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绝对审判 “千万不要往下看,否则这段符文将会永远铭刻在你的灵魂深处。” 杜仲眉头一皱,密密麻麻的符文就刻在天平底座上,一眼便能看见,他想不往下看都不行。 “千万不要继续往下看,否则封印在里面的邪神会因为这段符文被你释放出来。” 邪神?什么鬼东西?杜仲眉头皱的更深了。 “如果你非要看到这里,我想里面封印的邪神应该已经苏醒了……” 杜仲还没来得急继续看,只觉得眼前的画面瞬间一变,仿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等回神时已经站在了天平的左端。若不是先前经历过灵魂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对这个可以修行的世界已经有了一些认识,他只怕早已当场懵住。 他突然想起了那个遥远的古埃及神话,想起了审判之神阿努比斯。 传说每个人死后,灵魂都会在命运天平上接受神的审判,根据重量来判断一生的善恶。 善良者送入天堂,罪恶者打入地狱。 他显然还没有死。 诡异,奇幻,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杜仲尽可能的让自己平静下来。 天上没有光,整个世界一片混沌,天地之间似乎也只有一种颜色-- 虚空。 无尽的虚空。 这是一种灵魂上的视觉,巨大的女邪神就立在天穹之上,威严,睥睨,让人根本看不清。 “一千年了!一千年了!终于!”空中传来邪神激动无比的声音,只是当她看见底下的杜仲时,顿时变得不屑起来,“想不到卑微的蝼蚁里面,竟然也有你这种灵魂特别的家伙。既然你能看见上面的仪式符文,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这只虫子一次吧。” 杜仲心神一凛,听出了一丝言外之意。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的灵魂或许与这个世界的古人有些不同。 “卑微的人类,绝对审判感受到了你心中对修行的欲望,绝世天赋、旷古仙典、仙露琼浆、鬼器神兵……它都可以交换给你。只是为了这份欲望,你要拿什么来交换?寿命、灵魂、身体、记忆、感官、爱情……” 邪神居高临下,玩味的看着杜仲,就像看着一件玩具。 杜仲凝神整理思绪,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心已经完全沉淀了下来,他第一个想到的是寿命。 这是个修行的世界,修行除了带给人力量,也能延长人的寿命。一个人若是只有五十一年寿命,就算拿五十年来换也不成问题。一年的时间,加上换来的东西,足以让一个修行者通过修行获得更多的寿命。 这种换法稳赚不赔,到头来寿命只会越修炼越多,绝对是第一选择。 只是这个想法很快便被他否定。 这种做法太过投机取巧,大概也只能拿来糊弄人类,摆在第一位更像是一个圈套,很容易就会玩死自己。 杜仲第二个想到了身体,想到了心脏。 他隐约记得一则关于恶魔法则的故事,里面就有个穿越者用心脏同恶魔进行交易,获得了不死之身。 人的心脏珍贵无比,拿来交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失去心脏直接死去,就算换回绝世天赋也没有用。只是这样的话,交易也便谈不上完成。既然交易没有完成,也就不应该会死去,这里面必然存在一个悖论。 而如果交易完成,人又没有死去,那么便意味着除了可以获得高额的等价交换物,还可以获得不死之身。 比起寿命交换这种方案,这种做法无疑更加有利,成功的可能性也更高。 只是略一细想,他又再次否定了这种做法。 他才穿越过来没多久,对这个世界终究了解的太少,对邪神更是一无所知。这种做法是以一换二,或许从一开始就不公平。绝对审判是神之审判,是公平的等价交换,这种投机取巧很有可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人类,你考虑的太久了,人类的寿命漫长无比,就用寿命来换吧。” “我不着急。”杜仲微微轻语,听到对方这句,他已经几乎可以肯定寿命是个圈套。 随着思索,他的心神也变得越发宁静,越发通透。 他遇事从不着急,这种机会更是千载难逢,只是如果交换的东西价值太低,得到的也将毫无价值。而如果舍弃的东西太过珍贵,他也必然承受不起。一得一失,一正一负,最终得到的也只能是零。 这是舍与得的抉择,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有赢家。 “不就是想要修行么?至于这么麻烦!”空中的邪神已然很不耐烦。 杜仲还是没有急于回话,除了天赋,其他东西都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获得,也只有赋最本质最实在,要换自然就要换最好的。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四个字——天人合一。 从武学上来说,在当一人摒弃尘念,宁神息心,心境达到至虚至极的时候,便能进入一种如梦似幻的状态,修行起来事半功倍,犹如神助。这是一种精神上的极致,是顿悟,也是醍醐灌顶,被称为“天人合一”。 用道家的话来说,那便是“虚室生白”。 室者,心也,白者,道也。一个人心中一旦没有任何杂念,便会悟出自己的“道”来。 只是“天人合一”是种状态,可遇不可求,根本算不上天赋。 好在就算失败也没有损失,杜仲决定试一试,他也很想知道会不会有交换不成功这种选择。 “我愿舍弃心中对俗世的欲念来换……” 杜仲说的很模糊,也很笼统,这句话也是根据关于“天人合一”的描述“摒弃尘念”而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够成功,他只知道,只要他一开口,邪神就一定会明白,因为这是人与神之间的对话。 人与神,从来就不在一个层面。 他想舍弃的是名权的眷念,也是金钱的贪婪,是色欲的沉沦,也是物欲的糜烂。 这些是欲,也是恶,是俗世的纸醉金迷,也是俗世的蝇营狗苟。 用两个字来说,那便是尘念,杂念。对佛家来说,那便是六根不净,是贪、嗔、痴。 一个人一旦舍弃了这些,便能做到心无旁骛。一个人若是心无旁骛,那么修行走到巅峰便是早晚的事。这种人就算做个木匠,也能成为木中鲁班,这种人就算品茗茶饮,也能成为茶中陆羽。 “愚蠢的人类,你付出的东西实在毫无价值,不要说一本最初级的修炼典籍,就算一颗最下品的低劣丹药也换不到,最多也只能换块破石头……” 话未落音,一块碎石便从天空落了下来,落到了天平的另外一边。 随着天平两边缓缓趋于平衡,杜仲终于放下心来。 对他来说,可以换到什么已经不重要,因为只要交换完成,他便已经赢了。 一旦舍弃这些,天人合一就将不再是一种可遇不可求的状态,而将成为一种天赋! “还真是一块破石头。”杜仲只觉得自己仿佛又重新回到住处,还未多看几眼,便听见旁边突然传来邪神的声音。 “不然你以为呢?绝对审判可是等价交换。”邪神就站在后面,早已恢复正常人的玲珑身段,只是她似乎一刻也不想多留,对眼前这只蝼蚁般的人类更是完全不想搭理,一摆手道:“那破烂天平你就自己留着吧,后会无期了。” 话未落音,便已一道光一般消失不见。 杜仲也没有多理,顺手拿起天平,继续打量起来—— “如果你硬要看到这里,仪式符文应该也已完成,我也只能把这个天平送给你了。这个时候邪神应该要回来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区区一个魅惑邪神,一句符文便能摆平,又怎么难得住伟大的,天纵的,举世无双的,众星闪耀的……” 杜仲轻叹一声,不用看也能猜到,在这段吹的天花乱坠的修辞后面,必定是“某某某”这种题名落款。 这种东西就像“某某某到此一游”一样,是一种油然而生的优越感。 杜仲耐着性子往下看,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整段符文硬生生断在了天平底座最下面。 那位“伟大”的人物,在给自己铭刻了无数溢美之词以后,早已没有地方落款! 至于那句符文,就更没地方了! “……符文呢?” 杜仲愣愣无语,然后他就看见邪神仿佛被什么力量强行拽了回来,就像是突然“砸”到了他的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接近人类模样的邪神,他的心中一瞬间只想到了两个字。 妖娆。 说不尽的千般艳冶,道不出的万种妖娆,只是站在那里,一举手,一抬足,便已妖娆。 这世上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两个字。 “绝对审判拿来。” 妖娆一伸手便是满屋生光,她的声音仿佛也透着一种妖娆,流水一般径直浸入灵魂深处,就算只是随口一语,也是形同命令,让人完全无法拒绝。 “怎么,不是破烂天平么?堂堂邪神也会出尔反尔?” 就算面对邪神,杜仲也是毫不畏惧,对方虽然只说了一句话,他也从对方的话里也听出了一丝弦外之音—— 邪神根本不能对他强抢掠夺。 以邪神的实力,如果能够抢夺,就根本不需要同他这种蝼蚁般的人类交谈,蚂蚁一般踩死便可。 “你为什么会拒绝?你……为什么没有中我的邪神傀儡术!”妖娆完全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卑微的人类拒绝。 她是天生魅惑之体,又身怀邪魅之术。这世间的男人,只要对她心生一丝邪欲之念,便会立即形同木偶傀儡,陷入灵魂上的完全臣服。就算只有一句话,她也可以抉人生死:“你为什么没有对我动心……” 杜仲眼神有如月光一般清冷:“那些俗世的欲念,我已经舍弃掉了!” 妖娆终于想起刚才那次愚蠢的交易,恨恨道:“你信不信我马上杀了你!” “你办得到么?”杜仲冷哼一声。 “混蛋!不要以为你有一道符文,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时间还长着!”妖娆说完瞬间消失不见。 果然如此么?杜仲隐隐已经猜到一些。 随着他看完所有符文,那些符文也铭刻在他的灵魂深处,想必因为这些符文,妖娆也不能动他。只是因为那些溢美之词,他也没有看到最后那句符文,所以拿妖娆也没办法。 至于妖娆想要天平的原因也只有一个,想必是中了什么禁制,根本走不出天平的范围。 第二章 魅色妖娆 在大衍王朝有数的历史中,杜老太爷绝对算是传奇的一位。 老爷子一生纵横疆域,南御妖族入侵,北抗荒族犯境,所到之处犁庭扫穴,到如今依然沙场凛冽。若不是杜家子孙一直在后面扯后腿,尽干些为祸乡里、欺男霸女的事情,老爷子只怕早已异姓封王,位极人臣。 青陵城中有副对联说的就是杜家,上联“军机权府”,下联“一门纨绔”,横批“姓杜”。 