 小半个时辰后,高晋扬敲门禀奏:“陛下,已寻回谢小姐,谢夫人请陛下过去一趟。” 于是,宇文熙和玉轻烟前往谢家的厢房。 谢思芙滚落斜坡,额头、右腮、手臂皆有擦伤,血迹斑斑,一张娇媚的小脸变成了大花猫;伤势最重的是左腿,伤到了腿骨,须好好治疗、调养。看见玉轻烟跟在小皇帝身后走进来,她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那小贱人。 众人行礼,宇文熙坐在房中主座,有模有样地摆手道:“都起来吧。” 静修师太道:“谢夫人,稍后有人送来汤药,谢小姐服下便是。贫尼告退。” “谢姐姐的伤势不打紧吧。”他装作关心谢思芙的伤势,却恨恨地心想:她为何没摔死? “谢陛下关心,上苍保佑,芙儿捡回一条命。不过,静修师太说芙儿的左腿伤势很重,只怕日后会不良于行。”谢夫人故意将病情说重,好治那小贱人的罪。 “朕让太医给谢姐姐诊治诊治。”他客气道。 “谢陛下隆恩。”谢夫人连忙屈身谢恩。 “芙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滚落斜坡?”谢氏提起这个众人关心的话题。 “娘亲,姑姑,芙儿不是自己不小心滚落斜坡的。”谢思芙装出一副受害者委屈、柔弱的样儿,“芙儿见烟妹妹一个人,好心想陪她说说话,没想到她……安西王与父亲正在商讨芙儿与郡王的婚事,她认定芙儿抢了郡王,恨极了芙儿,便推芙儿滚落斜坡。只要芙儿死了或者残了,就没人跟烟妹妹抢郡王了。” 玉轻烟心中冷笑,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可真不小。 谢思芙嘤嘤哭泣,泪水湿了纤长的眼睫,分外楚楚动人,“婚事还没定,芙儿就被害成这样,陛下可要为芙儿做主。” 谢夫人屈身,“恳请陛下为芙儿做主。” 宇文熙朗润的眉宇如坚硬的冰玉,“方才朕审问了玉姐姐,她说她没有推你。” 谢思芙梨花带雨地控诉:“她自然不会认罪,陛下,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臣女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滚下斜坡?是她推臣女的。” 谢氏一副刚正不阿的嘴脸,“陛下,虽然烟儿是妾身女儿,但如若是烟儿推芙儿,妾身不会偏袒烟儿。请陛下圣裁。”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不就是提醒他不要偏袒吗? “陛下,臣女与沈家姐姐站在斜坡上,李家妹子身子不适,沈家姐姐去看她,臣女便一人站在斜坡上。接着,臣女察觉身后有人,侧身闪避,芙姐姐扑了个空,顺着力道往前滚下去。陛下,芙姐姐心肠歹毒,害人不成反受其害,她滚落斜坡与臣女无关。” “不是这样的,陛下,她说谎!臣女根本没有害人之心,是她要害臣女。”谢思芙立即反驳。 “臣女是冤枉的,恳请陛下明断。”玉轻烟据理力争。 “你们一人一个说辞,朕难以断案。”宇文熙为难道。 “陛下,她们各执一词,无从判断她们是否说谎。”高晋扬忽然开口。 “高大人有何高见?”宇文熙眼睛一亮。 玉轻烟腹诽,高晋扬会帮自己吗? 高晋扬击掌两下,一个侍卫带着一个闺秀进来。这闺秀道:“陛下,臣女是户部侍郎之女。” 高晋扬冷厉道:“你看见了什么,如实说出来。若有半句虚言,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这闺秀道:“陛下,从山顶下来时,臣女走得慢,落在最后,走到半山腰时候,她们已经歇了好一会儿。当时,所有人都围在李家妹子旁边,玉妹妹站在斜坡那边,臣女看见,谢姐姐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伸手推玉妹妹。玉妹妹有所警觉,侧身闪避,接着不知怎么回事,谢姐姐就滚下斜坡了。” 谢思芙、谢夫人闻言,面色剧变,谢氏的面色也很不好看。 “陛下,她说谎,定是玉轻烟买通了她,让她这么说的。”谢思芙狡辩道。 “是我的下属找到她的,照谢小姐这么说,是我下属和玉小姐串通害你?”高晋扬语声沉缓,却令人胆寒。 谢思芙接触到他冷厉的目光,心虚、畏惧地垂眸,不敢再争辩。 宇文熙冷冷道:“谢夫人,你女儿害人不成反受其害,咎由自取,怨不得人。子不教,父之过,你这当娘的,可要多多费心教导女儿,否则,等女儿摔残、摔死了,就来不及了。” 谢夫人连声称“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小皇帝等人走了,谢氏见谢夫人咬牙切齿,劝道:“大嫂,日后还有机会,无须心急。” “总有一日,我会为你讨回来。”谢夫人对女儿道,“往后机警点儿,不要让人抓住小辫子。” “我不会放过那小贱人的!”谢思芙恨得用拳头捶打棉褥。 “你这腿伤要好好诊治,明日一早我派人送你回府养着。” “娘亲,我不回去。” “你想落下腿疾吗?你想不良于行吗?你还想在这里丢人现眼吗?”谢夫人咄咄逼人道。 谢思芙低垂了眼眸,不作声。 玉轻雪和玉轻莲对视一眼,那贱丫头太走运了,总有人适时出现、助他脱身。 ———— 宇文熙声称认床、会睡不着,求玉轻烟多陪他一会儿,她只好陪他闲聊。 东南西北地聊着,她倒是困得眼皮阖上了,他精神奕奕,将她抱上床,盖上棉被,然后,他脱了衣袍,挨着她躺下。 他的心,怦怦地跳。 她睡得很沉,吐气如兰,光洁的小脸像一块纯粹的暖玉,玉光暖暖;她的睫羽浓黑、纤长,像黑色帘子遮掩了她的内心;她的鼻子挺直而小巧,她的唇瓣粉嫩诱人……他想起中秋宫宴那晚所经历的血液澎湃的一刻,慢慢地撑起身子,慢慢地俯首,慢慢地印在她的唇上…… 轻轻的吻,一如羽毛拂过。 他满足地躺下来,阖上双眸,与她同床共枕。 玉轻烟苏醒时,天已蒙蒙亮。 当她看见自己与小皇帝同睡一张寝榻时,吓了一跳,待发现自己身上、他身上的衣服都齐齐整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回想起昨晚的情形,她断定,应该是她太困了,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下来,披上斗篷,开门出去。 而寝榻上的宇文熙,睁开双眼,微微一笑。 所幸天色未亮,否则被人看见了就糟糕了。玉轻烟回到自己的厢房,推门进去。 然而,不远处藏着一双眼睛,看见她从小皇帝的院落方向鬼鬼祟祟地回来。 房中昏黑,玉轻烟懒得点灯,想再睡会儿,便脱了衣袍上榻。 可是,她刚躺下,就落入一双铁臂的包围。 “啊……” 一只手捂住她的口鼻,惊叫只剩下半声。 她激烈地反抗,看见了一张隐于昏黑中熟悉的俊脸,高晋扬。 “放开我!” 知道是他,她不害怕了,只想推开他,“你在我房里做什么?” 他压着她,扣住她两只手,语气邪恶,“如若长公主知道你引诱小皇帝,你知道你有什么下场?” “大不了脑袋搬家。”玉轻烟不以为然地说道。 “脑袋搬家是好事,不好的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高晋扬嗤笑。 “你大可向长公主禀奏。” 他不作声,定定地看她。 她亦看他,瞳仁黑亮。 暗影之中,四目相对,他俊颜冷厉,她五官柔美,他邪魅如妖,她淡然如菊。 “高大人在我的厢房、我的寝榻就寝,莫非高大人也动了凡心?”玉轻烟清浅地笑。 “是又怎样?”高晋扬邪笑如魅。 “意欲何为?” “洞房花烛。” 他邪笑着低头吻她,她浅浅地笑…… **扬哥哥真的喜欢轻烟吗?这次会不会把她吃了呢?又是谁看见轻烟从小皇帝那儿出来呢?会生出什么波澜呢?谢夫人会怎样对付轻烟?好冷清哇,呜呜呜呜,妹纸们对本文有什么想法和意见,欢迎留言,你们的留言是我码字的动力呢。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六) 他邪笑着低头吻她,她浅浅地笑,微微侧过头,“高大人是否以为,你毁了我的清白,对我始乱终弃,我乃姑娘家,羞于张扬此事,因而忍气吞声,默默承受凌辱?” 他好整以暇地问:“你会怎么做?” “告到京兆尹,告御状,告你***。睍莼璩晓”她美目弯弯。 “你觉得你有本事将我入罪吗?”高晋扬的脸颊笑影深深。 “你有长公主,我有陛下,半斤八两。膈” “但你别忘了,陛下从未忤逆长公主的意思。” “那是以前,人总是会变的。逼急了,狗会跳墙。” 玉轻烟用力推开他,他坐起身,精悍的身躯像一座高峰矗立在她面前枝。 她冷冷道:“天色已亮,高大人,不送。” 高晋扬凝视她,碧水潋滟的桃花眸泛着神秘的水泽,令人觉得意味深长。 半瞬,他终于离去,她呼出一口气,钻进被窝,心怦怦地跳动。 ———— 玉大将军的母亲玉老夫人仍然健在,只是常年在玉竹寺礼佛、修行,算是半个出家人。每年观音诞后,谢氏接她回府过年,与儿孙们见见面,让老人家过一个开心、快乐的年。 此次玉轻烟也来,谢氏安排她和老夫人相见,以免给人话柄。 这日午后,她和玉轻雪、玉轻莲前往西边的竹林去见老夫人。 老付人头发花白、却精神奕奕,见到三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分外开心,吩咐姑子沏茶,拿来茶果给她们尝尝。 玉轻雪、玉轻莲抿嘴、挑眉,嫌弃那上不得台面的青色茶果,推脱午膳吃得很饱,吃不下了。玉轻烟尝了一个茶果,夸赞味道清甜,有竹叶的清香,风味独特。此言得到老夫人的欢心,老夫人握着她柔嫩的手,不停地摸着,问这问那的,关心她在府里的日子。 由于老夫人过年时才回府个把月,在这十五年里,她们只见过三四次,即使见了也只是远远的一瞥。因此,她们对彼此都没什么印象。 老夫人年过七十,慈祥和蔼,当看到孙女带来的精致糕点,笑得合不拢嘴,心窝里甜甜的,当众送了一串檀木佛珠给她。 这是宫廷御膳房的糕点,宇文熙命人每天早上快马加鞭送到玉竹寺,供玉轻烟品尝。她转赠给老夫人,是孝心,也是人情世故。 玉轻雪和玉轻莲虽然生气,但也不怎么在意,因为这祖母常年不在府里,也没什么地位,对于她们来说,可有可无。对于玉轻烟巴结、奉承老夫人的嘴脸,她们嗤之以鼻,心中笑话她巴结错了对象。 她们声称还有事,提前告辞,玉轻烟再陪老夫人小半个时辰,出来时看见宇文熙站在竹林外,走来走去,似有焦急之色。 竹林里光线暗,竹林外日光明媚,他正好站在明暗的临界点,半明半暗,似是九重天霄的神祗,又像是九幽地狱的魔鬼,仿佛拥有双重身份、双重性格,令人迷惑。 “玉姐姐,你终于出来了。”他迎上来,亲昵地拉她的手。 “陛下怎么来这里?有事?”她尽量不着痕迹地挪开手。 “好无趣啊,我们四处走走,好不好?” “玉竹寺就这么大,能去哪里?” “我听说玉竹寺东边有个达愿池,只要站在池子前诚心许愿,便能达成心愿、心想事成。”宇文熙含笑强调,“很多香客去许愿呢。” “陛下也想许愿?”玉轻烟笑问。 他颔首,拉着她一起去了。 达愿池是位于寺东的竹林,值此严寒时节,竹叶依然碧绿,但凋零了些,落了一地,寒风吹过,分外萧瑟。竹林正中央有一碧池,碧水清澈,烟雾升腾,袅袅弥漫。这便是达愿池。 玉轻烟研究了一阵碧池,断定这池子里的水应该是温泉。 “玉姐姐,我们许愿吧。”宇文熙的眼眸眯成了一条缝儿。 “好。” 她双手合十,闭上眼,他也阖上俊眸。 天地静谧,一丝风儿也无,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她侧过头看他,他神色专注,薄唇性感,鼻子微勾,浓眉英挺,五官立体深邃,整张脸比以前瘦削了些,不可再用“俊俏可爱”来形容了,因为他已长成一个面容硬朗、身姿挺拔的少年。 “玉姐姐,你许了什么愿?”宇文熙睁眼笑问。 “许愿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你许的愿也不能告诉我。”玉轻烟莞尔。 “我不说。”他握住她的小手,面朝达愿池,坚定道,“我们定能如愿。” 她笑着颔首。 他的脸上写满了开心,心中期盼心愿成真。 若是一对两情相悦、心意想通的情侣面朝达愿池许愿,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是真的,他问了三个姑子和三个香客,她们都是这么说的。 他许的愿是:永远与玉轻烟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玉轻烟陪宇文熙吃晚膳,膳后告辞回去,他不让她走,说寺里没什么好玩的,没人陪他玩,好无趣,要她留下来陪他。 他拉着她的手,蹙眉,瘪嘴,依依不舍,可怜兮兮地恳求,“不要走嘛,陪陪我嘛……再陪我半个时辰就好……” 她受不了这样的请求,心软了,留下来陪他。 小李子沏了一壶热茶、端了一些干果过来,然后被小皇帝赶去睡觉,外头的侍卫不是高晋扬,他忙别的事去了。 宇文熙剥干果给她吃,说起年幼时候的趣事,二人笑得前俯后仰。 不知怎么回事,玉轻烟觉得意识迅速地抽离了自己,昏了过去。 他连忙揽住她,推推她,又拍拍她的腮,叫了几声,她全无反应。可是,她气息匀长,好像只是睡着了。 想必是乏了、睡着了,跟昨晚一样。 他微微一笑,将她放在寝榻上,给她盖上棉被。 忽然,他感觉手足发热,脸颊、胸口似有一团大火熊熊地燃烧。 这是怎么了? 他脱了衣袍,钻进被窝,挨着她,愈发觉得全身滚烫,小腹涌起一股暖热,身下那物迅速涨大、灼热起来…… 身边的女子,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是致命的诱惑。 宇文熙的脸腮染了一抹桃红,眼眸缠绕着血丝,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口干舌燥,不能自已。 终于,他解开玉轻烟的衣物,覆压着她,吻她的唇,爱抚她的香肌玉肤。 光洁的额头,秀气的鼻子,柔滑的唇瓣,香嫩的脸腮,优美的颈项,细致的锁骨……湿热的唇舌一一吻过,忘情地流连,沉醉地吮吻,越陷越深……火更旺了,下身更涨了,他急切地吻她俏丽的粉蕾,右手下滑,抚摸她的侧腰、小腹…… 她似有意识,又好像没有,轻微地扭动身子,眉心微颦,好像很不舒服。 他以为她醒了,可是,她双目紧闭,只是扭身,根本没有醒。 也许,这是她本能的反应。 她这样子,像是求欢,更让宇文熙热血沸腾。 先前,长公主派了两个年纪大的宫女教他,她们让他看千姿百态的春宫图画,讲解给他听,还要他当场试试,他发了脾气,把她们赶走。 他知道那是男欢女爱,却只想和喜欢的女子做那亲密的***之事。 今晚,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年轻的火热、昂扬在神秘的幽谷磨蹭、探索,让她的身躯做好准备,以免伤了她。 玉轻烟仍然睡着,只是身子不安地扭着,似在邀请他。 宇文熙吻她的唇,“烟儿,我会好好爱你。” 就在他正要挺身而入的时刻,外头传来嘈杂声,有凌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说话声。 他身子一僵,意识到不妙,火速地起身穿衣,接着为她穿衣袍。 外头,侍卫阻拦道:“此乃陛下的寝房,陛下已就寝,谁也不得入内。” 谢氏懒得跟侍卫废话,众人一拥而上,将两个侍卫团团围住,对他们上下其手,她趁乱闯过来。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她们看见了暧昧的一幕:两个人躺在寝榻上,里侧是女子,外侧是男子,男子侧着身,背对着外面,手臂搭在她身上。 未出阁的闺秀纷纷掩面,羞于看这令人脸红心跳的一幕,玉轻雪与玉轻莲对视一眼,黛眉微挑,阴谋得逞的微笑从眼梢闪过。 勾*引陛下的罪名可是不小,不仅清誉尽毁,而且小命不保。 这两年,有五个妙龄宫女勾*引陛下,兰陵长公主知晓,命人将宫女活活杖毙。 玉轻烟在玉竹寺勾*引陛下,长公主必定不会放过她! 除了七八个闺秀,其余的是谢氏、谢夫人、安西王妃等夫人,是谢氏对众人说烟儿不见了,她们便出来寻人。 她们走到小皇帝的院落前,犹豫着要不要进来问问,一个尼姑说曾看见玉二小姐在这里出现过,于是,她们便闯进来。 被当场捉住,水洗不清了,玉轻烟的清誉就这么毁了。 沈凝不明白,玉妹妹怎么会与陛下做出……这样的事? “你们做什么?这是朕的寝房。”宇文熙怒喝,满面森寒。 “陛下,烟儿不见了,妾身等人遍寻不着,一个尼姑说烟儿可能在陛下这儿……没想到……陛下恕罪,是妾身鲁莽了。”谢氏低着头,好像是她做了坏事似的。 “你们莫误会,玉姐姐困了,便在此歇会儿,稍后朕便送她回去。” 他站起身子,向众人展示,他衣袍完整,并没有与玉轻烟做出苟且之事。 其实,他完全可以准备出另一种场景给她们瞧,可是,他不想;让她们亲眼目睹他与玉轻烟同床共枕,是故意的。 如此一来,玉轻烟的清誉毁了,但若因此能娶她进宫,那不是很好吗? 谢氏笑道:“妾身不打扰陛下安寝。若有机会,妾身会多加提点烟儿,凡事要有分寸,不能做出有辱家门之事。” 宇文熙岂能不明白?这句话不就是说,玉轻烟做出有辱玉家家门之事,丢尽了玉家颜面。 这时,高晋扬匆匆进来,虽没亲眼目睹,但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众夫人、闺秀正转身离去,他忽然道:“今日之事,谁敢泄露半句,杀无赦!” 此言犹如一把利刀,铿锵落地。 她们看向他,他的剑眉如宝剑出鞘,锋利无比,杀气隐隐。 “倘若我听到一点点风言风语,便认定是你们当中一人泄露的。一人泄露,所有人连坐!”他的话凛冽如刀,谁敢反抗,谁就挨刀子。 “是。”几个人吓得双腿发软。 寝房恢复清静,宇文熙去叫醒玉轻烟,却怎么也叫不醒她。 高晋扬为她把脉,“她被人下了迷*药,稍后就会醒。” 接着,他为小皇帝把脉,“陛下身中媚药,不过只是少量。” 宇文熙惊诧,“是谁害朕和玉姐姐?” 高晋扬抱起她,他着急道:“你做什么?” “送她回房。” “朕送她回去好了。” “陛下想让她的清誉毁于一旦吗?” 他不作声,挤挤眉,目送高晋扬抱走了玉轻烟。 高晋扬将她放在寝榻上,以内力逼她苏醒,她睡眼惺忪,揉眼嘟囔着什么,浑然不觉已经回到自己的寝房、发生了什么事。 待眼前这张脸变得清晰,她才完全清醒,“你怎么在我房里?” 咦,不对,她不是跟小皇帝闲聊吗?怎么回房的? 他简略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玉轻烟眉心微颦,神色凝重,猜到今晚这事必定是谢氏、玉轻雪等人的杰作。 她太大意了,竟然让她们有机可趁! 是茶水有问题,还是斋饭被下*药? 虽然高晋扬已严禁她们泄露此事,然而,她勾*引小皇帝的事必将很快传遍整个洛都。 他眸色冷沉,她心中一动,缓缓道:“我也是受害者。” “这几日,离小皇帝远点!”高晋扬冷声道。 “我可以离陛下远点,可陛下会来找我呀,要我陪他呀。你最好绑住陛下,我感激不尽。”玉轻烟生气地瞪他。 “你最好躲着小皇帝!最好不要再与他在一起!否则,后果自负!” 他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整个人提起来,盯着她的眼眸凛冽无比。 她从容地反击,“后果便是,我嫁给小皇帝,成为皇后!” 高晋扬扼住她的咽喉,目眦欲裂,像要将她生吞活剥。 玉轻烟死死地瞪他,听见他的手指掐紧自己脖子的声响……呼吸被他掐断,她很难受,头好涨,泪水渗出…… 他发什么疯! 高晋扬看着她,她的脸腮涨得通红,双目泪流,楚楚可怜的样儿令人心生恻隐。可是,她正用怨恨的目光瞪他! 猛地,他松手了,她剧烈地咳着,如若他再不松手,就去见阎罗王了。 “你神经病啊!一个大男人欺负弱女子,很英勇吗?”她气疯了,“神经病!滚出去!” “若非我这个神经病,你早已去见阎罗王!”他眸色冷寒。 气昏头的玉轻烟没注意到他话里的用词,神经病,若是她冷静的时候,必定能听出端倪。 她问:“你什么意思?” 高晋扬冷冷地嗤笑,“长公主绝不会让任何人靠近陛下!” 她蹙眉,这是什么意思?长公主不让任何人靠近陛下吗?可是,她不是和陛下在一起玩过吗?不是没事吗?如若今晚的事传到长公主的耳朵里,不知会怎样。 “宫女引诱陛下,只有一个下场:杖毙。”他的语气像是危言耸听。 “今晚那情形,也算是引诱陛下?”玉轻烟颇为冷静,“长公主会杀我?” 他点头,郑重地点头。 她与小皇帝在一起的每一次,宫内宫外,长公主都知道,若非他说了一些好话,长公主早已对她动手。今晚,他们同睡一张寝榻,长公主听闻后,必定是零容忍。 她这条小命,只剩在玉竹寺的这几日了。 可是,高晋扬奇怪了,为什么她仍然这般淡然?为什么她没有心慌害怕的表情? **轻烟为什么这么淡定?在打什么主意?她什么时候才发现扬哥哥说了个词:神经病,才发现他的真实身份?谢谢糖果屋111的月票,么么哒。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七) 观音诞这日,天刚刚亮,大殿的早课就开始了,这便是观音诞庆贺仪式的开端。睍莼璩晓 早课后是早膳,接着是隆重的庆祝仪式,由住持与长公主派来的近身女官主持;这部分仪式进行半个时辰,接着是信女上香。上第一注香的人要有身份地位,自然是安西王妃,然后才是谢夫人、谢氏等达官贵妇,最后是平民百姓。 上香之后,差不多就是午膳时辰了,午膳后,尼姑还要进行午课诵经。 这些仪式,庄严肃穆,虔诚可敬。 全场寂静的时候,几乎可以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心很静很纯,仿佛所有的污垢都被洗涤干净膈。 玉轻烟跟在玉轻雪、玉轻莲的后面,她们做什么,她便做什么,小李子来请她去外头,她委婉地拒绝了。宇文熙数次过来找她,她都冷面相对。午膳时,他叫她一起用膳,她当作没听见。 午后,观音诞仪式结束后,众人可自由活动。 她看见宇文熙正在找自己,便藏身在隐蔽的地方,然后往达愿池那边走枝。 不少善男信女慕名而来,特意到达愿池来许愿。因此,她到竹林的时候,看见了一对对的青年男女站在池畔许愿。 两个姑娘说,只要是互相爱慕、心意相通的恋人在达愿池一起许愿,便能梦想成真,有情人终成眷属。 玉轻烟想起了昨日宇文熙拉自己来许愿,才知道他这么做可能是别有用心。 回到寝房,她想了好久,都没想出一个令他知难而退的好法子。 有人敲门,是一个面生的尼姑。 这尼姑说,陛下在后山等她。如若她不去,他就一直等,等到天黑,等到明日。 “怎么是你来传话?陛下身边的李公公呢?”玉轻烟随口一问。 “李公公担心陛下的安危,陪陛下去后山,嘱咐贫尼定要传话给您。”尼姑淡淡道。 玉轻烟不疑有他,前往后山。 再过小半个时辰就吃晚膳了,后山雾霭弥漫,能见度很低。她喊了几声,回应她的只有各种野兽的怪叫。 天籁寂静,怪叫声声,越往里走,越是瘆得慌。 她继续往前走,又叫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此时此刻,她觉得有点不对劲了,就在这时,双足被绳子勒住,她倒立起来,迅速往上提,掉在半空中。 这时候,她再不明白这是个陷阱,就太蠢了。 只怪她太大意。 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走过来,身姿婀娜,小脸都漾着得意的微笑。 “二妹,这倒立的滋味如何?”玉轻雪轻笑如风,分外开心。 “这滋味自然是与众不同。”玉轻莲笑得夸张,“雪妹妹,你为何这般好骗呢?你的聪明才智呢?” “她费尽心思勾*引陛下,赢得陛下的欢心,哪有心思分辨那尼姑的传话是真是假?” “是呢,她一听到陛下在后山,就欢快地跑来找陛下,可真是迫不及待呢。” 她们一唱一和,唱作俱佳,极尽挖苦、讥讽之能事。 把这小贱人骗到后山,将她掉在半空,任凭“风吹雨打”,亲眼目睹她这倒立的模样,她们怎能不开心、不得意? 玉轻烟不发一言,冰冷地看她们。 从倒着的方向看这两个咯咯娇笑的女子,别有一番情趣:她们的思想果真极品。 “雪妹妹,天色已晚,不会有人来这荒山野岭吧。”玉轻莲披着粉紫色斗篷,衣襟一圈白狐毛衬托出一张娇艳的小脸。 “今日大家都乏了,吃了斋饭就都回房歇息,自然不会有人出来吹冷风,更何况是这后山。”玉轻雪穿的是艳红色斗篷,衬得她的肤色白里透红,妩媚诱人。 “如此看来,烟妹妹无法得救了。” “二妹心高气傲,想必也不希望有人来救她的。” “风越来越大了,她在后山冻一夜,会不会冻僵了?” “莲姐姐,如若她求你,你会救她下来吗?”玉轻雪状似认真地问。 玉轻莲也貌似认真地想了想,“这个问题,我得好好想想,明日再答复。” 玉轻雪黛眉微挑,“忽然觉得饿了,不如回去吃斋饭吧。” 玉轻莲笑道:“烟妹妹,好自为之。明日一早,我们会来看你的。那时,希望你一息尚存。” 她们畅快地笑了一忽儿,转过身离去,腰肢款摆,曼妙聘婷。 玉轻烟的目光追随着她们,恨不得在她们身上刺出两个血窟窿。 这时节天寒地冻,这么倒挂在半空,必然冻死。 只是这么一小会儿,她就觉得全身冰住了似的,心口的热度慢慢消散,慢慢被砭骨的寒气包围。 怎么办? 她冥思苦想,还是想不到自救的办法,咳…… 她唯有向天祈祷有人来救自己,唯有支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唯有不断地告诉自己:坚持!再坚持! 风越来越大,寒气越来越重,天色越来越暗……当全身僵硬的时候,她的神智已经飞离…… 过了两盏茶的时间,林间出现了一抹急速飞奔的人影,一掠而过。 玉轻烟已呈昏迷状态,没有看见,无法呼救。 那人影本已飞过,却又折回来,宛若一只鹏鸟飞向她,抱住她,割断绳子,在林间疾速飞奔。 他的手搭上她的手脉,她脉息微弱,只剩一口气了,若不及时施救,只怕活不了。 他一边提气飞奔,一边将左掌掌心贴在她的胸口,将内力送入她体内。 过了片刻,玉轻烟开始有了意识,觉得心口暖暖的,似有一股暖流汇入自己的体内,身子、手足渐渐回暖,有了知觉。 慢慢睁开眼,她看见自己在半空飞翔,看见高晋扬搂着自己,她吓了一跳,赶紧搂住他,以免掉下去。 是他救了她? 忽然,高晋扬停在树梢,细细的枝桠剧烈地晃动,她担心掉下去,搂他更紧了。 原来,有几个蒙面杀手追杀他。 他左手微转,几枚暗器发射出去,然后抱着她继续飞。 然而,蒙面杀手追得太紧了,各类暗器绵绵不断地射来,他不得不停下来应战。 玉轻烟站在一边观战,蒙面杀手的武艺高强而诡异,飞天遁地,时而现身时而消失,招式奇诡,令人无从猜测,更不好应付。不过,高晋扬从容应对,毫发无伤。 他的武艺好像又上了一个境界,比蒙面杀手还诡异莫测,不见人形,只见一团影子疾速漂移,银白的剑气横扫,所到之处,无不割喉索命。 她看呆了,这场打斗精彩绝伦,比玄幻还要玄幻,可谓惊心动魄。 片刻后,五个蒙面杀手倒地身亡。 高晋扬飞过来抱她,正要起飞的时候,忽有“咻咻”的声音响起。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已敏捷地直冲而上,足踏枝梢,犹如一只蜻蜓,轻盈地晃动。 树梢有人! 她正心惊,利箭如一阵急雨飞射而来。他抱着她往下俯冲,她只觉得重心急速下坠,失重了似的,惊险骇人。 一股冷风迎面扑来,如刀割面,生冷的疼。 刚刚落地,又有箭雨射来,他们连番飞跃,像孙悟空在如来佛的掌心翻筋斗,凶险万分。 玉轻烟跟着他蹦来蹦去、飞上飞下、腾挪跳跃,感觉自己像个布偶,任他摆布,五脏六腑移位了似的,恶心得想吐。 蒙面弓箭手像有射不完的箭,紧追不舍,高晋扬纵身一跃,跃上枝头,将她藏在枝桠间,然后甩开大氅收箭,再用强劲的内力掷出利箭,还给他们。 她站在枝桠上,死死地抓住枝干,不敢动弹,而敌人一个接一个落地,中箭身亡。 他一人应战,从容不迫,脸寒如铁,眼中跳跃着血红的杀气。 方才,她被他搂在身侧,相依为命,生死与共,她忽然觉得很安全。 箭雨不再,世界安静了,高晋扬带她离开。 突然,箭雨再次袭来,有的是朝着玉轻烟而射去,她花容失色,他眼疾手快地将她护在身后,再用大氅横扫,收下利箭。 然而,总有漏网之鱼。 他的肩头中了一箭。 高晋扬拔出箭,怒火焚睛,杀气腾腾,仿佛全身的力量都爆发而出,那些利箭飞射出去,击中蒙面弓箭手。 当世界真的宁静了,当她只听得见他的喘气声,当敌人都死了,他们松了一口气。 玉轻烟拉他起身,却拉不动,“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箭上有毒。”他语声微弱,有气无力。 “那如何是好?解毒吗?”她着急地问。 他挣扎着站起来,她架着他走,可是,他太重了,走几步她就喘得不行,但也只能强撑着,小步地挪着。 林间黑暗,看不见前方,她只能摸黑走。 走着走着,她一脚踩空,随着尖叫声的响起,他们滚落斜坡…… ———— 玉轻烟感觉滚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身上到处都痛,只想躺着睡死过去。 “噗……噗……” 高晋扬的胸腔发出声响,她这才发觉自己好像趴在他身上。于是,她爬起身,拉他坐起来。 那日谢思芙滚下斜坡,没想到,今日她也滚斜坡了。 此处是斜坡的下面,有不少落叶和木柴,他们一起努力弄了个火堆,可取暖也可照明。 她察看了他的箭伤,伤口周边乌黑一大片,触目惊心。 “你身上带着解毒的药吗?” “没有。” “那你怎么办?等死?”玉轻烟记得,电视剧里武艺高强的人不都是身上带着伤药、解毒的药之类的吗? “把毒吸出来。”高晋扬声音低哑,一双桃花眸无神地睁着。 “我帮你吸?”她惊诧。 “此处还有第三人吗?”他不客气地反问。 若非他折回来救她,若非他输送内力救她一命,杀手就不会追上他,他也不会中毒箭,更不会滚落斜坡,奄奄一息。 玉轻烟腹诽,求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好啦好啦,看在你刚才救她的份上,就帮他把毒吸出来。 高晋扬双臂后撑,身子倾斜,她解开他的衣袍,凑过去吸。 他看着她,相较半年前,她的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五官立体了些,容色清媚,既有溪水般的清纯,又有桃夭般的妩媚;她的身子也长开了些,胸前双玉饱满了些,身姿窈窕,是个小美人了。她的容色比不上玉轻雪、玉轻莲等姐妹,身上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淡然,从容,自信,像一朵淡薄悠然、冰清玉洁的白莲花,虽非光彩夺目,却令人无法忽视。 毒血吸出来后,她擦了擦嘴,“这样可以了吗?” 他点点头,她双臂抱肩,“可以走了吧,这里好冷。” “方才滚下来的时候,伤了腿。”若非保护她、不让她受伤,他也不会受伤。 “伤了腿骨?”她凑上去掀开他的衣袍,“我看看。” 果然,他的左腿又红又肿,玉轻烟蹙眉道:“走不了?” 高晋扬再次点头,“先歇会儿,稍后看看。” 她暗自盘算,如若她架着他回玉竹寺,坚持得了吗?有那体力吗? 更重要的问题是,找得到回去的路吗? “你怎会被吊在后山?”其实,不用问,他也猜得出来是谁干的。 “还不是那两个贱人。”玉轻烟气得牙痒痒,在他面前,她总会“真情”流露。 他微微一笑,她阴测测道:“我会为那两个贱人准备一份大礼。” 这一次幸亏有他,否则她必死无疑。他到底救过自己几次了?数不清了。 “对了,那些蒙面杀手是什么人?为什么追杀你?” “人在官场,总有政敌。”高晋扬语气淡淡,好像刚才那场凶险、刺激的厮杀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你知道是谁?” 玉轻烟揣测,胆敢派人在玉竹寺动手,且杀手武艺高深,还派了那么多射术精深的弓箭手,那幕后之人必定不是等闲之辈,是安西王吗?还是别人? 他没有回答,靠在树头,桃花眸眯起来,寒气冉冉,目光如刀。 一直要置他于死地的,唯有一人,安西王。 因为,只要杀了他,就相当于卸了长公主最得力的一条臂膀,安西王便没有任何忌惮。 一旦静下来,倦怠之感就铺天盖地地袭来,她饥寒交迫、又困又乏,靠着树头昏昏欲睡。 身心放松下来,很快的,她睡着了。 高晋扬让她靠着自己的肩头,长叹一声,没想到会和她沦落至此,会有这样相依相偎的时候。 天籁寂静,只有或远或近的怪叫声;寒风呼啸而过,寒气无孔不入,他瑟缩着,慢慢地睡着了。 玉轻烟是被冻醒的,好冷啊,快冻僵了。 她看见自己挨着他睡,心里涌起一阵鸡皮疙瘩。 火快灭了,她添了几根木柴,火势慢慢旺起来,暖和了一些。 她发现他时不时地打颤,好像很冷,嘴唇发白,气色也很差,不会病了吧。她摸摸他的脸和额头,果然,烧得厉害,应该是箭伤、腿伤引发的高烧。 这可怎么办? 她换了个姿势,抱着他,希望他会觉得暖和些。 然而,他颤得更厉害了,还说起胡话来。 “高大人,醒醒,高大人……”玉轻烟担忧地唤道。 “这是哪里?”高晋扬闭着眼,似乎还没清醒。 “高大人,你醒醒啊,不能睡……” “我要睡……睡死过去……睡几千年,醒来就回家了……回到二十一世纪……” 她如遭电击,二十一世纪? 他说二十一世纪! 他也是穿越人? 她很快就断定,高晋扬也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一定是! 玉轻烟计上心来,“回二十一世纪做什么?在古代不是挺好吗?” 可是,他不出声了,在睡梦中颤抖。 仅仅是“二十一世纪”这个词,她就能确定,他和自己一样,穿越到这个异世。 还有,他穿越到这里多久了?为什么拥有那么高深的武功?成为长公主宠信的红人,他应该付出很多很多。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八) 头很痛,快爆炸了似的。睍莼璩晓 高晋扬苏醒时,发现自己抱着她,而她睡得正香。 天色已亮,一缕缕的日光从枝梢斜射下来,为这寒冷的冬晨添几分稀薄的暖意。 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看她,她的脸腮染了苹果红,红扑扑的,颇为诱人。 她也病了,脸庞很烫,浑身发烫。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在林间待一整晚,没冻死就算不错了膈。 玉轻烟觉得四周都是冰冷的海水,围绕着自己,压迫着胸口,喘不过气……好冷……好难受……她瑟缩着,发抖得厉害,在他怀中钻来钻去。 他叫了几声,她全无反应,在他的颈窝蹭了蹭。 虽然伤病在身,但被怀中的女子蹭了这么久,身躯早已起了变化蜘。 他捧住她的头,温柔地吻她的唇,半瞬,她回应他的热情,吮吻他的薄唇。 此时,他们外冷内热,好像找到了御寒的好办法,一发不可收拾,热切、狂野地吻起来……他吻她的耳珠,她吻他的颈项,热血沸腾的感觉令他们不再觉得寒冷,只觉得体内燃起一把火,焚烧他们的激情…… 雪肌盈香,玉肤莹润,是最撩人的***源泉。 高晋扬将大氅铺在地上,抱着她坐上去,解开她的衣袍,唇舌落在梨形雪玉的粉红蓓蕾上,缓缓地吻,轻轻地咬。 “嗯……哦……” 玉轻烟本能地呻吟,水眸微睁,目光迷离,面露***之色,妩媚极了。 他压倒她,“烟儿,看着我,知道我是谁吗?” 她闭着眼,勾住他的脖子,往下压。 他轻拍她的脸颊,“你不后悔?” 她还是迷迷糊糊,他知道她神智不清,知道她事后必定后悔,却不愿罢手。 高晋扬解了两人最后的衣物,正要爱抚她的身,她全身一抖,忽然睁开眼。 四目相对,一切都停止了。 从这情形来看,玉轻烟猜到正在发生、即将发生的事。 其实,她是因为冷才清醒的,她衣袍凌乱,无法遮蔽身躯,而他亦衣袍敞开,露出结实白皙的胸肌。他压着她,她搂着他,姿势火辣缠绵,在这天寒地冻的林间地上,露天做快乐事。 她推了一下,他便起身,穿好衣袍。 激情就此褪散。 “头好疼……天旋地转……想吐……”一坐起身,她就觉得很难受,头晕目眩。 “你发烧了。”高晋扬将自己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那你呢?” “我不冷。” 玉轻烟裹紧大氅,挣扎着站起来,却软到在他怀中。 他揽紧她,“回去吧。” 她点点头,在他的半搂半抱下坚持走回去。 因为他的左腿受了伤,根本走不快,还要搂抱一个人,更是费力。不一会儿,他身上就热起来,左腿也痛得厉害。她咬唇支撑,每每想吐,就拼命地压下去,忍住! 这一伤一病两个人,互相依偎着走在寒风凛冽的林间早晨,令人见之顿觉心酸。 高晋扬不小心踩到小石子,摔在地上,连同她也摔倒,趴在他身上。 二人剧烈地喘气,相视一笑。 过了半晌,玉轻烟盯着他,忽然问道:“高大人,现在是公元多少年。” “嗯?”他用鼻音表示不解。 “公元多少年?”她有意试探他,可是他的表情太淡定了。 “何为公元?”他一本正经地问。 轮到她惊讶了,他是装的吧,不想让她知道他是穿越来的吧,可是,他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他早就知道她是穿越来的,却为什么隐瞒她? 在这个异世,只有他们二人来自二十一世纪,只有他们是心灵相通的同类。 能遇到同类,多不容易啊。 “高大人可知,你我第一次相遇,我视你为什么?”玉轻烟再次出招试探。 “什么?”高晋扬淡定道。 “色狼。” “何为色狼?” 她没有解释,反而用手指点他微勾的鼻尖,“虽然你故意隐瞒、装傻充愣,但我早已知道你和我一样,来自二十一世纪。” 他大惑不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玉轻烟笑眯眯道:“你就继续装吧,我一定会想到办法让你现形的。” 高晋扬皱眉看她,仍然是不明所以的表情。 ———— 回到玉竹寺,为了避免被人看见,他们分开走。 玉轻烟走得比乌龟还慢,一段不长的路,却走了很久。 玉轻雪、玉轻莲吃过早膳后在外头漫步,看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极为诧异。 谁救了她?她在后山冻了一夜竟然没有被冻死! 她们不甘心地蹙眉,这样也弄不死她,她究竟有多少能耐? 这时,宇文熙朝这里走,乍然看见她,疾步奔过来,“玉姐姐。” 玉轻烟止步,摇摇欲坠。 “玉姐姐,你怎么了?”他骇然道,连忙扶住她,而她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他怀里。 “玉姐姐……玉姐姐……” 他惊慌地叫了两声,她慢慢阖目,没有应声,吓坏了他。他一把抱起她,冲向寝房,朝小李子大喊:“快去请静修师太。” 玉轻雪和玉轻莲看着小皇帝抱着那小贱人进了寝房,看见他焦急、担忧的模样,惊得双目瞪圆,气得五内滚沸。 那小贱人凭什么得到陛下的垂青? 太可恨了。 厢房里,宇文熙将玉轻烟放在寝榻上,拉过棉被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她将身躯缩成如虾状,剧烈地颤抖,双目却闭着,显然病情很重。 他心疼不已,解了鹤氅钻入被窝,将她抱在怀中,温暖她的身。 “玉姐姐……玉姐姐……” 他抚触她苍白的脸、覆霜的唇,好像一碰就会裂成碎片,他都不敢用力,只用指尖轻触。 慢慢的,玉轻烟在他怀中安静了些,只是偶尔还会颤一下。 他满心疑问,这么早她去哪里了?为什么染了这么重的风寒? 小李子领静修师太进来,眼见寝榻上的一幕,连忙关上房门。 而静修师太看见他们这亲密的姿势,惊异地睁眸,却淡淡地垂眸,听从他的吩咐,诊治病患。 把脉后,她开了一张药方,说稍后便吩咐人送来汤药。 “陛下乃万金之躯,怎能……”小李子看不下去了,劝道,“陛下还是让玉二小姐好好歇着吧。” “她冷得颤抖,朕只想让她暖和一些。”宇文熙不耐烦道,“你去盯着那些尼姑煎药,朕不放心。” 小李子知道陛下是支开自己,便去监督尼姑煎药。 宇文熙抱着她,虽然双臂酸麻,却不觉得难受。 能将她抱在怀中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虽然她正被风寒折磨。 他一眨不眨地看她,浑然不觉时光过得很快。小李子端着一碗汤药回来,宇文熙叫了半晌,才叫醒玉轻烟。 服了药,她昏昏欲睡,只有一丁点儿的神智。 “玉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宇文熙忧心地问。 她有气无力地轻轻摇头,双眸只露出一丝缝儿。 他温柔地问:“很乏吗?不如睡会儿。” 她没回应,已经睡着了。 他将她放下来,自己则坐在床头,时刻观察她的病情。 一坐就是一个时辰。 宇文熙感觉有动静时才惊醒,才知道自己睡着了,而她也醒了。 “玉姐姐,好些了吗?”他摸摸她的额头,烧退了一点,不过还是低热。 “好些了。”玉轻烟声音微弱,面上病色分明。 “饿了吗?吃点儿小米粥吧。” “嗯。” 小李子去灶房要了一碗小米粥,宇文熙亲自喂她,她说自己吃,他非要喂她。 他一勺一勺地喂她,举止温柔,神色专注,她一边吃一边想:陛下对自己是不是太好了? ———— 午后,玉轻烟身上的热度退了,不过夜里又烧起来。 宇文熙原本要回房就寝,见她病情加重,就不肯走了。 小李子一直劝陛下回去,宇文熙怒斥:“她病成这样,无人照顾,朕如何放心?” 这夜,他坐在床沿,与她共用一床棉被,身上披着鹤氅,陪了她一整夜。 小李子趴在桌上,睡得跟死猪似的,他则一个时辰就醒一次,察看她的病情。 清晨,玉轻烟醒来,看见了令人感动的一幕:他半躺着,衣不解带,棉被只盖到他的胸膛。 这情形,说明他一整夜都没好好睡。 他的睫毛很长,像一道帘子静静地垂着;他的嘴唇线条分明,他的下巴坚毅冷硬,他的肌肤嫩滑如乳,他的睡容宁静如月色下的冷泉,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她拉高棉被盖他,他猛地惊醒,欣喜道:“玉姐姐,你觉得怎样?” “好多了。”她摸自己的额头,“烧退了。” “太好了。”宇文熙张嘴打呵欠,眉宇之间布满了倦怠,“玉姐姐,我好困啊,再睡半个时辰。” 她想说,陛下不如回房睡吧,但终究没说出口,不忍心。 玉轻烟怎会瞧不出?这小皇帝对自己已有男女情愫,她不能任其发展下去,必须扼杀! 如果她嫁人了,他是不是就死心了? 她呆呆地看他,心事重重。 这日,她的病情稳定了些,只是低热。夜里,她劝他回去歇着,以免龙体有损,他无奈地走了。 他衣不解带地照顾她两日一夜,只怕早已传遍整个玉竹寺,所有夫人、闺秀都知道他们关系匪浅,可是,脑袋长在她们的身上,她控制不了他们的思想。 在房里卧榻三日,玉轻烟的风寒才好了七七八八。 这日一早,她前往大殿上香,谢观音大士保佑。 从大殿出来,她差点儿撞上人,是玉轻雪、玉轻莲。 她们也是来上香的,见是她,她们鄙夷地瞪她,那嫌恶的眼神好像在说: 勾*引陛下的贱*货! “二位姐姐可知方才我跟观音大士说了什么?许了什么愿?”玉轻烟柔柔地说道。 “你说了什么,与我们无关。”玉轻莲冷哼道。 “我对观音大士说,心如蛇蝎之人必将得到报应。”玉轻烟淡淡道,“我还说,在玉竹寺这几日,我只做一件事: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她们不以为然,“是吗?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玉轻烟莞尔,“我的本事不多也不少,够对付两个蠢货便行。” “你说什么?”玉轻雪怒道。 “贱人!”玉轻莲扬起手臂,就要打下来。 玉轻雪敏捷地挡住她的手,迅速地扬手打下去,优雅地打了她一巴掌。 玉轻莲捂着脸,火冒三丈地再次扬手,“你竟敢打我!” “住手!” 玉轻莲完全可以打下去,虽然未必能打到人,但扬起的手硬生生地僵在半空。 宇文熙箭步走过来,将玉轻雪护在身后,斥道:“你为何打人?” 玉轻雪率先告状:“陛下,是二妹先打人的。” “朕只看到她打人。”他满面怒容,毫不客气地呵斥她们,“再敢欺负玉姐姐,朕饶不了你们!” “是。”玉轻雪和玉轻莲迫不得已服软。 他拉着玉轻烟离开,她回首望去,绽放一朵灿烂的微笑。 玉轻莲气得跺脚,玉轻雪恨得咬唇。 走了一阵,玉轻烟他挣脱手,停下来,“陛下怎么来了?” “玉姐姐,我听说你来这里上香,就来找你了。”宇文熙的微笑就如今日的日光,灿烂明媚。 “陛下可否陪我四处走走?” “好呀。” 他轻而易举地拉到她的手,一同前往东边的竹林。 她不经意地说道:“这几日寺中没什么事吧,高大人还尽忠职守吗?” 宇文熙迎着寒风笑道:“不知怎么回事,高大人左腿受伤了。” 玉轻烟佯装微惊,“严重吗?” “不严重,他自己都能医治,说再过数日便能行走自如。” “哦。”她也不知为什么,有点担心高晋扬的伤势。 “你今日的气色还是不好,冷吗?”他揉揉她的小手。 “不冷。” 走了好一阵子,终于来到竹林,寒风穿过竹林,风声萧萧。 玉轻烟望向竹林里的碧池,笑了笑,“达愿池有一个美丽的传说,陛下知道吗?” “什么传说?”宇文熙兴致高昂。 “我听尼姑说,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的有情人在达愿池前一起许愿,便能心想事成,成就一段美好姻缘。” “真的吗?”他面上的微笑慢慢僵冷。 她这么说,是想告诉他,她知道了那日他那么做的用意。她继续道:“有朝一日,若我找到了喜欢的男子,也要和他来达愿池许一个美好的未来,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的俊脸顿时冷沉了下来,艰涩地问:“你……有喜欢的男子了吗?” 玉轻烟娇羞地垂眸,“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他挺好的,不过我不知他对我……” 宇文熙生硬地问:“那人是谁?” 她恍若没有察觉他的情绪变化,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陛下,如若有朝一日,我恳求陛下为我和他赐婚,陛下愿意赐婚吗?” 他不作声,定住了似的,面庞冷沉。 “陛下,你怎么了?”她继续佯装,希望他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她不喜欢他,他们是不可能的。 “哦,没什么。”他淡淡地回神,“若有那么一日,我一定为你赐婚!” 这句话,语气很重,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 之后,宇文熙送她回去。在她的厢房,他忍不住问:“你心仪的男子,是郡王吗?” 玉轻烟莞尔,“若是郡王,我又怎么不知郡王对我的心意?” 也是,之前宇文策做了那么多事都是为了迎娶她,她又怎会不知他? 宇文熙心绪纷乱,思虑不周全,只想追根究底:“那究竟是谁?” **轻烟会说出哪一个人?今天万字更哦,求支持求撒花哇~~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九) “陛下,这是女儿家的心事,怎能告诉别人呢?”她又作娇羞状。睍莼璩晓 他不再逼她,不发一言地走了。 她望着他大步流星地走远,鹤氅在风中翻飞,不由得轻叹一声。 这么做,能掐断他对她的情愫吗? ———膈— 在玉竹寺的最后几日,玉轻雪和玉轻莲做任何事都异常谨慎,因为,玉轻烟那贱人明摆着说了要对付她们,她们怎能掉以轻心? 无论是进膳,还是就寝,或是其他事,她们都不敢独自一人,深怕落单了被那贱人逮住。 玉轻烟见她们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神经绷得紧紧的,不由得暗笑不已蜘。 这就是她要的效果。 玉竹寺斋戒满十日,所有人都回城,玉轻雪和玉轻莲坐上马车,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紧张了几日的身心终于松懈。 小皇帝的车驾在最前面,高晋扬在前保护,玉轻烟的车驾在玉家的最后面,和玉老夫人同坐一辆马车,祖孙俩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行至一半,就地歇息。 此处是荒野树林,有的人啃着干粮,有的人在附近溜达,有的人聚在一起闲聊,玉轻雪、玉轻莲内急,跑了老远,觉得没人看得见了,才在一株树下蹲下来。 半晌,玉轻雪用备好的硬纸擦了擦,“莲姐姐,好了么?” 在另一边的玉轻莲没有回应。 玉轻雪觉得诧异,正要起身穿戴,却有一块黑布罩下来,她拼命地挣扎,还是被罩住,裹得严严实实。 她大声呼救,可是,黑布阻隔了她的声音,且此处距离大队人马很远,她喊得再大声,大队人马那边也听不见。 好痛! 有人用木棍打她,很用力地打,打在她的身上、腿上,不断地打……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玉轻莲凄厉的呼喊声,不知道是不是和她一样的遭遇。 她高呼救命,夹杂着喊痛、喊饶命,惨烈无比,可那木棍还是不断地打下来。 终于,木棍没有再落下来,她得救了,可是她动弹不了,全身都痛,痛到了骨子里,痛得泪水哗哗地流…… 谢氏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女儿回来,便派人来找。当她看见如花似玉的女儿被打得遍体鳞伤,又气愤又心痛,怒火狂烧。 究竟是谁做的? 回到玉府,她立刻请了大夫诊治玉轻雪,大夫察看了玉轻雪的伤,说伤势严重,若好好调养,两三个月便可痊愈。 玉轻莲便没这么好运,右腿腿骨断了,伤势太重,只怕很难痊愈。 换言之,她很有可能一辈子不良于行,想找个好归宿,难了。 大夫刚走,她就大哭大闹,撕心裂肺地嚎哭,寻死觅活,状似疯妇,最后被几个婆子制住了。 谢氏问女儿:“可看见打你们的人?” “打我的人用黑布罩住女儿,看不见。”玉轻雪的美眸燃烧着仇恨的烈火,“娘亲,一定是那贱人!不是别人,就是她!” “为何确定是她?” “在玉竹寺,她就明明白白地对女儿和莲姐姐说要对付我们。” 谢氏柔声安抚她,要她好好养伤,什么事都不要想。 玉轻雪悲愤道:“娘亲一定要为女儿复仇!” 在天心苑进膳的玉轻烟听着冷天晴的汇报,心情大好,“可惜呀,玉轻雪的腿怎么没断呢?” “二小姐,是您下手的?”冷天晴笑问。 “我只是借刀杀人。”玉轻烟淡淡一笑。 她知道兰陵长公主不会放过自己,便在病中的时候写了一份折子,抱病去找长公主派来的近身女官李尚宫。 她开门见山地说道:“众人皆知,那夜我勾*引陛下,李尚宫应该有所耳闻。” 李尚宫点头,玉轻烟对她说自己是被冤枉的,是被人陷害的,“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向长公主递折子,但我诚心向长公主领罪,愿受任何惩处,毫无怨言。我与人结怨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连累到陛下,是我的错。李尚宫,您是好人,定会可怜我这份自责、领罪的心意。” 她将一锭黄金放在李尚宫掌心,“劳烦李尚宫相助,将这份折子快马加鞭送回宫中,想必长公主也很想知道陛下在寺中过得好不好,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 李尚宫收了黄金和折子,“长公主自然想知道陛下在寺中发生了什么事。” 在这份奏折里,玉轻烟先领罪,再简述事发经过,矛头直指玉轻雪、玉轻莲二人。 依长公主的性子,勾*引陛下固然有罪,但给陛下下药、伤害陛下,更是该死。 因此,李尚宫得了长公主的密旨,暗中惩处玉轻雪、玉轻莲。不过,这二人毕竟是名门闺秀,不像出身卑贱的宫女可以随便处死,给她们一点教训也就是了。 “原来如此。”冷天晴笑道,“这招‘借刀杀人’当真高明。” “玉轻雪以为乱棍打一顿就算了吗?” 玉轻烟轻轻地笑,却那般高深莫测。 ———— 年下了,各家各户都在准备着过年,各种吃穿用度源源不断地搬进玉府。 因此,这些日子,谢氏忙得不可开交,却不忘每日去看望宝贝女儿。 玉轻雪服了几日的汤药,面色暗黄,不再是白里透红、粉嫩柔滑的香肌,寻思着用胭脂水粉遮掩满是病容的脸,恢复光彩。 这日,她听几个丫鬟说,街市上有个人在叫卖一种叫做“玉肌香”的胭脂,具有立竿见影的神奇功效。她颇为心动,吩咐侍婢去买一盒“玉肌香”回来。 侍婢买回来后说,只要把“玉肌香”抹在脸上,便有白里透红的功效,连用五日,脸蛋滑嫩得像鸡蛋清,容颜娇美,倾国倾城。 虽然这些日子玉轻雪在寝房养伤,不太出门,但也希望貌若天仙,再者,她最引以为傲的便是美貌,绝不会让人看见她的容貌有瑕疵。 因此,她连续抹了五日的“玉肌香”,绝气色红润、柔滑弹性了不少,便继续用了三日。 这日早间,她坐在妆镜前,失声惊叫——她的脸,红如苹果。 凄厉的叫声传出房外,侍婢匆匆进来,看见她的脸,也吓到了。 大小姐的脸,红得吓人。 大夫还没来,玉轻雪的脸又有了变化,冒出十几颗黄豆大的痘痘,有白色的脓,甚是吓人。她看着铜镜中那张毁了的脸,无语泪流。 大夫望闻问切,折腾了好久都没说出个所以然,被她赶出去。 谢氏派人去请太医院擅治妇人病症的王太医,王太医仔细察看了她的脸,问她这些日子吃了什么、用了什么,道:“二小姐所服用的汤药,从药渣来看,并无不妥,只是有一味药……” “药有问题?”谢氏紧张地追问。 “非也。这味药并无不妥,只是略微重了些,不会引发什么病症。” “那雪儿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夫人稍安勿躁。”王太医拿起那盒“玉肌香”闻了闻,用小指指甲剔了一点,“这胭脂似乎也没有不妥之处。” “那究竟是为什么?”谢氏比女儿还心急如焚。 “夫人,我先开个方子,希望这剂药能让令嫒的脸好一些。”他有点儿心虚,因为这方子并不能消除玉轻雪脸上的痘痘,“我回府查查医籍。” 玉轻雪以为服两三日的汤药,痘痘就能消失不见,不曾想,三日后,十几颗痘痘是消失了,但留下了黑印,且长痘的地方皮肤脱落得厉害,琼雪般的美貌不复存在,毁容了。 王太医束手无策,声称无力医治。 引以为傲的美貌变成丑八怪,她如何接受? 她崩溃了,痛哭流涕,以泪洗面,数次自尽,却都被救下。 谢氏劝了好久,喉咙都说干了、哑了,玉轻雪都听不进去。 看着女儿崩溃痛哭的模样,谢氏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可是,她不能伤心,不能陪女儿哭,她必须让女儿坚强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女儿啊,总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能治好你的脸,相信娘,娘会找到神医为你医治。” “娘立刻派人去寻找神医,也让你舅舅广派人手去别国寻找,天底下一定有神医治好你的。” “女儿啊,娘觉得这次有点古怪,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变成这样?莫非是那贱丫头搞鬼?” 谢氏不禁怀疑,那贱丫头有如此能耐吗?若真是她,她究竟用什么手段让雪儿的脸变成这样? 闻言,玉轻雪的抽泣声小了,坐起身,麻子般的红脸泪水涟涟,颇为骇人。 娘亲说得对,一定是那贱人!她怎么就没想到,一定是那贱人把她害成这样的! “娘亲,女儿不要再看见那贱人!把那贱人杀了!大卸八块去喂狗!”她几乎咬碎了牙齿,红肿的眼眸迸射出恶毒的光。 “娘一定会杀那贱人的!” 此时此刻,谢氏的心里堆满了仇恨之石,燃爆了仇恨之火。 不杀玉轻烟,她就不再姓谢。 ———— 玉轻烟知道玉轻雪现在的姿容是怎样的,因为,她再清楚不过。 东香好奇地问:“奴婢听姐妹们说,大小姐的脸毁了,再也不是以前的仙容玉貌。二小姐,大小姐的脸为什么变成这样?” 南欢笑眯眯地说道:“这是拜咱们二小姐所赐呀。” 东香好奇心爆棚,“二小姐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大小姐毁了容?” 冷天晴见二小姐但笑不语、专注于作画,便代为回答。 玉轻烟先是买通为玉轻雪医治棍伤的大夫,那大夫在药方里加重了一味药的份量,使得玉轻雪的面色又黄又暗,黯淡无光。接着,街上叫卖“玉肌香”的人是玉轻烟安排的,那叫卖的人在卖给玉轻雪侍婢的那盒“玉肌香”里添了一种特殊的东西,让玉轻雪的脸红如关公、狂冒痘痘,紧接着脱皮,一张娇嫩柔滑的脸蛋变成了一张吓人的女鬼脸。 东香直呼神奇,感叹世上竟有这样的东西能毁了一张脸。 接着,她又问:“那大小姐的脸能好吗?能恢复如初吗?” 玉轻烟淡淡道:“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直至除夕前夕,玉轻雪的脸仍然没好,虽然不再脱皮、不再长痘痘,但红一块、白一块的,且黑印明显,变成了麻子。 除夕这夜,玉府两房的人齐聚长房这边,一起吃年夜饭。 玉轻烟这一辈的坐在同一桌,但玉轻雪不肯出来见人,玉轻莲腿伤未好、不良于行,因此,女的只有三人,玉轻烟、玉轻霜和玉轻岚三人。 席间算是和乐融融,虽然谢氏冷着脸,忧心女儿的脸,但没有做出令大家难堪的事。玉老夫人赏给每个孙子、孙女压岁钱,当众赏玉轻烟一串南海珍珠项链,还夸她懂事了,日后要多多帮衬府里,不要让外头的人欺负玉家人。 玉轻烟笑着应了,做足了礼数。 玉轻霜、玉俊驰等人嚷嚷着要去街市看花灯,说今年除夕的花灯比去年好看多了,赵老爷特意花了银两找人做的,挂了整整一条街呢。 玉轻烟不想去太热闹的场所,便回了天心苑。 东香、南欢嚷着去看花灯,因为她们跟着她的这些年,根本不可能到外面去玩,没有行动自由。玉轻烟想了想,便带她们去看花灯。 虽然天色不早、天寒地冻,但街上的人很多,大多是青年男女结伴出游。整整两条街都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灯,灯火辉煌,旖旎瑰丽,一眼望过去,长街犹如金光熠熠的长龙匍匐在夜色下,一片灯海氤氲成迷离的绮绯橘红,令人目眩。 东香和南欢像两只脱了缰的野马,欢呼着,叫嚷着,看见什么都觉得有趣、好玩,都要摸摸、玩玩。 玉轻烟摇头叹气,对她们说:“你们去玩吧,我到这家茶楼坐坐,回头你们来找我。” 她们连忙点头,混入人群中,将主子抛在脑后。 玉轻烟看了一眼拥挤的人潮,正要往茶楼走去,却听见两道声音一前一后地飘进耳朵—— “玉姐姐。” “烟儿。” 她看见,宇文策站在前方,隔着人潮。 他孑然而立,川流不息的人潮都与他无关,长身披着墨氅,卓然不凡,面庞冷如美玉,目光如痴如醉。 他们之间,好像隔着整个洛都的人*流。 她感觉身后袭来一阵冷风,有人拉住她的手,欢快道:“玉姐姐,你也来看花灯。” 是一脸欢笑的宇文熙。 “陛下又偷偷溜出来,不怕长公主斥责吗?”玉轻烟回过神,轻责道。 “不怕,皇姐不会知道的。”他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儿,神秘道,“小李子正在我的榻上假扮我呢,皇姐通常看一眼就走了,不会发现的。” “说不定这次就发现了呢。” 他吐吐舌头,“除夕之夜看花灯,即使挨一顿骂也值得。” 宇文策轻逸地走过来,屈身一礼,“陛下。” 宇文熙笑道:“这是宫外,无须多礼。郡王也来看花灯?莫非你们是相约而来?” 玉轻烟忙道:“不是。” 竟然同时碰上他们,还有更巧合的吗? “不如到茶楼坐坐。”宇文策语声沉淡。 “玉姐姐,不如看花灯吧。”宇文熙声音轻快。 他们同时说的,异常的合拍。 她愣了一下,选择了看花灯。 他们一左一右地将她护在中间,她不知道应该说点儿什么,好在宇文熙叽叽喳喳个不停,才不至于冷场。 宇文熙蹦到小摊贩前,目光闪闪,“玉姐姐,这小泥人好可爱啊,我们都捏一个泥人,可好?” 玉轻烟含笑点头,那老板手快,一忽儿就捏了个泥人,递给他。 他拿着泥人,笑呵呵道:“玉姐姐,像不像我?” “有点像,还不错。”她笑道。 “郡王也捏一个吧。”他问站在一旁的宇文策。 “不必了。”宇文策冷冷道。 宇文熙挤挤眼,从老板手中接过女子泥人,“玉姐姐,你这个泥人好可爱,咱们交换吧,你拿着我这只。” 玉轻烟什么都依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继续往前走,她感觉得到,宇文策心情不好,应该是因为陛下才生气的。 “玉姐姐,那盏美人花灯好漂亮,去看看。” “那边有灯谜,去猜灯谜吧。” 他们同时说,同时拉她的手,她感觉到两股力道拉扯着自己。 这一幕,太尴尬了。 他们都没有松手,四目对视,目光如出一辙的冷。 玉轻烟挣脱手,径自往前走,“先去看那盏花灯吧。” 这样的情形,还发生了一次。 有个人从前面冲过来,所有人纷纷让道,不让道的就会被撞倒在地。宇文熙将她拉往摊贩这边,宇文策将她拉向那边,她正好挡在中间,与前面那人迎面撞上。 危急时刻,宇文策使力一拽,将她拽过来,将她护在怀中。 宇文熙的力道差了一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宇文策护着。 走了大半条街,她决定到茶楼歇歇。 三人坐在临街的座上,宇文策优雅地斟茶,“时辰不早了,陛下想何时回宫?臣和烟儿一起护送陛下回宫。” “不必了。”宇文熙笑得纯净无邪,“朕的马车就在前方不远处,送玉姐姐回府后,朕便回宫。” “虽然长公主不知陛下偷偷出宫,然,长公主迟早会知晓,若是怪罪下来,这护驾不力的罪名,臣担当不起。”宇文策不紧不慢地说道,“烟儿,你觉得是不是?” 这话当真无懈可击。 玉轻烟道:“郡王此言有理,陛下安然回宫,我们才能放心。” 宇文熙闷声饮茶。 宇文策忽然问:“烟儿,你的侍婢呢?如若找不到你呢?” 宇文熙连忙道:“朕让小闪子去找她们吧。” 这次跟小皇帝出宫的是小闪子,他往回走,去找东香和南欢。 三人围案品茗,心思各异,在袅袅的茶香里扯一些有趣的奇闻异事。 半晌,玉轻烟去茅房,宇文策温润道:“陛下与烟儿同龄,是否觉得与烟儿在一起玩很开心?” “那是自然。”宇文熙明媚地笑,“对了,郡王与谢家长女的婚事怎样了?” “谢思芙伤了腿,婚事未定,臣觉得吧,这桩婚事不会成。” “哦,当真可惜。”宇文熙作出一副惋惜的样儿,“如若郡王的婚事成了,说不定可以和玉姐姐的婚事差不多时候办呢。” “烟儿要办婚事?和谁?”宇文策紧张地问。 “也不是要办婚事,不过……” “不过什么?陛下快说。” “前些日子,玉姐姐求朕为她赐婚,但又不说她心仪的男子是哪个,只说到时候便会对朕说的。”宇文熙气闷不已,双手托腮,“不过,朕觉得,玉姐姐的眼光不会差的,她喜欢的男子必定是文武双全、英姿勃发的大丈夫。对了,这一两个月玉姐姐时常和沈昀在一起,你觉得玉姐姐喜欢的男子会不会是沈昀?” “臣不知。” 宇文策的心一分分地冰冷,冷如冰雪,瞬间又有怒火烧起来。 烟儿移情别恋了吗?如今她喜欢沈昀? ———— 送宇文熙回宫后,宇文策送玉轻烟回府。 东香、南欢在侧门等候,他拉着她拐了个弯,走到小巷子里。 她挣脱手,冷淡道:“夜深了,郡王早些回去歇着吧。” 说罢,她径直离开,却被他用力地拽回来。 他紧抱着她,舍不得松手,迷恋这拥抱在怀的感觉。 这些日子,她可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她可知他费了多大的劲才克制住去找她的冲动?她可知他今夜在街市偶遇她是多么惊喜? 他想忘记她,可是忘不了。 他想放弃这段情缘,可是无法放弃。 他千方百计让自己接受别的女子,可是接受不了。 今夜,他在街市看见她的那一刻,他的思念决堤了,他心中的狂热爱恋再也无法停息。他想冲过去抱她,可是,陛下出现了,阻止了他。 曾经犹豫过,曾经彷徨过,曾经放弃过,现在,他绝不会放手! 为了他们的将来,他会坚持到底!奋战到底! 玉轻烟竭力挣脱,却推不开他,只得道:“郡王,你我已再无任何瓜葛。” “无论你是否移情他人,无论你介意什么,无论是谁阻止,我都不会再放手!”宇文策的语气坚决而笃定。 “郡王忘了吗?你我之间的问题不是旁人。”她冷冷道,他竟然偷换了概念。 “那是谁?” “是你。” “我?” 她用力地推开他,指着他的心,“你只当我是替身,你喜欢的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而我也不喜欢你,我不会嫁一个我不喜欢的人。” 宇文策皱起眉头,不解道:“你究竟在说什么?” 玉轻烟漠然道:“我只说一遍。” “什么替身?我喜欢的是你,爱的是你,怎么会是另有其人?” “到现在你还看不清自己的心吗?”她掷地有声地说道,“你真正爱的、最爱的人,是三年前那个清倌。” 他愣住了,好像听了一个非常滑稽的笑话。 她快步离去,留他一人在寒风中莫名其妙。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她怎么会觉得他把她当作替身? ———— 宇文策暗中观察了几日,玉轻烟确实和沈昀、沈凝多有交往,她和沈昀单独在一起的时候,玉颜欢笑。 这日,他约沈昀在“洛都第一楼”相见。 沈昀笑道:“难得呀,郡王请我品茗,太难得了。” 宇文策纤长的眼睫缓缓掀起,似有一股冷风扫向对方,“说不定这壶茶很苦,难以下咽。” “这么苦的茶,郡王也喝?”沈昀清逸地笑,浑然不觉他这番话是语意双关。 “未必是我喝。” “那我喝?” 刚说完,沈昀才有所察觉,觉得今日的郡王确实有点怪。 沈昀磊落道:“郡王有话不妨直说。” 宇文策沉沉道:“我与谢思芙的婚事将会不了了之。” “虽然谢思芙腿伤了,但你父王会如你所愿吗?” “纵然她腿伤好了,我也有法子令这桩婚事罢了。” “这么说,你坚决娶玉轻烟?” 宇文策的俊眸浮现一缕阴沉,“非她不娶,纵然她许了人家,我也会把她抢回来!” 沈昀还是不太明白他的用意,“郡王这么做,不怕……” “我平生最恨有人在我背后说三道四,而且是不值一提的陈年旧事。”宇文策眸色阴鸷,整张俊脸都臭了。 “郡王此言何意?”沈昀看懂了他的神色,语气中也有了一点火气,“难道你认定我在背后说三道四?把话说明白一点。” “三年前,我与那清倌之事,你敢说不是你对烟儿说的?”他双目瞪圆,火气十足。 “我为人如何,郡王还不清楚吗?”沈昀霍然站起,义正词严地说道,“那清倌之事,我从未透露半句,纵然是舍妹,我亦从未多说半句。” “当真不是你说的?” “我何须骗你?”沈昀侧过身,“若郡王不信,那你我手足之谊便……” “好!我信!”宇文策寻思道,“可是,究竟是谁对烟儿说的?” 沈昀复又坐下来,“纵然她知道你与那清倌之事,又能如何?那毕竟是三年前的事,且那清倌已杳无音讯……” 宇文策苦恼道:“烟儿认定我将她当作替身,说我真正喜欢的不是她,而是……” 沈昀急道:“那你解释清楚呀。” 宇文策叹气,“我想解释,她好像不听……我再寻个机会跟她解释。” ———— 上元节这日,兰陵长公主设宴禁中,广宴满朝文武。 玉大将军驻守边境,没有回京述职,玉夫人谢氏携子女进宫赴宴。 玉轻雪的脸还没好,擦再多的胭脂水粉也无法恢复以往的仙姿玉貌,谢氏劝她多次,她死也不去赴宴,因为她太心高气傲了。 这次,玉轻烟和玉轻霜跟随谢氏赴宴。 昭阳殿内灯火璀璨,仅着薄纱的舞伎随着丝竹翩翩起舞,浑然不觉寒气的侵袭。 玉轻烟百无聊赖地吃着、喝着、观赏着,真想到外头吹吹风。 斜对面的宇文策时不时地投来目光,她视若无睹。 再坐片刻,她悄然起身,出了大殿。 她拢紧斗篷,在昭阳殿四周漫步。 墨蓝的天幕停泊着一轮皎皎明月,月华清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有脚步声! 她看见李尚宫站在前方,便走过去,福身一礼,“李尚宫。” 李尚宫的身后站在三名年长的宫女,齐刷刷都是一副棺材脸。 “玉竹寺一事,玉二小姐有功,长公主特赐美酒一杯。”李尚宫擦了厚厚白粉的脸冰冷如霜,像一张鬼脸。 “谢长公主恩典。” “喝了吧。” 李尚宫的话音方落,端着金漆木案的宫女走上前,案中是一杯飘着酒香的琼浆玉液。 玉轻烟岂会不知这杯美酒的真正含义? 毒死自己,当真是草菅人命。 她恭顺道:“这杯美酒是长公主赏赐的,是轻烟的荣耀,轻烟如何舍得饮下?再者,这是御赐的美酒,理当带回府供起来,日日拜谢长公主的恩典。” “不喝便是对长公主不敬!”李尚宫喝道,“不喝也得喝!” “轻烟有几句话想与李尚宫说,可否……”玉轻烟希望她屏退左右。 李尚宫横了一眼,她以为是屏退左右,哪想到两个年长宫女迅速窜过来抓住她,死死地制住她。 玉轻烟激烈地挣扎,使出防狼手段挣脱,哪想到这两个宫女竟然有两手,还是把她制服了。 那个端酒的宫女狠狠地掐她的嘴,她拼命地摇头、抗拒,还是无法阻止酒水灌入口中…… 完了,这是魂归西天的节奏吗? 她使劲地吐出来,却还是有一半的酒水滑进喉咙。 “没用的,只要一丁点儿酒,就会肠穿肚烂而死。”李尚宫漠然道。 “长公主就可以生杀予夺吗?”玉轻烟悲愤地吼,一双眸子染了泪水,水光盈盈。 “那是自然。”李尚宫冷笑。 玉轻烟等着五脏六腑绞痛的时刻,可是,身上不痛不痒,全无感觉,是不是毒酒还未发作? 李尚宫面无表情地说道:“你不会死,不是毒酒。” 玉轻烟惊诧极了,“为什么?” “难道你想死吗?” “不是不是。”玉轻烟连连摆手,终于明白,这只是长公主对自己开的一个玩笑,或者说,长公主想惩罚她,便想出这么一招吓自己。 “长公主吩咐我来给二小姐传几句话。”李尚宫道。 “请说。” “长公主念于你赈灾有功,不予追究,然,若你心术不正,心有邪念,心怀非分之想,长公主会赐你一个全尸。”李尚宫语声冷冷,是那种浸淫宫闱多年,早已泯灭了人性的冷漠,“陛下喜欢与你玩,你便陪陛下玩,若陛下有什么跌打损伤,或是有了不该有的想法,长公主唯你是问!” “长公主教诲,玉轻烟铭记在心。”玉轻烟淡淡道,“说句僭越的话,玉轻烟当陛下是兄弟姐妹,从未有过非分之想,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那便好。”