所有人都明白,“纨绔”这两个字只是一种艺术美化,一种对恶势力的低头,一种看透世事的无奈。 将军府红墙绿瓦,各种亭楼阁庭,尽是繁华气派,唯有一处与这份繁华气派截然不同。 杜仲的住处就像他的人一样,简单,质朴,单调。 一个人若是五年如一日,过着简单乏味的修行生活,他的人大概也只会变得简单无比,枯燥无比。 五年修行,他用的最笨的一种,却也是最执着的一种,到如今甚至连修行第一境都没有突破。若是换了其他旁人,也有他这般天赋,这般艰苦卓绝,只怕早已突破到了修行第三境。 “仲,七丫头来了,你觉得她今天穿的抹胸会是什么颜色,什么样式?”声音空灵缥缈,仿佛不食人间烟火。 抹胸是女性私有之物,说的婉转点叫做“亵衣”,说的直白点就叫做“肚兜”。一大清早问突然询问这种猥琐下流的问题,还问的如此清新脱俗,除了妖娆也不会有其他人。 妖娆就正斜躺在床榻上,婀娜的身段极尽魅惑妖娆。 “其实……你可以自己看。” 杜仲说的是“自己看”,而不是“自己去看”。对于可以视野全开的邪神来说,连“去”这种动作都是多余。 “哦,原来是红色,上面还绣了两只鸳鸯……只是不知那件抹胸穿在我身上,会是什么样子?”妖娆妩媚一笑,脸上一抹嫣红,低声道:“毕竟我现在里面可是什么也没穿。” 杜仲完全不为所动。 妖娆故意说的诱惑详细,通过七丫头和她形成对比,一步步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也只是为了引起他的无尽遐想。 只要他的心中生出一丝淫邪之念,那么便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妖娆的魅惑傀儡术便能彻底攻破他的心防,令他从心灵上绝对臣服。一旦到了那时,他便是形同木偶,而妖娆只会为所欲为。 “你身上穿没穿,我不看又怎么知道?”杜仲一句话便揶的妖娆说不出话来。 “下流!”妖娆银牙直咬,她虽然极尽魅惑,内心深处却有一份邪神独有的高傲。 “我若是你,就不要惹这么多事!”杜仲冷哼一声。 妖娆不死心道:“我就不信你永远不动心!” 杜仲眉头一皱,也不想与妖娆再纠缠下去,心念一动,将与他有着灵魂羁绊关系的天平召唤了出来,擦拭几下,虚张声势道:“若是我不小心做了什么,不知道某些邪神会不会再被封印起来,然后封印个一千年,两千年……” 妖娆一听脸色顿变,咳咳几声,一抬头仿佛没有看见杜仲,站起身来径直往外走:“嗯,今天天气不错,天气不错。” 杜仲无奈的摇了摇头。 因为那次交换,他的心中少了很多对俗世的欲念,所以妖娆的魅惑对他毫无作用。 他的心境与修行者苦苦追求的“天人合一”不同,也和佛家追求的四大皆空不同。他的心境来自灵魂的绝对审判,是通过等价交换而得,是一种毅然绝舍,自然清澈无比,也纯净无比。 “天人合一”这种状态在他身上早已蜕变,成了一种心灵上的超然绝尘,前无古人,也将后无来者。 这是一种修行上的道心虔诚,是舍道无物,是朝闻道夕死可矣。 用佛家的话来说,那便是慧心通透,心不染尘。 他心一沉,有如佛陀寂定,很快便再次沉浸在修炼中。 他的呼吸源源绵长,随着他的一呼一吸,心脏位置开始散发出一种微弱光芒,散射四周。 那些光芒有如血光一般,只是不但没有一丝血腥,反而给人一种清澈无比。这种血光在修行上称为“血元”,是气与血的完美结合体,随着血液流动行走全身,滋养五脏六腑,强化身躯。 也不知过了多久,血光越来越盛,然后又消失不见,仿佛彻底融进了身体里。 “看来你还是没打算突破,一心想要修炼到肉身完美十重。”妖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蹿了回来,因为绝对审判对她的禁制,她根本走不远。一旦离开一定的范围,便会被天平的力量强行拽回来。 “可惜还是差上一步。”杜仲缓缓睁开双眼。 肉身境是修行的第一个阶段,讲的是利用血元滋养淬炼身躯,每淬炼一次便是一重,练到完美便是肉身十重。只是寻常人心中欲望太多,心不静,气不宁,血不纯,能够淬炼五次便是极致,天资不凡者练到六重就已是个中翘楚。 若是天赋卓绝,或是佛宗道门清净之人,甚至可以练到七重八重,这种人无一不是凤毛麟角。 能走到第九重的几乎都是方外之人,到了这种程度,身体肌肤纹理早已被血元滋养到极致,这种身体死而不腐。所以佛家有不少得道高僧,死后面容如生,不朽不灭,就算火化也能留下佛陀舍利。 那些佛陀舍利,里面除了佛性,便是精纯无比的血元。 “可惜?”妖娆笑了笑,“你可知道数千年来,这世上有几人能走到这一步?” 一重之间,天壤之别,若是练到完美十重,对佛家来说那便是佛陀转世,修炼下去必是金身正果。 这种人千年不遇。 杜仲一直在追求,就算到了九重也没有一刻想要停留。 他目光清澈如水,透着一股深邃坚毅:“修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人的力量推到极限,然后不断超越自我,超越极限。若是连区区肉身境都不能练到极致,将来还谈什么武道大成!” 肉身是修行的根本,以他的心境原本练到完美十重是稳稳的事情。只是他的运气实在不好,穿越过来的时候已经十七岁,原主人更是一点修炼的底子也没。这几年虽然一直奋起直追,终究过了十八岁这段血气巅峰之时。 随着年龄的增长,血气慢慢衰弱,要到完美十重只会越来越难。 “看来你是打算外出寻找交换之物,然后用绝对审判进行交换?” “不错,再拖下去只会越来越困难。”杜仲已然有了打算。 绝对审判有两种交换方式,一种是即时审判,一种是未来献祭。 妖娆当初使用的便是即时审判,只是当时他站在天平左端被审判,整个过程由妖娆主导,他只能用自身相关的东西来交换。而如今,他身为天平主人,站在天平右端,对天平处于绝对的主导。除了可以选择自身交换,还可以选择利用外物进行交换。 唯一的限制,也只是交换的东西必须具有灵性。 “只是要弄到这些东西也不容易。”杜仲微微轻叹。 要得到这种东西,不但需要足够的实力,还需要一定的机缘,五年来他也只得到过两件。 也正是因为这两次交换,他的实力得以突飞猛进。不然就算他心境再超然,只怕也只能练到肉身七重。若是换了其他旁人,天赋异禀再加上苦练五年,最多也就能练到肉身五重这种层次。 “那是你蠢!”妖娆脸上尽是不屑,“凭杜家如今的影响力,要得到这些还不容易?” “我辈修行求是自我超越,又岂是你所能明白!若是依靠他人又何来自我之说?到头来不过是徒增心魔而已!” 杜仲慧心通透,自然看的透彻。 真正的修行者力量源于本身,这种力量不仅仅是自身修为,更重要的是自身意志。只有自我意志经过不断苦修,打磨,才能历久弥坚。最终才能打破自身桎梏,超越自我,超越极限,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况且他对杜家的行事作风一向也不认同。 就在这时,门外缓缓走过来一名丫鬟,在门外恭敬道:“仲少爷,大少爷叫您过去商量与唐姑娘完婚的事情。” “行了,我知道了。”杜仲眉头一皱,微微有些意外。 如今正是修行的重要关头,他显然没有时间去理会这些。 虽然他大哥每次回来都催促婚事,不过也不能强迫与他,而且结婚是个过程,怎么说也要定礼下聘。这次完全没有听到风声,倒是让他颇为意外。 第三章 唐家小姐 遇上杜家,绝对是唐七七的“幸运”。 唐夫人亲生她的时候遇上难产,群医束手无策。好在杜仲的父亲当年因为受伤去了一次药神居,顺手抢了医女叶青回来做夫人,就一直藏在府里。若不是叶青医术了得,这一大一小只怕都保不住。 出生以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取名,唐家经营的是赌坊,按照唐家的规矩取名一律抓牌九。 他父亲抓的是一副“木锹”,这种牌是两只七点,都是上面六白,下面一红,因为形似农具木锹而得名。好在叶青就在旁边,硬生生帮唐夫人拗成了“七七”,不然她这辈子大概就要叫做“唐木锹”了。 这个名字足以让人笑上一万年。 唐七七从小便长得亭亭玉立,倒是身边也从来没有登徒浪子,这点连她自己都有些庆幸。 唯一的一次就在不久前。 青陵城的少城主李崇仗着城主府,提着一大堆礼物硬是要去唐府提亲,结果才刚走到门口,便被杜家的人杀的人仰马翻。聘礼直接被杜家的人拽走不说,下聘的队伍如今还关在杜家的私牢里。 杜家老大显然是个决断的人,前脚才刚转身,后脚便进了唐家的门,二话不说直接用李家的礼物替杜仲下了聘。 唐家上下也只能展颜,欢笑,恭迎。 从那以后,唐七七便彻底认清了自己的“幸运”—— 她只是杜家圈在唐家的一棵大白菜,杜仲若是想娶,她不得不嫁,若是杜仲不娶,那别人也只能看着。 杜仲是什么人,她自然清楚。从小呆头呆脑不说,十七岁了对修行还是一窍不通,几年前只是从马上摔下来,便摔了个半死。而她从小天资过人,年纪轻轻便拜了名师,入了宗门。 真要是嫁给这么一个人,她这辈子就算是完了,也不用指望修行了。 好在叶青对她很是疼爱,而杜仲这种木头呆子,应该也很好说话,很好忽悠。 叶青白衣素雅,正在园里摆弄花草,见儿子出来,连连摇头道:“难得七丫头过来,你呀,居然一直窝在房里。” 唐七七就在旁边帮忙,一身淡红罗裙,灵气逼人,只是脸上心事重重,略有疲倦之色。 自从杜家下聘以来,她的心一刻也没安宁过。 杜仲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只是眼神却是凛冽,直直的打量唐七七。 很快,他的目光便停留在唐七七的上半身。 唐七七清丽脱俗,身形自是极好。她的身形来自修行,与现代女性通过健身得来的完全不同。健身注重核心锻炼,想练腰部练腰部,想练马甲练马甲。而修行却注重大局,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自然完美流畅。 像她这般曲线婀娜,就算是修行者也极为少见。 “七丫头和我比起来如何?” 妖娆语带挑逗,她一直跟在后面,只是除了杜仲,其他人也看不见。 杜仲却仿佛没有听见,根本不搭理。 “见到七丫头也不打个招呼,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当年给你取了这个木头名字。”叶青轻叹一声,冲旁边的唐七七无奈的笑了笑,“将来若是指望这根木头找到一个真心喜欢他的人,只怕比登天还难。” 杜仲上前几步,由衷的唤了一声“娘”,也终于明白妖娆为什么会突然问他抹胸的问题。 他虽然对杜家不认同,却认同叶青,叶青对他百般疼爱,虽然来到这个世界才几年,心中这份母爱却早已发芽。 至于自己的名字,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杜仲是中药,也是一种乔木,几乎全身都可以入药,被誉为“黄金乔木”。这种树生命力极为顽强,就算是再艰难的环境也能生存下来。叶青给他取这个名字,自然也是想他像杜仲树一样。 旁边的唐七七见到杜仲这般肆无忌惮的打量自己,心中早已叫苦。 这哪里是什么木头呆子,简直就是色胚。 