李尚宫冰冷道,“陛下是君,诸如兄弟姐妹之类的想法,也不该有。” “是。” 玉轻烟目送李尚宫离去,想起方才被灌美酒后以为自己快死的心情,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怕死。 平复了心情,她往回走,走着走着,突然,宫廊右边的殿室伸出一只手,迅速将她拽进去。她吓死了,剧烈地挣扎,刚想大声呼救,口鼻就被捂住,只剩下“呜呜”声。 殿内昏暗,她看不见人,只凭本能反抗,却听见一道低沉的生意:“烟儿,是我。” 这声音,是……宇文策? 她不再反抗,借着殿外的月色,终于在影影绰绰的月光里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 这张俊脸不再温润,多了三分邪戾、三分神秘。 “郡王为什么躲在这里?”玉轻烟觉得他如此举动太古怪了。 “烟儿,我们好好谈谈,可好?”宇文策求道。 “这是宫中,不好吧,还是改日吧。”她对这昏黑的殿室莫名的恐惧,其实是怕他乱来。 “这里不会有人来,放心。”他将她抱上半人高的案几,握住她的双臂,“今夜不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走。” 她盯着他,他的瞳仁与夜色融为一体,染了夜的魔性,令人惊骇。 玉轻烟冰冷道:“郡王,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你我早已没有可能。” 宇文策试图安抚她,“听我好好说,可好?” 她安静了,他缓缓说起来,三年前,他的确与一位清倌相识,且对她一见倾心,决意娶她。可是,父王、母亲强烈反对,还逼走了她,他伤心不已。从此,那清倌杳无音讯,再没见过。 “听完了故事,我可以走了吗?”她知道,他想解释。 “你觉得你是她的替身?你认定我还喜欢她?”他着急地解释,“烟儿,不是这样的,我喜欢的是你,也没有将你当作替身。” “无论如何,你我之间再无任何瓜葛。”玉轻烟冷静道,“郡王,我对你已无男女之情。” 宇文策盯着她,眉头紧拧,瞳孔收缩,心也剧烈地收缩。 已无男女之情? 他问:“你当真移情沈昀?” 这句话,犹如从九幽地狱传上来的魔音,令人毛骨悚然。 玉轻烟愣住,原来他误会自己移情沈昀。 “是。” “原来如此。”他冷冷地笑,充满了自嘲,“我真傻……” 忽然,他将她扑倒,犹如一只猛兽,啃咬她的颈项…… **万字更新,求撒花支持。轻烟发威了哦,爽不?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 她本想大声呼救,却又想到一旦呼救,毁了清誉不要紧,让谢氏抓住把柄就不好了。睍莼璩晓于是,她拼了全力推拒、挣扎,可是,根本推不动他,反而激起他强烈的压制。她这才知道,他的恼怒与怒火有多么强烈。 怒火转变为欲火,宇文策变成一只狼牙森利的野狼,啃她的骨头,喝她的骨血,蹂躏她的冰肌玉骨……斗篷滑落,衣袍敞开,她知道,再也不能任由他,“你以为你霸王硬上弓,我就会乖乖地嫁给你吗?” 他的确这么想的,霸王硬上弓,他们有了夫妻之实,她就会无奈地嫁给他。 有那么一刻,他犹豫了,心软了,她是他心爱的女子,他不应该强迫她,不应该掠夺她的美好。然而,当他想到她已移情沈昀,心中不再有自己,他体内的怒火与妒火就噌噌地上窜,烧着的脑子,烤着他的身,令他无法自控。 因此,他没有停止,继续撕扯她的衣袍,锋利的唇舌在娇嫩的肌肤重重地碾过攴。 好痛! 玉轻烟想象得出,他的唇舌好比狼牙,从身上划过,切开血肉,鲜血淋漓一般。 昏黑中,他一双俊眸变成了孤独、桀骜的野狼的狼眼,邪戾,暴虐,骇人褰。 她必须阻止! 就在这危急时刻,殿门开了,好像有人进来,如一股强劲的风,顷刻间袭至。 在一片死寂中,这声音异常的清晰、可怖。 宇文策正沉醉于情动的激烈时刻,陡然间感觉到杀气的逼近,即刻起身迎击。 玉轻烟连忙起身整理衣袍,闪在一旁观战。 他武艺不弱,即使是赤手空拳,也硬生生地接了来者的诡异招数。 那精钢软剑发出“咻咻”的锐响,一泓银光迫出,映亮了来者的脸。 她惊诧,来人是高晋扬? 宇文策也认出来了,罢手不斗,径直走过去,想带她离去。 又是“咻”的一声,精钢软剑刺来,直指宇文策的咽喉,他止步,“高大人,请收好你的宝剑。” “刀剑无眼,我无法保证。”高晋扬语声森寒,重重昏影中,他轩昂的身躯犹如巍峨的高峰,令人觉得安心。 “有何赐教?” “*宫闱,论罪当诛。”高晋扬冷冷地嘲讽,“若王爷知道他的宝贝儿子在宫里行苟且之事,不知会不会气得吐血。” “本郡王与烟儿真心相爱,只是在此处闲话家常,并无其他。”宇文策从容回应。 “县主,是吗?”高晋扬好整以暇地问。 “郡王,此次我不予追究,但下不为例。”玉轻烟用冷淡而着重的语气说道,“你我已成陌路,请自重。” “烟儿……” 宇文策焦急不已,却碍于见血封喉的剑尖而无可奈何。 高晋扬冷沉道:“郡王想要我将这件事禀奏长公主吗?” 宇文策深深地看她一眼,迫不得已离开。 玉轻烟松了一口气,致谢后问道:“你怎会知道我在这里?” 高晋扬看见她和宇文策相继离开大殿,便也跟出来,可是,他不会说出实情,“在附近巡视,听闻声响,便来瞧瞧。” 她点点头,想起方才宇文策的疯狂,心有余悸。 “宇文策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往后你当心点儿。” “我会的。” 他们的眼眸在昏影中对视,虽然看不清彼此的眼神,但感受得到。 这情形很像玉竹寺那晚,昏光暗影,模糊不清。 玉轻烟想起还要试探他,便道:“你武功高强,叫什么名堂?你听说过降龙十八掌、九阳真经、九阴真经吗?” “没听说过。”他淡然回道,率先出去,“回大殿吧。” “真的没听说过?你再想想……”她追出去。 “玉姐姐……玉姐姐……” 宇文熙的叫声远远地传来,玉轻烟和高晋扬对视一眼,只好走过去,因为,宇文熙看见她了。 高晋扬敏捷地闪入黑暗中,隐身而去,犹如一只飞入苍穹的鹏鸟,瞬间不见了。 宇文熙奔过来,有点气喘,“玉姐姐,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陛下怎么出来了?”她笑问。 “我见你迟迟未归,便出来看看。”他关心地察看她周身,“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我只是迷路了,问了个宫人才走回这里。” 其实,宇文熙看见了高晋扬,看见他闪身闪得很快。 宇文熙很奇怪,为什么高晋扬一见自己就跑得这么快? 难道他和玉姐姐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出来很久了,玉轻烟道:“回大殿吧。” 宇文熙清亮地笑,“玉姐姐,咱们在外面玩吧,宴饮不是饮酒、就是歌舞,太无趣了。” “那陛下想做什么?”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跟我走就是了。” 他拉着她的手,朝昭阳殿的殿门快步而行。 出了昭阳殿,走了一阵,他们陡然止步。 “陛下听见声音了吗?”玉轻烟凝神细听,静夜里,那重靴的橐橐声整齐而响亮。 “听见了。”宇文熙眉头微蹙,神色渐渐凝重,“像是从东边传来的。” 宫中有巡夜、守夜的禁卫军和凤卫,三分在各个宫门、殿宇,倘若禁卫军集合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危矣。 他们沉重地对视,明白彼此的意思:宫里有异动。 于是,他们立刻奔回昭阳殿。 ———— 此时的昭阳殿,依然灯火璀璨,宴饮已至酣热状态,部分臣属已喝高了。 再过一盏茶的功夫,此次宴饮便可散了。 突然,正在饮酒的兰陵长公主“噗”的一声,喷出酒水,酒水里好像染了血色。 众人大惊,纷纷看向凤案。 站在一侧的李尚宫连忙蹲下来扶住她,她的右臂撑在案上,又呕出一口鲜血。 如此惊变,令众臣和众家眷面面相觑、人人自危,担心自己也中毒、吐血。 “快传太医。”高晋扬大声道。 “传太医也没用。” 一道声音从大殿的某个角落想响起,语声乖张、阴戾,像是地府专门吃人的魔鬼。 众人寻找说话之人,宗室那边的宴几,一人缓缓站起,大约三十来岁,是康恩郡王。 除了安西王,魏国的宗室,好比王爷、郡王,并没有住在洛都,而是分封各地。此次,兰陵长公主念于宗室多年未曾回京,便发旨传他们回京参加宫宴。此乃怀柔之策,因为她摄政的这三年,时局紧张,朝政严谨,是时候用怀柔政策收拢人心。 康恩郡王虽是宗室,却是外支,远远比不上安西王的地位。此时,他行至中央,得意地笑,“长公主一向谨慎,这次为何着了道儿?” “郡王,你想谋逆不成?”一武将怒斥。 “我只是小小的郡王,怎有胆量谋逆?”康恩郡王笑得意味深长,“长公主吐血,是因为中了一种叫做‘长生诀’的剧毒,这种剧毒,无药可解。” 剧毒名曰长生诀,其实就是毒死人之后令人永垂不朽。 有文臣怒道:“郡王下毒谋害长公主,犯上作乱,不怕列祖列宗斥责吗?” “一介女流把持朝政、宠信奸佞、滥杀无辜、同室操戈,宇文氏祖上斥责的人不是我,而是她。”他激昂道,直指兰陵长公主,“女子不得干政,她不仅干政,还杀害忠良、铲除异己,她的双手沾满了血腥,应该被处以极刑!” “她宠信面首,任用奸佞,不仅*宫闱,还把朝堂弄得乌烟瘴气。”他像是一个演说家,对着他的忠实听众演讲,“若非她把持朝政三年,魏国国势也不会江河日下,被西秦国、北燕国和南越国排挤、压制。这都是因为她,妖女乱政!” 慷慨陈辞,激动演说,意在煽动众臣的情绪,号召他们与他站同一阵线。 然而,能够位极人臣,都是精明之人,怎会当场表态追随一个不得势的郡王?再者,长公主还没死呢。 安西王道:“郡王,谋逆乃诛九族的死罪,你可不要连累宗室。” 康恩郡王继续宣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夜,若我铲除妖女,朝堂就此清明,魏国就此昌盛。” 安西王又道:“长公主虽为女儿身,但摄政三年来,长公主并非毫无作为,并无祸乱朝纲。” “长公主滥杀无辜、铲除异己,自然是祸乱朝纲。”康恩郡王满目期待,“王爷,再过一盏茶的功夫,长公主便会毒发身亡。” “此毒还有其他的解毒法子吗?” “即使是有,我也不会说。” 康恩郡王走到凤案前,看着她苍白的小脸,阴沉而得意地笑,“你可知,我如何落毒的?” 兰陵长公主摇头,他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就是你面前这碟松鼠鲤鱼。” “你在鲤鱼里落毒?”她五官纠结,显然很痛、很痛。 “你非常喜欢这道松鼠鲤鱼,隔三天就要吃一次。鲤鱼从一家鱼贩子那买的,那家鱼贩子把鲤鱼放在水缸里养,我派了一些人每日去买鱼,每次都会把剧毒‘长生诀’撒进水缸。鲤鱼每日吃一丁点儿的剧毒,不会致命,试吃的内监吃了鱼也不会中毒,长公主吃了鱼,鱼里面的剧毒也一同吃进腹中,一点一点地积累,日积月累,半年后便会发作。” “半年前你便开始落毒本宫?”兰陵长公主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刺死他。 康恩郡王笑眯眯道:“我苦心部署这么久,便是为了今日。” 她的美眸圆睁着,冰冷而霸气地瞪他,“本宫死了,你也走不出皇宫,为本宫陪葬!” 他的眼眸冷酷地瞪起,戾气滚沸,“你不知吗?禁卫军副统领是我的人,一半的禁卫军听我号令。” 这时,两人闯进大殿,宇文熙叫道:“皇姐……” 玉轻烟跟在后头,看见如此情形,明白了一切。 康恩郡王站起身,一展大氅,气势顿生,“陛下,你的皇姐很快就会毒发身亡。” “你毒害皇姐?”宇文熙双目圆睁,怒气点眸。 “她把持朝政,让你变成一个傀儡皇帝,祸乱朝纲,不是该死吗?”康恩郡王哈哈大笑,“她死了,你便可以临朝主政,有何不好?” 玉轻烟拉拉宇文熙,使了一个眼色,要他稍安勿躁。 尔后,她望向高晋扬。 很奇怪,他站在一旁,神色淡漠,对眼前这宫变的一幕似是视若无睹。 数十个禁卫军持刀闯进来,阵仗吓人,那银白的刀光将灯火逼得无处遁形。 文臣和女眷在大刀下发抖,担心大刀无眼、砍了头颅。 康恩郡王笑得阴沉,“高晋扬,你还有何能耐?” “我有何能耐,郡王稍后便知。”高晋扬在等,等幕后主谋出现才扭转乾坤,“莫非郡王想自己当皇帝?” “有何不可?”康恩郡王大言不惭地说道,“不过我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 “你有几斤几两,本宫也很清楚。”兰陵长公主缓缓站起,与方才痛楚不堪的样子判若两人。 “你……你不是中毒了吗?” 他惊诧万分,怎么可能?她明明中毒了。 她美眸微眨,眨落一抹冷酷与霸气,“有中毒之象,未必真的中毒,莫非你不知?” 康恩郡王目光一闪,向安西王那边瞟了一眼,似在想今夜的发展走向。 高晋扬手扣暗器,手腕翻转,暗器发射出去,从康恩郡王的两侧耳边疾速飞过。 康恩郡王吓得腿软,忽然想起手中还有王牌,叫道:“把所有人都抓起来!” “叛逆者,诛三族;投降者,不予追究。”高晋扬语声沉朗。 自己被杀不要紧,若是连累家人,那就是不孝。 因此,大殿里的数十个禁卫军再也不敢动手。 康恩郡王气急败坏,他们却无动于衷地站着,不再听他的号令。他终于感到了惊慌,目光转向安西王,又连忙他转回来,步步后退。 高晋扬手腕微翻,又两枚暗器发射出去,正中康恩郡王的腿。 康恩郡王吃痛,蹲下来。 “本宫这是将计就计。”兰陵长公主走过来,狠辣的目光令人见之不舒服,“本宫早已发现膳食有问题,尤其是松鼠鲤鱼,因此,本宫让御膳房继续送来松鼠鲤鱼,一口都不吃,令你们疏于防患。” “方才为什么不揭穿我?” “同党是谁?谁是主谋?只要你说出来,我保证你没事!”她厉声喝问,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杀气十足。 “没有同党,我就是主谋。” 康恩郡王知道,这回是玩完了。 兰陵长公主的目光变了,变得狠毒,“只要你供出主谋,本宫便饶过你的家人,否则,诛三族!” 他陡然袭击,企图一掌击中她的心口,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宇文熙猛地冲过去,抱住康恩郡王,“不许打皇姐!” 所有人都不惊叹于小皇帝对长公主的维护,高晋扬火速过来支援,康恩郡王轻而易举地反扣宇文熙,扣住他的咽喉。 “谁也不许过来!” 他扣住宇文熙,一步步后退。 所有人都劝他放了陛下,给他一个全尸。 玉轻烟拔下一枚细细的簪子,待他退到自己前面时,陡然上前,将簪子狠狠地刺入他的后颈。 康恩郡王剧痛,松了手,宇文熙立刻跑开,而康恩郡王的反应很快,立马捉住她,扼住她的咽喉。 “放开玉姐姐!”宇文熙惊慌地大叫。 “陛下,不要上前。”兰陵长公主拉住他。 康恩郡王扣着她出了大殿,高晋扬跟出去,宇文熙挣脱皇姐、往外跑,“你胆敢伤她一根汗毛,朕要你五马分尸!诛你三族!” 高晋扬步步紧逼,康恩郡王步步后退,玉轻烟望着高晋扬,灵光一闪。 **轻烟想到了什么法子自救呢?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一) “One,Two,Three,Right。睍莼璩晓” 她快速地说道,字正腔圆,高晋扬必然听得懂。 宇文熙心急如焚,以为她对自己说,着急地问:“你说什么?” 康恩郡王听不懂这句话,却也猜到这是暗号,更用劲地扣住她的咽喉,一步步后退,紧盯着高晋扬。 高晋扬面寒如铁,瞧不出任何情绪攴。 下一瞬,他看见,她重复着方才那句英文,虽然无声,但从口型来看,他知道她的意思。就在她即将念到最后一个英文的时候,他手扣暗器,适时地发射出去。 暗器追风逐月而去,她的头往右偏,一枚暗器正中康恩郡王的额头,一枚暗器刺中他的左眼。 他惨叫一声,放开她,想用手捂眼,却被直插眼眸的暗器阻挡了。鲜血从左眼流下来,触目惊心。禁卫军一拥而上,擒住他寰。 玉轻烟连忙逃开,宇文熙箭步去接应她,将她拉在一旁,“你没事吧,可有哪里伤着了?” “没事。”虽然她心慌慌的,但容色不改。 “谁是主谋?”高晋扬行至康恩郡王面前,厉声逼问。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康恩郡王的脸鲜血淋漓,像地府的恶鬼,很是骇人。 “谋逆者,诛三族!”兰陵长公主寒声道,一双美眸迸射出毒辣的芒色,“逆贼子女,去眼,烷耳,割舌,断手足,制为人彘,置于厕中。” 这招太过阴毒,令众臣唏嘘。 康恩郡王的脸庞刷地惨白,却没有屈服求饶,他的目光转向安西王,淡淡地瞥一眼,便垂下头,甘心赴死。 高晋扬得到长公主的命令,以光的速度抽出精钢软剑,剑锋一横,一颗头颅便滚落在地,鲜血溅开,点点血腥。 安西王脸膛微敛,眉峰轻轻一动。 “谋逆者,下场有如此人!” 兰陵长公主的美眸浮动着虐杀的戾气,说罢,她拂袖而去,留下一众臣属。 众臣骇然,有胆小的女眷吓得面色惨白。 ———— 玉轻烟觉得,康恩郡王在兰陵长公主喜欢的松树鲤鱼里落毒,手段高明而隐秘,难以察觉,也亏得兰陵长公主竟然能察觉,不然怎么被毒死的都不知道。 这出宫廷政变的大戏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康恩郡王低估了兰陵长公主的警惕心。 康恩郡王远在封地,不可能操控洛都的人落毒,因此,他只是主谋摆在台面上的替死鬼,真正的主谋另外其人。 他数次看向安西王,或许,幕后主谋便是安西王。 可惜,即使子女被做成人彘、身受非人的折磨,康恩郡王也坚决不供出主谋,由此可见安西王收买人心的手段。 值得高兴的是,她终于试探出,高晋扬和自己一样,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来的。 有机会一定要和研究研究如何回二十一世纪。 上元节后,玉轻烟忙于筹备新铺的开张事宜,每日都出去,忙得连饭都顾不上吃。 她时感头晕头疼,四肢乏力,心慌气促,以为是睡不好、太忙碌才导致身子不适,想着补补觉应该就会恢复过来,不曾想,根本不是。 这日,她整整睡了六个时辰,醒来时还是很难受,头昏脑涨,喘不过气。 冷天晴见她小脸发白,连忙去请大夫。 大夫察看后说她劳累引致体虚,寒邪入侵,染了风寒,服一剂药便可痊愈。 玉轻烟服了三日汤药仍无好转,反而病情加重,整日卧榻。 冷天晴见她面色暗黄、整个人瘦了一圈,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请了另一个大夫来。 大夫也说是染了风寒,开了方子便走。 这日,玉轻烟服了药,从早间昏睡到午后,鼻息若有若无,小手微凉,好像病入膏肓,不久于人世了。 冷天晴只好又去请大夫来看,吩咐东香、南欢仔细照看着。 前院无人,两个人堂而皇之地进来,直闯内堂寝房。 南欢开门出来,看见他们,惊得呆愣了一瞬,才下跪行礼,“参见陛下。” 宇文熙笑问:“玉姐姐呢?” “二小姐卧病在床……” 一句话还没说完,她便觉得身边刮过一阵冷风,小皇帝风也似的冲进去。 他冲到寝榻前,看见了一个饱受病痛折磨的女子,心痛如割。 玉姐姐为何变成这样了? 玉轻烟瘦了一大圈,下颌更尖了,气色很差,暗黄的小脸没有一丝光泽。她睡得很沉,好像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醒不来。 宇文熙心惊肉跳,摸摸她的脸,咦,她的脸不烫呀,反而还有点凉凉的。 他叫了几声,她没有反应,东香担忧道:“陛下,奴婢刚才叫了几声,二小姐总不醒。” “玉姐姐……玉姐姐……” 他扶她的双肩,大声叫唤,甚至摇晃她的身子都弄不醒她。 这绝对不正常! “小李子,快去请李太医。”宇文熙吩咐道。 “奴才这就去。”小李子立刻去了。 “怎么病得这么严重?”宇文熙焦躁地问,语气比较冲。 东香说,二小姐已病了几日,服了几日汤药都不见好,病情越来越重,晴姑姑去请大夫了。 他问:“之前两个大夫都说是风寒?” 她点头,“照理说,若是风寒,只要对症下药,哪有病情加重之理?奴婢觉得,那两个大夫就是庸医!” 他看着奄奄一息的玉轻烟,“若是没有对症下药呢?” 东香惊惧地睁眸,是啊,如若二小姐不是染了风寒呢? 宇文熙继续大声叫唤,这一次,玉轻烟的眼皮动了动,有了点知觉。他扶她靠躺着,大声和她说话,唤醒她。 终于,她缓缓睁眼,嘴皮动了动,“陛下怎么来了?” 声若蚊子,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你觉得怎样?” “很难受……胸闷……喘不过气……”她虚弱得连说话都费力。 “太医很快就来了,很快就没事了。”他安慰道。 冷天晴回来了,带来的大夫察看了她的病情,自称瞧不出什么病症,未曾开方就走了。 宇文熙紧握她的手,好像她即将离世,“太医马上就到了。”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小李子终于带来了李太医。 李太医详细地望闻问切,面色越来越沉重。 “玉姐姐怎样?是何病症?”宇文熙紧张地问。 “二小姐这病症颇为诡异,不是风寒。”李太医是宫中年资最长的太医,医术精湛,经验丰富。 “那究竟是什么病?” “从脉象看,二小姐似是中毒。”李太医一语惊人。 “中毒?” 宇文熙和冷天晴异口同声地惊呼,又异口同声地问,“中了什么毒?” 李太医摇头,表示不知,“落毒者每次只落微量的毒,二小姐将毒吃进体内,积累多日,便会晕头疼、心慌气促、四肢乏力,与风寒症的症状极为相似。待体内的毒素更多,便会嗜睡,一睡就是几个时辰,很难叫醒。再过数日,中毒者便会脏腑受损,回天乏术。”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宇文熙急得大叫,“李大人,快救救玉姐姐啊。” “陛下稍安勿躁。”李太医不慌不忙地说道,“微臣开个方子,连服五日便可将毒清除干净。不过,要将落毒者揪出来,否则,毒还会进入二小姐的身躯。” “对对对!要把落毒之人揪出来!” 宇文熙让小李子送李太医,接着让冷天晴报上玉轻烟每日的膳食、茶水。 他想了想,做了一个决定,“眼下根本查不出落毒者如何落毒的,但玉姐姐不能再受荼毒。朕带她进宫静养,东香乔装为玉姐姐,掩人耳目。” 冷天晴不太赞同,但又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好依了他。 入夜,他们把玉轻烟乔装成小李子,他搂着“小李子”,从侧门出府,直奔皇宫。 ———— 天子寝殿,乾元殿。 宇文熙将玉轻烟安置在偏殿,吩咐两个宫女伺候,同时下了严令,不许任何人将此事传扬出去,否则,乱棍打死。 玉轻烟苏醒时,天还没亮,殿里流淌着暗红的光影,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只觉得这里的摆设奢华而贵气。 像是宫殿的内景,难道是宫里? 怎么会在宫里? 虽然还是四肢无力,但心慌气促的症状减轻了些,她费力地支起身子,看见一个宫女蹲坐在冰冷的宫砖上打盹儿,这才确定,她真的在宫里。 “玉姐姐,你醒了?” 宇文熙躺在东侧的锦榻上睡觉,被细微的动静惊醒,连忙奔过来,都顾不上披上大氅。 玉轻烟连忙道:“太冷了,陛下快穿上大氅,着凉了如何是好?” 他恍若未闻,坐在榻沿关切地问:“你哪里不适,告诉我。” “好点了。”她环顾殿室,“这是宫里?” “嗯,是乾元殿的偏殿。”他刚说完,就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陛下不穿大氅,我就不理你了。”她威胁道。 宇文熙手脚麻利地窜上寝榻,钻进热乎乎的被窝,“这样就不冷了。” 玉轻烟不敢大声嚷嚷,担心吵醒宫女,让宫女看见这不妥的一幕。她着急道:“陛下,万一让人看见了,传到长公主的耳里,我就没命了,陛下快下去,快回你的寝殿去!” 他笑嘻嘻道:“无须担心,皇姐不会知晓的。” “那也不行,男女授受不亲,怎能同睡一张寝榻?” “玉姐姐,我未至弱冠之年,不要紧的。”宇文熙耍无赖道,“你不是当我是弟弟吗?姐弟俩同睡一张寝榻,有何不可?” 她知道,他打定了主意,劝不动他的了。 罢了罢了,她还病着,哪有足够的心力阻止他、劝他? 问了才知,原来她不是身染怪病,而是中毒。至于何人下毒,不是谢氏、玉轻雪还有谁? 倘若不是他误打误撞地去玉府看她,也不可能发现谢氏落毒害她,那么,她可能就这么糊里糊涂地死了。 当真惊险! 玉轻雪毁了容,终身幸福也毁了,数次寻死,万念俱灰,身为人母的谢氏怎会眼睁睁看着宝贝女儿受苦?最心痛的莫过于谢氏了。因此,谢氏动了杀念,落毒毒死玉轻烟。 玉轻烟百思不得其解,谢氏究竟如何落毒的? “放心吧,我吩咐晴姑姑暗中侦查,不几日应该就有发现。”宇文熙与她保持距离,没有碰到她的身。 “我明日出宫。” 她一个外臣女,怎能住在宫里?而且住的是乾元殿! 兰陵长公主知晓,必定认为她勾*引小皇帝,欲除之而后快。 再者,若此事传扬出去,玉家二小姐就会被洛都的人打上一个标签:陛下的人。 宇文熙道:“待你的侍婢查出落毒之法,你才能回府。” 这声音虽然轻淡,但语气却很坚持。 玉轻烟不再与他争辩,“再睡会儿吧。” 宇文熙悄然握住她的小手,她侧过身去,挣脱了他的手。 他亦侧过身,看着她的后脑与肩背,微微一笑,阖上双眸。 良久,他感觉她睡沉了,再次握她的手,她没有抗拒。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 ———— 每日早间,宇文熙都要去上堂修习文史子集,临走前,他嘱咐小李子好好盯着宫人,不要让宫人乱说话,如若有什么事,立刻来禀报。 玉轻烟吃了早膳、服了汤药,感觉好多了,便下榻走走。 数日未曾下床走动,骨头都松散了。 可惜,她卧榻的这几日吃的少,身子太虚,只是在殿内走了几圈便又累又乏,只好回榻上休息。 午膳时分,宇文熙匆匆赶回来和她一起用膳。 “玉姐姐,这些膳食是御膳房特意做的,口味清淡,药膳温补,你多吃点儿。”。 “下午要上堂吗?” “要练习骑射。” “陛下无须担心我。” “我早点回来陪你。” 宇文熙眉宇如玉,眉眼弯弯,微笑如阳光灿烂。 晚膳也是一起吃的,他们边吃边聊趣事,快乐的时光匆匆流逝。 长夜漫漫,可真无聊,她心想,或许可以偷偷地溜出去。 他提议道:“我那有一副羊脂白玉制的玉棋,不如下几盘?” 下棋倒也不错,玉轻烟便应了。 可是,等了好久,去取玉棋的小李子迟迟未归。他差人去催,也没有回来。 奇怪,发生了什么事? 宇文熙行至殿门,正要出去,陡然看见正殿前站着几个宫人。 是皇姐的近身宫婢和内监! 皇姐来了? 是了,一定是小李子回正殿取玉棋的时候撞上皇姐,才无法脱身。 那么,皇姐应该还不知道他在偏殿,还不知道偏殿有人。 宇文熙回去叮嘱玉轻烟:“想必是小李子找不到玉棋,我回去拿吧。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出来,千万不要出来。” 玉轻烟虽觉得古怪,却也没有追问。 他从窗台爬出去,装作在外面溜达刚回的样子,进了正殿,他乍然看见兰陵长公主,惊奇道:“皇姐怎么来了?小李子,皇姐驾临,为何不来禀报朕?” “奴才……”小李子跪在宫砖上,苦不堪言,说不出话来。 “皇姐来此,可有要事?”宇文熙笑嘻嘻道,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高晋扬。 “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兰陵长公主美艳的小脸闪现三分严厉。 “今晚无风,便在附近走走。”他忽然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凑上前道,“哎呀,皇姐,你的眼眸怎么了?眼睛下面有点发青呢,是不是昨晚批阅奏折太晚没睡好?” “真的吗?” 她慌张地摸下眼睑,眉心紧蹙,“晋扬,真的发青吗?” 高晋扬淡淡道:“有一点。” 宇文熙笑道:“皇姐今晚早点就寝,明日一早醒来就不见了。” 兰陵长公主忽然板起脸,“本宫听闻,今日乾元殿古怪得很。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哪有什么古怪,不是和平常一样嘛。”他干笑。 “来人,搜!”她厉声下令。 他心神一颤,这还得了? **搜到轻烟,她就惨了,肿么办?谢谢13545388688的票和花花,么么,谢谢jcxueyu的花儿。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二) 他一边搜肠刮肚地想法子一边应付着:“皇姐,哪有什么古怪,不信你去寝殿搜搜。睍莼璩晓” 兰陵长公主使了一个眼色,近身女官立刻前往天子寝殿搜查。 高晋扬朗声道:“长公主,臣去偏殿瞧瞧。” 宇文熙本想阻止,可又想到他与玉轻烟有点交情,他应该不会供出她。 高晋扬踏入偏殿,在昏暗中慢行攴。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倘若无人居住,怎么会有药味? 他冷冷地勾唇,站在寝殿中央,目光缓缓地横扫而过,每个地方都不放过。 楠木槅扇謇! 他放轻步履,疾速奔过去,右掌适时地出击。 躲在楠木槅扇后的玉轻烟,感觉到有人逼近,感觉到刚猛的掌风向自己袭来,惊骇地往另一侧逃奔。可是,刚跨出两步,她就觉得自己被一股力道硬生生地往后面拽,拼了所有力气也被吸回去。 高晋扬将她吸过来,扼住她的咽喉,在看见这张熟悉的脸的时候,右掌慢慢松了。 竟然是她! “高大人,长公主知道我在这里,会不会处死我?”她担忧地问,在皇家面前,在手握生杀大权的至尊面前,她命如蝼蚁。 “你怎么在这里?”他不可思议地问,照她的性子与才智,她应该不会躲在乾元殿。 “之前我中毒了,陛下带我进宫的。” 他恍然大悟,小皇帝什么事干不出来? 高晋扬嘱咐道:“千万不要出去。” 玉轻烟惊喜道:“谢谢你。” 他回正殿禀奏,说偏殿没有古怪,兰陵长公主见寝殿也没什么古怪之处,叮嘱了两句便走了。 宇文熙松了一口气,向高晋扬抱拳致谢。 ———— 与少年天子同住一屋檐下,且是宫中,根本没有自由。 玉轻烟想到乾元殿外走走,宇文熙不许,说会被皇姐的耳目发现。 她想家了,想宫外广阔的天地,怪不得他天天想着往宫外跑呢。 她诚恳地对他说,复原得差不多了,该出宫回去了。 “我派人去问过了,晴姑姑她们还没查到谢氏如何落毒的,你还不能回去。”宇文熙一本正经地说道。 “可是我住不惯宫里,哪里都不能去,闷都闷死了。”她苦恼地蹙眉。 “有我陪着你,还闷吗?”他可怜兮兮地瘪着嘴,“要不明日我不去上堂了,一整日都陪你玩。” “那怎么行?长公主会起疑心的。” 他计上心来,“这样吧,你穿内监衣袍,打扮成内监,宫人就不会怀疑你了。” 她崩溃地强调:“我要出宫!我去住客栈!” 宇文熙的五官皱成一团,“玉姐姐,我一人住在宫里,好闷好无趣,你只是住了一两日就不想住了,那我怎么办?你难得在宫里,就多陪我几日吧,好不好……” 玉轻烟愕然,他怎么说哭就说啊,还是一男子汉呢。 她到底心软,答应他再住几日。 接下来的两日,他们同吃不同住,她也没踏出乾元殿半步。 然而,这日午后,她实在憋不住了,换上他为她准备的内监衣袍。乾元殿前的侍卫看她一眼,却也没有阻拦,她顺利地溜出乾元殿。 宫人都不跟她打招呼,也没人对她起疑心,她计上心来,何不趁此良机出宫? 可是,殿宇、宫道、游廊、花苑都差不多,她找不到前往宫门的路。 想抓个人问路,那些宫人不是低头匆匆走过,就是鄙视、冰冷地看她,因为,她自称是新来的。 好吧,拜高踩低是宫中的人奉行的生存法则,她认了,她要靠自己! 再走一阵,一个内监像一阵风似的从她身边狂奔过去,可是,那内监以风一样的速度折回来,对她说:“帮帮忙……我吃坏了肚子,得先去一趟茅房,你把这袭凤袍送去鸣鸾殿。” “我不知道鸣鸾殿在哪里。”玉轻烟连忙拒绝。 “就在前面,很近的,你一直往前走,拐个弯就到了。” “可是……” “哎哟,我憋不住了,你就行行好帮我个忙吧。”这内监急得跳脚,五官纠结在一起。 她想帮他,可是她不想多惹是非,便往后退,没想到,他一不做二不休地将金漆雕案塞在她手中,一溜烟地跑了。 玉轻烟“喂”了两声,无奈之下,只好去找鸣鸾殿。 当她仰头看着“鸣鸾殿”这三个烫金大字,忽然记起,鸣鸾殿是兰陵长公主的寝殿。 糟糕,这不是送羊入虎口? 四下里不见一个宫人,她硬着头皮踏进鸣鸾殿。 奇怪的是,前庭也不见宫人,殿门前更是门可罗雀。 不是长公主的寝殿吗?理应仆从如云,为什么这般安静? 玉轻烟深深吸气、呼气,踏入大殿。 兰陵长公主居住的殿宇可真奢华,奇珍异宝,见所未见,那些金玉摆设流光璀璨,逼人的眼。 观赏完毕,她想着把凤袍放下就走,却忽然听见说话声——寝殿有人,是一男一女,而且男声好像是高晋扬。 “何须动怒?不过是一袭凤袍罢了,让针工局再赶制一袭便是。”高晋扬含笑道,语声温柔如细雨。 “区区一袭凤袍也出错,本宫能不气吗?这阵子政务繁忙,本宫没心思理会,针工局那班人就做不出活儿来,本宫瞧着是皮痒了。”兰陵长公主余怒未消。 “女人经常生气、动怒,可是容易老的。” “罢了罢了。” 玉轻烟明白了,针工局裁制的凤袍出了错,兰陵长公主大怒,针工局为了让她息怒,连忙奉上另一袭凤袍,以期令她气消。 也不知方才那内监真的是内急还是找这个借口溜走,让自己这个冤大头来奉上凤袍,承受暴风雨的袭击。 忽然,她又听见寝殿里那两人提起安西王。 “这几日安西王有何动静?”兰陵长公主靠在贵妃榻上,语声缓缓。 “没有动静。”高晋扬坐在贵妃榻边上,“安西王摆明了当康恩郡王是替死鬼。” “他能让康恩郡王心甘情愿地为他办事,算他有本事。”她冷冷地嗤笑,美眸轻眨,闪现一丝冰冷的妩媚。 “安西王城府极深,下一次不知何时出手。”他冷眸微眯。 “本宫就怕他不出手。”她明眸一转,“对了,平西王那边有何消息?” “仍如往常。” “当真?” 兰陵长公主语声慵懒,内中却藏着犀利。 高晋扬以平静的语调道:“平西王驻守魏秦边境,救了一个丫头,那丫头死心眼,非要跟着他,说要为奴为婢伺候他一辈子。” 忽的,她跃身欺上前,双手捧着他的头,激狂地吻他。 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发疯,任由她蹂躏自己的唇舌。 玉轻烟听见女子轻微的呻吟声,猜到寝殿里发生了什么事……她想放下凤袍离开,却克制不住好奇心,轻手轻脚地走去。 果不其然,兰陵长公主正“宠幸”大魏国首席面首。 女子跨坐在男子身上,以强势的姿态吻他,狂野不羁。 慢慢的,她的吻往下滑,吻他的颈项,脱他的衣袍。而他颇为享受她的宠幸,变成了一只温顺、乖巧的受,任凭欺压。 玉轻烟惊叹,在兰陵长公主面前,高晋扬只有被掠夺的份。 再看下去就要长针眼了,她轻步后退,放下凤袍,安然无恙地离开了鸣鸾殿。 高晋扬自然察觉到大殿有人偷窥,只是不知那人是谁。 陡然,兰陵长公主放开他,歪在榻上,阖上双眸,平静的小脸好似交织着诸多情绪,倦怠,悲伤,绝望…… “退下吧。” 他不发一言,无声无息地离开了鸣鸾殿。 快步走了几步,他腾身掠起,跃上殿宇的瓦顶,举目四望。 离鸣鸾殿不远的宫道上,有一个个子瘦小的内监快步而行。 那内监的身形和背影,他觉得有点儿熟悉。 高晋扬提气飞起,在殿宇顶上飞跃狂奔,很快便超过那内监。 回头一看,他的唇角轻轻勾起,竟然是她! 他飞下去,犹如一只大鹏向她俯冲而去,勾住她的纤腰,足尖一点,复又腾飞起来,腾云驾雾一般。 玉轻烟魂飞魄散,走着走着竟也能被天外飞仙劫持? 待她看见一张熟悉的俊脸,她才松了一口气。 他携着她跃过一座殿宇,飞下来,进了一间宫室。 她环顾这空荡荡的宫室,只有桌案、寝榻等,猜到这宫室应该许久无人居住。 可是,他带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是正与兰陵长公主***一刻吗? “这里不会有人来。”高晋扬面容冷冷。 “哦。”玉轻烟腹诽,不会有人来才最糟糕。 “凤袍是你送的?” “什么凤袍?”她决定装傻。 “你不在乾元殿好好待着,出来做什么?”他像是审问犯人。 “我出来散散心,不可以吗?”她理直气壮地说道,忽然,她的秀眸闪过一丝狡黠,“你的嘴……有胭脂红。” 高晋扬连忙抬手去摸,看看是否真的有胭脂红。 玉轻烟乐呵呵地笑起来,他这才知道她是耍自己的,右掌一翻,掌风袭向她。 她感觉有一股狂风巻住自己,控制不了地朝他跌去。 他勾住她的纤腰,将她抱在身前。 她干笑,“恼羞成怒了?其实那根本没什么,咱们都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我能理解的。” 他盯着她,黑眸深邃如渊,令人瞧不出他真正的情绪。 “我该回去了。”她感觉得到,他的身躯正迫出一缕缕的戾气。 “今日这笔账,以后一并清算。”高晋扬语声冷冽。 玉轻烟继续干笑,嘴巴快僵硬了,“对了,你穿越到这里多久了?你知道怎么回二十一世纪吗?” 他不作声,只是静静地看她,好像听不懂她的话。 她嘲讽道:“喂,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装什么?认了也不损失什么呀。” “我找过回二十一世纪的方法,但没找到。” “那怎么办?永远回不去了?你在洛都待了几年?” “五年。”他清冷的目光移向殿外,“也许回不去了。” “你是怎么穿来的?”她试图掰开他的手,“要不我们研究一下穿来的情形,也许就可以找到回去的方法。” “不必白费力气,没用的。” “没试过怎么知道没用。” 高晋扬放开她,径自往外走,大氅迎风而起,“速速回乾元殿。” 她追出去,“喂,别走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和你一样都是穿来的?所以你数次出手相救是不是?喂……” 他疾步如飞,她根本追不上,一转眼就跟丢了人。 她举目望着这陌生的地方,这是哪里啊,怎么回去? ———— 问了几个宫人,走了整整半个时辰,玉轻烟才回到乾元殿。 宇文熙朝她奔过去,扣住她的手就往寝殿拽。 “陛下,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他的脸膛似有隐隐的怒气,眉宇间隐藏着担忧、焦虑,“朕看不见你,派人四处找你,又不敢大张旗鼓地找……你吓死我了,我以为皇姐把你带走了……” “我只是出去走走,这不是没事嘛……”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他抱住,双臂恶狠狠地箍着她,存心不让她喘气似的。 她气息一乱,身子骨好似叫了一声,“陛下,疼……” 他松了一点力道,“我真的以为皇姐把你带走了,正要去找皇姐呢。” 听着他心有余悸、心急如焚的话,玉轻烟明白了他的心思,推开他道:“是我不好,我应该说一声的。” 宇文熙温柔道:“我知道你住不惯宫中,明日我便派人送你出宫。” “好。”她心中一喜,“晴姑姑查到谢氏如何落毒的?” “她派人来说,查到了。”他含笑求道,“今晚我们秉烛夜谈,可好?” “熬夜对身子不好。”见他殷殷期盼的神色,她不忍心拒绝,“可以晚点儿就寝,不过困了就睡。” 这夜,他们下棋、闲聊,到子时才昏昏地睡过去。 次日上午,玉轻烟作内监打扮,小李子送她出宫。 就在这日,一大早,谢氏便听闻天心苑的贱丫头快不行了,虽然冷天晴和几个丫头神神秘秘的,但她打听到,她们在偷偷地准备后事。 那贱丫头临死的模样,她怎能不去瞧瞧? 玉轻雪听闻此事,也兴奋地跟随谢氏前往天心苑。 虽然仙姿玉貌已毁,不喜见人,但那贱人临死的丑样子,她怎能错过? 天心苑的丫头们各忙各的,前庭无人,谢氏母女俩如入无人之境,穿过厅堂,直闯内寝。 东香正在洗白麻布,见她们突然驾临,惊慌地站起身,“夫人,大小姐。二小姐还未起,夫人有什么事吩咐奴婢便可。” “烟儿卧病多日,当母亲的怎能不来看看?”谢氏冠冕堂皇地说道,然后直入寝房。 “夫人,二小姐为病魔缠身多日,想来房中有邪灵盘旋,若夫人进去了,会不会惹上邪灵?”南欢郑重地提醒,“夫人慎重。” “让开!”谢氏怒斥。 南欢乖乖地让路,谢氏用力地推开门,玉轻雪心中雀跃,即将看到那贱人病入膏肓的模样,她开心得想大声欢呼。 可是,榻上无人,房中亦无人。 “她在哪里?”谢氏质问,心中起了疑窦。 “二小姐在书房。”南欢乖乖地回道。 谢氏母女俩又赶去书房,谢氏的疑虑更大了,那贱丫头不是活不过今日吗?为什么还去书房? 她们来到书房,看见了令她们惊诧的一幕…… **她们究竟看到了什么呢?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三) 玉轻烟安之若素地坐着,盛装妆扮,气色红润,胭脂鲜艳,清美娇艳,竟有几分妩媚。睍莼璩晓 谢氏母女俩吃惊地瞪大眼,这贱丫头哪里是病入膏肓的样子? 莫非是贱丫头知道自己要死了,特意抹了厚厚的胭脂? 冷天晴站在书案一侧,微微福身,“夫人,大小姐。” “母亲,姐姐。”玉轻烟施施然站起身,乖巧地施礼,“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攴” “你不是……”玉轻雪无法判断这贱人是不是真的要死了。 “姐姐这张脸……咳,当真毁了……”玉轻烟百般惋惜地叹气,“以往肤如凝脂、美艳无双,如今变成了一张麻子脸,姐姐可怎么寻个好人家呢?这终身幸福哎,算是毁了。姐姐,我真心替你伤心。” 玉轻雪最难过的心事被她一言戳中,又惊又怒,气愤难忍,却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不让人看见她这丑陋的样子逑。 玉轻烟吐气如兰地说道:“姐姐,我听闻,市井坊间流传着一件事,洛都最丑的女子,玉家大小姐当之无愧。” 玉轻雪咬着唇,热泪夺眶而出,下一瞬,她捂着嘴,满心羞愤地跑了。 谢氏恨不得甩玉轻烟几巴掌,这么羞辱宝贝女儿,往伤口上撒盐,太可恨了。 “雪儿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谢氏气得牙痒痒。 “你曾饶过我吗?”玉轻烟冷冷地嗤笑,“今日你来此,不就是看我临死之际的样子吗?” 阴谋被揭穿,谢氏只是略惊了一下,很快便恢复如常,“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玉轻烟知道她绝不会让自己抓住小辫子的,“我这里的米粮是你分配的,你指使下人在大米里掺了一些毒粉,灶房的婆子淘米时没有注意,因此,我每日吃的米饭都有毒。虽然毒只是极少的量,但连续吃一两个月,毒积累在体内,身子就会不适。” 谢氏心中诧异,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贱丫头竟然查出来了! “毒性发作之初,大夫都以为是染了风寒,我继续吃米粥、米饭,继续服毒,病情日益加重。”玉轻烟淡淡莞尔,“如若我再吃两日,就会一命呜呼,遂了你的心愿。”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谢氏死不承认。 玉轻烟行至谢氏面前,轻缓地嘲讽,“我有九条命,你杀不死的!” 谢氏终于变了脸,眼眸迸射出阴戾的芒色,森厉道:“你给予雪儿的痛楚,我必定加诸你身!” “拭目以待。” “哼!” 谢氏拂袖而去,满腔怒火。 ———— 谢氏气呼呼地走了,冷天晴、东香和南欢齐声欢呼。 笑闹一阵,冷天晴关心地问:“二小姐,你身子怎样?体内还有毒吗?还须服药吗?” 玉轻烟道:“还需服药两日巩固一下。” 冷天晴忽地跪地,东香、南欢见她下跪,连忙跟着跪下。 “二小姐,奴婢伺候不力,没有及时发现大米有问题,令二小姐饱受痛楚,奴婢该死。”冷天晴充满了自责与愧疚 “起来吧,谁曾想到谢氏会在大米里做手脚。”玉轻烟扶她起身。 “奴婢已将伙房的婆子辞退,请了个可靠的。”冷天晴决然道,“往后奴婢会事事严谨、事事上心,盯紧天心苑每一事、每一人。” 东香与南欢也表示,往后会更加尽心伺候。 玉轻烟笑道:“你们也不需要这样草木皆兵,该怎样还是怎样。” 再说闹一阵,便是传午膳的时辰。 吃过午膳,她上榻午休,却了无睡意,脑中盘旋着在宫中度过的最后一夜。 因为是最后一夜,她和宇文熙秉烛对弈。 下了三盘,他觉得饿了,便吩咐宫女去弄几个小菜来。 于是,他们吃了色香味俱全的小菜,还喝了点酒。 她浅尝一口,是清甜绵长的酒,度数应该不高,便没有防备,喝了三杯。哪想到,这甜酒后劲很足,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晕得天旋地转。 两分清醒中,她知道宇文熙抱自己上榻,与自己同榻而眠。 胃里烧得厉害,体内似已燃起大火,手足发热,头晕目眩,然而,她竭力撑开眼皮,推他下榻,“我好难受……要睡会儿……陛下回寝殿就寝吧……” “睡吧……闭上眼,很快就睡了……” 他的声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又像是优美动听的催眠曲,送她入眠。 玉轻烟阖上双眸,很快就进入香甜的梦乡,却有人邪恶地烦她、闹她,好像存心不让她睡。 时而用手抚触她的脸腮,时而吻她的唇,时而爱吻她的身躯,让她不得安生。她沉浸在睡眠中,只有一两分意识感觉到有人碰触自己,于是她恼怒地推拒,却怎么也赶不走。 脑子一片混沌,眼前一片模糊,她好像陷在泥淖中,无法清醒。 宇文熙看着她,她眉心紧蹙,双腮染了桃红,分外诱人;她口齿不清地呢喃着什么,双手软绵绵地挥着、推着,倒像是欲拒还迎,让早已心猿意马的他血脉贲张、情火旺盛。 “烟儿,我迎娶你为皇后,可好?” “嗯……不要……” “今夜成为我的妻,可好?” “嗯……” 她根本没听清楚,胡乱地应着,他却不管,当她答应了。 宇文熙覆压在她身上,吻她柔嫩的唇瓣、细致的锁骨、粉红的蓓蕾、柔滑的雪玉,吻遍她全身,爱抚她全身。 最后,他满足地将她搂在怀中,沉入梦乡。 天亮了,玉轻烟苏醒时,看见自己一人霸占了整张寝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可是,令她崩溃的是,她身上不着寸缕,就连亵裤都在床尾。 怎么会这样? 她又发现,胳膊、胸脯等地方布满了吻痕。 是宇文熙? 她慌张地检查,并无任何不适之感,不痛不痒,应该还是清白之身。 想到此,玉轻烟愈发苦恼,长声叹气。 本以为小皇帝对她已经死心,没想到变本加厉。 她一定要想个好法子让他彻底死心! ———— 二月初一,吉日吉时,“花间集”开张。 此花间集非彼花间集,玉轻烟决定做品牌效应,开一家名为“花间集”的铺子,专营女性用品,比如胭脂水粉、金玉珠宝首饰和衣衫袍子,自然,铺里头款式独特的金玉珠宝与衫裙是她设计的。 放喜炮,舞龙舞狮,派发喜糖喜饼,热闹过后,贵妇、闺秀、小姐们涌进铺子挑选喜欢的东西。 最惹眼的自然是放在铺子正中央的两条裙子,一为欧洲宫廷礼服,一为鱼尾裙,新奇的款式、合体的剪裁吸引了不少名门闺秀的目光。她们还听说兰陵长公主在宫宴上穿过这两条裙子,便有不少闺秀扔下银子买了昂贵的裙子。 甫一开张,便宾客如云,一***地进了铺子。 因为,开张前十日,玉轻烟在铺子门上贴了一张广告宣传单,说明以下三点:其一,花间集专营女子闺房之物,应有尽有;其二,开张之日大酬宾,满五十两赠胭脂水粉,满二百两赠银镯一对;其三,衫裙可试穿;其四,金玉珠宝首饰、衫裙款式新颖,超乎想象,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几乎整个洛都的贵妇、闺秀和小姐齐聚花间集,宽敞的铺子几乎挤爆了。 玉轻烟看着外面热火朝天、人声鼎沸的场景,庆幸之前请了四个女伙计做售货员,否则,今日这场面,还真应付不了。 沈凝连声惊叹:“没想到慕名而来的这么多,玉妹妹,你这做买卖的头脑太厉害了。” 沈昀也赞叹:“我自愧弗如。” “她们应付不了,我去帮忙吧。”沈凝被这气氛感染,想参与其中。 “你是大家闺秀,怎可抛头露面?”玉轻烟笑道,“再者,沈家大小姐,我可请不起。” “我只是觉得好玩。” 沈凝不理会兄长的阻止,去接待贵妇、闺秀了。 沈昀摇头叹息,“妹妹越来越不像话了,若是让母亲看见,她必定要受斥责。” 玉轻烟莞尔,“好像是被我带坏了。” 他尴尬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笑起来,“我说笑的。” 他温润一笑,眉宇舒展。 “沈公子,有件事,我想……请教你。” “请说。” “我是从一本旧书上看到的,话说有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她和一个公子交情甚好,在一起时很开心,但只视他为手足。不过这位公子喜欢她,想娶她为妻,这位小姐知道他的心思,想让他死心。”玉轻烟不无惋惜道,“后面几页被人撕了,看不到结局,你觉得,这位小姐可以用什么法子让这位公子死心?” 沈昀自然明白她说这个故事的目的,也理所当然地认定她说的是她和乐陵郡王,他淡淡道:“若我是那位小姐,我会对那公子委婉地说出心意。” 她苦恼道:“她已经说过了,不过那公子死心眼,缠着她,伺机令她改变心意。” 他沉吟道:“若是如此,只能用猛药。” “什么猛药?” “那位小姐可以找个公子订亲、嫁人,若是不想仓促行事,便假订亲。” “假订亲?” 玉轻烟心动了,这倒是一个好法子,可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假订亲。即使找得到合适的人选,人家也未必肯。 于是,她又苦恼了。 沈昀默默地凝视她娇美的侧颜,心怦然而动,“倘若你有何烦心事或难处,只要你说一声,我定当不遗余力地助你。” 她轻然一笑,“谢谢你。” 他的确是非常合适的人选,但如若她与他订亲,就不只是她个人的事,而是玉家和沈家的事。倘若这桩婚事告吹,沈家的颜面总归有点损伤。虽然她心动了,但她不想拉他下水,不想连累沈家的名声。 “你与舍妹情同姊妹,你的事便是我的事。”他悄然握住她的小手,“你我再扮一回,我向父亲禀明,再订亲,至于婚期,可以遥遥无期。” “这怎么可以?”玉轻烟感动了,内心纠结。 “有何不可?只有这样,他才会死心,不是吗?”沈昀的目光与胸怀一样坦荡。 她拿不定主意,不知这样做会不会害了他,害了沈家。 他轻敲她光洁的额头,“好了,别犹豫了,就这么定了。今晚我便向父亲禀明,数日后便到府上提亲。” 她没有反对,默认了这个计划。 然而,她的默认,却让她自己痛彻心扉。 ———— 开张这日,花间集铺子净盈利六百两。 虽然数目不多,但已超出玉轻烟的预料,不过,古代物价低、消费也低,日盈利六百两应该非常可观了。掌柜、伙计看见那么多银两,惊喜得两眼发光。 万事开头难,这第一炮打得很响,接下来的生意应该不会差。 《花间集》调整为每月初五发行,最新的一期《花间集》举办了一个活动:洛都十二金钗评选。 洛都所有介于十五岁至二十岁的未婚女子皆可报名参加,评选标准为品性、才艺、容貌,三者分数最高者便是魁首。魁首可得洛都金钗之首头衔,获八百两白银,第二名可得头衔与五百两白银,第三名可得头衔与二百两白银。 此次评选活动报名时间为一个月,一个月后为在东郊的畅思园进行比试,由赵老爷主持并赞助;其胭脂水粉、金玉珠宝首饰和衫裙皆由花间集独家赞助。 玉轻烟举行金钗评选活动,意在将杂志销量、铺子生意连成一线,相辅相成,互为推动。 届时,这个评选活动将会赚足话题,引起全城轰动,铺子的进账也会节节攀高。 沈凝对这个活动很有兴趣,玉轻烟便让她参与日常事务。 而玉轻烟与沈昀的婚事,也传得人尽皆知。 本来,她担心谢氏会阻止这桩婚事,古怪的是,谢氏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也许,谢氏正满心盼着她早点儿嫁出去呢。 虽然没有订下大喜之日,但谢氏已命人准备婚事所需的吉祥之物。 沈凝特别开心,情同姐妹的玉妹妹即将变成大嫂,日后同住一屋檐下,日夜相对,她比沈昀还兴奋、激动。 沈昀笑她,“究竟是我娶妻,还是你嫁人?” “大哥你赶紧把玉妹妹娶回家,这样我就可以和她朝夕相对了。”她笑眯眯道。 “和她朝夕相对的是我。”他含笑瞪她。 “哎哟,别这么小气嘛。”她狡黠地笑,“不如你们快快生养一个大胖小子让我玩。” “你一个姑娘家也不知羞,说什么混话呢。”沈昀无可奈何地笑。 “哎呀呀,大嫂脸红了。”沈凝指着玉轻烟,乐不可支地笑。 玉轻烟的确脸红了,轻然一笑,“时辰不早了,我回去了。” 他揽过她,“我送你。” 出了铺子,她望了望天色,温婉道:“天色暗了,你与沈姐姐早点回府吧,南欢陪着我就行。” 沈昀坚持道:“我不放心,还是送送你吧。” 她也坚持不让他送,最终他妥协了,扶她上了马车,望着马车跑远了才收回目光。 烟儿,为什么你看不见我对你的心? ———— “二小姐,其实沈公子挺好的,家世好,出身好,英俊倜傥,文武双全,对二小姐更是温柔体贴,这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夫婿呢。” 南欢笑眯眯道。 玉轻烟没有吱声,想着宇文策、宇文熙知道她与沈昀订亲了会是怎样的反应。 南欢见她蹙眉沉思,便不再打扰她。 然而,从铺子到玉府并不远,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南欢掀起车帘,大吃一惊,外面黑漆漆的,这是哪里? “停!停车!”她朝车夫大叫。 马车慢慢停下来,她气愤地问:“这是什么地方?你为何带我们来这里?” 车夫摘下斗笠,南欢震惊了,“郡王……” 玉轻烟亦心惊,果不其然,宇文策来质问她了。 他将南欢抓下车,然后上车,慢慢逼近玉轻烟。 她从容面对,但见他眉似刀、目光如剑,到底有点怕。 **宇文策到底想干啥呢?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四) 此时此刻,马车里光线昏暗,他的脸也暗黑得令人心里发毛,他的眼中浮动着一缕缕的戾气。睍莼璩晓 宇文策坐在她身侧,步步紧逼,将她逼至角落,好像下一瞬他就会张开血盆大口撕咬她。 她搜肠刮肚地想办法应付,他却道:“你当真喜欢沈昀?” 玉轻烟不敢点头,不敢刺激他。 “是不是?攴” 他怒吼,这吼声太大了,而且是突然之间爆发的,吓得她身子一颤,心跳加剧。 她轻轻点头,他继续问:“你当真要嫁给他?” 这时候的宇文策,已经被暴怒控制,阴鸷,冷酷,仿似九幽地狱的恶魔逍。 她与沈昀假订亲是为了让宇文熙死心,但也间接令宇文策崩溃,何不借这个机会让他死心? 于是,她颔首。 “你对我当真如此绝情?”他语声寒鸷,却又充满了无尽的悲痛。 “郡王,绝情的不是我,而是你。”玉轻烟淡淡道。 “我早已说过,我喜欢的是你,爱的是你,为什么你不信我?”宇文策扣住她的双肩嘶吼,由于太过激动,手不自觉地使了十成力道。 她无语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双肩很痛、很痛。 他已然崩溃,五官纠结,表情撕裂,“为什么不信我?是谁跟你说我喜欢的不是你?是不是沈昀?他骗你的,他为了得到你,就对你说我和那清倌的事……” “难道你与那清倌的事没发生过吗?”玉轻烟反问。 “是!确有其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不想知道你与那清倌的事!” “不!沈昀说的不是真相!”宇文策饱含悲痛地恳求,“烟儿,听我说,好不好?好不好?” 听着他悲伤而绝望的哀求,她心软了,不作声。 他说,他十九岁那年,与那清倌一见钟情,便时常在画舫上诗词唱和。虽然她沦落风尘,但知书达理、温婉大方,又与他志趣相投,他萌生了娶她的念头,但安西王强烈反对,还逼走了她,他伤心难过,找她好久都了无音讯。 佳人已远,情缘已断,两年后,他受伤的心终于复原,对那段情释怀,不再惦记她。 玉轻烟听着他简略的回忆,觉得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宇文策字字真诚、句句恳切,“我已经忘了她,怎会还喜欢她?这半年来,我牵挂的是你,心心念念的都是你,爱的是你。” 她几乎相信了他饱含深情的表白,“那是因为,你将我当成她。” “怎么可能?你是你,她是她,截然不同的人,我怎么会将你当作她?”他气急败坏地说道。 “因为,我与她有两分神似。” “沈昀告诉你的?” 她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其实是宇文熙说的。 宇文策郑重道:“无论是容貌、气韵还是言谈举止,你与她都没有相似之处。我绝没有将你当作她!我清楚地知道,你是你,我爱的是你!” 玉轻烟讶然,如若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宇文熙所说的是假的?骗自己的? “我终于知道你为何这样对我了。”他握拳猛击车壁,咬牙切齿地说道,“沈昀这个无耻之徒,竟然用这样的谎言来得到你!” “不是沈昀告诉我的,他什么都没说过,你误会他了。”她连忙澄清误会。 “是吗?”他貌似不太相信。 “真的不是他。” “那是谁告诉你的?” “我无意中听说的,那人我不认识。” 宇文策的掌心捧着她的脸,“你我之间的误会已消除,烟儿,你心中有我,喜欢我,我们应该在一起,长相厮守。不要嫁给沈昀,嗯?” 玉轻烟感叹上苍弄人,因为这个误会,她选择离开他,如今误会解除了,她能回头吗? “郡王,错过便是一生。只能说,你我有缘无分。”她清冷道,“我不想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守诺了,便要牺牲终身幸福,值得吗?你不喜欢沈昀,却要嫁给他,能幸福吗?” “沈昀是个好人,也将是一个好夫君。郡王,放手,才能得到解脱;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 宇文策脉脉地看她,他们这么近,却好像隔得很远、很远……他悲哀地想,或许,他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不! 他不会失去她! 他克制着所有情绪,道:“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不会勉强你。烟儿,我只想再抱抱你。” 玉轻烟默许了,下一瞬,她被他拥入怀中。 他用尽所有力气抱她,好像要将她揉碎、嵌入体内…… 良久,宇文策放开她,在她的唇上落下轻轻的一吻。 ———— 二月春风似剪刀。 春寒料峭,洛水仍是寒冷无比,掠过洛水的寒风刺骨的寒。 洛水河畔站着一男一女,男子挺拔,女子纤柔。 袍裾飞扬,青丝如散。 “约我来此,有何赐教?”他的语声冷淡得很。 “郡王应该知道我的好二妹与沈昀的婚事。”女子的脸戴着粉红薄纱,寒风吹过,薄纱扬起,好似随时都有可能飞跑。 “那又如何?” “郡王甘心吗?” 男子是宇文策,女子是玉轻雪。 他以更冷的声音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冷冷的声音充满了嘲讽,“我只是替郡王不值。郡王可知,二妹是如何勾搭沈昀的?又是如何引诱陛下的?” 他不动声色地问:“你知道?” 她成功引他进入这个话题,心中欣喜,“我与二妹同住一屋檐下,自然知晓。二妹媚术了得,与沈凝交好,时常去沈府,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耍尽手段把沈昀迷得团团转,同时博取沈大人、沈夫人的欢心,便不愁嫁入沈府了。” 他一言不发,她以为他的怒火逐渐升上来,继续道:“旧年玉竹寺观音诞,陛下也在玉竹寺,二妹见陛下好欺骗,便略施小计勾搭陛下。有一夜,娘亲和我们都以为二妹失踪了,便四处寻她,没想到,她在陛下的厢房,引诱陛下行苟且之事。郡王,此事千真万确,若你不信,可问问沈凝,她也是亲眼所见。” “照你所说,她为何引诱陛下?”宇文策的声音平缓无波。 “二妹引诱沈昀,又引诱陛下,可能有她自己的考量,但如此可见一斑,二妹心术不正、轻浮***。”见他好像信了,她暗中窃喜,“娶这样的女子进门,必定会羞辱门楣、毁了王府的清誉。” 他不语,俊眸微眯,月白广袂随风飞扬。 玉轻雪轻声一叹,“我变成了这副模样,哪还有终身幸福可言?然,郡王与我曾有一段情缘,我对郡王的心始终如初,因此,我才觉得二妹不值得郡王牵挂在心,不值得郡王再惦记她。如今,二妹已然与沈昀订亲,不日便大婚,想必郡王会伤心难过。我告诉郡王这些事,是希望看清二妹的真面目,不至于那么难过……若有言辞不当之处,还请郡王见谅。” 他的脸膛平静得仿似千里雪原,“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事。” “郡王好好想想吧。” 说毕,玉轻雪自行离去。 玉轻烟,你想顺利嫁给沈昀,我怎能让你如愿?你害得我无法嫁人,毁了我终身幸福,我也要毁了你的姻缘! 宇文策一动不动,右拳慢慢地握起来,青筋暴凸。 ———— 酉时,玉轻烟从铺子出来,却见沈凝急匆匆地奔过来,步履慌乱,神色惊乱,面上满是悲痛。 发生了什么事? 玉轻烟扶住她,“怎么了?” “大哥……大哥死了……”沈凝痛哭流涕,语声低哑。 “沈昀……死了?” 玉轻烟震惊得无以复加,双臂发颤,这怎么可能?早上她还看见他,他好好的,温润如玉,语笑如清泉。 东香也是震惊,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沈凝趴在玉轻烟肩头,哽咽道:“有人在洛水河畔一艘画舫上发现大哥……大哥已经没气了……” 玉轻烟被这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震得五脏六腑俱碎,却强装镇定,“现在在哪里?” “京兆尹衙差已将大哥抬回衙门。” “去衙门。” 很快的,二人赶到京兆尹衙门,沈柏年、沈夫人已在此处。 沈夫人哭得肝肠寸断,沈凝克制着悲痛、扶着母亲,玉轻烟一步步走过去,手足冰冷,心隐隐作痛,好像有一只邪恶的手揉捏着心,似要蹂躏成碎片。 沈昀宁静安详地躺着,双目轻阖,仿佛只是睡着了,可是,插在胸口的那支凶器,证实他已经离开了人世。 凶器是一支尖锐的梅花金簪,插得很深、很深,只露出金簪头部的梅花。 就是这支金簪要了他的命? 他身怀武艺,怎么会被人刺中心口?凶徒是女子? 京兆尹安慰了沈柏年、沈夫人,说一定会查明真相,为沈公子讨回一个公道。 沈夫人扑在儿子身上,“呜呜”地痛哭,沈凝想劝,却不知道怎么劝。 忽然,沈夫人不哭了,软倒在地,沈凝连忙扶起她,带她回府。 沈柏年与京兆尹走了,只留下玉轻烟一人。 她伸手抚触他惨白的脸,一颗颗泪珠掉落在他的月白色衣袍上。 沈昀,是我害了你吗? 沈昀,告诉我,是谁杀你? 沈昀,如若我没有和你假订亲,你是不是就不会死…… 泪流满面,心痛如割。 而数个时辰前,他还温柔地对她说:烟儿,今晚我们到醉仙楼用膳,听闻醉仙楼来了个新厨师,有一绝活是香喷喷的麻婆豆腐,尝过的人都竖起大拇指呢。今晚我们也尝尝。 想起他的温柔体贴,想起他的仗义相助,想起他的种种好,她泪如雨下。 沈昀,若我知道杀你的真凶,我一定为你报仇! 看着雄起,忽然,她的脑中闪现一抹模糊的记忆,这梅花金簪,好像是…… ———— 沈昀是沈御史的嫡长子,京兆尹周康自然不敢怠慢,次日便升堂审理此案,沈柏年等沈家人都来听审。 玉轻烟与沈凝在隔壁的小厅陪着沈夫人,沈柏年坐在大堂,衙差抬上沈昀的尸首,沈夫人从雕镂窗子看见儿子死的惨状,再次泪如雨下。 仵作已验过尸首,说沈昀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那就是梅花金簪***的位置——心口。 接着,京兆尹传目击者上堂。 目击者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伯,未时三刻左右,他从洛水河畔经过,看见沈昀和一个女子站在洛水河畔。 尔后,捕快带玉轻雪上堂,谢氏陪着进来。 玉轻雪面戴薄纱,遮掩那张毁了的脸。她心惊肉跳地下跪,不知道京兆尹为什么传她到衙门。 捕快将那支梅花金簪放在她面前,周康问:“此梅花金簪是不是你的?” 玉轻雪仔细地看了看,这梅花金簪的确是她的,可是,怎么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沈昀死了,这梅花金簪大有可能涉及命案,她很想矢口否认,但即使她否认了,捕快也会查出来。因此,她承认了。 谢氏想提醒女儿不要承认,可是,众目睽睽,如何提醒? “你为何杀害死者?”周康猛地拍惊木喝问。 玉轻雪心神一震,被这问话吓到了,“小女子没有杀人……小女子怎么会杀沈昀……大人,小女子没有杀人……” 谢氏安抚宝贝女儿,道:“大人,雪儿不会杀人!再者,沈昀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雪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他?” “凶徒用这支梅花金簪刺死死者,即使玉轻雪手无缚鸡之力,但她与死者相识,死者没有防备,被她所杀。”周康扬声道,“玉轻雪,人证物证俱在,你速速认罪画押!” “雪儿没有杀人,绝不会认罪画押!”谢氏坚决道,满面正气凛然。 “与本案无关之人,退至堂外。”周康见沈伯年面色不悦,便下了这道命令。 衙差拉起谢氏,硬是将她拉到堂外观众区。 周康再次喝问:“玉轻雪,人证物证俱在,速速认罪画押!” 玉轻雪惊慌失措地摇头,“不是小女子杀的……小女子没杀人……大人,小女子冤枉……” 玉轻烟心想,若是以往的玉轻雪,定是强势地否认,一如谢氏那咄咄逼人的气势,哪会是现在这柔弱的样子?她的容貌毁了,那股自信与傲气也从此失去了。 其实,那支梅花金簪是玉轻烟认出来的,是她告诉京兆尹的。 她相信,沈昀之死,必定与玉轻雪有关!她一定要让玉轻雪血债血偿! 嫌犯不认罪,周康只能用刑逼供,但玉轻雪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是玉大将军与谢家女儿的女儿,玉轻雪的背后,还有谢家。 果不其然,他正要宣布用刑,谢绍棠就堂而皇之地走进大堂。 谢绍棠是内阁首辅,周康本来想下来迎接,却见沈柏年黑着脸,便没有下来,赔笑道:“谢大人有何赐教?” 谢氏见兄长这个大靠山来了,顿时信心大增,跟着进了大堂,腰杆挺得更直了,“哥,周大人判定雪儿是杀人凶手,哥,你要为雪儿做主啊。” 谢绍棠与沈柏年在朝堂上没有过节,也没有私人恩怨,更没有互相看不顺眼,算是交情寡淡的同僚,但在这个敏感时刻,谢绍棠根本不看他一眼,视若无睹,在京兆尹的府衙唯我独尊似的,“周大人,人证物证俱全?” “是,人证物证俱全,罪证确凿。”京兆尹快笑不出来了,这京城的父母官不好当啊。 “今日乃第一次升堂审理,虽有罪证,但定罪是否过于草率?”谢绍棠目色严厉,浑身上下迫出一股子威严。 沈柏年霍然起身,“人证物证皆为真,足可定罪,怎会过于草率?” 如此针锋相对,已然擦出火花。 谢绍棠道:“沈大人,死者是你的儿子,你急于定罪,是否过于心急?” 沈柏年道:“嫌犯是你外甥女,你是否偏私?” 京兆尹连忙下来,冷汗涔涔,“二位大人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此案当真不好判呐。 “雪儿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杀一个身怀武艺的男子?再者,雪儿与死者无冤无仇,又为何杀死者?这就是本案最大的疑点。”谢绍棠重声道,“若有疑点,而不详加侦查,草草断案,岂非变成冤假错案?” “这绝不是冤假错案!” 这是一道女子的声音,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沈夫人从小厅冲出来,义愤填膺地说道:“玉轻雪与烟儿素有恩怨,烟儿与昀儿订亲,玉轻雪心怀怨怼,为了不让烟儿嫁给昀儿,就杀害昀儿……” “你血口喷人!”谢氏跳出来争辩道,“雪儿心地善良,绝不会杀人。烟儿与沈昀订亲,雪儿自也开心……” “谁不知你们玉府一整家子欺负长乐公主的女儿玉轻烟?整个京城都传遍了,骗谁啊。”沈夫人冷嘲热讽道,“你们娘儿俩恨不得将烟儿踩在地下,像地底泥那样践踏她!” 谢氏被她当众戳穿丑事,热血往上涌,冲上来往沈夫人身上打来。 沈夫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刻反击,抓她的头发…… 眨眼间,两个上了年纪的夫人扭打在一起,不顾端庄高贵的形象。 站在后面的沈凝和玉轻烟连忙上前劝架,一人分别拉开一人。 沈柏年、谢绍棠看着自己的夫人、妹子变成了泼妇、疯妇,却也没说什么。 看着这审案的大堂变成了泼妇骂街、打架的菜市,周康头疼死了。 玉轻烟用力地拉开谢氏,谢氏气得七窍生烟,反手一巴掌打来,正中她的脸。 顿时,她白皙的脸颊现出清晰的五指印,火辣辣的疼。 她不再劝架,走到一旁观战,玉轻雪呆呆的,忘记了助娘亲一臂之力。 沈夫人、谢氏被衙差拉开的时候,二人皆发髻凌乱、衣袍不整,尤其是谢氏,脸上被揍了几拳,鼻青脸肿,脸还被抓破了一条血口。 这还怎么审案? 周康吩咐衙差将玉轻雪押入大牢,择日再审。 ———— 初春的夜,寒凉无比。 京兆尹周康刚进书房,便惊惧地止步:书房有人。 那人站在窗前,着一袭黑袍,轩昂的背影仿若一座陡峭的峭壁。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 周康话还未说完,那黑衣人就缓缓转过身。 昏黄的烛火映在黑衣人的脸上,他大惊,连忙走上前,哈腰赔笑,“高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扬哥哥出场咯,他为毛来找京兆尹呢?大伙儿猜猜究竟是谁杀死沈昀的。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五) “说说沈昀之死的疑点。睍莼璩晓”高晋扬坐在书案后的雕花椅上,潇洒如云。 “照仵作查验,致命伤是那支梅花金簪刺入心口所造成的伤,没发现其他伤处。”周康小心翼翼地回答,思忖着长公主身边的红人为何关心起此案,是不是长公主差他来问的? “可查仔细了?” “仵作该是查仔细了,不过下官可让仵作再查验一次。” 高晋扬冷眸微眯,“我去看过尸首,除了你所说的致命伤,还有一处。攴” 周康冷汗直冒,“仵作又没验仔细?是下官疏忽了,下官一定好好斥责仵作。” 高晋扬目光锐利,“沈昀的颈后风府穴里有一枚银针,直插头颅。” 周康恍然大悟,“此乃致命伤?逡” “银针刺入风府穴,不会立即毙命,凶徒令死者僵住之后,再用梅花金簪刺入死者的心口。” “竟有如此诡异的杀人手法。”周康忽然想到,“能够无声无息地将银针刺入死者的风府穴,玉轻雪应该做不到,她不是真凶。” “真凶只有一个,就是关押在大牢的玉轻雪。”高晋扬语声冰寒。 周康瞠目结舌。 他糊涂了,高大人来告诉自己真凶另有其人,又为什么强调真凶是玉轻雪?这太奇怪了。 沈昀这凶杀案涉及的是沈家、玉家、谢家,都是洛都的高官权贵、名门望族,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都得罪不起啊。现在,连高晋扬也来凑热闹,他真的不知怎么办了。 高晋扬好整以暇地问:“此案如何审,可知?” 周康连忙道:“还请高大人指点一二,下官不胜感激。” 高晋扬往外走去,“今夜我从未来过,你从未见过我。” “这……下官不太明白,还请高大人……” 周康追出去,一句话还没说完,高晋扬已腾身飞起,消失在墨染似的夜色里。 周康跺脚,这可怎么办? 回到书房,他冥思苦想,忽然眼睛一亮,莫非是这是长公主的意思?长公主素来憎恨朝官结党营私、狼狈为奸,沈家和谢家、玉家因为此案而生了嫌隙,结下梁子,是长公主希望看到的。 一定是这样! 在夜色中疾飞的高晋扬,一边飞一边想,此次长公主有意令沈家和玉家、谢家反目,究竟有何用意?安西王一直暗中拉拢谢家,分化谢家和沈家,这样不是有利于安西王拉拢或挑拨离间吗? 回到皇宫,他向长公主回禀一切已办妥,“后日升堂再审。” 兰陵长公主斜靠在贵妃榻上,眸光慵懒地流转,却有凛冽的芒色迫出,“你想知道本宫为何这么做?” “臣确是不明。”他总能捕捉到她的心思,这一次,他真的想不通。 “对于安西王的拉拢与利诱,沈柏年刚正不阿,自然不会与安西王狼狈为奸;谢绍棠没有表态,实则是端高姿态,待价而沽。”她语声缓缓。 “谢家与沈家势成水火,安西王便会趁机拉拢。”高晋扬瞬间明白了,“长公主这招,是引蛇出洞,到时候治安西王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 她不作声,唇角勾起一抹冰寒的微笑。 ———— 虽然悲痛难抑,但玉轻烟每日都要去一趟铺子。 巡视后,她打算去沈府看望沈夫人和沈凝,却见一人急匆匆地走来,是宇文策。 宇文策扶着她,“烟儿,我知道你心中难过,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好?” “我想去沈府看看。”她感觉到他的意图,委婉地躲他,“沈夫人和沈姐姐正悲伤难过,我去安慰她们。” “眼下她们正悲痛难过,你是沈昀的未婚妻,去了反而不好,徒惹他们伤心。”他气色不好,有点苍白,一袭精绣白袍更衬得他肤色凝白。 她想了想,也罢,明日去京兆尹府衙听审就能看见她们了。 他坚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推脱这几日没睡好,头有点疼,哪里也不想去。他唯有跟她进了铺子,来到后堂。 “郡王有话便说吧。”玉轻烟淡淡道。 “我与沈昀从小玩到大,虽非同胞手足,但也算半个兄弟,他就这么去了,我也难过。”宇文策长声叹气,“烟儿,节哀顺变。我想,沈昀真心喜欢你、呵护你,必定不希望看见你这样子为他神伤。” “嗯,我有分寸的。” 他冷玉似的眉宇凝结着轻淡的忧伤,“那日你说,你我有缘无分,劝我放手,我豁然开朗,想通了很多事。倘若你与沈昀能结百年之好,我真心祝福你们,可惜,天意弄人……或许,这真的是天意,是缘分,烟儿,顺其自然吧。” 玉轻烟重声道:“现在我只想将真凶绳之于法,让真凶得到应得的惩罚,为沈昀报仇!” 宇文策劝道:“你不要做傻事,一切交由京兆尹吧。” 她点头,心像被锋利的匕首割开,痛得尖锐。 他柔声道:“你气色不好,不如到街上走走,我陪你。” 她声若蚊蝇,“我乏了,先回府,若郡王有要事,请便。” “烟儿,你我竟不能当友人吗?”他不无伤感地问。 “不是……我只是心情不好……” “我只想让你暂时忘记悲伤之事,开心一点。” 宇文策静静地凝视她,委屈得像饱受心灵创伤。 玉轻烟精神不佳,没心情也没心思跟他浪费唇舌,这时,她听见一声轻快的“玉姐姐”,接着看见宇文熙站在门口。 宇文策连忙行了个礼,宇文熙让他起身,径自对她道:“朕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她看见他黑眸微眨,便知他有意这么说。 “这个……郡王可否先行回避?”宇文熙为难道。 “微臣告退。”宇文策迫不得已地说道,“烟儿,明日我陪你去京兆尹府衙。” 他走了之后,宇文熙笑眯眯道:“玉姐姐,我是不是很聪明呀?” 玉轻烟面色淡淡,不发一言。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正色道:“若有一日,我也被人害死,你会不会像今日这样伤心难过?” “这种话怎能乱说?”她严肃道,几乎是疾言厉色了。 “玉姐姐,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他状似无辜地说道,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她默不作声。 宇文熙急了,拉着她的手,摇来晃去,“我不是故意的,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甩开手,没好气地问:“陛下怎又出宫了?” 他挤挤英眉,“今日我听几个宫人提起沈昀,才知道他不幸遇害……我担心你,就出宫看看你……玉姐姐,稍后我便回宫,不要生气了……” 玉轻烟冷淡道:“早点回宫吧。” 他不出声,她沉浸在悲伤之中,二人静静地坐着,默然相对。 其实,早在她与沈昀订亲的时候,他早就想出宫,然而,他克制住了,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比他还焦急——宇文策。 她与沈昀匆匆订亲,他多多少少猜到了她的用意,也猜到他们不会顺利地成亲。 果不其然,他的预料变成了现实,沈昀死得太过蹊跷,或许,宇文策是这案子的关键之人,但无人猜得到。 不过,沈昀之死,正中宇文熙下怀,玉姐姐暂时不会嫁人了。 “玉姐姐,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宇文熙诚挚道。 “我没事,只是不想说话而已。” “你是不是想哭?” “没有。” 话虽如此,但她的声音已变了,含有浓重的鼻音。 他走过去,揽她入怀,轻拍她的后背,“想哭就哭出来吧。” 积蓄已久的泪水夺眶而出,犹如洪水决堤,她趴在他肩头,痛哭流涕。 她对沈昀并无多少男女之情,伤心悲痛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害死了这么好、这么优秀的男子,内疚、自责充斥着她的心,让她不得安生。 宇文熙安静地抱着她,让她哭个痛快。 或许,狠狠哭一场,她的心情就会好一点。 ———— 京兆尹周康再次升堂审案,在谢绍棠的强烈要求下,当着沈家人、玉家人、谢家人和众多围观百姓的面,仵作再次验尸。 虽然验得足够仔细,但还是没有新发现。 谢绍棠让仵作细心地察看头部是否有伤,但仵作说没有。 仵作又怎会冒着杀头的危险胡说八道呢?在升堂之前,他就被周康叫到后堂,周康附在他耳边说:“沈昀只有一个致命伤,切不可胡说八道,否则便是株连的死罪,记住了?” 如此,没有新的人证、物证,玉轻雪这个嫌犯便是杀人真凶。 即使谢绍棠不断地提出疑点,周康也要顶住乌纱不保的压力当堂定罪:玉轻雪杀害沈昀,罪证确凿,判为官奴,发配南疆。 闻言,玉轻雪软软倒地,谢氏激动地大叫,斥骂周康与沈家勾结,办案不力,徇私枉法,衙差强硬地带她出去,大堂才安静下来。 “周大人如此断案,本官倒想看看,刑部是否会批文!”谢绍棠目光严厉。 “莫非谢大人想教刑部尚书如何批复?或是教刑部尚书徇私枉法?”沈柏年针锋相对地说道。 谢绍棠懒得跟他废话,拂袖而去。 今日沈夫人在府里歇息,沈凝和玉轻烟默然对视,希望刑部尽快批复。 宇文策走过来,语声温润如水,“午时了,都饿了吧,不如到醉仙楼用膳。” 沈凝知道他别有用心,道:“我担心娘亲,先回府了。” 说罢,她径自去了。 “烟儿,这几日你清减了,再不好好用膳,沈昀在天之灵也会心疼的。”他的低声沉语,充满了温厚的力量。 “我有点乏,先回府罢。”玉轻烟委婉地拒绝。 “玉姐姐。” 这轻快、清朗的声音,属于宇文熙。 他快步走来,玉朗的眉宇意气飞扬,“郡王有请,怎能不赏脸呢?郡王,听者有份哦。” 宇文策心里郁闷,面上却只能朗笑,“陛下赏脸,是臣之荣幸。” 她不知道这小皇帝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既然他这么说,她不好不给他面子,就一同去醉仙楼。 宇文策点了一桌珍馐美味,伺候得无微不至。 宇文熙为玉轻烟夹菜,表现得相当亲昵、热络。 在宇文策看来,他们像是一对姐弟或兄妹,但又有点怪怪的。 “宫外人心险恶、世情复杂,陛下在外头要多加小心,切勿上了奸人的当。”宇文策善意提醒。 “小李子是鬼灵精,没人骗得了他。”宇文熙又给她夹了一只鸡腿,旁若无人地晒亲密。 “陛下今日出宫,长公主可知晓?”宇文策又问,虽然不觉得陛下和烟儿有什么,但总觉得酸酸的。 “只要你不说,皇姐就不会知道。”宇文熙乐呵呵地说道,“玉姐姐,朕要送一份礼物给皇姐,稍后你陪朕去逛逛,你是女子,应该知道皇姐的心思。” 玉轻烟点点头,如此一来,宇文策就不会缠着自己了。 宇文策苦恼不已,拿不准这小皇帝是不是故意的。 宇文熙忽然问:“玉姐姐,沈昀不幸遇害,你与他的婚事如何是好?沈家会不会退婚?” 这话戳中她的伤心事,宇文策觉得这小皇帝太口无遮拦了,于是道:“沈昀既已过世,应该会在丧事后退婚。” 宇文熙恍然大悟地点头,“朕也觉得如此,不过如此一来,这一年内你就不好再议亲了。” “过了三个月便无妨。”宇文策立即道。 “沈昀过世才三个月,玉姐姐就另许他人,会被人说闲话的,有损玉姐姐的清誉。”宇文熙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想过了,这一两年,我不会谈及儿女私情。” 玉轻烟语声轻淡,语气却极为坚决。 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她既不会谈婚论嫁,也不会谈情说爱。 宇文策气得差点儿呕血,这小皇帝说什么不好,惹得她说出这样的话,毁了他的计划。 宇文熙浑然不觉自己做了“错事”,低头吃菜。 ———— 刑部很快对沈昀一案作出批复:同意京兆尹所判。 虽然内阁首辅谢绍棠对刑部施压,但刑部也接到高晋扬所代表的兰陵长公主的指示,顶着压力在最短时间内作出批复。 杀人犯玉轻雪,贬为官奴,流放南疆。 这个结果,令沈家人心头松了一口气,令谢氏哭得呼天抢地,回娘家谢府闹了一场。然而,谢绍棠表示,事已至此,无能为力。 其实,谢绍棠这只老狐狸早已猜到这个结果,从京兆尹周康的断案便可瞧出苗头,刑部迅速作出批复,印证了他的猜测:兰陵长公主干预了此案。 外甥女玉轻雪获罪流放或斩立决,对他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因此,他不愿再为这件事奔波。 谢氏恳求无果,唯有另谋他计。 过了一日,夜里,她以看望女儿为由,塞了一袋银两给狱卒,带一个丫头进牢房。 玉轻雪瘦得皮包骨头,尖瘦的脸暗淡无光,憔悴无神,目光呆滞地坐在木板床上,再不是以往那个美艳端庄的玉家大小姐,而是一个形容脏乱、衣衫邋遢的囚犯。 谢氏见女儿变成这副样子,从风光荣耀的云端跌落到牛鬼蛇神的地狱,心痛如绞,泪水涟涟。 这都是那贱丫头玉轻烟害的! “娘亲……”玉轻雪的泪珠簌簌而落,委屈,惊惧,屈辱,所经受的一切在这一刻、在娘亲面前崩溃。 “好孩子……娘对不起你……娘没有救你出来……”谢氏与女儿抱头痛哭。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谢氏离开牢房,“玉轻雪”安静地坐在牢房里,面朝墙壁。 匆匆离开大牢,快步上了马车,谢氏吩咐车夫直奔南城门。 穿着丫头衣衫的玉轻雪惊喜地笑,“娘,我出来了?我不必当官奴、不必去南疆了吗?” 谢氏又哭又笑地点头,再次与女儿相拥。 马车出了南城门,谢氏告诉女儿,到了扬州,会有人接应;她还叮嘱女儿,在扬州切勿外出乱跑,以免被人认出。 母女俩分别后,马车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 月华如玉,又似一袭神秘的薄纱,随风轻曳。 马车从官道拐入一条小道,再行驶一阵,停在一户农家前。 玉轻雪诧异,问车夫发生了什么事,却无人应答。她掀起车帘,看见一个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的人,像是见到了恶魔,心惊肉跳。 **轻雪看见的人就是轻烟哦,轻烟会如何折磨轻雪为沈昀报仇?敬请期待!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六) 玉轻烟站在马车前,浅笑吟吟,昏黄的灯影映射在她的脸上,好似泼了猩红的血,血腥可怖。睍莼璩晓 玉轻雪心惊胆战地往后躲,玉轻烟敏捷地上前,拽住她的手,南欢跳上马车帮忙,硬是将她拽下马车,推她进农家。 “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抓我到这里?”玉轻雪步步后退,惊惧得犹如惊弓之鸟。 “你不是应该在大牢吗?怎么会在官道上被我抓到?”玉轻烟浅浅地笑。 “我也不知……我睡着了……醒来就在马车上……”玉轻雪心虚地眨眸攴。 “哦……既然如此,我送你回大牢。” “不要!”玉轻雪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便恳求道,“二妹,我已经变成这样了,你放过我,好不好?美貌没有了,姻缘没有了,荣华富贵没有了,就连家也回不去了,我只能躲在边远之地苟且偷生,一辈子见不得光……二妹,我已沦落至此,我输了,你赢了,你放过我,饶我一命,好不好?” 玉轻烟怒吼:“那你为什么不饶沈昀一命?逵” 玉轻雪一愣,半瞬后才大声嚷道:“我没有杀人……沈昀不是我杀的……” 玉轻烟不想再听这陈词滥调,怒火燃着她的心,恨意烤着她的忍耐力,今夜,她一定要为沈昀报仇!即使不为沈昀报仇,也要为自己铲除这个多次谋害自己的敌人! 两个壮汉得到她的眼神示意,上前抓她。 玉轻雪以为他们要凌辱自己,惊骇得什么都顾不上了,跪地哀求道:“二妹,我真的没有杀沈昀……我错了,我不该那样对你,我会说服娘亲,以后对你好……你我毕竟是同是爹爹的女儿,血浓于水,你我是姐妹啊……二妹,不要……” 两个壮汉打晕她,将她放在一张木案上,剥光了衣物,然后握起银光晃晃的杀猪刀。 手起,刀落。 凄厉的尖叫声响彻夜空。 两支手臂被斩断,鲜血淋漓,从木案边缘滴落。 玉轻雪被剧烈的痛折磨着,剧烈地喘气,断断续续地嘶吼:“玉轻雪……贱人……你不得好死……残害姐妹,你一定会天打雷劈……” 壮汉再次举刀,砍断两条纤细的*,血珠飞溅而起。 尖利的惨叫声撕裂了人的耳膜,玉轻雪的仇恨犹如火山喷涌而出,“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贱人……” 玉轻烟面不改色地转过身,却不想再看这血腥、残忍的画面,“你不会死,会变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彘,看得见,听得见,说不出,置于木桶,居于厕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辈子闻夜香、屎臭。” 玉轻雪骇然,嘶哑地呻吟:“贱人,你好恶毒!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姐姐……二妹,求求你,一刀杀了我吧……好痛,痛死了……杀了我吧,我求求你……” 玉轻烟行至外面,坐上马车,听见了农家传出来的惨绝人寰的叫声。 慢慢的,郊外的夜晚恢复了宁静。 南欢被那残忍血腥的一幕和大小姐凄厉的叫声折磨得心头难受,道:“二小姐,他们会办好事的,不如先回城吧。” 玉轻烟点点头,歪靠着闭目养神。 沈昀,杀你的人将会终生饱受折磨、煎熬,我终于为你报仇了,愿你安息。 ———— 大牢里假的玉轻雪离京的这日,谢氏自然去送一程,以掩人耳目。 过几日,当她得知宝贝女儿失去了踪迹,会发疯成什么样? 玉轻烟想到此,就觉得痛快。 接着是沈昀的丧事,沈家为这个优秀的嫡长子办了个体面风光的丧礼,她是沈昀的未婚妻,虽然不能以未亡人的身份哭丧、送葬,但她一直陪着沈夫人,缓解她的丧子之痛。 “夫人,在我心中,您便是我娘。”玉轻烟说的是心里话,“虽然他走了,但你还有我这个女儿,和沈姐姐一起孝顺您。” “好……好孩子……”沈夫人哽咽道,泪珠接连滚落,“昀儿眼光真好,倘若昀儿有福气,娶到你这个媳妇……” “今生不能嫁给沈大哥,是我没有福分。” “不要这么说。”沈夫人拭泪,眼眸红肿如核桃,“过阵子,我让管家去办,取消这桩婚事,你年纪轻轻,还能再找一个比昀儿好的夫婿。” “夫人不要这样说,我心如止水。” “好孩子……” 沈夫人抱住她,像是失散多年的母女俩,相拥而泣。 出殡时,玉轻烟跟在丧葬队后面,送沈昀一程。 在沈家的风水宝地,落葬仪式完毕,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人,独立坟前。寒风吹起素白的衣袍,吹乱了乌黑的青丝,吹干了泪水。 天色阴霾,心头萧瑟。 有人从远处走来,疾步如飞,很快就站在她身侧,面对新坟默哀。 宇文策。 玉轻烟一动不动,双眸被寒风吹得眯起来。 他解下墨色外袍,披在她身上,“此处风大,仔细着凉。” 她仍然不发一言。 “时辰不早了,回去吧。”他劝道。 “害死沈昀的真凶,是我。”她幽冷道,冷不丁地说出这么一句,甚为吓人。 “真凶是玉轻雪,不是你。”宇文策低沉道。 “如若我没有和他订亲,他就不会死。”她的眼底眉梢凝结着忧伤。 “不是订亲的错,也不是你的错,只能说,世事难料,天意难违。”他耐心地开导,“谁也不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谁也不知明日是不是还活着。” 玉轻烟明白,再怎么内疚自责,沈昀也不会复生。 就让时间来冲淡一切吧。 ———— 数日后,沈家真的退了婚事,玉轻烟与沈夫人、沈凝的感情却日益深厚,时常去沈府走动。 一日,她刚到花间集铺子,便看见门口有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长相颇为清秀。 看见她,这姑娘迎上来,“玉二小姐,王妃有请。” “王妃在哪?”玉轻烟心中雪亮,是安西王妃。 “王妃在醉仙楼等你。”姑娘的声音颇为甜美。 玉轻烟随她前往醉仙楼,在清雅的雅间见到了雍容华贵的安西王妃。 安西王妃端然而坐,着一袭紫红绣袍,面目冷冷,好似很不待见她,“坐吧。” 玉轻烟依言坐下,等她开口。 “策儿喜欢你,即使你与别人订了亲,仍是喜欢你。”安西王妃低缓道,说起儿子的时候,目色温柔、慈祥。 “郡王错爱。” “就我所知,之前策儿与你情投意合,你为何与沈昀订亲?” “我与郡王有缘无分。” 安西王妃一直盯着她,研究她的一言一行,“你是个好姑娘,才貌双全,策儿喜欢你,乃情理之中。” 玉轻烟不作声,弄不明白了,她究竟想说什么? 安西王妃莞尔,“为人母亲,我自然希望策儿娶一个门当户对、品貌兼修、他又喜欢的媳妇,我曾经试探过他,他非你不娶,以前是,现在仍然是。若我做主,你愿嫁入王府吗?” 玉轻烟不由得想,宇文策请了安西王妃来当说客? “王妃,我已说过,我与郡王有缘无分。” “换言之,你不愿嫁入王府?”安西王妃颇为惊诧。 玉轻烟颔首,“轻烟配不上郡王。” 安西王妃也不生气,徐徐道:“策儿认定了一件事,便不会轻易改变。” 玉轻烟再次默然,这么说,安西王妃是来撮合自己和宇文策? “王爷对策儿所抱的希望很大,因此,未来的王府女主人必须对王府、策儿有所帮助。”安西王妃柔声细语地说道,“王爷反对策儿迎娶你,毫无转圜余地。” “是吗?”玉轻烟淡淡反问。 “你必须答应我,此生此世都不会嫁给策儿!”安西王妃立马变了神色,目光吃人似的,语气很强势。 “王妃应该是有求于我吧。”玉轻烟清冷一笑,原来方才她在装,装得和蔼可亲,套自己的话。 “你不是说有缘无分吗?你不是不愿嫁给策儿吗?” “我不能答应你,因为,或许明日一早我就会改变主意。” “你——”安西王妃气得发抖,怒目而视,“你故意与我作对,是不是?” “我只是实话实说,怎敢与王妃作对?”玉轻烟冷冷道。 “我绝不会让你嫁入王府!”安西王妃霍然站起,气势强硬,“你最好离策儿远远的。” 玉轻烟也站起身,以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没有人可以命令我!我与谁在一起,你管不着!我的姻缘由我自己做主,我想嫁给谁,便嫁给谁,没人可以操控我的终身幸福!” 如此斩钉截铁的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安西王妃被她这番话气到了,胸脯剧烈地起伏,眉目间满是气愤。 玉轻烟嘲讽道:“王妃,我建议你,把儿子软禁在王府,时刻看着,一辈子看着,你就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儿子。” 说罢,她径自离去。 却有一人挡在门口,宇文策。 她暗自苦恼,方才说的那番话,他一定听见了,会不会误会? 安西王妃看见儿子,眼中闪过一抹惊色,随之恢复如常。 他没有进来的打算,目光冷冽,“母亲,没想到你和父王一样!” “策儿,我这也是为你好……”安西王妃连忙道。 “从今往后,不许再找烟儿!”他语气生硬,像是对一个陌生人所说。 话落,他牵起玉轻烟的手,大步流星地离开。 安西王妃追出去,“策儿……策儿……” 然而,他们已经下楼,不见了。 长街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玉轻烟出了醉仙楼便往前走,宇文策快步跟上。 他拉住她,略微着急,“烟儿,母亲来找你,我真的不知。” 她挣脱手,淡淡道:“我没事,我先回铺子,郡王自便。” 他沉声道:“此处距铺子不远,我送你过去。” 她知道,他有话对自己说。 “我没想到母亲会对你说那些话,你莫放心上。” “我怎会放心上呢?”玉轻烟忽然止步,莞尔一笑,“王妃所担心的,永远不会变成现实,因此,王妃的话伤不了我。” “我明白。” 宇文策心中苦涩,原以为方才她对母亲说的那些话是她的心里话,她对他的情有可能复燃,给了他希望的曙光,却没想到,她如此坚决。他不明白,她不屈服于母亲,却又为什么拒绝自己? 她的秀眸闪现坚定的神采,“郡王,方才我那么说,只是一时冲动,只是气话,不表示什么。我说过,这一两年,我不会谈及儿女私情。” 他颔首一笑,不再多说。 然而,他相信,烟儿对自己并非没有情意,只是对沈昀之死还无法释怀,沉浸在自责、悲伤里,他会给她一些时日,等她复原。 ———— 谢氏终于收到消息,扬州那边没有接到玉轻雪,谢氏心急如焚,派人在南下扬州的沿途寻人。 冷天晴禀报了谢氏的动静,然后道:“二小姐,我亲自去了一趟乡下,一切如常,大小姐居于厕中,浑身发臭,爬满了疽,生不如死。” 身受非人煎熬,精神受着折磨,一点一点蚕食生存意志,想必玉轻雪活不了多久。 洛都十二金钗评选活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报名参加者已有三十个名门闺秀、富家千金,因此,近来玉轻烟忙于决赛的筹备工作。 三月初五,三十五位佳丽齐聚东郊的畅思园。因为此次金钗评选活动,不少男女老少慕名而来,将畅思园挤得水泄不通。赵老爷命人在花苑碧湖湖畔搭建了一个简易的舞台,供展示佳丽才艺。 春寒料峭,日光璀璨,这大好春光将天空妆点得犹如琉璃之境。 看客们在湖畔、花苑溜达,等待比试开始。 比试评选分三部分进行,第一部分是外貌展示,包含容貌、身段等;第二部分是测试品性,第三部分是展现才艺。而比试的评委则是乐陵郡王。 玉轻烟没想到赵老爷会邀请宇文策担任评委,那么,此次评委便有赵老爷和宇文策。 过了巳时,洛都十二金钗评选正式拉开帷幕。 赵老爷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开场白,正要宣布第一部分的比试开始,忽然,宇文策朝他招手,他走到舞台边缘,听了宇文策两句话,面色大变。 “陛下就是来玩玩的,赵老爷不必惊慌,让陛下当评委便是。”宇文策安抚道。 “好好好。” 赵老爷高兴还来不及呢,有陛下坐镇,他赵家就脸上增光了,虽然不能泄露陛下的身份。 当即,他安排下人搬来桌椅让小皇帝就座,玉轻烟看见朝自己扮鬼脸的宇文熙,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来凑热闹? 宇文熙猫着身子窜过来,撅着嘴伤心道:“玉姐姐偏心,找郡王当评委,竟然不找我。” “是赵老爷邀请他的,不是我。”她低声道。 “原来是赵老爷。”他笑嘻嘻道,一张玉脸笑成了一朵迎春花,“对了,这么多美人儿,看得眼花缭乱,我如何记分?” “每个人,每一项,满分为十分,你想记多少分就记多少分。” “哦,明白了。” “开始了,快回去。” 宇文熙窜回去,其实,他与玉轻烟相距只有三步。 围观的群众站在外围,参赛佳丽的家属站在内围鼓励打气。第一个佳丽出来时,响起热烈的掌声,伴随着响亮的口哨声。 佳丽从舞台那头走到这头,从左走到右,回到中间,展示自己的容貌、身段和衣衫。接着,佳丽作简单的自我介绍,姓名,年纪,出身。 她们所需的胭脂水粉、衫裙由“花间集”独家赞助,如此,“花间集”的知名度更上一层楼。 一人站在最边上的角落,距离很远,却看得一清二楚。 其实,这就是个选美比赛。高晋扬不得不佩服玉轻烟的头脑,把二十一世纪的选美比赛移植到这里,变成了十二金钗评选活动,搞得有声有色,还为自己牟取私利,赚翻天。 玉轻烟看着谢思芙甜美地介绍自己,觉得身子越来越热。 怎么会这样? 太热了……这种热是自内而外的,好像体内燃起了大火……耳垂、面腮***辣的,口干舌燥,恨不得脱光了衣物,跳进碧湖,换取清凉…… **轻烟这是肿么回事呢?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七) “快扶我去厢房。睍莼璩晓”她对南欢道。 “二小姐,怎么了?” 南欢见她的脸颊泛着一抹妖异的桃红,吓了一跳,连忙扶她离去。 二人疾步来到厢房,南欢扶她坐下来,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见主子如此,自也着急,“二小姐何处不适?” 玉轻烟连续喝了三杯茶,还不解渴,而且热得越来越难受,很想跳进一方水池求个痛快攴。 一定是方才在花苑喝的那杯热茶被人做了手脚! 难道是媚药?可是,并没有那种饥渴、难耐的感觉,只是觉得很热、很热。 她猜不到自己中了什么药、什么毒,为今之计只有吩咐南欢去准备一桶微温的水,用沐浴解除身上的热性逭。 南欢掩上*门去灶房,玉轻烟坐立难安,扯下所有衣物,只剩贴身的丝衣和丝裤……头越来越晕,热度烧得眉目热热的,她闭上眼,半晌才又睁开眼,看见房门开了,一抹黑影飘进来…… 她努力地睁大眼看清楚来人,可是,怎么也看不清,模糊一片。 来人是高晋扬。 方才,他看见她急匆匆地和侍婢离开,便过来瞧瞧。在窗外,他听见了她和南欢的对话,也看见了她的异样,便进来看看她。 “你怎样?”他靠近她,伸手搭她的手脉。 玉轻烟坐在榻上,忽然看清楚了伸过来的东西,是一支冰棍。 她猛地抓住冰棍,又舔又咬,可是,为什么一点也不冰凉? 高晋扬吓了一跳,用力地抽出手,后退两步。 她看见了一整块高高的冰块,合身扑过去,用力地抱住,用脸颊蹭着,用唇舌舔舐,完全迥异于平时端庄、淡定、从容的形象,令他大跌眼镜。 他推开她,她再次扑上身,这回,她凑巧吻到他的唇。他僵住,任由她的舌尖舔来舔去,甚至伸进来搅来搅去,他反客为主,掌控了主动权,吞噬了她的唇舌。 她太凶猛了。 他拥着她倒在榻上,她的双腮染了妖异的红,一双美眸水濛濛的,眸光迷乱,分外勾人;她的唇瓣湿润粉嫩,还伸出小舌轻舔唇角,撩拨他的神经;她娇躯火热、绵软似水,好像随时都可以接纳他;她的藕臂勾着他的脖颈,深入衣袍中,爱抚他的后背…… 如此撩人的媚态,如此火辣的勾*引,已然令他血脉疾行。 玉轻烟急切地剥他的衣袍,吻那清凉的冰块,可是,她吻的是他结实胸肌上的小小点,还用力地吮*吸,惹得他抽了一口气。 高晋扬被她弄得全身是火,一股热流在小腹窜来窜去,涨得厉害,可是,她竟然推倒他,翻身趴在他精悍的身上不断地磨蹭。 她只当他是一大块冰,舔他、吻他好像可以缓解她身上的炽热,便乐此不疲地吻来吻去,从脖子一路下滑,直至小腹。 一股热浪飞速涌起,他真想按住她的头,要她负责为自己泻火。 可是,她很聪明,绕过那直挺挺、雄赳赳的宝贝,在他的大腿内侧继续舔吻。 他恼怒地抓她上来,翻身压住她,狠狠地顶住娇躯,正想一鼓作气地贯穿她,就在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二小姐……二小姐……” 南欢在往外头叫。 如若没有应声,她迟早会闯进来。 为了避免这尴尬的撞见,高晋扬道:“我正为她疗伤,你在外头等着。” 南欢认得出来,这是高晋扬的声音。 他身怀武艺,说不定能帮二小姐呢。 玉轻烟好像清醒了一点,又好像觉得这冰块不够冰凉了,开始抗拒他。 他牢牢压住她,她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他痛得抽气,心头渐起怒气,更不想饶过这个咬自己的丫头。 “嗯……不要……” 她娇嗔地呢喃,娇柔,沙哑,天生的媚音,***蚀骨。 高晋扬将掌心贴在她的心口,将真气输入她体内,解了她体内的诡异药性。 半晌,玉轻烟慢慢睁眼,看见他一丝不挂地压着自己,看见他的手掌贴在自己的心口,震惊得瞪大双眸,正想打他、推他,却发觉心口有一股温热的气流涌进来。 他撤掌,迅速低头吻她。 她挡住他的唇,“虽然你为我耗费了真气,但我从未想过以身相许。” “你以为你阻止得了?”他将昂扬顶住她,让她充分感受自己的需要,“方才是谁一个劲儿地扑过来?是谁死缠烂打地吻我?是谁恬不知耻地勾*引我?” “不是我!”她连忙解释,“方才那个根本不是我!也不是我的意愿!你不能怪我!” “即便不是你的意愿,那也是你!”他满额黑线。 “你耗费真气救我,我……我可以帮你泻火,但要用我的方式……”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豁出去了,不就是给他泻火嘛,有什么麻烦? 玉轻烟要他躺着,右手握住他的宝贝,做上下运动。 这力度刚刚好。 高晋扬舒服地呼了一口气,一脸的陶醉、享受样儿。 她别过脸,看见了自己的衫裙,便想着先穿上衣衫,然而,他坐起身,将她整个人揽到怀中,双手覆住她胸前一双雪白的小兔兔,用力地揉捏。 “喂,别得寸进尺。”她停下来,用手肘撞他。 “你想这样,还是想我霸王硬上弓?”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只是半年多,她的身形长开了不少,虽然还是纤瘦,但该长的地方都长了,一双雪玉已有苹果那么大,微微翘起,手感很好。 玉轻烟咬唇:好,我忍! 高晋扬吻她的细肩、后颈、耳垂,滑来滑去,享受这***之乐。 (以下五百字已屏蔽,请妹纸们自行想象,哈哈~~) ———— 半个多时辰后,玉轻烟才回到花苑,而第一部分的比试也结束了。 午膳时辰已至,所有人都去用膳,未时二刻再进行第二部分的比试。 赵老爷提供了精致、可口的午膳,让宇文熙、宇文策和玉轻烟三人在风景优美的水榭进膳。 “玉姐姐,方才你去哪里了?为何这么久才回来?”当时,宇文熙很想去找她,可是比试正进行着,他要记分,走不开。 “府里有点事,我出去了一趟。”想起方才那件事,她的耳根又发热起来。 “府里出了什么事?”宇文策注意到她的神色有点怪。 “也没多大的事。”玉轻烟连忙岔开话题,“陛下觉得哪个闺秀、小姐姿容最美?” 如若是毁容之前的玉轻雪参加比试,定能夺冠。沈凝是后勤人员,没有参与,其妹沈澜十六岁,倒是参加了。宇文策同父异母的妹妹宇文媚,年十六,参加了。玉轻莲有腿疾,不良于行,自然不会参与,而玉轻霜和玉轻岚都参加了,还有谢思芙。 宇文策笑问:“陛下给哪一个分数最高?” 宇文熙笑呵呵道:“在朕心中,自然是皇姐最美。那些闺秀、小姐的姿容,都及不上皇姐,只能说,各有千秋。” 玉轻烟追问:“陛下快说嘛。” “宇文媚、玉轻霜容光清秀,皆得天地之灵气,各有七分。”宇文熙一本正经地说道,“那些小家小户的小姐,参差不齐,不提也罢。” “臣与陛下的看法不太一样,臣以为,沈澜端庄温婉、明雅秀美,臣给八分。”宇文策道,“不过,在臣心目中,任何美人都及不上某人。” 其实,谢思芙颇为美艳,他没给高分,是不想横生枝节。 玉轻烟知道他所说的某人指的是谁,宇文熙也知晓,却故意道:“郡王心中最美的人是谁?是曾经喜欢过的女子?” 宇文策淡淡一笑,“陛下说笑了。” 膳后,她先行离去,宇文熙想追过去,却被宇文策拖住。 回到厢房,南欢禀道:“二小姐,奴婢问过了,下人沏茶后交给丫头送到花苑,送茶水的丫头名为小绿,二小姐可要见见?” 玉轻烟颔首,片刻后,小绿进了厢房,低垂着头,“小姐有何吩咐?” “你家里穷,只能到大户人家当丫头挣一点银子补贴家用。”玉轻烟冷冷道。 “小姐如何得知?”小绿惊诧地问。 “是谁指使你在茶水里下药?”玉轻烟语声柔缓,却令人觉得充满了戾气,“只要你如实说给我听,我不但不怪你,还给你一袋银两。” “下药?什么药?”小绿又惊又不解,“我没有在茶水里下药。” “是吗?”玉轻烟轻柔道,“你不承认不要紧,但你的家人会断臂断腿,甚至会不幸遇害。” 小绿睁大了眸,愣愣地看她,好像听不懂这句话的意思。 南欢喝问:“你负责送茶,是不是你在茶水里下药?再不从实招来,二小姐便将你交给赵老爷处置。” 虽然赵老爷待下人宽厚,但如若下人真的犯错,绝不会偏私。 听了这话,小绿的小脸立刻绿了,哭着磕头,“小姐,我真的没有在您的茶水里下药……我与小姐素未谋面,无冤无仇,怎会下药害您?” “你送来的茶的确被人下药,你如何解释?”南欢厉声问。 “我也不知……”小绿泪水涟涟,担心这位小姐将自己交给老爷,那便会丢了这份工。她努力地回想,“对了,我送茶途中遇到一人。” “遇见谁?”南欢惊喜地问。 “我不认识她。”小绿挤眉,低垂了眸。 玉轻烟问:“是男是女?有何特征?你与那人只是擦肩而过?” 小绿回道:“是女子,她去茅房,认不得路,我告诉她怎么走,但她还是不知怎么走,要我带她去。我便带她去了,快到茅房的时候,我绊了一下,差点儿跌倒,她及时扶住我,不然,小姐的碧螺春便洒了。” 南欢特意跟下人交代过,二小姐要喝碧螺春。 玉轻烟又问:“那人容貌如何?穿什么颜色、款式的衫裙?” 小绿想了想,“奴婢不太记得了……对了,那人走路一瘸一瘸的,该是不良于行。” 玉轻言与南欢对视一眼,下药之人终于浮出水面。 小绿退出去,南欢道:“二小姐,是二房的莲小姐。” 玉轻烟唇角微勾,眼风渐渐冰冷。 ———— 第二部分的比试是品性,其实,品性很难测试,因为,每个人都会装,都会展现出最虚伪、最美好的部分让众人看。因此,在这个环节,玉轻烟只设置了一个问题——由宇文策对每一个上台的佳丽发问:你心目中的金钗之首是谁?你觉得哪一个佳丽最丑?请说出原由。 这个问题可以折射出每个人心理的阴暗面、妒忌心与心机城府。 第三部分是才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皆可,只要是最能展示自己才艺、魅力的,皆可表演。 酉时,三个环节的比试终于结束,三个擅长珠算的掌柜紧张地算每个人的得分。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统计结果出来了。 此次评选活动评出前三甲、最具才艺之金钗和最具气韵之金钗,接着是魅力金钗七名,沈澜摘得金钗之首的桂冠,第二名为玉轻霜,第三名为宇文媚,最具才艺之金钗和最具气韵之金钗为富家千金所得,七名魅力金钗则是玉轻岚等人。 结果一公布,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开心有人怒。 谢思芙颗粒未收,气得奔过来,大声叫嚷:“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她怒指沈澜,“我比她们丑吗?”她愤怒的指尖移向那两个得到名次的富家千金,“我的琴艺比她们差吗?我家世好,相貌好,身段好,才艺也好,样样都好,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众佳丽好整以暇地看她发癫,围观的百姓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郡王,这如何是好?”赵老爷没想到当朝内阁首辅的掌上明珠会撒泼,丢尽了谢家颜面。 “得失心,是品性测试的其中一项。”宇文策去安抚她的情绪,低声道,“谢小姐,众目睽睽,你想令尊闻声而来吗?” “我知道此次十二金钗评选是玉轻烟办的,大家可知她为何不参加吗?”谢思芙得意地说出秘密,“因为,她是彻头彻尾的*荡妇,不仅勾*引郡王,勾*引沈昀,还勾*引年纪尚幼的陛下。她怕被人知道她的真面目,不敢参加。” 这番话,引起众人哗然。 玉轻烟静静地坐着,恬淡得仿佛与自己全无关系。 宇文熙怒火燃烧,拳头握得紧紧的,恨不得立刻赐她死罪。 谢思芙很满意这个秘密引起的反应,觉得自己报了仇,“*荡妇,人尽可夫。往后,诸位要看好自己的夫君或是心上人,否则,被她勾*引了去,那可是……” “放肆!”宇文策扬掌,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 “你竟敢打我……”她捂着脸,又惊又怒。 “身为谢家长女,你的端庄呢?你的头脑呢?你的胸襟呢?”他语声森寒,面色如铁,“我代你父亲教训你!” “父亲不会打我!”她怒吼。 谢氏走上去,怒喝:“回去!” 谢思芙委屈道:“姑姑……” 谢氏怒斥:“还想丢人现眼?” 姑姑终究是长辈,谢思芙带着一颗受伤的心跑出畅思园。 谢氏刚到畅思园接次女,看见了谢思芙撒泼的一幕,便上前阻止她继续丢人。 玉轻烟从容地迎接那些异样的目光,那些难听的议论声从左耳进、右耳出,无动于衷。 宇文熙担心不已,却不知如何安慰,“玉姐姐……” 她站起身,在万众瞩目下离开了畅思园,他连忙跟上来。 ———— 玉轻烟一再强调自己没事,宇文熙才依依不舍地回宫。 她前往玉轻莲的厢房,玉轻莲没想到她会来,有点心虚,有点无措,“烟妹妹有事吗?” 冷天晴道:“这人参、灵芝是滋补的良药,是二小姐的一点心意,莲小姐收下吧。” 玉轻莲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侍婢去接过来。 且收下吧,至于何时吃,不知猴年马月了。 “今日畅思园很热闹,莲姐姐去了吗?”玉轻烟当自己是主人似的,不客气地坐下,明知故问。 **轻烟会如何折腾轻莲?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八) “我这样子如何去?”玉轻莲苦笑,装得倒是让人瞧不出破绽。睍莼璩晓 “我听说有人在畅思园看见你。”玉轻烟不紧不慢地说道,一点一点地瓦解她的意志,一点一点地令她害怕。 “是吗?看错了吧,我一直在家里呢。” “世间有一种药,可令人浑身发烫,产生幻觉,心里想着什么,便看见了什么。” “是吗?”玉轻莲心虚地垂眸攴。 “倘若很热、很热,便会看见一大块冰。”玉轻烟徐徐道来,语气乖张,“那种感觉,很过瘾呢。” “是吗?” “莲姐姐听说过人彘吗?邈” “人彘?是什么?”玉轻莲眉心微蹙。 玉轻烟微微一笑,笑得纯洁无邪,“去眼,烷耳,割舌,断手足,制为人彘,置于厕中,疽爬满了身子,慢慢被吃掉。” 玉轻莲骇然,世间竟有如此残忍之事,这人彘,能活几日? 玉轻烟见她面色变了,逼近她,目光森凛,“莲姐姐这样的美人儿变成人彘,不知会是什么样的?还能认出来吗?” 玉轻莲捂着耳朵,闪躲着,“别说了……好可怕……” “不可怕,你应该是最美的人彘呢。” “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玉轻莲坐到寝榻上,往里侧闪躲。 “痛不欲生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很想尝试一下?”玉轻烟的微笑好似淬了毒,是一朵九幽地狱的恶之花。 “不要!我不要!你滚……滚啊……” 玉轻莲凄厉地叫起来,拿起棉被盖住自己,瑟瑟发抖。 玉轻烟娇美的小脸浮现璀璨的微笑,尔后扬长而去。 四日后。 玉轻莲中了邪似的,整日疑神疑鬼,说茅房有人彘,说花苑有人彘,寝房也有人彘。侍婢解释了无数遍,她就是强调自己看见了人彘,很可怕,血淋淋的,爬满了疽。 她不仅不停地问侍婢、婆子是否看见人彘,还看见自己变成了人彘,只要一睡着,就梦见自己变成人彘。因此,她不敢再睡,连续三个晚上睁着双眼到天亮,终于病倒。 大夫断症,她得了失心疯。 二爷玉盛利觉得这个长女废了,不良于行,又得了失心疯,整日疯癫闹事,弄得府里鸡犬不宁、乌烟瘴气,一气之下作了一个令众人震惊的决定:将她嫁给乡下的佃农。 三日后,一顶青帷小轿来接被五花大绑的玉轻莲,从侧门离府。 玉轻烟收拾完毕、正要出门,忽有一人飞奔冲进来,大声嚷道:“贱人,我要杀了你!” 东香、南欢正在前庭,听见这叫声,伸臂拦住,全身戒备。 冷天晴将主子护在身后,严肃道:“二小姐,奴婢不会让她伤到您的。” “贱人!你不得好死!” 玉轻莲手握一把精致的匕首,发髻有点儿凌乱,几缕鬓发掉落下来,她苍白的小脸满是狰狞之色,眼眸瞪得大大的,眼白很多,很是吓人。 她看见玉轻烟,扬起匕首冲过来,东香、南欢连忙拦住,可是,她手中有凶器,不能和她硬拼。 “速速闪开!” 玉轻烟焦急地叫道,吩咐人快去叫人来帮忙。 玉轻莲见两个侍婢拦着,凶狠地将匕首刺过去,东香、南欢连忙闪开,她追杀而去,在庭中追着她们绕圈子。 绕了两圈,玉轻莲好像意识到追错了目标,转身朝玉轻烟奔来,匕首直挺挺地刺过来。 冷天晴见她满面狠厉,从容地不闪不避,待她奔到前面,忽地飞起一脚,踢中她的的手腕。 玉轻莲吃痛,匕首差点儿掉落,紧接着再次刺过来。 冷天晴又是一脚,踹中她的小腹,将她踹出三步远。 玉轻莲跌在地上,东香趁此良机去抢她手中的匕首,可是,玉轻莲的反应也很快,利索地爬起身,朝东香刺过去。东香大惊,立即闪开,但已经来不及,被她刺中了左臂。 玉轻莲看见匕首染了鲜红的血,更兴奋了,癫狂地刺向玉轻烟。 冷天晴岂会让她靠近? 一连串的擒拿手施展开来,流畅如行云,利索漂亮。 玉轻莲摔倒在地,失去了匕首,却仍不甘心,“贱人,我要咬死你!” 两个府卫和两个婆子奔进来,捉住她,她仍然叫骂个不停。 “贱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将你制成人彘!” “你害得我的腿瘸了,害得我得了失心疯,我不会放过你!” “我化成厉鬼也要将你变成鬼……你不得好死,天打雷劈……” 她被府卫拖出去,叫声渐渐远了。 玉轻烟主仆心有余悸,东香受伤,南欢派人去请大夫。 冷天晴扶二小姐在前厅坐,道:“总算太平了。二小姐,照奴婢看,莲小姐这辈子是回不来了,老死乡下。” 玉轻烟淡淡地点头。 玉轻莲有美色、却无脑,智慧远远不如玉轻雪,因此,她的手段并不高明,反而失之拙劣。这一次,她的腿伤好了,因为不良于行,出行不方便,抑郁成怒,对玉轻烟的怨恨积于脏腑,便想着整治玉轻烟,令她在畅思园那么多人面前宽衣解带,出尽丑相。 她的下场比玉轻雪好一些,算是玉轻烟手下留情。 ———— 无论是高门望族,还是平民百姓,甚至是大街小巷,都在流传一个人、一件事:玉家二小姐,以及她的风流韵事。 这些流言蜚语中伤她是*荡妇,只要是被她看上的男子,就会被勾*引,她甚至克死了即将成亲的沈昀。 此乃拜谢思芙所赐。 冷天晴简略地说了这些流言,着急地问如何是好。 玉轻烟不以为然,轻淡如烟地说道:“谣言止于智者。” 谢氏派人寻找女儿已有不少时日,却毫无玉轻雪的踪迹,她求兄长谢绍棠广派人手寻找,仍是一无所获。因此,近来她一门心思都在女儿身上,无暇理会玉轻烟。 这是很好的时机,谢氏正焦头烂额,玉轻烟使计害她,轻而易举,不过,谢氏伤了、病了、死了,不要紧,要紧的是,她背后的谢家。 谢家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派人来查,一旦露点儿蛛丝马迹,就可能全盘皆输。 因此,没有十成把握,玉轻烟绝不会出手。 ———— 洛都十二金钗评选结束后,《花间集》的销量再攀新高,西秦国、北燕国和南越国的书贩特意来洛都购书,销量很可观。 花间集铺子的生意一日比一日红火,玉轻烟独创的金玉珠宝首饰、新式衫裙大受欢迎,洛都名门闺秀与富家千金皆以穿戴“花间集”的金玉珠宝、衫裙为荣。每日的进账,自然节节高升。 粗粗算来,玉轻烟的小金库已经相当可观。 大魏国每年都会进行春狩、秋狩,夏狩、冬狩则未必有,春秋两季必定至北郊狩猎。不少朝臣上奏,奏请十六岁的小皇帝出宫春狩,增强骑射技艺。 兰陵长公主说不过众臣,拂袖离开朝议大殿 回到御书房,她气得咬牙切齿,扫掉御案上一座小山似的奏折。 奏折撒了一地,高晋扬一本本地捡起来,放在一旁的矮几上,沉声劝慰:“长公主息怒。” “本宫如何息怒?”她怒指殿外,妩媚的小脸因为怒气而涨红,“你去砍了那帮老臣的头,本宫就息怒!” “陛下率宗室、官员行猎,乃大魏国祖制,那帮老臣也是为陛下好。陛下年十六,不再是小孩子了,是该去更广阔的郊野驰骋。”他语声沉朗,声线颇具磁性,很好听。 “陛下才十六岁,如何斗得过那帮老臣?安西王虎视眈眈,本宫怎能让陛下去涉险?”兰陵长公主义正词严地说道。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长于暖室的娇花,禁得起外面的风吹雨打吗?不让陛下去历练,去亲身经历那帮老臣的刁钻奸猾、安西王的阳奉阴违,陛下如何成长、如何成为英明之主?”高晋扬说得平稳,却极富煽动性,“陛下好比一只幼狼,倘若长公主将陛下保护于羽翼下,不让陛下去外面经历风雨、搏杀,陛下这只幼狼便失去了与群狼搏杀的勇气、头脑与技能。长此以往,幼狼的下场便是被群狼咬死。” 她的怒气在他富于感染力的言辞中慢慢消失,“或许,你说得对,本宫不该再保护陛下。” 高晋扬寻思道:“此次春狩,倘若陛下亲往,安西王必定不会错过这大好机会。” 兰陵长公主长眉微挑,美眸眨落一束冷厉的芒色,“本宫便将陛下交托于你,若陛下有何不测,提头来见!” 他抱拳道:“臣领旨!” 春狩定于三月十八,宇文熙得知皇姐应允朝臣的奏请,可以外出行猎,开心得整夜睡不着。次日一早,他向皇姐提议,从二品以上文武官员可携女眷。 兰陵长公主知道他的用意,却也没戳破,应允了他的提议。 因为,人多了,耳目就会多,安西王的谋划就不易实施。 从二品以上的文武大官,共有八家,安西王府、谢家、玉家和沈家等都在其内。 这日,春光明媚,璀璨的日光在空中流转,熠熠流光。 皇家春狩队伍浩浩荡荡地开往北郊,男子策马,女子乘车,吸引百姓翘首观望。 高晋扬负责护卫调配,出动的禁卫军共有六百人,皆为精锐。 洛都北郊三十里处山林绵延,飞禽走兽多不胜数,是行猎的好去处。 正是春游好时节,凉风习习,沿途皆是青翠的树木、缤纷的野花,难得出来郊游的名门闺秀看见如此优美的风景,兴奋得欢呼。 谢氏心系失去踪影的玉轻雪,没有参加此次春狩,只有玉轻烟、玉轻霜、玉轻岚等几个小辈,由二房长子玉俊磊监护。 冷天晴担心二小姐有危险,执意跟她出来,她同意了。 安营扎寨后,冷天晴为主子整理铺盖、衣衫以及日常用品。 沈家姐妹的营帐就在附近,此时沈凝来找玉轻烟,说到处走走,熟悉一下周边环境。 冷天晴想跟去,由于手头上的事还没忙完,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走了。 “这位晴姑姑为何看你这般紧?”沈凝疑惑地问。 “她担心有人会害我。”玉轻烟笑道。 走了一阵,她才知道,不是她们三人熟悉环境,而是很多人,宇文媚,宇文策,玉俊磊,谢思翊。她轻叹,洛都四少,如今变成了洛都三少。 在林间散步,闻着清新的空气和轻淡的草香、花香,看着满目的翠绿,心旷神怡。 她察觉到,总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时而在前,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在后,坚定地追随着自己。 是宇文策。 她挽着沈凝的胳膊,不让自己落单。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一片花海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好美的花海。 红色、白色、粉色、紫色,五颜六色,五彩缤纷,不知名的野花,清丽的芳姿,在春风里摇曳,清香扑鼻。 一眼望去,如诗如画,美如仙境。 女子惊叹地奔过去,男子淡淡含笑地走过去。 玉轻烟和沈凝站在花海边缘,俯身嗅着花香,一副陶醉的样儿。 闲聊半晌,玉俊磊走过来,手中拿着一束花。 玉轻烟见身边的女子娇羞地垂首,便知这二人两情相悦。她找了个借口离开,让这对有情人好好地谈情说爱。 宇文策站在不远处,看见她在花海边缘慢慢走着,便走过去,“烟儿。” 她轻然一笑,继续往前走,他陪在一侧,二人都不开口,静默而行。 他着一袭流云纹白袍,在缤纷花海的衬托下,更显得温润如玉、清雅如诗;她穿嫩黄春衫锦裙,尽显绰约芳姿。方才,他在那头望她,她置身花海,亭亭玉立,袅袅聘婷,是端庄明雅的大家闺秀,拥有清美的姿容与出众的气质,撩拨着他的心。 何时才能重获她的芳心,与她长相厮守? 他相信,会有那一日的。 “烟儿,你可知玉俊磊和沈凝何时对上眼的?”宇文策找了个话题。 “不知。”玉轻烟几乎每日都与沈凝见面,怎么没发现她有心上人? “也就是最近吧。” “哦。” “其实,玉俊磊对沈凝早有倾慕之心,不过沈凝眼光甚高,他担心配不上她而一直将情意埋藏于心。”他清朗道。 她敷衍地应着,想着稍后定要问问沈凝喜欢玉俊磊什么。 宇文策忽然站到她面前,“玉俊磊待你一般,一向维护那几个妹妹,他与沈凝两情相悦,你是否不高兴?” 玉轻烟莞尔,“怎么会?沈姐姐找到一个喜欢她的男子,觅得好郎君,我自然开心。” 他的眉宇舒展开来,“那就好,玉俊磊毕竟是我兄弟。” 她继续朝前走,他拉住她,执起她双手,“烟儿,你一向知道我的心,你我可否试着……从头来过?我父王、母亲那边,你不必担心,我会说服他们。” 看着他诚挚、热切的目光,她不作声,想着拒绝的话,不伤人的话。 “你说过,这一两年,你不想谈及儿女私情,无妨,我会等你。”宇文策的俊眸点缀着流光溢彩的柔情,“只要你告诉我,你心中有我,惦记着我,我便心满意足。一年,两年,三年,或是更久,我都可以等你。” 郡王,我心中没有你,不会再惦记你。 玉轻烟想这样说,但这句话太伤人,说不定说出来会有反效果。 应该怎么说? “县主。” 他们转过身,小李子和一个侍卫站在前方不远处。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连忙问:“有事吗?” 小李子道:“陛下请县主去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玉轻烟跟他去见驾,宇文策站在原地,手握成拳,俊眸急剧地收缩。 **小皇帝找轻烟有什么要事呢?宇文策会怎么做?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十九) 小皇帝的营帐是最气派、最豪华的,不仅宽敞,而且内监带来不少日常用具、用品,让陛下过得舒适一些。睍莼璩晓 宇文熙等得心焦,走来走去,忽然听见脚步声,惊喜地出帐迎接。 小李子让玉轻烟自行进去,她正要进帐,宇文熙正要出帐,就此撞在一起。 他的身子骨硬,她被他撞得向后弹出去,他眼疾手快地伸臂捞她,将她揽在怀中。 这一幕,就此定格攴。 她有些气喘,他却气定神闲地抱着她。 愣了半瞬,她推开他,他索性抱她进帐,将她放在简易的寝榻上。 “陛下有什么要事?”她的脸颊微微发热,所幸他只是抱一下而已,没有其他遑。 “我带了一些糕点,我们一起吃。” 宇文熙从金漆食盒里拿出一碟碟的糕点,摆在榻上,一一作了介绍,然后捏一块放在她唇边,“我最喜欢吃蝴蝶酥,快尝尝。” 这情景,这细节,怎么看怎么像一对小情人互相喂食。 玉轻烟接过蝴蝶酥,“我自己来。” 他一边吃一边问:“方才我去找你,晴姑姑说你和沈凝出去了,你们去哪里玩了?” 她提起花海,他一听就很兴奋,说晚点儿去看花海。 蝴蝶酥容易掉落碎渣,他们吃得满嘴都是,也有一些掉在衣服上。他为她擦拭唇角的碎渣,她为他拍掉衣袍上的碎渣。 “还有,别动。” “你这里也还有,不许动。” 由于太过专注,他们没注意到帐外有人通报,更没注意到有人进来。 高晋扬看他们亲昵的神态、灿烂的欢颜,面色冷冷。 玉轻烟先注意到帐内多了一个人,见是他,连忙收敛了些,却仍然坐在榻上。 “高大人有事吗?”宇文熙笑眯眯地问。 “陛下,臣已安排人手保护陛下,若陛下外出,他们会跟随陛下,近身保护陛下。”高晋扬着一袭银绣黑袍,黑色使得他俊美的脸多了几分冷厉。 “不必,朕不喜有人跟着。”宇文熙面上的微笑无影无踪。 “陛下,此处是山林,不是宫里,小心驶得万年船,不可掉以轻心。”玉轻烟劝道。 “可是,身后跟着那么多跟屁虫,不好玩。”他不情不愿地说道。 “若把命玩没了,还如何玩?”高晋扬眸色寒鸷。 这句话犹如一个符咒,瞬间令宇文熙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高晋扬又道:“明日一早打猎,午后陛下可在帐中歇息。” 宇文熙保持着微笑,却终究僵硬了,“有劳高大人。” 高晋扬得体地退出御帐,宇文熙的脸慢慢缓下来,无半分笑意。 玉轻烟瞧得出,小皇帝被高晋扬那句话气着了,而高晋扬今日的心情貌似不太好。 片刻后,宇文熙又笑起来,灿烂如朝霞,仿佛方才未曾生气过,“玉姐姐,这种你还没尝呢,快尝尝味道如何。” 她尝了,再待片刻便告辞,推脱说乏了、回去歇歇。 他没有挽留,送她到帐帘处,目送她渐渐远去。 她的营帐距离御帐有一小段路程,行至半途,她看见西侧站在一人,背对着她。 高耸的碧树下,漫天匝地的绿荫里,他长身而立,双手负在身后,轩昂如利剑,沉稳如山岳;一袭黑袍迎风轻拂,似有冷凛之色荡开。 她自然认得出那人的背影,高晋扬。 他在这里等她?还是凑巧? 玉轻烟犹豫着要不要过去,过去了和他说什么? 其实,有时候她很苦恼,她和他都来自于二十一世纪,有着共同的秘密与经历,有过相当亲密的关系,她也欠他多次救命的恩情,然而,她就是觉得他离自己很远,换言之,她读不懂他的心,走不进他的心。 他不是她的敌人,也不是她并肩作战的战友,更不是她两肋插刀或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朋友,那么,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高晋扬未曾转身便知道身后是她,“过来。” “你在这里等我?”她站在他身侧,淡淡地问。 “奉劝一句,离小皇帝远一点。”他用告诫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 “你不觉得小皇帝喜欢你吗?” “陛下并非喜欢我,而是类似于他对长公主的感情,是依赖,是亲情。”玉轻烟也想过宇文熙和自己的关系。 “自欺欺人。” 高晋扬转身面对她,“其实你自己最清楚,只是不愿承认、面对,也不知如何解决。” 她挫败地叹气,是的,他说对了,她的确不知道如何面对宇文熙,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宇文熙明白自己的想法。早在去年冬,她就对宇文熙表明过自己的心思,可这小皇帝全然不当她的话是一回事,一如既往地找她玩、对她好。 她气馁道:“我也试图躲避陛下,可躲不了啊。我也跟他说过我不喜欢他,可他还是那样,我不知道怎么做,不如你教教我?” 他冷声道:“自己的事,自己解决。” “那就顺其自然了,反正我觉得和陛下在一起挺开心的。” “在你开心地笑的时候,杀机已至。” “你是说长公主吗?”玉轻烟笑吟吟道,“还是位高权重的高大人对小女子别有心思,妒忌陛下对我好?” “有人朝着利剑奔去,我是不会阻拦的。”高晋扬冷冷转眸。 “不如你与我做一场恩爱缠绵的戏,让陛下亲眼目睹,说不定陛下就死心了。”她柔声婉转,“不过,从此以后,陛下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想必恨不得将你五马分尸吧。” 他的俊脸无半分情绪,下巴冷硬如石。 玉轻烟轻快离开,淡淡含笑。 ———— 春夜寒凉,山林间夜风大,寒气颇重。 皎洁的月挂于树梢,好似为山林披了一袭乳白的薄纱。 玉轻烟就着灯烛看书,冷天晴做针线活,宁静中传来了脚步声。 “玉妹妹。” 沈凝掀起帐帘进来,含笑而立,风姿绰约,令这营帐蓬荜生辉。 她内穿藕粉绣裙,外披雪白锦绣披风,灵蛇髻上插着一柄海棠玉簪,整个人儿看来端秀温婉、娇媚可人;她眼底眉梢的微笑饱含春情娇羞,更添几分风情,令人心动不已。 “沈姐姐打扮得如此美,和哪个公子幽会呢?”玉轻烟含笑打趣。 “明知故问。”沈凝斜眸睨她,“快随我走,今夜月色好,我们去赏月。” “我有点乏,看会儿书便歇下了。” “眼下还早,怎能辜负如此良辰美景呢?” “郡王也在吧。”玉轻烟摊开了说,“如若他在,我肯定不去的。” “郡王与玉大哥交好,自然在一处的。”沈凝拉她的手,依依求道,“你不来,就不好玩了。这样吧,我保证一直和你黏一起,不分开,郡王就不会怎么着了。” 沈凝好说歹说、胡搅蛮缠,玉轻烟招架不住,只好陪她去赏月。 冷天晴看着二小姐去了,摇头叹气。 走了好一阵,她们才来到目的地。此处是一片颇为宽敞的草地,没有树木,野花蔓生,正是赏月的好去处。草地上铺了几张虎皮、狼皮、豹皮,众人坐在上面,一边吃喝一边闲聊。 宇文策,玉俊磊,谢思翊,女子有宇文媚、沈澜,加上沈凝、玉轻烟,共有七人。 虽然沈家和谢家、玉家的长辈因为沈昀之死而结怨,但年轻一辈仍然交好,尤其是沈凝与玉俊磊,暗中交往,不敢让长辈知晓。 玉轻烟挑了个离宇文策最远的地方坐下来,他坐在那儿,自斟自饮,似乎满腹忧愁,神色落寞。 “郡王似乎心情不好。”沈凝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你的玉大哥满面春风,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不理你了,我去那边和澜儿一起坐。” “你敢!”玉轻烟死勾着她的手臂,不让她跑。 她们嗤嗤地低笑,玉俊磊的目光转不开沈凝,笑问:“你们笑什么?” 沈凝笑道:“没什么,我和玉妹妹说悄悄话呢。” 玉轻烟轻声问:“玉家和沈家结怨,你和他怎么办?如若双方长辈不同意这桩婚事呢?” 沈凝笑得苦涩,“我也不晓得,走一步看一步了。” 玉俊磊坐过来一些,斟了两杯酒递给她们,“二妹,你可是文魁,今夜如此月色,理该赋诗一首,助助兴。” “今日有点乏,陪沈姐姐便好,若你有此雅兴,便作一首来助兴,也好让沈姐姐为郎君骄傲。”玉轻烟含笑道。 “好呀,你拿我消遣。”沈凝娇嗔道。 玉俊磊当真冥思苦想起来,谢思翊陪宇文媚、沈澜闲聊。 玉轻烟忽然觉得身边多了一个人,转头一看,宇文策竟然无声无息地坐到自己边上了! 顿时,她心跳加剧,但又不好立刻忽然坐到另一边,那样太伤人了。 玉俊磊仰头望月,念了一首诗,沈凝认真而陶醉地倾听。 月色如玉,广袤的夜空只有零星的几颗星辰,熠熠闪光。 玉轻烟怎有心情听他念诗?浑身不自在。 宇文策感觉到她的紧张,“烟儿,还记得吗?纵然天地不仁、苍天不许,纵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纵然荆棘挡路、波澜迭生,我也要娶你为妻,缱绻厮守,生死不离,死生不弃。” 语声低沉,只有她听得见。 这是他去年说过的誓言,如今再说一次,仍然饱含深情,赤子之心火热灼人。 她知道,他的目的是感动自己、软化自己。 可是,她心的已然硬如磐石。 他轻握她的小手,“我愿舍弃一切,与你远走高飞。即使朝不保夕、流离失所,即使家徒四壁、粗茶淡饭,即使身无荣华、生无富贵,只要与你厮守在一起,我无怨无悔。” 玉轻烟记得这句话,可是那又怎样?错过便是错过了,无法从头来过。 她挣脱手,直视他,“郡王说什么?方才听大哥念诗,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宇文策淡淡一笑,“没什么。” 他以为她听了这两段话,会勾起以往他们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却没想到,她当真心如止水。 ———— 玉俊磊月下舞剑,沈凝月下吹箫,剑箫合璧,妙绝妙绝。 玉轻烟从未见过他的身手,倒是不错,剑若惊鸿,流畅如瀑,二分柔美,八分阳刚,充满了力量之美。沈凝的玉箫优美而神秘,传荡开去,缭绕在山林间,或急或缓,时而如激流,时而如清泉,时而如山涧,与那行云般的剑招丝丝相扣,相辅相成。 玉轻烟观赏舞剑,将身侧的宇文策抛诸脑后。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箫剑合璧上,只有宇文策注意到有人靠近。 宇文熙快步走来,开心道:“玉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所有人都站起身行礼,他挥手,“无须拘礼,都起身吧。” 众人重又坐下,宇文熙挨着玉轻烟坐,倒把宇文策挤在一边了,宇文策气闷不已,却又不能怎样,和谢思翊喝闷酒。 “这么晚了,陛下怎么还出来?”她不知该开心还是担心,开心的是宇文熙来解围,担心的是让宇文熙越陷越深,真纠结。 “睡不着,所以出来玩玩。”宇文熙笑眯眯道。 他去了她的营帐,她不在,他唯有吩咐那些跟屁虫四下里找人。亏得方才的箫声,他才找到这里,否则不知找到什么时候。 宇文策斟了一杯酒,恭敬道:“陛下想喝一杯吗?” 宇文熙笑道:“好呀。” 他接过来,一饮而尽,“好酒!” 玉俊磊着急道:“陛下,这酒后劲很大,饮得太急会不适。” 宇文熙摆手道:“无妨,就一杯而已,醉不了。” 玉轻烟看向宇文策,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装得无辜。 宇文熙又要斟酒,她连忙劝阻,不让他喝。 “咦,怎么有点晕晕的……”他扶额,闭了闭眼,尔后趴在她肩头,“头晕……” “我扶陛下回去歇着。”她趁机闪人。 宇文策想来扶宇文熙,宇文熙当众撒娇,“不要……朕只要玉姐姐扶……” 众人见小皇帝如此,瞠目结舌。 宇文策望着他们离去,脸膛紧绷,目光冰冷如霜。 走了一阵,玉轻烟推了推宇文熙,“陛下,不用装了。” “我没有装……真的头晕……”宇文熙靠着她,半身的重量都在她身上,语声轻弱,当真是喝高了的模样。 就一杯酒,怎么可能头晕? 她用力地推开他,撒开手,他踉跄了两步,勉力站住,俊眸眯着,手扶额头,喃喃道:“玉姐姐,我真的很难受……” 玉轻烟看着他,水乳般的月华落在他脸上,苍白的脸好似透明的纸。 她心软了,架着他回营帐,几个护卫隐身在暗处。 前方走来一人,黑袍溶于墨染的夜色里,披风迎风而起,犹如大鹏展翅。 高晋扬。 “陛下怎么了?”他语声冷冽。 “朕有点不适,无妨,歇一晚便好。”宇文熙低声道。 高晋扬不由分说地架住他,他想拒绝都没得拒绝,暗中怪高晋扬太多事。 玉轻烟告辞回去,宇文熙可怜兮兮地问:“你不送朕回去吗?” “高大人送你便可。” “玉姐姐,朕很难受,多陪朕一会儿,好不好?”他恳求的样子就像受伤的婴儿,睁着无辜的眼,祈求大人的怜悯。 她又心软了,跟他回御帐。 回到御帐,小李子伺候宇文熙躺在寝榻上,盖上棉被。 宇文熙的脸映了些许昏黄的烛影,更显得气色不好,“高大人,朕有话跟玉姐姐说,你先退下。” 高晋扬转身的时候看向她,她也看向他,目光撞上,虽然无言,却好似都明白彼此的意思。 **小皇帝留轻烟下来有什么目的吗?本章是过渡章,哈哈,明天万字更,求月票求打赏哇~~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二十) “陛下还头晕吗?不如传太医来瞧瞧。睍莼璩晓”玉轻烟到现在都不信,就一杯酒,他能难受成这样。 “你是不是觉得我装头晕、扮不适骗你留下来?”宇文熙委屈地问,轻捏她的手指。 “一杯酒而已,不至于晕成这样吧,陛下又不是没喝过酒。” “那杯酒是郡王递给我的,应该下了什么药,否则,以我的酒量,再烈的酒,后劲再足的酒,也不可能喝一杯酒头晕。”他伤心地眨眸,“你当真以为我装的吗?” 她错愕,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他了攴? 倘若宇文策当真在酒里下药,那便是大逆不道。众目睽睽,他竟敢这么做? 他这么做,难道是想令宇文熙因身子不适而离去? 除此之外,她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理由遐。 宇文熙握她的小手,“玉姐姐,你还是不信吗?” 玉轻烟摇头,“不要胡思乱想,或许那酒真的很烈,令人一杯即醉。” “你说得对,郡王怎么可能下药害我呢?” “时辰不早了,陛下早点儿睡吧,我也回去就寝了。” “玉姐姐,明日打猎时,你与我一起,可好?”他黑白分明的眸子写满了期盼。 “我不识骑射,和沈凝约好了一起呢。”她计上心来,“不如明日晚上我陪陛下用膳,陛下多打一些乳鸽、鸡鸭羊,我做烤乳鸽、烤鸡翅、烤羊腿儿给陛下吃。” 宇文熙开心地点头,嘱咐她千万当心,接着唤来小李子,让小李子护送她回去。 ———— 翌日早膳后,宇文熙率领众臣深入山林腹地打猎。 玉轻烟站得挺远,但也看得分明,他着一袭明黄色骑装,英姿勃发,比往常多了几分男子汉大丈夫的气概,气度慑人。 号角齐鸣,铁蹄轰响,山林喧嚣沸腾起来,各种飞禽走兽纷纷扑腾起来,跑的跑,飞的飞。 高晋扬安排二十四个护卫近身保护小皇帝,这是明面的护卫,隐身在暗处的暗卫自然不会被人瞧见,也无人知道是多少。 他在营地四周巡视,看见玉轻烟和沈凝等几个女子前往花海,眸色沉沉。 女眷里会骑射的女子,只有一个宇文媚,可她宁愿跟着女眷玩。今日,她们去花海摘花,让营帐弥漫着幽幽的花香。 玉轻烟和沈凝都摘了两大把的鲜花,正想回去,有人说前方不远处一条清澈的小溪,风景优美,还长着许多蘑菇,可以采摘回去煮汤呢。于是,一群叽叽喳喳的妙龄女子都前往小溪。 小溪清澈见底,水底的鹅卵石被流水打磨得光滑如镜,圆润可爱。水声潺潺,叮咚作响,是最美的天籁之音。 玉轻烟摸了几个精致小巧的鹅卵石,用手绢包起来,塞入怀中。 沈凝也用手绢包起来,笑问:“你想送给谁?陛下?” “这不会是你和你的玉大哥的定情信物吧。”玉轻烟笑了笑。 “不告诉你。”沈凝转头一瞧,“咦,她们都走了,采完蘑菇了?” 可不是?附近长有蘑菇的地方一个人影也无,想必她们已经回去了。 玉轻烟忽然觉得怪怪的,好像四周的枝叶后面都隐藏着一双杀气腾腾的眼睛。 沈凝浑然不觉,拍了拍裙角,“回去吧。” 玉轻烟拉着她的手,拉得很紧,举目四望,高度戒备。 沈凝察觉她的异样,问:“怎么了?” “有古怪。” “有古怪?” 东侧传来极其细微的声响,玉轻烟听见了,迅速看过去,一只野猫窜过去,跑远了。 沈凝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话音未落,便有两支利箭从东侧射来,追风逐月一般迅疾。 玉轻烟看见了,大吃一惊,立马拽着她蹲下来,两支利箭从头顶“咻咻”地飞过。 放暗箭的人一击不中,绝不会罢手。 玉轻烟匆促道:“往西跑!不能直跑!像蛇一样!” 她们朝着同一方向狂奔,却弯曲着跑,射来的利箭始终无法射中她们。 