唐七七心中一酸,望着叶青仿佛看见未来的自己,一时心生感触,有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落寞,反而宽慰叶青道:“青姨也别取笑他,这种木头呆子的性格倒是适合修行。” “那一根木头应该比他更适合修行才是。”叶青叹气道。 “青姨还真说对了,我师父就曾经说过,就算是一株小草修行天赋也比人类高。只是它们少有灵智,只能结出一些奇花异果,最终便宜了那些山林妖兽,所以那些妖兽比我们又要得天独厚一些。” “你师父倒是说的不错。”杜仲走过去道:“人类在修行上有两个弱势,算下来天赋确实垫底。” 人类一向自诩万物之灵,这种想法无疑荒诞的很,唐七七忍不住望了杜仲一眼。 她虽然知道杜仲这几年来略有改观,也开始勤勉修行。只是修行这种事情必须要趁早趁小,不但讲资质,还要讲资源讲宗门。像杜仲这种十七岁才开始修行,又是闭门造车,几年下来最多也就淬炼肉身三四次。 在她眼里,这种显然不算修行,最多算是强身健体。 杜仲顿了顿,又接着道:“修行虽然千有千种,最开始无非都是参禅入定、静思坐忘、扎马定桩,这些求的都是一个‘静’。而人类一言一行都是动,只是‘静心’这两个字,便足以让一半人在修行上事倍功半。” 所谓修行原本就是静中求道,那些影视剧里不是站桩就是扎马,动不动就要来个闭关静修,其实便是这个道理。 所以道家也讲“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气一散,便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倒是听师父提过,修行喜静不喜动,最忌意马心猿。”唐七七心生好奇,隐隐来了一丝兴趣,忍不住又多看了眼前这个木头呆子一眼,“那第二个弱势呢?我倒是没听过师父提过。” “第二个弱势是文明。” “文明?”唐七七脸上尽是错愕。 文明是人类最大的优势,又岂会是弱势,她完全不能理解。 “人类是文明种族,讲求各自修行,而像妖族这些种族,精神世界却是一片荒芜……” 对于像妖族这类野蛮种族来说,它们行事不需要任何顾忌,讲的是弱肉强食,是大鱼吃小鱼,是小鱼吃虾。只需要一定数量的妖兽互相厮杀,彼此蚕食,融合,变异,吸收对方的修为,很短时间便能诞生一个强者。 而人类各自修行,却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往上爬。 正是如此,世上越是妖兽群集的地方越是凶险万分,随着妖族不断崛起,大衍王朝的疆土更是越来越少。也正是如此,杜老爷子这些年来疆域纵横,四处扫荡妖族,收复疆土,立下战功无数。 而妖族之中又有一种最为强大,那便是“妖祸”。 “因为融合,才有了妖族的崛起,也正是因为融合,才有了‘妖祸’的诞生……”杜仲娓娓道来,条理清晰。 那些各种上古往事看起来杂乱无序,荒诞不经,只是在他这个现代人眼里,却是简单无比。 所谓的上古万族林立,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在天地灵气充裕这种特定的环境下,发生的一场基因融合与变异。而妖祸的诞生,则是基因不断累积变异,不断趋向完美,最终向人类进行完美转变的一种必然。 正是因为妖祸汲取了人类的智慧优势,有些妖祸甚至比人类更要完美,所以一直以来也最具威胁。 也正是如此,大衍王朝才有了最强机构“肃妖庭”的诞生,这世上的修行者也无不以加入“肃妖庭”为荣。 “这木头呆子什么时候变了这么多。”唐七七暗暗嘀咕。 类似的话她师父也提过,只是没有这么通透。 这世间的大能,就算境界修为再高,在事物的理解上,只怕也不可能上升到基因这种极其微观的程度。他们和杜仲这种现代人一比,光是思维模式的认知,就已经不在一个精神层面。 “你招呼下七丫头,我去后院看看。”修行的事情叶青也不懂,寻了个借口当即离开。 只是叶青一走,唐七七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 眼前的这个人说话条理清晰,谈吐不凡,对事情更是认识透彻,哪里像根木头,这样一个色胚显然不好应付。 当年杜仲的父亲只是去了一次药神居,便将叶青直接抢了回来。药神居虽然不是世俗修行宗门,却也是声名显赫。唐家与药神居一比,简直什么都不是,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 杜仲的话就像他的人一样,简单,直接,盯着唐七七道:“你最近是不是同什么东西交过手了?或是去过什么奇怪的地方?” “要你管!”唐七七完全不想搭理眼前这个色胚。 “哦?这丫头倒是泼的很,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妖娆一副看戏的架势,还未出房门,她便已经看出唐七七受了很私密的伤,所以才故意聊起抹胸,“仲,看来别人不领情啊,你会怎么办呢?是看着她死呢?还是?” 杜仲微微无奈,唐七七心事重重,说再多也是白费唇舌,而妖娆心机不纯,自然完全不能指望。 叶青看不出唐七七的异样,那是因为叶青不是修行者,而且唐七七又正常的很。他精通修行,又跟着叶青耳濡目染,更何况身体经过九次血元淬炼,感官早已远胜常人,自然能够一眼看出唐七七中了暗算,随时性命不保。 他望了一眼还未走远的叶青,道:“你跟我过来,我有话想跟你说。” 唐七七一听,心中顿时苦上加苦。 杜仲一过来便盯着她不停打量,目光更是停留在上身一些敏感位置,也不知打的什么下流心思。她心生委屈,两行眼泪不知不觉便流了出来,泣声道:“你就算能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我是不会嫁给你这种色胚的……” 杜仲微微一愕,道:“谁说我要娶你了?” “怎么,你……”唐七七面色稍微一缓,心中突然生出一丝希望。 第四章 寒山折梅 唐七七一进屋便开始有些后悔。 屋内简单无比,枯燥无比,有限的几件家居摆设甚至一眼便能数清。 她原本以为杜仲只是穿着简单清淡而已,没想到房子里更是简单。这样一个人,过的只怕是苦行一般的生活,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一个官家纨绔子弟。她虽然很想开口询问,只是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杜仲虽然看起来还是木头般的杜仲,目光却透着一股凛冽,打量在她身上犹如刀锋一般,让她心头隐隐不安。 古代那些绿林草莽,行事之前通常会派斥候探子,一看情况不对,往往会有“点子扎手,扯呼”这种黑话。唐七七此时便有这种感觉,这是一种修炼多年的本能,也是一种直觉,就像兔子看见狮子的第一眼。 她原本还想问杜仲是不是要同她解除婚约,只是瞬间便忘了个干干净净。 突然之间,她只觉自己虽然认识杜仲多年,对杜仲这个人却是完全不了解,人也变得不自在起来。 只是杜仲的话却让她更加不自在。 “把衣服脱了让我看看。”杜仲的话简单,直接,直接的就像一把刀径直插在唐七七的心口。 唐七七完全愣住。 跟在后面的妖娆也瞬间呆住,完全没想到一直是木头的杜仲如此直接。 杜仲说的认真明白,唐七七也听得清清楚楚,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杜仲下一句更直接。 “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杜仲也仿佛意识到那句话有些不对,马上改口。 他一改口,唐七七脑中瞬时一片空白,整个人完全呆滞。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句话无异于要强来。这已经不再是色胚,而是色中狂魔! 这句对白显然完全超出了唐七七的心理承受,她愣愣的站在原地,一时反抗不是,不反抗也不是。若是不反抗自然是清白尽失,只是若是反抗的话,唐家只怕会从此消失。 杜仲说话简单直接,他的人更是直接,一纵身便向唐七七侵身掠了过去,伸手一抓,已经向唐七七的左肩抓了过去。 唐七七虽然脑袋一片空白,人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一个女子突然被男子近身,自然本能抗拒,更何况她修行多年,那些防卫武技早已融到了骨子里。杜仲才刚靠近,她的手也已顺势斜上挑起,五只手指美艳无比,锋利无比,利剑一般闪电划向杜仲。 她一出手便是一式沉浸多年的“寒山折梅”。 寒山折梅原本就是无双快手,如今本能反射,更是快到极致。 这种快不是思维反应,而是身体本能,早已超脱一切武学招式。恍如手触尖针,等感觉到痛的时候,手却早已离开。 只是一瞬间,屋里顿时寒气弥漫。纤纤玉手,寒山折梅,自是一路冰霜凛冽。 这种掌法极速多变,虽是美艳,却是狠辣无比,每一变都是蕴含截手,也最适合女子修炼。只要稍中一招,便是一路直上,有如梅花次第绽放。等到发觉的时候,一身筋骨早已寸寸折断。 等到唐七七意识到自己下了重手的时候,早已收手不及。 寒山折梅瞬息万变,每一变都是蕴含杀机,其中更是拥有无数变化。寻常人若是不以为然,稍一接触便是分筋错骨。 只可惜这些变化她连一招都没有使出来。 杜仲手臂一沉,迎着唐七七的掌势顺势下滑,如鹰击于野,龙潜于渊,似风降云沉。他这一手抽身换影,也是脱化移形,顷刻之间便已幻化无数虚影,隐似观音千手,变幻莫测。 观音千手,自是慈航普度,是佛心慈悲,也是怜爱世人。 比起唐七七来,他的这一手无疑更快,他的每根手指仿佛都在跳跃,指指连环,仿佛一夜春风,万物次第舒展。 春风送暖,所有寒意瞬间消失殆尽。 唐七七只觉得所有的攻击都打在了风里,每一招都变得柔弱无力,仿佛融化在了无尽的春意里。等她回神的时候,那阵风早已飘到身后,一手握着她的肩膀,一只手握着她的左手。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唐七七心神早已从空白,到警醒,再到震惊。 这已经不是她心中的那个杜仲,一个人刚刚修炼五年人,也没可能达到这种程度。她虽然是仓促反应,不过杜仲那一手却也是轻轻巧巧,显然没有认真动手,对她更是千般小心呵护,柔到极致。不然两两硬碰,她也必然受伤。 唐七七心中不知道怎么的隐隐一丝暖意流动,只是口上却完全不服,恨恨道:“想不到你这木头呆子藏的还挺深,趁机偷袭算什么本事,我们再来过!我就不信我会输给一根木头!” 杜仲光是肉身九重,便已凌驾世上万万人之上,显然不是唐七七眼中的闭门造车。 就算两人交手在瞬息之间,妖娆还是看的清清楚楚。 一招之间,早已高下立判。 “不必了。”杜仲言语清冷,透着一股不容置疑,“你难道忘了自己刚才说过修行最忌讳什么,你心不静,神不宁,心不在焉,意马心猿。否则以你的资质,又岂会中了暗算还懵然不知。若是这样都想胜我,这世上岂还有天理可言!” 他说完握着肩膀一扯,唐七七整个衣领袖口顺势移动,左肩顿时完全裸露出来,成了一件露肩装。 香肩半露,整个抹胸肩带也露了出来。 