然而,如此下去,终归不是办法。 “啊……” 沈凝惊叫,捂着右臂。 原来,一支利箭从她的右臂擦过。 还好只是轻伤。 “你往北,我往西。” 玉轻烟不管不顾地往南跑,因为,放暗箭的人只会追目标人物。 利箭依然“咻咻”地射来,她竭尽全力狂奔,即使跑不动了、没力气了,也要跑,否则,便是死路一条。 前方是杂草丛生的树林,根本看不见路,她只能从杂草穿过,树枝割到破她的衣衫和肌肤,她浑然不觉。 她感觉喘不过气,感觉双腿灌了铅似的很重、很重,感觉再也跑不动了……可是,她依然在跑…… 忽然,她被地上的树藤勾住脚,华丽丽地扑倒在地,扑得胸口痛,鼻子疼,手肘疼,到处都疼。 她想爬起身,却爬不起来。 完了,后面那人肯定追上来了。 她回头看去,后面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头上堆着一堆杂草似的黑发,蓬松,凌乱,遮盖了他的脸,看不见他的容貌。他弯弓搭箭,对准了她。她心魂一震,挣扎着爬起身,那支利箭疾速飞射而来—— 我命休矣! 忽有一枚飞刀从一旁飞来,速度之快令人咋舌。飞刀击中利箭的箭镞,“铮”的一声轻响,利箭被击落,可见发射飞刀之人的力气之大。 玉轻烟提着的一口气终于落下,费力地爬起身,继续逃奔,却看见两枚飞刀飞向那个射箭之人。 射箭之人轻巧地闪避,立即转身飞奔离去,几个纵跃就不见了影子,比灵猴的攀爬速度还快,太诡异了。 她慢慢站起身,望着高晋扬朝自己走来,墨色披风飞荡开来,隐约可见几分凛凛霸气。 她低头看自己一眼,衫裙蹭了好多泥土,有三处被树枝勾破,裂开了,所幸还能遮掩身子。 好狼狈啊。 “受伤了吗?”他从上到下打量她。 “都是皮外伤。”玉轻烟致谢后问,“你凑巧在这里巡视?” “我遇到沈凝,她说有人杀你,我便追来。” 高晋扬解了披风披在她身上,“你跑得还挺快,不过方才那人完全可以追上你再射杀你,而他却是一边追你一边射杀,想必是将你当成一只美丽的长颈鹿追杀,享受猎杀的乐趣。” 她吃惊,“这么说,若非那人想法奇特,无论我跑得多快,都逃不过他的利箭?” 他点点头,她又问:“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从衣着来看,应该是山林乡野的猎户,精于射术,擅奔跑。” “有人收买他杀我。”玉轻烟的脑中闪过几张脸,谢氏?玉轻霜?玉轻岚? 高晋扬并不想知道买凶杀她的真凶,转眸四望。 她也望向四周,此处皆为参天古木,绿荫如盖,日光透不进来,光线很暗,阴森诡异。 “这是哪里?” “你跑得很远,一直向西,应该是西边的古木林。” “距营地有多远?” “大约二十里。” “我跑了二十里?” 玉轻烟咋舌,举步往前,两条腿却钻心的疼,不仅脚踝痛,小腿肚也火辣辣的痛。她撩起裙摆,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腿肚上都是树枝、树刺割伤的血痕。 高晋扬见她疼得龇牙咧嘴,蹲在她面前,道:“我背你回去。” 她不客气地爬上他的背,“我又欠你一次恩情。” 他站起身,轻松地往前走,“到时候我一并讨回来。” 趴在他背上,很舒服,很安心,什么都不用想,她昏昏欲睡,许是狂奔了二十里耗尽体力……苏醒时,她仍然在他的背上,四周仍然是阴森诡异的古木,她诧异地问:“我好像睡着了,我只眯了一会儿?” “你睡了半个时辰。”高晋扬不紧不慢地说道,“换言之,我在古木林绕了半个时辰。” “啊?迷路了?那如何是好?” “继续找方向。” “你累了吗?要不我下来自己走。” 他继续前行,这次在一株古木上做了记号,往左走。 不一会儿,他们回到原点,往右走,如此反复,花了半个多时辰,终于走出这片迷林。 好险呐! 光线越来越亮,古木越来越少,他们看见一泓山涧,便停下来歇脚,喝点儿山泉解渴。 午膳时辰已过,玉轻烟的五脏庙闹腾得厉害,可是,这里哪有什么果腹的东西? 高晋扬听见她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道:“我去附近找点儿吃的。” 她看着他走远,忽然间害怕起来,他会不会丢下自己?会不会找不到回来的路?杀自己的猎户会不会去而复返? 想着想着,她心跳加剧,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终于,他回来了,手中抓着三只小鸟。 于是,她们的午膳便是烤鸟儿。 他随身携带火石,点燃一堆火,将剥皮洗净的小鸟放在火上烤。 他们吃着香喷喷的烧烤小鸟,相视一笑。 “天黑之前能回到营地吧。”玉轻烟风卷残云地吃了一只小鸟儿,对剩下的一只虎视眈眈。 “有我在,怕什么?”高晋扬慢悠悠地吃着,“回不去便露宿山林。” “山林有野兽,遇见野兽怎么办?” “野兽与我相比,你怕野兽还是怕我?” “有人自比野兽,可见你有一颗野兽之心。” 他斜唇一笑,将烤好的第三只鸟儿递给她,她撕了一半递给他,“一人一半吧。” 高晋扬站起身,放眼望去,“我不饿,你吃吧。” 玉轻烟不客气地继续啃,却听他道:“很快就回来。” 她叫了一声,他径自去了,没有回应。 吃饱喝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终于把他盼回来了。她看见他的手中抓着一大把草叶子,好奇地问:“那是什么?” 他扔下草叶,蹲在她身旁,拿起她的裙摆,猛地一撕,她骇然一跳,揪着衫裙,满目戒备,“你做什么?” 高晋扬不发一言,继续撕裙摆,撕成布条状。 最后,她的长裙只剩膝盖上的半截,他接着撕自己的衣袍下摆,也是撕成布条状。 玉轻烟有点明白了,他想为自己治伤? 高晋扬将草叶子堆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用一块小石块捣碎、捣烂,然后将烂泥似的绿草叶敷在她腿上的伤处。 草药对伤口的刺激太疼了,她疼得抽气。 敷好草药后,他用布条绑住她的整条小腿,一圈圈地绕着,手法娴熟。最后,他握住她的脚后跟,陡然一转,“咔嚓”一声,她疼得尖叫,刺破了山林的宁静。 他去山涧那边洗手,她回想着方才他为自己敷药、包扎的举动,他小心翼翼,神色专注,俊脸沉静,好像将她当作掌中宝那样呵护。此时此刻,她的心柔软如水。 一束束的光流从天上直插林间,林中幽静,远处传来野兽的叫声,很是瘆人。 忽然,玉轻烟看见一头壮硕的狮子站在不远处,静静与她对视。 她的心剧烈地跳起来,不敢出声,只慢慢后退,退向山涧,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那头狮子,担心狮子猛地扑过来。 高晋扬正在洗胳膊,虽然听到动静,却没有转过头看。她一把抓住他,心惊胆战道:“狮子……有狮子……” 他望过去,那头狮子踱步过来,慢慢张开狮口,好像在打哈欠。 “狮子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啊……”她紧紧地拽他的衣袍,躲到他身后,从身后搂住他。 “狮子并不可怕。”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感觉她正使力将自己往后面拖拽,“你别拽我。” “要不要跑?”她紧张地后退,“啊……” 后面便是山涧,她一脚踩进水中,往后跌去。 高晋扬被她往后拽,不得已翻转身子,揽住她腰肢,阻止了摔倒的趋势,但已双双站在水里,裙子、衣袍下摆都湿了。 那头狮子已至跟前,玉轻烟怕得死死地搂住他,他足尖一点,腾身飞起,跳出山涧。 就在这一刻,长毛狮子飞扑过来,而他们已飞离原地。狮子再猛扑过去,他揽着她飞身跃起,直直飞上参天大树。 玉轻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臂发颤,心慌地往下看,狮子正寻找目标,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怒吼。 这么高,狮子应该跳不到树上吧。 “如若狮子不走,我们一直待在树上?” “嗯。”高晋扬低声道。 她明白,以他的武艺,与猛狮搏斗应该会赢,但体力会消耗殆尽,如此一来,他们如何回营地? 长毛狮子仍不罢休,绕圈打转,寻找食物。 她没那么惧怕了,这才发觉自己紧紧搂着他的身,而他也揽抱着自己,以缠绵之姿站在枝干上。 脸颊、耳根渐渐热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但又不敢松手。 他低头看下面的情况,面色沉毅,清亮的俊眸深邃无比,宛若密林深处的寒潭,弥漫着白濛濛的雾,令人看不透。 高晋扬察觉到她的目光,侧首看她,她慌张、窘迫地垂眸,心跳如鹿。 “那狮子应该饿了挺久,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 他寻了个粗壮的枝干坐下来,拉她坐在怀中。 虽然不再搂着他,但变成了被他抱着,她的耳朵、双腮更烫了。 他抚弄她散乱的鬓发,举止轻柔,她举眸看他,忽然就抛开了女子的矜持,勾住他的脖子,吻他性感的薄唇。 现在,她不是玉家二小姐,而是二十一世纪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的女子。 **在树上激情热吻,很带劲有木有?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二十一) 高晋扬立即反客为主,吮吻她柔嫩的唇。睍莼璩晓 唇舌相缠,气息慢慢急促起来。 这个吻,是他们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吻,萌发的情意由内而外,付诸于唇齿的交缠,收获心灵的交融。 炽热,激烈,缠绵,***之感令他们身躯战栗、情潮涌动。 他的唇舌往下滑,在她雪白如玉的脖颈、锁骨间流连……她身躯反仰,他的身躯往前趋,在她差点儿滑落之际将她揽回来攴。 他们相视一笑。 玉轻烟环着他的脖颈,“不如我们不要回二十一世纪了,便在这个异世携手并进,笑傲江湖。” “我向来独来独往。”高晋扬讥诮道,“再者,你有什么本事与我携手并进?能助我什么?遐” “既然高大人觉得我没有本事、没有资格与你携手,那就当我没说过。”她羞愤道,小脸冷冰冰的,推开他往后坐。 他伸臂将她揽入怀中,“你所在的不是江湖,而是皇权至高无上的皇、宗室、权贵,一不小心,便会粉身碎骨。” 她淡淡一笑,“今日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我会让你刮目相看。” 他冷冷道:“拭目以待。” ———— 日头西斜,林间昏暗得如同夜晚。 高晋扬搀扶着玉轻烟,一步步地走着,她筋疲力尽、饥寒交迫,却要硬撑着。 虽然他轻功绝顶,但山林里四面八方都一样,方向难辨,纵然有轻功,但若走错方向,也是枉然。 他忽然止步,她惊怕地问:“怎么了?有猛兽?” “有马蹄声。” “我听不到,真的有马蹄声?”她凝神细听,四周只有风声。 他没有多说什么,继续往前走。 果不其然,再走一阵,她听见了凌乱的马蹄声,不由得加快脚步。 片刻后,一阵响亮的马蹄声在前方不远处响起,嘚嘚嘚,激动人心。 玉轻烟欣喜地望去,但见那骑一马当先,一阵狂风似的卷过来。马上人跃下来,激动地冲过来,惊喜地拉她的胳膊,“玉姐姐,终于找到你了。” “陛下怎么亲自来了?”她的心慢慢沉下去,这小皇帝对自己太上心了。 “我担心你。”宇文熙兴奋得忘了旁边还有一个高晋扬,忘了自称“朕”,“上马,我送你回去。” 话音方落,他就抱起她,将她放上马背,完全当高晋扬是透明人。 宇文熙跃上马背,搂住她,“高大人,你与你的下属同乘一骑。” 高晋扬不以为意地说道:“陛下先行一步。” 玉轻烟迎上他的目光,忽然间想到他,他拥有现代人的灵魂,久居兰陵长公主与小皇帝之下,卑躬屈膝,甘心吗? 宇文熙调转骏马,往营地驰骋而去。 他本想带她回御帐,她说不妥,他便送她回她的营帐,传太医速速来应诊。 沈凝和冷天晴见她终于回来,悬高的心终于回落,连忙扶她躺在榻上。 “我没事,无须担心。”玉轻烟宽慰他们,“沈姐姐,你的伤怎样?包扎了吗?” “擦伤而已,无碍。”沈凝见陛下神色着急,知趣道,“饿吗?你想吃什么,我去弄。” “我不饿。”玉轻烟看向宇文熙,“陛下,我先更衣,劳烦……” “我去帐外等。”宇文熙退出去。 冷天晴服侍她更衣,沈凝低声道:“陛下得知你被人追杀,急得跳脚,广派人手去寻你,还亲自带人去找你。陛下待你这份情谊,可真不一般呐。” 玉轻烟轻声叹气,“我已经够乱了,沈姐姐就不要打趣我了。” 沈凝笑眯眯道:“好好好,不说了。” 之后,宇文熙带着太医进来,太医察看了玉轻烟的伤势,说只是皮外伤,外敷内服便可痊愈。 太医回去煎药,冷天晴去弄吃的,他对沈凝道:“劳烦沈小姐去朕的营帐对小李子说朕要糕点,小李子知道糕点放在哪里。” 沈凝知道他有意支开自己,也看见了玉轻烟猛眨的眼眸,还是决定去御帐一趟,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玉姐姐,朕不知你会出事,如若朕知道,今日绝不会去打猎。”宇文熙又自责又内疚,好像是他害了她似的。 “意外之事,谁也料不到。”玉轻烟莞尔道,“陛下无须自责。” “我安排几个护卫保护你。” “不必了,只是意外而已。”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两三天,那刺客再来,如何是好?我如何放心?”他着急地握她的小手,“除非你与我同寝同食、出双入对。” “这怎么可以?”她气闷,亏他说得出这样的话,“我还这么年轻,还不想死,因此,我会当心的,陛下无须担心我。” 宇文熙正色道:“要么我安排几个护卫保护你,要么你与我同寝、同食,二选一,这是圣旨。” 玉轻烟第一次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也是第一次见他搬出圣旨“命令”自己接受他的安排,可见他是真的急了。 然而,她吃软不吃硬,他强硬,她只会更强硬。 “既然陛下搬出圣旨,那么,此处是臣女的营帐,不是陛下该来的地方。男女授受不亲,请陛下离开,以免被人治一条‘引诱陛下’的罪名。” “玉姐姐……” 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 默默看她半晌,他的俊脸布满了担忧、委屈与慌乱,“听闻你被人追杀,我很害怕、很害怕……我没有朋友,没人真心跟我玩,只有你,玉姐姐,真心待我……若你有何不测,我怎么办?我已经失去了母后,不想再失去你……我是真的担心你呀,玉姐姐……” 玉轻烟唯一的软肋就是容易心软,他抓住了她这个软肋,使出这杀手锏,她再也强硬不起来。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陛下放心吧。” “我怎能放心?你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抵挡刺客?纵然你有才智,但刺客当前,才智管用吗?”宇文熙竭尽全力说服她。 其实,她也意识到自己的疏漏了,她可以不怕天、不怕地,可以与谢氏等人斗死斗活,可以收买杀手办事,然而,敌人买凶杀她,她的身边没有武艺好的人近身保护,她就有不可预知的危险,而不可能每次都那么幸运、有人凑巧地从天而降来救她。 她的确打算找几个身手好的人保护自己,可是,他安排的人近身保护她,相当于监视她,她才不要自己的一言一行被他掌控。 “我会找几个武艺好的人暗中保护我,陛下无须费心。” “好吧。” 宇文熙妥协了,决定暗中吩咐护卫暗中保护她。 玉轻烟扶额、眯眼,作倦怠状,“陛下,我乏了,想早点歇着。” 他温柔道:“你睡吧,晴姑姑回来了,我便回去。” 她佩服他的厚脸皮,然而,话已出口,她只能躺下来,闭上双眼。 他帮她掖好被角,静静地凝视她。她面色发白,该是受了惊吓,她今日的经历必定惊险万分,否则她不会这般抗拒自己。 她为什么这般抗拒自己? 想了好久,怎么也想不通。 不多时,冷天晴、沈凝都回来了,宇文熙告辞离去。 玉轻烟进膳、服药后便就寝了,沈凝也回去了。 冷天晴坐在榻边守着二小姐,慢慢地睡过去。 山林的夜晚充斥着野兽的嚎叫,虎啸猿啼,狮吼狼嚎,听来当真毛骨悚然。 昏黄的烛影随风摇曳,映出外面一抹高大的黑影。 片刻后,一只手慢慢撩起帐帘,一个男子走进来,是宇文策。 他轻手轻脚地靠近寝榻,虽然冷天晴身怀武艺,但还没到那境界,察觉不到细微的声响。 玉轻烟吐气如兰,宁静的睡颜宛若月夜下盛开的白莲花,冰清玉洁,清透无暇。 今日午后,他听闻她被人追杀、失去踪影,立刻去找她;可惜,找了一两个时辰都没找到她。回到营地,他听闻陛下找到她了,亲自送她回营帐,还滞留她的营帐,半个时辰之后才离去。他恼恨,为什么不是自己找到她?为什么陛下对她那般好? 看来,要重新审视陛下对她的情谊了。 倘若陛下真的喜欢她,他怎么办?跟陛下抢人?他是臣子,抢陛下的人不是自寻死路吗? 可是,拱手让人,他做不到! 宇文策苦恼不已,思前想后,还是拿不准应该怎么做。 不! 即使是陛下,他也不能放弃,必须和陛下争个高下! ———— 春狩第三日,阳光明媚,帐内亦亮堂堂的。 玉轻烟一觉醒来,伸了个拦腰,觉得神清气爽,便坐起身。忽然,她看见,一人坐在榻尾,正含笑看她。 “陛下这么早。” 她淡然道,面不改色,心想冷天晴快快回来为自己更衣。 宇文熙笑道:“晴姑姑去弄早膳,很快就回来。” “陛下不去打猎吗?” “今日不去了,我陪你。” “不用了,有晴姑姑陪我便好;沈姐姐也会来陪我的,我不会闷的。再者,我只是轻伤,闷了就出去走走,陛下无须特意留下来陪我。” “玉姐姐,你受伤了,我怎有心思去打猎?”他又作出一副无辜、可怜的样儿。 “陛下想令我清誉扫地吗?”玉轻烟加重了语气,意在提醒他,切不可太过意气用事。 宇文熙委屈地问:“玉姐姐,你生气了吗?” 她郑重地颔首。 他可怜兮兮地妥协,“好吧,我去打猎。但早膳还没吃,我们一起吃吧,吃过早膳我便去打猎。” 她无奈地答应,他立即吩咐在帐外等候的小李子备膳。 冷天晴为她更衣,低声道:“二小姐,奴婢觉着,陛下待您是真心的。” “从辈分上来说,陛下是我舅舅呢。”玉轻烟可不想***。 “这无妨,您是长乐公主与大将军的女儿,嫁给陛下也是理所当然。” “往后陛下擅闯我寝房,你拦着点儿。” “奴婢哪里拦得住。” 冷天晴真的想不通,二小姐为何不喜欢陛下。 玉轻烟更衣后,小李子便将御膳摆上来。宇文熙一一作介绍,虽然这是在山林间打猎,但御膳还是颇为精致,精致可口。 小李子和冷天晴悄然退下,宇文熙不紧不慢地进膳,优雅得好像刻意做出来的,但其实这是宫廷礼仪,他已经习惯如此。 今日,他着一袭金绣雪白骑装,棱角分明的脸膛多了几分玉朗,是五分俊美、五分阳刚的少年。 他目光微凛,“对了,我派人侦查追杀你的刺客,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 “不好查吧。” “胆敢行刺,我要那刺客五马分尸!” 玉轻烟看着他那双跳跃着杀气的眼眸,心沉甸甸的。 用膳后,宇文熙果真离去。 至于他是否去打猎,她不得而知。 她和冷天晴商讨,究竟是谁买凶杀她。 最近谢氏应该没有心思做这类事,参加春狩的玉家小姐,除了玉轻烟,便是玉轻霜和玉轻岚。换言之,玉轻霜、玉轻岚皆有可能。 玉轻霜年十五,与玉轻烟并无过节,除开她为玉轻雪、谢氏复仇的可能性。而玉轻岚,贞洁已毁,如她将这笔账算在玉轻烟头上,必定会寻机复仇。很有可能,就是玉轻岚收买那猎户杀玉轻烟。 冷天晴暗下决定,就算是死,也要护二小姐周全。 午膳后,她陪着玉轻烟外出散步,走离营帐没多远,便看见玉轻霜、玉轻岚携手在阳光下漫步。 玉轻霜着一袭桃红衫裙,在日光下犹如一朵粉嫩清丽的桃花,娇媚可人;玉轻岚着一袭粉紫绣裙,身段窈窕,妍媚勾人。二人漫步在林间,穿梭在一束束的光流里,俨然一对姐妹花。 看见玉轻烟,这对姐妹花冷冷地嗤笑,转身走去。 玉轻烟快步走过去,浅笑吟吟,“三妹,岚姐姐,昨日我被人追杀,受伤了,你们没有来看我,我很是伤心呢。” “我不喜欢虚情假意。”玉轻岚鄙夷地挑眉,“更不喜欢勾*引男人的*荡妇。” “二姐莫生气,岚姐姐只是一时口快。”玉轻霜又尴尬又紧张。 “我怎会生气呢?咱们是姐妹,哪里有隔夜仇?”玉轻烟笑得璀璨流光,“不过,如若有人害我,我必定十倍偿还!要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三妹,岚姐姐,我这人唯一的优点便是,言出必践,你们可要记住了。” 话落,她绕过她们往前走,小脸上的灿笑顿时凝结成霜。 玉轻霜目光冷冷,玉轻岚啐了一声。 冷天晴知道,二小姐明明白白地跟她们说,是要她们日日提心吊胆。 ———— 宇文熙记挂着玉轻烟,没心思打猎,没多久便回来。 这时辰,她应该在午休,但他还是去找她。 营帐里空无一人,她去哪里了? 他吩咐人在营帐附近找,可是,毫无踪影。他渐生不祥之感,她不会再次出意外吧。 回到御帐,他传高晋扬进帐,问:“今日高大人可曾见过轻烟?” 高晋扬心中一沉,“未曾见过。陛下,发生了什么事?” 他听得分明,小皇帝称她为“轻烟”,而不是玉姐姐,可见小皇帝根本没视她为姐姐,而是视她为“女子”。 “轻烟不见了。”宇文熙不掩着急之色,“朕派人找遍了营地,都没有她的踪影。” “是不是她去了比较远的地方?”高晋扬虽这么说,心里也是没底。 “就连冷天晴也不见了。” “冷天晴陪着她,应该不会出事,陛下无须担心。” 宇文熙摇头,俊眸微眯,“朕总觉得,轻烟出事了。你速速派人去找。” 高晋扬领命,广派人手从四个方向去寻人。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护卫陆续回报,没有玉轻烟的踪迹。 宇文熙走来走去,心急如焚,“高大人,如何是好?” **轻烟出事了吗?今天一万字更新完毕,求支持求撒花~~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二十二) 高晋扬面不改色,心中却沉重,“如今已找遍营地方圆五里,臣以为,应扩大范围搜寻。睍莼璩晓” 宇文熙坐立难安,眉宇间刻着一道深痕,“朕领一队人马去找。” “陛下不如坐镇御帐调兵遣将,如若找到玉二小姐,陛下便可立刻看到她。” “也罢。高大人务必尽快寻回轻烟。” 高晋扬领命而去,宇文熙在帐内等得心焦,来到帐外,时而看看这边,时而看看那边,希望她的倩影忽然出现在视线里,真可谓望眼欲穿攴。 小李子疾步奔来,手中拿着一封书函,“陛下……陛下……” 宇文熙不耐烦地问:“何事?” 小李子气喘道:“奴才在沏热茶,忽有一支利箭射进来,箭上附有一封书函,要陛下亲启。邂” 宇文熙立刻取来打开,书函里写道: 欲夺美玉,须陛下躬身前来,如有他人随行,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宇文熙将书函揉成一团,小李子问:“陛下,书函里写什么?” “朕出去一趟,若高大人问起,你便说朕去找轻烟。” 宇文熙叮嘱之后,不顾小李子的劝阻,跃上御马,隐入山林。 小李子急得跺脚,这可如何是好? 宇文熙照着书函上的提示往北走,狂奔了大约十几里,突然,骏马踩到陷阱,他感觉身子往下坠,立刻从马背上腾身飞起,尔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熟知小皇帝的人都知道,小皇帝骑射一般,武艺更是不精,哪有这么好的轻功? 他静静而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微风拂碧叶的细微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树林茂密,枝叶密密匝匝,微尘在一束束日光里流动,寂静如死。 他感觉得到,四周杀气腾腾,诡谲可怖。 “人在哪里?”宇文熙大声问道,虽然一个人影也无,但他知道,敌人无处不在。 话音方落,他就望见,三丈之外,一人从参天大树上缓缓垂下来。 他心魂一震,那人是玉轻烟! 他狂奔而去,风驰电掣一般,迎面有数支利箭飞射而来,他迅速地反仰身子,利箭从身上飞过。 如此快速的反应、利落的身手,可见他的武艺并非一般。 他刚刚站稳,左右两侧分别有一排利箭袭来,他迅速地拔身飞起,险险地避过。 接着,利箭如雨,追魂夺魄,倘若他的反应稍微慢一点,就会被利箭刺出血窟窿。他在箭丛中跳跃、翻飞,时而在地上滚,时而腾身飞起,时而连翻筋斗,三棱箭镞往往从耳际擦过,从头顶飞过,从衣袍割过,凶险万分,惊心动魄。 宇文熙一步步接近目标,但箭雨之后,便是一支支夺命飞刀。 顷刻间,“咻咻咻”的声响充斥密林,银光闪闪,杀气弥漫。 他手握宝剑,打落蝗虫般的飞刀,“铮铮铮”大盛,不绝于耳。 飞刀阵之后,他又靠近目标一丈。 十个青衣人从天而降,三角青布蒙面,手持弯刀,不由分说地围攻而来。 他握紧宝剑,眼中杀气凛凛,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寒鸷魔性;仍是年少的身躯仿佛潜藏着一只孤独而残忍的野兽,爆发出可怕的力量。 青衣人奔至眼前时,他的身子陡然飞旋而起,剑锋横扫,一泓银白的剑气向青衣人袭去。 青衣人不觉得这剑气有何特殊之处,便没有当一回事,可是,他们的眼睛、身子被这剑气扫到,无不受伤,真真诡异。 宇文熙迅速出击,以一波更强劲、更诡谲的剑气袭去。 此次,十个青衣人死了四个。 如此,青衣人再也不敢大意。 谁也没想到这从无作为的小皇帝竟有如此精深、诡异的武艺。 以剑气杀人,太可怕了。 将剑气练至如此境界,至少要十年功力。 而这小皇帝,年仅十六,当真不可思议。 但见一道道银白的剑气从他的宝剑泻出,矫若游龙,凛冽锋利,见血封喉。 不多时,十个青衣人倒地不起,脸上或脖子皆有一条细细的血口。 宇文熙气喘吁吁地收剑,静立半瞬,感觉四周已无危险,这才往前奔去。 接近目标,他倏地飞起,割断绳子,抱她下来。 玉轻烟双目紧闭,显然昏迷了,他掐她的人中穴,叫了几声,她才幽幽转醒。 “陛下……”她惊诧,醒来看见的第一人竟然是小皇帝。 “你没事就好。”他真要谢天谢地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吧。” 她站起身,察看身上是否有伤,除了双臂酸痛之外,尚算正常。 宇文熙牵她的手往前走,她想法子挣脱,却踩了个空,飞速往下掉。他眼疾手快地拉她,一点一滴地拽她上来,可是,有人从背后打了他一掌,他与她一同坠落深深的坑洞。 如若他压在她身上,她必定受不住他的重量与冲击之力而受内伤,因此,他在下坠的过程中勾住她的腰肢,将她揽到自己身上。 “嘭”的一声,声音沉闷。 巨大的冲力与疼痛让他们无法动弹,玉轻烟压在他身上,因没有受伤,先回过神,连忙爬起身,再扶他起来,“陛下伤着了吗?” 宇文熙咳了一声,“没事,没伤着。” 她先看看坑洞的环境,再仰头望去,蹙眉道:“这么高,怎么上去?” 他站起身,将她揽入怀中,“我带你飞上去。” “飞上去?” “嗯。” 他要她抱紧自己,准备一鼓作气地飞上去,这时,光线忽然暗下来,洞口被一个树藤编织的盖子盖住了。 如若有人存心盖住洞口,定会加固,不会让他冲开的。 因此,不必尝试将树藤盖子推开。 “怎么办?”玉轻烟忧心忡忡地问。 “为今之计便是等。”宇文熙有点小小的私心,他们一同被困坑洞,谁也打扰不到他们了。 她只能寄希望于高晋扬尽快找到这里。 他拉她坐下,靠着洞墙,“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被什么人抓了?” 她简略道来,午膳后,晴姑姑收拾餐碟后为她沏了热茶,她喝了一口便晕了,而晴姑姑也喝了茶,也晕了。醒来后,她就看见他抱着自己、救了自己,换言之,她根本不知被什么人抓了,为什么抓她。 宇文熙紧眉沉思,再明显不过,主谋的目标并不是她,她只是诱饵,主谋诱自己来此,目的是杀自己。 玉轻烟见他面色凝重,完全不像平时笑嘻嘻、表情丰富的样子,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陛下猜到是何人所为吗?” “暂时没有头绪,回头让高大人查查。”他眉头深蹙,“你害怕吗?” “这洞里挺黑的。” 适应之后,她只能看得见他的五官与表情,从树藤盖子漏下来的天光投射进来只有微弱的光。 他揽住她的肩,“有我在,莫怕。” 她拿开他的手,稍稍往另一边坐一点。 宇文熙知道她的心思,不以为意,心里想的是更重要的事:今日他正想安排人手暗中保护她,想不到贼人出手这般快,以她为诱饵引自己自投罗网。所幸他习武多年,否则早就变成箭靶子了。 总有一日,他会十倍偿还! 玉轻烟听见了声音,顿时毛骨悚然,“陛下,听见声音了吗?” 他早已听见蛇爬行的声音,淡定道:“是蛇。” “在哪里?” 刚说完,她就看见两条蛇沿着洞壁爬下来,很快就会爬到这边。她心惊胆战地抓他的手臂,“怎么办?” 宇文熙盯着那两条蛇,眸光如刀。 她吓死了,心揪得紧紧的,实在扛不住了,便埋首在他肩上,四肢颤抖得厉害。 两条毒蛇昂着蛇头爬过来,就在危急时刻,他猛地出掌,银白的剑气袭去,两条毒蛇的蛇头慢慢低了,死了。 玉轻烟偷偷睁眼,恰巧瞧见他一掌劈死两条蛇,心中万分惊诧。 想不到小皇帝的武功这么好! 不过,他应该是有意隐藏锋芒,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出一个贪玩无能、对长公主言听计从、对朝政不闻不问的小皇帝,骗了全世界。 “毒蛇死了,莫怕。” 宇文熙侧首,她仍然埋首在他肩头,嘴碰到了她的鼻尖。 这个瞬间,她愣住了。 不过只是半瞬,玉轻烟便逃离,他却揽抱住她,一掌扣住她的后脑,吻她的唇。 由于后脑被他固定住,她闪避不了,只能用手推他,却推不开这铜墙铁壁似的胸膛。 他的身躯尚未长成成年男子的结实身形,还比较单薄,但力气很大,不仅将她整个身子压入他怀中,还霸道地封锁她的唇。 强势的逗弄,不懈的痴缠,两人的气息都急促起来。 唯有一个方法能阻止他:咬伤他的唇,她这么做了,他总算放开她,却意犹未尽地地抱着她,一双俊眸雾濛濛的,暗沉幽迷。 她激烈地推他,他捉住她双手,沉沉地凝视她,“玉姐姐,你喜欢我,对不对?” “陛下是君,我是臣。”既然他说起这个话题,玉轻烟也该表明态度,“我的确喜欢陛下,但只当陛下是弟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 “为什么?”他倍受打击,眼里布满了失望与着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很快乐,我看得出来,你真的很开心。再者,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你怎么可能对我没有男女之情?” “很抱歉,陛下,我真的只当你是弟弟,是亲人。与陛下在一起,的确很开心,但男女之间并非只有男女之情,也有真正的友谊。”她试图解释得清楚、明白,“我当陛下是亲人、是好朋友,我与你之间是亲情,是纯洁的友谊。” “纯洁的友谊?” 宇文熙不懂,为什么她不喜欢自己?是不是他不够好? 本以为时机已成熟,本以为她对他并非无情,本以为今日之事是个契机,却没想到,与去年在玉竹寺的时候是一样的结果。 她为什么一再地拒绝自己?难道她还喜欢宇文策? 他沉声问道:“你有意中人?” “陛下,此事与我有没有意中人无关。”她灵机一动,正色道,“这么说吧,我所期待的夫君必须年长我五岁以上,是文武双全、沉毅果敢的大英雄,是胸怀苍生、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大英雄?大丈夫?” 最让他错愕的是,她竟然对年纪有要求,必须比她年长五岁。 单单这一点,他就做不到。 他如何向上苍多要五年的光阴? 玉轻烟道:“陛下,我愿永远当你最亲密、最可信赖的朋友,若你有何烦心事,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宇文熙想要的根本不是这些,可是,眼下他只能点头。 见他不再纠结此事,她松了一口气。 忽然,她又听见古怪的轻响,他说是一只蝎子、一只蜈蚣正爬过来。 她已知道他有如此本事,不再那么害怕。 一掌过去,他打死了蝎子和蜈蚣。 “如若我年长你五岁,你会喜欢我吗?”他失落的俊眸满含期待。 “那么,很有可能,陛下就不会与我一起玩,也不会喜欢我。”玉轻烟头头是道地分析,“陛下已至弱冠之年,便会册后纳妃,后宫佳丽如云,又怎会喜欢我呢?” “或许吧。”宇文熙发觉自己总是说不过她。 ———— 坑洞里昏暗,他们只能坐着干等,别无他法。 静默半晌,玉轻烟问:“陛下身怀武艺,且身手不俗,为什么不让人知道?陛下睿智、沉稳,为什么装得犹如孩童?” 兰陵长公主执掌朝政,处处维护他、维护皇权,帮他坐稳帝位,他大可不必如此,却为何装傻充愣、潜藏锋芒?难道他信不过嫡亲的皇姐? 宇文熙淡淡道:“傻人有傻福嘛。” 她知道他不想说,或许他对自己还不是那么信任,毕竟这事关身家性命。 “生在帝王家,冷暖自知。恩爱多年的夫妻,一脉相承的父子、母女,情谊深厚的手足、姐妹,血浓于水的亲人,面对至高无上、人人觊觎的皇家权柄,都有可能背叛自己,置自己于死地,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只有自己。”他低缓道来,浸透了难以言表的沧桑,仿佛看透了红尘俗世,不是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最是无情帝王家,只有无情,才能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立于不败之地。” “陛下不信长公主?” 她吃惊,兰陵长公主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他吗?他为什么还要怀疑她? 宇文熙不作声,面色冷沉。 玉轻烟觉得奇怪,长公主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小皇帝,又是为了什么人?或者她恋栈权力,想当女帝? 也许,原因便在于此。 “陛下猜到什么人抓我引陛下出来吗?” “左右不过那几人,安西王嫌疑最大。” 她也猜到是安西王的手笔,此次安西王行事非常低调,根本瞧不出他有任何叵测的居心。 高晋扬为宇文熙安排的护卫滴水不漏,安西王知道很难接近宇文熙,而接近她却容易得多。因此,他命人掳了她,宇文熙找不到她,自然心急如焚,广派人手去寻人,如此一来,他身边的护卫就少了,诱他单独前来再容易不过。 然而,即便知道是安西王所为,但他行事如此隐秘,又不露丝毫蛛丝马迹。没有确凿的证据,想定他的罪,比登天还难。 忽然,有利箭射进来。 宇文熙将她拉到怀中,缩成一团,紧紧靠着洞壁。 利箭越来越多,暴雨一般落下,地上插满了箭,有的正巧落在脚边,令人惊骇。 **今天还是一万字更新,求订阅支持~~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二十三) 箭雨接连不断,突然,一支利箭射向玉轻烟,宇文熙徒手去抓,精准地抓住利箭。睍莼璩晓 她着急地问:“怎么办?” 他坚决道:“我不会让你受伤!” 又有两支利箭落在他们脚边,忽然,他起身扑倒她,她被他压住,身上重得喘不过气。 渐渐的,利箭少了,过了半晌,箭雨终于停止攴。 她推推他,“陛下。” “嗯……”他闷声道,嗓音滞重。 “起来吧。邂” 他再不起来,玉轻烟就要断气了。 可是,她震惊地看见,他的右肩插着一支箭。 她费了好大力才稍稍推开他、坐起身,他不仅右肩中箭、右大腿也中了箭。她将那些***地中的利箭拔起来、扔在一边,腾出位置扶他坐好。 宇文熙侧身靠着洞壁,面色苍白如纸,双目轻阖,奄奄一息的样子令人揪心。 “陛下……陛下……不要睡……” 她不停地跟他说话,发现他的双唇好似覆了一层薄薄的清霜,愈发焦急起来,用力地揉他的脸,让他不要睡过去。 然而,她又发现,他的伤口慢慢转黑,箭镞淬了毒,怎么办?再没人来救,他会中毒身亡。 “我把箭拔出来,陛下忍着点儿。”玉轻烟心急如焚,为今之计只能这样了。 宇文熙昏昏沉沉,忽然,剧烈的痛令他清醒了些,可是,他四肢乏力,感觉心的跳动越来越慢。 她解开他的衣袍,要为她吸出伤口处的毒血,他费力地拉住她,“不要。” “不把毒血吸出来怎么行?” “安西王置我于死地,所用必是剧毒,你也会中毒。” “那怎么办?”她又内疚又心痛,他替自己挡箭才会中箭的。 他双目微睁,有气无力地说道:“好冷……抱抱我,好不好……” 看着他虚弱得好似随时会死掉的样子,玉轻烟心慌地抱住他,“高大人很快就找到这里,陛下要撑住。” 宇文熙低缓道:“我不想叫你玉姐姐……叫你‘轻烟’,好不好……” “好,叫什么都可以。”她心痛如割,害怕他就这么死了。 “莫哭。”他费力地抬手,拭去她滑落的泪水,“临死之际……看见你为我哭……死而无憾……” “你不会死……”她眉骨酸涩,热泪哗啦啦地掉落,“不许说这样的话。” “好,你不让我死……我就努力活着……”他牵唇笑起来,瞳仁一动不动,眸中溢满了柔柔的情意与眷恋。 “陛下,不要睡……你不会有事的……我们的生辰是同一日,我们还要一起庆贺生辰……我为你庆贺生辰,让你过一个与众不同、绝无仅有的生辰……”玉轻烟嗓音低哑,哭音浓重。 “好……我要和你一起庆贺生辰……”宇文熙轻缓地眨眸,心中的深情直抵眼眸。 “我为你做生日蛋糕,很好吃的……还有,我还要唱生日快乐歌给你听……陛下……陛下……” “我在听……生日蛋糕是什么……生日快乐歌是怎样的……” “你生辰那日,我唱给你听。” “好。” “陛下再坚持一会儿,高大人已经在路上了。” “轻烟,如若我早出世五年……你会不会喜欢我……” 热泪再次轰然而下,玉轻烟被他的痴心感动了,哭得汹涌,“你能不能有出息一点?你都已经这样了,还惦记这件事……” 宇文熙气息奄奄地眨眸,“若我有出息,就不会将你放在心中这么久而不敢亵渎你。”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她的心柔软如水,“倘若陛下坚持住,我会尝试着喜欢你。” 也许,高晋扬会赶不及,也许,宇文熙会死,那么,就让他有信心、有意志坚持下去。 他开心地笑了,“当真?” 她郑重地点头,他得寸进尺地提出要求,“能不能亲亲我?” 玉轻烟不忍心拒绝,便在他的脸颊轻轻地吻了一下,他满足地笑了,灿烂如阳,然而,他眼中的光亮渐渐暗淡,他的眸慢慢阖上。 “陛下……陛下……不要睡……你答应过我的……不要睡……” 她心焦如焚,泪如泉涌。 ———— 所幸,高晋扬及时找到他们。 所幸,太医及时为小皇帝诊治。 所幸,宇文熙逃过一劫,活了下来。 他苏醒后,高晋扬立即下令拔营回京。 宇文熙握着玉轻烟的手,怎么也不松开,即使是他昏迷的时候,好像也有知觉,她想挣脱,他握得更紧了。 如此,她只能衣不解带地陪在御驾上,和小李子一起伺候他。 进入宫门,御驾直往乾元殿,她是外臣之女,不能随意进宫,只能止步于宫门。然而,半梦半醒的小皇帝仍然紧握她的手,高晋扬只好让她进宫伴驾。 兰陵长公主一早便得到消息,在乾元殿前等候。当她看见皇弟被高晋扬、小李子抱出御驾,而玉轻烟紧跟在一侧、一只手被皇弟握住,不由得大怒。她长眉深蹙,美眸迸出怒气,“谁准许她进宫?” 玉轻烟用力地挣脱手,惊醒了宇文熙。 他虚弱得嗓音低缓,“皇姐,是朕……” “她是外臣女,不能待在宫里。皇姐陪着你,你不会有事的。”兰陵长公主柔声安抚。 “那朕便……出宫静养。” 语声虽微弱,语气却坚定,第一次违逆可亲可敬的皇姐的意思。 高晋扬沉声道:“长公主,待陛下伤势稳定,再让她出宫。陛下伤势很重,不宜吹风太久,先传召太医会诊。” 她不再理会玉轻烟,吩咐人速速去传召太医。 随行去春狩的太医只是暂时控制宇文熙体内的毒不攻入心脉,数名太医会诊,施针开方子,小半个时辰后,天子寝殿才安静下来。 兰陵长公主坐在榻边,温柔道:“稍后太医院送来汤药,陛下服药后先歇会儿。” “朕的伤势已无大碍,皇姐无须担心。”宇文熙乖巧道,“皇姐答应朕,让玉轻烟侍疾两三日,好不好?” “宫里头的人伺候得不好吗?哪些人伺候不好,皇姐将他们乱棍打死。”她语声柔软,却充满了杀伐之气。 “宫人尽心尽力地伺候,玉轻烟不是伺候朕,是陪朕,朕便觉得没那么闷。”他坚持己见。 “长公主,心境舒畅有利于伤势复原。”高晋扬适时道。 兰陵长公主妥协了,依了皇弟的意思。离去时,她冰寒带刺的目光扫过玉轻烟,剜心一般。 玉轻烟屈身恭送,低垂了眸。 高晋扬随着退出去,向长公主禀奏小皇帝此次遇袭的经过。 ———— 天子寝殿奢华而气派,充满了雄性气息,流淌着帝王之气。 宇文熙靠躺着,眉宇漾着满足的笑意,“轻烟。” 玉轻烟站在寝榻前,他轻握她的手,拉她坐下,脉脉含情地凝视她。 她知道他的心思,他强留自己在宫中,无非是趁此受伤良机与自己相处、培养感情。因为,在坑洞里,她答应他,倘若他坚持了,她会尝试着喜欢他。他将她留在身边,便是要她喜欢他。 在坑洞里,她这样答应他只是权宜之计,也是给予他坚持下去的意志。 虽然她不想留在宫中伴驾,但他体内的毒还未清除,伤势还很重,她只能暂留宫中,待他的伤势稳定了再说。 “轻烟,我并不想借伤强留你。”宇文熙善解人意地说道,“若你实在不愿留在宫中,我让小李子送你出宫回府。” “陛下伤势这么重,不要胡思乱想,这两三日我在宫中陪你。”玉轻烟心想,他是以退为进。 “我想每时每刻都看见你。” “你要我衣不解带、夜以继日地侍疾吗?” “我怎会要你这般辛苦呢?我会心疼的。”他的微笑柔情蜜意。 小李子端着膳食进来,“陛下先进膳吧。” 宇文熙吩咐道:“去把小榻抬进来。” 小李子搁下金漆木案,连忙去了。 玉轻烟问:“小榻给我睡的?” 他含笑反问:“不如与我同寝?” 她端起小米粥,笑道:“小女子服侍陛下进膳。” 他右肩受了箭伤,右臂活动不便,吃喝拉撒必须有人伺候。 “得你服侍,三生之荣幸。”他一口口地吃着,幸福得忘记了身上的伤痛。 “油嘴滑舌。”她笑道。 吃了膳食,汤药也送来了。 服药后,宇文熙吩咐小李子带她去进膳、沐浴更衣。 她心中了然,这小皇帝还真善解人意,知道她现在最想的沐浴更衣,因为在山林春狩是无法沐浴的。他们还在坑洞里待了好久,被救回后只更衣,她感觉身上脏兮兮的。 小李子吩咐两个宫女伺候她,她问宫女才知道,自己所用的浴池正是御用的浴池。 这浴池只有皇后、位分高的妃子才能享用。 这便是他的心意。 她越来越不安了。 回到天子寝殿,小李子说宇文熙睡熟了,“玉姑娘不如在榻上歇会儿。” 玉轻烟的确又乏又困,又见小榻铺了上好的柔软床褥,便上榻歇息,很快就睡着了。 ———— 鸣鸾殿,昏黄的烛影低迷流淌。 兰陵长公主听了详细的禀奏,美眸紧眯,戾气泻出,“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高晋扬回道:“安西王的人行事干净利落,未曾留下蛛丝马迹。” “安西王此次的谋划可谓滴水不漏,以玉轻烟为饵,令人防不胜防。”她说过,若陛下有任何不测,他提头来见。然而,陛下当真出事,她根本没有责备他,可见她对他的宠信。 “臣疏忽,臣愿领罚。” “罢了,即便你防得再好,安西王总会想到法子下手。” “谢长公主。” “安西王既已出手,岂会让陛下活着?”兰陵长公主满心疑惑,安西王诱陛下独自前往,必定布下天罗地网,而陛下如何闯过。 “臣找到陛下的时候,陛下与玉轻烟被困坑洞。据玉轻烟说,安西王放毒蛇、毒蝎、蜈蚣下去,还放箭,陛下因此中了毒箭。”高晋扬犹豫了一下,终究道,“臣仔细看过,在坑洞外二三丈,有打斗的痕迹。” 她眉心深蹙,打斗?陛下身怀武艺? 陛下单枪匹马前往,安西王还不趁此良机杀他?而残忍如安西王,必定安排高手刺杀。而陛下身无武艺,如何对付高手? 如此看来,陛下的武艺相当的高强,不可小觑。 她的确小看了这个皇弟。 然而,他从何处学来的武艺? 高晋扬看着兰陵长公主,她陷入了沉思,必定对小皇帝起了疑心。 “臣以为,陛下有所隐瞒,只是想自保罢。” “本宫这个皇弟当刮目相看。”兰陵长公主漆黑若夜的瞳孔急剧地收缩,“吩咐那些人盯紧一点。” “是。”他的剑眉犹如一把利剑,斜插天际,“长公主打算何时动安西王?” “时机未至。”她挥手,“退下吧。” “臣告退。” 高晋扬出了鸣鸾殿,站在宫道上,朝两个方向望了望,最终选择了出宫的宫道。 ———— 歇了一夜,宇文熙的精神好了一些。 玉轻烟服侍他进膳、服药,陪他闲聊,一直待在天子寝殿,哪里都去不了。 午膳后,小李子端着一盆温水进来,“奴才为陛下擦身。” 宇文熙挥手,小李子会意,搁下金盆便退出去。 她明白小皇帝的意思,主动为他擦身,他笑眯眯道:“越来越贤惠了。” 她不作声,为他擦脸、擦胸膛、擦大腿,用力适中,任劳任怨。 “你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玉轻烟仍然不出声,宇文熙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真心认错,“我错了,不该让你做这些事。” 她挣脱手,将棉巾浸入温水,“你是陛下,服侍你是应该的。” 他愧疚的样子显得无辜而委屈,“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 “这还不是生气吗?你都不和我说话。” “陛下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在报恩呢。” 听见这句话,宇文熙觉得心口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内伤颇重。 他瘪嘴、挤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擦身完毕,玉轻烟淡淡道:“陛下睡会儿罢。” 他听话地躺下来,“若姐姐觉得闷,便四处走走吧。” 她看着他闭上双眼,然后才退出天子寝殿,信步宫廷。 乾元殿位处皇宫的正中央,是最有气派、最巍峨奢华的一座殿宇,往西便是后宫妃嫔的殿宇,她随便走上一条宫道,往西走。 男男女女的宫人看见她,皆对她行点头礼,有的宫女用艳羡的目光看她,她浑身不自在,拐上一条看不见人影的宫道,这才觉得身心舒畅。可是,后边有人跟踪,她快走一段,猛地回头,不远处那个内监立刻转过身、低下头,佯装在地上找东西。 玉轻烟火速奔入宫道左侧的殿宇,躲起来,而那个内监追上来,找不到她,便往前跑去。 她往里走,边走边思忖,这内监应该是兰陵长公主派来监视自己的。 这座殿宇好像无人居住,年久失修,朱漆、金饰有一半剥落了。 忽然,她无意间的抬头,望见墙头站着一人,广袂欲飞,身姿轩昂,居高临下,气势夺人。 因为逆光,他的脸庞虚化了,看不清容貌,饶是如此,她自然认得他。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站在墙头? **轻烟看见的是谁呢?今天一万字更新,求订阅支持~~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二十四) 是高晋扬。睍莼璩晓 他飞下来,身姿潇洒,黑袍飞扬而起,犹如雄鹰展翅。 “你为什么站在墙头?”玉轻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还真巧。 “站得高,望得远。”高晋扬低沉道。 “方才有人跟踪我,你看见了吗?攴” “没注意。” 其实,他看到了,跟踪她的人是乾元殿的内监,是小皇帝的意思。 小皇帝吩咐内监盯着她,应该是要保护她彐。 她试探地问:“高大人查到是什么人刺杀陛下吗?” 他墨染的睫羽轻轻地一眨,“以你的智慧,你应该猜得到。” 被他牵着鼻子走,玉轻烟气闷,“我猜是安西王,你找到证据了吗?” 高晋扬摇头,“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安西王行事太隐秘、太高端了,不知宇文策有没有参与其中。 “我派人查过,射杀你的人的确是猎户。他说,是一个年轻女子收买他,要他杀一个人,不过那女子戴着纱帽,他不知她的容貌与身份。” “想杀我的人,不外乎那几个。”玉轻烟冷眸轻眨,“我有一提议,不知高大人可有兴趣听听?” “洗耳恭听。” “我想当你的盟友,或者,你当我的盟友。”她微抬下颌,眉目之间似有傲气,“高大人掌禁卫军、凤卫,得长公主宠信,确无必要与我结盟,但我需要一棵大树。” 高晋扬失笑,竟然赞赏她的坦白、直接,“你觉得你有资格、有本事当我盟友吗?” 她轻笑,“对,我没资格、没本事当你的盟友,但我拥有的资源,高大人有吗?” 他好整以暇地问:“比如……” 玉轻烟自信道:“只要我说一句话,我便可出入安西王府,打探你想要的。” “还有吗?” “还有你想象不到的。现在我不足以与你并驾齐驱,但无须多久,我便能与你平起平坐。” “如若你我结盟,你想要我做什么?” “其一,负责我的人身安全;其二,我还没想到。”她淡淡而笑,“资源互补,强强联手,有何不好?” 高晋扬作沉思状,她明媚地微笑,“高大人无意与我结盟,也没什么,如高大人这样的人物,在洛都并非只有一人。” 他俊美的脸膛漾着笑意,“结盟也无不可,不过,你要听命于我。” 她笑道:“我不是你的下属,你与我之间只有协商、共事,没有谁听命于谁。” 他意味深长地凝视她,“那我便安排几个暗卫保护你,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我一清二楚,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盯着他俊美如妖的脸庞,“我那些芝麻绿豆大的事,高大人也有兴趣?” “自然有兴趣。”高晋扬忽然揽住她的纤腰,轻佻地抬起她的下颌。 “无任欢迎。” 玉轻烟莞尔,明眸流转,眸光勾人。 脑中浮现他们在古木密林经历的一点一滴,她的心湖漾起丝丝涟漪。 ———— 天子寝殿。 宇文熙靠在大枕上,听着内监的禀奏,“为何吞吞吐吐?” 内监回道:“后来,高大人……抱住玉姑娘,玉姑娘没有推开……” 宇文熙面色骤变,半瞬才挥挥手,内监飞速地退下。 轻烟竟然和高晋扬搂抱在一起!怎么会这样?莫非他们早有私情?莫非她的意中人是高晋扬?抑或,她在山林春狩时被人射杀,高晋扬营救她时,他们单独相处了好一阵子,因此互生情愫? 想到此,宇文熙有点明白了,怪不得她一再地拒绝自己,怪不得她会说出那样的话:我所期待的夫君必须年长我五岁以上,是文武双全、沉毅果敢的大英雄,是胸怀苍生、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她喜欢高晋扬,才不接受他。 宇文熙握紧拳头,俊眸迸出冷鸷的芒色。 玉轻烟进来时,见他呆呆的,连忙问:“陛下,怎么了?哪里不适?” “我没事,你去哪里了?”他灿烂地笑起来。 “我不熟悉宫中,随处走走。” “轻烟,我想问你……”他拉她坐在榻沿,眉宇微紧。 “什么?” “在坑洞里,你说,会尝试着喜欢我,是真的吗?”宇文熙期盼地看她,却苦涩道,“我知道,那时我危在旦夕,你这么说,只是要我坚持着……” 玉轻烟说了一句公关用词:“陛下,我希望……顺其自然,但我会努力。” 看着他失望、悲伤的样子,她硬不起心肠说太无情、太伤人的话。再者,他对她这么好,还舍命为她挡箭,她怎能不感动? 这一两日,她也想过,不如接受他,尝试着和他在一起,说不定慢慢就会喜欢他。可是,总有一道声音对她说:不可随便!必须慎重!感动不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能勉强自己! 如此,她又否定了接受他的想法。 宇文熙开心地握她的小手,“轻烟,我会待你好,只喜欢你一人,只宠你一人……” “陛下想过吗?”玉轻烟计上心来,缓缓道,“陛下是九五之尊,后宫妃嫔如云,须雨露均沾。你的宠与爱必须分给很多女子,你的心必须装着很多女子,可是,我想要的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他怔忪道。 “对。我的夫君只能爱我一人、宠我一人,只有正妻,不纳妾室。弱水三千,只取我一瓢。”她徐徐道,“陛下做得到我的要求吗?即使陛下做得到,长公主也不会同意,文武百官更不会同意。” 宇文熙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想法,可是,她这么说,会不会只是拒绝自己的借口? 他坚决道:“我明白你的意思。轻烟,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你什么,纵然是天上的明月,我也会摘下来给你。只要你心中有我,喜欢我,嫁给我,什么事都能解决!” 见他这般意志坚定,玉轻烟无话可说了。 ———— 又过了一夜。 上午,宇文策进宫看望小皇帝。 玉轻烟正为小皇帝擦身,宇文策只能在大殿等候。 殿外两个宫女嚼舌根,说这两日玉姑娘衣不解带地伺候陛下,与陛下同寝同食,说不定再过不久,玉姑娘就进宫成为陛下第一个妃嫔。 闻言,他拳头紧攥,怒火噌噌地上窜。 烟儿,你当真喜欢陛下? 等了好一阵子,小李子说可以进去了,宇文策走进寝殿,一眼就看见那张小榻,胸口闷闷的。 行礼后,他的目光轻轻地扫向站在寝榻一侧的玉轻烟,笑道:“陛下气色不错,过几日便能痊愈,龙体康健。” “这都是轻烟的功劳。”宇文熙笑容满面,“轻烟,朕赏你什么好呢?” “陛下替我挡了一箭,我伺候陛下是应该的。”她委婉地拒了赏赐。 “好,朕依你便是。”他温柔道,“不过,日后你有什么要求,大可向朕提出。” 她颔首,对乐陵郡王道:“我去沏茶,郡王饮什么茶?” 宇文策连忙道:“不必了。陛下须静养,臣便告退了。” 玉轻烟在他转身之际问道:“这两日,不知郡王可有去过‘花间集’铺子?” “未曾去过。” “本想问问郡王,我那小铺子是否如常开业,如此,便不问了。” 他点点头,快步离去。 宇文熙心中一动,问:“你担心铺子?” 她莞尔一笑,“铺子是我一手开张的,自然担心。” ———— 玉轻烟在宫中待了两日三夜。 回到天心苑,她感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皇宫再奢华,也不如自己的睡榻。 这日,她巡视了铺子,处理完重要的事,夜幕已降临。 她正要上马车,宇文策蓦然出现,无声无息地站在马车旁,“烟儿。” 她吓了一跳,“郡王有事?” “你想躲我到何时?”昏红的灯影里,他的眼神阴郁得可怕。 “我饿了,先进膳吧。” “跟我走。” 他拉她的手,进了附近的酒楼,来到雅间。 不多时,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来,玉轻烟狼吞虎咽,风卷残云。 宇文策未曾动过银箸,默默地看她吃。 “郡王想说什么?”她吃了个半饱,用丝帕擦擦油乎乎的唇。 “是不是因为陛下,你才对我这般冷酷绝情?”他的眉宇写满了忧伤,一袭白袍也萦绕着淡淡的忧愁。 “是。”她的回答很干脆。 他有点意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你不敢违抗陛下,才一再拒绝我?” 玉轻烟慌乱地起身逃跑,宇文策箭步上前,将她拽入怀中,右腿一踢,关上已打开的房门。 **这周要搬家,有很多东西要收拾,尽量不断更,但每天只能更三千字,亲多多包含哈,下周会恢复正常更新。 生死不离,死生不弃(二十五) 她挣扎、推拒,“郡王,放开我……” 宇文策紧紧抱她,语声里充满了喜悦,“我就知道,你对我并非无情,你只是不敢违抗陛下。睍莼璩晓”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告诉我,你心中有我。”他捧着她的脸,俊眸缠绕着缕缕情意,“告诉我,你只是不敢喜欢我。” 她默默地看他,不作声攴。 他迅速做出决定,坚定道:“烟儿,一切难题都交给我,你无须费心任何事,安心当我的女人。” 玉轻烟眉心紧蹙,“触怒龙颜,后果不堪设想。” “我不怕。纵然触怒龙颜,纵然因此获罪,我也要与你厮守终生。”宇文策柔情脉脉地说道,“你无须担心,我会妥善处理。彗” “不!”她坚决地推开他,“陛下待我很好,舍命救我,我不能不顾陛下的感受。” “你如何顾及陛下的感受?进宫为妃、为后?” “我不知……” “烟儿,听我说。”他再次拉她的手,“我会想法子让陛下不再纠缠你……” 她恼怒道:“我不许你伤害陛下!我与陛下之间的事,我自己解决,你无须插手。再者,你我早已情断……” 宇文策紧握她的手,语声凛冽,“这一次,我绝不会放手!” 玉轻烟崩溃地恳求:“郡王,我求求你,放过我……我只想过安稳、平淡的日子……” 他搂住她,“与陛下在一起,会有安稳、平淡的日子吗?即使陛下封你为妃、为后,你会有幸福吗?后宫妃嫔如云,陛下待你再好,又能怎样?能一心一意地待你吗?能一辈子宠你、爱你吗?” 她怔怔地看他,他深情款款道:“烟儿,我会给你想要的,一世安稳,不离不弃。” “我从未怀疑过你对我的心,可是,你我的情缘早已断了……”她别开脸,为难道,“你不要逼我。” “听我说,把所有难题都交给我……” “不行!”玉轻烟强烈地反对,“我与陛下之间的事,我自己解决!” 宇文策妥协了,“好,我不插手。” 她提出要求:“在解决之前,郡王与我保持距离,就像之前那样。” 他愕然,“保持距离?” “对!你我之间没有任何瓜葛!” “你担心陛下知道你我旧情复燃?担心陛下知道后忌恨我?” “你不要胡思乱想。”她佯装出一副被人戳中心事的样儿。 “好,我答应你。” 宇文策投降了,依了她的意思。 玉轻烟任他抱了半晌才推开他,“陛下春狩遇刺,你可知是幕后主谋是谁?” 他眸心一颤,“不知,高晋扬不是在查吗?” 她捕捉到他眼中的异芒,这么说,他知道幕后主谋是他的父王。那么,他一早就知道,还是事发之后才知晓?倘若他一早就知道,就眼睁睁看着他父王的人抓了她而无动于衷?如若真是这样,那他对她的情意,便要大打折扣。 她知道自己很卑鄙、无耻,不喜欢他,还要吊着他,戏弄他的感情,可是,她必须这样做!与高晋扬成为盟友,她必须是个有用、有本事的人,必须变成一个不择手段、冷酷无情的人! 春狩期间发生的两件事,让她看清了自己致命的缺陷——她可以用银两买凶害人、杀人,可以用聪明才智化险为夷,但很多时候,才智解决不了问题,只能用武力解决。她最缺的便是武力,身边只有一个武艺一般的冷天晴,一旦遇到强敌,便毫无自保、反击之力。 因此,她需要强有力的武力自保,需要一颗参天大树当靠山,强强联合,所向披靡。 而高晋扬,是最好的盟友人选。 她不知他为什么答应自己结盟,或许,是因为她手中握有一张王牌:宇文策。 如此,她必须好好利用这张王牌。 ———— 谢氏快疯了。 派出去的人找遍了可以找的地方,始终没有玉轻雪的踪迹。 她以泪洗面,强打精神处理府里的事,坚持派人去找宝贝女儿。 冷天晴禀报,玉轻雪已奄奄一息,也许再过数日便会死。 玉轻烟淡淡的,“听天由命。” 这日,她去了“花间集”铺子,从后门出去,前往位于高晋扬的别苑。 这座别苑名为“藕香小苑”,她来过两三次,只有这次有闲情好好看看这座别苑长什么样子。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飞檐斗拱,白墙黑瓦,颇得江南园林之精髓。 高晋扬在五角亭品茗看书,一袭白袍拢着修长的身,俊雅如云,垂落的广袂随风轻拂,他却纹丝不动,任凭花飞花落、云卷云舒。 她坐在他对面,“高大人好雅兴。” 正是暮春、初夏时节,花苑里花色缤纷,尤其是那紫藤花架,一簇簇的紫藤花堆簇在一起,紫灿灿的色泽宛若绣娘在丝锦上精心绣出来的,美轮美奂。 他搁下书,云淡风轻地问:“今年的新茶,可有兴趣?” 她颔首,“好香啊,什么茶?” “蒙顶甘露。”他倒了一杯,递给她。 “谢谢。” 她慢慢品尝,目光凝落在他脸上,今日的他倒像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闲散,清逸,只知风花雪月,不理朝政家国。 高晋扬俊眸流光,分外勾人,“前日你与宇文策在酒楼雅间待了半个时辰。” 玉轻烟莞尔反问:“那又如何?” “你利用宇文策的感情,如此戏弄他,不怕他日后发疯?”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高大人不也是冷酷无情吗?”她徐徐地笑,“你要我来,不是要安排几个高手给我吗?” 他拊掌,当即便有四个绛袍男子走过来。 他们面无表情地行礼,看来年纪都很轻,最多不超过三十。 高晋扬介绍道:“他们没有名字,只有代号:大豹,二豹,三豹,四豹。”他对他们道,“从今往后,你们便是玉二小姐的人,保护她是你们的职责,她的命令便是我的命令。” “是!”四人齐声道。 “今日起,我这条命,便掌握在你们的手中!”玉轻烟站在他们面前,柔音铿锵,掷地有声,“我不求你们武艺出神入化、登峰造极,但求你们忠心不二。我不管你们的旧主子是谁,待你们如何,往后你们的主子只有我一人,我的祸福、富贵便是你们的祸福、富贵,你们的报酬比以往多一倍!” “是!”四个汉子异口同声道,在她挥手示意下暂退。 其实,玉轻烟知道,像这种武艺高强的高手,讲究的是绝对的忠诚。目前来说,在他们心中,旧主子高晋扬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保护她这个新主子,听从新主子的命令,是忠诚于旧主子的表现。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便是如此。 她这番言简意赅的话,高晋扬颇为赞赏。 “安西王这么多动作,长公主有什么打算?” “时机未至。”他悠然饮茶。 “身为长公主宠信的首席面首,高大人有什么心得体会?”玉轻烟站起身,做好了跑的准备。 “你想知道?”他轻笑,却令人觉得那般邪魅乖张。 “其实也不是很想知道。”她干笑,嗅到了空气中危险的气息,“我还有事,告辞。” “你以为你可以自出自入吗?” 他冷沉的声音刚落下,她便觉得身后袭来一股刚猛的气流,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高晋扬的右掌猛地一收,将她吸到怀中,抱住她,指腹轻抚她白皙的颈项,轻轻地撩动。 她一笑,“高大人何须动怒?这已是举国皆知的事实。你这般轻薄我,难道是对我……” 他的双臂渐渐撤了力道,玉轻烟立即起身,可是,还没走出一步,便又被他揽入怀中。他扣住她的后脑,令她动弹不得。 她看着他的脸慢慢靠近,心跳加剧,咚咚咚……可是,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然而,她等到的是嘲笑。 他的桃花眸泛着春光般的水泽,流光溢彩,“如若小皇帝、宇文策知道你喜欢的人是我,不知他们会不会对我恨之入骨?” 她恼羞成怒,激烈地推拒,“谁喜欢你?你只不过是长公主用烂的臭男人,谁会喜欢你?自作多情!” 他戳穿了她的心,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这个事实,她崩溃了。 因为,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喜欢他,他是兰陵长公主的人,怎能喜欢他呢? “我们只是合作关系!”她气急败坏地吼道,“以后你不许碰我,否则,我就自断一根手指!” 这句话,是说给他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高晋扬笑得明媚而邪恶,静静地看她发飙,在她离开五角亭之际再次将她吸回来,将她禁锢在怀,不理她剧烈的抗拒,强吻她。 **扬哥哥到底是什么态度呢?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一) 玉轻烟正是火冒三丈的时刻,哪里容忍得了他的强攻?她像个疯子似的反抗,打他,推他,咬他,却还是被他吞噬,动弹不得。睍莼璩晓 他前所未有的强硬、粗暴,蹂躏她的嫩唇,她再怎么抗拒也没用,只有接受的份儿。 一场闹剧,变成了***蚀骨的热吻。 她的双臂环住他的脖子,他扣住她的后脑,嗓音低哑,“给你一把刀,自段一根手指!” 她怒火更炽,本已染了薄红的双腮更烫了,她抬手,正想拔出发髻上的金簪,皓腕被他扣住攴。 “谋杀亲夫,该当何罪?”高晋扬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什么亲夫?你别胡说八道。”她听得明白,低下头,脸颊红粉菲菲。 他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你我已有肌肤之亲,不是亲夫是什么?羼” 她碰到他昂扬的宝贝,更窘迫了,往后面蹭了蹭。 高晋扬拥紧她,两人之间再无缝隙,“在古木密林,你我坐在树上,你做过什么?” “不记得了。”玉轻烟别过头,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我喜欢你扑过来。”他扳正她红嫩欲滴的小脸,“再来一次。” “不要。” “要嘛。” 她瞠目结舌,他这是撒娇吗? 他邪魅地威胁,“你再不满足我,我便就地正法!” 玉轻烟整个脸热乎乎的,慢慢凑过去,轻触他湿润的薄唇。 他熟稔地逗弄她,她亦熟练地回应,细雨般的轻柔渐渐变成了毁灭性强的狂风暴雨。 唇舌交缠,如痴如醉。 ———— 四只豹子是暗卫,隐身暗处保护她,日夜轮流。 不几日,青州发生瘟疫,起初只是几个村落,很快便蔓延开来,如今已蔓延至青州城,到处都有死于瘟疫的人。 青州知府没有第一时间上奏朝廷,延误疫情的控制,消息传到洛都,兰陵长公主震怒,立即免了青州知府的职,派遣官员前往青州遏制疫情。与此同时,她接见大臣,商议如何遏制疫情的扩散。 由于青州离洛都并不是很远,商贸往来尤为频繁,洛都百姓听闻青州发生瘟疫,人人自危。 这日,玉轻烟在花苑摘花,南欢提着花篮,将一朵朵鲜艳的花儿剪下来,放入花篮。 “二小姐,二房的二小姐也在采花呢。”南欢低声道。 “南欢。”玉轻烟灵光一闪,对侍婢使眼色,忽然大声道,“这几日不要随便外出,城中有不少青州人,当心为妙。” “是,二小姐。”南欢亦大声嚷嚷,“奴婢听闻,此次瘟疫已经死了数百人,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不停地死人吗?瘟疫会不会蔓延到洛都?” “遏制瘟疫,也不是没有法子。” “二小姐有计策?” “一旦发生瘟疫,首要的是遏制疫情蔓延。”玉轻烟看见玉轻岚轻手轻脚地走过来,故意藏身不让人知道她的存在,她果然中计了。 “怎么做才能遏制疫情蔓延?” “其一,将青州城内染了瘟疫的人隔离,安置在一个封闭的地方,不许任何人出入。其二,将那些染上瘟疫而死的人一把火烧光,杜绝人与那些尸首碰触而染病。其三,封锁青州城,禁止闲杂人等出入,若有人违抗,立斩无赦。” 南欢怀疑道:“这么做就可以遏制疫情蔓延吗?” 玉轻烟得意道:“当然了,午膳后我便进宫去找陛下,向陛下献策。” 南欢笑道:“陛下听了二小姐这法子,必定会采用的,说不定还有赏赐呢。” 玉轻烟笑眯眯道:“走吧,早点儿进宫。” 走了一阵,她们回首看去,玉轻岚疾步狂奔而去。 玉轻烟与南欢相视一笑。 玉轻岚是玉二爷的次女,平常是进不了皇宫的,只能向父亲进言,让父亲向熟悉的大臣进言。而玉二爷一向急功近利,自然会采纳女儿所说的计策。 玉轻烟说的遏制瘟疫三策,经过玉盛利的补充、完善,向户部侍郎陈述。户部侍郎并不好大喜功,不过近来备受谢氏一党打压,倍感气闷,听了这三策,只觉得是黑暗中射进来一束日光,便匆匆进宫向兰陵长公主献策。 兰陵长公主和大臣听了这遏制瘟疫的三策,无人提出异议,便派人将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去青州。 高晋扬没有提出异议,因为,他收到了大豹捎来的书函。书函是玉轻烟写的,她要他不要轻举妄动。 虽然此举有草菅人命之嫌,但他还是依了她的意思。 三日后,钦差大臣从青州上奏,青州城发生暴动。 青州城人口三万,染瘟疫的已有千余人,也就是说,尚未染病的人只能在城内等死。这道封锁青州城的圣旨直接掐灭了他们逃生的可能,引起暴动是必然的。钦差大臣上奏,青州城民众与官兵厮杀混战,死伤不少,求朝廷速速派兵支援。 兰陵长公主看了奏折,凤颜震怒,扔了奏折。 适时,高晋扬进来,捡起奏折,扫了一眼,沉着道:“长公主息怒。” “青州民众暴动,官兵死伤无数,本宫如何息怒?”她气得拍案,美眸紧拧。 “封锁青州城,那些尚未染病的民众想逃出来,却失去了逃生的机会,自然会群情激奋。”他沉声道,“生死面前,人人平等。沉默是死,抗争也是死,不如抗争一下,说不定还有生的可能。” “这么说,青州民众暴动,早在你预料之中?”兰陵长公主更气了。 “之前臣没有提出异议,是因为,满朝文武皆无异议。”高晋扬气定神闲地应对,丝毫不惧她的怒火。 她气急败坏地怒斥:“你在朝上不是一向诸多异议?这次为何不提出来?你最好给本宫一个令本宫信服的解释。” 他剑眉飞扬,“臣接到密报,户部侍郎所献的遏制疫情三策,乃玉盛利所献。臣又打听到,此乃玉盛利次女所献妙计。” 她冷笑,“妙计?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娓娓道来:“玉大将军常年不在京中,玉夫人谢氏依附于兄长谢绍棠,换言之,整个玉府依附于谢家。” “说下去。” “安西王拉拢谢绍棠,谢绍棠虽没明确表态,但已有与安西王联手的苗头。” “你意思是,通过玉家,敲山震虎?” 高晋扬眨眸,“长公主英明。” 兰陵长公主坐下来,扶额沉思,“依你之见,如何敲山震虎?” 他冷酷道:“玉盛利父女居心叵测,祸国殃民,将其流放南疆。” 她倦怠地挥手,“拟旨吧。” 他走向东侧的小案,认真地拟旨。 ———— 玉轻烟正要出玉府大门,玉轻岚快步走来,窈窕的身姿摇曳如柳枝,“烟妹妹可真是大忙人呐。” 玉轻烟顿足,“岚姐姐有事?” 玉轻岚丽眸扑闪,小脸漾着娇媚的微笑,“也没什么事,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那便恭喜了。”玉轻烟意味深长地说道。 “圣旨到——” 宫廷内监手捧圣旨进了大门,扬声道:“玉盛利、玉轻岚接旨。” 所有人皆下跪接旨,玉轻岚柔声道:“家父不在府中,还请公公见谅。” 玉轻烟等着看好戏,玉轻岚心花怒放,以为这道圣旨是嘉奖自己、赏赐自己的,没想到,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圣旨。 怎么会这样?长公主要将她和父亲流放南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公公,会不会弄错了?”她震惊地问,精美的五官微微扭曲。 “这是圣旨,咱家怎会弄错?”内监不悦道,“明日一早离京去南疆,来人,带玉轻岚走!” 玉轻岚颓然坐在地上,想不明白事情为何变成这样。 两个侍卫正要抓她,她忽然道:“还请公公行个方便,我想收拾一些衣物。” 内监认识冷天晴,但见她点头示意,便到大门口等候。 玉轻岚仓惶无助地发抖,喃喃自语,“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明明是奖赏的呀……” 陡然,她瞪向玉轻烟,眼中怒气如火,“是你!一定是你!” 玉轻烟鄙夷地冷笑,“你是姓赖的吗?” 玉轻岚蹦起来,脸上现出狰狞之色,怒气冲冲地扑过去,“贱人!是你害我的,我要杀了你!” **轻烟会如何应对轻岚的冲撞?谢谢淡月新凉的大红包,么么哒。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二) 冷天晴在她扑过来之前挺身挡住,“你已是戴罪之身,不可冒犯县主。睍莼璩晓” 玉轻岚知道她有武艺,打也打不过她,唯有止步。 玉轻烟让冷天晴退下,黛眉轻扬,“即使我想害人,没鱼儿上钩也是枉然。” 闻言,玉轻岚精致的五官扭曲成一朵饱受摧残的花,厉声嘶吼:“贱人!” “贱人骂的是谁?”玉轻烟笑吟吟道攴。 “骂你!”玉轻岚怒道。 “哦……有人承认自己是贱人了。”玉轻烟笑得明媚。 玉轻岚气得浑身发抖,一双美目瞪得圆滚滚的,似要将仇人生吞活剥艴。 玉轻烟莞尔道:“岚姐姐,南疆乃蛮夷之地,可不像洛都繁华,去了那里,你可要好好活着。我会送你一些上路的银两,也不枉咱们姐妹一场。” 说毕,她径自往大门走去。 玉轻岚攥紧拳头,双眸燃烧着炽烈的怒火,忽然,她拔下发髻上的金簪,朝玉轻烟奔过去。冷天晴早有准备,转身一推,非常随意地推出去,玉轻岚便往后退去。 此处是玉府大门,进了门便是假山,假山前放着三只宽口大缸,中间的一只最大,两边的较小。 玉轻岚撞向右边那只大缸,因为控制不住,她的上半身往后仰,成九十度弯曲,像作杂技表演。 在侍婢的搀扶下,她直起身子,却站不稳了,软倒在地。 玉轻烟看着玉轻岚被人抬走,唇角抿笑,出了大门。 这日晚些时候,她回来时,听闻玉轻岚去不了南疆了,因为,那一撞,撞坏了腰,大夫诊断,她的腰和下肢将永远不能动弹,治愈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换言之,她半身不遂,余生必须有人伺候,成为真正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 一个半身不遂的人自然无法遵行流放南疆的圣旨,不过,兰陵长公主并无就此放过她,将她收押大牢。此事并没有就此完结,玉轻岚得知自己的余生将在寝榻上度过,崩溃了,大哭大闹,数次寻死,皆被侍婢救下。终于,她在三更半夜撞墙,血流而亡。 而玉盛利,乖乖地跟着衙差去了南疆。 “他当真去了南疆?”玉轻烟不信,这位玉二爷娇生惯养,习惯了洛都繁华的朱门生活,岂会甘心去那蛮夷之地? “此去南疆路途遥远,途中会发生什么,说不准。”冷天晴道。 “我写一封书函,稍后你交给大豹。” 玉轻烟走向书案,想了想才落笔。 ———— 玉府白事刚完,紧接着又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 谢氏终于看见宝贝女儿玉轻雪。 这日凌晨,玉府的大门一打开,打开门的人便看见门前放着一只奇怪的木桶。 这事颇为不寻常,谢氏亲自来瞧,不少丫鬟、婆子围在假山前观看这只奇怪的木桶。 如此绝无仅有的一幕,玉轻烟自然要来看看。 众人捂着口鼻、对着木桶议论纷纷,胆小者看了一眼便呕吐不止。 木桶里装着一个人,青丝披覆,可见是一名女子。这女子的眼睛只有两个空空的洞,整张脸腐烂了,坑坑洼洼,面目全非,瞧不出原先的容貌,又恶心又骇人;而且,她还发出令人翻江倒海的恶臭,闻之三日不欲进膳。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可怖的女子有点像大小姐。 闻言,谢氏全身一震,像有一桶冰水从头顶浇灌下来。 寒气从脚底升起,她记得,女儿离开洛都时穿的是代她承罪的丫头的衣衫,而木桶中的女子身上的衣物,正是女儿当日离开洛都的衣衫。 谢氏浑身发颤,死死地盯着木桶中的女子。 不……不是女儿……衣衫相似只是巧合…… 可是,如若她不是女儿,又为何被人放在大门口? 谢氏如坠冰窖,为什么女儿变成这样? 人彘! 太残忍!太可恶! 顷刻间,她泪如泉涌、心痛如刀绞,想上前好好看看女儿,可又硬生生地止住脚步。 不,不能上前,不能认这个丑陋、吓人、恶心的人彘为雪儿,雪儿也不会愿意的,因为,雪儿最骄傲的便是天仙般的美貌,绝不会让人看见丑的一面,更何况是这骇人的人彘。 把雪儿害成这样的,只有那个贱丫头!除了那贱丫头,不会有第二人! 此时此刻,怒火烤着她的四肢百骸和五脏六腑,寒气四窜,犹如置身冰火两重天,令她几乎撑不住,双股打颤。她身旁的婆子连忙扶住她,她才没有软倒。 谢氏死死地盯着玉轻烟,玉轻烟迎上她怨毒的目光,小脸清冷宛若秋水长天,不露半分情绪。 原本,玉轻烟不想给她这致命的打击,但见她寻女儿寻得辛苦,濒临崩溃的边缘,玉轻烟就改变了主意。再者,还有什么打击比玉轻雪死得如此凄惨给她的打击更厉害? 玉轻烟倒是相当地期待谢氏在见到宝贝女儿这副“尊容”的反应,可是,谢氏的反应过于冷静,出乎玉轻烟的意料。 谢氏由婆子扶着回去了,玉轻烟便也回天心苑。 冷天晴命人盯着谢氏的一举一动,奇怪的是,谢氏照常打理府里的事务,好像玉轻雪被制成人彘对她无半分影响。 “二小姐不觉得夫人奇怪吗?”冷天晴不明白了,“夫人是不是暗中谋划什么?” “她的反应越是正常,说明她对我的恨就越厉害。她必然有所谋划,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玉轻烟淡然以对。 ———— 这日,玉轻烟刚到铺子,就看到宇文熙在门口等她。 他闲闲站定,一袭金绣白袍衬得他玉树临风、气度卓绝,那张脸三分温润、七分俊朗,五官俊美,尤其是那双波光潋滟的眸子,望着人的时候,像是含情脉脉。每个进出“花间集”的妙龄女子都会特意止步看他,回头率百分百。 她下了马车,他扶她的手,一起进了内堂。 “青州发生瘟疫,陛下怎有闲情出宫?”她吩咐东香去沏茶。 “青州瘟疫有皇姐和满朝文武费心,哪里轮得到我?”宇文熙笑道。 “这大魏国迟早是陛下的,陛下也不小了,该学着如何治国。”玉轻烟语重心长地说道。 “有皇姐在,我还可以逍遥几年。” “陛下不如将帝位让给长公主。” 他委屈地挤眉,“你怎么了?可是生气我又出宫?” 玉轻烟索性道:“是呀。” 宇文熙道:“其实我出宫正是为了青州瘟疫,在宫中根本不知青州瘟疫最新的进展情况。” 她翻白眼,“在这里就能打听到?” “我有件重要的事跟你说,说完了我就在城里打听。” “什么事?” “有关沈昀之死。” 玉轻烟错愕,“怎么了?” 宇文熙郑重道:“前两日我去御书房找皇姐,皇姐不在,我就拿了奏折看。有一本奏折是关于沈昀之死的,奏折上说,沈昀的身上还有其他伤口。” 她不明白,那又如何? 他继续道:“沈昀的风府穴被人***一支银针,整支银针没入风府穴,虽不会立即毙命,但可令人四肢僵硬。” 她愈发迷糊,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真凶不是玉轻雪? “玉轻雪根本不可能将一直银针刺入沈昀的风府穴,真凶另有其人。”宇文熙笃定道。 “不是玉轻雪,是谁?”玉轻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真相,这么说,她恨错人了。 “真凶趁沈昀不注意之时将银针刺入他的风府穴,令他四肢僵硬,再用玉轻雪的簪子刺入他的心口。由于仵作很难验到风府穴,易于蒙混过关,真凶便利用这一点,将所有罪责推给玉轻雪,让她当替死鬼。” 她无法否认他的推测合情合理,玉轻雪再聪明,也不懂得用银针刺入风府穴这招来杀人。 那么,真凶是谁? 宇文熙审视着她的神色,“而玉轻雪也真的成为替死鬼,真凶逍遥法外。” 玉轻烟问:“你知道真凶是谁?” 他引导道:“风府穴位于脑后,只有相识、熟悉的人才能近距离地精准地将银针刺入。换言之,沈昀遇害之前正与某个熟悉的人言谈,没想到遭人暗算。再者,沈昀遇害之前不久与你订亲,你想想,谁最希望他死?” 她恍然大悟,最希望沈昀死的,是宇文策。 竟然是他! 他竟然如此残忍,杀了自小玩到大的兄弟! 怒火狂烧,她恨恨地咬唇:宇文策,你怎能这么做? 宇文熙见她满面怒容、怒火几乎喷出眼眸,接着道:“皇姐和高晋扬都知道杀害沈昀的真凶,皇姐还吩咐高晋扬向京兆尹施压,要京兆尹判定玉轻雪杀害沈昀。” 玉轻烟已经想不到追问兰陵长公主为什么这么做,一个接一个的真相令她无力承受。 就连高晋扬也隐瞒她! 他为什么不告诉她真凶是宇文策?为什么…… **小皇帝这招实在高呀,一石二鸟。抱歉,今天比较忙,更得晚了,明天的更新还是以前的更新时间。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三) 说到底,还是她害死了沈昀,正因为她和他订亲,宇文策才会动了歪念杀他。睍莼璩晓而高晋扬,完全可以在事后告诉她,可他选择了隐瞒。 宇文熙静静地凝视她,她莹白的小脸交织着气愤、伤心与悲痛。他握她的小手,担忧道:“轻烟,你会怪我多嘴吗?” “我应该谢谢你。”玉轻烟敛容道,掩饰了些许情绪。 “你没事便好。”他拍拍她的手。 忽然,她灵光一闪,不对,他说的是真的吗?上次他说的宇文策和那清倌的爱情故事,虽然是真的,但她与那清倌根本就不像,他故意这样说,目的是让她自动离开宇文策。今日,他所说的杀害沈昀的真凶,令她从此恨上宇文策,也令她对高晋扬有所保留,他的企图昭然若揭攴。 宇文熙好像瞧出她的心思,道:“宇文策对你痴心情长,若你问他,他该会如实相告。” 玉轻烟眉心紧颦,“这件事,我一定要问他为什么杀沈昀。” 话虽如此,她不会问,因为,她还要利用宇文策的感情;而且,宇文熙敢这么说,这件事就不会是假的。原先,她利用宇文策还有一点愧疚,在知道他是真凶后,愧疚感消失无踪艴。 “轻烟,你真的没事吗?”他关心地问。 “没事。” 她的心很乱,不知从哪里下手理顺,很难受。 宇文熙知道她一时之间难以承受,“你脸色不好,不如回府歇歇。” 玉轻烟轻轻地颔首。 ———— 青州瘟疫死的人越来越多,已突破二千人。 高晋扬向兰陵长公主献策,不几日疫情便得到控制。 玉轻烟听闻,兰陵长公主派了两个太医前往青州研制瘟疫的药方,还运送多种药材去青州救急。而这个运送药材的任务,落在了高晋扬的身上。 这夜,她宽衣就寝,守夜的东香已经睡熟了,她却辗转反侧,了无睡意。 忽然,寂静中响起轻微的声响,像是从窗扇那边传来的。 她慢慢坐起身,大气不敢出,慢慢望向窗台。 果然有人! 房中只留着一盏灯烛,惨淡的昏光中,一人稳步走来,一张俊脸光影绰绰,瞧不见真容。 饶是如此,玉轻烟也认出来了,是高晋扬。 他直入寝房,站在寝榻前,昂扬的身子使得寝榻逼仄。 她盯着他,心怦怦地跳。 “明日一早我前往青州。”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目不转睛地看她。 “哦。”她明白这话的言外之意,他是来看看自己。 “我不在洛都,你自己当心。” “嗯。” “有什么话跟我说吗?”高晋扬唇角含笑,桃花眸流淌着勾人的春波。 玉轻烟摇头,“明日你还要早起,回去歇着吧。” 他握住她的小手,问道:“怎么了?” 她立即抽出手,反应颇为强烈,他剑眉微凝,感觉到她情绪的波动。 “你知道杀害沈昀的真凶,为什么不告诉我?”她实在不吐不快。 “你已认定玉轻雪是真凶,知道真相与否,无关紧要。”高晋扬松了一口气,原来是为这件事。 “不一样!”她生硬道。 他默然不语,静静地看她。 玉轻烟冷冷道:“你走吧。” 他沉声唤道:“烟儿。”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可是,她正在气头上,不会因为这个亲昵的称呼而气消。 高晋扬再次握她的手,可是她迅速躲开了,他见她没有软化的意思,便站起身,走了。 她气闷地躺下来,哼,对他来说,是无关紧要,可是对她来说,很有必要。 ———— 玉轻烟在点货,沈凝匆匆奔进来,妙目盈盈,泪珠摇摇欲坠。 玉轻烟连忙拉她进了内堂,问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沈夫人无意中发现沈凝与玉俊磊相爱,极力反对他们在一起,就连沈柏年也反对。沈凝百般解释,好说歹说,沈氏夫妇仍然反对,毫无商量余地。 而玉府这边,玉俊磊的父亲玉盛利已流放南疆,为他婚事做主的便是谢氏和玉二夫人。他还不敢对玉二夫人说,不过想象得到,她不会同意这桩婚事的。 “玉妹妹,我该怎么办?”沈凝悄然落泪,已然六神无主。 “此事确是不好办。” 玉轻烟眉心紧拧,沈昀死了,玉轻雪也因此死了,沈家和玉家已是仇家,怎会结成姻亲? 其实,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是她,玉轻烟。 沈凝伤心地拭泪,“我与玉大哥两情相悦,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纵然娘亲、爹爹反对,我和玉大哥也不会分开,大不了一死,到阴间作一对鬼夫妻。” “沈姐姐别急,我想想法子。” “你有法子?”沈凝惊喜不已。 “暂时没有,想想吧。”玉轻烟吩咐道,“这几日你们暂时不要见面。” 沈凝拼命地点头,仿佛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过了一日,沈凝病倒,卧榻不起。 两日里,沈夫人请了三四个大夫,吃了几种药,皆无好转。沈凝依然心口疼、头疼、四肢乏力,可是几个大夫都说她没有病,只是身子有点虚罢了。 玉轻烟至府上看望沈凝,带了雪莲、灵芝等珍贵药材给她补身,还带了一个擅医疑难杂症的大夫。这大夫说是她犯了相思病,心病只有心药医,若不及时医治,只恐命不久矣。 沈夫人自然不信,认定这是鬼话,坚持为女儿寻访名医。 然而,沈凝日渐憔悴,瘦了整整一圈,那小小的脸蛋还没巴掌大。 这日,玉轻烟又去看她,她央求玉轻烟带她出去,最后一次看看繁华的街衢。 沈夫人勉为其难地应允,叮嘱玉轻烟不要去远的地方,照顾好沈凝。 可是,出去了两个时辰,沈凝还没有回府,沈夫人着急了,派人去找,终于在洛水河畔找到人。 沈夫人赶到洛水河畔,谢氏和玉二夫人也赶来,双方长辈看着一对有情人站在洛水河畔,叫他们快点回来。 “娘亲,女儿已病入膏肓,活不了几日,就让女儿和玉大哥一起死吧。”沈凝凄苦而悲痛地说道,泪流满面,“生不能结为夫妻,死了便能永远在一起,娘亲,女儿求求你。” “凝儿,快回来,娘亲会寻访名医,治好你的病。”沈夫人苦苦哀求,亦伤心得落泪。 “不!我活不了了,娘亲,恕女儿不孝,不能侍奉你左右。”沈凝拉着玉俊磊的手,二人站立于洛水河畔,冷风吹起他们的广袂,飘飘欲飞,仿佛他们随时会跃入河中。 “磊儿,她要死就让她自己死,你赶紧回来!”玉二夫人张氏喝道。 “娘亲,若凝儿死了,孩儿亦生无可恋,不能独活。”玉俊磊扬声道,“恕孩儿不孝。” “回来!你是娘亲的希望,怎能为了一个女子死?”玉二夫人怒道。 沈凝、玉俊磊手牵手,深情凝望,好似下一瞬便跳入河中。 玉轻烟适时地问:“你们宁愿他们死也要维护家族的面子吗?为了家族的颜面,失去最优秀的儿子、女儿,值得吗” 沈夫人、玉二夫人面面相觑,犯难了。 这时,沈凝、玉俊磊跳入河中,二位夫人发疯地奔过去,喊人来救人。 因为他们求死之心异常坚定,二位夫人妥协了,不再反对他们在一起,不过,婚事从长计议。 两日后,沈凝的相思病不药而愈,原本她就没有病,是装的。 她对玉轻烟竖起大拇指,甜甜地笑,“你这招苦肉计当真厉害。” “这也要配合你的演技呀。”玉轻烟笑道。 “演技?”沈凝不解。 “你们这条路还很漫长,你要有打持久战的准备。” “嗯,我也觉得娘亲和玉二夫人不会痛快地应允这桩婚事。” 再闲聊几句,玉轻烟告辞出来,却在回铺子的途中看见宇文熙。 宇文熙听见叫声,回头见是她,惊喜得不得了,“轻烟,我要买礼送人,帮我挑吧。” 她下了马车,低声笑问:“陛下想买什么?” 他拉着她进了一家专卖婴儿东西的铺子,目光扫了一圈,然后在她耳畔神秘道:“我要买礼物送给皇姐的孩儿。” 她愕然,兰陵长公主有喜了? 兰陵长公主的面首除了高晋扬,还有谁?孩子是高晋扬的? “皇姐悄悄告诉我的,嘱咐我不能传扬出去,我只告诉你一人,你不能说出去哦。”宇文熙的微笑天真、单纯。 “孩儿爹爹……是谁?”她艰涩地问。 “高大人。”他笑嘻嘻道,“对了,高大人后日回京,皇姐还说要给他一个惊喜呢。” 玉轻烟如坠冰窖,那么、那么的冷,冰寒刺骨。 **再一次沉重的打击,某人是不是很开心哇。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四) 她不是不知道高晋扬是兰陵长公主的男宠,可是她还是一头栽下去,放纵自己的心为他跳动。睍莼璩晓 爱是盲目的,果然不假。 终于,有人揭开蒙住她双眸的黑布,让她看清楚现实。 高晋扬这个人,她要不起,爱不起,更是不能爱。 且不说兰陵长公主不会允许他有别的女人,单单是她自己,绝不会跟另一个女子分享一个男人攴。 现在悬崖勒马,为时不晚。 “轻烟,怎么了?”宇文熙知道她发呆、在想什么,却明知故问。 “没什么。”玉轻烟牵唇,却那般苦涩,“我在想送什么礼物给宝宝比较好。鬻” “想到了吗?”见她如此神色,他的心也泛着苦涩、酸酸的滋味。 “送长命锁吧,保佑宝宝长命百岁。” “好。”宇文熙看不得她伤心,想安慰她,却只能装作不知,“可以在长命锁上刻上表记。” 她点头,满屋子金光熠熠,琳琅满目,却变成了苍茫。 他心疼不已,“身子不适吗?我送你回去。” 玉轻烟木然前行,任由他扶上马车。 他坐在她身旁,见她眉目舒展,只是眸心深处蕴藏着伤,猜不透她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她倦怠地阖眸,他轻轻地揽住她,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 ———— 歇了一晚,玉轻烟的心情基本平复,但不想外出。 东香说花苑的月季和芍药开得正好,她便去花苑散心。 虽然已经决定接下来如何与高晋扬相处,但她的心总有被揪扯的感觉,像有一只手一下下地、有节奏地扯着心,隐隐的痛,闷闷的痛。 东香一会儿说红月季娇艳欲滴,一会儿说芍药富丽妖娆,一会儿说海棠凋谢了,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然而,她总是淡淡的,看一眼便不再有兴趣。 忽然,玉轻烟觉得左肩一痛,惊呼一声。 东香看见一颗小石子击中二小姐,便举眸四望,寻找扔小石子的人。 寻了一圈,她找到了,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一丛花草后面揪出那人,惊诧道:“二少爷。” 他挣扎、扭动,她拽着他的衣袍,不让他跑。 玉轻烟走过来,看见十一岁的玉俊杰手中拿着一把弹弓,问道:“是你射我的?” 玉俊杰怒哼一声,傲娇地转过头。 “二少爷,用弹弓射人是不对的。”东香气愤地喝道,“快向二小姐认错。” “你只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婢,凭什么命令本少爷?”他鄙视地瞪她。 东香被他这句话气得说不出话,死死地抓着他。 玉轻烟知道谢氏所出的二公子一向顽劣,经常捉弄丫鬟、婆子,是玉府下人惧怕的混世魔王,没人敢对他怎样。她问:“你为什么射我?” “你是坏人。”玉俊杰白皙如玉的圆脸浮现出嫉恶如仇的恨意,“你是坏人。” “我是你二姐,谁跟你说我是坏人?” “谁都知道你是坏人。”他义愤填膺地说道。 她思忖,这小子还挺聪明,知道不能供出来,于是继续问:“你认定我是坏人,所以射我?” 他大有一副为民除害的气势,“我要射死坏人!” 玉轻烟耐心道:“我是坏人,你射死我,但你射死人,你也变成坏人,东香要射死你,可以吗?” 玉俊杰不知如何回答,歪着头想。 “你娘亲是不是经常提起我这个坏人?” “那是自然。” 刚说完,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捂住嘴。 玉轻烟出其不意地抢了他手中的弹弓,“这个弹弓射不死人,如若你想射死人,就要用大人用的硬弓。” 玉俊杰伸手去夺,她眼疾手快地举高手,他够不着,且被东香拽住,他猛地推东香,正中东香的小腹,力气还真不小。由于是突然的,东香往后退了两步,松开手,他得到自由,拽住玉轻烟的衣袂,跳起来夺弹弓。 “你打人了,这个弹弓,我没收了。”玉轻烟板着脸,语含怒气。 “还给我!”玉俊杰嘶叫道,一蹦一跳的。 “刚才你射了我一次,你让我射一次,我便还给你。” “还给我!” 任他怎么蹦跳,也够不着弹弓,于是他挥起拳头打她。 她将弹弓扔给东香,抓住他双手,他用脚踢,激烈地反抗,还嚷道:“我杀了你!坏人!我杀了你!” 玉轻烟轻巧地一推,将他推出去,“杀人可是要一命偿一命的,你也要死。” 玉俊杰往前扑倒,扑了个狗吃屎。他不起来,反赖在地上嚎啕大哭。 “杰儿……杰儿……” 是谢氏的声音。 玉轻烟转头看去,可不是谢氏? 谢氏疾步奔过来,扶起宝贝儿子,温柔地哄着,问他为什么趴在地上哭。 “娘,她打我……呜呜……她打我……”玉俊杰边哭边说,指着玉轻烟。 “你为什么打杰儿?他还是个孩子,你怎能打小孩子?”谢氏气愤地质问。 “这可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你的宝贝儿子用弹弓射我。”玉轻烟不慌不忙地说道,“不过我没有打他,你也说了,他还只是孩子,我怎会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娘,她打我……她就是打我……”玉俊杰伤心地哭,眼泪鼻涕齐流。 “你宝贝儿子是什么德行,你自己知道,反正我没有打他。”她清冷道。 谢氏蹲下来哄他,尽显慈母风范,“乖,不哭了,回去娘给你擦洗。” 玉轻烟目送这对母子俩离去,浅笑吟吟,东香诧异道:“夫人居然就这么算了?” 玉轻烟心道,谢氏越来越能忍了。 已无赏花的兴致,她们回天心苑,而一人站在不远处,看见了整个过程,那双眼眸紧紧眯起,迸射几缕冰寒之气。 ———— 大豹说,高晋扬已回京,不过在途中遭遇埋伏,受了伤,在府里休养。 玉轻烟犹豫了一夜,在次日午后秘密前往高府。 高晋扬躺在榻上,她踏入寝房时,他睡着正香,鼻息匀长,面色发白,却不减一分一毫的俊美。 她坐在榻沿,默默地凝视他。 剑眉飞扬入鬓,鼻子直挺微勾,一双桃花眸阖着,藏起了勾人的春波;他沉静的睡颜俊美得犹如鬼斧神工,令人怦然心动。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也许是那次在古木密林他背着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也许是他温柔地为她治腿上的伤,也许是他与她拥有同样的灵魂……斩断情丝,并不难,难的是不想、不念、不牵挂、不惦记,完全忘了这个人。 半晌,他好似感觉到有一道温热的目光盯着自己,苏醒过来,见是她,展眉笑起来,“烟儿,你来了。” “伤在哪里?严重吗?”她的语声轻而冷淡。 “不重,过几日就好了。”高晋扬温柔地笑,轻握她温暖的小手。 “什么人伏击你?”玉轻烟没有抽出手,就当是最后一次享受他的柔情。 “应该是安西王。” “安西王在你回京途中设伏,是志在必得。” 距洛都还有二百余里,安西王在树林官道设伏,黑衣杀手约有百人。黑衣杀手武艺不俗,使各种兵器,轮番围歼,高晋扬护送药材去青州,只有十几个官兵和十个下属跟随,十个下属皆战死,他浴血奋战,杀光了所有黑衣杀手,身上受伤五处。 她听他淡淡道来,看他双唇似覆清霜,便知他身上的伤不轻,流了很多血。 可是,她不明白,以他的头脑,应该料到安西王会趁此良机杀掉他,他为什么只带十个下属? 高晋扬爽朗一笑,拇指轻轻揉她的掌心,“别担心,我没事。虽然受伤,不过此行收获不小。” 掌心痒痒的,玉轻烟感觉,他揉的是自己的心,“什么收获?” “安西王野心勃勃,早有谋反之心。若要谋反,必须屯有兵器、将士、资财,否则无法成事。此次名义上我护送药材去青州,实则是在青州附近找安西王的据点。” “找到了吗?” “已有眉目,不过还无法确定,不能打草惊蛇。” 她点点头,抽回手,佯装撸了撸鬓发,“铺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 高晋扬道:“有一样礼物要送你。” 玉轻烟便没有起身,他从枕头下取出一只香囊,放在她掌心,“打开。” 她依言打开,香囊里是两条红绳,每条红绳上都有一颗心型的石头坠子。这石头一大一小,质地文理一模一样,色微黄,晶莹剔透。她惊奇,很少有如此剔透、纯净的石子,煞是精致、好看。她还发现,大的石子上刻着“烟”字,小的石子上刻着“扬”字。 “我在青州郊外偶遇一个农妇兜售这石子,便买了下来,让玉匠雕成这两颗心,你戴小的,我戴大的。”高晋扬沉沉道,从她掌心取了小的心型石头坠子,“我帮你戴。” “我……”她眉骨酸涩,喉咙好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话。 他为她戴上,拭去她滑下来的泪水,双唇轻触她湿润的眸,“傻丫头。” 泪珠如倾,他拥她入怀,正想安抚她,这时,有人敲门:“大人,圣旨到。” 玉轻烟慌张地站起身,有点儿无措,“怎么办?” 他冷静道:“别慌,躲在槅扇后面。” 她快步走到楠木槅扇后,全神戒备,屏息静气。 绝对不能让兰陵长公主知道她和高晋扬有私情,否则,她就是死路一条。 这道圣旨是对他的犒赏,兰陵长公主赏了他数种珍贵药材,要他伤愈后进宫谢恩。 内监走了,玉轻烟从楠木槅扇走出来,“铺子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烟儿。”高晋扬温柔、低沉的唤声阻止了她的步履。 “高大人还有什么事?”她冷淡道,背对着他。 “怎么了?”他闹不懂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他低缓道:“多陪我一阵,好不好?” “高大人,你我之间仅限于合作关系,劳烦你记住。” 玉轻烟郑重其事地说道,掷地有声。 话落,她径自离去。 高晋扬剑眉凝结,她怎么了?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可是,刚才她明明为了那心型石头坠子感动得落泪,究竟哪里除了问题? ———— 马车里,南欢看着二小姐,二小姐扶额、闭目,好像神思倦怠,又似心事重重。 南欢不敢打扰她,想着她是不是和高大人谈不拢。 忽然,马车停了,南欢撩起车帘问车夫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前面的百味楼二楼有人做善事、撒银子,楼下聚集了好多捡拾银子的路人,这条繁华的街道就此水泄不通。 南欢让车夫绕道走,玉轻烟说不必,便下了马车,走过去。 南欢心想,许是二小姐心情不好,才会下马车走走。 于是,她紧挨着二小姐,为二小姐挡开挤来挤去的人。走到百味楼人最多的地方,不知为什么,她觉得后颈一痛,慢慢的失去了知觉。 玉轻烟也被人猛击后颈,晕了之后被一个大汉掳进一家铺子。 当值的三豹、四豹盯着她,然而,百味楼前人太多,场面太混乱,他们一个不小心,便走漏了眼,失去了她的踪影。 醒来时,她发现自己被绑在寝榻上,手足绑得死死的,口中也绑着布条,说不出话,无法呼救。 南欢被绑在外间的小榻上,玉轻烟想叫醒她,却无计可施。 三人推门进来,其中一人是二房的二公子玉俊凯。玉轻烟没想到掳自己的是这个禽兽不如的贱男,想着三豹、四豹为什么还不来。 自从被狼狗吓得不举之后,玉俊凯休养了很长日子,不再去秦楼楚馆寻欢作乐,也不再调戏、轻薄府里的丫鬟,更从未在她面前露面过。原来,他蛰伏这么久,便是为了今日的复仇。 短短一瞬,她脑中已转过数念。 玉俊凯坐在榻沿,解开绑着她嘴的布条,掐住她的嘴,他五官扭曲,狰狞可怕,“贱人!今日你终于落在我手里。” “你想复仇?”她的嘴被他掐得变形,声音也跟着变了。 “你害得我不举,我不把你折磨得体无完肤,如何对得起自己?”他的脸上布满了邪恶的戾气。 “我有办法让你重振雄风。”玉轻烟抛出一个诱饵。 “贱人,我不会再信你!”他目眦欲裂地瞪她。 “我说的是真的,你相信我。” 玉俊凯根本不听她的话,笑眯眯道:“今日我会好好伺候你,不过在此之前,先伺候你的侍婢。” 她惊叫:“不要动她!” 他挥手,那两个男子走过去,解开南欢腿上的绳子,撕扯她的衣衫。 南欢苏醒,见此情形,惊骇地瞪大双眸,拼命地摇头,大声呼救,却只有“呃呃……嘎嘎……”的声音。 玉轻烟挣扎无果,惊惧地恳求:“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动她……你要复仇,冲着我来……不要动她……” 玉俊凯狰狞地笑,“知道求我了?可是,我不会怜香惜玉,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恨不得将你的心挖出来!将你大卸八块!” 一人捉住南欢的双足,一人撕裂她的衣衫,她惨烈地叫着、剧烈地挣扎,却逃不出那四只手的蹂躏……一个男子脱了衣袍,压上南欢白嫩的身躯,粗糙的手用力地揉那双柔软的香梨…… 南欢不断地摇头,泪水滚落,突然,她凄厉地叫起来,像是被人刺了一刀,巨大的痛令她全身僵住,令她的双眼瞪得巨大,眼白吓人得紧。 那白花花的双腿、僵直的双足,刺疼了玉轻烟的眼睛。 南欢如死一般,任由禽兽凌辱…… 玉轻烟泪流满面,模糊中,那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在南欢身上起伏…… 突然,玉轻烟眼前多了一样东西,是仿真度相当高的硕大玉质***,她吓了一跳,心猛地揪紧。 玉俊凯满目戾气,“我不会碰你这个恶毒的贱人,不过我会让你欲死欲仙!那两人还会拼了命伺候你,你大可放心。” **谁来救轻烟?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五) 她不作声,脑子高速运转,紧张地想着应对之策。睍莼璩晓 他解开她的衣衫,将***放在她两只柔软的浑圆之间,滑来滑去。 她咬紧牙关,怒目而视。 他撩起她的长裙,脱下她的亵裤,曲起她的双腿,手中的***慢慢往下…… 玉轻烟惊惧地瞪大眼,紧张得后背渗汗飚。 一定有法子的!一定有的! 玉俊凯笑得奸邪、***,“你可知我想了多少法子才把你掳到这里?百味楼有人扔银子是我安排的,目的便是为了抓你;无论你是绕道走,还是徒步,我都有法子抓你。”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他的手顿住,抬头望去——几个青衣人闯进来,不由分说地将剑架在他脖子上锱。 玉轻烟紧绷的身子顿时松懈下来,一个青衣人横剑划过,她身上的绳子立即断了,连忙穿好衣衫。而凌辱南欢的两个男子也被擒住,只是南欢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玉*体横陈。 玉轻烟赶紧抱了一床被子盖住南欢,抱起她,焦急地叫:“南欢……南欢……” 南欢双眸轻阖,没有任何反应。 “你们是什么人?放开我!”玉俊凯惊恐地叫,“你们可知道我是谁?” “不想死就闭嘴!”大豹喝道。 一人快步进来,犹如一朵洁白的行云飘进来,身上一袭白袍白得刺眼。 玉俊凯看见他,惊得瞪眼,是高晋扬救这贱人? 高晋扬低沉道:“先送她到藕香小苑,我派人去请大夫。” 玉轻烟已六神无主,听从他的话,先送南欢到他的别苑。 四豹抱走南欢,玉轻烟木然跟上去,高晋扬揽住她,扶她上了马车。 ———— 藕香小苑。 大夫诊视了南欢,道:“这位姑娘受到侵犯,下体流血,我开一方子,调养半个月便能痊愈。” 四豹送大夫出去,高晋扬见玉轻烟呆呆的,轻拍她的肩,安慰道:“她身心受创,若你想要她快点好起来,你要帮她。” 泪水簌簌而落,她哑声道:“是连累她……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 “这是意外,谁也不知道会……”他的安慰那般苍白无力。 “不……是我……我不该手下留情……到头来害了南欢……”她的哭声伤心、悲痛,令人心疼。 他揽住她,她埋首于他的腰腹,痛哭流涕。 半晌,她止了哭,才发现自己的泪水染湿了他的衣袍,才发觉自己不该这样靠着他。 高晋扬说,当值的三豹四豹没有尽职尽责,已领了五十板子。 “你怎么会来?”玉轻烟拭去泪痕,整理仪容。 “三豹、四豹发现你不见了,立即向我禀报。” 他心急如焚,广派人手在她失踪的附近进行地毯式搜寻,花了半个时辰才找到她。 倘若她有事,这辈子他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看见,他左臂、前胸两处染了血,血点斑斑,应该是他外出寻找自己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而且他气色很差,像失血过多,双唇的霜色更明显了。她掩饰了担忧,道:“你伤口裂了,重新包扎一下吧。” “无妨,稍后让大豹包扎。”高晋扬不以为意,拇指轻抚她的腮,“玉俊凯没对你怎样吧。” “大豹他们来得及时,我没事。”玉轻烟宁愿受到伤害的是自己,转过身去看仍然昏迷的南欢,避开他的柔情。 “玉俊凯三人关在地牢,你想怎么做?”虽然她的举止并不明显,但他感觉得出来,她有意避开自己。 下人端着汤药进来,她试了试热度,正好可以喝,便叫醒南欢。 然而,南欢闭着眼,毫无反应。 高晋扬扶她坐起身,掐她的嘴,“用灌的。” 玉轻烟将汤药一勺勺地喂进南欢的口中,好在她还有意识吞咽,否则就难办了。 扶她躺好,玉轻烟和他出了厢房,前往地牢。 地牢阴暗而空旷,弥漫着一股潮湿、发霉的古怪气味,玉俊凯三人被锁在木架上,用铁链锁住。 高晋扬没有对玉俊凯等人用刑,他们完好无损。 玉俊凯看见她,讥讽道:“贱人!原来你的靠山是大魏国闻名遐迩的男宠。” 大豹上前,赏了他重重的三耳光,将他的牙齿打掉了两颗。 “这次弄不死我,我必定将你们碎尸万段!”玉俊凯咬牙切齿地吼道。 “我会慢慢折磨你,把你折磨得体无完肤,你会看着自己慢慢死。”玉轻烟微肿的美眸跳跃着寒鸷的怒火,清冷的声音散发着一种冰寒蚀骨的戾气。 “尽管放马过来!”他冷笑,眼中厉色翻涌。 她和高晋扬走进一间牢房,锁上铁门。大豹解了他们身上的铁链,让他们可以自由走动,只剩下手上、脚上的铁链,接着,三个驯兽师牵着三只狼狗进来。这三只狼狗异常凶猛,吐着红彤彤的舌头,目光凶厉,不停地吠着。 玉俊凯吓得魂飞魄散,他的两个兄弟吓尿了,哭着求饶。 大豹将三包香气扑鼻的大肉包子挂在他们的腰腹,正巧垂落在他们的命根子上。 玉轻烟眸光森寒,高晋扬见她如此,示意大豹开始。大豹对驯兽师使了眼色,三个驯兽师发出一个声音,松开狗绳,三只狼狗不约而同、疯狂地朝肉包子扑去。 玉俊凯三人惊恐地闪避、逃跑,可是,脚上的铁链限制了他们跑的距离,狼狗张开狼口,咬住他们身上的肉包子。 一声声惨烈的叫声此起彼伏,狼狗咬到了他们的命根子,咬了他们的身,分外惨烈……他们的胯间鲜血淋漓,身上也血迹斑斑…… 玉轻烟无动于衷地看着这血腥、残忍的一幕,高晋扬见她并无丝毫害怕,颇为惊奇。 或许,是她怒火太盛,才会这般狠辣无情。 驯兽师吹响口哨,狼狗停止了咬人,被牵出去了。 玉俊凯三人并没有死,坐在地上哼唧、呼痛,他们被咬伤了,尤其是命根子,被狼狗吃了,只剩一片血肉模糊。 “贱人!你好恶毒……”玉俊凯有气无力地说道。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很公平。”玉轻烟从牢房出来,怒火去了一些,觉得痛快了些,但还是不够解恨。 “你会有报应的!”他怒目瞪她,眼中充满了阴毒的怒火。 “你们不会就这么死了,还有一场好戏等着你们。” 她冰冷一笑,离开了地牢,高晋扬跟着离开。 玉俊凯恨不得抽她的筋、扒她的皮,可是,怒火不及身上的痛,他痛得全身打颤。 原本,他没想过复仇,是大娘谢氏挑起了他的仇恨之心,他才想着让玉轻烟这贱人知道自己的厉害。 ———— 南欢还没醒,不知今夜会不会醒,或者,她不愿醒来,不愿看见肮脏不堪的自己。 玉轻烟守在寝榻前,寸步不离,眉心微颦,愁眉不展。 高晋扬端一碗燕窝粥进来,“烟儿,吃点儿吧。” 她摇头,木然呆坐。 他搁下燕窝粥,扳过她的身,语重心长地劝道:“你不吃不喝,累垮了,病倒了,谁照顾她?” “我真的吃不下。”她拂开他的手。 “吃不下也要吃!”他命令的语气很生硬,端了燕窝粥,舀了一勺喂她,“她需要你,你都坚持不住,她如何坚持?” 她看着他那双具有坚定人心之效的桃花眸,下意识地接了燕窝粥,慢慢地吃着。 好不容易吃完了,玉轻烟淡淡道:“我想带南欢回天心苑。” “不管是天心苑,还是玉府,人多口杂,南欢卧病,势必引起诸多猜测。这小苑人少,无人打扰,是最好的养病之地,若你信得过我,便让南欢在这里休养。”高晋扬的顾虑是对的。 “嗯。”她承认,南欢回天心苑休养未必妥当。 “今晚,若你想回去,我送你;若你不想回,便暂住隔壁厢房,我派人去天心苑传话。” “等南欢醒了再说吧。” 他没说什么,随了她的意,坐下来陪她。 烛火渐渐暗淡,不知过了多久,南欢仍然未醒,玉轻烟感觉手脚酸麻,便站起来活动一下。 高晋扬伏在桌上睡着了,气色很差,左臂、胸前的血斑越发大了,可见他根本没有包扎过。她的心隐隐作痛,他伤势不轻,应该卧榻休息,却为她奔波劳碌,不能好好歇着。 此时此刻,她心想,他对自己是真心的吧。 可是,那又怎样? 她打开门,让守夜的侍卫拿来伤药,然后叫醒他。 高晋扬从未像这次睡得这么沉,“她醒了?” “你身上有伤,回房歇着吧。” “无妨。” 玉轻烟拉着他出来,进了他的寝房,要他坐在榻上,解开他的衣袍,他愉悦地笑问:“服侍为夫就寝?” 侍卫送来伤药,她解开他伤口上的布条,倒了伤药,再包扎起来,举止轻柔。 事毕,她柔声道:“快歇着吧。” 高晋扬站起身将她拉回来,揽入怀中,温存道:“我知道你担心我。” “我只是希望你的伤快点好起来。”她挣脱他的怀抱。 “烟儿,到底怎么了?”他拉住她的手。 “没什么。”玉轻烟背对着他,艰难地启齿,“如若之前让你误会,很抱歉。你我之间,只有盟约,没有其他。” 说完,她用力地甩开手,快步离去。 他不明白,为什么她忽冷忽热。 躺在寝榻上辗转反侧,想她对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变得这么奇怪,他了无睡意。 她不是那种忸怩作态的女子,敢爱敢恨,如此态度,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迟早会知道她如此转变的原因。 高晋扬睡不着,索性起身,在窗外看她。 她趴在桌上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进房,抱起她,来到为她准备的厢房,将她放在榻上,为她盖好绣衾。她侧过身,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未曾醒来。 他凝视她半晌,在她额头落下轻若鸿毛的一吻,悄然离开。 ———— 翌日早上,南欢终于醒了。 玉轻烟劝她进膳,南欢不吃,“奴婢不饿。二小姐,奴婢想静一静。” 她无可奈何,让南欢静一静。她不敢走远,站在厢房前庭,大约过了半盏差的功夫,她越想越不对劲,心越来越慌,便赶紧回房瞧瞧。 南欢倒在榻上,额头撞出一伤口,流了不少血,染红了绣衾。 玉轻烟焦急地喊人,抱起南欢,悲痛地喊她。 南欢幽幽转醒,脸上皆是鲜红的血,“二小姐……不要管奴婢……奴婢无颜再活下去……就让奴婢走吧……” “我知道……我了解……你心里苦,可是我也伤心呀……”玉轻烟泪雨如倾,“我不让你死……若你坚持要死,我便陪着你去阴曹地府……你继续伺候我……” “二小姐,不要……奴婢死不足惜……”南欢虚弱道,鲜红的血映得小脸很苍白。 “我不准你死!你听见没有!”玉轻烟哑声道,“是我连累你的……若你真的死了,我会内疚一辈子……你忍心让我伤心、内疚一辈子吗?” 南欢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玉轻烟鼓励道:“我知道你很辛苦,但我会陪着你……我和你一起熬过这段日子,好不好?” 南欢轻轻地点头,玉轻烟欣慰地抱紧她,然后为她包扎额头上的伤口,喂她进膳。 南欢睡下后,东香来了,这几天由她照顾南欢的起居。 玉轻烟回玉府歇息,处理完铺子里的事才赶到藕香小苑。 这三日,她便是三点一线地来回奔波。 南欢的精神好了一些,话多了一点,进膳也多了,就是不愿出来晒晒太阳。东香只知她额头受了伤,总是劝她多出来走动,她总说过几日头不晕了便出去走走。 这日,玉轻烟来到藕香小苑,问东香今日是什么情况。 东香说,南欢又不说话了,不是躺在榻上,便是目光呆滞,不理人,神色郁郁。 玉轻烟进房瞧瞧,却被寝榻上的一幕震惊了。 南欢半躺着,双目紧闭,右臂随意搭着,手腕处鲜血淋漓,染红了绣衾,触目惊心。 东香见此情形,也是震惊得叫起来。 割腕自尽! 玉轻烟连忙吩咐她去请大夫,然后找了一块绸布绑住南欢手腕的伤口,以此止血。 南欢流了不少血,昏迷不醒。 等了许久,大夫终于来了,说发现得及时,否则她就一命呜呼了。 东香不明白,南欢为什么割腕自杀?太可怕了。 终于,南欢醒了,看见熟悉的人,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死。 “你在自己身上划一刀,我便在自己身上划一刀;你伤自己一分,我便伤自己一分;你死,我便随你死!我玉轻烟说到做到!”玉轻烟决然道。 “奴婢这条贱命……不值得二小姐这般……”南欢虚弱得声音低微。 “从今往后,你这条命便是我的,我不准你死,你就不能死!”玉轻烟强硬道。 南欢看着她,愣愣的。 东香听不明白她们的话,什么划一刀啊,伤害啊,死啊,太可怕了。 这时,大豹来禀奏,地牢有情况。 玉轻烟吩咐东香好好照看南欢,匆匆前往地牢。 大豹说,玉俊凯三人已发疯。 果不其然,他们被关在小牢房里,头发乱如稻草,衣袍破碎,像狗一样扑来扑去,张大嘴咬人,疯子一般互相嘶咬,还发出可怕的怪叫,早已不是之前风流倜傥的公子模样,骇人得紧。 玉俊凯看见她,瞬间记起心中的仇恨,朝她扑过来。可是,铁栏挡住了他。 这是狂犬病发作的症状,他们已经失去了常人的思维、头脑,互相嘶咬得浑身是血,脸庞血肉模糊,很可怕。 她就是要他遭受这样的折磨!活生生地被咬死! 忽然,玉俊凯抓住铁门,猛烈地摇晃。 无论是人或动物,在癫狂的状态下,必然力大无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三人合力将铁门拽开,凶猛地扑出来,大豹、二豹大吃一惊,知道他们具有无可预料的威力,连忙拉着玉轻烟往外跑。 玉俊凯三人狂奔追出来,以惊人的速度追上他们。 **谢谢13545388688的红包,么么哒。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六) 二豹反身迎战,抽出腰间宝剑与二人激斗;大豹带玉轻烟继续出了地牢,玉俊凯猛地扑过去,大豹感觉到后面袭来一阵风,回身迎击,一边持剑刺向玉俊凯,一边大喊:“快走!” 因为狂犬病,原本没有武艺的玉俊凯兽性大发,变得敏捷,避开锋利的剑锋,以各种狼狗的姿势、招数与大豹对打,灵敏而勇猛。睍莼璩晓虽然大豹武艺不凡,可是面对玉俊凯无招、凌乱的攻击,一时之间竟无法破解,二人打得难分难解。 玉轻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坏事,便疾步跑开。 二豹对付那二人,有点力不从心,其中一人看见她跑了,立即狂奔过去。 她听见声响,回头一瞧,花容失色,手足竟然发软——那人凶猛地扑过来,若她再不逃开,就会被他咬一口飚。 她魂飞魄散,立刻狂奔,却已来不及,他已然扑到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支飞刀擦过她的耳际,刺入他的心口。 他僵硬了半瞬,圆睁着眼,慢慢地倒地身亡锱。 她惊魂未定,僵在当地,大口大口地喘气。 有一支铁臂揽住她,她身子一软,软下去,所幸身后之人揽紧她,将她抱入怀中。 玉轻烟转头看去,是高晋扬。 他的双臂慢慢收紧,将她扣在怀中,关心地问:“吓着了?” 有他在身边,她就觉得安心,发软的手脚渐渐有了力气,站得稳了,于是她挣脱他的圈抱,“没事了。” 这三四日,他在府里静养,没有过来藕香小苑,因此,他们已有三四日没见了。她发觉他的气色仍然不好,只是精神不错,想必这三四日的静养有了功效。 大豹、二豹制住玉俊凯二人,将他们锁住,关入地牢。 高晋扬和玉轻烟等人站在地牢门外,听见里面惨烈的叫声,应该是他们互相撕咬,因为剧痛而起的叫声。 “玉轻烟,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里面传出玉俊凯撕心裂肺的嚎声,饱含仇恨、怨毒。 此后,地牢再无声响,过了半晌,大豹打开地牢的铁门,地上躺着两具尸首,身上血迹斑斑,脖子血肉模糊,鲜血汩汩地流出,染红了地面。 如此死状,委实惨烈。 玉轻烟清冷地看了一眼,高晋扬牵着她的手离开。 ———— 高晋扬说了如何处理三具尸首,半夜时将尸首运到郊外烧毁。 玉轻烟想象着二房那边寻玉俊凯的是怎样的焦急,时辰不早了,她说要回府,他扬声道:“圣寿宴将至,那日你会进宫,是吧。” 对了,她差点儿忘了圣寿宴这事。 她点点头,“我答应过陛下,要为他庆贺生日。” 不过,她也想过,可以以不为宇文熙庆生为导火线,对他“表明心迹”,他会有什么反应? “此次圣寿宴,我希望你不要进宫。”高晋扬云淡风轻地说道,苍白的俊脸在晴红的夕阳余晖照耀下,几近于透明。 “为什么?”她思忖,难道圣寿宴上会有大事发生? “你想进宫也无不可。”他的目光转向晚霞烂漫的西天。 玉轻烟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安西王打算在圣寿宴发动政变?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所以不想她进宫? 他轻飘飘地说道:“既然无男女之情,便不要给人假希望。” 她愕然,他说的是自己与他? 高晋扬的目光落无边无际于的苍穹,“我说的是小皇帝。” “我对陛下有无男女之情,你知道?”她冷冷地反问,可是心里却甜滋滋的,原来他吃醋了。 “自然。”他语气极淡,却相当的笃定。 “你不知道吗?我是帝王控。”玉轻烟心思微转,眉目含笑,“我喜欢腹黑冷酷的帝王,心机深沉,却情有独钟。只是陛下与我同龄,因此,之前我才纠结,一再拒绝陛下。” “你确定?”高晋扬终于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她。 “我喜欢谁,自己还不知道吗?” 她浅笑看他,尔后告辞。 坐在马车里,心里的痛化成热泪,滑落脸庞。 回到天心苑,玉轻烟才知,宇文熙已在此等了一个时辰。 他亲昵地拉她的手,“轻烟,你去了哪里?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我还担心你出事了……” “我不会有事的,陛下放心。”她拂开他的手,端起茶盏喝茶,“这么晚了,陛下还不回宫?”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他委屈地皱眉。 “圣寿将至,陛下将满十六岁,该学着沉稳,不能再毛躁。” “你记得?”他惊喜地笑。 “我会为你过一个毕生难忘的生辰,陛下先回宫吧,不然我会担心的。”玉轻烟淡淡地笑。 宇文熙欢欢喜喜地回宫,嘱咐她那日早点儿进宫。 冷天晴吩咐丫鬟传膳,问起南欢,玉轻烟说过几日便能回来,还说玉俊凯三人如何死的。 “就该这样折磨他!总算为南欢出了一口气!”冷天晴义愤填膺。 “南欢回来后,不要提起这件事。” 玉轻烟的小脸布满了倦怠。 冷天晴应了,“二小姐打算如何为陛下庆贺生辰?” 玉轻烟扶额,“我想想。” ———— 转眼到了圣寿这日,圣寿宴于酉时开始。 玉轻烟与宇文熙的生辰在同一日,宇文熙晚一个时辰出世,因此,今日也是玉轻烟的生辰。 她提前一个时辰进宫,找了个合适的殿室,布置好之后正要离开,却见殿前站着一人,宇文策。 他用艳羡的目光看殿中的一切,心中泛酸,“烟儿,若你为我花如此心思,我死也甘愿。” 冷天晴出去候着,玉轻烟淡淡道:“郡王有事?” “许久未见,来看看你。”他着一袭宝蓝金线绣海水纹锦袍,面若冷玉,剑眉朗目,给人一种冷峻之感。 “近来比较忙。”她有一种古怪的感觉,眼前的男子明明与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却总觉得他变了,不再是以往的乐陵郡王了。 “打算何时对陛下明言?”他拉她来到殿内,目光深深。 “这事急不得。”她的十指被他握住,想抽出来,却是不能,“再者,之前我答应过陛下,要为他庆生,之后我找机会对他说。” “烟儿,我已迫不及待。”宇文策的俊眸似有吞噬人的光泽,“恨不得立刻娶你为妻。” 玉轻烟的感觉更强烈了,若是以往,他说这样的话,必定柔情款款,而如今,他的言辞里少了情意,多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人总是会变的,宇文策变成这样,“罪魁祸首”就是她。 她佯装委屈,“你答应过我,让我解决这件事。” 他抚蹭她的脸腮,温柔道:“好,我不逼你。” 这样的抚触,饱含了深情厚意,玉轻烟却觉得,到底不一样了,他们之间,已经物是人非。 宇文策先行离开,她望着那抹宝蓝色的身影渐行渐远,忽然间觉得他很陌生,陌生得可怕。 过了半晌,她前往昭阳殿。 去年,小皇帝并没有办圣寿宴,今年还是第一次,大殿内济济一堂,满朝文武皆在,更有期盼女儿跃上枝头成凤凰的大臣携掌上明珠赴宴,希望得到龙眼青睐。 谢氏心郁气结,没有进宫赴宴,因此,玉家只有玉轻烟进宫。 时辰至,宇文熙在前,兰陵长公主在后,踏进大殿。 玉轻烟搜寻了一圈,没看到高晋扬,想必是他伤势未愈,无法进宫当值。 宇文熙落座后,扬声道:“免礼。” “臣等恭祝陛下千秋绵长、福寿安康,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满朝文武齐声祝贺,声震殿顶。 宇文熙举起金樽,清朗道:“朕未至弱冠之年,朝政大事皆由皇姐费心操持,诸爱卿尽心辅政,朕得以逍遥、开心。借今日寿宴之机,朕向皇姐、诸爱卿敬一杯,聊表谢意。” 兰陵长公主举杯,君臣同饮。 此后,圣寿宴正式开始,文武大臣依次上前进献贺礼。 玉轻烟望着他,他与大臣饮酒、言笑,不再是无知小儿的幼稚举止,而是大人成熟、稳重的言行举止,就连他身边的兰陵长公主,都惊异于他的转变。 今日,他穿一袭明黄色升龙常袍,明亮的帝王之色映得他气色红润;俊朗的脸膛,修长的身形,卓然的气度,使得他周身上下萦绕着一股帝王之气。之前她也见过他穿龙袍,但今日的感觉很不一样,好像他真的长大了,长成一个有气魄、有担当的男子汉。 大臣进献贺礼后,宇文熙朗声道:“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青州遭到重创,不少人失去亲人,饱受苦楚。青州需要朝廷,青州百姓需要关爱,朕决定,将诸爱卿的贺礼折算成白银,送至青州,助青州百姓度过难关。青州每一个人都会记住诸爱卿。” 满朝文武愕然,却只能附和,赞陛下爱民如子、施行仁政。 玉轻烟看向兰陵长公主,这个执掌朝政的年轻女子,看到弟弟今日的表现,作何感想?但见她眉目淡淡,瞧不出神色。 忽然,他的目光遥遥而来,玉轻烟轻轻点头。 接着,宫女斟酒时,宇文熙故意撞到,酒水洒在龙袍上,他对皇姐说,去偏殿更衣。 玉轻烟亦悄然离开大殿,四处找他。 宫灯五步一盏,将昭阳殿的每个角落照得恍如白昼。 突然,有人拍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见是宇文熙,松了一口气。 “你如何为我庆祝?”宇文熙的眉宇漾着暖暖的微笑。 “陛下随我来。” 她带他去左配殿最后面的一间殿室,冷天晴守在那里,关着门扇。 站在殿室前,玉轻烟为他蒙上黑布,“我牵陛下进去。” 他满含期待地说道:“这么神秘,一定很特别。” 进了殿室,冷天晴退出去,掩上*门扇,在外头等候。 黑布拿下,宇文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美如仙境、光影绰绰的一幕,被这诗情画意的一幕惊呆了。 四周挂满了彩色诗笺折叠的纸鹤,一串又一串,像一只只小小的仙鹤在殿内飞翔。更令他意想不到的是,宫砖上摆放着一根根红蜡烛,摆成一个巨大的心型,每一簇跳跃的烛火散发出橘红色的光影,将整个殿室染成梦幻般的橘红色。 “陛下,每一只纸鹤都是一个祝福。”玉轻烟微微地笑,“愿陛下千秋绵长、福寿安康。” “太美了……”宇文熙目光灼灼,烛辉落进他的眼中,跳跃着火花,“轻烟,我很喜欢。” 橘红的烛影在墙上闪烁,红烛摆出的一颗红心便是她的心,他深深地陶醉了,心中甜蜜而柔软。 她拉他来到案前,指着一个圆形、厚厚、金黄色的大饼,“这是生日蛋糕。” 这个生日蛋糕,可是花了两日、试了七八次才做成这样的,卖相尚可,口感相当地不错。 “何为生日蛋糕?”宇文熙笑问,“中间为何插着一支小红烛?” “每年的生辰,都要吃这样的生日蛋糕。现在,陛下对着这支红烛许愿,许愿后,把红烛吹灭,便能愿望成真。” “当真?” 他照她的样子,双手合十放在面前,闭上眼,许了一个美好的愿望,尔后吹灭小红烛。 玉轻烟清唱生日快乐歌,清丽的歌声、独特的歌词令他惊奇、感动,他在想,她为自己费了这么多心思,必定是已喜欢自己。 他默默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辜负她! 唱毕,她用匕首切了一小块生日蛋糕递给他,“尝尝。” 宇文熙咬了一口,满口清香,“好香,风味独特,好吃。” 她笑眯眯道:“那陛下多吃点。” 他吃着蛋糕,看着流光溢彩的奇景,心中溢满了柔情,幸福在四肢百骸流窜,在他心中积蓄。 不经意间,他的目光滑向角落里青烟袅袅的香兽。 “陛下出来久了,回大殿吧。”玉轻烟心想,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欠他的也已还清,顿时如释重负。 “真不想回大殿。”宇文熙蹙眉。 “陛下又长大了一岁,不能再任性。” “我还没更衣。” 她看见替换的龙袍放在对面的案几上,便去取来,“我帮你。” 他伸展双臂,她为他宽衣解带,这才发现,他又长高了,比自己高出一个头,而且他的身板结实了,比一般的少年结实。 她惊觉自己失神了,连忙脱下龙袍,忽然,她觉得怪怪的,眼睛有点模糊,她摇摇头,立即变得清晰了。 “轻烟,你为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我很开心。”宇文熙握住她的臂膀,柔情脉脉,“很幸福。” “我答应过你的嘛。” 玉轻烟移不开目光,不知为什么,沐浴在橘红光影里的五官如此俊美,黑眸漾着粼粼的春波,双唇泛着诱人的光泽,像皮薄汁多的水蜜桃,令人恨不得大大地咬一口。 他搂住她,双臂慢慢收紧,看她如烟似雾的美眸、粉嫩的樱唇,身躯早已火热,情潮早已汹涌。 她的眸光渐渐迷离,似殿内的梦幻光影,宇文熙再也克制不住,吻她的唇。 她没有抗拒,好像还很享受,双臂环上他的脖子,沦陷于火热的缠绵。 逗弄,吮*吸,痴缠,唇齿的厮磨,舌尖的追逐,在拥抱中热吻,在热吻中感受彼此的温度。 他们的鼻息愈发粗重,体温持续升高,玉轻烟只觉得这个男人带给自己无限的快乐、幸福,也想给他快乐、幸福。 窗外站着一人,黑眸沉沉,面寒如铁。 高晋扬。 **轻烟为什么会这样?扬哥哥会怎样呢?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七) 右掌慢慢握成拳。睍莼璩晓 宇文熙倾尽一腔热情吻她,情火越烧越旺,腰腹的胀痛越来越明显……他的双臂越收越紧,似要将她嵌入胸膛,与她融为一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永远不分离…… 玉轻烟的感觉很奇怪,有点热,酥痒难耐,对他有一种强烈的饥渴,渴求更多的爱抚、缠绵。 他吻她小巧的耳珠,热气开来;他吻她尖巧的下颌,湿热滑行;他吻她白嫩的脖颈,唇舌并用;他带给她无穷的乐趣,温柔中带着五分热烈,激狂中带着五分***。 她美眸微睁,雾濛濛的,双腮酡红,芳唇湿润,分外诱人。他抱着她坐在小榻上,扯开她的锦衫,慢慢将她压倒…飚… 忽然,寂静中响起“吱呀”的声响。 他们不约而同地望去,门扇又立即关上,冷天晴在外头道:“陛下,二小姐,时辰不早了。” 听到“陛下”俩字,玉轻烟顿时清醒,见自己坐在他怀中,又窘迫又慌乱,连忙下来整理衣衫镏。 宇文熙慢悠悠地穿好龙袍,唇角含春,眼角含笑。 她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却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好像中了邪,完全不受控制。若非晴姑姑推门,她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陛下先去大殿,我稍后就去。” “轻烟,这是十六年来我最开心、最幸福的一日。”他执起她双手,眼中漾着的水泽那般夺目,“你的心思,我明白。” “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玉轻烟知道他误会了,想现在就说清楚,可是,如此一来,她所有的心思都白费了。 “我真的明白。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委屈。”宇文熙低沉道,像极了有担当的大丈夫,承担起一切。 她还想再说,他已俯首吻她的额头,只是轻轻的吻。 尔后,他潇洒地离去。 她跌坐在小榻上,觉得烛火那般刺眼。 有人进来,她以为是晴姑姑,却没想到,是高晋扬。 玉轻烟错愕地看他,他不是没出现在大殿吗?刚进宫的?他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方才她和宇文熙拥吻,他应该没看见吧。 他冷冽的目光横扫而过,最终落在那只香兽上,眉头一紧。 她平复了乱糟糟的情绪,想说点儿什么,却说不出半个字。 “是我让晴姑姑这么做的。”高晋扬语气冷淡。 “哦。”她低低道,好像做了错事。 “你花了这么多心思,陛下说不会让你受委屈,这就是你想要的?”他冰冷地问。 “对!这就是我想要的!”她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要中宫之位!” “愿你美梦成真。” 他行至香兽前,揭开香兽盖子,浇了一杯茶水,顿时,香兽“吱吱”地响,青烟袅袅升腾。他嘲讽道:“这是催情香。” 玉轻烟惊愕,宇文熙用催情香让自己沦陷? 宇文熙这么做,该是为了让她觉得自己喜欢他,不再拒绝他。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她淡然而笑,“陛下用催情香,是为了增加乐趣,有何不可?” 高晋扬行至她面前,默默地凝视她。 她迎接他沉冷的目光,却在对视中渐渐心虚。 半晌,他不发一言地离去。 玉轻烟松了一口气,再次跌坐下来。 “二小姐这又是何苦?”冷天晴瞧得出来主子的心思,心疼主子一人承受痛楚,却帮不上什么。 “明知没有结果,为什么要开始?”玉轻烟苦涩地眨眸,“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就不会痛。” 虽然,现在已经很痛。 ———— 大殿的圣寿宴正是酣热之时。 玉轻烟回到宴案,望见宇文熙递来柔情款款的目光,便回以清浅的笑。 舞伎跳着应景的宫廷舞,水袖徐徐飞扬,酒气、香雾中,她没有看到高晋扬,不禁纳闷,既然他已回宫当值,为什么不在大殿? 兰陵长公主百无聊赖地欣赏柔美的舞,手肘搁在案上,姿态慵懒。 宇文策悠然地品尝美酒,面若冷玉,神色淡淡,瞧不出情绪。 舞毕,舞伎退下,将有另一批舞伎进殿献舞。 文武大臣言笑晏晏,正当风华的高门闺秀皆含情脉脉地望着宇文熙,希望得到他的另眼相看。突然,觥筹交错中,清脆悦耳的铃声突兀地响起,众人听闻,都觉得诧异。 “哪里来的铃声?”宇文熙笑问。 话音方落,他便觉得腹中有异样,隐隐的痛,似有几只小虫啃噬五脏六腑,越来越痛……他捂着小腹,眉宇紧拧,“皇姐,好痛……” 兰陵长公主意识到此事不同寻常,正要吩咐身边的女官传太医,小腹也痛起来,手臂撑在凤案上,“速速传太医。” 铃声持续地响,满朝文武面面相觑,都知道了事态的严重。 谢绍棠担忧道:“陛下、长公主不如先回寝殿?” “不可!待太医诊断后再作决议。”沈柏年重声反对,“陛下、长公主不知是否中毒,倘若真是中毒,那么,这些佳肴、美酒便有问题。” “沈卿此言有理。”兰陵长公主语声低弱,“待太医诊断后……啊……” 她疼得叫出声,可见腹痛是多么的痛。 玉轻烟想到,她怀有身孕,若真是中毒,对胎儿必有影响,说不定会胎死腹中。 胎死腹中…… 这是高晋扬第一个孩儿吧,他会伤心吗? 玉轻烟望向宇文熙,他一直捂着小腹,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俊朗的脸庞苍白如纸,可见剧痛无比。 她闭眼,凝神细听,感觉铃声是从安西王那处发出来的。 安西王! 这时,谢绍棠、沈柏年和几个文武重臣也腹痛,哀声叫嚷,此起彼伏。 大魏国君臣,家国、朝政的扛鼎人,无一例外的腹痛,所有人都觉得有人密谋政变。 安西王行至大殿中间,手中拎着一串大大的铃铛,使劲地摇晃,脸上皆是阴谋得逞的奸笑,“这滋味如何?” 而宇文策,安之若素地坐着,仿佛大殿上的风起云涌全然与他无关。 “安西王,你好大的胆子!”兰陵长公主嘶哑地喝道。 “王爷,犯上谋逆,天地难容。”沈柏年语重心长地劝,“王爷,回头是岸,还来得及 “开国帝王从来都是满身杀戮、满手血腥,本王只信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信天地。”安西王一挥广袂,颇有几分一代枭雄的气势。 “你大开杀戒,血流成河,滥杀无辜,民心不会归于你。”谢绍棠怒道。 安西王摇一摇铃铛,众人又痛得龇牙咧嘴,直不起腰。 那些没有腹痛的朝臣想偷偷溜走,安西王发现了,大喝一声:“谁敢踏出一步,杀无赦!” 话音方落,一批黑衣人闯进大殿,堵在殿门口。 银白的剑光明晃晃的,很刺眼,剑尖锋利无比,那些想溜的朝臣再也不敢动弹。 玉轻烟虽然担心,但也不是很害怕,高晋扬在宫中,会带领禁卫军、凤卫来救驾。 “陛下,长公主,你们不是中毒,而是中蛊。”安西王虎目冷冷,颇有几分沉雄之气。 “中蛊会腹痛?”宇文熙缓过神,因为安西王暂时没有摇铃铛,“你一摇铃铛,朕便会腹痛?” “陛下英明。”安西王冷笑,“六日前,本王命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在你们的膳食或茶水里下蛊,只要本王摇铃铛,你们便会腹痛,有如数只小虫啃噬,痛不欲生。” 他没有自称“臣”,而是自称“本王”,表示他对陛下、皇室的藐视。 玉轻烟惊骇,他竟然在这么多人茶水或膳食里下蛊,无人察觉,他是怎么做到的? 她想起来了,曾经看过一部电影,轻功绝顶之人可藏匿于房顶,以高超的技术隔空下毒,想必安西王也是这么下蛊的。 兰陵长公主愤愤道:“你以为下蛊就能控制整个皇宫吗?本宫绝不会屈服,本宫的禁卫军和凤卫很快就会来救驾。” “本王已控制昭阳殿。”安西王一挥广袖,威风凛凛地说道,“本王控制了你们,就控制了皇宫、控制了大魏国,大魏国的新帝是本王!” “你休想!”兰陵长公主怒斥,美眸迸射出炽热的怒火,“你毒害君臣,人神共愤,天理不容!你得不到民心!” “民心是立国之本,王爷三思。”沈柏再次劝道。 “长公主还是劝陛下写下禅位诏书,否则,再过两个时辰,所有中蛊之人将不只是腹痛,而是全身都痛,最终肠穿肚烂而死。”安西王的眼神奸险而沉鸷,充满了戾气。 兰陵长公主的眸光凌厉如剑,“妄想!” 宇文熙决然道:“朕绝不会写禅位诏书!” 安西王有节奏地摇动铃铛,随着铃声的响起,中蛊之人痛得屈身、叫嚷。 玉轻烟越来越焦急,高晋扬怎么还不来救驾?以他的警觉性,不可能不知道大殿发生了大事。 安西王冷冷地嘲讽:“长公主是否以为高晋扬会率禁卫军、凤卫来救驾?” “他一定会来!”兰陵长公主美眸怒睁。 “他倒是想来,可惜来不了。”他虎目含笑,颇为得意,“他有伤在身,打不过本王为他准备的十大高手。这会儿,他身上应该多添了几道伤,还有可能已为长公主、为大魏国战死。” 玉轻烟的心蓦然痛起来,不!高晋扬不会死! 他怎么会死呢? 兰陵长公主切齿道:“除非你把他的尸首放在本宫面前,本宫才会信!” ———— 冷风呼啸的宫道上,昏光惨淡。 地上躺着两人,八人围攻一人。他们都是当世的绝顶高手,不见真人,只见一道道黑影在风中穿梭、跳跃,飞来飞去,根本看不清楚他们的招式,只闻兵器相击的“铮铮”声,如幻影,似仙气。 忽然,一人疾步后退一丈,身躯僵立,正是高晋扬。 他的右胸被利刃刺中,流出鲜红的雪,瞬间染红了衣袍。而他身上不仅只有这一处伤,左腿、后背都有伤。若非他伤势未愈,这些所谓的绝顶高手,未必能伤得了他。 前面四人,后面四人,他与他们对峙。 他的额前落了一缕鬓发,随风轻扬,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眸染了血色,跳跃着寒鸷的杀气,燃烧着酷烈的戾气,藏着一只凶悍的猛兽,伺机扑出来将敌人撕裂。 如此形象,像极了陷于绝境的孤胆英雄。 八个高手在此一拥而上,招招致命,决意置他于死地。 高晋扬骤然拔身飞起,宝剑横扫,八道银白的剑气笔直地泻出,击中敌人的眼睛。 顿时,八大高手的双眼血流如注,看不见了,无法再战。 而他在使出这招后,立即跃上屋顶飞奔,几个纵跃便飞出了皇宫。 因为是倾尽余力使出的绝招,体力已耗尽,再打就只有战死的下场。他想过率禁卫军、凤卫去救驾,然而,安西王安排了十大高手对付自己,必定还有后着,此时若他回去,是死路一条。 虽然长公主他们已被安西王擒住,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但此时他绝不能回去送死。 高晋扬负伤疾奔,赶往郊外。 ———— 中蛊之人痛得死去活来,未中蛊的人皆被刀剑控制。 玉轻烟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到一个可行的法子。 高晋扬始终未曾现身,极有可能如安西王所说的,与十大高手激战,不是受了重伤就是已遭遇不测。 宇文策? 她灵机一动,或许可以从他身上下手。 这时,始终超然物外的宇文策站起身,温润道:“父王,将陛下、长公主单独囚在右偏殿,将中蛊之人关押在左偏殿,其余未中蛊之人留在大殿,孩儿负责监管中蛊之人。” 安西王点头,对下属使了眼色,黑衣人便开始驱赶中蛊之人。 兰陵长公主虚弱地走向右偏殿,宇文熙跟在后头。他看着玉轻烟,眉头紧蹙,好似要对她说什么。她也看着他,朝他示意,要他保重。 玉轻烟没有中蛊,应该留在大殿,可是,一个黑衣人客客气气地请她出去。 她没有猜错,是宇文策要见她。 这一次,他是这场宫廷政变的参与者。 他牵着她的手去那间她为宇文熙庆生的殿室,纸鹤依旧,红烛依旧,光影依旧,只是,变天了。 红烛烧得只剩一半,橘红色的光影令他的俊脸流淌着彤彩。他定定地看她,“烟儿,我不会让你有事。” 此时此刻,她想起圣寿宴开始之前,他来这儿见她时说的一句话:烟儿,我已迫不及待,恨不得立刻娶你为妻。 