如此这般脱人衣服,与色狼无异,只是杜仲的行为怎么看又不像,不但没有那种粗鲁,举手投足反而透着一种春风般的柔情。唐七七不知道怎么的心中一时莫名的很,虽然委屈,但是一时想恨也恨不上来,只得无力嘟嚷道:“你这小混蛋,还学会用强了!你信不信我喊非礼!” 杜仲仿佛不曾听见,他心无邪念,自是目不斜视,打量几眼到:“果真如此。” 唐七七顺眼向下一看,只见锁骨下面隐隐有丝丝细线,似是活物一般,仿佛一直在向心口蔓延。若不是肌肤胜雪,只怕还不会轻易看见,心中一时惊愕不定,忍不住道:“这是……?” 只是话还没有说完,杜仲一用力,她全身仿佛都被紧紧缚住,随后便是心口传来一阵阵剧痛。 那条丝线突然也似是变得躁动起来,顺着胸口一路向上,往锁骨方向移去。 这种方法类似于运功逼毒,只是如今逼迫的却是一缕丝线,与溶解在身体里面的毒素完全不同。丝线每牵动一分,周围的肌肤便痉挛一分,唐七七额头的汗水也便渗出一分,顷刻便已香汗淋漓。 个中苦楚,自然不言而喻。 很快,那缕丝线便到了锁骨上面。 杜仲手如利剑,顺手一划,唐七七肩上便多了一道细小伤口。他一用力,那道丝线便顺着伤口径直射了出去,没入墙角之中。 第五章 未来献祭 唐七七脸上苍白无色,片刻之后才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倔强的望了墙上一眼。 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从头到尾自然都是她多心了。 只见那条丝线钉在墙上,早已完全固化,玉石一般晶莹,却又闪烁着妖异般的光泽。 她心头一愕,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这就是要问你了,你最近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杜仲走到墙角,拿了起来。 唐七七略微整理衣衫,不但没有先前的反驳,人也仿佛变得淑女起来,看着杜仲的眼神更是柔和了许多,低声弱弱道:“我也就去了一次城外的矿场,也没同什么厉害的东西交手,那里最近魔蛛为患……” “这家伙看来杀了不少人,已经具有了灵性,进化成了妖祸……”旁边的妖娆道。 杜仲终于想起临水城先前的矿洞魔蛛讨伐令,完成讨伐的人可以获得进入“肃妖庭”的推荐书。唐七七一心想要进入肃妖庭,替唐家扬名立万,摆脱黑道的背景,跑过去也是情理中事。 不过这件事情算下来也已经有些时日了,想必时间一久,对方也进化出了灵性。 所谓“万物有灵”,这个灵便是灵性的灵,只是这种灵有大有小,只有累积到一定的量才会体现出来。 一旦显现出来,便是世人所说的“灵性”。 人类虽然修行天赋倒数,灵性却是数一数二,而妖兽则刚好相反,只有高阶妖兽才有灵性。不过若是低阶妖兽不断吞噬人类,也能不断积聚灵性,最终也能蜕变进化成具有人类智慧的妖兽。 这种妖兽一旦完成最初的锐变,形成的便是最低级的“妖祸”。 “这家伙已经进化成了妖祸‘人面勾玉’,能够吐丝成玉,利用丝线操纵对手。”杜仲轻叹一声,“若不是你出来的快,这缕玉丝中途失去控制变得缓慢无比。只怕再过一天,它就会进入你的心脏,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唐七七心中惊魂不定,额头更是直冒冷汗,只是嘴上却是完全的不服软,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道:“你不要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谢你,怎么说你也看了我的身体,我们就当扯平了。” “这也叫看?”杜仲哑然失笑。 “怎么,你这小混蛋还想抵赖不成,天知道你站在后面看见了什么。”唐七七脸上红晕霞飞,尽是羞涩,两只手更是不停拨弄自己的衣角,头一低柔声道:“那……我们之间的婚事……” 杜仲轻叹一声,早已猜出一些大概。 想必是他大哥仗着身份到唐家提亲,而唐七七心里又排斥,不然也不至于心神不宁,中了暗算还茫然不知。他知道原主人的名声从小就不大好,杜家的行事作风显然也不得人心,唐七七不愿意也是意料中事,所以他一点也不介意。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的理念显然和这个世界的人完全不同,在他眼里,婚姻自由不过是最起码的底限。 “婚姻之事从来勉强不得,这件事情就此作罢。” “那你大哥……”唐七七低声道。 “我的事情任何人都不能做主!就算老爷子亲自回来也不行!”杜仲神色凛冽,“其他的事情我自会去说,你大可放心,我说话一向算数。至于唐家你也大可放心,杜唐两家一向交好,自然一切照旧。” 唐七七低着头,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 杜仲一摆手道:“好了,你可以放心离开了,伤口很小,也在肩膀上,应该不会给你留下什么伤痕。” 唐七七又低声“嗯”了一声,温顺的有如绵羊一般,脸上更是出奇的平静,无喜也无悲。 杜仲默然半响,又接着道:“至于讨伐的事情,你就不要参合了,交给‘肃妖庭’的人处理吧。你不是它的对手,就不要去招惹它了,下一次也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 唐七七原本好好的,只是听到“你不是它的对手”这一句顿时耍起性子来,脸色更是说变就变,轻哼一声道:“你是我什么人,要你管!” 说完一转身推开门便径直冲了出去。 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房门又重重的关了起来。 旁边的妖娆看见唐七七愤愤离去,脸上微微失望,道:“仲,看来别人不领情啊。” 她原本还以为可以看见一些香艳的东西,就算杜仲不至于心智失守,起码也会造成一些心灵上的冲击,让空灵的心境产生一丝裂缝,生出一丝邪欲之念。只是她没想到杜仲这个人直来直去,避重就轻,她的一番算计也全盘落空。 杜仲完全没有搭理,从他看见唐七七的第一眼,就已经明白了妖娆的打算。 他眼神清澈,默然打量那截玉丝半响,道:“这家伙的灵性应该符合绝对审判的要求了吧?” “这家伙已经进化成了‘妖祸’,猎杀的人只怕已经尸骨成堆了,灵性自然是够的。只是以你现在的实力,贸然前去只会危险的很,我劝你还是不要去招惹它了。” 妖娆说的极为认真,似是很不想杜仲去冒险,言语之间更是透着一股浓浓的关切之意。 “你也不必激我,我决定的事情,你激与不激都一样!”杜仲神色坚定,“我辈修行原本就是逆中求生,每日如履薄冰,又何来危险之说。有了它,我的修为只会更上一层楼,距离完美十重又进一步!” “怎么会,我也完全发自内心的关心你,你要是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妖娆似是一脸无辜。 “你知道就好。”杜仲冷哼一声。 他与妖娆相处几年,自然对妖娆了解颇深,妖娆对他来说虽然不是特别必要,却也有一定的重要性。 这世上的欲望有两种,一种是目的直接明确的,例如灵丹秒药,神兵仙典,拿“即时审判”交换即可。 而另外一种却处于一种混沌不明的状态,是一种未来过程,例如富可敌国下、权倾天下、天下第一、永恒不灭。绝对审判一旦响应人的这类欲望,便会指引交换者在未来的时间内一步步去达成这种愿望,这便是“未来献祭”。 这种“未来献祭”虽然听起来无所不能,只是在杜仲眼里却是形同鸡肋。 绝对审判不是神龙许愿,而是公平交换,越难的欲望自然耗时越久。一旦进行交换,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完全处于被动,而且没有完成交换之前也不能动用“即时审判”。 如果贸然的去设定一些虚无远大的交换,那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他心里也明白,“即时审判”虽然可以帮他解决几乎所有问题,但是很多时候利用“未来献祭”反而更方便快捷。 身为天平的绝对主人,他可以毫不顾忌的动用“即时审判”。只是天平终究没有任何意识,以他目前的实力,还不足以与天平进行意识上的清晰交流,因此还需要依赖妖娆这个夹在中间的“翻译者”。 而妖娆显然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 一个心机不单纯的邪神,再加上一个无法清晰交流的审判天平,一旦展开,极有可能就会变得不可控制。 所以不到关键时刻,他从来不用“未来献祭”。 妖娆突然望了屋外一眼,心思一动,道:“仲,不要说我没有提醒你,七丫头可是直接被你大哥杜方海派人‘请’走了哦。” 杜仲眉头一皱,暗叫不妙。 杜家显然不是唐七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而且杜方海行事一向横行独断,唐七七撞到他手里只怕麻烦的很。 第六章 杜家大少 杜仲走进园里的时候,杜方海就坐在亭子里。 杜方海面色温润如玉,眉宇之间略带浮夸之气,身上尽是锦衣玉带,一看就不是勤于修行的人。倒是他身边紧紧站着一名亲信随侍,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有如尖锥一般,给人一种随时会被刺伤的感觉。 只看一眼,杜仲便已知道,那名随侍与周边的那些守卫完全不同,必定是老爷子身边从战场退下来的人。 这是一种军人特有的气质,临寒傲骨,凛冽如霜。 只有久经杀伐的人才有这种煞气,也只有见惯了生死的人才有这种锋芒。这种煞气来自常年血腥杀伐,早已与自身灵气完全融合,成了一种特有的灵光。那些嗜杀成性的人往往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便是这个道理。 以杜仲的眼力,自然能够一眼看出对方的灵光与众不同。 肉身境是修行的第一个境界,修行者一旦肉身滋养淬炼完成,便能开辟灵穴,纳天地之灵气,迈入“灵光境”。 这种灵气凝结在体内熠熠闪光,好似星光闪烁,便是所谓的“灵光”。 灵光境每开辟一个灵穴便是一重,七个灵穴便是灵光七重。这种灵光有强有弱,随着灵穴的开辟自然越来越强。所以修行者一旦上了灵光境,其他修行者一眼便可以通过灵光的强度判断出大概的修为。 而像杜仲这种没有突破肉身境的人,在其他修行者眼里自然暗淡无光,一眼便知没有迈入灵光境。 院子里百树婆娑,千花争艳,比起皇家园林来只怕也不逊色多少。 “你来了。”杜方海看见杜仲进来,抬头道。 “大哥。”杜仲虽然不认同对方的行事作风,语气却是谦和,也有足够的礼仪。 只是他看见唐七七的时候,顿时心头一沉。 唐七七低着头站在一旁,脸上尽是委屈,梨花带雨,让人我见犹怜。他大哥杜方海显然和他不一样,就算周围只有一个侍卫,唐七七只怕也只有服软的份。杜仲轻叹一声,缓缓走了过去,道:“你没事吧。” 