那时,他已经“告诉”她今晚将会风云变色,而她没有察觉那句话有弦外之音。 “看得出来,你父王部署周密,但如若你父王此次败了,你怎么办?”玉轻烟淡然道。 “成王败寇,既然选择了这条路,便无怨无悔。”宇文策的目光从未这样冰冷,“十八岁那年,我无意中得知父王的野心,怎么也想不通父王为什么有谋反之心。我必须守住这个秘密,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说漏嘴,你知道心中有秘密却又不能说出去的苦闷吗?就是在那时,我在画舫上遇到了绿绡。我与她琴瑟相和、诗词唱和,暂时忘记了苦闷与烦恼,她的温柔可人、善解人意是我的浮木,我萌生了娶她的念头。” “原来如此。”她理解了他的苦闷。 “后来,她走了,我与父王反目……”他握住她的双臂,眸光渐渐炽热,“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她才会想娶她,直至遇到你,我才知道,我对她的喜欢远远不及对你的情。” “是吗?” 他陡然抱住她,温热的胸膛像要将她融化,“我当她是溺水之时的浮木,欣赏她的才华,喜欢她的性情,我对你则是真正的喜欢,是刻骨铭心的爱。” **策哥哥会做出禽兽之事吗?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八) 不知为什么,玉轻烟听到这深沉的表白,再不像以往那样感动,只有嗤之以鼻,只有心头堆雪。睍莼璩晓 爱一个人,本身没有错,错的是为爱不择手段、疯狂害人,他杀了沈昀,便是错了。 自从知道杀害沈昀的真凶是宇文策,她利用他的感情之时再也没有愧疚。 “烟儿,嫁给我。”宇文策诚挚地恳求,满目殷切,拇指轻柔地抚触她的脸,“我许你一世独宠,许你尊贵荣华,许你王妃之位,甚至是中宫之位。只要你嫁给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一切都依你。” “你父王不会同意这桩婚事。”即使他掏心掏肺,献出他能给予的一切,她也没有半分感动,死了的心就是死了,埋葬了的请就是埋葬了,不会死而复生飚。 “父王会同意的。”他笃定道,“之前我与父王恳切谈过,父王已松了口。” 玉轻烟诧异,安西王怎么会同意? 安西王同意这桩亲事,只有一个可能:她的父亲玉大将军以及麾下将士皆归顺安西王。 对,安西王觊觎的便是玉大将军的兵马! 她故作不解,“你父王真的松了口?为什么?” 宇文策笑道:“我也不知,只要父王同意,你我便可择日成亲。秭” 她俏皮地问:“一世独宠,换言之,你不会纳妾?” 他郑重地颔首,“我宇文策此生此世只有妻房,没有妾室。” “倘若日后你登基为帝,也只有我一个皇后?” “只有你一个皇后,后宫形如虚设。” “待你父王成就大业,便是你我成亲之时?” “你放心,我比你还迫不及待。” 宇文策愉悦地笑起来,拥她入怀,失而复得的喜悦无以言表,眉宇间净是璀璨的笑容。 玉轻烟靠在他肩头,闷声问:“你父王会杀很多人吗?” 他拉她坐下来,“虽然我知道父王在今晚起事,但具体是何谋划,会不会杀长公主、陛下和文武重臣,我当真不知。” 她握住他的大手,“郡王,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 “春狩时,我被人抓走,陛下单枪匹马救我一命,到底是我欠他一份恩情。倘若你父王定要杀陛下,你能否暗中相救,放陛下一条生路?” 宇文策定定地看她,眼色意味不明。 她淡淡道:“将陛下关一辈子也好,逐他出洛都也罢,只要他留得一条命,便算是我还了恩情。郡王,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他的神色非常的冷静,目光似看透了一切,“你有所求,我尽力一试。不过,若你今晚成为我的妻,我定当保他一命。” 玉轻烟容色不改,心中却惊怒,妈蛋,他竟然提出如此苛刻、禽兽的要求。 “若你是我的妻房,我定当全力以赴。”宇文策冷冷道,“保陛下一命,万分凶险,我总得瞻前顾后,你说是不是?” “我理解。”她真想踹得他面瘫。 他的手指缓缓下滑,滑到她的衣襟,拨开来,白如雪的香肩立时展现在他眼前。他的俊眸跳跃着火星,指腹爱抚嫩白的肌肤,她感觉到他那指尖的凉意与丝痒,克制着推开他的冲动。 缓缓地爱抚、滑动,慢慢往下,宇文策修长的手指从她胸前高峰滑过,来到腰间。 他手指轻勾,她腰间的衣带随之松开,外衫就此滑落,只剩青翠丝衣,衬得如雪如玉的娇躯更为诱人;那并肩而立的高峰躲在丝衣内,令人想一睹秀美的风光。 玉轻烟轻轻地咬唇,双手握成拳,他表演慢动作似的,举止缓慢而轻柔,是故意的吧。 他伸手轻触她的脖颈,慢慢滑向肩背,慢慢解开青翠丝衣。 她盯着他,他的眼眸已燃烧起欲火,他真的会吃了她。 宇文策倾身吻她的香肩、脖颈,唇舌往上,吻她莹白的耳珠。 她咬紧下唇,几乎咬出血来,全身血脉疾行,冲击着她的神经。 他一寸寸地品尝这令所有男人垂涎的美色,情潮涌动,右掌刚刚覆住她的雪柔,就被她用力地推开。 “不要!”玉轻烟再也克制不住,无法忍受他的侵犯。 “不要?”宇文策平淡地反问,语气却乖张、邪恶得可怕。 “我意思是说……我还没准备好……”她连忙解释。 “你是没准备好,还是不愿?”他眼眸轻眨,眼神冷沉。 “没准备好……” “你不是想救陛下吗?” “郡王,只要你保他一命,我绝不食言。”玉轻烟保证。 “你究竟想骗我到何时?” 骤然爆发的一声怒问,令她身子一颤。 宇文策扣住她的双肩,瞳孔急剧收缩,“你根本不喜欢我,你喜欢小皇帝……之前你说对我已无男女之情,后又忽然改变了态度,我很开心,但又疑心你有企图……” 她连忙解释道:“我没有企图……” 他目眦欲裂,眼白很是吓人,“你当真没有企图?” 玉轻烟只能死撑到底,说没有企图。 从未见过他这凶厉的样子,满目戾气,满面邪念。 “你只要保住小皇帝一命,是不是?我就保他一命!” 宇文策笑得古怪,出去吩咐下属。 片刻后,宇文熙被黑衣人带进来。看见她,他关心道:“轻烟,他有没有对你怎样?” 她摇头,“你还好吗?” 其实,他怎么会好呢?他双手被缚,被蛊折磨得半死不活,脸庞苍白如雪,唇无血色,像是病入膏肓。 她不知道宇文策带宇文熙来此究竟想做什么,唯有见机行事了。 “陛下,你想自己受罪,还是烟儿受罪?”宇文策完全变了个人,嗜血,邪恶,充满了魔性。 “不要伤她!”宇文熙着急地叫道。 宇文策对两个黑衣人使眼色,他们便展开马鞭。 玉轻烟大吃一惊,“郡王,不要!” 他冷邪地反问:“你不是要保他一命吗?我只不过是让他受点儿罪,你就这么担心?” 两个黑衣人得了指令,马鞭抽过去,抽在宇文熙的身上。 咻——咻——咻—— 一鞭又一鞭,他未曾闪躲,硬生生地挨着,后背、前胸皆受了鞭子,他看着她,笑得灿烂。 每抽一鞭,她就忍不住颤一次,那种避开肉绽的痛,她感同身受。 看着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挨鞭子、受苦,看着他还对自己微笑,她心痛如刀割,泪雨如倾。 **为小皇帝心疼一下下。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九) 黑衣人一前一后地抽着,宇文熙明黄色的龙袍被马鞭撕开,血痕一道又一道,他未曾喊痛,仍然在笑,“不要哭,我不疼,真的。睍莼璩晓” 玉轻烟泪落如断线的珍珠,不停地掉落,心一阵阵地抽痛。 “郡王,不要打了……”她哑声哀求,“不要打了……” “打几下又不会死人,你无须担心。”宇文策含笑道,笑得那般嗜血。 “轻烟,不要求他。”宇文熙已受了三十鞭,却依然屹立如松,“他已丧心病狂。飚” “对!我是丧心病狂!”宇文策陡然抱住她,“就是因为你,我才会变得丧心病狂。” “放开她!不许碰她!”宇文熙怒斥,怒火焚睛,不顾抽来的鞭子。 玉轻烟没有挣扎,低声问:“怎么样你才会让他们住手?秭” 宇文策意兴阑珊地说道:“你果然对他有情,你可知,我妒忌得发疯!” 她命令自己冷静、再冷静,“你让他先出去,我与你好好说。” 他挥手,黑衣人停止抽鞭子,拽宇文熙出去。 宇文熙不想走,嚷道:“朕不走……郡王,不要伤她……” 黑衣人强行带他出去,声音渐渐消失。 “我对陛下并无男女之情。”玉轻烟的脑子急速运转,想着应该怎么说才最恰当。 “我如何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宇文策冷冷地嗤笑。 “你想我如何证明?” “真有意思,你竟然反问起我。” “陛下与我同龄,时常找我玩,我当他是弟弟,不忍心伤害他,才总是与他在一起。”她拭去泪水,以充满感情的语气缓缓道来,“他救过我,为我受伤,即使是冷血的人也不会无动于衷。再者,我当他是弟弟,他因为我而挨了那么多鞭子,我怎能不心痛?” “你当他是弟弟?”很显然,他还是不信。 玉轻烟郑重道:“我是长乐公主的女儿,应该称他一声‘舅舅’,但他比我晚出世一个时辰,便当他是弟弟,我对他只有手足情谊。” 他冷眸一眨,“但小皇帝并不当你是姐姐。” 她点点头,“陛下确是喜欢我,决意迎娶我,我拒绝他多次,早在去年在玉竹寺之时,我便对他表明心意,他却装作不明白。今年,陛下死缠烂打,我摆脱不了,陛下毕竟是陛下,万一龙颜震怒,我这条小命就没了。” 见她说得如此诚恳,宇文策似乎有点信了。 她再接再励,“陛下不止救过我一次,我始终做不出绝情的事,便拖到了现在。郡王,我保他一命,只是还他恩情;而且,掌政的人是长公主,陛下只是傀儡,放他一条生路,对你父王、对大局并无影响。” “你喜欢谁?”宇文策盯着她,目光犀利得直透人心。 “你与那清倌之事,伤了我,我很难再动男女之情。”玉轻烟忽然想起一事,接着道,“郡王,沈昀之死,便是因为陛下。” “怎么说?”他讶异地问。 “那时陛下缠着我,我实在没法子,为了让陛下死心,便对他暗示我已有喜欢的人。之后,我与沈昀在一起,商量着假订亲,让陛下彻底死心,没想到,没过几日,沈昀被玉轻雪害死了。”她伤心道。 “你与沈昀假订亲?”他错愕地睁眸。 她颔首,悲伤道:“说到底,是我害死了沈昀,我是罪魁祸首。” 他神色怅惘,“也不能这么说,也许这是意外。” 玉轻烟盯着他,从他的表情便可看出,他害死了沈昀,在得知真相后,才会有如此表情。 他可有后悔之心? “沈昀死得真冤。” “确实死得冤,那时,想来谁也想不到你和他是假订亲。”宇文策低声叹气,轻拍她的肩,“你也别太自责,沈昀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 “沈昀是个胸襟宽广的大丈夫,如若嫁给他,定能幸福;可惜,我敬重他,只当他朋友、是兄长,别无其他。”她伤怀道,“我对陛下亦为手足之情,呵护他,关心他,不希望他受到伤害。或许,民间平淡的日子更适合他。” 他握住她的双臂,眼眸深邃得令人看不透,“你心中还有我吗?” 玉轻烟羞窘得垂眸,“我也不知……” 宇文策揽她入怀,“无妨,你我从头来过。” 她心中默默道:郡王,你不要怪我,我也是逼不得已。 ———— 夜幕下的皇宫寂静得可怕,就像暴风雨前的宁静,孕育着最可怕的摧毁力量。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今晚,满朝文武都要被软禁在宫中,包括玉轻烟。 宇文策说,过了子时,兰陵长公主等人中蛊便已七日,最迟明日辰时,他们就会死。而只要服了解蛊的药,中蛊之人便不会死。 安西王给解药的前提是,兰陵长公主和宇文熙写下禅位的诏书,让安西王名正言顺地登基。 那么,今晚,安西王将会逼他们写禅位诏书。 玉轻烟想,为了禅位诏书,安西王一定会使出各种折磨的手段,把他们折磨得半死不活。 兰陵长公主会妥协吗? 怎么办? “除了蛊毒发作,你父王还会用什么法子逼长公主写禅位诏书?” “我也不知。”宇文策如实道。 “你父王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他们?” 他仍然摇头,“外面很安静,此时应该没什么事。” 距子时还有半个时辰,玉轻烟想了无数法子,都行不通。 她想起禁卫军,问:“你父王控制了整个皇宫?禁卫军听命于长公主、高晋扬,怎会听命于你父王?还有凤卫。” 宇文策道:“父王定在今晚起事,便会部署好一切。禁卫军、凤卫听命于高晋扬,但父王安排了高手对付他,让他无法率军救驾。禁卫军、凤卫群龙无首,犹如一盘散沙,不足为惧;再者,父王已在禁卫军、凤卫里安插人手,至少有一半的人听命于父王,另一半没有当值。” 她明白了,在宫中当值的,都是安西王的人,怪不得安西王这般有恃无恐,轻易地控制了皇宫。 事已至此,兰陵长公主如何扭转乾坤?等高晋扬来救驾?可是,现在他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一想到高晋扬,玉轻烟的心就剧烈地痛起来。 高晋扬,你不会死的,是不是? “郡王,我想去看看陛下,看看你父王如何逼长公主写禅位诏书。”她求道。 “好,我带你去。”宇文策禁不住她这般恳求。 ———— 玉轻烟套上黑衣,打扮成宇文策的随从,跟着他走。 昭阳殿守卫森严,五步一岗,都是安西王的下属。 行至大殿,她望见坐在大殿角落里的晴姑姑,还好,晴姑姑没什么事。 他继续前行,前往关押兰陵长公主和小皇帝的偏殿。 偏殿的守卫更多,宇文策要她留在殿外,自己进去。 她望向大殿,除了刚进去的宇文策,殿内有三人,安西王昂然而立,手中拎着铃铛,兰陵长公主和宇文熙都坐着,捂着小腹,蜷缩成一团。 “要杀要剐,悉随尊便……”虽然兰陵长公主有气无力,但言辞还是充满了力度。 “朕绝不会写禅位诏书!”宇文熙咬牙道,俊朗的眉宇紧紧地拧着。 “叮铃……叮铃……” 安西王摇晃铃铛,他们痛得死去活来,滚到宫砖上,滚来滚去,备受折磨。 安西王一边摇铃一边道:“到了子时,你们会更痛,像有无数支利刀同时插刺身躯。只要写禅位诏书,本王就给你们解药,放你们一条生路。” 兰陵长公主啐了一口,“若你有本事,无须禅位诏书,也照样登基。” 他阴鸷道:“本王有的是法子折磨你们!” 玉轻烟心惊胆战,见他们在地上翻滚,心揪得紧紧的。 不行,她必须想个法子救他们! “父王。”宇文策终于出声。 “你不好好看着人,来这里做什么?”安西王不耐道。 “他们不肯写禅位诏书吗?” “本王有的是法子伺候他们!” “父王,未必要他们亲笔写,孩儿写,盖上玉玺,不就可以了吗?”宇文策出谋划策。 安西王摆手,“不可!必须要他亲笔,才不会受人诟病。” 宇文策胸有成竹道:“孩儿有法子让小皇帝乖乖地写。” 安西王惊喜道:“哦?什么法子?” 宇文策信誓旦旦地说道:“若父王信孩儿,便让孩儿办这件事,父王先去歇会儿。只须小半个时辰,孩儿便奉上禅位诏书。” 安西王思量片刻,便将这件事交给他办,嘱咐他务必拿到禅位诏书,还把铃铛交给他。 玉轻烟低着头,见安西王走了,才进殿。 宇文熙怒问:“轻烟呢?你把她怎样了?” “陛下。”她扶起他,让他坐着,也扶起兰陵长公主。 “他有没有欺负你?”他紧张地问。 “我没事,陛下先顾好自己。”她站起身,与他保持距离,以免宇文策看了刺眼。 宇文策将她拉到身侧,右臂揽在她腰间,“陛下坚决不写禅位诏书吗?” 宇文熙的眼中顿时燃起怒火,直欲喷出来,“放开她!” 宇文策得意地笑,“我与烟儿原本便是天作之合,兜兜转转,烟儿还是我的。” 宇文熙扑过去,想把她拉过来,无奈双手被绑住,无力抗衡。 兰陵长公主摇头叹息,这个皇弟,对玉轻烟已情根深种。 宇文策用力地推,宇文熙往后跌坐下来,宇文策邪勾唇角,冷笑道:“若你坚持不写禅位诏书,今夜烟儿便会成为我的女人。” “卑鄙!无耻!”宇文熙怒骂。 “你可以不写,不过你喜欢的女子就是我的了。”宇文策轻抬玉轻烟的下颌,欲吻她。 “朕的手被绑着,如何写?”宇文熙连忙道,体内怒火燎原。 “陛下,不可!”兰陵长公主大声阻止,没想到他这么没出息,为了一个女子,连江山、帝位都拱手相让。 “皇姐,朕不能让轻烟有事。”宇文熙走到书案前,“皇姐,对不起。” “没出息!”她斥道。 “陛下,三思。” 玉轻烟心中感动,他对自己这份心、这份情,超越了所有,他珍视她胜过他自己,为了她,他毫不犹豫地献出一切,性命,江山,帝位。在他心中,她是最重要的! 宇文策解开他手上的绳子,“陛下千万不要敷衍了事,否则……” 宇文熙瞪他一眼,挥毫写下第一个字。 玉轻烟知道,宇文策这么做,是为了她,只要宇文熙写禅位诏书,就可以少受一点苦。写了禅位诏书之后,宇文策便会给他解药,还会在适当的时候救他一命。 写至一半,忽然,宇文熙将手中的狼毫掷向宇文策。 宇文策吃惊,敏捷地闪身避开,狼毫从手臂擦过。 紧接着,宇文熙掷出砚台,宇文策狼狈地闪避,差点儿被砚台砸到。 如此惊变,玉轻烟完全没料到,连忙闪到一边。 宇文熙奔过去,想制服宇文策,宇文策想起手中的铃铛,立刻摇响铃铛。顿时,宇文熙从一条龙变成一条虫,剧烈的痛令他无法站立,屈身如虾,慢慢蜷缩在宫砖上…… ———— 终究,宇文熙还是写了禅位诏书。 宇文策带着禅位诏书和玉轻烟离开,宇文熙追出去,却被黑衣人拦住,“轻烟……” 安西王巡视了一圈,如今在一间殿室歇息。 宇文策进去进献禅位诏书,安西王惊喜万分,立即拿了玉玺盖印,高举诏书,笑眯眯的。 “父王得到禅位诏书,大业将成,可喜可贺。”宇文策恭贺道。 “五更时分,本王送那对姐弟上西天!”安西王目光如炬,“那帮冥顽不灵的大臣,杀无赦!” 虽然早已猜到父王会斩草除根,但宇文策还是心惊。 安西王忽然想起什么,郑重地嘱咐:“今夜你便娶了玉轻烟。” 宇文策惊震,“娶她?” “男子汉大丈夫,娶便娶,磨蹭什么?”安西王看不惯儿子的优柔寡断,“本王意思是,今夜是洞房花烛,今后她便对你死心塌地。” “父王为何要孩儿这么做?”其实,宇文策多多少少猜到了父王的用意。 “你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她还能跑?”安西王恨其不刚地训道,“她是本王的媳妇,玉大将军想反本王,也该掂量掂量。” 宇文策拉着玉轻烟回到那间殿室,她关门时,发现两个黑衣人走过来,守在门前。 这两人是安西王派来监视他们的? 她见他呆呆地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郡王在想什么?” 他回过神,眉头微蹙,“烟儿……” “怎么了?”直觉告诉她,安西王一定对他说了什么话,难道安西王又不同意这桩婚事?对她来说,是好事。 “小皇帝和兰陵长公主活不到明日,这是父王的意思。” “那怎么办?郡王,想想法子救他们!”玉轻烟慌了。 “你看见外面那两人了吗?父王派他们来监视我的。”宇文策无奈道,“为今之计,只有……” “怎样?”她着急地问。 “今夜你我圆房。” “圆房?”她震惊。 他在她耳畔道:“假圆房,吸引外面那两人的注意力,然后我从窗台出去,将他们打晕。” 玉轻烟明白了,觉得这法子可行。 宇文策彬彬有礼地问:“逼真点,可以吗?” 她点头,在他吻来之际,双臂环上他的脖子。 他将她抱上小榻,吻她的脖子、香肩…… **策是骗她的吗?会不会真的吃了她? 掌心相握,心意相通(十) 他将她抱上小榻,吻她的脖子、香肩,体内的欲火迅速燃起,瞬间燎原。睍莼璩晓 她尽力配合他,却在他吻上自己的唇的时候,巧妙地避开。 情潮涌动,火势渐旺,他解她的衣衫,动情地吻她的身,大掌爱抚这令人血脉贲张的娇躯。 “郡王,外面的人如何得知我们……”她觉得他过于投入,有点不安。 “叫大声点儿。”宇文策低哑道腙。 玉轻烟叫起来,却还是不够大声,只能努力地大声、再大声,直至他说可以,才不再提高音量。 这夸张的欢叫声带给他异样的刺激,他的腰腹涨得快要爆炸,他躁动地吻她,右手情不自禁地往下滑去,爱抚她的*,深入她的隐秘之地。 叫得这么大声,殿外两个黑衣人自然听到了,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攥。 她的感觉更不好了,抓住他的手,“郡王,适可而止。” 宇文策强硬地顶开她的双腿,“烟儿,你迟早要嫁给我,今夜便洞房花烛,可好?” “洞房花烛是一生之中最美好的一夜,仅此一次,怎能随便?”她虚与委蛇,想着他是假戏真做,还是根本就是骗自己的。 “待你我大婚之日,我会补偿你,绝不会令你失望。”他信誓旦旦地承诺,双眸染血似的,红得可怕。 “原来郡王是骗我的。”她气愤地推他。 “箭在弦上,你教我怎么办?”他气急败坏,又痛苦不堪。 “起来!”她怒喝。 宇文策非但不起来,反而制住她,发疯般地吻她。 玉轻烟激烈地抗拒,无奈他力气太大,被他压制得死死的,她唯有趁他不注意时咬他的手臂,迫他停止。 她怒不可揭道:“若你强来,这辈子你休想得到我的心!” 他松了手,放过了她。 她立即起身穿衣,道:“郡王还不去击晕外面监视的人?” 宇文策冷冷道:“实话告诉你吧,父王命人严密看守小皇帝,即使是我,也无法救他一命。” “你不是没法子,而是不想救。”她嘲讽道,“没想到我曾喜欢过的男子竟是个言而无信之人,算我看走了眼。” “随你怎么说都好。”他不以为意。 玉轻烟懒得跟他废话,往外走去。他快步抢上,挡在门前,“你不能踏出半步!” 她凝视他,他五官依旧,却组合成一张冰冷、陌生的脸,再也不是她所认识的那个乐陵郡王。或许,更早之前,他就已经变了,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 “软禁我?” “小皇帝必死无疑,你想救人,也要看自己有没有本事。” “我有没有本事,你又知?”玉轻烟莞尔道。 “你最好乖乖待在这里。” 宇文策没有锁住她,吩咐下属看好人,便走了。 其实,他只想她好好的。 ———— 夜如墨染,深沉得好像永远不会天亮。 玉轻烟了无睡意,察看了门窗,都打不开,怎么办? 再耽误下去,宇文熙就危险一分。 她站在门前,一边拍门一边大声喊痛:“啊……肚子痛死了……开门,快开门,我要上茅房……” 殿外没有动静,她继续拍门,不一会儿,门开了,黑衣人问道:“何事?” 她将金簪抵住脖子,正气凛然道:“我是玉大将军的女儿,我要见安西王,速速带我去见王爷!” “王爷是你想见就见的吗?”黑衣人喝道。 “我父亲驻守边疆,兵强马壮,威望极高,倘若我死在宫里,死在今夜,父亲定会以为安西王害死了我。到时,父亲会亲率大军踏平洛都!”她傲然道,“而你们俩,会不会因为没有及时通报而被安西王处以极刑?”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终究带她去见安西王。 看见她,安西王颇为惊诧,更为惊诧的是宇文策,他眸色凝沉,使眼色要她速速退下。 玉轻烟视若无睹,行了个礼,“我想与王爷单独谈谈,关于我父亲,王爷不会拒绝的,是不是?” 安西王示意宇文策退下,笑道:“玉二小姐想与本王说什么?” “王爷大业将成,登基为帝的那一日指日可待,可喜可贺。”她轻笑。 “承你贵言。” “不过,倘若平西王、我父亲听闻京中大变,不知会不会率军回京平乱?”她笑眯眯道。 “你无须担心,本王有小皇帝亲笔写的禅位诏书,本王登基乃合情合理。本王乃真龙天子,纵然他们不服,又能如何?”安西王豪气道。 “可我知道真相呀。”玉轻烟这是在老虎头上撸须,“我会对父亲和平西王说,陛下被逼写下禅位诏书,并非出于自愿,这大魏江山是被人密谋政变夺走的。王爷觉得,他们会不会一怒之下踏平洛都呢?” 他那双虎目急剧收缩,面庞微抽,显然已经震怒了。 宇文策站在殿外听他们谈话,不禁为她捏了一把汗,她这么说,无异于自寻死路。 他自幼就怕父王,长大后也很少与父王公然起争执,除了婚姻大事,她竟然笑眯眯地与父王说这样的话,而且像是谈笑风生,胆色不小。 玉轻烟有恃无恐地笑,心中却担心安西王一怒之下杀了自己,不过,他到底要顾及父亲的兵马,应该不会冲动地杀人。 安西王怒气微敛,声若洪钟道:“玉二小姐不愧出身将门,有胆色,策儿喜欢你,眼光不错。” “郡王错爱。”她伶俐地应对。 “你倒是不像寻常的女子。”他到底有点惊奇,寻常闺阁女子,只要说到婚姻之事,便会羞窘得满面通红,她倒是云淡风轻。 “这是称赞吗?谢谢。” “方才你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有事求本王,说吧。” “王爷终于入正题了。”玉轻烟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只要王爷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说服父亲不反对王爷登基。” 安西王佩服她聪明而取巧的说辞,“不反对就是归顺了?” 她干笑道:“这只是另一种说法罢了,不必深究,不反对王爷,就不会为难王爷了嘛。” 他问:“你有本事说服你父亲?” 她自信道:“我敢夸下海口,自然有这个本事。” “万一到时你说服不了你父亲呢?” “没有万一。” “好!说出你的条件。” “王爷放陛下一条生路。” 安西王容色不改,似乎早已料到她会提出如此要求,“如此简单?” 玉轻烟笑了笑:“就这么简单,王爷不会做不到吧。” 他的浓眉像两柄长剑,斜插而下,“你该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她冷冷地嘲讽,“王爷乃一代枭雄,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竟然怕了一个无知小儿?” “本王可以答应你这个条件,但本王也有一个条件。” “王爷请说。” “你说服你父亲归顺本王,你还要嫁给策儿为妻。”他眉宇间的笑意说明他已掌控了一切。 玉轻烟咬牙,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好!成交!” 安西王赞道:“爽快!” 宇文策又惊喜又伤怀,烟儿竟然爽快地答应了,但她是为了保住小皇帝的命才答应的。 玉轻烟笑道:“王爷乃真龙天子,一言九鼎,可不要欺负我这小女子,当一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安西王扬声道:“策儿,带她走。” 宇文策进殿,牵她的手快步离开。 回到那间殿室,宇文策气急败坏地斥责:“你可知道方才多危险?为了小皇帝,你连命都不要?” 玉轻烟轻蔑地冷笑,“别人都不靠谱,只能靠自己了。” 他更气了,怒问:“小皇帝对你就这么重要吗?” 她理直气壮地吼回去:“是!我非要保他一命!” 两双眼眸都喷出怒火,瞪住对方,好像要瞪出一个窟窿。 她不想再看见这个反复无常的人,“你走吧,我要歇着了。” 宇文策知道她生气是因为自己不肯帮她,可是,父王决定的事,谁也不能改变。 方才,父王答应了她,也未必会真的履行承诺。 ———— 玉轻烟躺了好久才昏昏地睡着。 迷糊中,她好像听到了各种各样的嘈杂声,打杀声,叫嚷声,金戈声…… 有人推门进来,她猛地清醒,看见了一脸着急的宇文策,看见了殿外明亮的天光,原来天亮了。 “快起来。”他急急道。 “发生了什么事?外面为什么这么乱?”她灵光一闪,难道打起来了?安西王的人和什么人打起来了?高晋扬率军攻进皇宫了? “别问这么多,跟我走。” 宇文策拽着她的手往外奔去,她竭力挣脱,却甩不开,“我不跟你走!放开我!” 他不管不顾地拖着她走,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挣脱他。 出了昭阳殿,她才知道,皇宫已乱成一团。宫人带着包袱逃跑,到处有死人、鲜血,偶见双方人马对打。 他带她走的不是主战场,主战场的打斗应该更激烈。 是谁率军攻入皇宫?高晋扬吗? “你告诉我,陛下怎样了?”她问。 “还活着,不必担心。”宇文策言简意赅地回道。 “你抓得我很疼,放开我。” 饶是她抱怨,宇文策也不放开她的手,拖拽着她疾步穿行于宫中。 玉轻烟又问:“你带我去哪里?你父王呢?” 他选择了沉默,她明白了,一定是有人率军救驾,双方打起来,说不定安西王也逃跑了,或是被抓住了。而宇文策只能选择逃,带她逃出宫。 这一路,她几次试图挣脱、企图脱离他的掌控,都没能成功。 她不认得宫中的路,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不过人越来越少,喧嚣声渐渐消失。 宫门遥遥在望,有重兵把手。 她凝眸望去,站在宫门口的士兵身穿铠甲、手持大刀,并非禁卫军或凤卫,这些士兵是边境的将士?是安西王的人还是勤王军? 宇文策自然也看见了,拽着她躲起来。 玉轻烟寻思着,他害怕被宫门处的士兵看见,可见铠甲士兵不是安西王的人。 前方走来两个内监,他快步走过去,出其不意地出招击晕他们,接着脱下他们的衣袍,再穿上。她迫不得已穿上内监衣袍,跟着他往前走。 快到宫门处,宇文策忽然喊道:“那个人是乐陵郡王,往那边跑了。” 铠甲士兵闻言,立即跑过来捉人。 见他们往那边跑了,宇文策连忙拉着她冲向宫门。 “他就是乐陵郡王!”玉轻烟扬声大叫。 他立即捂住她的嘴,半搂半挟地带她离开皇宫。 她后悔死了,应该早点喊的,那些铠甲士兵就会听到。 出了皇宫,就没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了。 宇文策在街上抢了一匹骏马,扬鞭疾驰,往南城门疾奔。 玉轻烟坐在前面,绞尽脑汁,希望在街上看到一个熟人。 街上看不到一个铠甲士兵,也没有她熟悉的人,眼看着即将冲出南城门,她的心迅速往下坠。 终究,骏马冲出了城门。 “郡王,我只会拖累你,你放了我吧。” “出了城门,天大地大,不会有追兵。”宇文策眉宇舒展,右臂仍然不停地扬鞭催马。 “事无定数,你确定你能逃得了吗?”她刻意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没有回答,专注于策马奔腾。 微暖的风刮过脸颊,树木急速往后退去,玉轻烟继续道:“陛下一定会派人追来,很快就会有追兵追来。” 他怒道:“你就这么不愿跟我走吗?” “那些铠甲士兵没见过,是驻守边疆的士兵?”她转开话题。 “嗯。”宇文策应了一声。 她思忖,是平西王麾下的将士,还是玉大将军麾下的将士? 她不厌其烦地问:“你父王也逃出皇宫了吗?” 他说不知,要她别再说话。 玉轻烟闭嘴,想着等会儿再开口。 这羊肠小道不是官道,他担心后有追兵,便选择了小道,可是,他打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不多时,后面便传来响亮而沉实的马蹄声。她回头望去,可惜,望不到,估计距离还远。 宇文策死劲地催马,风驰电掣一般,她感觉到风刮过脸颊、耳朵的疼痛感。 后面的马队一定是追兵,是宇文熙派来的追兵吗? 忽然,宇文策转向另一条小道,是上山的道。她担心,后面的马队会不会跟丢了? 山路难行,坡度不陡,却相当的崎岖,骏马的速度便慢了下来。 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马蹄声,好像就在身后,她再次回头望去,不远处,一二十骑铠甲士兵飞速奔来,比她胯下的骏马快多了。那铠甲士兵应该是骑兵,才有如此速度。 宇文策大惊,更用力地扬鞭催马。 很快,铠甲士兵追赶上来,他来到一处平整的悬崖边,无奈地勒马。 铠甲士兵迅速逼近,一列排开,玉轻烟看见,当中那人是高晋扬。 高晋扬跨坐马上,墨色披风被山风鼓荡得飞扬而起,犹如一只积蓄了无穷战斗力的雄鹰,令人觉得安心。 她笑了,虽然看不清他的神色,但她知道,他好好的,没有死。 他单骑上前,在宇文策前面半丈处停住,“放了她。” “你放我一条生路,我便放了她。”宇文策朗声道。 “你拿我当人质,可见你对我这份情有多深。”玉轻烟冷笑,看见高晋扬的面色很差。 “没了命,如何拥有你?如何与你长相厮守?” 他用脸颊蹭着她的脸腮,在外人看来,他轻薄她,与她温存。 高晋扬无动于衷,眸色冷沉,“我要的是你这条命,她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她的心隐隐的痛,这紧要关头,他真的不理会自己的生死吗? 不,他只是不受宇文策威胁罢了。 宇文策冷笑,“你不在乎,小皇帝在乎,小皇帝紧张她这条命多过于自己。” 话音方落,他勾紧她的腰肢,腾身飞起,跃入悬崖。 **扬哥哥如何救轻烟?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一) 高晋扬心神一紧,迅速飞扑而去,然而,他们已掉落悬崖。睍莼璩晓 下坠的速度很快,他没有思考的时间,立即飞下去,抓住她的手臂,用匕首狠狠地***峭壁。 三个人挂在半空中,山风呼啸而过,差点儿把他们吹落,当真是惊心动魄、凶险万分。 玉轻烟抬头看去,他飞下来救自己,可见刚才说的并不是真心话。 他面色那么差,衣袍血迹斑斑,可见身上受伤多处,还有多少力气坚持腙? “有你们二人陪我去阴曹地府,死而无憾。”宇文策纵声笑道,回荡在山间、风里。 “死人只有一个。”高晋扬的脸红彤彤的,充了血,甚是吓人。 铠甲士兵探头往下看,可惜他们的武艺太过粗劣,无法救人擤。 事不宜迟,她用另一只手拔出金簪,发狠地刺入勾在腰间的手臂。 宇文策惨叫一声,还是不肯松手,她拔出来,再刺一次,他终于松手,伴随着惨烈的叫声下坠,渐渐没了影子。 高晋扬本就身受重伤,此时体力消耗殆尽,渐渐抓不住她的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飞下来,揽住她,一起掉入茫茫的崖底。 ———— 幸运的是,经过峭壁一棵树时,高晋扬及时抓住树枝,奋力将玉轻烟送上较为粗壮的枝干,自己再跃上来。 这棵树距离悬崖底不算很高,可是掉下去不死也会断手断脚、脏腑受损。 她往下看了一眼,惊得头晕目眩,身躯摇晃起来,他连忙揽住她,不让她掉下去。她紧紧靠着他,渐渐的不那么害怕了。 他默默地凝视她,眸光深深,似有千言万语。 她禁不住这样深沉的目光,问道:“昨夜安西王密谋政变,你遇到十个高手?受了重伤?” 他颔首,“我和长公主早已料到安西王会在圣寿宴起事,急调你父亲率军回京。为了擒拿安西王这条大鱼,我们决定将计就计,让他以为起事将成,我出城接应你父亲,于凌晨入城,火速攻入皇宫。” “铠甲士兵是我父亲麾下的将士?”玉轻烟诧异,玉大将军回京了? “你父亲亲率五千骑兵回京,凌晨时分,我的部属打开宫门,骑兵很快擒住安西王一党。” “抓到安西王了吗?” 高晋扬点头,“我找不到宇文策,陛下找不到你,我猜想宇文策抓了你逃出宫,便出城追。” 她忽然想起蛊毒,“可是,陛下和长公主中了蛊,只有安西王才有解药。” 他淡淡道:“你放心,安西王的幕僚总有人禁不住严刑拷打,会招供;即使没有解药,太医也会研制解药。” 玉轻烟“哦”了一声,“陛下和长公主……还好吗?” “他们已安全。” “怎么下去啊?” “飞下去。” “这么高,不会摔伤吗?” “不会。”高晋扬将她的手放在腰间,“抱紧我。” 她抱紧他,头靠在他胸前,忽然间觉得,就算摔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和他在一起。 他深吸一口气,纵身飞下去。 失重的感觉很不好,她睁着眼,感觉这次和以往很不一样,更像是掉下去。 她抬眸看他,他眉头深锁,好像正受着伤痛的折磨。 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好像失控了,玉轻烟恍然明白,他已没有体力施展轻功。 在接近地面时,高晋扬换了体位,先着地,她落在自己身上,便不会受伤。 一切已静止,她听到一声沉闷的哼声,是他发出来的。她连忙起身,扶他起来,焦急地问:“你怎样?” 他缓缓摇头,却呕出一口鲜血。 她大惊失色,“你受了内伤?怎么办?” 他好似说不出话,眼眸轻轻阖上,头慢慢歪向一边。 “晋扬……晋扬……” 玉轻烟心惊肉跳,连续叫了几声,他都没有反应,死气沉沉。 一个念头浮现在脑海,她摇头,不,不会的……他不会就这么死了…… 她颤抖着探他的鼻息,吓得缩回手,没有鼻息! 他死了? 他死了! 顷刻间,她的心剧烈地痛起来,利刃不断地插刺,痛得脏腑痉*挛……热泪滚落,掉在他的衣袍上…… 为了不让她受伤,他用肉躯承受她的重量,宁死也要她好好活着…… 高晋扬,你为什么这么傻? 她痛哭流涕……痛得喘不过气…… 他死了,她怎么办? “哭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玉轻烟努力睁开蓄满泪水的眼,他睁着眼,眉宇含笑,眼中分明有一丝得意。 “你不是……”她又惊喜又疑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只不过想休息会儿,屏息一会儿,你就哭成这样?以为我死了?”高晋扬慢慢坐起来,“你以为我死了,哭得这般伤心、悲痛,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是我妻子。” “你故意逗我的?” 她窘迫地抹去眼泪,坐在一边。 他搂住她,抬起她的下颌,“即使没死,也受了内伤,现在我只剩半条命,你说怎么办?” 玉轻烟别开脸,“我怎么知道?” 他扳过她的脸,“我想听一句话,三个字。” “不知道。” “你不说也行。” 高晋扬靠近她,轻触她的唇,“我牺牲这么大,奖励一下不过分吧。” 两道声音同时告诉她,不行,不能越陷越深;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你怎能这般铁石心肠?满足他一下又有何妨? 她处于天人交战的痛苦中,唇已被他吻住,她推他,他捉住她的手,慢慢压倒她。 玉轻烟战胜了那道反对的声音,回应他的索吻。 他们在唇舌的纠缠中颤栗,灵魂在鼻息的交错里融合,身躯在美妙的缠绵中飞翔。 以天为幕,以地为席,青翠的草地散发出草香,碧空白云是一幅广袤的画,赏心悦目。 只有与喜欢的人做快乐事,才会有身心的悸动,她身躯轻颤,轻抚他的背。 忽然,他往右边倒去,不省人事。 她推了推,叫了几声,他如死一般,一动不动。 鼻息还有,却很微弱。 她转眸四望,这崖底是一片草地,三面皆有参天古木,看起来都差不多,往哪里走才能走出去? 悬崖顶的铠甲骑兵会下来搜救他们吗? 即使他们下来搜救,她和他也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玉轻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高晋扬架起来,也许,平时她根本抬不动他,可是这会儿却好像激发出潜藏的能量,架着他往南走。 一步步地挪动,纵然全身是汗,纵然头晕目眩,纵然虚软得快要倒下,她也坚持着,坚持到底。 不知走了多久,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她看见前方有一间破烂的草寮,惊喜不已,加快脚步走过去。 快到草寮时,左脚被草筋绊了一下,她往前扑倒,他也跟着摔倒。 躺了片刻,她回过神,艰难地爬起身,先进草寮看看。 这草寮的屋顶只有半边,但已是这山穷水尽之时唯一可栖身的了;草寮里很简陋,但有柴火、瓦罐可烧水,还有稻草可躺。 玉轻烟返回去,使了仅剩的力气将他拖到草寮,让他躺在稻草上,完事后,她也直接躺在他身侧,大口大口地喘气,累瘫了。 如若可以,她真想好好睡一觉,休息一下。 可是,她还要照顾伤重的人。 高晋扬昏迷不醒,鼻息似有似无,她苦恼地想,万一他醒不了,如何是好? 不能想这个事,一想她就要发疯。她拿起瓦罐烧水,可是,没有水怎么烧? 她举目环顾,角落里有一口小缸,还有半缸水,她取了一点尝了尝,没有变味,能饮用。 点了火,烧了水,她坐到高晋扬身边,叫了几声,他还是没有反应。 她盯着他,这张鬼斧神工的俊脸失去了光泽,薄唇覆霜,然而,他还是这么帅,帅得勾走了她的魂。她鬼使神差地俯首,想融化他唇上的霜。忽然,她看见一双睁开的黑眸,泛着幽幽的黑色水泽,似一个无底的漩涡,将人吸进去。 玉轻烟意识到他醒了,慌张地起身,窘得耳根处烧起来,连带的脸颊也烫起来。 “扶我起来。” 高晋扬嗓音黯哑,她依言扶他坐起身,“你还好吗?”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瓷瓶,让她倒出一颗丹丸,她将丹丸塞入他口中,“这丹丸能保你一命?” “只能续命十二时辰。” “如若十二时辰之内不能回城,你就会死?” 他点头,玉轻烟的心猛地抽痛起来,眉骨酸涩。 高晋扬轻咳一声,低声问:“若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不许说这样的话。”心痛如绞,泪珠滑落,她连忙道,“水开了,喝水吗?” “嗯。”他看着她的肩背,轻轻眨眸。 她悄然拭去泪水,用瓦罐盛了一点热水放在地上冷凉,然后道:“那些骑兵会找到这里吗?” 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倘若他们头脑好使,应该会找到这里。” 玉轻烟望了望天色,“现在是午时,天黑前他们能找到这里吗?” 高晋扬耸肩,“我也不知,祈祷吧。” 咕噜……咕噜…… 她听到了自己五脏庙闹腾的声音,“你饿了吗?我去找点儿吃的。” 他点点头,“我等你。” 走了好远,她才看到一棵果树,见小鸟啄食树枝上的果子,便捡了几个落在地上的果子。接着,她发现一只受伤的小白兔,被她逮个正着,带回草寮。 虽然不想杀生,但此时他们饥肠辘辘,只能委屈小白兔了。 剥皮,取出内脏,放入瓦罐里煮汤,然后就等着吃香喷喷的兔肉了。 玉轻烟洗净果子,递给他两个,“小鸟也在吃,应该没有毒。” 二人将果子吃完,就闻到兔肉清香了。 兔肉熟了之后,他们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喝足,二人都累了,躺在稻草上休息。 由于她耗尽体力,刚躺下就睡着了。高晋扬侧过身看她,她真的累了,睡得很沉,精致的五官、宁静的睡颜宛若莹白无暇的净瓷,好似轻轻一碰就碎了。 他轻握她的手,阖上双眸,这也算是同床共枕吧。 不知睡了多久,他并没有睡沉,半梦半醒,觉得越来越冷,寒气从脚底升起,蔓延到四肢百骸。他冷得打颤,蜷缩成一团,不由自主地抱住身侧的女子,似乎她的体温能给他一点热度。 玉轻烟被他奇怪的举动弄醒,发觉他的异样后,连忙摸他的脸、额头。 糟糕,他发烧了! 一定是伤口裂开,没有及时用伤药,引发了高热。 她给他灌温水,接着撕下袍角,浸冷水后放在他额头,“晋扬……醒醒……晋扬……” 高晋扬微微睁眼,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到,“此次没带伤药……” “怎么办?”她心急如焚,“我去外面看看那些骑兵有没有找到这里。” “不要走……”他拉她的手,双眸无神,“陪陪我……” 她留下来,躺在他怀中,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 他低低地问:“这次我真死了,会不会回到二十一世纪?如若我回去了,留下你一人在这里,你会害怕吗?” 玉轻烟转身面对他,手指轻触他的剑眉,“会害怕,所以你不能死。” 高晋扬揉抚她的芳唇,“为什么对我忽冷忽热?” 她愣愣地看他,犹豫着要不要说。 “不说也罢,反正我知道你对我并非无情。” 他翻压而来,吻她的唇,她热烈地回吻他,啃他的薄唇,逗弄他的灵舌。 气息交错,唇舌交缠。 他解开她的衣衫,吻她莹白如雪的肌肤,一寸寸地爱抚这玲珑有致的娇躯。 热度急速上升,她着火了似的,急不可耐地剥光他的衣袍。 精悍的身躯缠满了布条,可见他身上的伤有多少,而白色的布条渗透了血色,触目惊心,令她揪紧了心,热泪盈眶。 高晋扬吮吻粉红的蓓蕾,一***的酥麻刺激令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身子,好像将自己送入他口中。 她不安地扭动,小腹热气腾腾,一股热流窜来窜去似的。 他湿热的唇舌一路下滑,在娇躯上点燃一簇簇火苗…… 她感觉到他的舌尖轻吻平坦的小腹的刺激感,似有一股热流涌出,她无法克制欢愉之感的冲击,不自觉地呻吟起来。 稻草中,白皙如玉的娇躯深陷其中,精悍结实的男子身躯覆压其上,如胶似漆,交叠缠绵。 他复又往上吻,腰身下沉,昂扬的火热顶住她的柔软,逗弄她的唇。 玉轻烟分明感觉到他的强悍,想要他立即充满自己,却又犹豫起来。 忽然,她发现,他胸前布条的血色更浓、更艳了,他的伤口正在渗血。 “你重伤在身,以后还有机会,来日方长。”不争气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哭着说。 “若我死了,却未曾拥有过你,那便是毕生的遗憾。我不想留有遗憾。” 高晋扬吻去她的泪水,温柔款款,“愿意吗?” 过往的一幕幕,在她脑中浮现。 他救过她多次,已经数不清了,但她记得一清二楚。这一次,他飞下悬崖救她,这份心、这份情,她无以为报。 今日,他很有可能就此死了,她唯一能回报他的,只有自己。 她含笑点头,要他躺着,不要动,她吻他的薄唇、耳朵、脖子,吻他没有缠着布条的地方。 他体内已是火浪滚滚,她再这么挑*逗,他恨不得立即将她占为己有。 **这一次他们真的会把这事办了吗?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二) 膳案上的碗碟随着他这一掌而跳起,随之又落下。睍莼璩晓 这巨大的响声,他凛冽的目光,令所有人心惊胆战,除了玉轻烟。 她悠然搁下瓷碗,一粒米都不剩,“爹爹,烟儿吃饱了。” 众人吃惊。 就连谢氏都怕他动怒,因为一旦他动怒,便会家法伺候。没想到这贱丫头竟然不怕腙。 她的嘴角滑出一抹阴冷的笑,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待会儿有得你受。 自然,其他人也跟她一样的想法,断定玉轻烟要被玉盛泽教训、修理。 “外人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自家人跟自家人过不去,成什么样子?”玉盛泽喝道,满面不悦,“谁再提起,家法伺候!擢” “是。”众人低声道。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难道爹爹不信吗? 谢氏倒是镇定,“老爷息怒,他们也是道听途说,菜都凉了,吃吧。” 玉轻烟淡淡地看她,她也看玉轻烟,眼底一片平静。 ———— 午膳后,玉轻烟正要回天心苑,一个下人来说老爷有请。 来到书房,她看见玉盛泽面向书案后的一幅骏马图而站,便柔声道:“父亲。” “你来了。”他缓缓转身,一张冷厉的脸庞沉淀着经年驰骋沙场的铁血与风霜,虎目炯炯有神,犀利得动穿人心。 “爹爹有事吩咐?” “我不常回京,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他不善言辞,想表达对二女儿的歉疚之情,却词不达意,“我知道你在府里……过得不好……我对不住你……” 她径直问道:“爹爹为什么三年才回京一次?不喜欢烟儿吗?” 生母长乐公主宁愿当平妻也要下嫁玉大将军的原由,她很有兴趣知道;长乐公主去世后,初时他一年回京一次,后来三年回京一次,她也很有兴趣知道原因;而长乐公主与玉大将军是否有感情,她更有兴趣知道。 玉盛泽的虎目泛起一丝痛色,“不是……我只是……”他抬手轻抚她的青丝,怜爱道,“你和你娘长得很像……” “爹爹喜欢娘亲吗?”玉轻烟尖锐地问。 “我……”他犹豫了一下才点头,“你娘风华绝代,谁不钦慕?我庆幸此生此世娶了你娘……” 她看得分明,他眼底的悲痛越来越浓,“娘亲去世,爹爹一定伤心欲绝。” 他的眼眸湿了,泛着泪光。 “因为如此,爹爹才不愿回京,不愿触景伤情?” “算是吧。” 玉盛泽凝视这个女儿,透过她的音容笑貌,他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风华正茂、姿容倾世的女子……她的一笑一颦、一言一行、一哭一伤,让他心醉、心碎…… 玉轻烟又问:“既然爹爹喜欢娘亲,为什么让娘亲当平妻?” 他回过神,黯然道:“虽然我思慕你娘,但皇家公主高高在上,不是想娶就能娶的。那年,父亲为我订了门当户对的亲事,便是你嫡母谢氏。不久,你娘说要嫁给我,即使是平妻也愿下嫁。我不愿委屈她,但你娘坚持,我便依了她的意。” 这个说法,她早已知道,却不能苟同。 堂堂皇家公主,不可能心甘情愿当平妻,除非长乐公主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急着嫁人。 玉轻烟问过晴姑姑,晴姑姑说,虽然她是长乐公主的近身侍婢,但她从来不问主子的心事。当年长乐为主为何下嫁玉大将军,当平妻,她确实不知原由。 玉盛泽轻拍她的肩,“烟儿,家和万事兴。” “烟儿铭记在心,爹爹放心。”她灿烂地笑,“爹爹难得回京一趟,不如接祖母回来聚一聚。” “我已派人去玉竹寺接你祖母回来。” “祖母年纪大了,玉竹寺确是清静,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吃得简单,身上有什么病痛,那些姑子也不会尽心伺候,倘若病情延误,便不好了,追悔莫及。”她善解人意地说道,“再者,祖母一人住在玉竹寺,儿孙满堂却不能享受儿孙之乐,这如何说得过去?烟儿觉得,不如接祖母回府长住,也让母亲和烟儿尽尽孝心。” “烟儿所言极是,稍后我跟你母亲说说。”玉盛泽慈祥地笑。 ———— 安西王斩首这日,天清气朗,阳光灿烂。 宫门前聚集了全城百姓,围观逆贼的下场。 安西王一党与其家人,共有二十余人,排成两列跪在地上。刽子手手中的大刀银光晃晃,与日光辉映,折射出刺人的芒色。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都在说安西王犯上谋逆、活该有如此下场。 玉轻烟站在人群中,望着安西王。 他犹自不甘心,望天道:“天啊,为何你这般待我?” 监斩官扔下斩令,刽子手不约而同地举起大刀,同时砍下。 一蓬蓬热血飞溅而起,头颅纷纷滚落,鲜血惊人。 很多人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她率先离去,冷天晴连忙跟上。 宇文策掉下悬崖,应该死了吧。 冷天晴说,大豹已送南欢、东香回府,已经安顿好了,且南欢的精神气儿和心态好了不少。 玉轻烟点头,快步回铺子,披上掩人耳目的披风,从后门出来,前往高府。 高晋扬卧榻养伤,此时正在前庭晒太阳,两个侍婢陪在一边。 见她来了,他挥退侍婢,朝她伸出手。 她知道他的意思,却当不知道,没有将手放在他手里,“死不了?” “你这么想为夫死?”他缩回手,不羁道,“为夫死了,你有幸福吗?” “我的幸福由我创造。” “我说的是性——福,性别的性。”他一本正经地强调。 玉轻烟清冷道:“看来你死不了,恭喜。” 高晋扬躺在贵妃榻上,只着白丝寝衣,衬得气色很不好,日光照得他的脸恍如透明。他淡淡道:“过来。” 她疏离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有事跟你说。” “你说。” “我得抬头跟你说话,多累啊,我还是病人呢。” 她去屋里搬了一只月牙凳,放在他右侧,距离三步远。 高晋扬作出一副被她打败的神色,“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盟友。” 玉轻烟惊诧不已,“为什么?” 他傲娇地抬起下巴,“你求我,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她咬唇,谢氏还活生生的,玉府还有几个人对她虎视眈眈,她不能失去他这个盟友。她唯有放低姿态,“我可以求你,你有什么条件?” 他再次伸出手,却不看她。 她气愤,果然如此,他这不是赤*裸裸的要挟吗? 罢了,就先应付他。 她走过去,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他身侧。 “果然是利益驱使呀。” 高晋扬装模作样地感慨,然后慢慢地凑过来偷香,她连忙转过脸,他不以为然道:“罢了,你可以走了。” 玉轻烟讥讽道:“堂堂高大人,竟然是无赖。” “对你无赖又何妨?” 话音方落,他便扳过她的脸,叼住她的唇,逗弄,吮*吸,强吻。 她身心一颤,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好像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化成一潭粼粼的春水。 两人的气息急促起来,她搂住他的脖子,坐到他怀中,情不自禁地吻他,想要更多的缠绵,也想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他。 热浪袭人,高晋扬琢吻她的耳珠,低哑道:“我抱你去寝房。” 玉轻烟猛地清醒,推开他,“我真的有事……看你一眼便走……” 暗暗责骂自己,被他一碰就克制不了自己,怎么这么没定力? “今日暂且放过你。”高晋扬又啄吻了一下她湿润的唇。 “方才你说的,是真的?”她想挣脱,却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你想当我女人,还是当我盟友?”他笑眯眯道,期待她的反应。 她不知怎么回答,如若说只想当盟友,他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气得连盟友都当不成?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嗓音沉哑魅惑,“或者你想用行动来回答?” “我不是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嘛。”她娇嗔道。 “这个回答,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勉强通过。”高晋扬邪魅道,“不过要用实际行动补充一下。” 玉轻烟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她吻他的薄唇,慢慢阖眸,放纵自己的心,爱他最后一次。 安西王已死,兰陵长公主没有了敌人,高晋扬便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大魏国在兰陵长公主和他的掌中。只是,宇文熙年已十六,总有亲政的时候,兰陵长公主会心甘情愿地让位吗?倘若兰陵长公主和宇文熙反目成仇,高晋扬会站在旧主子这一边吧。 她离开时,高晋扬嘱咐她千万当心。 ———— 今日午后玉老夫人到府,晚膳便是团圆家宴,因此,玉轻烟必须早点儿回去迎接祖母。 她处理好紧急的事,匆匆回府,匆匆更衣,匆匆来到大门,与玉盛泽、谢氏等人一起迎接。 终于,老夫人的轿子到了,玉盛泽亲自到外面去接老母亲下轿,其余人皆恭敬地行礼。 一路边走边说,众人送老夫人至慧心苑,下人已搬出数把椅子放在宽敞的前庭,在此聊聊家常。 玉轻烟打量慧心苑,这小苑是老夫人离府之前住的,平时无人打扫。谢氏知道老夫人要回来,连忙吩咐下人连夜打扫、添置摆设,这门面功夫做得真漂亮。 老夫人精神矍铄,气色红润,笑得满脸的皱纹时紧时松。她不太与谢氏说话,倒是与玉盛泽、二媳妇说得多。 提起流放南疆的玉盛利,老夫人伤心地抹泪。 忽然,她在人群中寻找,“烟儿呢?” “祖母,烟儿在这里。”玉轻烟站在最末,上前几步,好让她看得见。 “过来让祖母瞧瞧。”老夫人招招手。 玉轻烟走到她跟前,甜甜道:“祖母好。”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和蔼地笑,“短短几个月不见,烟儿长高了,更美了,是咱们府里的一枝花呀。” 玉轻烟窘迫道:“祖母寻烟儿开心呢。” “儿子啊,烟儿是个好姑娘,得给她寻一门幸福美满的亲事。”老夫人笑道,摸她的小手,“你出嫁,祖母一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祖母,烟儿还小呢。”玉轻烟羞道。 “是啊,烟儿还小,再过几年再嫁人也不迟。”玉盛泽笑道。 谢氏看着他们一家子和乐融融,把自己排斥在外,心中虽有气,却也不屑得很,转脸看别处。 玉轻霜、玉俊驰等人见祖母只和玉轻烟说话,虽然恨玉轻烟抢了他们表现孝心的机会,但也觉得没什么损失。原本,他们就对祖母没有多少亲情,只是父亲在府里,他们才要表现、表现,以免被父亲责罚。 再闲聊一盏茶的时间,玉盛泽担心老夫人倦乏,让众人都散了,只他自己留下来陪她。 玉轻烟回到天心苑,坐在前厅问请姑姑:“当年祖母为什么离府去玉竹寺?” “二小姐也发现了?”冷天晴神秘道,“是这样的……” “啊——” 内寝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玉轻烟与冷天晴大惊,对视一眼,连忙进内寝。 东香抓住冷天晴,瑟瑟发抖,“榻上……都是蜈蚣……蟑螂……” 玉轻烟瞪大双眸,寝榻上爬满了无数蜈蚣、蟑螂,蟑螂跑得快,四处逃散,而蜈蚣在被褥、绣衾上慢悠悠地散步。 这一幕,绝对是噩梦。 **这是谁干的呢?轻烟会如何应对?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三) 膳案上的碗碟随着他这一掌而跳起,随之又落下。睍莼璩晓 这巨大的响声,他凛冽的目光,令所有人心惊胆战,除了玉轻烟。 她悠然搁下瓷碗,一粒米都不剩,“爹爹,烟儿吃饱了。” 众人吃惊。 就连谢氏都怕他动怒,因为一旦他动怒,便会家法伺候。没想到这贱丫头竟然不怕腙。 她的嘴角滑出一抹阴冷的笑,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待会儿有得你受。 自然,其他人也跟她一样的想法,断定玉轻烟要被玉盛泽教训、修理。 “外人胡说八道也就算了,自家人跟自家人过不去,成什么样子?”玉盛泽喝道,满面不悦,“谁再提起,家法伺候!擢” “是。”众人低声道。 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难道爹爹不信吗? 谢氏倒是镇定,“老爷息怒,他们也是道听途说,菜都凉了,吃吧。” 玉轻烟淡淡地看她,她也看玉轻烟,眼底一片平静。 ———— 午膳后,玉轻烟正要回天心苑,一个下人来说老爷有请。 来到书房,她看见玉盛泽面向书案后的一幅骏马图而站,便柔声道:“父亲。” “你来了。”他缓缓转身,一张冷厉的脸庞沉淀着经年驰骋沙场的铁血与风霜,虎目炯炯有神,犀利得动穿人心。 “爹爹有事吩咐?” “我不常回京,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他不善言辞,想表达对二女儿的歉疚之情,却词不达意,“我知道你在府里……过得不好……我对不住你……” 她径直问道:“爹爹为什么三年才回京一次?不喜欢烟儿吗?” 生母长乐公主宁愿当平妻也要下嫁玉大将军的原由,她很有兴趣知道;长乐公主去世后,初时他一年回京一次,后来三年回京一次,她也很有兴趣知道原因;而长乐公主与玉大将军是否有感情,她更有兴趣知道。 玉盛泽的虎目泛起一丝痛色,“不是……我只是……”他抬手轻抚她的青丝,怜爱道,“你和你娘长得很像……” “爹爹喜欢娘亲吗?”玉轻烟尖锐地问。 “我……”他犹豫了一下才点头,“你娘风华绝代,谁不钦慕?我庆幸此生此世娶了你娘……” 她看得分明,他眼底的悲痛越来越浓,“娘亲去世,爹爹一定伤心欲绝。” 他的眼眸湿了,泛着泪光。 “因为如此,爹爹才不愿回京,不愿触景伤情?” “算是吧。” 玉盛泽凝视这个女儿,透过她的音容笑貌,他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风华正茂、姿容倾世的女子……她的一笑一颦、一言一行、一哭一伤,让他心醉、心碎…… 玉轻烟又问:“既然爹爹喜欢娘亲,为什么让娘亲当平妻?” 他回过神,黯然道:“虽然我思慕你娘,但皇家公主高高在上,不是想娶就能娶的。那年,父亲为我订了门当户对的亲事,便是你嫡母谢氏。不久,你娘说要嫁给我,即使是平妻也愿下嫁。我不愿委屈她,但你娘坚持,我便依了她的意。” 这个说法,她早已知道,却不能苟同。 堂堂皇家公主,不可能心甘情愿当平妻,除非长乐公主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急着嫁人。 玉轻烟问过晴姑姑,晴姑姑说,虽然她是长乐公主的近身侍婢,但她从来不问主子的心事。当年长乐为主为何下嫁玉大将军,当平妻,她确实不知原由。 玉盛泽轻拍她的肩,“烟儿,家和万事兴。” “烟儿铭记在心,爹爹放心。”她灿烂地笑,“爹爹难得回京一趟,不如接祖母回来聚一聚。” “我已派人去玉竹寺接你祖母回来。” “祖母年纪大了,玉竹寺确是清静,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吃得简单,身上有什么病痛,那些姑子也不会尽心伺候,倘若病情延误,便不好了,追悔莫及。”她善解人意地说道,“再者,祖母一人住在玉竹寺,儿孙满堂却不能享受儿孙之乐,这如何说得过去?烟儿觉得,不如接祖母回府长住,也让母亲和烟儿尽尽孝心。” “烟儿所言极是,稍后我跟你母亲说说。”玉盛泽慈祥地笑。 ———— 安西王斩首这日,天清气朗,阳光灿烂。 宫门前聚集了全城百姓,围观逆贼的下场。 安西王一党与其家人,共有二十余人,排成两列跪在地上。刽子手手中的大刀银光晃晃,与日光辉映,折射出刺人的芒色。 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都在说安西王犯上谋逆、活该有如此下场。 玉轻烟站在人群中,望着安西王。 他犹自不甘心,望天道:“天啊,为何你这般待我?” 监斩官扔下斩令,刽子手不约而同地举起大刀,同时砍下。 一蓬蓬热血飞溅而起,头颅纷纷滚落,鲜血惊人。 很多人不敢看这血腥的一幕,她率先离去,冷天晴连忙跟上。 宇文策掉下悬崖,应该死了吧。 冷天晴说,大豹已送南欢、东香回府,已经安顿好了,且南欢的精神气儿和心态好了不少。 玉轻烟点头,快步回铺子,披上掩人耳目的披风,从后门出来,前往高府。 高晋扬卧榻养伤,此时正在前庭晒太阳,两个侍婢陪在一边。 见她来了,他挥退侍婢,朝她伸出手。 她知道他的意思,却当不知道,没有将手放在他手里,“死不了?” “你这么想为夫死?”他缩回手,不羁道,“为夫死了,你有幸福吗?” “我的幸福由我创造。” “我说的是性——福,性别的性。”他一本正经地强调。 玉轻烟清冷道:“看来你死不了,恭喜。” 高晋扬躺在贵妃榻上,只着白丝寝衣,衬得气色很不好,日光照得他的脸恍如透明。他淡淡道:“过来。” 她疏离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我有事跟你说。” “你说。” “我得抬头跟你说话,多累啊,我还是病人呢。” 她去屋里搬了一只月牙凳,放在他右侧,距离三步远。 高晋扬作出一副被她打败的神色,“从今往后,你我不再是盟友。” 玉轻烟惊诧不已,“为什么?” 他傲娇地抬起下巴,“你求我,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她咬唇,谢氏还活生生的,玉府还有几个人对她虎视眈眈,她不能失去他这个盟友。她唯有放低姿态,“我可以求你,你有什么条件?” 他再次伸出手,却不看她。 她气愤,果然如此,他这不是赤*裸裸的要挟吗? 罢了,就先应付他。 她走过去,顺着他的力道坐在他身侧。 “果然是利益驱使呀。” 高晋扬装模作样地感慨,然后慢慢地凑过来偷香,她连忙转过脸,他不以为然道:“罢了,你可以走了。” 玉轻烟讥讽道:“堂堂高大人,竟然是无赖。” “对你无赖又何妨?” 话音方落,他便扳过她的脸,叼住她的唇,逗弄,吮*吸,强吻。 她身心一颤,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好像全身的骨头都酥软了,化成一潭粼粼的春水。 两人的气息急促起来,她搂住他的脖子,坐到他怀中,情不自禁地吻他,想要更多的缠绵,也想把自己的一切交给他。 热浪袭人,高晋扬琢吻她的耳珠,低哑道:“我抱你去寝房。” 玉轻烟猛地清醒,推开他,“我真的有事……看你一眼便走……” 暗暗责骂自己,被他一碰就克制不了自己,怎么这么没定力? “今日暂且放过你。”高晋扬又啄吻了一下她湿润的唇。 “方才你说的,是真的?”她想挣脱,却被他紧紧抱在怀中。 “你想当我女人,还是当我盟友?”他笑眯眯道,期待她的反应。 她不知怎么回答,如若说只想当盟友,他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气得连盟友都当不成? 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嗓音沉哑魅惑,“或者你想用行动来回答?” “我不是已经是你的女人了嘛。”她娇嗔道。 “这个回答,虽然不是很满意,但勉强通过。”高晋扬邪魅道,“不过要用实际行动补充一下。” 玉轻烟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她吻他的薄唇,慢慢阖眸,放纵自己的心,爱他最后一次。 安西王已死,兰陵长公主没有了敌人,高晋扬便可顺风顺水、扶摇直上,大魏国在兰陵长公主和他的掌中。只是,宇文熙年已十六,总有亲政的时候,兰陵长公主会心甘情愿地让位吗?倘若兰陵长公主和宇文熙反目成仇,高晋扬会站在旧主子这一边吧。 她离开时,高晋扬嘱咐她千万当心。 ———— 今日午后玉老夫人到府,晚膳便是团圆家宴,因此,玉轻烟必须早点儿回去迎接祖母。 她处理好紧急的事,匆匆回府,匆匆更衣,匆匆来到大门,与玉盛泽、谢氏等人一起迎接。 终于,老夫人的轿子到了,玉盛泽亲自到外面去接老母亲下轿,其余人皆恭敬地行礼。 一路边走边说,众人送老夫人至慧心苑,下人已搬出数把椅子放在宽敞的前庭,在此聊聊家常。 玉轻烟打量慧心苑,这小苑是老夫人离府之前住的,平时无人打扫。谢氏知道老夫人要回来,连忙吩咐下人连夜打扫、添置摆设,这门面功夫做得真漂亮。 老夫人精神矍铄,气色红润,笑得满脸的皱纹时紧时松。她不太与谢氏说话,倒是与玉盛泽、二媳妇说得多。 提起流放南疆的玉盛利,老夫人伤心地抹泪。 忽然,她在人群中寻找,“烟儿呢?” “祖母,烟儿在这里。”玉轻烟站在最末,上前几步,好让她看得见。 “过来让祖母瞧瞧。”老夫人招招手。 玉轻烟走到她跟前,甜甜道:“祖母好。” 老夫人拉住她的手,和蔼地笑,“短短几个月不见,烟儿长高了,更美了,是咱们府里的一枝花呀。” 玉轻烟窘迫道:“祖母寻烟儿开心呢。” “儿子啊,烟儿是个好姑娘,得给她寻一门幸福美满的亲事。”老夫人笑道,摸她的小手,“你出嫁,祖母一定为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 “祖母,烟儿还小呢。”玉轻烟羞道。 “是啊,烟儿还小,再过几年再嫁人也不迟。”玉盛泽笑道。 谢氏看着他们一家子和乐融融,把自己排斥在外,心中虽有气,却也不屑得很,转脸看别处。 玉轻霜、玉俊驰等人见祖母只和玉轻烟说话,虽然恨玉轻烟抢了他们表现孝心的机会,但也觉得没什么损失。原本,他们就对祖母没有多少亲情,只是父亲在府里,他们才要表现、表现,以免被父亲责罚。 再闲聊一盏茶的时间,玉盛泽担心老夫人倦乏,让众人都散了,只他自己留下来陪她。 玉轻烟回到天心苑,坐在前厅问请姑姑:“当年祖母为什么离府去玉竹寺?” “二小姐也发现了?”冷天晴神秘道,“是这样的……” “啊——” 内寝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玉轻烟与冷天晴大惊,对视一眼,连忙进内寝。 东香抓住冷天晴,瑟瑟发抖,“榻上……都是蜈蚣……蟑螂……” 玉轻烟瞪大双眸,寝榻上爬满了无数蜈蚣、蟑螂,蟑螂跑得快,四处逃散,而蜈蚣在被褥、绣衾上慢悠悠地散步。 这一幕,绝对是噩梦。 **这是谁干的呢?轻烟会如何应对?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四) 玉轻烟也吓到了,毛骨悚然,今晚可怎么睡? 冷天晴镇定地问:“怎么会这样?” “奴婢正要整理床褥……一掀开薄衾,就看到……”东香已吓得口齿不清。睍莼璩晓 “二小姐先到外头,奴婢找人来清理这些脏东西。”冷天晴道。 玉轻烟往外走,计上心来,“晴姑姑,你去一趟慧心苑,对爹爹说我受了惊吓,昏厥了。腙” 冷天晴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前往慧心苑。 ———— 玉盛泽听了冷天晴绘声绘色的描述,立即赶往天心苑,老夫人也要来,他劝住了,说那肮脏东西还是不要见的好吆。 进了天心苑的院子,他看见女儿靠躺在贵妃榻上,叫了两声,她没有苏醒,于是他先去内寝看了个究竟。蟑螂横行,蜈蚣乱爬,榻上、地上、案几上皆是,到处都是,姑娘家胆小,怨不得烟儿会受惊昏厥。 他虎目收缩,来到前院,吩咐下人收拾干净。 冷天晴掐玉轻烟的人中,玉轻烟慢慢苏醒,一副心有余悸的娇弱模样,“爹爹。” 他点头,问冷天晴:“派人去请大夫了吗?” “爹爹,烟儿只是受惊,没事了,无须请大夫。”玉轻烟轻声道。 “若觉得不适,一定要说。”玉盛泽道,又问冷天晴,“你们怎么伺候的?寝房为何那么多蜈蚣、蟑螂?” “奴婢不知,奴婢陪二小姐去迎接老夫人。”冷天晴问东香和一干丫鬟、婆子,“是不是你们打扫得不干净,引来蜈蚣、蟑螂?” 