唐七七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眼中尽是幽怨。 “听说你不赞成这门亲事?”杜方海随口一语。 “不错,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杜仲直来直往。 “到底是你不赞成,还是她不愿意?”杜方海冷冷扫了唐七七一眼,这种事情在他看来再清楚不过。 杜仲斩钉截铁道:“这是我的主意,与她无关。” “你不是不被这妖女迷惑了?她随便与你说上几句,你就向着她了?”杜方海从头到尾根本不相信。 “我说过,这是我的事,与她无关!” “好,很好。”杜方海脸上寒雾笼罩,走到唐七七边上:“既然他不中意你,那你就只能怨自己长的不讨喜了。即是如此,你又何必苟活在这世上,那唐家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杜方海就算是随口一说,也是言出必行。 唐七七一听顿时花容失色,整个人也仿佛失了魂似的,两脚一软瘫坐在草地上,两行眼泪刷刷的往下流。 “我最后再重申一次,这件事情就此作罢,杜唐两家一切照旧!我不希望有任何事情发生!”杜仲神色也变得凌厉起来。 “你这颗木头脑袋里面到底在想什么?”杜方海脸色一沉,“这些年你要修行我也由着你了,如今只是让你娶个女人,让她替你生儿育女而已,能够多难?以你的资质,就算再修炼十年又如何?突破肉身境?迈入灵光境?” “我所追求的东西又岂是你可以领会!”杜仲就像一把出窍的利刀,刀锋凛冽。 在他眼里,杜方海平日钟鸣鼎食,席丰履厚,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 “你的修为不渐长,脾气倒是长了不少,既然你不中意她,她的死活你又何必在意!”杜方海已然动了真怒,一挥手直接道:“来人,把这个妖女给我拖下去砍了!” 话未落音,杜仲已经上前一步,径直站到了在唐七七身前。 “我还在,谁敢放肆!” 唐七七微微擦拭眼泪,欲言又止。 两人声色俱厉,顷刻便是弩张剑拔。 旁边的众人还未迈步便已顿住,尽皆头皮发麻,就算有心想要动手,却也实在不敢放肆,如此这般早已不是他们这些下人可以参与。 “还反了不成!”杜方海扫了众人一眼,喝道:“杜刹,还不把三少爷请下去!” 一直就跟在杜方海身边的侍卫名叫杜刹,他是杜方海的近身亲信,自然对杜方海言听计从。听到杜方海下令,不加任何思索,一闪身,有如鬼魅幽影,只是一个眨眼便已来到杜仲身前。 他一伸手,便是如同钢筋铁骨,整只手顺着杜仲的肩背一搭。 这一手浅显无比,显然不是认真动手,只是他的人却散发出一股鲜血淋漓的气息,仿佛刚从地狱血海中归来。 这种血煞之气是在战场中历经无数杀伐,浸染无数鲜血而来,早已与自身气息完全融合。寻常人一旦碰上,往往还未动手便已心神受摄,身体发软,甚至是神志不清,有如痴呆一般任人宰割。 顷刻之间便是生与死。 他的目的是擒,而不是杀,只需要让杜仲失去反抗之力,任务便算是完成。 只要他的手一旦搭上去,那便是石中囚笼,钢中铁牢。 他的血煞之气虽然临敌对战奥妙无穷,可惜碰到杜仲几乎接近完美的九重血元气息,顿时成了班门弄斧。 感受到这股血煞之气,杜仲全身凝练的血元顿时起了应激反应,磅礴的气息一瞬间从里到外完全爆发出来。 杜刹只是刚刚靠近,瞬时如坠深渊,心头猛然一怔,没有任何犹豫,急速向后倒掠。 这是一种生死之间的直觉。 他和唐七七显然不同,唐七七看见杜仲也只是感觉到扎手而已,最多算是一种本能。而他常年战场杀伐,游走于生死之间,对于生死自然格外敏锐,早已形成一种凌驾于本能之上的超然直觉。 也正是这种直觉,让他多次从生死之间游走回来。 “杜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旁边的杜方海眼神不自觉的一缩。 唐七七心头动容,杜刹的举动实在太过蹊跷。 从头到尾,杜仲甚至连动都没有动。她虽然不认识杜刹,却也知道杜刹肯定不是寻常侍卫。作为一个外姓人,能够被赐姓杜,这本身就是一种绝对的认同。这里面也只有他和杜仲交过手,那是奇妙的感觉让她记忆犹新。 “属下第一次碰到如此浓郁的血元之气,所以……”杜刹脸上微微尴尬,他是灵光强者,境界至少比杜仲高出五个台阶。 “不愧是战场杀伐中归来的人,感觉倒是敏锐的很。”杜仲语带一丝赞赏。 杜刹神色凝重,从杜方海的神色中看到了不悦,对于唐七七他更是没有半点好感。无论是不愿嫁入杜家,还是蛊惑杜家少爷,甚至挑起两位少爷争执,在他看来每一条都是死有余辜:“这一次,属下不会再留手,仲少爷,请恕属下无礼。” “你还差的太远!”杜仲眼神一凛,透着一股王者威严,不容侵犯,不容亵渎,神威莫测,神挡杀神! 第七章 大禹定江 唐七七静静的望着杜仲,星辰般的眼眸微微泛泪,柔情,迷离。 杜仲站在那里就像一株杜仲树一样,屹立,挺拔,天塌不动,风雨不惊,替她遮风挡雨。 她的心神突然变得宁静起来。 那是一种心灵上的宁静,一种绝对的安全感。然后她又看了看对面的杜刹,不自觉的眉头一皱。 杜刹全身气息鼓荡,仿佛每一寸肌肤从里到外全部撑开,这次显然没有任何留手。雄浑的血煞之气不停向外翻涌,让他的身体呈现出一种淡淡的腥红,有如水气一般,诡异,奇幻,云蒸霞蔚。 他原本修行的就是与水有关的功法,如今气由心生,心如海,气如潮,身体周围顿时江河潮涌。 唐七七一眼看出杜刹的功法,心急如焚,坐在一旁暗暗着急:“这个木头呆子,还不快点动手!” 水是蓄势之物,时间蓄的越久,威力自然也越强。一旦气势积蓄达到顶点,便是山河决堤,一泻千里,势必摧枯拉朽。面对这种功法,最好的办法便是以雷霆之势,速战速决,不给对方任何积蓄的机会。 而杜仲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时间一久,自是必输无疑。 “请恕属下无礼!” 杜刹随手起了一个掌势,简单,粗浅。 军旅中人血腥杀伐,不讲切磋,只讲杀生,求的就是简单,求的就是最快的时间击杀对方。 唐七七一看,心头更不安了,她精通掌法,一看杜刹的起手式,便知深浅。 掌法原本就是变化之术,杀机暗藏,而水无形,变幻万千,一旦配合,必然相得益彰。 杜刹的掌法虽然看起来简单无比,只是一旦配上水系功法,顿时诡异神变,顷刻之间便是腥风血雨。这种掌法更是简单凝练到极致,在战场中倏进倏出,有如死神一般,不停收割性命。 掌,原本就擅杀伐。 拳是打人法,拳击表皮,而掌却是伤人术,掌击至里。所以拳谚有云:“宁挨十拳,不挨一掌”。 杜刹的的掌法更是军中无双的杀人技! 他的气息终于达到顶点。 随后,他脚势一动,他一动,便是风起云涌,巨浪拍案,卷起千堆雪。 站在旁边的众人只觉院中似是大风起,潮水般的气势更是一浪紧接一浪,仿佛随时都会被浪潮冲出院去。 山河肆虐,大江潮涌,天地动摇,一时之间百树摇曳,千花萧条。 这便是杜家贴身侍卫的真正实力! 旁人众人无不暗暗心惊。 杜刹已经乘势进攻,脚踏玄步,两脚不停变换交错,急速向前突进。 这种步法被称为“八步叠潮”,是用来配合水系功法的一种步法,每错一步,便是一叠,每叠一步,身上的气势便甚一份。只是两步之叠,他身上的气息便似血海生潮,掌法更似各种腥红血镰,不停变幻,不停切割。 “我的叠步,每叠一次,威力便甚一分!” 杜刹言辞如剑,随着他的切割,所有的潮水都似成了刀,化了剑。 他的掌法每变化一次,便可以形成一道无形之剑,可以拿来斩杀对手,也可以拿来形成刀山剑海,不停消耗敌手。对敌者一旦中招,便是有如困在大海之中,周边无船无岸,自身实力很快就会消磨殆尽,最终精疲力尽。 这是纯粹的以境界修为碾压对手,消耗对手。一个是绝对的灵光强者,一个连肉身都没有突破,修为相差太远! 流水叠步,迅捷无声。话未落音,杜刹已经来到身前,八步成势,所有积蓄的力量终于完成爆发。 唐七七嘴唇一咬,一着急差点哭出来。 敌强我退,暂避其锋,对一个修行者来,这不过是最基本最浅显的道理。 而杜仲完全无视。 杜仲神色静寂,有如佛尊临世,明王不动,屹立潮水之中分毫不移:“我知道,所以……我等你!” 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大地之威,无可撼动! 他起式,出拳,古拳法,“大禹定江”。 他一出拳便似古神复苏,大禹重生,拳势厚重,山河魏巍。 唐七七星眸闪烁,完全被这股气势折服。 当年大禹治水,功耀千秋,为帝封皇,位列三皇五帝,又岂是常人可以匹敌。大禹一出,自是九州定,千江平,脚踏乾坤,万潮低头。 杜刹也被这股气势所摄,心神耸动。八步叠潮,他的所有优势早已发挥到淋漓尽致,而杜仲却是不动分毫。 很明显,先前的生死一瞬根本不是错觉! 杜仲变招,收拳,化掌。 掌如刀,斜如刃,一掌轻划,不着痕迹,划出一刀淡淡虚影。简单,直接,纯粹的力量爆发。 来自肉身九重的绝对力量! 恍惚之中,他是手仿佛成了绝世神兵,发出刀剑般的金属清鸣,磅礴的力量也似是撕裂虚空,将所有的浪潮一分为二。这一掌虚无缥缈,却给人一种震慑心神。 那道虚影也越来越大,顷刻之间便化虚显实,断裂山河,隔海成陆。 潮水般的气息至此一分为二,以杜仲的身体为分界线,硬生生隔出一条道来。 抽刀断水,分江截流! 杜刹暗叫不妙,还未反应过来,杜仲已经身形如电,顺着那条虚影掠了过来。 杜仲的步法没有任何玄奥,只是单纯凭借肉身九重的血元强化淬炼,此时施展出来却是几乎形容缩地成寸! 肉身九重,自是无上极致! 杜仲一闪身,便已掠到杜刹身前,他一抖肩,顺势向前一撞,以肩击肩。 这是最寻常的“过肩”。 只是杜仲一撞便是有如山峦撞击。 嘭! 声音厚重沉稳,伴随着这一声,杜刹整个人有如倒飞一般,身形急速向后,步步后退。每退一步,地上便是“咔擦”一声,脚步深陷,地上的青石有如泥沙一般,硬生生被踏出一道道脚印来。 八步叠潮,八步退势,倒退八步,终于站定身躯,停了下来。 “如若有人胆敢践踏我今日之言,我便践踏他的尸骨!”杜仲神色静寂,言语清冷,透着一股彻骨寒意。 就连空气也已静默,众人默默无语,心中却是久久不平。 一招之间,胜负立分,一个是修炼不过区区五年的纨绔子弟,而一个却是多年战场浴血的军旅勇士。 这还是那位杜家默默无闻的纨绔少爷么?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却完全不敢相信,然而事实就摆着眼前,让人又不得不相信。 杜方海轻叹一声,事已至此,他也是无话可说,他这个木头弟弟的表现显然完全超出了他的意外。 “多谢仲少爷手下留情。”杜刹早已完全拜服,恭恭敬敬道:“属下曾经听杜帅提过,这世上的修行者若是全意修行,就算是肉身境也可以修炼到至高境界。一旦到了那种程度,就算是一滴血也可以活骨生机,杀人无形。” 他神色之中充满着一种不相信,又道:“若是属下猜的不错,仲少爷想必已经到了第七重!七次血元淬炼,全身血元早已凝练极致,属下……望尘莫及。” 话刚说完,众人久久不平的心中顿时波浪再起。 肉身境虽然是第一个境界,但是想要突破第五重却也非常不易,至于能够练到第七重的,那都是凤毛麟角,想见也见不到。 