一干人纷纷表示打扫很干净,不知为什么绣衾里藏着蜈蚣、蟑螂。 他面色冷沉,“你们伺候不力,都去领五十板子。” 丫鬟、婆子都苦着脸,忽然,一个婆子道:“老爷,奴婢想起来了,午后,奴婢去茅房,回来看见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跑出了院子。” “看见是谁了吗?” “奴婢觉得事有蹊跷,追出去看看是谁,奴婢认得那人的背影,应该是洗心苑的小六子。” “当真是洗心苑的小六子?” “奴婢绝不会认错。”那婆子的语气异常坚定。 玉盛泽脸膛发黑,声若洪钟地下令:“去请二公子、夫人,把小六子也叫来。” 下人立即去了。 洗心苑是二公子玉俊杰住的小苑,小六子是他的小厮,跟着他跑进跑出,机灵伶俐,颇得重用。 玉轻烟小脸苍白,佯装不解:“爹爹,把小六子叫来便是了,为什么请母亲和二弟来?” 他沉沉道:“你受惊不小,我会为你做主。” 这话说一不二,仿若他在军中下军令,谁也不得违抗。 不多时,谢氏、玉俊杰一同来到天心苑。谢氏见前院如此情形,很是纳闷,玉轻烟为什么靠躺在贵妃榻上?老爷不是在慧心苑吗?为何气呼呼地坐在这里? “母亲,烟儿受惊,不能下来给您行礼,母亲见谅。”玉轻烟柔弱道。 “既然你受惊,便躺着吧。”谢氏感觉很不妙,“老爷,发生了什么事?” “烟儿的寝榻被人放了脏东西。”玉盛泽瞪她,好像是她做了错事。 “什么脏东西?”她多多少少猜到了。 “夫人,有人在二小姐的寝榻上藏了好多蜈蚣和蟑螂,可吓人了。”冷天晴道,“方才二小姐受惊过度,昏厥了。” “蜈蚣?蟑螂?”谢氏惊道,“老爷,可知是什么人做的?” 玉盛泽虎目一瞪,不怒自威,年仅十一岁的玉俊杰没见过父亲这样的凶厉表情,吓得往谢氏身后躲去。 小六子站在一边,低着头,倒是淡定得很。 玉盛泽喝问:“小六子,今日午后你做了什么好事?” 小六子回道:“回禀老爷,奴才没做什么,一直陪着二公子。” 玉盛泽已命人去取了宝刀来,此时他从下人手里抽出跟随他多年的宝刀,“咻”的一声锐响,令众人颤起来。 “不从实招来,今日你便身首异处!”他的眼中滚动着骇人的戾气,好像下一瞬就要削了小六子的头颅。 “老爷,奴才真的没做什么……”小六子双股发软,跪在地上,“奴才句句属实,奴才真的没做过什么……” 玉轻烟感慨,大将军就是大将军,说不到两句话就要动刀动枪。 谢氏从未见过他如此动怒,更从未见过他在府里动刀,他那表情,明摆着就是要杀人啊!小六子是杰儿的人,她不能让杰儿有事,连忙道:“老爷,这件事查清楚了吗?查清楚了才能……” “现在不就是在查吗?”玉盛泽厉声怒喝,“小六子,再不从实招来,军法处置!” “奴才冤枉……奴才什么都没做过……”小六子死咬着不招。 玉俊杰吓得瑟瑟发抖,站的地方湿漉漉的,吓尿了。 玉盛泽怒不可揭,挥刀横削。 就在刀锋接近脖颈的时刻,小六子吓哭了,“奴才招……是二公子吩咐奴才做的,那些蜈蚣、蟑螂是奴才藏在二小姐寝榻上的……” 玉盛泽慢慢收刀,面上似乎没有了怒气,异乎寻常地平静。 谢氏责怪儿子太蠢,竟然做这样的事,可是,儿子还小,也怪不得他。 玉俊杰矢口否认:“我没有吩咐他……他诬陷我……爹爹,我没有……” “啪”的一声,她扇了儿子一巴掌,力道颇重。 “呜呜……”他哭起来,“娘亲为何打我……呜呜……” “做了错事,还嘴硬?”她训斥道,“平时娘是怎么教你的?做了错事就要认!快向爹爹、二姐认错!” 玉轻烟心中冷笑,谢氏很聪明,玉俊杰否认,只会更加激怒玉盛泽,因此,她就先下手为强,要儿子认错。 谢氏将儿子推到玉盛泽前面,“还不认错?是不是要爹爹打你?” 玉俊杰哭道:“爹爹,我错了……” 玉盛泽面色稍缓,“向二姐认错。” 玉俊杰却嚷起来:“不!她是坏人!我不!” 谢氏大惊,正要强迫他向玉轻烟认错,玉盛泽的重掌已打下来。 年仅十一岁的孩子如何禁得起武将的一掌? 当下,玉俊杰被打得跌倒在地,整张脸现出清晰的指印,鲜血溢出嘴角,掉了两颗小牙。 谢氏心疼不已,却又不能去扶儿子。 “将这逆子关入小祠堂,跪在列祖列宗前反思己过,三日三夜不得踏出半步!” 这个惩罚不算重,但对于年纪还小、从未受过大人打骂的玉俊杰来说,这无异于当头棒喝,已是很重的惩罚。 小六子重打八十大板,逐出玉府。 谢氏带着哭哭啼啼的儿子离去,出了院门时,她回过头,看见玉轻烟眉目清冷,好似只是在看一场好戏。 玉盛泽关心道:“烟儿,若身子不适,稍后便不要过去吃晚膳了。” “爹爹,烟儿好多了,没事的。祖母这么疼爱烟儿,烟儿怎能不去陪祖母呢?”玉轻烟笑道。 “好,好孩子。”他欣慰道。 ———— 玉轻烟早已问出,午后小六子在天心苑出现过,因此,她要借玉大将军的手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公子。 虽然玉俊杰年纪尚幼,但在谢氏的宠溺与奇葩思想的熏陶下,已经变成一个颠倒是非、唯我独尊的混世魔王,必须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否则长大了便是害人不浅的纨绔子弟。 入夜,二房以玉俊磊、二夫人张氏为首,到大房这边进膳。两房的人齐聚一堂,热闹温馨。 老夫人笑逐颜开,接受儿孙的祝福,脸上挂着灿烂的微笑。 微笑过后,总会提到那些已经不在的人,玉盛利,玉俊凯,玉轻莲,玉轻岚,玉轻雪,说起他们,老夫人抹着泪水,颇为伤心。 有一人,强颜欢笑,尽力当一个温婉贤淑的贤妻。 玉轻烟望着话不多的谢氏,知道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玉俊杰。 玉俊杰被关在小祠堂,下人已送去膳食,不过,当娘的总是忧心儿女。 玉盛泽喝了几杯,面不改色,看一眼枕畔之人,对老夫人道:“娘,此次回来便不要回玉竹寺,在府里享天伦之乐。” “我已住惯玉竹寺,住在这府里,还真不惯。”老夫人笑眯眯道。 “一家人就要住在一起,这样才像话嘛。娘,你年纪大了,总要亲人在身边照应。”他笑道,“绍芳和二妹是你的儿媳妇,会尽心侍奉你。还有孙子、孙女,他们会时常来陪你说话、解闷。” 这番话,摆明了说给谢氏听的,要她好好侍奉老夫人。 谢氏再不表态,就显得不是个好媳妇了。她的微笑显得干涩、勉强,“是啊娘,媳妇和弟妹会侍奉您,您就住在府里罢。” 二夫人张氏连忙附和,以免被人说不孝。 玉轻烟听冷天晴说,谢氏是谢家的掌上明珠,为人骄纵强势,进门后便掌权打理玉府,抢了老夫人的权。那时候老夫人还年轻,掌管玉府二十余年,将玉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可她是个性情温婉的,自然强不过谢氏。如此一来,婆媳关系颇为紧张,老夫人为了儿子,自愿隐退。玉盛泽常年在外,谢氏因为一些小事便欺负到婆婆头上,过了几年,老夫人不堪折磨,前往玉竹寺静修。 玉盛泽修来家书问起此事,谢氏说婆婆嫌府里太闹,想专心礼佛,便去了玉竹寺潜修。 玉轻烟不知父亲是否知道真正的内情,但对老夫人来说,过了那么多年,肯定也不愿儿子知道。 只是,老夫人回府长住,谢氏是否像以往那般欺负老人? 老夫人没有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不再回玉竹寺。 “你们要多多陪娘,顺着娘的意思,全心侍奉娘,代我尽孝。都记住了吗?”玉盛泽威严地对众人道,然后对老母亲道,“娘,你是府里的长辈,倘若小辈的有错,你就该指出来,该管教的管教,该责罚的责罚,不能任小的胡来,否则,损失的便是我玉府的名声,害的是他们的一生。” “好好好,你就别啰嗦了。”老夫人不耐烦地笑。 谢氏无一丝笑容,肯定笑不出来了。 忽然,玉俊磊跪在玉盛泽、老夫人面前,“祖母,大伯,磊儿想求你们一件事。” 老夫人连忙扶孙子起来,“好孩子,快起来,慢慢说。” “祖母,孙儿与沈大人长女沈凝两情相悦,孙儿恳请祖母做主。”玉俊磊恳切地求道。 “沈凝……我想起来了,这孩子人美、心地好,又是大家闺秀,门当户对,是一桩好姻缘。”老夫人笑眯眯道,“泽儿,你怎么看?” 谢氏的脸绿了,张氏倒是无所谓,反正与沈家有仇的又不是她。 玉盛泽点点头:“沈公乃督察御史,为人刚正不阿、处事公正,是我大魏国难得的清官,其女娶得。” 玉俊磊惊喜地笑,“谢祖母、大伯做主。” 这一招是玉轻烟给他支的,只要玉盛泽、老夫人点头,还怕谢氏反对? ———— 回天心苑的路上,冷天晴笑道:“看来,沈小姐和咱们二房大公子的喜事不远了。” 玉轻烟倏然站定,看见前面站着一人。 昏暗的光影里,那人着一袭富贵锦袍,却被暗影隐去了一身荣华。 是玉轻雪的龙凤胎弟弟,大公子玉俊驰。 玉俊驰长于府中,年十六,跟随一个隐士高人在洛都附近的山上学习技艺,一月里回来三五日,文治武功颇有成就,是谢氏的骄傲。 “大公子。”冷天晴持礼道。 “大哥。”玉轻烟知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玉俊驰走到她面前,眉宇阴沉,“莫以为爹爹护着你,你就可以在府里横行无忌。若你再敢无风起浪,我绝不会客气!” 她莞尔,“无风起浪的人,应该不是我吧。” “只要我手指头动一动,你就横尸此处!” 他举起右手,五指轻转,漆黑的眼中跳跃着杀气,好像下一瞬便会扭断她的脖子。 **哎哟,大公子想怎样呢?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五) 她淡然道:“我就站在这里,你还不动手吗?” 冷天晴道:“大公子动了手,无须老爷动手,便有人追杀大公子到天涯海角!” 玉俊驰自然知道这个妹子与陛下的事,可是,她太嚣张了,今日还借爹爹的手责罚二弟。睍莼璩晓为了娘亲、弟妹,他一定要警告这个狂妄的妹子。 “在这府里,你是难得的明白人,谁比我霸道、毒辣,谁比我阴狠、黑心,你比我清楚,只是你一叶障目,或者你选择不见、纵容。”玉轻烟语声轻柔,语意铿锵,“有人伤害了你的亲人,你会挺身而出,誓死保护他们;有人伤害了我,我也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如若你想要他们安然无恙,就劳烦你劝他们安分一些,别到处招惹是非,否则,害人终害己。” “多谢二妹忠告。”他目光森森,“不过,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之事,我也有兴趣尝试一下。腙” “还有一事要忠告你,虽然我非常不愿,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她浅浅一笑,“倘若我伤了、残了,或者死了,我想不会是我一人遭殃,遭殃的还有你母亲、你的兄弟姐妹,还有你母亲的娘家。诛杀九族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你如何保护你的亲人。” 说毕,她径自前行,风姿卓然。 玉俊驰知道她说的是陛下,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陛下对她情有独钟,如若她伤了、残了或死了,整个玉府就要为她陪葬吆。 他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悲剧! ———— 玉盛泽离京的前一日,他正在书房收拾旧书。 突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看去,却是弟妹张氏奔进来,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大哥,你要为我做主啊……” 这呼天抢地的哭声,令他难以忍受。他沉脸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大哥你常年驻守边境,大嫂独守空闱,难免寂寞,我可以理解……可是她不能勾*引我家盛利呀……盛利可是二叔,这不是有违伦常吗……”她又是一阵哭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大哥呀,你媳妇耐不住寂寞呀,红杏出墙呀,勾*引二叔……她哪个男人不好勾,勾*引二叔不是损害咱们玉府的名声吗?大哥,咱们都被骗了,蒙在鼓里十几年,咱们都是可怜人……” “你说什么?”玉盛泽听清楚了她的话,虎目瞪得圆滚滚的,冷硬的国字脸布满了震惊。 “你媳妇偷人,偷的是我家盛利……”张氏哭着嚷嚷,面上都是受伤、愤怒的泪水。 他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因军功而积攒的尊严瞬间被瓦解,碎成了渣。 他不敢相信,“此事当真?” 她伤心地哭,“如若是假的,我何须告诉你?” “二弟不是流放南疆了吗?你如何得知?有何证据?”此事给他的打击太大、震惊太大,但他很快就回神,势必要查清楚。 “大哥听我慢慢说来。”其实,早在两年前,张氏就怀疑夫君与谢氏有染,但数次找他们通奸的证据,或是想捉奸在床,每次都被意外之事搅黄了。玉盛利知道她怀疑自己,掏心掏肺地发誓说没有,她便信了。这次,她也是无意中得知,她抹了眼泪,道,“盛利根本没有流放南疆,是你的好媳妇在他流放南疆的途中救走他,将他藏在扬州。我在街上听锦记绸缎庄的老板说,他在扬州看见了盛利。” “许是看错人……”玉盛泽浓眉紧皱。 “那老板与盛利熟悉得很,时常在一起饮酒,怎会看错?”说着说着,她又来气了,“如若他们没有私情,大嫂为何费那么大力气将盛利藏在扬州,让他好吃好住?大嫂也没有告诉我盛利在扬州,这不是明摆着吗?” 他不作声,确实,二弟流放南疆,身为大嫂,再如何相帮,也不可能将人救走、藏在扬州,这可是要藏一辈子的,应该告诉弟妹才是。绍芳这么做,的确过了头。 张氏接着道:“大哥还记得周氏吗?十年前,周氏因病回乡下静养,实则不是,是大嫂用计逼她走的,因为周氏知道大嫂与盛利有私情。” 玉盛泽记得,周氏是府里颇有地位的婆子,“周氏回乡了,你如何得知?” “周氏的孙女要嫁人,她带孙女来采买,我在街上碰到的。我还以为她死了,却见她气色红润,哪里是病了?于是我就问她当年染了什么病,她说她根本没病,是被逼回乡下的。我连忙追问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支支吾吾半天,才告诉我实情。早在二公子出世之前,大嫂和盛利就已经勾搭上了,兴许二公子还是盛利的孩儿。” “无凭无据的事,不许胡说!”他陡然拍案,用力之大,令人惊骇,书案发出木头裂开的声响。 “周氏说,那年大哥回京,才走一个月,大嫂就怀了二公子,其实不是,大哥回京前,大嫂就不来葵水两月。”她说得真有其事似的,不露丝毫破绽。 玉盛泽想起来了,绍芳怀杰儿那年,他回京的头两日,就寝前,她备了小菜和美酒,和他一起饮酒,热情如火。他喝了两杯就觉得浑身燥热,就由她服侍着上榻就寝。此时想来,他终于明白,她定是在酒里下了药,令他有错觉。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只是没有多想,以为是许久未曾接近女色才会这样。 张氏哭道:“大嫂有了身孕,自然不能让人知道是二叔的孩儿……大哥,她坑了你啊,也坑了我……” 他还是不愿相信,出身高门的妻子竟然是个耐不住寂寞的淫浪女子,勾*引二叔,生下孽种,给他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毁了玉家的声誉。 她委屈道:“若大哥不信,可派人去扬州看看盛利在不在扬州,也可找周氏来问问。” 外面有动静。 玉盛泽听见了,喝道:“进来!” 府里有一道严令,不许靠近书房。而胆敢靠近的,只有一人,谢氏。 半瞬,谢氏走进书房,佯装惊诧,“二妹怎么在这里?” 张氏不作声,鄙夷、悲愤地瞪她。 他挥手让张氏出去,凌厉如刀的目光锁住谢氏。 “老爷,二妹来这里做什么?”谢氏只听到张氏的最后一句,猜到了所有,但心存侥幸。 “我给你一个机会,从实招来,从宽处置。”玉盛泽克制着叫嚣的怒火。 “招什么?”她干笑,“你别听二妹瞎说,二妹就是个搬弄是非的……” 他骤然拍案,伴随着“哐啷”的声响,书案散架了,可见其力气之大、怒火之盛。 她惊骇得四肢发颤,心跳剧烈,不由自主地往后退。 他厉声喝道:“说!” 谢氏壮起胆子道:“你怎能信二妹的话?这十几年来,我一人操持玉府,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经历多少艰辛、苦涩,你知道多少?你可曾怜惜我、安慰我、体谅我?二妹觊觎我这个位置,也想掌管玉府,从中捞油水,可是一直被我压着。他忌恨我,你一回来,她就来编排我、诋毁我,你竟然还信了十足十……老爷,你宁愿信她也不信我,太令人伤心了……我死了算了……” “咻”的一声锐响,玉盛泽抽出放在矮几上的宝刀,杀过无数敌人、染过无数鲜血的刀尖对着她的咽喉,“说不说?” “你已不信我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引颈就戮,慷慨赴死,只是,她没想到,夫君竟然要手刃自己,“你杀了我吧。” “好,今日我便杀了你这出墙的红杏!” 话音掷地有声,他翻转手腕,正要刺去,谢氏凛然抬起胸脯,“杀了我,看你如何对谢家交代!” 他陡然止住,面色剧变,却又下不了手。 的确,她的背后是谢家,她死了,谢家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 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书房门口响起。 玉盛泽见是玉轻烟,道:“进来吧。” 谢氏咬牙,竟然让这贱丫头看见这丢人的一幕。 “母亲纵有千般不是,也是谢家女儿,爹爹的宝刀怎能染了谢家人的血呢?”玉轻烟握住刀柄,语声温婉,“再者,母亲终归是玉家主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传扬了出去,对玉家清誉总是不好。烟儿代母亲求情,爹爹饶母亲一命。” “今日便看在烟儿的面上,饶你一命。”他收了宝刀,朝外面喊道,“来人,带夫人去寝房,无我命令,不许踏出房门半步。” 谢氏没想到玉轻烟会为自己说好话,可是,她知道,贱丫头绝不会安好心。 外面的府卫带走了谢氏,玉轻烟问:“父亲,发生了什么事?” 玉盛泽不愿对小辈说难堪之事,“我会处理,你退下吧。” “能让爹爹动怒、动刀动枪的,定是不同寻常之事。”她善解人意地说道,“若爹爹信烟儿,烟儿定能为爹爹分忧。” “好吧。”他倦怠地坐在椅子上,简略说了谢氏与玉盛利私通之事。 “此事全凭婶娘一张嘴,不可尽信。”她沉吟道,“爹爹,烟儿有一法子,可知二弟究竟是不是爹爹的亲子。” “什么法子?”玉盛泽好奇地问。 玉轻烟淡淡一笑。 ———— 谢氏与玉盛利私通之事不能传扬半句,验证之事自然也不能让府里的人知晓,全由玉轻烟处理。她吩咐冷天晴去小祠堂取了玉俊杰一滴血,然后回慧心苑,她和老夫人、玉盛泽在此等候。 很快,冷天晴回来了,玉轻烟让他在白瓷碗中滴入一滴血,看碗里的两滴血会不会相溶。 等了半瞬,两滴血根本无法相溶。 玉盛泽面色一变,颓然跌坐下来,脸膛交织着失望、悲痛、愤怒。 老夫人叹息道:“没想到……咳……” “此法可靠?”他犹抱一丝希望。 “我听说过此法,前朝闹了一出真假太子案,便以此法来验证谁是真太子、谁是假太子。”老夫人伤心道,大媳妇竟然和次子有私情,这让她情何以堪? “爹爹打算如何处置母亲?”玉轻烟问。 玉盛泽慢慢走出去,好像全身的力气都没了。 次日上午,他再次离京,没有一丝留恋。而谢氏仍然被禁足在寝房,由老夫人全权处置。 玉俊杰已放出小祠堂,和玉轻霜去见娘亲,房门却紧闭着,门口还站着四个府卫。他们要进去,府卫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他们再怎么胡搅蛮缠、威逼利诱,他们也不让开。 老夫人适时出现,喝道:“不能进就是不能进,闹什么?” “祖母,娘亲怎么了?为何不能进去?”玉轻霜见祖母从未有过这样的威严,更觉得奇怪了。 “大人的事不许多问,回去!” 老夫人拿出年轻时的气势,孙子、孙女不敢反驳。 又过了一夜,送早膳给谢氏的丫鬟发现谢氏不见了。 整个玉府炸开了锅似的,都在议论谢氏失踪一事,老夫人严令禁止议论,才有所消停,转为私下里嚼舌根。 **谢氏究竟哪里去了呢?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六) 玉轻霜、玉俊杰无法接受娘亲失踪的事实,追根问底,老夫人说谢氏得了怪病,送去乡下疗养,病愈才能回来。睍莼璩晓他们问在哪里疗养,老夫人训斥一顿,他们才不再追问。 昨夜,谢氏喝了最后一杯热茶,便呼呼大睡,子时被送到玉家别苑也不知。冷天晴朝她脸上泼了冷水,她才清醒过来。 看见她们,谢氏惊得睁大眸,看见自己被五花大绑绑在寝榻上,更是震惊。 “你想做什么?放开我!”她惊惧地挣扎。 “母亲,你我之间的恩怨,总要有个了断。”玉轻烟和婉地笑於。 “了断……”谢氏骇然,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了断”的意思,“你爹刚走,你敢杀我?” “你有胆子,我怎么没胆子?”玉轻烟轻笑,“母亲,这一年来,是你教我如何心狠手辣。若非你的栽培,我也学不到你的五成。” “贱人!”谢氏怒骂,威胁道“你胆敢动我一根毫毛,谢家不会放过你!肢” “你放心,若谢家不放过我,自然有人不会放过谢家,比如陛下,比如长公主,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她嫣然浅笑,“你不知吗?谢家早已危殆欲倾,你兄长已自顾不暇,怎有闲情管你生死?” “不会的……谢家怎会危殆……你胡说……” “你兄长与安西王有无交情、勾连,长公主会查得一清二楚,这就不劳你担心了。” 玉轻烟听高晋扬说,安西王作乱,谢绍棠并非一无所知,兴许是内应。兰陵长公主绝不会放过漏网之鱼,再者,谢绍棠在朝中极有威望,结党营私,她早就想将谢氏连根拔起。 谢氏心慌意乱,大哥真的与安西王勾结吗?谢家已朝不保夕了吗? 玉轻烟坐在桌前,悠然饮茶,“你关心的应该是自己,你可知,你为何会一败涂地?” 谢氏咬牙切齿地瞪她,恨不得挖出她的眼珠,“是你!” “其实,我早已查知你与二叔有私情。二叔流放南疆,我派人去劫了他,将他藏在扬州。爹爹回京是个令你万劫不复的好时机,我布了一个局,让婶娘揭穿你与二叔私通。” “无凭无据,老爷不会信的。”谢氏悲愤,到头来还是栽在这贱丫头手里。 “婶娘言之凿凿,有周氏这个人证,由不得爹爹不信。再者,我为爹爹查验了玉俊杰究竟是谁的儿子,当爹爹得知玉俊杰不是亲生的,你说爹爹是不是心如止水?” “周氏……你如何查验?”谢氏骇然,没想到这贱丫头这么多鬼主意。 “临死之人就不必知道这么多了。” 玉轻烟继续饮茶。 周氏是冷天晴派人去找的,查验亲生子的那白瓷碗里的水做了手脚,两滴血自然不会相溶,不过,玉俊杰原本就不是玉盛泽的儿子。 谢氏惊恐地挣扎,越来越害怕,“我是你嫡母,你做出弑母之事,天打雷劈!” 玉轻烟笑了笑,“你做了那么多黑心的事,早该天打雷劈。不过你放心,我会代你好好教导你的宝贝儿子,让他长大成才。” 谢氏目眦欲裂,瞪大的眼睛充满了戾气,甚是骇人,“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你会遭到报应的……” 她不想死,不能死……她是谢家女儿,谢家女儿堪比皇家公主,怎么能死…… “贱人!你弑母会天打雷劈!”她惊恐得双眼睁得有如铜铃那么大。 “我是否遭到报应,就不劳你费心了。晴姑姑,送她上路。” “二小姐,奴婢想问她一件事。”冷天晴道。 玉轻烟应允,冷天晴冰冷地问:“二小姐出世后,公主便大出血而亡,是不是你收买了那稳婆,要稳婆做手脚、害死公主?” 谢氏一愣,忽然笑起来,“时隔多年,我倒忘了这事。” 冷天晴怒道:“你若如实说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想知道真相?放了我,我就说出实情。”谢氏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 “晴姑姑,她心如蛇蝎,娘亲这笔账,就算在她头上!”玉轻烟冰冷道,“动手!” “对!那贱人是我害死的!谁让她非要嫁给老爷!还有三日我便嫁进府,那贱人竟然也要下嫁老爷,跟我抢夫君!还说什么只当平妻,我呸!贱人!贱人!贱人!”谢氏不停地怒骂,眼里戾色翻涌,“不要脸的贱货!胆敢跟我抢夫君,我就让她死!” “啪”的一声,冷天晴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 谢氏好像不觉得疼,神经错乱似的,“还有一件事,想知道吗?” 冷天晴问:“什么事?” 谢氏开心地笑起来,好像她是胜利者、是王者,掌控了一切,“那贱货怀胎九月便生下贱人!”她笑嘻嘻地看向玉轻烟,“贱人,你是孽种!” 玉轻烟一震,谢氏说的是真的? 她不是玉盛泽的女儿?那么,她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冷天晴连忙道:“你胡说八道!二小姐就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二小姐,你别听她瞎说!” 谢氏得意地笑,纵声大笑…… 却有浸透了水的丝帕覆在她脸上,很快她就喘不过气……她剧烈地挣扎,可是,没有用,她无法呼吸…… 挣扎了几下,她气绝身亡。 冷天晴掀开谢氏脸上的丝帕,玉轻烟冷目凝视,心中痛快。 ———— 回府后,玉轻烟宽衣就寝,对冷天晴道:“晴姑姑,当年娘亲为什么执意下嫁爹爹,你知道内情,是不是?” 冷天晴转过身,“奴婢说过了,奴婢不知。公主性情内敛,什么事都藏在心里,从来不对奴婢说,奴婢真的不知。” “你不说也无妨,我总会查到的。” “二小姐何必执着?” “谢氏说我是孽种,那么,我亲生父亲又是谁呢?娘亲发现自己有喜,不得不找个人嫁了,这就是娘亲心甘情愿下嫁爹爹当平妻的原因。” 玉轻烟头头是道地分析,冷天晴默默地看她,不说半个字。 次日一早,这对主仆前往慧心苑。 老夫人屏退左右,端着长辈的架子道:“烟儿,她做出失德之事,理该得到惩戒,此事我不予追究。然,我希望今后府里一团和气、和乐融融,不希望看见肮脏、龌龊事。可记住了?” 玉轻烟明白她在想什么,谢氏与二叔私通,还生下孽种,败坏玉家门风与清誉,未免家丑外扬,她不得不选择让谢氏消失。再者,谢氏在玉府一日,她就没有安生的一日。因此,她那颗吃斋念佛的心才会容许玉轻烟做出违背天伦的血腥事。 “祖母教导,烟儿铭记于心。” “你意思是,不公布谢氏的死讯?”老夫人颇为不解。 “若有人一再问起,祖母只说她在乡下静养便可。”玉轻烟解释道,“一旦公布了,谢家便会找上*门;大公子也不会善罢甘休,后患无穷。烟儿以为,待到时机成熟再公布此事。” “那谢氏的尸首……” “祖母放心,烟儿已妥善安置母亲的尸首,待到公布死讯时,宛如初死。” 如此,老夫人放心了,真心赞叹这个孙女有头脑。 玉轻烟道:“祖母,烟儿有一陈年往事想问祖母。” 老夫人颔首,玉轻烟问:“祖母可还记得,当年娘亲进府九个月后,烟儿便出世了?” 老夫人陷入了回忆,半瞬才道:“虽然时隔十几年,但我还记得,公主进府九个月便生了你。我问大夫,你娘是不是早产,大夫说确是早产。烟儿,为何问起此事?” 玉轻烟笑道:“前些儿听晴姑姑提起,我才知道的。” 老夫人看着她的倩影渐渐远去,长声叹气。 ———— 玉轻霜、玉俊驰闹着去乡下看望娘亲,老夫人不说谢氏在哪里,一再训斥他们。过了几日,他们越发觉得此事不同寻常,便派人去找玉俊驰。 玉俊驰匆匆回京,先去了一趟慧心苑,从老夫人的嘴里打探口风,自然问不出什么,便直闯天心苑。玉轻烟刚用过晚膳,正在前厅饮茶,听见外边的婆子大声嚷着“大公子”,便知道来了位不速之客。 他推开婆子,直闯大厅,冷天晴想拦住她,却见二小姐摆手,便没有阻拦。 “玉轻烟!”他犹如一阵旋风刮到她面前,俊朗的眉宇燃烧着怒火。 “大哥有何指教?”她轻慢道,浅饮茶水。 “我娘在哪里?”玉俊驰沉声喝问,怒火炙热得想引火烧了旁人。 “祖母说,母亲在乡下静养,至于在哪里,你便要去问祖母了。”她悠然搁下茶盏。 “把我娘交出来!”他咬牙切齿道。 玉轻烟施施然站起身,“好笑了,又不是我绑了你娘,你为什么跟我要人?” 玉俊驰断定,娘亲必定是被她藏起来了,否则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明人不说暗话,只要你把我娘交出来,我绝不会对你怎样,我也会说服我娘不再招惹你!” 她清冽道:“其实,我也很想知道母亲究竟在哪里,母亲不在,还真是寂寞呐。不过,我真的不知,你问多少遍,我都不知。” “你——” 他攥紧拳头,怒火燃烧了他整张脸,怒火焚睛,脖子青筋闪现,像怒极了的小豹子,濒临暴怒的边缘。 冷天晴走过来,近身保护主子,“大公子,夫人在哪里,二小姐真的不知。” 陡然,玉俊驰扣住玉轻烟的咽喉,手背青筋暴凸,逼问道:“说不说?” 玉轻烟顿觉喘不过气,不过他并没有使全力,她还能正常说话:“你扼死我,我也不知!” “大公子,你不能伤害二小姐。放开二小姐!”冷天晴喝道。 “把我娘交出来!”他怒不可揭地重复。 她挥拳击向他的致命处,逼他放手。 他硬生生地受了一掌,迅速拽过玉轻烟,将她扣在身前,单手与冷天晴对打。 冷天晴与他过了几招,占不到丝毫便宜,更遑论救出二小姐,于是,她决定使出更阴毒的招数。 却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道喝声:“住手!” 老夫人由侍婢搀扶着走进来,板着的脸充满了怒气,“你还想扼死你二妹不成?放开她!” “祖母,她把娘亲藏起来,说不定娘亲已……”玉俊驰气急败坏地说道,“祖母,孙儿只是要她交出娘亲。” “我说过,你娘在乡下,与烟儿无关!”她怒斥,“还不放开她?” “孙儿今日定要她交出娘亲……”他强硬道,豁出一切也要救娘亲。 老夫人命人拿来木杖,威胁道:“放开!” 他嘴硬道:“不放!” “逆子!逆子……”她真的打下去,重重地打。 “祖母息怒。”玉轻烟连忙道,“祖母,不要再打了。” 玉俊驰挨了五六下才放开她,脸庞通红,双眼充血,杀气腾腾地瞪她,像要一口将她吞噬。 老夫人怒气未消,喘着粗气道:“我不许你靠近天心苑半步!回山上去!” 他为娘亲的安危焦虑,“扑通”一声下跪,好似要急哭了,“祖母告诉孙儿,娘亲究竟在哪里?” 她知道他心里焦急,不由得为他对生母那份情感动,缓缓道:“好孩子,我知道你担心你娘。你娘身染怪病,会传染人,我命人送她到一处隐蔽的地方静养,病愈后自会回来。” “真的吗?”他低哑道,鼻音浓重。 “真的。”她摸摸他的头,“好孩子,我怎会骗你呢?” 玉俊驰站起身,抹了泪水,走了。 老夫人长声叹气,“造孽……” 玉轻烟心道:祖母说谎的功力当真高。 ———— 在谢氏死后十日,玉俊磊迎娶沈凝。 沈家、玉家联姻,轰动全城,这是今年以来洛都城最大的喜事。 十里红妆,喜乐喧天。 迎亲、拜堂等婚仪有条不紊地进行,新娘送入洞房,之后便开设流水席。 玉轻烟在喜气洋洋的洞房陪伴新嫁娘,笑眯眯道:“从今往后,我要改称大嫂了哦。” 沈凝盖着红盖头,笑道:“就你贫嘴。” “你早膳、午膳都没吃,饿了吧,吃几块糕点吧。” “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你是新嫁娘,你最大。” 玉轻烟拿了两块糕点放在她掌心,自己也吃你。 沈凝笑道:“烟儿,你也不小了,该嫁人了。” 玉轻烟面色一暗,“我留在天心苑,多陪你几年,不好吗?” “自然是好,不过有人等不及了吧。”沈凝嗤嗤地笑。 “轻烟……轻烟……” 外面传来清朗的唤声。 沈凝笑起来,“你瞧,这不是等不及了吗?快去吧。” 玉轻烟出去了,应宇文熙的要求,回天心苑饮茶,他说,他被灌了好几杯,避开醒醒酒。 他的俊脸像抹了玫瑰红的胭脂,红扑扑的,香嫩嫩的,他的黑眸浮现几缕血丝,春波流转,竟有几分勾人。 他陡然握住她的手,深深地凝视她,“见玉俊磊与沈凝大婚,我真的很开心……也想像他们那样,与心爱之人喜结连理……” 她不作声,他究竟想说什么? “轻烟,我下一道旨意,迎娶你进宫,可好?”宇文熙郑重道,语声饱含深情,“稍后,我再册你为后。待我亲政,你我一同执掌大魏国。” 玉轻烟知道他没醉,他只是借三分酒意说出这番话。 他拉她站起来,扶着她的双肩,情深款款地说道:“我想与你日夜在一起,想与你一起看书、对弈、进膳,想与你做很多事、很多事……” **轻烟会怎么应对呢?元旦快乐!祝妹纸们新年新开始!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七) “陛下年仅十六,还不是大婚的时候。睍莼璩晓”她轻缓道,脑筋急转,想着更好的推拒言辞。 “父皇也是我这个年纪纳妾的。”他满目期盼地看她。 “陛下,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你说。” 宇文熙含笑看她,完全没预料到她将会说什么於。 玉轻烟拿下他的手,轻轻握住,“陛下,这一年来,陛下时常与我一起,陛下还救过我,待我这么好,我很开心,很庆幸与陛下相识。陛下待我这份心,我明白,但我对陛下……我当陛下是弟弟,是亲人,是知己,仅此而已。” 他的俊脸立时冷沉下来,“你不是对我……” “陛下先听我说。”她柔声道,“陛下为了我,连性命都可舍弃,我很感动。我对陛下说,会尝试着喜欢陛下,是因为我被陛下感动了,想着或许会日久生情,会慢慢喜欢陛下。可是,我努力了,却始终无法喜欢陛下。肢” “但你明明为了救我而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 “那是因为,陛下是一国之君,不能有事。且我当陛下是弟弟,是亲人,我怎能眼睁睁看着陛下被安西王害死?只要陛下还活着,就还有无数可能,是不是?” 宇文熙愣愣的,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喜欢自己,不愿嫁自己,她喜欢的人是高晋扬。 玉轻烟以坚定的语气道:“陛下,我们是亲人,是无话不谈的知己。此生此世,我永远支持陛下,助陛下执掌大魏国。” 他仍然呆呆的,好像听不明白她的话。 她叫了两声,他猛地回神,身子一动,“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方才晕晕乎乎的,天旋地转。”宇文熙手扶额头,好似头痛,“方才你说了什么?” “陛下没听清?”她诧异。 他点头,“头还点痛,我想歇会儿。” 玉轻烟扶住他,“那陛下先回宫吧,我去叫人。” 他拉住她,“不必,躺会儿便好。” 她扶他到内寝歇息,宇文熙躺在她的寝榻上,“你去陪新娘子,过会儿我好些了便去那边饮酒。” 她只好让他一人在这里歇息,去陪新娘子,心中却明白,他故意的,因为无法接受她的拒绝。 宇文熙慢慢坐起身,心那么痛、那么痛,痛得几乎喘不过气。 为什么她不喜欢自己他?为什么她心里只有高晋扬?为什么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事,她还是无情地拒绝?为什么…… ———— 玉轻烟没想到,高晋扬也来喝喜酒。 他是入夜才到的,送上贺礼便与同僚吃喝。 时辰不早了,她将洞房留给一对新人,回天心苑就寝。冷天晴点了烛火,玉轻烟赫然看见寝榻上坐着一人,吓了一跳。 高晋扬靠躺着,翘起二郎腿,一副优哉游哉的欠揍模样。 冷天晴知趣地退出去,玉轻烟坐在桌前,好整以暇地看他。 “你伤势全好了?” “好了大半。”他伸手,意思很明显,要她过来。 “夜深了,高大人想就寝就回去吧。”那次她去看他之后,她与他没见过面,只让大豹捎给他一封书函。 “哇呜……”他夸张地打呵欠,径自躺下来,盖上绣衾,“睡觉。” “既然高大人看上我的香闺,那便慢慢享受。” 她莞尔一笑,说罢便要离开。 高晋扬出掌,五指微张,将她吸回来。 玉轻烟跌坐在榻上,被他揽到怀中,不得已低声道:“晴姑姑就在外面呢。” 他轻捏她的下颌,目光在她小脸流转,“她这般知趣,可见是赞成你我在一起。” 她看见他的眸光渐渐炽热,连忙道:“我托你打探的事,有进展吗?” “时隔十几年,宫人该死的都死了,该出宫的都出宫了,该忘记的都忘记了,我吩咐宫里的人问了所有上了年纪的宫人,一无所获。” “这么说,查不到了?”她从他怀里挣脱,失望地叹气。 “目前来说是查不到,不过我会吩咐人继续查。倘若当年长乐公主当真怀着你下嫁玉大将军,那么玉大将军应该知道你不是他亲生的,只是他是否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那就不好说了。”高晋扬饶有兴致地推测,“长乐公主看得上的,应该是高门望族的青年才俊,她又不能嫁给喜欢的人……可是,为什么不能嫁呢?” “高门望族……谢家,沈家,是这两家吗?” “难道长乐公主喜欢的人是谢绍棠或是沈柏年?” 玉轻烟心慌意乱,只觉得这二人挺有可能。 倘若她真是谢绍棠的女儿,那就太可怕了。 高晋扬锁眉推敲,“玉大将军能嫁,谢家、沈家是高门望族,为什么不能嫁?” 她叹气,“越想越乱。” 静默半瞬,他忽然道:“也许是谢氏临死之前故意说你是孽种,打击你,折磨你。” 她恍然大悟,是了,为什么她没想到这一点? 谢氏心如蛇蝎,不甘心栽在她手里,便在临死之际说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打击她。 一定是这样的。 她太傻了,竟然相信谢氏说的话。 “为夫自动送上*门,你都不好好看一眼吗?”高晋扬重又将她揽回怀中,“我这人肉速递,你大可好好享受。” “我怎么觉得你变了个人。”玉轻烟目光鄙夷,“节操掉地上了吧。” “要想有幸福生活,要什么节操。”他死皮赖脸地笑。 “这是我闺房,我做主。” 他搂着她躺下来,她便趴在他身上,他夸张得刷新了下限,“来吧,蹂躏我吧。” 她被他逗笑了,笑得趴下了,起不来。 高晋扬一个漂亮的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看来还是我蹂躏你比较合适。” 玉轻烟笑眯眯道:“没问题,不过你须自己解决,我不方便,伺候不了高大人。” 他懂了,却道:“那也不管,先偷香窃玉再说。” 她以为他会打退堂鼓,没想到他不放过她,给她一记火辣缠绵的热吻。 ———— 在最繁华的街上,有一家名为“福禄客栈”的客栈,因发生过命案,终于关门大吉。然而,有人发现,客栈的牌匾换了新的一个,名为“天下第一家客栈”,口气之大,气势之大,令人咋舌。 天下第一家客栈还未开张前,从二楼往下垂挂着一张巨幅,写着一些大大的字。 看了那些文字,洛都人人皆知,这家客栈将重新开张,客栈装饰一新,客房或清雅洁净、或华丽豪奢,住店的每一位客人皆有伙计贴身伺候,将得到专属至尊一对一服务,将免费享用早膳……总之,光临客栈的每一个客人,都会有宾至如归之感。 很多人好奇,什么是专属至尊一对一服务? 开张这日,庆贺仪式过后,客栈派发喜饼。 三日后,街头巷尾开始流传,天下第一家客栈的客房与别家很不一样,不仅干净整洁,还有专门的浴桶、尿壶;伙计与别家也很不一样,不仅从头到尾都在微笑,而且伺候周到,无论住客吩咐什么,伙计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绝不拖沓。专属至尊一对一服务便是,住客一摇铃,伙计便立刻到,全心全意伺候,让住客感受到自己便是皇帝一般,享受无与伦比的服务。 凡是住过的人,都竖起拇指赞好。 只是,住店的银两也比别家的贵。 如此,天下第一家客栈名声大噪,不少旅客慕名而来,更有洛都的老少爷们专门来住一晚,体验那传说中的专属至尊一对一服务。 有人好奇,这天下第一家客栈的老板是什么人,竟然想出这玩意儿吸引客人,确是高人。 这老板,自然是玉轻烟。 四个月前,她无意中看见福禄客栈,便萌生了开五星酒店的想法。 于是,她亲力亲为地开始打造古代的五星酒店,客栈的设计装潢,物料的采买,伙计的培训,等等,虽然千头万绪、艰辛忙碌,但总算一步步地走过来了。 开张几日,赚的还不多,但她相信,随着口碑的建立,客栈的生意会越来越红火。 这日午后,玉轻烟正在看客栈的账本,一人走进来,站在门口处的伙计立即迎上前,微笑道:“公子是住店吗?” “给我安排一间最好的上房。” “好嘞,公子请到这边来。”伙计引领那公子来到柜台前办理入住。 她站在柜台后,聚精会神地看账本,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我不要其他伙计,要她!” 她抬头看去,竟然是宇文熙。 他灿烂地笑,眉宇流光,俊色勾人,“轻烟。” 玉轻烟立即出来,带引他前往最豪奢的客房。 “陛下怎么来了?”她掩上*门,低声问。 “我听宫人说,城里有一家客栈新开张,与别家客栈很不一样,我便来见识见识。”宇文熙笑道,“走到门口,我看见你站在那儿,便猜到这家客栈是你开的。” “陛下可不能在宫外过夜,晚点便回宫吧。” “这是你的客栈,怕什么?”他贼笑,“若你担心我,便在客栈陪我咯。” 玉轻烟心中一动,他会不会是故意的?有备而来? 他笑眯眯道:“放心吧,皇姐不知我偷偷溜出宫,因为这两日皇姐心郁气结,很是伤心呢。” 她问:“为什么伤心?” 宇文熙伤感道:“皇姐身子一向不好,有了身孕也不好好歇着,坚持操持国事、亲力亲为,身子骨更弱了,腹中孩儿保不住,没有了。” 她震惊不已,兰陵长公主滑胎了?高晋扬知道此事吗?他是不是很伤心? “什么时候的事?” “三日前。” 玉轻烟思忖,有好几日没见高晋扬了,也不知他近来忙什么,想必是忙着抚慰兰陵长公主吧。 宇文熙叹气,“我还以为很快我便能当舅舅了,没想到……咳,不提伤心事了,我饿了,轻烟,你客栈有什么好吃的?” 她笑问:“陛下想吃什么?” 他豪气道:“只要是好吃的,都端上来,今日晚膳我请你,可好?” 于是,她去灶房吩咐大厨将各色拿手好菜都端上来。 当他看着满桌的菜肴,赞叹道:“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指大动。” 玉轻烟一一为他介绍,他仔细而认真地品尝,每道菜都赞“好吃。” “轻烟,我也算吃遍洛都城,可这半数以上的菜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从哪里请来的大厨?”宇文熙惊叹,这些菜肴做法奇特、风味独特,令人回味无穷。 “这是秘密,不能说,不能说。”她莞尔一笑,“不过,陛下不会断了我的财路,说了也不打紧。洛都有五十余个大厨,我以高价聘请三个来自各地、擅做各地菜肴的大厨。” “原来如此。” 他吃撑了,却很开心。 这夜,她劝他回宫,他不肯,说要体验一番专属至尊一对一服务。 玉轻烟无可奈何,只好留在客栈,在他隔壁过夜。 因为,只要她在他身边,那两个暗卫便会同时保护他。 所幸,一夜无事。 翌日早间,宇文熙回宫前告诉她,平西王不日回京述职。 ———— 平西王是先帝的幼弟,年纪相差十余岁,自十四岁便在军中历练,纵横沙场二十载,战功无数,是与玉盛泽齐名的大将军,扬名诸国。 平西王年三十四,二十岁大婚,与王妃聚少离多。他三十岁那年,王妃意外离世,此后他不曾再娶,也无侍妾,只有一个八岁的女儿,跟随他在军中长大。 玉轻烟奇怪,平西王为什么突然回京? 他回京这里,率百名亲卫进京,洛都百姓夹道围观,围得水泄不通。 兰陵长公主亲自在宫门前迎接,宇文熙和文武百官自然也跟随她迎接皇族的大英雄。 玉轻烟站在客栈的三楼窗前,可以看见好远的地方。 平西王跨坐神骏上,身形魁梧,昂首挺胸,披着墨色战袍,腰悬金雕宝剑,比玉大将军还要威风。百名亲卫跟在后面,排了长长的队伍,井然有序,“嘚嘚嘚”的马蹄声好似踏在心坎上。 距离近了,她看见,平西王脸膛黧黑,五官却俊美得令人屏息,身姿俊伟雄奇,气势如高峰慑人,一瞧便觉得此人非池中之物。 这样的姿容,这样的气度,这样的人物,必定征服过不少女子的芳心。 玉轻烟前往宫门,亲眼目睹兰陵长公主和宇文熙迎接平西王。 兰陵长公主相当地礼遇这个战功赫赫的皇叔,将他迎进宫门,一起前往御书房。 此后,文武百官散了。 玉轻烟看见,高晋扬跟随在后头,进了宫门。 他的心情是否已经平复? 翌日午时,兰陵长公主设宴昭阳殿,为平西王接风洗尘,文武百官作陪。 众臣接连不断地向平西王敬酒,他来者不拒,好似千杯不醉,一杯杯地饮下。 宴饮散了,他已醉得不省人事,趴在宴案上。他的亲卫正要将他扛回府,高晋扬走过去,道:“念平西王保家卫国,功在社稷,长公主特赐,平西王留宿宫中。” 内监带领那几个亲卫去歇息,高晋扬吩咐下属将平西王送至鸣鸾殿。 鸣鸾殿内,昏影暗暗,暧昧迷离。 高晋扬低首道:“长公主还有什么吩咐?” 兰陵长公主的目光一直落在小榻上的平西王身上,“时辰不早了,你回府吧。” 他悄然退下,掩了门扇。 她坐在小榻边,温柔的目光流连在这张让她魂牵梦绕了无数日夜的俊脸上,慢慢伸出手,抚触他的额头、眉心、鼻子、嘴唇、脸颊…… 皇叔,你终于回来了。 **写长公主这段不是无的放矢哦,这关系到扬哥哥的节操哦,笑~~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八) 皇叔,你可知,无数个午夜,我想你想得发疯,想得透不过气,想得心碎成片,想得身骨隐痛…… 皇叔,若非我要你回京述职,你是不是真心不愿回来?是不是不想见我…… 皇叔,你的心就这么冷、这么狠吗? 她葱白、修长的玉指轻轻抚摸他的脸,晶莹的泪珠掉簌簌而落。睍莼璩晓 骄傲、美丽、强势的兰陵长公主,却在面对皇叔时伤心凄楚、娇弱可怜,好像受了无尽的委屈,令人心生恻隐之心於。 半晌,她拭去泪水,恢复了一贯高贵、傲娇的神色,静静地凝视他。 平西王睡得很沉,因为喝高了,响着低低的鼾声。他的五官冷硬、俊朗,已经烙印在她脑海,他的一言一笑也深藏在她心中,永不磨灭。 他好像感觉到有人正炽热地看他,有了点知觉,慢慢苏醒拄。 “皇叔,你醒了。”兰陵长公主轻柔地浅笑。 “嗯。”他坐起身,眸光一转,便知身处何处,“本王……臣为何在这里?” “皇叔醉得不省人事,我吩咐人将你抬到鸣鸾殿。皇叔头痛吗?我吩咐宫人去沏一杯解酒茶……” “无须麻烦。”他沉沉道,作势就要站起,“臣告退。” 她霍然站起,美艳的小脸五分凄楚、五分强势,“在皇叔眼中,我是洪水猛兽吗?” 平西站缓缓站起身,比她高出一个人头的身形巍峨如高峰,“在臣眼中,长公主是君。” 兰陵长公主郑重道:“当年若非皇叔辞让,今日的魏帝便是皇叔。” 他面无表情地说道:“夜深了,你早点就寝吧。” “不许走!” 在他走出五步之时,她嘶哑地喊道,热泪盈眶。 他止步,背对着她。 她奔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双臂紧紧箍着他壮硕的身。 平西王掰开她的纤纤玉手,“长公主,请自重。” 兰陵长公主灵敏地窜到他身前,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他棱角分明的唇。 他一动不动,她像是得到了鼓励,更热烈地吻他,抛弃女子的矜持,放低上位者的身段,索求他的怜爱与温暖。 可是,仅仅是半瞬,她便被他推开。 “我是你皇叔!”他怒目而视。 “那又如何?”她倔犟道,“我爱你,你也爱我,为何我们不能相爱?不能在一起?” “我是你皇叔,这就是原因!”平西王深沉的黑眸跳跃着怒火。 “如若你在意,为何不立刻推开我?”兰陵长公主反驳道,“你骗我、骗自己,却骗不了自己的心!” 他懒得与她争辩,推开她走出去,她连忙道:“你想知道几年前婶娘意外之死的真相吗?” 他陡然止步,“什么真相?” 她抬起下颌,傲然道:“那年,母后寿宴,婶娘进宫,我对她说了一件事。” 那年,兰陵长公主对平西王妃说:“皇叔辞让,以麾下将士为皇弟继承帝位保驾护航,本宫很感动。从那时起,本宫便对皇叔刮目相看,甚至对皇叔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从那以后,本宫总会想起皇叔的音容笑貌,总是希望皇叔温柔地凝视本宫……后来,本宫试探皇叔,皇叔没有拒绝……每次与皇叔在一起,本宫很开心、很幸福,可是皇叔不开心,觉得对不起你,对不起列祖列宗,他鄙视自己,唾弃自己,怒斥自己,却无法克制对本宫的情愫……终于,皇叔受不了内心的谴责、煎熬,长留边境……” 平西王妃震惊地发抖,没想到…… 兰陵长公主继续道:“婶娘,皇叔觉得最愧疚的人是你,如若没有你,他不会这么难过、这么痛苦,不会一个人在边境忍受折磨。” 平西王妃步步后退,兰陵长公主步步进逼,“是你拆散本宫和皇叔!是你令皇叔这么痛苦!倘若没有你,皇叔就会开心、幸福。婶娘,本宫求你,不要阻碍本宫和皇叔,好不好?” 平西王妃从寝殿狂奔出去,失足跌落碧湖,溺毙了。 “是你逼死她!是你!”平西王怒吼,俊朗的五官好像已经撕裂开来,可怖得很。 “对!是我!我是刽子手!”兰陵长公主嘶哑地叫道,“全是我的错!你们都没有错!” “我与你并没有……你为何那么说?为何骗她?”他扣住她纤瘦的肩,怒不可揭地质问。 “若没有,皇叔为何抱我?若没有,皇叔为何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抚慰我?若没有,皇叔为何花尽心思哄我开心?” 他无言以对。 说到激动、伤心时,她泪雨如倾,“皇叔,你对我有情,你爱的是我,却为何不敢大胆地爱?为何缩进你的壳里?你让我怎么办?皇叔……” 平西王的黑眸瞪得圆圆的,“你逼死王妃,我不会原谅你!” 兰陵长公主敛了泪水,淡淡道:“好,一命偿一命。你杀了我,便可为婶娘复仇!” 他恨恨地推开她,跌坐下来,惊痛交加。 数年前,王妃之死,他虽有怀疑,却没有去查,如今得知真相,难以接受……无法接受……他的心很乱…… “叫我一声‘姵儿’,好不好?”她依依地看他,泪光盈盈的美眸盛满了深情,“我便心甘情愿地死在你怀里。” “走开!” 她依在他胸前,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楚楚动人,“若此生不能与你长相厮守,活着又有何意思?” 他好像倦极了,轻阖双目,遮掩了眼里的血丝。 兰陵长公主靠着这魂牵梦萦的宽厚胸膛,轻幽道:“大魏国的帝位是你的,是你辞让,皇弟才能坐上宝座。可是,皇弟那么小,如何执掌大魏国?母后摄政,为何我不能?这本就是你的帝位,我要为你守着,待你哪一日改变了主意,我便将大魏江山放在你掌心。” “因此,你设计谋害你母后,将你母后迁往别处幽禁。”忽然之间,平西王觉得寒气森森,怀中女子太可怕了,心如蛇蝎。 “大魏国的帝位,永远是你的。”她仰着小脸,期盼地看他,“皇叔,你登基为帝,我在宫中永远陪着你,好不好?” 他凝视她,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更像是看一个怪物。 她像是仰望、崇拜大英雄那般,“大魏国在你的执掌下,定会大显国威、万世昌盛。” “你再不是我熟悉的那个姵儿了,你心如蛇蝎,可怕至极!”平西王猛地推开她,“你不是我的姵儿!” “皇叔……” 兰陵长公主摔在宫砖上,看着他大步流星地离去,泪珠如倾。 半瞬,她笑起来,泪雨纷纷仍然在笑,笑声在泪光中颤动,笑得岔气才停下来。 她曲起双腿,环抱成一团,满目悲痛。 ———— 这日,宇文熙再次到天下第一客栈找玉轻烟,说要寻一样特别的奇珍异宝哄皇姐开心。 她问兰陵长公主怎么了,他长长地叹气:“我听宫人说,皇姐匆匆下了早朝,关在寝殿,谁也不见,不停地饮酒。” “发生了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许是丧子之痛郁结于心,无以排遣,借酒消愁吧。” 他满脸担忧,却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灵机一动,“我有一个法子,也许可以让长公主的心情好转一点。” 他兴奋地问:“什么法子?” 她说了法子,他对此法很有信心,之后二人便去找她所说的走马灯。 次日,宇文熙又出宫,开心地对她说,皇姐的心情真的好点了,笑了。 “我将我们折的一百只纸鹤串好挂在偏殿,将走马灯放在案上,走马灯缓缓转动,烛光流转,光芒熠熠,宛似天上的星辰,非常漂亮。皇姐看呆了,接着我把你教给我的话说出来,我说:民间传说,每个未出世的孩儿都会升天,变成天上的星辰。而这些光芒会送皇姐的孩儿升天,陪伴他,他不会孤单,会很开心快乐。每一只纸鹤是一个祝福,一百只纸鹤便是一百个祝福,祝福那孩儿在天上幸福安康。” “长公主就笑了?”玉轻烟问。 他点头,“皇姐问是不是真的,我当然说是真的。” 她暗自叹气,长公主这般伤心,想必高晋扬也很伤心。 宇文熙看着她,眉宇流光。 在皇姐面前,他改了说辞:玉灯光转,每一束光芒都是一颗星辰,只要对着漫天的星辰许愿,便能美梦成真。 皇姐确实开怀了些,答应他不再酗酒。 “轻烟,为何你总能想到这些奇特之事?”他笑问。 “以前看见过走马灯,觉得很好玩。”玉轻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我听闻今日一早平西王离京,是真的吗?” “嗯,他匆匆离京,不知是何缘故?莫非边境有变?”宇文熙做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神色。 其实,他知道原由,知道皇姐的秘密。 那晚,宫人来报,高晋扬命人将平西王扛往鸣鸾殿,宇文熙觉得事有蹊跷,便命人暗中查探皇姐究竟想做什么。 原来,皇姐摄政全是为了平西王,而不是为了他这个皇弟。更可怕的是,她设计谋害母后,他一无所知,那年,他年纪还小,母后将他护于羽翼下,他只知吃喝玩乐,什么事都不理,不知皇姐有了如此可怕的心思。 兰陵长公主恋慕皇叔,违背伦常,万一传扬出去,便是一桩毁灭皇室清誉的丑闻。 ———— 玉俊杰到底是孩子,将谢氏失踪一事透露给谢绍棠。 谢绍棠来府,老夫人亲自接待。 “老夫人,许久未曾见过舍妹,不知舍妹可在府中?”他尚算彬彬有礼。 “不瞒你,绍芳身染怪病,在乡下静养。”她不动声色地说道。 “还请老夫人告舍妹在哪里养病。” “绍芳那病会传染给人,你还是不要去的好。”她淡淡道,“我知道你担心她,可我也是为了杰儿、霜儿,才不让他们去乡下。” 谢绍棠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老夫人就是不说谢氏在哪里。 他强,她亦强;他用软招,她也以温情反击。最终,他见问不出什么,唯有离去,却撂下一句话:如若舍妹有什么万一,要玉府鸡犬不宁。 老夫人连忙传玉轻烟过来,问她如何是好。 玉轻烟安抚道:“祖母无须担心,再拖延一阵子。” 老夫人忧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倘若谢绍棠下次再来,我可是挡不住了。” “祖母,我会想法子。” “你好自为之。” 老夫人摇头叹气,回内寝歇息。 这夜,玉轻烟回天心苑时夜已深,冷天晴走在前头,乍然看见昏黄的烛影里站着一人,立即摆出防御的姿势。 那人站在窗前,背对着他们,一袭黑袍仿若一抹墨染的夜色。 她退出内寝,玉轻烟想走过去,终究止步,“前些日子你不是说在找谢绍棠与安西王勾结的罪证吗?有进展吗?” “证据不足,否则长公主早已动手。”高晋扬行至寝榻前,如在自家内寝似的坐下。 “换言之,近期长公主不会对他下手?”她担心,谢绍棠再不倒,谢氏一事很难交代。 “不好说。”他知道她的担忧,“谢氏一事,我来处理。” 交给他处理,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她没有反对。 他伸手,她凝视他,他看来心情不好,正需要她的安慰。然而,理智告诉她,不能再沉沦! 心,隐隐的痛,玉轻烟问:“平西王为什么突然离京?” “此时说来话长。”高晋扬缓缓走过去。 “夜深了,不宜深谈,我想歇着了,你也早点回去吧。” “是否怪我多日不来看你?”他握住她的左手,语声低沉得魅人。 他这样温柔、情意绵绵,她总是无法拒绝,但这次她生硬地甩开他的手,离他远一点,“不是。” 高晋扬剑眉微锁,猜想她今日这态度的原由。 这女人,当真是忽冷忽热、阴晴不定。 玉轻烟的眼底眉梢皆是冷意,“高大人,我真的要歇着了。” 他扶着她双肩,不耐烦地问:“你究竟生气什么?” “我没有生气,我只是累了,想睡觉。”她耐心地回答。 “我要听真话。”他坚持道。 她盯着他,他也看着她,四只乌黑的瞳仁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忽然,高晋扬抱起她,将她放在桌案上,双臂撑在她身侧,锁住她的目光,“不说清楚不许睡!” 即使心很痛、很痛,玉轻烟也要硬起心肠,“我说过,我和你的关系仅限于盟友。” “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他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挖出她的心,看她究竟在想什么。 “高大人是否过于自作多情?”她冷冷地讥讽,“我只当你是盟友,如若我曾经与你有过亲密之举,那也只是巩固盟友关系的手段罢了,长袖善舞的高大人连这也看不出来?或者高大人动了真心?” 怒火从手心窜起,瞬间燃烧至四肢百骸,高晋扬陡然掐住她的嘴,因用力过猛,她的嘴唇嘟起来,变形了。 他恶狠狠道:“我是否动了真心,很快你便会知道。” 她心想,方才那些话把他气得不轻。 他撩起她的丝纱长裙,扯下她的亵裤,粗暴地分开她的双腿,玉轻烟嘲讽道:“高大人想证明你没有动真心?可惜呀,你这气呼呼的样子,这举动本身,就说明你已动了真心。” 他将她揽到身前,凝视她,望进她的眸底,似在探寻什么。 她藏起自己的心,藏起悲伤、痛苦,让一双眼眸写满了无所谓与虚情假意。 “每次你反复无常,都见过小皇帝。” 高晋扬语气笃定,眸光冰冷而炽热。 玉轻烟心惊,却容色不改。 他靠近她的唇,一说话便会碰触到她的唇,“他对你说了什么?” **这一次他们能把误会解开吗?会戳破小皇帝的谎言吗?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九) “没说什么,陛下出宫找我,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像个小孩子,你又不是不知。睍莼璩晓” “我不勉强你,但我不保证小皇帝下次出宫不会出意外。” “他是君,你是臣,你怎能……” “你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这里才一年,就有这般强烈的君臣观念?” 她承认,她的君臣观念并没有那么强,只是入乡随俗罢了於。 可是,她不愿他伤害宇文熙。 之前,她将心事埋藏心底,不愿对他说,是不想他为难。 无论他对兰陵长公主有无情意,他都离不开兰陵长公主铸。 玉轻烟黯然一笑,“明知没结果,又何必开始?” “你怎知没结果?”高晋扬失笑,她纠结的就是这个问题? “你是长公主的男宠,长公主怎会准许你有别的女人?”她羞恼地捶他的胸膛,“你笑什么?” “我笑你吃长公主的醋,笑你杞人忧天、胡思乱想。”他轻捏她的鼻子。 她窘迫道:“长公主也是女人,知道你有别的女人,会吃醋,会生气,况且长公主的占有欲应该很强,怎么可能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高晋扬愉悦地笑,“如若我说,长公主根本不在乎我呢?” 玉轻烟蹙眉,“不在乎?为什么?” “因为长公主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男人。” “不是你吗?是谁?” “平西王。” “平西王?”她吃惊道,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长公主不是叫平西王为皇叔吗?这不是***?” 高晋扬笑道:“平西王长留边境,长公主数次召他回京,他怎么也不回京。因此,为了气他,长公主收了几个男宠,我便是其中一个,但长公主一直为平西王守身如玉。” 真相果然是丑陋的,玉轻烟道:“这也是掩人耳目,否则,这事传了出去,便是皇室一大丑闻。” 他笑眯眯地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前些日子,长公主怀孕了?” “谁跟你说的?”他讶然,“小皇帝?” 她点头,他剑眉飞扬,“你对我忽冷忽热,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是因为小皇帝的谎言?” 玉轻烟又惊又怒,宇文熙太过分了,一再骗自己。而她也太笨、太蠢了,轻易地相信了他。 高晋扬敲她光洁的额头,“长公主爱的人不是我,怎会与我……又怎会怀孕?你这脑子装的都是杂草吗?” 她吃痛,怒道:“喂,你怎能侮辱我……” 正要出口的话,被他悉数吞没。 他吮吻她的芳唇,她勾上他的脖子,整个身子挂在他身上,他抱着她直往寝榻。 “且慢!” 她用手指堵住他的唇,煞有介事地问:“你当真没骗我?” 高晋扬解开她的衣带,“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可是睚眦必报,你胆敢骗我,我会让你很***、很***。”玉轻烟斜眸睨他。 “***,我喜欢,尽管放马过来。” 他用力一扯,她的衣衫就飞到地上了。 她扒了他的衣袍,将他推倒,压上去,使出浑身解数蹂躏他。 身躯相缠,体温瞬间飙升,情火燃烧了他们。 他紧实的身躯布满了一道道伤痕,有的是多年旧伤,有的是近来的新伤,颇为触目。玉轻烟轻轻地吻触伤痕,他不让她吻,将她的身躯往上提,含住粉红的花蕾,吮*吸,舔吻…… 酥麻之感流遍四肢百骸,她轻呼一声,身子不自觉地蹭着他。 火焰升腾,热浪滔天。 高晋扬将她卷入身下,俊眸充满了浓浓的爱欲,“我要专属至尊一对一服务。” 她的小手在他胸膛画圈圈,“你是要联通呢,还是要移动?” 他不解,“何为联通?何为移动?” 玉轻烟轻笑,“联通就是把你的头和脚连起来,然后滚出去,移动就是我把你踹到洛河喂鱼。” “若是先联通、再移动呢?”他窃笑。 “那就先滚再踹。” 高晋扬腰身一沉,用力一挺,滑入她的身躯,“联通了。” 她瞠目结舌,“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黄暴。” 他律动起来,深入浅出,“这便是移动。” 她瞪他,拍他的后背,却不由自主地抱他,沉沦在男欢女爱的缠绵里。 烟罗软帐轻轻地晃动,寝榻飘出旖旎的吟哦声,柔腻,***…… ———— 朝议大殿。 文武百官恭敬地站立,兰陵长公主坐在御座上。 御座宽敞,显得她身子娇小,然而,她的坐姿非常端正,隐隐有三分霸气。 她发现,文武百官少了一个人,谢绍棠。 “谢卿为何不在?”她语声清脆,语气却端庄大气。 “臣等不知。”众臣齐声道。 高晋扬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她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以往上早朝,谢绍棠风雨无阻,除非卧病于榻、起不来。 女官宣布,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忽然,有人进大殿,兰陵长公主望过去,惊得睁大眼,双手攥得紧紧的。 高晋扬锁眉,谢绍棠搀扶着的那中年妇人是什么人? 那中年妇人着一袭素朴的淡紫锦袍,如云的高鬓只插着一柄凤形金簪,她的脸有淡淡的细纹,面色发白,却是一张妩媚、高贵的脸,与长公主有三四分相似。 她沉稳地踏进大殿,脸庞微绷,目光凌厉,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夺人眼目的气势。 这便是天生的霸气。 群臣大惊,连忙躬身,“臣等拜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晋扬震惊,谢绍棠将萧太后迎回京? 自安西王一党覆灭,他便派人不分昼夜地盯着谢府、谢绍棠,却没想到……谢绍棠如何避过他的耳目,接萧太后回京?而谢绍棠这么做,必定是知道自己岌岌可危,唯有迎回萧太后,孤注一掷,才能得到一线生机。 兰陵长公主下了御座,站在丹墀上,以居高临下的口吻道:“母后回京,怎么不告知儿臣一声?母后身患重病,理应回寝殿歇息,来人,送母后回宫。” “哀家静养四年,全好了,姵儿,你无须担心。” 萧太后语声沉缓,中气十足。 她这一亮嗓子,众臣皆知,她的身子确无大碍。 兰陵长公主不慌不忙地说道:“儿臣传太医为母后请平安脉,来人,送……” 萧太后踏上丹墀,一挥广袂,横生几分霸气,“哀家静养四年,已然病愈。众爱卿,哀家想你们了。” “恭祝太后福寿安康,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臣又齐声道。 高晋扬看着兰陵长公主,她眉心微蹙,显然正在苦思对策。 她知道,此次母后回京,选择在早朝现身,必有企图。 “四年前,哀家迁宫,命长公主摄政。”萧太后笑呵呵道,“长公主为大魏国辛苦了四年,劳苦功高,今日哀家回朝,将为长公主觅个文武双全、万里挑一的驸马。”她轻握女儿的手,“你放心,母后必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出嫁。” “母后,儿臣正与众臣朝议,还请母后先回寝宫歇息。”兰陵长公主抽出手,轻柔道。 萧太后面向群臣,豪气道:“从今日起,哀家掌政,让长公主安心当新嫁娘。” 高晋扬心想,萧太后已说出这样的话,长公主会如何接招? 兰陵长公主攥紧拳头,指甲差点儿刺入掌心。 她无可奈何,唯有先退一步,将朝议大殿让给萧太后。 ———— 兰陵长公主匆匆进了御书房,火冒三丈地拍案。 谢绍棠这一招,实在是高! 可是,她绝不会认输! 当即,她叫来宫人,吩咐下去,今晚为母后接风洗尘,人越多越好。 令兰陵长公主奇怪的是,母后被软禁在青州行宫,宫人、侍卫严密看守,每日给她服用汤药,令四肢乏力、神思倦怠,无法逃跑。即使谢绍棠去救她,她也应该是病怏怏的样子,而不是方才所见的中气十足、身子硬朗。 难道那些宫人、侍卫被母后收买了? 下了早朝,高晋扬径直来到御书房,见她脸上仍有怒色,问:“长公主有什么打算?” 兰陵长公主的唇角滑出一抹冰冷的轻笑,“本宫已吩咐下去,今晚为母后接风洗尘。” “长公主想在今晚动手?” “你吩咐下去,禁卫军、凤卫时刻待命。” “臣已吩咐下去。”他忧心道,虽然禁卫军、凤卫掌控皇宫,但他觉得,谢绍棠不打无准备的仗,“此次太后回京,该是有备而来。” “你有何良策?”她眉心紧蹙,眸光阴寒。 “只要控制了太后,就好办多了。”高晋扬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长公主失去了权柄,他也会跟着一无所有。 控制萧太后最好的方法便是下药,至于下什么药,她自有主意。 兰陵长公主陷入了沉思。 忽然,殿外传来叩拜的声音,萧太后驾到。 二人行至殿门处,躬身迎接。 萧太后环顾御书房大殿,满意地点头,“嗯,这御书房并无多大变化。” 这架势,当自己是御书房的主人了。 “母后,儿臣已吩咐下去,今晚为母后接风洗尘。”兰陵长公主轻柔道,表现出为人子女的孝心与谦让。 “好好好,难得你有这份孝心。”萧太后语重心长地说道,“姵儿,这几年辛苦你了。” “不辛苦,只要是为了皇弟,为了咱们宇文氏,儿臣再辛苦也值得。” “咦,这位应该是近卫军统领高晋扬。” 萧太后看向他,以赞赏的目光打量他,“果然是仪表堂堂、气度非凡。” 高晋扬抱拳、低头,“太后过誉了。” 兰陵长公主佯装不适,道:“母后,儿臣有点乏了,先回寝殿歇歇。” 萧太后慈祥道:“去吧。” 回到鸣鸾殿,兰陵长公主立即传召了各宫、各局的心腹。 ———— 宇文熙听闻萧太后回宫,立即去拜见。 御书房内,萧太后搂住儿子,激动得热泪盈眶,嗓音发颤,“熙儿都长这么高了……让母后好好瞧瞧……” 她抚摸儿子的额头、脸颊、肩膀,泪水不断地滑落,“好孩子,想母后吗?” “想……”他搂住她,亦泪光摇曳,“母后凤体好些了吗?” “好了……好了……这几年,皇姐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皇姐待儿臣很好。” “那就好。”萧太后总算有点安慰,那逆女虽对自己狠心,对皇弟总算顾念亲情。 宇文熙想立刻出宫告诉玉轻烟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想到今晚她就会进宫赴宴,就忍住了。 等啊等啊,日头终于下山了,昭阳殿的宫宴已备好,他在前往昭阳殿的必经之地等玉轻烟。 冷天晴陪玉轻烟进宫,前有宫人引路,忽有一人宫道旁的殿门冲出来,冷天晴眼疾手快地将主子护在身后。 宇文熙笑嘻嘻道:“晴姑姑莫紧张,是朕。” 三人赶紧行礼,他郑重道:“轻烟,朕有重要的事跟你说,你随朕来。” 玉轻烟让冷天晴先去昭阳殿,跟着他进了一座殿宇。 “陛下,太后当真回京了?” “嗯,母后回京了。”他自也听闻,是谢绍棠迎母后回京的。 宇文熙拉她坐在玉阶上,她暗自思忖,萧太后回京会不会夺回权柄?兰陵长公主会不会失势? 她莞尔一笑,“太后回京,陛下很开心吧。” 