更何况要达到这种程度,不但需要极高的天赋,还需要数倍的时间。 而杜仲不过才修炼五年。 这早已不是凤毛麟角的天才可比! “怎么你以为七重便是极致,便是尽头么?”杜仲神色微微落寞,“你的掌法也算不错,可惜你只知水擅变势蓄,却不知水利万物而不争,唯有大气魄,大胸襟,方能大成。而你心中杀意太甚,从一开始便选错了路,只要还继续走下去,便注定到不了尽头!” 杜刹若有所思,他之所以从战场退下来,便是杜帅觉得他在战场很难再有进步,如今杜仲一说,顿时心中通明:“多谢仲少爷训示,仲少爷天纵之资,属下又怎敢相比,以属下的资质自然从来不敢奢望武道尽头。” “山登绝顶我为峰,只要有心便是尽头,你心中没有尽头,所以你看不到尽头。”杜仲眼神深邃,思绪似是无尽向外飘散,“这……便是你我之间的差距!” 攀峰登顶注定是一条孤绝之路。 杜仲神色再次变得平静起来,转身走向唐七七,伸手道:“我扶你起来。” 唐七七一脸娇羞,一伸手搭了上去。 纤纤玉手,柔若无骨,细滑柔嫩,让人不禁心神荡漾,杜仲却是心如止水,顺手扶起唐七七,一回头道:“杜刹。” 杜刹上前一步道:“属下在!” “你亲自带人送唐姑娘回去,不得有任何怠慢。” 杜仲微微轻语,平淡,清冷,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度。 “是!” 唐七七被杜仲搀着,耳根早已尽红,比起先前在屋里更是羞涩万分,心中一时千言万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欲语还休,道:“那……我回去了。” 她一走,院子里瞬时再次变得静寂起来,百花舒展,千树复苏。 杜方海没有说话,其他人也完全不敢出声。 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是澎湃起伏—— 这还是那个他们认识的那个人么? 第八章 你的名字 青陵城外,矿谷。 矿谷原本没有矿,只有谷。只是因为传说山谷下面埋着一座王城遗址,藏着无数的金银财宝,于是吸引了不少盗墓探穴之辈。结果地下宝藏没找到,倒是探出一道辉明石矿脉来,也算是无心插柳。 从那以后,这里就便成了一座矿场,也算是一种宝藏。 妖娆一路心情极好,她不能离开天平太远的距离,如果杜仲不出来,她也只能待在杜府与杜仲干瞪眼。 而杜仲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到处乱跑的人,这也是一直以来她非常不中意杜仲的一个原因。 更重要的是,她从唐七七身上看到了一丝希望,也终于明白这些年她一个人对付杜仲完全是一种愚蠢。先前院里与杜刹对战的事情她看的清清楚楚,对唐七七的心理转变,自然完全看在眼里。 唐七七不但会成为她的帮手,还将成为她的突破口。 “哦?终于有点不一样的东西了,老是呆在杜家,实在是无趣的很。”妖娆兴高采烈的跟在杜仲后面,突然道。 杜仲隐隐起了一丝警觉,妖娆说的不一样只怕不寻常的很。 山谷四周一片秋高气爽,略显荒凉,周边断断续续生长着一些少量的山野艾草,倒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辛麝的味道。 “这是毒狼藤的味道?莫非这里生长了很多毒狼藤?”杜仲仔细打量周围几眼。 他跟着叶青耳濡目染,自然对植物药草很是熟悉。 毒狼藤显然是一种与矿场不搭边的植物,这种植物会散发出辛麝的味道,刺激蛛类妖物的凶性。通常只会生长在密林潮湿,利于蜘蛛繁衍的地方。而矿场四周干燥无比,至于地下,能挖出地下矿洞,更不可能潮湿。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知道什么叫做生物,也知道生物习性不会轻易更改,魔蛛、毒狼藤、矿场,这三者搅在一起显然非常违和。 妖娆眼中一丝光芒闪烁,颇有意味道:“这里看来还真是适合魔蛛这种妖物生存啊。” 杜仲一听便已明白妖娆话中的异样,妖娆视野全开,看事情自然比他更透彻,这句话无疑也佐证了他的推测。 整个矿谷违和的很。 杜仲心生警觉,缓缓向前。 不远处人人影绰绰,队列工整,城主府的锦旗迎风飘扬。 “这里死气极重,只怕死了不少矿工奴隶和修行者,这只妖祸吸收的灵性要比我们想象的多!”妖娆脸上闪过一抹异样,“仲,看来你的运气真的很好!” 杜仲眉头一皱。 先前他还以为这里只是出了一次偶然事故,出了几只妖物为祸矿场,如今过来一看,只怕根本就不是什么偶然的事情。 “这只妖祸看来不是无主之物。”妖娆诡异的笑了笑,“你们人类还真是有意思的很,无论是你们杜家将军府的人,还是‘肃妖庭’的人,妖祸杀都杀不尽。这里倒好,居然自己饲养起妖祸来了。” “这些人还真是好事多为!”杜仲言语生寒。 “这里的守卫看来不少,我可是听说城主府的人对你们杜家可是怨恨颇深。”妖娆说的轻轻巧巧,脸上也完全没有半点担忧的样子,反而充满着一种莫名的兴奋,“仲,你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呢?” “我决定的事就不会更改!” 对于城主府的事情,他也略有耳闻。青陵城里,对杜家有怨言的人大概只有两种,一种是默默忍受,一种是暂时忍受。 而城主府属于第二种。 城主府的卫仪队就在不远处,中间簇拥着一名贵气公子,金丝银羽,翩翩年少,正是城主府少城主李崇。 李崇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懒洋洋道:“怎么样了?” “回公子,事情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整个矿谷除了我们城主府的人,其他的人已经全部充作饲料了。如今已经完全封谷,就算明天‘肃妖庭’的人过来处理,也是为时已晚,他们也不会查到任何有用的东西……” “我问的是这个么!”李崇冷哼一声,“我问的是唐七七的事情!” 那随侍畏畏缩缩道:“请公子放心,‘肃妖庭’的事情属下已经派人透露过去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她若是知道明天肃妖庭会派人过来处理,就会明白今天是她能够拿到‘肃妖庭’许可的最后机会。到时候自然就一定会来,公子自然……” “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指望得到!”李崇脸上闪过一抹淫邪,“不过,再这之前嘛……” “公子说的极是。”那随侍附和道:“如今这里半个人都没有,里面又危险的很,只有七七小姐过来,她自然会邀请公子随行,到时候……” 他话没说完,李崇已经一巴掌甩了过去:“七七也是你叫的么?” “属下糊涂了。”那人被甩了一巴掌,脸上依然笑容不减,只是突然看见杜仲远远走来,道:“公子,又有人闯进来了,看样子是个普通富家子弟,修为连灵光境都没有,要不要放他进去……?” 李崇随便道:“外面不是贴了城主府封谷的告示了么,反正也不差这一个,一会随便找个借口打发他滚蛋就是。” “站住!”旁边的几人看见杜仲走过来,上前断喝道:“看见城主府公子还不下跪……” 那汉子还未说完,只见杜仲冷眼一扫,那名汉子顿时有了一种冷颤的感觉,一句话顿时完全咽了回去,人也踉跄倒退几步。 修行中人求的是自我超越,立于天地之间,性情自是大开大合,也没有这些世俗规矩。 近百年来,世间妖祸肆虐,大衍王朝为了鼓励修行,自是定下不少规矩,修行者也根本不需要理会这些繁琐礼节。正如古代重视科举文人的时候,秀才见官不下跪,胥吏不敢打,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大衍王朝武风盛行的根本原因,便是修行者地位卓绝。 “哦?”李崇脸上一抹不屑,道:“区区一个肉身境,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你可知道无视城主府诏令,是天大的死罪。” “是么?”杜仲冷笑,如此这般显然是个给他扣大帽子。 他为人一向简单,也不像他大哥那般锦衣玉带,在外人眼里自然看起来寻常的很。 “哟,这衣服虽然不是太好,不过料子倒是不错,看样子家里应该有些小钱。”李崇一向席丰履厚,自然见多识广,走了过去道:“说吧,你是哪户人家的人,看看你有没有资格够本少爷搭理,最近本公子刚好被姓杜的坑了不少钱。” “我家里应该有些小钱。”杜仲认真道。 “哦?”李崇来了一丝兴趣,“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我叫杜仲。” “你……你是杜家的人?”旁边的侍卫已经开始有人站不稳。 青陵城显然没有两个杜仲,也没有人敢随便冒杜家的名字,冒犯杜家少爷这个罪显然要比冒犯城主府大的多。 “混蛋!”李崇大叫一声,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怒气直涌,“那个抢了我们李家的聘礼,然后直接到唐家下聘的杜方海是你大哥?那个跟我抢女人的杜家三少爷杜仲,难道就是你?” “你说的应该是我。”具体是事情杜仲也不清楚,他实话实说,“不过这门亲事如今已经取消。” “我还以为你们杜家少爷有多大能耐,就你这样?呆头呆脑!”李崇脸上尽是不屑,“论长相,本少爷仪表堂堂,论修为,本少爷甩你至少四个台阶,没有你大哥替你撑腰,你算什么东西……” 只是他话还没说完,旁边的亲信早已迅速将他拉住,连连赔礼道:“仲少爷,请恕我们公子无礼。” 李崇似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尽是不相信,喃喃不停道:“你刚才……你刚才是不是说这门婚事取消了?是不是?” “不错。” “只怕是被唐家小姐直接拒绝了吧?”李崇轻蔑一笑,人也变得精神起来,虽然具体过程他不是太了解,不过这句话既然从杜仲口中说出来,自然就没有作假的可能,“就你这德行,木头木脑,也配的上唐家小姐?也不照照镜子!” 说话之间,一前一后远远走来两名女子,正是唐七七同跟在旁边的贴身女侍。 第九章 秘影枢卫 唐七七身着一件水轻碧云裳,清丽脱俗,远远看见杜仲,脚步也变得轻飘起来,有如云彩一般飘了过来。 她后面紧紧跟着一名女剑护卫,名叫唐心。两人虽然都是携剑随行,颇有几分江湖侠女的英姿飒爽,只是唐心往唐七七身边一站,顿时成了随行丫鬟。 李崇已经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 他的心情无疑极好。 如今杜家和唐家的婚事取消,整个青陵城里没有人比他更有优势。他是城主府公子,年少有为,仪表堂堂,要家世有家世,要名声有名声,要实力有实力。青陵城中,想要对他投怀送抱的女子比比皆是。 杜仲同他一比几乎形同垫底泥沙,他自问有绝对的信心。 更何况如今矿道里面危机四伏,而他身后跟着精锐的城卫队,能够带给人绝对的安全感。唐七七就算再笨,也知道该怎么选,事后也只会对他芳心暗许。 “七七,你怎么来了。”李崇叫的很殷勤,看见唐七七到来,脸上也尽量表现出非常意外。 唐七七柳眉一蹙,一脸的厌恶,直接板脸道:“不要叫的这么亲热,我跟你也就见过这么几次。” 李崇脸上微微难看,只是人却是温文儒雅,面不改色道:“我反正对‘肃妖庭’没有兴趣,如今里面危险的很,要不要我陪你一起进去……” 只是他话才说到一半,唐七七已经转身向杜仲走了过去,三个字直接拒绝:“不用了。” 唐七七原本还板着脸,只是当她走到杜仲面前的时候,顿时变得扭捏起来,垂着头,说话也是吞吞吐吐。 “木头……你怎么来了……” 李崇一听,顿时恍如打了霜的茄子,脸上更难看了。 这句“木头”显然不是一句好话,只是如今从唐七七口中说出来,却似情人旖旎私语,透着一股柔情似水,柔情之中又带着一份羞涩。比起先前他那句“七七”来,无疑要亲密的多。 唐七七站在那里,脸上灿若烟霞,给这荒凉死寂的矿谷顿时添了几分颜色。 “我就过来看看,我对‘肃妖庭’也没有太大兴趣。”杜仲直话直说。 “我……知道。” 杜仲也没多说,一转身径直向矿道走去,对于边上的城卫队视若无睹。 “你是不是……为了……” 唐七七低着头,说话吞吞吐吐,只是还没问出来,杜仲已经离开,一撇嘴,只得跟了上去。 李崇就站在一旁,看在眼里,堵在心里,一时拳头紧握,忍不住暗暗唾骂一声:“狗男女!” 妖娆一扫旁边根本不敢上前的众人,脸上尽是失望,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闯进去,能够看看一场好戏。倒是没想到,像你这种人,也会把杜家搬出来。这些人一听你的名字,如今连正眼都不敢瞧你。” 杜仲冷哼一声。 他虽然没有开口,他说的话妖娆却已听见,这是一种心灵上的交流。 “你想多了,那也只是因为我就叫杜仲,仅此而已。他们拦,我要进。他们不拦,我也要进!” 妖娆没有再说话。 她同杜仲朝夕相处,自然清楚杜仲的心性。一直以来,杜仲追求的东西也只有六个字——我之自由意志。 对修行者来说,那便是勇往直前,是无惧无畏,也是顺心顺意。 所谓修行,原本就是脊梁立于天地之间,求的就是自我超脱。退一步海阔天空是智者,是人生感悟,而不是修行者。真正的修行者当激流勇进,迎难而上,与天争,与人斗,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杜仲无疑就是这种人。 没有人可以阻止他追逐完美十重的脚步。 这是勇往直前,也是舍道无物! 唐七七跟在杜仲后面,温顺,乖巧,看在李崇眼里却是堵得慌。 “姓杜的,你给我站住……!”李崇怒气直涌,一纵身便已掠了上去。 “嗯?”杜仲一回头,李崇顿时如坠深渊。只是一瞬间,所有的恐惧、心悸、压力潮水般的倾泻过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仿佛再进一步,前面便是悬崖绝壁,一旦踏入便是万劫不复。 他原本以为杜仲只是一个木头呆子,没想到如今只是一个接触,顿时感受到了一种高深莫测。 那是一种生死一瞬,心有余悸,让他恍如身陷云雾,根本看不清。 旁边的唐七七却看的清清楚楚。 因为这就是当初杜刹施展血煞之气的手法,只是她完全没想到,两人只是交手一次,杜仲便已经将这种手法摸的清清楚楚。如今施展起来,不但得心应手,比起杜刹更是技高一筹! 与杜仲几乎接近完美的血元气息一比,杜刹的血煞之气显然落了下成。 唐七七心头耸动,也终于明白杜刹第一次靠近杜仲的时候,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反应。 当初杜仲与杜刹一接触,只怕就已经学会了杜刹沉浸多年的手法。 世间万法,殊途同归,杜仲对手法的理解,对道的领悟,比起杜刹来无疑超出无数倍。 这是心境上的超然绝尘!也是天赋般的“天人合一”!是前无古人,也是后无来者! 她突然想起了杜仲对杜刹说的那句话—— 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差距! 李崇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修为浮躁轻佻,与多年沉浸战场杀伐的杜刹一比无疑差了十万八千里。 而杜刹与杜仲一比,中间又差了一个天,一个地。 这就是差距! 李崇完全愣在原地,身体更是情不自禁的战战兢兢,一双脚也仿佛钢铸一般,似是怎么也迈不动步,原本想要说的话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是生死。 他不敢。 杜仲没有搭理,一转身继续向矿道走去。从始至终,他的目的只有一个,妖祸,灵性,完美十重! 如果连完美十重这种最浅显的目标都无法达成,将来那还谈什么修行! “公子,您……没事吧?”旁边的亲信见李崇额头冷汗淋漓,当即询问道。 “没事。”李崇深深吸了一口气,镇定心神。 这一定是错觉!一个身上没有半点灵光的人,能够给他造成的只有错觉! 不过就算是错觉,他也不会铤而走险,他是城主府少公子,他的命金贵的很,这世上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享受。 他眼中一丝寒意闪过,已然有了打算。 “公子,杜家的少爷既然已经进去了,属下只怕我们的事情会泄露出去……” 李崇冷笑道:“你也太瞧不起他了,他既然进去,莫非还能出来?里面那家伙可不比我们这些城卫队!” “不过他终究是杜家的人,如今正事要紧,我们还是不宜……” 那人还没说完,李崇已经打断道:“怕什么,这可是他自己硬要闯进去,这么多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杜家就算要怪,也怨不到我们城主府头上!区区一个肉身境,连灵光都没有凝聚,死在里面不是再正常不过?死在谁手里不都一样?” “属下只怕他进去乱闯,坏了我们的正事。” “就他这点修为,能给我们造成什么影响。况且里面尽是岔道,他第一次进去,又没有我们绘制的地图,最多也只能在岔道里面打转。”李崇已然成竹在胸,“只要做的不留痕迹,杜家又能如何?” “公子说的是。”那人撇了一眼远处,只见远远急速飘来一行人,“启禀公子,秘影枢卫的人到了。” “看来父亲很紧张里面的东西,居然把秘影枢卫都派来了,不过倒是来的刚刚好。”李崇眼中闪过一抹凌厉。 秘影枢卫是城主府最精锐的神秘卫队,历来执行的也都是一些不留活口,生死绝杀的机密任务。 “你带人进去,处理的干净点,至于她嘛……” “请公子放心,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第十章 毒藤灵果 “不要碰,那些毒狼藤有毒!”唐七七惊呼一声。 杜仲就站在矿道边上,完全没有在意,一弯腰,手已经向边上的毒狼藤伸了过去。 那些毒狼藤就攀附在矿道的洞壁上,青翠茂密,错落有致,恍如海底水藻一般,顺着洞壁一路向深处蔓延。蔓藤上面结着一些小型藤果,颜色鲜艳,星辰一般散布在洞壁上,给这幽暗的矿洞添了几分灵气。 整个矿道晦暗幽深,幽暗之中仿佛又透着一丝月光皎洁。 四周尽是各种乳白色的低级辉明原矿,散射出月华般的光泽,让整个地下矿道恍如海底水下世界。 这种灵矿通常用作高档建筑材料,纯度越高,蕴含的灵气也就越高,自然也越是通透,有的甚至有如水晶一般晶莹剔透。而上品极品的辉明精矿通常用来制作材料用具,稀有无比,也珍贵无比。 “这些灵果鲜艳欲滴,尝起来应该味道不错。” 杜仲一伸手已经摘了下来,说完便直接放入了口中。 唐七七看的一愣一愣。 这些毒藤灵果就生长在矿脉上,集天地之灵气,必然也带着几分灵气。若是没有毒,只怕早已被矿道里面的各种妖物吃了个精光,根本不会留下来,还长的如此繁密。 就算不能置人于死地,也定然有毒。 “嗯,味道不错,有点甜。”杜仲似是细细回味。 唐七七忍不住来了一丝兴趣,见杜仲吃完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也弯下身段,伸手摘下一颗放入嘴中。只是她一入口顿时眉头紧皱,埋汰道:“你这木头呆子,这明明是酸的……” 很快,她就说不出话来。 “呸!呸!呸!” 唐七七直接将没吃完的藤果吐了出来,没好气道:“你个大骗子!这明明有毒,我现在都没味觉了!” 杜仲极其认真的点了点头,道:“难得这些灵果长的如此好看,看来……还真是有毒。” “什么叫看来,这明明就是有毒!”唐七七无奈的摇了摇头,“青姨以往教你的时候,你这木头呆子肯定偷懒了!不然青姨这么高的医术,你这木头怎么会连这毒狼藤这种东西都不认得。” “也不是什么厉害的毒,过段时间自然就没事了。”杜仲微微一笑,也没有太过在意。 修行者一旦经过肉身淬炼,身体比普通人不知道强盛多少,寻常的山野毒素自然影响不大。 “骗子!”唐七七撇嘴道。 三个人就站这么在岔道上,各种岔道岔又分岔,有如迷宫一般。 唐七七完全处于路痴的状态,略微打量四周,道:“这里岔道这么多,也不知道该走哪条。我上次来的时候就一直在外面打转,转了几圈也就只碰到一些地形魔蛛,连里面那只妖祸长什么样子都没瞧见。” 她说道此处,忍不住眉头紧锁。 上一次她什么也没遇到,结果还是中了暗算,到如今也没想明白。若不是杜仲察觉,只怕早已不能存活。 好在如今杜仲就在身边,让她心中多了一份踏实。 “不如我先去旁边这几条岔道探探。”随行的唐心一直就跟在唐七七身边,比杜仲更像是个木头,从头到尾都是默不作声。 “也好。” 唐七七欣然应允,唐心一走,这里自然就只剩下杜仲和她。 她脸一红,低着头看了杜仲一眼,又弱弱道:“要不要我们分头行事,我……我可以照顾自己。” 杜仲心中微微一动。 唐七七若是一直跟在他的身边,只怕会危险的很。 他当然知道唐七七的实力,也知道她修行的是镜湖剑阁的心法“静影沉璧”,这是一种强调心境修为的绝技,心境越沉,实力越强。唐七七上次因为终身大事而忧心忡忡,所以与他交手的时候实力大打折扣。 如今心境恢复澄明,实力自然大大提升。 更何况镜湖剑阁的功夫由掌入门,由剑入道,就算不是当今数一数二的盛世大宗门,也是威名显赫。 以唐七七对掌法的造诣,只要不与里面那只妖祸冲突,自保显然没有问题。 杜仲刚想开口,旁边的妖娆已经提醒道:“外面进来不少人,是城主府的秘影枢卫,实力比你们两个强多了,我看你还是不要让她到处乱跑的好。这丫头虽然掌法不错,剑法只怕才刚入门,碰到这种窄道也只会缩手缩脚,还不如呆在你身边。” “秘影枢卫?”杜仲眉头一皱。 他不像妖娆这般无聊,喜欢在杜府乱晃,知道很多他不知道的秘辛,不过大抵也知道一些城主府的事情。 秘影枢卫无疑是城主府最精锐的卫队。 “看来这里似乎不简单,里面只怕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然城主府又岂会出动最精锐的秘影枢卫。”杜仲心思一动。 “如今进退两难,我若是你,就该多担心一下自己的处境。”妖娆轻哼一声。 “既来之,则安之。” 杜仲神色从容,镇定自若,脸上也没有半分急躁。 