他颔首,笑得牙齿流光,“我年幼时,母后再忙,也要陪我进膳、陪我玩乐;我长大了些,母后教我背诗、写字,教我做人、处事的道理。虽然母后忙于国事,但母后从未忘记我……后来,母后身患重病,皇姐说母后是累病的,需要静养,我就不烦母后了,让母后好好养病……” 对孩子来说,母爱是不可或缺的。 玉轻烟心想,那年,萧太后突然离宫,想必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 “太后回宫了,陛下要尽孝。” “那是自然。”宇文熙开心地笑。 她不由得蹙眉,兰陵长公主会轻易放手吗?萧太后不会让女儿把持朝政吧,这母女俩会不会拼个你死我活? 他见她似有心事,于是问道:“你在想什么?” 玉轻烟摇头,“酉时快到了,去昭阳殿吧。” ———— 今日的宫宴有别人以往,三案平设,中间为御案,左为兰陵长公主,右为萧太后。 君臣同殿,举杯同欢。 玉轻烟望向站在一侧的高晋扬,他投来目光,神色淡淡。 萧太后着一袭深紫金线绣凤凤袍,华贵无伦,高髻上戴着凤凰金冠,金芒闪烁,无风亦晃三晃,与早朝时的模样大相径庭,红光满面,高贵华美,气势昂扬。她扬声道:“四年来,哀家不在宫里,诸爱卿全心全意辅佐长公主,大魏国才有今日的昌盛富强。”她端起金酒樽,“哀家敬诸爱卿!” 群臣举杯,兰陵长公主与宇文熙亦举杯,一饮而尽。 谢绍棠站起身,大声道:“太后回朝,是天大的喜事,是上苍的庇佑,是大魏国的幸事。有太后、陛下执掌朝政,大魏国必将万事昌盛!” 群臣同呼:“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太后含笑以对,眼角余光瞥向另一边的兰陵长公主。忽然,她的右臂撑在案上,喷出一口鲜血,血花四溅,溅在菜肴上、案上。 “太后……”众臣惊叫。 “母后……母后……”宇文熙连忙过去,扶住母后,“传太医。” “母后凤体不适,来人,送母后回寝殿。”兰陵长公主美艳的脸上并无多少着急、担忧之色。 当即,她的女官扶着萧太后离开宫宴。 萧太后微闭着眼,眉心微蹙,步履轻缓,好似走不动。 陡然,她止步,用力地推开搀扶着她的女官,与方才病弱的样子判若两人。 众臣吃惊,兰陵长公主和宇文熙亦惊愕,玉轻烟心中雪亮,还是姜老的辣。 萧太后拭去嘴角的血迹,“姵儿,母后很伤心。”她对群臣道,“哀家养的好女儿,在哀家的酒里下药,让诸爱卿以为哀家旧病复发,无法执掌朝政。” 众臣唏嘘,窃窃私语。 兰陵长公主盈盈站起身,“母后为何这样说儿臣?儿臣并没有在母后的酒里下药,母后凤体不适,不宜劳心劳神、费心国事,为何这般诬陷儿臣?儿臣已决定将朝政交给母后,母后为何……” 说着,她的美眸浮现泪光,小脸上布满了伤心、委屈。 **这母女俩会拼个你死我活吗?最终谁会赢?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十) 这对母女各执一词,众臣面面相觑,不知该相信谁,宇文熙更是纠结,该相信母后还是皇姐? “看看哀家养的好女儿,哀家竟然养了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儿。睍莼璩晓”萧太后指着女儿,痛心疾首地说道,“诸爱卿,哀家回朝,她不甘心交出朝政、权柄,也知道不能硬来,就为哀家设宴、接风洗尘,以表孝心。她打的什么主意,哀家一清二楚,她就是要诸爱卿亲眼目睹哀家身子不适,无法操持国事、执掌朝政,如此她便可顺理成章地幽禁哀家、继续把持朝政。她明明吩咐宫人在哀家的酒里下药,被哀家揭穿,却反咬一口,矢口否认,指责哀家诬陷她。诸爱卿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母后,儿臣很难过……儿臣一片孝心,竟让母后误解至此……”兰陵长公主悲痛道,两行清泪从美眸滑落,分外凄楚可怜,“当年母后身染重病,留下遗诏要儿臣辅佐皇弟、执掌朝政,儿臣是受了母后之命才扛起整个大魏国,如今母后竟然说儿臣恋栈权位……如若儿臣有心害母后,为何母后还好好地站在这里?” “哀家知道你不甘心隐退,知道你会在酒里、膳食里做手脚,早已命人换过。方才吐血,哀家只不过是演一场戏,让众卿看清你的真面目。”萧太后问群臣,“诸爱卿,方才哀家吐血,她可有一丝一毫的焦急、担忧?没有!她急着叫人送哀家回寝殿,然后将哀家软禁起来!” 群臣静默,不敢胡言於。 这对母女兵刃相见,可真是战况激烈,你死我活。 玉轻烟感叹,萧太后也算身经百战。 兰陵长公主柔弱道:“母后睿智英明,凡事皆洞悉先机,儿臣愚笨,不及母后的万分之一。母后这出苦肉计,是想置儿臣于死地吗?虎毒不食子,母后竟连猛虎都不如么?铸” 萧太后痛心道:“若非你心狠手辣,哀家又何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揭穿你?”她的眼眸亦染了泪光,“诸爱卿,四年前的事,哀家实在不愿提起,然,哀家这女儿做得太过,哀家不能看着她错下去……” “四年前,母后操持国事,积劳成疾……”兰陵长公主接口道。 “哀家根本没有病。”萧太后掐断她的话,面含薄怒,“四年前,哀家没有发觉你包藏祸心,以为你日日送来滋补羹汤是孝心。你在羹汤里下药,令哀家日益倦怠、头昏脑涨,终于卧病于榻,口不能言,四肢无法动弹,任你摆布。诸爱卿,哀家的好女儿收买了太医,让太医诊断哀家身染怪病,须迁宫静养。” 玉轻烟感慨,为了平西王,为了爱情,兰陵长公主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兰陵长公主饱受打击,悲声道:“母后,儿臣哪有能耐收买整个太医院?母后有何证据证明四年前儿臣谋害母后?再者,儿臣谋害母后,又为了什么?” 萧太后怒道:“你为何谋害哀家,你心知肚明。诸爱卿,她模仿哀家的笔迹,写了一份诏书,要她辅佐陛下、执掌朝政,那诏书是假的。之后,她将哀家送到青州行宫,安排宫人、侍卫严密看守哀家,还在哀家每日的膳食里下药,让哀家四肢乏力、神思倦怠,无法逃跑。” 听到此,群臣哗然。 兰陵长公主竟然心如蛇蝎至此,竟然对生母下此毒手,太冷酷无情了。 “母后血口喷人!诸爱卿,母后瞎编乱造,这都是子虚乌有!”兰陵长公主幡然变色,恢复了她一贯的强势。 “哀家忍辱负重,日夜遭受宫人的折磨整整四年。幸得谢卿相救,哀家才得以回朝,否则,哀家便老死青州行宫。”萧太后捂着心口,一副饱受创伤的神色,“诸爱卿若不信,大可派人去青州行宫问问。哀家对天指誓,今日若有半句虚言,不得好死!” “母后身染失心疯,胡言乱语,贻笑大方。”兰陵长公主的语声利落如珠,态度强硬如铁,“来人,送母后回寝殿!” “皇姐,母后……”宇文熙焦急道,想阻拦。 “住口!”她疾言厉色地斥道,怒目而视。 他见她一副吃人的样子,唯有暂时忍下。 高晋扬的下属和女官押送萧太后出殿,她没有挣扎,只大声道:“诸爱卿,哀家养了一只白眼狼……到头来害了自己……” 群臣面面相觑。 即使无法判定萧太后所说的真相是不是真的,但从方才兰陵长公主急急命人押走萧太后便知,萧太后所说的大概是真的。 清官难断家务事,身为臣子,他们无法插手。 再者,兰陵长公主握有禁卫军、凤卫,他们还能怎么样? 玉轻烟看见,谢绍棠目光深沉,对于萧太后无法扳倒兰陵长公主病并不着急。 ———— 未免横生枝节,兰陵长公主强留文武百官在宫中,禁卫军、凤卫掌控了皇宫。 宇文熙也被软禁在乾元殿,不过他要求将玉轻烟带至寝殿。 “外面是何情况?”他担心的是母后的安危。 “我打听过,太后被软禁在慈宁殿。”她问过高晋扬,他也不知兰陵长公主会如何处置萧太后。 “母后对满朝文武说出四年前的事,皇姐会不会一怒之下杀了母后?”他忧心忡忡地问。 “满朝文武都知道了真相,长公主不至于这么明目张胆吧。” 他点点头,可是眉宇仍然紧紧拧着。 玉轻烟试探地问:“陛下可知四年前长公主为什么谋害太后?长公主当真恋栈权位吗?” 宇文熙心烦意乱,“我的心很乱……轻烟,我应该相信母后吗?母后说的是真的吗?可是皇姐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为了把持朝政吗?” 她盯着他的脸,看来,他当真不知兰陵长公主与平西王的事。 母后与皇姐都是他最亲的亲人,而她们互相指责、斗得你死我活,最受伤的应该是他吧。在他心里,他该是不希望谁赢谁输,希望的是她们和好如初、一家融洽。 然而,这是奢望。 想到此,玉轻烟很同情他的处境。 “太后和长公主都是不让须眉的女子,她们早已选择了她们要走的路,陛下想阻止也阻止不了,不如静观其变,相信上苍会给她们一个完美的结局。” “我不想母后和皇姐受到伤害,不想她们为了权柄罔顾亲情……”宇文熙的语声浸染了无尽的悲伤,俊眸摇曳着泪光。 “她们已走火入魔,此时让她们抽身是不可能的了,唯有让她们走到结局,她们才会醒悟,才能得到救赎。” 他点点头,倦怠地靠着她的肩头。 玉轻烟静静地坐着,没有推开他。 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谎言,想起他那些“用心良苦”的心机,虽然她气愤,但此时此刻,她不忍心提出来,在他伤痕累累的心再插一刀。 ———— 这个夏夜,分外宁静。 黎明前的黑暗,永远最黑暗。 沉睡中的皇宫静谧如一座无人的城,突然,四周的宫门响起异样的声音。 不久,铮铮的金戈声响起,昏黄的灯影映出双方人马厮杀的身影。 只是没打多久,攻入皇宫的骑兵便杀光了守门屯兵,长驱直入。 高晋扬一夜未睡,接到消息后立即传令,所有禁卫军、凤卫全力应战。 天光微亮的时候,借着一泓淡淡的青光,他望见了平西王黑底烫金的旗幡。 怎么是平西王麾下骑兵?他不是早就离京了吗? 当即,高晋扬前往鸣鸾殿禀奏。 兰陵长公主听了禀报,霍然起身,迅速穿衣,前往慈宁殿。 此事着实诡异,但只要扣住萧太后,她还有胜算。 萧太后刚起,端然坐着,深青凤袍华贵繁复,好似正等她来。 “母后起得好早。”兰陵长公主见慈宁殿并无闲杂人等,略略放心,“昨夜睡得不好么?” “哀家在等人。”萧太后微微一笑,“若不出所料,很快便来了。” “等谁?” “等一个很重要的人,姵儿,你见到他会很开心。” 兰陵长公主面色一变,对高晋扬使眼色。 母后说的可是皇叔? 高晋扬拽住萧太后,迫她起身,“太后,得罪了。” 三人刚刚走到殿门处,便有“嘚嘚嘚”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从方向辨认,那骑马之人应该是往慈宁殿而来。 兰陵长公主的心揪得紧紧的,是皇叔吗? 萧太后眉目含笑,好像这一切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马蹄一声又一声,越来越沉重,好像踏在兰陵长公主的心坎,重得她喘不过气。 忽然,马蹄声消失了,一人大步流星地踏进慈宁殿,朝他们走来。 她又惊又喜,想奔上前,可是,双足好像定住了,移不动。 平西王大步走来,墨色战袍飞掠而起,挥洒出沙场将帅的铁血之气与指挥千军万马的豪迈气概。 她的心,为他而跳动,无法克制地剧烈跳动。 “臣拜见太后。”他屈身下拜。 “免礼。”即使被人挟持,萧太后仍然高昂着头,展现了皇家最高女性的高贵与气势。 “高晋扬,放开太后!”平西王喝道,陡然抽出腰间宝刀,直指高晋扬,“犯上作乱者,杀无赦!” 高晋扬看向兰陵长公主,她目眩神迷地看着平西王,已然忘了萧太后,忘了现在是生死存亡的时刻。 此时此刻,她满心、满目都是平西王,再也看不到其他,这场战,不战已输。 于是,他放开萧太后。 萧太后语声冷冽,“姵儿,哀家知道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谁。然而,你问过他的意愿吗?” 兰陵长公主的目光始终落在平西王身上,痴迷成灾,“皇叔,你不是离京了吗?” 平西王的刀尖移向她,对准她的心口,“长公主,回头是岸。” “皇叔,你帮母后也不帮我?”她哑声问道,伤心欲绝。 “你执迷不悟,四年前谋害太后,如今又差点儿酿成大祸,是大魏国的祸害!”他铁面无私,全无半分怜惜,“太后,如何处置?” “皇叔,你竟然这样待我?”她泪雨如倾,心已被他的宝刀割裂成碎片,尖锐的痛弥漫到四肢百骸。 平西王双目冰寒,似是两道剑气,直刺入她的心口。 兰陵长公主笑起来,凄凉,悲痛,绝望…… 最悲痛的莫过于所爱之人的背叛,最绝望的莫过于所爱之人的无情。 此时此刻,她痛不欲生,只觉得绝望吞噬了自己…… 高晋扬怜悯地看她,真心为她觉得不值。 ———— 兰陵长公主疯了。 她忘记了所有事,忘记了所有人,心智停留于十三四岁的时候。 鸣鸾殿后苑,她坐在秋千架上,笑嘻嘻地荡秋千,不停地嚷嚷,要宫女用力地推她,把她荡得高一些、再高一些。 殿廊下站着两个男子,一个身形魁梧,着黑袍,一个轩昂有度,着官袍。 “太医已诊断,她悲伤过度,选择忘记所有的人与事。”平西王颇为伤怀,说到底,是自己害了她,害得她赔上终身幸福。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虽然长公主做错了,但都是为了王爷,其情可悯。”高晋扬沉沉道,“这几年,长公主为国事操劳,殚精竭虑,还日夜忍受相思之苦,已非一个寻常女子能承受得了。当她蓦然发现痴心等候的人背叛了她,对她冷酷无情,她无法接受,宁愿封闭自己。” “是本王害了她。”平西王惭愧道,如若数年前他没有对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情愫,她就不会泥足深陷、越陷越深。 “王爷有什么打算?” “本王想带她去边境,希望边境宽阔的天地让她开心、快乐。” 高晋扬满意地微笑。 之后,他被关入天牢,等候萧太后的处置。 虽然他听命于兰陵长公主行事,但她是主子,他是臣子,臣子总要代主子承担罪责。 ———— 文武百官已出宫回府,玉轻烟和冷天晴也平安地回到玉府。 当她听闻高晋扬下狱,他已经被关了一夜。 她拿着长乐公主留下来的玉牌进宫,直往天牢,可是,天牢的狱卒不让她进去,说高晋扬是重犯,不得探视。 冷天晴琢磨道:“二小姐,太后会不会处死高大人?” “难说。”玉轻烟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虽然高晋扬听命于兰陵长公主,但也确实做了“犯上作乱”之事。 “不如去求求陛下?”冷天晴提议。 “不可。”玉轻烟早已想过这法子,可是,宇文熙见她担心高晋扬的安危,必定醋意大发,那么,高晋扬更危险了。 还有什么人可以救高晋扬一命? 萧太后?不,她不会见一个外臣女,也不会因为一个外臣女的恳求而大发慈悲。 平西王?他有什么理由救一个与他没有瓜葛的人? 玉轻烟思来想去,就是想不到一个可行的法子。 有权救人的是宇文熙,却是最不可行的法子。 她匆匆往宫门走,如今只能去平西王府碰碰运气了。 却在半途遇到宇文熙,他惊喜道:“你怎么在宫里?你这是刚进宫还是要出宫?你如何进宫的?” “陛下,二小姐刚进宫,只是迷了路,这不,竟又往宫门走了。”冷天晴反应敏捷。 “是啊,迷路了。”玉轻烟笑道,“娘亲留了一块玉牌给晴姑姑,我们出示玉牌,便进宫了。陛下正要出宫吗?” “今日皇叔带皇姐离京,我去送送。” 宇文熙不用猜也知道,她绝不会无缘无故地进宫,是为了高晋扬。 想到此,他的拳头悄然握紧。 “对了,高大人被关入大牢,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玉轻烟淡淡道,好似随意问起,“高大人是长公主的心腹,太后会处死他吗?” **小皇帝会趁此良机杀了扬哥哥、以除后患吗?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十一) 他一脸的凝重,“高大人为皇姐做了这么多事,母后一向心狠,只怕高大人是凶多吉少。睍莼璩晓” 她的心神蓦然揪紧。 与他同去平西王府,还真不好办事,可又不能失去这个绝无仅有的机会。 他们抵达平西王府的时候,侍婢扶着兰陵长公主上马车。对于即将的出行、远离洛都,兰陵长公主并不知晓,以为是出门游玩,兴高采烈,真真是一个笑逐颜开、笑容灿烂的小姑娘。 平西王拜见了宇文熙,宇文熙嘱咐他务必好好照顾皇姐旄。 玉轻烟寻机与平西王单独说几句话,可是没有机会,直至目送马车远去,她都没有机会说出口。 “既然出宫了,便去天下第一客栈吃午膳。”宇文熙笑道。 “嗯。”她失魂落魄地离开平西王府崂。 他见她满怀心事,猜到她的苦恼,却不戳破,“轻烟,你好像有心事。” 冷天晴连忙道:“陛下,二小姐正烦心谢氏那件事呢。” 他自也知道,谢绍棠孤注一掷,押宝押对了,今后必是萧太后的心腹。而如若谢绍棠知道亲妹子已死,必定不会放过玉轻烟。 玉轻烟岌岌可危。 他绝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 ———— 御书房。 宇文熙踏进大殿,看见萧太后正聚精会神地批阅奏折。 她抬首一瞧,笑起来,“陛下来了。” “儿臣参见母后。”他笑眯眯道。 “你皇姐离京了?”她搁下御笔,离开御案,望着殿外的日光,望向遥远的天际,长眉微蹙。 “母后放心,皇叔保证会好好照顾皇姐的。”他对后面的小李子使眼色,把东西端过来,“母后,儿臣带了一些膳食给母后尝尝,母后一定会喜欢的。” 萧太后笑起来,看向金漆木案上的四样菜色,“宫外的膳食?挺香的。” 宇文熙一一母后为介绍,要她快尝尝。 她依言尝了尝,点头称赞,然后摸摸他的头,满目慈祥、怜爱,“陛下长大了,越来越懂事了。” “儿臣十六啦,再不是小孩子了。” “是是是,不是小孩子了。”她含笑看着身量比自己高的儿子,“陛下也该学着处理朝政,母后便可享享清福了。” “儿臣还没玩够呢。”他笑嘻嘻道。 “方才是谁说不是小孩子了?”她宠溺地睨他。 宇文熙挤眉弄眼地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母后觉得谢绍棠此人如何?” 萧太后笑道:“谢绍棠迎母后回朝,算是功劳一件。”她蓦然觉得蹊跷,“陛下有话要说?” 他不再是嬉笑的神色,颇有少年天子沉稳的风范,“母后可知,前些儿安西王谋逆,谢绍棠许是内应。皇姐命高晋扬侦查他与安西王勾结的罪证,可惜,罪证太少,不足以将他定罪。” 她沉思不语,似在辨别他的话是真是假。 “母后,谢家乃大魏国的高门望族,在朝中的势力盘根错节,谢绍棠结党营私,没有异心也有私心。”他继续道,“虽然皇姐查不到他与安西王勾结的大量罪证,但既然皇姐决定办他,可见谢绍棠并不无辜。” “陛下言之有理。”萧太后很欣慰,在这四年里,儿子成长不少,足可亲政,“依你之见,如何是好?” “谢绍棠迎母后回朝,是大功臣,文武大臣自然唯他马首是瞻,谢绍棠、谢家在大魏国的地位更加稳固。”宇文熙凝重道,“此时不办,往后谢家势大,权势滔天,更难办了。” “罪证不足,如何办他?” “明着不行,便来暗的。” “陛下有法子?” “母后将此事交由儿臣,儿臣定当办妥。”宇文熙信誓旦旦地说道。 萧太后满意地拍他的肩,赞许道:“我儿真的长大了,这件事便交由你办。” 他心中雀跃,又道:“母后,还有一事。” 她示意他说,他激昂道:“高晋扬掌禁卫军、凤卫,不少人只听命于他,儿臣想接管禁卫军、凤卫,需要高晋扬此人。” 她笑问:“你想亲自处置他?” 宇文熙嘿嘿地笑,“什么都瞒不过母后。” 她决定将这两件事交给他办,让他历练、历练。 ———— 临近午时,玉轻烟来到客栈,听几个伙计在说谢家惨案,便让他们详细说来。 昨儿半夜,谢家惨遭屠戮,五十余口无一幸免。有百姓在谢家大门外往里头看,屋里的尸首横七竖八,断头断肢随处可见,地上、墙上、门上都是暗红的血迹,可怖极了。京兆尹正在查,不过据说应该是仇杀。 这灭门惨案,委实惨绝人寰。 玉轻烟心情沉重,谢家怎么会无缘无故地遭遇灭门? 谢绍棠是内阁首辅,位高权重,即使有仇人,那仇人要复仇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满门屠尽。再者,谢府安排有不少府卫,守卫森严,一般的仇人如何应付得了那些府卫? 此事透着诡异。 不过,谢家灭门,谢氏因病去世便可趁此良机说出来。 最忧心、最头疼的还是高晋扬,玉轻烟想不到法子救他。 高晋扬甘心赴死吗?他武艺高强,逃出天牢想必也不是很难的事,他想过逃吗? 她必须想个法子去天牢见他一面。 过了一日,玉俊驰回京,与弟妹玉俊杰、玉轻霜正在为谢家灭门惨案悲伤,又得知谢氏在乡下病逝的消息,情绪立即上来了。 老夫人亲口告诉他们,他们呆住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玉俊驰,他不敢置信地问:“祖母说什么?娘亲病逝?” “前日夜里,你们的娘亲走了,我昨日得到消息,命人将她送至别苑。” “娘亲不是在乡下静养吗?怎么好端端……”玉轻霜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悲痛地哭起来。 “娘亲……我要娘亲……”玉俊杰嚎啕大哭,“大哥,我要娘亲……” “你们娘亲那怪病,总也治不好……没想到就这么去了……大夫说那病会传染其他人,人死后必须立即焚烧……我也是没法子,就吩咐人在别苑烧了……”老夫人伤心地抹泪,“我害得你们不能见娘亲最后一面,是我的错,你们要怪就怪我吧。” “烧了!”玉俊驰大声质问,“祖母,您怎能烧了娘亲?” “我也不想这么做,可大夫这么说……我不能让你们见她,不能让你们有事……你们要恨,就恨我这个老婆子吧。”她又悲伤又自责。 玉俊驰等人已经无法接受,娘亲死了,更难以接受的是,娘亲烧了,只剩一捧骨灰。 他发狂地往外奔去,玉轻霜和玉俊杰也跟着往外跑。 老夫人长长叹气,知道他们是去别苑,吩咐婆子赶紧跟着去。 烟儿,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玉俊驰会做出什么事,拭目以待吧。 ———— 沈凝嫁入玉府二房之后,一直忙于《花间集》、铺子的事,玉轻烟则专心经营客栈,不过,沈凝若拿不定主意,或是有困难,便去问她。 《花间集》的销量一再攀升,各大商号争相抢广告位;花间集铺子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名门闺秀以穿戴花间集铺子的另类珠宝首饰、流行衫裙为荣,各出奇谋争抢;高门望族子弟、商贾豪富之家排队享受天下第一客栈的专属至尊一对一服务。 可以说,玉轻烟经营的事业很红火、很成功。 可是,今时今日,这些已不能让玉轻烟再展欢颜,因为她担心高晋扬的生死。 这日,一道懿旨传到客栈,萧太后传召她。 她跟随内监进宫,来到慈宁殿拜见萧太后。 萧太后午歇刚起,在五角亭乘凉饮茶。她着一袭紫袍,端然而坐,近身宫婢正在煮茶,煮好后斟了两杯。 玉轻烟双膝跪地,在萧太后没有让她起身前,必须一直跪着。 这是下马威。 “陪哀家饮茶吧。”萧太后像是忽然想起她还跪着。 “是。”玉轻烟恭敬地坐下。 “说起来,当年长乐公主叫哀家一声‘皇婶’,你是长乐公主的女儿,该叫哀家‘叔祖母’,”萧太后笑道,“想当年,长乐公主风华正茂,没想到一晃就十几年过去了,你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玉轻烟不作声,陪着笑,对于今日的传召,心中有数。 萧太后浅嘬茶水,“听陛下说,这一年来,你与陛下日益交好,情谊甚笃。” 玉轻烟柔声道:“是陛下不嫌弃臣女。” “你和陛下同岁,有心上人了么?倘若有心上人,不妨告诉哀家,哀家为你做主,下一道懿旨,为你赐婚。” “臣女还小,没有心上人。” “当真?” “太后面前,臣女不敢欺瞒。” 萧太后盯着她,犀利的目光透过她薄薄的脸皮直逼内心,探寻她真正的心思。 这丫头的心思当真藏得深。 昨晚,宇文熙特意来慈宁殿,与她长谈两个时辰,求她答应他迎娶玉轻烟进宫,册玉轻烟为后。 他说玉轻烟是一个聪慧温柔、善解人意、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足可当母仪四方的国母。他还说,没人陪他玩,没人待他真心,只有她愿意陪他玩,只有她真心待他。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很快乐,他喜欢她、爱她,愿意一辈子呵护她、陪伴她,他想要的妻子、皇后便是她。 萧太后听了儿子这番感人肺腑的话,没有立即表态,说见一见玉轻烟。 “陛下喜欢你,你可知?”她话锋一转,单刀直入。 “不瞒太后,陛下对臣女暗示过。”玉轻烟轻柔道,从容应对。 “陛下求哀家应允他迎娶你进宫,册封你为皇后。”萧太后盯着她,不漏掉她面上的分毫表情。 “陛下错爱。”玉轻烟淡淡道。 “你想当皇后?” “太后,臣女从未有过非分之想,臣女从未想过。” “无论你是否有非分之想,哀家绝不会让陛下迎娶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这句话铿锵有力,语气极重,说明萧太后极力反对她嫁给宇文熙,或者说,萧太后极为厌恶她。 虽然玉轻烟很想知道她强烈反对的原因,虽然玉轻烟很想表明自己的态度,但还是选择了温和的方式应对,“太后英明。臣女蒲柳之姿,配不上陛下英明神武。再者,臣女向往宫外广阔的天地与自由自在的平淡日子,宫中的富贵荣华不适合臣女。” 对于她这番应对之辞,萧太后颇为诧异。 这丫头是装腔作势还是当真不愿嫁入皇宫?无论她是何心思,萧太后都不会轻易相信她。 玉轻烟心中雪亮,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意思,便淡淡道:“太后,臣女斗胆,臣女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臣女所嫁的夫君只有妻房而无妾室,对臣女一心一意,一世独宠,举案齐眉。若非如此,臣女不会嫁。因此,太后大可放心,陛下并非臣女想嫁的夫君。” 萧太后明白了,可这丫头的心气也太高了,世间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世间有这样的男子吗?若她如此坚持,只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 如今看来,她的心思倒是真的了。 玉轻烟从怀中取出一串檀木佛珠,双手呈献,“太后,此乃檀木佛珠,乃玉竹寺开过光的吉祥之物。臣女得悉太后诚心礼佛,便以此物聊表臣女对太后的敬慕之心。还望太后笑纳。” 萧太后面色一变,伸臂接过檀木佛珠,不敢置信地盯着,研究着。 “此物从何处所得?”她的语声有点颤。 “去年在玉竹寺时,祖母将这串开过光的檀木佛珠赠给臣女,说此物吉祥,可保佑臣女。”玉轻烟奇怪,为什么她见到檀木佛珠面色变了? 萧太后翻看每一颗佛珠,紧张而又焦急,好像急于知道答案。 终于,她双手一顿,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好像已有结论,“哀家便收了此物。” 玉轻烟心中讶异,萧太后看见这串檀木佛珠,为什么有此反应? ———— 从慈宁殿出来,玉轻烟径自出宫。 然而,宇文熙又怎会让她出宫?他早已在宫门处等她,待萧太后的近身侍婢走远了才出来,带她来到靠近宫门的一间殿室。 他含笑问道:“母后跟你说了什么?” “就聊聊家常,没什么特别的。”她敷衍道,“客栈还有事,我先出宫了。” “轻烟,再陪我说会儿话嘛。”他可怜兮兮地求道。 “天色不早了,我真的要走了。改日再陪陛下吧。” “你想知道谢家灭门惨案的真相吗?” 玉轻烟顿时来了兴趣,坐下来问:“京兆尹说是仇杀,我觉得不是,陛下知道真相?” 宇文熙得意地笑,“你先告诉我母后跟你说了什么,我再告诉你。” 她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我也不是很想知道。陛下,我走了。” 他投降了,低声道:“虽然谢绍棠迎母后回朝,功劳不小,不过母后知道他早有异心,担心养虎为患,便决定灭了谢家。谢绍棠已将与安西王勾结的罪证毁灭,母后没法子,便下了密令,派十个绝顶高手半夜潜入谢府,大开杀戒。” 如此真相,玉轻烟早已猜到。 只是,萧太后作出这样的决定,想必宇文熙在萧太后面前说了不少话。 谢家灭门惨案轰动洛都,很快就传遍各地,朝中大臣里有精明的人瞧出端倪,胆战心惊,步步谨慎,不敢行差踏错。一入夜,平民百姓就关紧大门,街上几乎没有人影。 “高晋扬是皇姐的心腹,母后认定他是奸臣,说他心狠手辣、滥杀无辜。”宇文熙瘪嘴叹气,“我试探过母后,母后不会放过他。” “太后会处死高晋扬?”玉轻烟的心猛地揪紧。 “高晋扬武艺高强,文武双全,行事利落,是不可多得的忠臣,我也不想他就这么死了,可母后……哎……”他满怀惆怅。 她忍住为高晋扬求情的话,双手握得紧紧的。 忽然,他眼睛一亮,想到了好法子似的,“我偷偷地放了他,轻烟,你以为如何?只不过,他不能再入朝为官,只能一辈子隐姓埋名。” 她心中雀跃,却不能流露在脸上,“一朝天子一朝臣,长公主不在了,想必他对洛都也没什么留恋的吧。” 宇文熙眉头紧皱,沉吟道:“天牢守卫森严,母后不许任何人探视,怎么做才能偷偷地放走高晋扬呢?我得好好想想,轻烟,你有什么好法子?” **小皇帝是试探轻烟吗?会放过扬哥哥吗?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十二) 玉轻烟摇摇头,“陛下天纵英明,一定可以想到法子的。睍莼璩晓” 他冥思苦想,她心头喜悦,希望他真的会放走高晋扬。 ———— 是夜,月黑风高。 浓夜静谧,天心苑的檐廊下留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影随风飘摇旄。 这几日,冷天晴都在寝房里守夜。忽然,半梦半醒中,她听见了轻微的细响。 屋顶有人! 她站起身,藏身在暗处,全神戒备崧。 屋顶那人跳下来。 玉轻烟猛地惊醒,也听到了静夜里异样的响动,唇角微勾。 过了半晌,窗台有声响。 紧接着,外面响起激烈的打斗声,尖锐的金戈声惊破了寂静的午夜。 玉轻烟披衣出去,与冷天晴来到前庭。 昏暗的光影中,一个蒙面黑衣人与两个青衣蒙面人正激斗。显然,蒙面黑衣人的武艺稍逊一筹,与青衣蒙面人单打独斗根本无法取胜,更何况是两个青衣人联手。 黑衣人节节败退,却又不甘心,持剑迎上去,发疯似的乱砍乱刺。 青衣人对视一眼,一个为虚,一个为实,三招便制住黑衣人。 “大哥是来行窃还是来刺杀?”玉轻烟好整以暇地开口。 “大公子,敢做不敢当吗?”冷天晴讥讽道。 青衣人拽下黑衣人的蒙面黑布,果真是大公子玉俊驰。 玉俊驰怒目而视,暗红的光影落在他眼中,他的眼眸像是染了血色,杀气腾腾,“总有一日,我会杀了你,为娘亲复仇!” “你执迷不悟,我唯有将你交给祖母处置。”玉轻烟站在廊下,纤影清瘦,衣带当风,广袂飞扬,飘飘欲飞,端的是风华无双。 “夫人之死与二小姐无关,大公子,莫再……”冷天晴语重心长地劝。 “我呸!”玉俊驰怒斥,“娘亲无缘无故地染了怪病,无缘无故地死了,祖母说是意外,我不信!娘亲之死,定是你下的毒手!” “若你有证据,大可到京兆尹状告我。”玉轻烟淡淡道。 “若我有证据,早已杀你而后快!”他怒哼一声,“不做亏心事,为何请两个高手保护?” 她对冷天晴使眼色,冷天晴吩咐道:“将大公子绑起来,关在厢房。” 三豹、四豹将玉俊驰五花大绑,关入厢房,彻夜看守。 次日一早,玉轻烟将玉俊驰押送到慧心苑,老夫人见此,大吃一惊,却什么都明白。 玉轻烟简略地将昨夜之事说了一遍,佯装委屈,“烟儿自问问心无愧,还请祖母保烟儿一命。” 老夫人吩咐婆子先带玉俊驰下去,携了她的手往里走去,“烟儿,你放心,我保证驰儿不会再招惹你。” “祖母如何保证?”玉轻烟笑吟吟道,“这是客栈的名点金丝芙蓉糕,甜而不腻,祖母尝尝。” “金丝芙蓉糕?好,尝尝。”老夫人拿了一块尝了一口,“清甜不腻,好吃。烟儿,只要我三个孙儿不落一根汗毛,我保证,他们不会再招惹你。” “那自然是好,不过祖母当真保证得了?” 老夫人严肃道:“我老婆子的话,哪次不算数?” 玉轻烟擦拭她嘴角的糕屑,笑道:“祖母向来说一不二,烟儿就躲在祖母的树荫下保全一命咯。” 老夫人思忖,这丫头越来越会装了,笑里藏刀,刀刀刺人。 “我已修书给你爹,跟他商量着让驰儿、杰儿去军中历练,给霜儿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 “那敢情好,祖母就多多费心了。” 玉轻烟忽然想起那串檀木佛珠,“对了,祖母送给烟儿的那串檀木佛珠,昨日太后传召烟儿进宫,烟儿转赠给太后,祖母会不会生烟儿的气?” 老夫人一愣,道:“无妨,那檀木佛珠原本是你娘的,你娘临死之前托人交给我保管,说你长大后转交给你。” 玉轻烟错愕,檀木佛珠是长乐公主的? 那么,就可以解释萧太后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反应了。 可是,萧太后认出檀木佛珠是长乐公主的旧物,那也没什么呀,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玉轻烟还是想不通。 ———— 宇文熙吩咐小李子出宫去买新奇可口的膳食,献给母后,讨母后欢心。 萧太后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尝了他呈献的吃食,含笑道:“说吧,有什么事求哀家?” “母后不愧是母后,儿臣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母后的眼睛。”他贼贼地笑。 “还有很多奏折要看,说吧。” “母后已见过轻烟……母后觉得轻烟如何?足可当儿臣的皇后吧。”他审视着母后,心跳越来越快,血液慢慢沸腾起来。 萧太后笑颜微敛,正色道:“玉轻烟端庄大方、知书达理,确是可堪重任的大家闺秀。” 宇文熙心里乐开了花,这么说,母后是应允他迎娶轻烟进宫?太好了! 她盯着儿子,一字字道:“哀家绝不会让玉轻烟进宫!绝不会让她嫁入皇室!” 这瞬间,他从万里云端急急下坠,坠入万丈悬崖,摔得遍体鳞伤,心碎成片。 母后的决定绝不会轻易改变,且她说得极为认真、郑重,不像是开玩笑。 为什么? 他四肢无力地后退,脸上布满了浓浓的失望、不解与愤恨…… 这究竟是为什么? “陛下,洛都还有不少高门闺秀,比玉轻烟美丽、高贵、聪慧的,哀家都为你找来,让你挑选。”萧太后见他步步后退,抓住他的手,却被他甩开,“陛下,听母后说,母后是为你好,玉轻烟再好,也不适合你。” “在儿臣心中,轻烟是最美的、最好的,谁也及不上她!即使有人比她更好,儿臣也不会娶旁人!儿臣只要她一个!此生此世,儿臣只要她一人!若今生不能娶她为妻,儿臣终身不娶!”宇文熙大声宣告,语气斩钉截铁,谁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 “听母后说,母后知道你很喜欢她,可是,她喜欢你吗?她愿意一辈子住在宫中陪你吗?再者,她希望她的夫君一心一意待她,没有三妻四妾,没有后宫佳丽,你做得到吗?”她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是九五之尊,必须雨露均沾,哪能独宠一人?陛下,玉轻烟虽好,却不是你的良配。” “只要她愿嫁,儿臣什么都依她。她要儿臣一心一意待她,儿臣便一心一意待她,她要一世独宠,儿臣便不纳妃嫔,唯有中宫正位。”他饱含深情地说道,五官浸染了彻骨的爱与痛,令人动容。 萧太后怒斥:“胡闹!你是大魏国君,怎能为了一个女子不纳妃嫔?怎能独宠一人?” 宇文熙大声嚷道:“为何不行?儿臣是国君,儿臣要什么就有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她陡然扬起手掌,“啪”的一声,扇了他一巴掌,她厉声喝道:“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还有没有列祖列宗?” 他白皙的脸上现出清晰的五指印,怒火烧红了他的俊脸与眼眸,他咬牙一字字道:“儿臣非娶她不可!” 说毕,他转身离去。 “站住!” 萧太后厉声大喝。 宇文熙止步,僵硬地站在殿门前。 她抓起御案上的檀木佛珠,放在他掌心,“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他低头一看,这不是他的檀木佛珠吗? 两三岁的时候,他就抓着檀木佛珠玩,是父皇赐给他的,保佑他平安长大。 长大后,他不再玩这串檀木佛珠,将它收藏在锦盒里,母后为什么拿出来? “这串檀木佛珠不是你的那串,是那日哀家传召玉轻烟,她转赠给哀家的。”萧太后缓缓道,语声里饱含一种难以言表的痛意,“她并不知檀木佛珠的来历,可你知道。两串檀木佛珠一模一样,你父皇赐给你一条,赐给长乐公主一条。” “那又如何?”宇文熙隐隐猜到了什么,却不敢往深处想,很害怕知道更多的真相。 “长乐公主尊称你父皇为‘皇叔’,可你父皇为何赐给她檀木佛珠?”她低缓地提示。 “许是父皇怜惜长乐公主孤苦伶仃,便赐给她檀木佛珠保佑她一生福寿安康。”他的解释那般苍白无力。 萧太后望向殿外晴艳的日光,日光那么刺眼,那桩往事那么刺眼……天空那么高远,往事历历在目,如在眼前…… 她目色悠悠,缓缓道来:“长乐公主的父皇,也就是昭武帝,昭武帝无子,只诞育四个公主,长乐公主最年幼,你父皇即位时,她年仅十七,还未指婚。哀家数次提起她的婚事,你父皇皆以国事繁忙、朝中无文武双全的驸马为由,一拖再拖。起初,哀家当真以为你父皇不喜欢长乐公主才有意拖着,后来才知……” 宇文熙不敢想象,父皇为什么有意拖着长乐公主的婚事? “当年的长乐公主比玉轻烟还要美几分,容貌瑰丽明艳,高门子弟无不追随左右。不过,长乐公主看不上那些高门子弟,觉得他们都是夸夸其谈、胸无点墨的纨绔子弟,无心姻缘。”她陷入了十几年的往事,神色怅惘,“哀家试探过长乐公主,她有心上人,却并不想嫁人,哀家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问。” “长乐公主的心上人是谁?”他艰涩地问。 “有一日,哀家闲来无事,去长乐公主的寝殿找她闲聊。那时正是午后,宫人大概都去打盹儿了,哀家便进去,听到有人在说话,是长乐公主和……” “长乐公主和谁在说话?” “是你父皇。”萧太后说出来,忽然间觉得轻松不少,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已有十几年,她不敢告诉别人,“从他们的谈话中,哀家知道了,你父皇喜欢长乐公主,而长乐公主对你父皇也心存仰慕之心。” 宇文熙跌坐在椅上,父皇和长乐公主,就像平西王和皇姐,为什么会这样? 她神色平静,仿佛已经看透了俗世红尘的冤孽,“你父皇强留她在宫中,说可以谎称她身染顽疾,无法婚配,如此便可长留宫中,与你父皇在一起。虽然长乐公主不掩饰对你父皇的思慕之情,但她知道这是皇室丑闻,有违人伦纲常,她要嫁人,一定要离开皇宫。因此,他们起了争执。” 他忽然想到,如若轻烟不是玉大将军的女儿,是父皇的女儿…… 不! 绝不是! 顿了片刻,萧太后继续道:“哀家得知此事,不敢泄露半个字。哀家想过劝你父皇,但你父皇生性固执,怎么会听得进哀家的劝?哀家只好从长乐公主身上下手,对她说玉将军忠君爱国、刚正不阿、性情耿直,日后必定前途无量,是良配,且玉将军思慕她,是可托付终身的大丈夫。她动心了,后来决定下嫁玉将军,可是……” 越接近事实,宇文熙的心就跳得越厉害,“父皇不赞成?” 她颔首,“长乐公主决意下嫁玉将军,你父皇极力反对,哀家知道他们一定会吵起来,便去乾元殿瞧瞧,哪知……” 那一幕,她永远不会忘记。 时隔十几年,她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她深爱的夫君,将自己的侄女强压在龙榻上,撕裂长乐公主的衣衫…… “父皇做了什么?”宇文熙颤声问道。 “你父皇强行宠幸了长乐公主。”萧太后轻轻阖目,仿佛看见长乐公主备受折磨的凄惨模样。 冷气从脚底窜起,四肢一点力气都无,他剧烈地喘气,却喘不过来。 她睁开眼,柔缓道:“长乐公主寻死多次,皆被宫人救下。一个月后,许是你父皇见她日渐消瘦、决意求死,便放她一条生路,让她下嫁玉将军。” 宇文熙道出最后一丝希望,“说不定长乐公主下嫁玉将军后才怀了身孕……” 萧太后叹气,“长乐公主出嫁时,哀家一直陪着她,她作呕数次,是害喜的症状。”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不是的……”他喃喃道。 “陛下,玉轻烟是你父皇与长乐公主的女儿,她出世比你早一个时辰,是你姐姐。”她怜悯地抚摸儿子的头,语声含悲。 “说不定长乐公主嫁入玉府后滑胎了呢。”他紧张得双臂发颤,瞳仁闪烁。 “长乐公主嫁入玉府后九个月便诞下玉轻烟,若是滑胎后再怀孕,九个月如何来得及?”萧太后语声沉缓,“熙儿,母后不让你娶她,便是因为如此。你与玉轻烟是姐弟,怎能结合?” 宇文熙痛楚地闭上血红的眼眸,泪水滑落,脑中全是轻烟的一颦一笑……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他们是姐弟…… ———— 一大早,玉轻烟女扮男装进宫,花了银两进了天牢,本以为可以见到高晋扬,却没想到,他已不在天牢。狱卒说,高晋扬已被转移到别处,不过转移到哪里,他不知。 她思忖,难道是宇文熙偷偷地将高晋扬转移到别处,然后再放了他? 此时此刻,高晋扬已在南郊。 五更时分,有人来到天牢带他离开,直奔南郊。 虽然他莫名其妙,但也没有拒绝两个神秘人的好意。 两个神秘人扔给他一袋银两,然后策马回城。 他想来想去,觉得小皇帝放走自己的可能性大一点,可是,若他要走,也要带玉轻烟一起走。 高晋扬回城找玉轻烟,才走了一丈远,便有三十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这些黑衣人隐身在树顶,他没有察觉,可见他们的轻功之高。 黑衣人围成一个圆圈,手持弯刀,面无表情,一瞧便知是身经百战的绝顶高手。而且,这些高手应该不是魏国人,是谁派他们来杀他的? 他全神戒备,徒手迎战。 黑衣人神速地围攻而上,如幻如影,疾速得令人匪夷所思。 高晋扬凝神分辨,看准了各人的变幻与位置,陡然出击。 **这些黑衣人是绝顶高手哦,扬哥哥能打败他们吗?明天是大结局,预计会晚点发布,妹纸们耐心等待哦。 缘深缘浅,缘来缘去(完结) 黑衣人不仅身形诡异,招式也诡异得很,明明是直劈过来,却忽然变成收势,转而刺向下盘。睍莼璩晓如若只是一人用这种令人猜不到的招数,他尚可应付,连猜带蒙,三十人围攻,他如何应付? 不到三十招,他的左臂就被黑衣人划开一道伤口。 好汉不吃眼前亏,高晋扬使出绝招,光速般地移形换影,影似鬼魅。 只见一道虚无的影子在黑衣人中穿梭,影子掠过,便留下一道血痕。 在黑衣人反应过来之前,他伤了他们之后,立即腾身飞起,溜之大吉旒。 黑衣人奋起直追,一道道黑影嗖嗖地掠过。 追了几里地,高晋扬再次被他们围困。他长身而立,身姿萧萧,手持精钢软剑,清风荡开散落的鬓发,蓄满了凛冽杀气的黑眸寒鸷慑人,令人觉得下一瞬会跳出一只魔兽扑过来。 黑衣人的弯刀再次出击,高晋扬大喝一声,一股气流自体内泻出,衣袍破裂开来,着实吓人浓。 三十人围攻一人,战况激烈,一道道黑影在银白的光影中跳跃、穿梭,其中那道熟悉的影子在黑影的追击之下左冲右突,往往从刀锋惊险地避过,从围砍中奋力突围而出…… 他杀红了眼,魔兽怒吼,无数的潜能被激发出来。 这是他一生中最凶险的一战! 这是他必须赢的一战! 激战中,高晋扬身上各处接连受伤,黑衣人也陆续受伤,血花飞溅。 断肢横飞,血腥弥漫,谁更残忍,谁就是王者! 黑衣人一个个地倒地身亡,他身上的伤也越来越多,衣袍上的血色越来越鲜浓…… 大腿、后背、前胸,伤口无以计数,他仍然挺身站立,伤口汩汩地冒血,滴落地面。 然而,他绝不会倒下! 最后,只剩四个黑衣人,却不放过他,弯刀“咻咻”地飞过去。 高晋扬闪身避开,精钢软剑出击,虎啸龙吟一般,直击黑衣人的咽喉。 又一个黑衣人死了,但他的胸口中了一刀,血花喷溅。 后来,所有黑衣人都死了,他仍然屹立不倒。 他的唇角微微一牵,好似在笑……他的俊脸布满了血珠,衣袍染血,分外怵目……精钢软剑慢慢滑出他的手,掉在地上……慢慢的,他闭上双目……轰然倒地…… 最后一瞬,高晋扬的脑海浮现了玉轻烟的音容笑貌。 ———— 内监来报,萧太后薨了。 闻言,玉轻烟惊愣住了,萧太后好端端的,怎么会薨了? 眼下宇文熙还未公布萧太后的死讯,只传她进宫协商。她没有多想,立即进宫,问个究竟。 她踏入慈宁殿,殿外有几个宫人侍立着,大殿静谧,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 寝殿里,宇文熙站在榻边,默默地凝视榻上那人。 萧太后躺在榻上,穿戴齐整,一袭深青凤袍彰显了她的身份,淡淡的妆容留下了她的风韵,宛若仍然在生。 “太后怎么会……”玉轻烟低缓地问。 “今日凌晨,母后暴毙……”宇文熙的脸上犹有泪痕,悲伤欲绝地说道,“太医检视过……母后该是寿终正寝……” “太后年纪尚轻,身子骨不是很硬朗吗?怎么会寿终正寝?” “母后在青州四年,每日服用汤药,那汤药对身子有害,掏空了母后的身子……” 她还是无法相信,数日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竟然没有了呼吸、没有了体温,永远离开了。 萧太后之死,是不是有内情? 可是,她不能问,小皇帝早已不是当初的小皇帝了,而是阴险腹黑、冷酷无情的帝王,也许,萧太后暴毙便与他有关。因为,今时今日,还有什么人可以伤得了萧太后? 宇文熙跌坐下来,泪水滑落,“皇姐走了,母后也走了,我身边没有亲人了……轻烟,我该怎么办?” 玉轻烟鼓舞道:“你是大魏国君,是陛下,坐拥江山,享万民敬仰。你要执掌朝政,让大魏国万世昌盛、国富民强。这是你的责任。” 他点点头,“对!这是我的责任!我不能让大魏国子民受他国欺负,不能让大魏国在我手中衰败!我要坚强!”他用可怜、祈求的目光看她,“轻烟,你说过会永远支持我,是不是?你不会离开我,是不是?” 她不忍心在他丧母的伤心时刻说出刺激他的话,便颔首。 “皇宫这么大,宫人这么多,可是我仍然孑然一身;他们不会帮我、不会真心待我,我害怕,轻烟,我真的害怕。”他搂住她的腰,靠在她身上,低闷地说着,“你瞧,寝殿这么大,这么空旷,黑影幢幢,是不是很可怕?每当我闭上眼,那些黑影就扑过来,压着我,我喘不过气……” “那只是错觉。”玉轻烟安抚道,“这几日我留在宫里陪你,待太后出殡后我再出宫,可好?” “轻烟,只有你待我好。”宇文熙埋脸在身上,掩藏了喜色,“你待我最好。” 轻烟,只有你真心待我好,你不会离开我的,是不是? 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纵然是高晋扬,也不行! 轻烟,有三十个绝顶高手等着高晋扬,他们都死了,高晋扬也不知去向,或许已经死了,或许残了废了。可我不会告诉你,此生此世,你只能在宫里陪我,直至你我寿终正寝的那一刻。 母后,你为什么要说出真相?你知道就好了,为什么说给儿臣听?儿臣不想知道,轻烟与儿臣不是姐弟,不是…… 昨夜,子时,他悄然来到慈宁殿,宫人都睡着了,萧太后也睡得正熟,毫无防备。 宇文熙点了她的穴道,扶她坐起身,她看见了眼中那抹邪魅的戾气,隐隐猜到他的意图,惊惧地问:“陛下,你想做什么?” “母后放心,儿臣会好好打理朝政,不会让你失望。”他坐在榻沿,乖张道,“母后聪明一世,却总是糊涂一时,该说的不能说,不该说的更不能说。什么都说了,遭殃的是自己。” “你什么意思?”萧太后震惊于儿子邪戾的表情。 “四年前,母后对皇姐防不胜防,对儿臣也是如此。母后,这怨不得儿臣。” “哀家是你母后,你不能这么待哀家!”她怒道,却苦于动弹不了。 宇文熙笑了笑,“谁阻止儿臣和轻烟,谁就得死!” 虽然面泛笑意,却有骇人的杀气从齿缝间流泻。 萧太后骇然,没想到她寄予厚望的儿子是一只凶残的白眼狼。 “你和玉轻烟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怎能结合?”她心痛万分地劝,“陛下,你强行如此,有违伦常,天理不容啊。” “儿臣不管!什么有违伦常,什么天理不容,儿臣统统不管!儿臣只知,此生没有轻烟,儿臣不想活了,什么兴致都没了……”他的俊脸布满了痛、恨与叛逆,“父皇与侄女长乐公主生了轻烟,儿臣与轻烟为何不可以?” “冤孽啊,造孽啊……”她哀声悲叹,热泪盈眶。 宇文熙给出最后一次机会,“儿臣送母后去行宫静养,余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萧太后怒不可揭地斥责:“你眼里还有列祖列宗吗?你对得起你父皇吗?哀家绝不会让你任性妄为!放开哀家!” 他的眼皮上翻,眼里戾气翻涌,甚为骇人,“母后,是你逼儿臣的!” 他的右手捏着一枚细长的银针,一咬牙,刺入她的后颈风府穴。 她后脑一痛,感觉到一枚银针缓缓刺入,全身僵硬。 “逆子!逆子……你弑母,天打雷劈……” 她怒目而视,咬牙切齿,然而,她的声音慢慢低弱,眼眸渐渐阖上。 宇文熙扶母后躺好,看着面目平静的母后,忽然间心痛如刀割,痛得四肢抽搐,泪雨纷飞。 “母后,儿臣也不想这样……可是,若儿臣没有轻烟,儿臣活不下去……是母后你逼儿臣的……儿臣给过你机会……” 他趴在她身上,悲痛欲绝地哭。 静夜里,呜呜的哭声那般凄凉。 ———— 虽然朝中大臣对萧太后暴毙心存疑问,但无人胆敢提出异议。 三日后,萧太后出殡。 出殡事毕,这日黄昏,玉轻烟提出出宫一事。 宇文熙吩咐传膳,“陪我进膳后再说此事。” 她想了想,便当作是陪他最后的晚餐。 席间安静得很,二人一反寻常时候的滔滔不绝,不太说话。 宫人收拾餐碟时,他忽然道:“我已放了高晋扬。” “当真?”她脱口而出,难以掩饰心中的惊喜,却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连忙收敛。 “我对他说,他必须隐姓埋名一辈子,不许再回京,他答应了。我再问他,洛都是否有留恋的人或事,他想了想,说没有。” 宇文熙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期待她的反应。 玉轻烟愣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高晋扬离开洛都,对洛都没有任何留恋? 不可能! 难道是他觉得他不再是以前的高晋扬,无法给她幸福,便不带她走? 是这样的吗,高晋扬? “轻烟,在想什么?”宇文熙妒忌得发狂,她一定在想高晋扬,担心他的安危。 “我只是感慨,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她意兴阑珊地说道,忽然间觉得人的一生太漫长,了无生趣。 他平复了自己的情绪,拉着她来到寝殿,绢纱宫灯的光照在他脸上,流光溢彩,夺人眼目。他含情脉脉地凝视她,执起她双手,“轻烟,我已亲政,是大魏国真正的国君,我希望,我很想、很想你当大魏国母仪四方的国母,当我的皇后,当我的妻。” 玉轻烟知道他从未放弃过,知道他迟早会再次提出来,她已做好了准备,“陛下,我对太后说过,我不喜欢皇宫高高的朱墙、封闭的围城,我喜欢外面广阔的天地、多姿多彩的生活;我要嫁一个对我一心一意的男子,没有妾室,只爱我一人。” “我只爱你一人,此生此世,我不会再爱旁的女子,也不会再纳妃嫔,唯有中宫正位。”宇文熙郑重道,情深款款,“你喜欢宫外,可以,你随时可以出宫,只要黄昏时分记得回宫、回到我身边便可。” “你不明白,那种感觉不一样。”她不知怎么解释了。 他是九五之尊,为她做到这份上,已属不易,可是,她的心已给了高晋扬,再也容纳不了别人。 或许,直截了当才有效果。 她硬气心肠道:“陛下错爱,我很感动,但仅仅是感动,我对陛下没有男女之情,无法与你共度一生。” 她斩钉截铁的话,像一柄匕首刺入宇文熙的心口,剧烈的痛蔓延开来,他低哑地问:“我这么爱你,为你做了这么多,为何还是得不到你的心?为什么……” 玉轻烟试图让他明白爱情的真谛,“感情之事,无法勉强。陛下,真正的爱,不是占有,而是希望你喜欢、心爱的人开心、幸福。” 他无法苟同,真正的爱,就是和心爱的人厮守一生,不离不弃,死了也要共赴黄泉。眼睁睁看着她和别的男子双宿双栖、举案齐眉、幸福一世,他却成为一个孤家寡人,唯有无边的孤独陪伴他,他不甘心,他做不到! “轻烟,你忘了吗?这一年来,我们在一起很开心、很快乐。”他扶着她的双肩,低声下气地恳求,“只要你嫁给我,陪着我,我什么都依你,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我只要自由。”她笃定道,“陛下,强扭的瓜不甜,你留得住我的人,留不住我的心。” “是不是没有高晋扬你就活不下去?”宇文熙陡然怒喝,炽烈的怒火烧红了他的脸颊与眼眸,眼里缠绕着血红的痛与恨。 “是!我喜欢他、爱他,非他不嫁!”玉轻烟索性承认。 “他死了!”他怒吼,俊脸撕裂开来。 “你杀了他?”她低声问,一柄匕首不断地切割她的心,鲜血淋漓,血肉模糊。 “母后杀的。”他差点儿承认是他杀的。 她双股发软,滑坐在地,高晋扬真的死了吗? 无论是萧太后杀的还是宇文熙杀的,结果都一样。 宇文熙扣着她的双臂,拽起她,一双赤红的眼眸燃烧着妒忌、痛恨的火,“他已经死了,你再想他、念他,他也活不过来了!” 玉轻烟目光幽冷,语声幽暗,“是你杀的吧,太后也是你杀吧,连弑母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你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事你做不出来?” 他的眼眸睁得圆滚滚的,眼白骇人,戾气滚沸。 “禽兽不如!”她怒斥,觉得眼前的男子完全变了个人,面目可憎。 “即使你如何骂我,我也不会生气。”他的怒气渐渐平缓下来。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的卑鄙的事吗?”她语调清冷,语气鄙夷,“很早、很早以前,你就开始欺瞒、算计我。你以为我喜欢宇文策,就对我说,宇文策喜欢的清倌与我有几分相似,宇文策真正喜欢的是那个清倌,而不是我。你成功了,自那以后,我对宇文策死心了。沈昀死了,你知道真凶是谁,却在后来才告诉我,真凶是宇文策,高晋扬也知道真凶是宇文策,却不告诉我,你让我对高晋扬有心结,这可真是一箭双雕啊,高招啊。然后,你知道我与高晋扬的事,对我说长公主怀了他的孩儿,让我对他死心。其实,长公主与高晋扬清清白白,只有君臣关系。陛下,你做了这么多事,花了这么多心思,不就是要我喜欢你吗?” 宇文熙大声承认:“是!我花尽心思,就是要你看到我的好,要你喜欢我,可是,你看不到我,你心中没有我,为什么?我哪点比不上高晋扬?我是九五之尊,哪里比不上他?”他摇晃她的身,声嘶力竭地问,“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 玉轻烟嘲讽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陛下为什么不看看自己,冷酷无情,阴险狠毒,这样的人,教我如何喜欢?” 他目眦欲裂,“若非为了你,我又怎么会冷酷无情、阴险狠毒?”他赤红的眼眸热泪盈眶,似有红泪如倾,令人动容,“若非为了你,我何须亲手弑母?何须费尽心思?只要你喜欢我一点点,我就会很满足……” “原来,罪魁祸首是我。”泪水簌簌而落,她不知是自责多一些,还是见他哭成这样,也悲痛得哭了,“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罢手?” “你宁愿死也不愿与我在一起?”宇文熙低哑的声音破碎了。 “是!” “那么,这辈子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除非你无时无刻绑着我,否则,你阻止不了我寻死!”泪光摇曳中,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寒的笑。 陡然,他掐住她的嘴,布满了泪水的脸微微斜抬,眼中邪戾乍泄,“轻烟,你就这么恨我吗?你就这么想死吗?” 她懒得再废话,闭上眼…… 宇文熙抱起她,将她拥上寝榻。 玉轻烟惊骇,激烈地反抗,然而,他身怀武艺,三五下就将她制得死死的,还用衣带绑住她双手,固定在头顶。 “放开我!”她激烈地挣扎,“宇文熙,放开我!” “是你逼我的……” 他除去明黄色龙袍,慢慢解开她的衣衫,覆压着这具馥郁芬芳的娇躯。 此时此刻的小皇帝已变成一只暴怒的禽兽,熟悉的脸膛变得很陌生,邪戾可怖,令人心惊胆战。 她不再叫骂,强迫自己冷静!冷静!这样才能想到法子阻止她! 宇文熙吻她的脖子、香肩、锁骨,一路下滑,勾吻那粉红的花蕾……她的身躯芬芳迷人,令人沉醉,他无法克制地吻下去,体内的情潮一浪高过一浪……纵然琼脂般的雪肤、凝玉般的娇躯是埋葬他的坟墓,他也甘之如饴! 玉轻烟骇然,再这样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怎么办? 当她感受到他的昂扬火热抵着自己,她再也无法冷静了,疯狂地挣扎、扭动,使出全身的力气反抗他的劫掠……他使力压制她,赤红的眼眸变成两个深洞,势要吞噬她…… 忽然,她的眼眸慢慢闭上,不再反抗,不再动弹。 宇文熙大吃一惊,连忙叫她、轻拍她的脸腮,可是,她毫无反应,如死一般。 所幸,她还有鼻息。 当即,他吩咐宫人去传太医,为她穿上衣衫。 ———— 宫灯低迷,幽暗而暧昧。 玉轻烟躺在龙榻上,盖着薄薄的绣衾,幽幽转醒。 “你醒了。” 坐在榻沿的宇文熙欣喜地笑起来,扶她坐起身,然后端来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要她喝下去。 她谨慎地问:“什么药?” 他苦涩道:“你觉得我会害你吗?太医说你气虚体弱,要温补。” 她一口气喝了汤药,接着便要下榻,被他阻止了。 “夜深了,今夜便在这里过一宿吧。”宇文熙温柔款款,不再是之前的暴怒、悲痛。 “我要出宫。”玉轻烟坚决道,已不再相信他了。 “你要出宫也行,去哪里都好,但你必须打落腹中的胎儿才能走!”他的脸膛立时变得冷酷。 她惊愕地呆住,腹中孩儿?她怀孕了?有了高晋扬的孩儿? 他眸光冰寒,似一道犀利的剑气,直逼她的心口,“太医为你把脉,你的确有一月的身孕,是高晋扬的吧。方才那碗汤药是安胎药。” 她不作声,无法克制悲伤、哀痛的蔓延。 怀了高晋扬的孩子,他却死了,宇文熙说他死了,他真的死了吗? 高晋扬,你在哪里? 心,很痛,很痛,五脏六腑绞在一起,透不过气…… “轻烟,我可以放你走,但你必须打掉孩儿。”宇文熙平静得可怕,一双俊眸冷冽无比,毫无温度,“或者,你留在我身边,生下孩儿,我会视你的孩儿为亲子。” “卑鄙!”玉轻烟怒骂。 “要不要孩儿,你自己选。”他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已成长为真正的帝王,最是无情帝王家。 “我考虑一下,三日后答复你。” 事到如今,她只能采取缓兵之计。 期限之前的那夜,午夜时分,她打晕宫女,换上宫女的衣袍,趁着夜色溜出皇宫。 然而,才走了一小段宫路,她就看见前方一丈处的夜色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身姿昂挺,一袭明黄色龙袍被浓夜染成墨色,脸膛亦被夜色染黑。 玉轻烟知道,宇文熙的表情不是冷酷无情,就是怒火狂烧。 他沉沉走来,不发一言地牵起她的手,走回乾元殿。 她挣脱了手,径自回偏殿,关上殿门。 他看着那紧闭的殿门,眸光阴鸷冰寒,昏黄的灯影为他的龙袍泼上暗红的血色。 ———— 三年后。 一丝凉风吹散了夏夜的闷热,水榭里粉紫薄纱飞扬似水,洋溢着欢声笑语。 夏荷清香淡淡,碧池里一支支或粉红或洁白的荷花悠然摇曳,亭亭玉立,风姿无双。 水榭内,稚嫩、清脆的女童笑声与沉厚磁性的男子笑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传出水榭,可见他们玩得很开心。 一女子坐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闹,淡淡含笑,眸心闪过一抹轻愁,但只是一闪而过。 虽然生养过,虽然过了三年,但玉轻烟仍和以往一样,身段窈窕,姿容清美。 “父皇,我还要……我还要……”娇媚、可爱的小女孩兴奋地蹦跳,“我还要骑马。” “欢儿,父皇累了,让父皇歇会儿。”玉轻烟笑道。 “欢儿当真还要骑马?”宇文熙坐在宫砖上,拉着她的小手,笑眯眯地看着小女孩。 “骑马,我要骑马。”宇文欢奶声奶气地说道,秀美粉嫩的小脸蛋绽开了花儿。 “欢儿,时辰不早了,该睡觉了。” 玉轻烟走过来,拉过女儿,想抱起她,却被她推开。 宇文熙搂住宇文欢,她的小胳膊环上他的脖子,稚嫩道:“坏母后,母后坏。” 玉轻烟伸手来抱,故意板起脸,“欢儿,过来。” “你别这么凶,欢儿还是小孩子。”他摸摸女儿的头,宠溺地笑,“还早,再玩一会儿。” “陛下,你总是这么宠着她,会把她宠坏的。”玉轻烟语含轻责。 “父皇是好父皇。”宇文欢笑嘻嘻地依偎在他怀里。 “跟父皇亲一个。” 他嘟起嘴,她也嘟起小嘴,轻轻的一吻,是父女间温馨、怜爱的吻。 然后,他继续扮马,她骑在他背上,笑逐颜开,欢乐无穷。 玉轻烟看着这对“父女”,轻声低叹,不知道三年前的决定对不对。 三年,她试了几次,都没能逃出宫;宇文熙不让她走,严防死守,她断了出宫的念头,在宫中养胎,同时对他提出条件:她可以留在宫中,但她不会嫁给他,他也不能硬来,必须尊重她。否则,她会千方百计地逃离。 她相信,只要高晋扬还活着,他就会回洛都找她。 这三年里,宇文熙住在天子寝殿,她住在偏殿,他待她很好,每日都与她一起,却没有勉强她。他没有娶妻纳妃嫔,后宫空无一人,只有她。即使满朝文武不断地上谏,要他充裕后宫,他置若罔闻,我行我素。 她劝过他纳妃嫔,每次提起此事,他不是当没听见,就是动怒。 有一次,他被她闹得烦了,道:“你当了我皇后,便可为我广纳妃嫔。” 玉轻烟便不再提这事了。 她没有名分,宫人却都知道陛下待她如妻,称她为“皇后”。起初,她矫正过宫人的称呼,然而,宫人依然如故,不怕她动怒,久而久之,她也就随宫人叫了。 宇文欢出世后,宇文熙即封她为“安乐公主”,满朝都以为安乐公主是陛下和玉大将军之女的女儿,玉轻烟没有揭穿真相,算是保全他的颜面。 他视宇文欢为亲生女儿,极为宠溺,恨不得将世上最好的一切都放在她面前,任她挑选。 奶娘、宫人稍有疏忽,即被杖责一百大板。宇文欢病了,他迁怒于宫人,前后斩杀十余人。 玉轻烟劝说过多次,他才有所收敛。 朝政再忙,他也会抽出时间陪女儿玩乐。 自女儿周岁后,有一半的夜晚是跟他睡的。 玉轻烟不敢想象,如若她带走女儿,他会不会发疯。 她一直在等高晋扬,等他来找她,可是,三年了,他从未出现过。 高晋扬,你还活在这世上吗?或者,你已经回到二十一世纪? 无论他是生是死,她都会一直等下去,等下去…… 宇文欢清脆、稚嫩的笑声传荡开去,宇文熙愉悦的笑声回荡在耳畔,玉轻烟看着他们,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她知道,他没有放弃过,默默地付出,默默地等待,等待她转变心意,等待她接受他。 可是,他是否知道,她也在等待,等待那人回来。 忽然,玉轻烟感觉到,水榭外的黑暗似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盯着水榭内的一切。 她举目四望,近处昏影暗暗,远处黑漆漆一片,看不到她想看到的人。 可是,那种感觉很强烈,她感觉他就在不远处,他回来了。 ———— 两日后。 浓夜如墨。 宇文欢选择跟父皇睡,宇文熙便抱她过去。 玉轻烟辗转反侧,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忽然,极度的寂静中响起声音,她猛地惊醒,凝神细听,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 她立即下榻奔去,在昏暗中寻找那抹熟悉而久违的身影。 终于,她看见窗扇旁的黑暗里站着一人,轩昂挺拔。虽然那人一身墨黑,隐在黑暗中,但她仍然认得出来,是他!他真的回来了…… “晋扬……” 她嗓音颤抖,饱含哭音。 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好像已僵化。 玉轻烟飞奔过去,从身后抱住他,紧紧地抱着……悲酸,喜悦,各种情绪一齐涌上心头,化成一行行的泪水,染湿了他的黑袍…… 他掰开她的手,她拽住他的衣袂,死死地拽住,哭着道:“不要走……晋扬,不要走……” 终于,他缓缓转身,昏暗中,一张黝黑的俊脸面无表情,眸光毫无温度。 她惊喜交加,真的是他!他真的回来找她…… 她再次抱住他,依偎在他胸前,泪流满面,却是开心的泪水。 “时隔三年,何须如此?”高晋扬语声清冷。 “带我走,好不好?”玉轻烟哑声道,明明他的胸膛是温热的,却觉得冰冷。 “你有女儿,有夫君,走去哪里?”他僵冷而立,语带嘲讽。 她明白了,原来他误会了。她搂着他的腰身,抬眸看他,“我没有嫁给他……这三年来,我和他清清白白,只是住在乾元殿而已……欢儿是你的女儿,是你的……三年前,太后暴毙,他强留我在宫中,后来他知道我怀了你的骨肉,以腹中孩儿要挟我,强迫我留在他身边……” 高晋扬还是不太相信,“当真?” 她急急道:“若你不信,可随便找个宫人问问,我是否嫁给陛下,陛下是否封我为皇后。” “可宫人都叫你为‘皇后’。” “那是陛下吩咐他们这么叫的。” 其实,他怎会不信她?他只是不愿打破她现在的幸福罢了。 这几天,他暗中看他们,他们一家三口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幸福美满,他羡慕、心痛,本想不现身,不扰乱她的心情,可是,他到底忍不住。 他缓缓拥她入怀,她感受着被他拥抱的感觉,这才感觉到久别重逢的缠绵之意。 时隔三年,玉轻烟爱他如初,心意不变,即使与宇文熙朝夕相对,她依然不动摇。 她拉他坐在榻沿,坐在他怀里,抚触他的剑眉、鼻子、脸颊……还是这张熟悉的俊脸,只是多了几分沧桑之感,还是她心底的模样,她无法不为他心动……她慢慢凑过去,轻触他的唇,他含吻她的芳唇,情火立即烧起来…… 唇瓣厮磨,灵舌相绕,火辣的缠绵里,他们的呼吸急促起来,心魂相依。 然后,高晋扬说起自己的遭遇。 那年,他杀了三十个黑衣人,身受重伤,晕倒在地。醒来时,他才知道被附近的农家救了。由于他伤势很重,几度垂危,数次从鬼门关逃出来,一直卧榻静养。待伤势好了大半,已经过了一年半。一年前,他回洛都打听她的下落,得知她已是宇文熙的皇后,还诞下安乐公主,他想进宫探探虚实,可惜他的功力尚未恢复,进宫凶多吉少,便打消了念头。 这次,他再也克制不住,潜进宫中,终究和她相见。 “带我走,好不好?”玉轻烟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肯送来。 “粗茶淡饭,平淡如水,你愿意吗?”高晋扬含笑问道。 她郑重地颔首,可是,宇文熙会放她走吗? 他笑道:“不如我们去西秦国、北燕国,再干一番事业。” 她斜睨他,“平平淡淡才是真,你不觉得吗?” 他笑起来,“带欢儿一起走?” “欢儿出世后,陛下很喜欢她,当她是亲生女儿,宠溺得不行。若我们带走欢儿,只怕陛下……”玉轻烟无法想象,宇文熙会痛不欲生的吧。 “如若将欢儿留在宫里,留给陛下,你舍得吗?”高晋扬多少猜到她的意图。 “也许,陛下有了欢儿,会安慰一些,会放我走。”她伤感道,“只是,欢儿长大后,会怪我这个当娘的为了自己的幸福而不要她。” “过几年我们回来看看欢儿。” 他站起身,携着她的手往外走去。 玉轻烟毫无留恋,抱着他的腰,跟随他腾身飞起,跃上屋顶。 他们在夜色下飞翔,在星辰下飞奔,衣袂飘飞如仙。 而天子寝殿里,宇文熙抱起熟睡的宇文欢,来到殿外,仰头望向半空中那渐渐远去的人儿。 热泪滚落,泣不成声。 “父皇……父皇……”她喃喃道,在他怀里蹭了蹭。 “父皇在……”他低哑道,轻拍她的后背。 不是不知高晋扬回来,不是不知玉轻烟会随他走,不是不知这个结局,可是,宇文熙有心无力。 这三年,他一直在努力,可是,她看不到他的好,始终不愿将她的身心交给他,他累了……他对欢儿倾注了全部的爱,他欣慰的是,欢儿回报了他的爱,欢儿完全属于他,谁也夺不走…… 轻烟,你的心始终为高晋扬而活,那么,我放你走。 仅此一次! 欢儿,从今往后,只有父皇与你相依为命,只有父皇爱你、疼你。 欢儿,父皇会给你世上最美好的一切,你会成为最幸福、最高贵的公主。 **大结局啦。感觉宇文熙和欢儿也可以写一部后续的小说了有木有?谢谢烟然一笑的月票,谢谢糖果屋111的两朵花,谢谢各位妹纸一路以来的支持。新文《狂野商女压邪君》发布啦,穿越女强,男主更强,经商+商斗+宅斗,比本文更加***精彩哦,求收藏,欢迎来戳。 简介: 澡堂里,她脱了外衫下浴池,一丝不挂的男人们齐刷刷地捂着下身奔逃, 他将她揽入怀中,邪恶的手在如雪如玉的娇躯游走、揉nīe, 她一把抓住他的宝贝,阴险地笑,“公子,你好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