他遇事从不慌乱,心一乱,便只会乱上添乱。 唐七七见杜仲没有说话,又提醒道:“就算我一个人,你也不用担心。” 她说的很是认真,只是脸上却是一脸的不情愿。 “不用分头找了,那妖祸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唐七七微微一愕:“这里这么多岔道,你怎么知道就是这条?” “这条路上的毒狼藤长的最好,藤果也结的最多,颜色也最鲜艳,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么?” 唐七七也没多理,她已经得偿所愿,自是心中欣喜,催促道:“那正好,我们快点往里面走,要是‘肃妖庭’的人等不及明天,今天就赶过来清理这里,那我不是白来了。” “怎么‘肃妖庭’明天会来么?谁告诉你的。” “唐心说的。” “唐心?刚才一直跟在你后面的那个女剑护卫?” “嗯。”唐七七点了点头。 杜仲心生一丝警觉,肃妖庭的事情一个随从显然不可能知道,告诉唐七七的时机也似乎太巧了点,他沉思片刻道:“那护卫实力也就这样,留在你身边没什么用处,回去记得换了她。” 唐七七微微点头,没有反驳,也没有多问,就算她清楚的知道唐心的实力并不是“也就这样”。 杜仲也没有多做解释。 对于唐心,他显然没有太大的好感。先前唐七七吃下有毒藤果的时候,唐心不但没有任何反应,事后也没有半点关心的样子。那些藤果就算不是什么大毒,身为一个贴身侍候的护卫,起码也该有些举动。 在他这外人看来,这个“保镖”显然很不称职,与唐七七也不是一条心。 两人渐行渐深。 空气之中弥漫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地上时不时可以看见一些散落的兵器残片。 唐七七静静的跟在杜仲身边,只是心中却是越来越不踏实。 两人一路畅行无阻,不要说碰到一只像样的地行魔蛛,就算是寻常的小型妖物也看不见。四周更是静寂悄悄,恍如暗夜寂静,死寂沉沉。 一切都太不寻常,让人心中很是不安。 第十一章 诱敌深入 唐七七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心一直都不踏实,周围实在静的有些可怕。 洞壁上面的毒狼藤早已消失不见,上面布满了各种凌乱的丝网,晶莹如玉,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腥腺味。丝网下面的明辉矿石散发出暗淡的荧光,幽幽清冷,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整个矿道里面除了稀稀疏疏的风声,仿佛什么都没有,死一般的寂静。 杜仲回过头看了一眼,道:“怎么了。” 唐七七心中惶恐,忍不住低声道:“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奇怪,除了我们刚进来的时候碰到一些低级的地行魔蛛,怎么里面什么都没有。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一路上可是斩杀了好多……” “没什么。”杜仲微微一笑,缓缓道:“那也只是因为它知道我来了。” “它知道你来了?” 唐七七愕然,愣在原地完全无法理解。 “不错,我们一进矿洞,它就已经知道我来了。”杜仲神色自若,“若不是它故意驱散周围的地行魔蛛,给我们清出一条路来,我们又岂会进来的如此轻松。” 唐七七脸上的疑惑更重了。 杜仲顿了顿,又继续道:“看来这家伙不断进化成了妖祸,还进化成了‘王’,拥有了‘统御’的属性,可以控制这矿道里面的所有魔蛛,只是一个念头,便将这条路上的妖物尽数驱散。” “你……你是说,它已经进化成了一只妖祸统领?”唐七七颤声道。 她一心想要加入肃妖庭,自然对妖祸了解颇深。 对妖祸来说,这种“王”同“占山为王”一样,是一种头目统领。 这种妖祸一旦诞生,便会拥有统御的属性,是绝对的领导者,对同类妖物具有绝对的威慑。 号令群妖,莫敢不从。 唐七七忍不住心头一阵哆嗦,这样一只“王”,显然不是一只刚刚进化出来的妖祸,也不是她如今的实力可以抵抗。当初她之所以对这只妖祸非常有兴趣,也是因为知道这只妖祸刚刚完成进化没多久。 而如今,这只妖祸又进化到了另外一种高度,成了这里的“王”。 能够进化成妖祸的妖兽原本就是千里挑一,而要进化到这种程度,则更是千里挑一。 “整个矿道迷宫只怕都是它的领地,这些大大小小的妖物也尽归它的统御。这家伙不但直觉超然,还学会诱敌深入了。”杜仲摇头一笑,“想不到我也有被妖祸惦记的一天。” 唐七七脸色凝重,很快便明白过来。 若不是她见过杜刹与杜仲的对决,从杜刹口中知道杜仲已经修炼到了肉身七重,只怕也不会轻易明白过来。 这世上的妖祸,之所以会喜欢猎杀修行者,便是因为修行者血气十足,灵性也是远胜常人。而杜仲肉身七重,磅礴的血元之气有如天地异宝一般,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对妖祸来说无疑有致命的吸引力。 想必正是如此,里面那只妖祸才会空门大开,故意放他们进去。 这是诱敌深入。 那只妖祸显然有了不俗的智慧。 想到这里,唐七七忍不住又看了杜仲一眼,心里突然有了一种直觉—— 杜仲只怕早已修炼到了肉身七重以上。 不然也不至于对那只妖祸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一旁的妖娆也忍不住叹声道:“这里地形错综复杂,我原本还以为你会在这岔道里面摸上一阵子,没想到……你早就发现了,难怪从头到尾你一句也没有问我路线的问题。” 杜仲自然早已发现。 他肉身九重,还差一重便是完美十重,站在矿道里面,几乎就是一粒活生生的佛陀舍利。 “你倒是警觉的很。”妖娆一直抱着一种看戏的心态,如今也不得不心生赞许。 唐七七站在原地,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身体不自觉的往杜仲边上靠了靠。想起上一次能够从这样一只妖祸手中逃出去,实在是一种运气。 “我们……要不要……回去。”唐七七低声哆嗦,忍不住想要放弃。 杜仲望了旁边惴惴不安的唐七七一眼,轻声道:“不妨事,有我在,你紧紧跟着我就好。” 唐七七轻“嗯”一声,只觉鼻子一酸,差点想要哭出来。 这世上纵有千言万语,也没有一句比“有我在”更令人心动,更令人心安。 她一伸手,将自己手中的佩剑递了过去,低声道:“这是我的剑……你先拿去,不过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怕你打不过那家伙,到时候连累我。” “正好。”杜仲望了一眼通道尽头,一只手已经紧紧握在了剑柄上,“我去砍了它。” 唐七七抬头望了杜仲一眼,眼神柔情迷离,从杜仲星辰般的眼眸中看到一抹异样的神光。 那是勇气,是勇往直前,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是大气魄,也是大无畏! 狭窄的矿道似是突然豁然开朗,前面隐隐有一圆形洞窟,里面明亮有如白昼。 两人刚刚迈进,洞窟顶上顿时传来一阵妖异的声音,似人非人,似妖非妖,充满着兴奋。 “你终于来了。” 唐七七抬头一看,只见洞窟顶上玉丝晶莹剔透,似是结了一张硕大的蜘蛛网。 那只“人面勾玉”就停在上面。 她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巨大的地行魔蛛。 毛茸茸的蜘蛛巨脚,有如镰刀巨钳,就钩在蜘蛛网上。一眼便知是只异变的地行魔蛛。只是脑袋与寻常魔蛛完全不同,隐隐已经有了人形,两只眼睛更是寒光四射。 “看来你等的很着急。”杜仲没有抬头,反而顺着妖娆的眼神向洞壁角落望去。 角落里面玉丝密布,恍如蚕丝一般,玉丝上面悬挂着一堆大大小小的白色玉卵。其中一只颜色格外奇特,里面更是隐隐血光闪烁,透着一份淡淡的血红。 洞窟里面尽是各种头骨散落,丝网缠结,那些丝网仿佛新结一般,透着一股浓郁的腥味。 唐七七早已吓得脸色苍白。 “愚蠢的人类,你们难道不觉得自己进来的太容易了么?” “一点不奇怪。”杜仲抬头望了那只人面勾玉一眼,又仔细打量四周光滑的洞壁,道:“我倒是奇怪,以你这么锋利的螯爪,是怎么造出这么个好地方来。” 人面勾玉楞了楞,对面前的两个人似是完全看不懂,道:“你不觉得是我故意放你们进来的么?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 “其实你也可以换一种说话,是我们故意被你放进来。” “是么?”人面勾玉似是一点也不在意,身子顺着玉网一滑,挥舞螯爪,已经直接掠了过来,“愚蠢的人类!你们难道就不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么多?” “你的话太多了。”杜仲一伸手已经拔剑。 第十二章 生死与共 唐七七心头耸动,不免又多看了一眼。 就是眼前这只妖祸,差点让她死的糊里糊涂,到如今都还是不明不白。 那只勾玉魔蛛就盘在晶莹的丝网上,已经隐约具有了人类的上身与头颅。身上绒毛黝黑,有如黑洞一般,散发出诡异的气息,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愚蠢的人类,你们的身体我就收下了!” 连声音都带着一种阴恻恻,话未落音,那只勾玉魔蛛已经掠了过来。 就像一道漆黑的闪电! 好快! 唐七七暗暗惊呼。 地行魔蛛原本就极擅爬行,眼前这只更是进化到了极致。再加上四周缠丝结网,那些晶莹的玉网有如镜面一般光滑。只是螯爪一勾,便已顺着那些玉丝掠了过来。 那些螯爪锋利如剑,寒光闪烁,只是一瞬间便已带出刀光般的残影。 唐七七只觉得身体全身发寒,有了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那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快,快到让她根本看不清,仿佛心口被人紧紧攥着,下一瞬间就要被那些螯爪大卸八块。 生死一瞬,连呼吸都已停顿。 若不她就站在杜仲身后,只怕早已急速向后逃离。 她没有动,杜仲也没有动。 杜仲就一直站在她的身前,手中的剑拔到一半,似是怎么也拔不出来。 唐七七心头一颤。 她见过杜仲的速度,那是一种纯力量的爆发,比起杜刹的速度更快更准。她原本以为杜仲会急速拔剑,然后瞬间抢攻,先发制人,占据先机。 毕竟这里是勾玉魔蛛的主场。 只是她怎么没想到,杜仲两只脚仿佛铁铸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后她便听见了勾玉魔蛛得意的笑声。 “是不是不能动了?愚货!还未进来,你们就已经死了!” 不好! 唐七七暗叫一声,终于想起勾玉魔蛛不但能够吐丝成玉,还能够暗中操控对手。 上一次,她就莫名的中了暗算。 只是这一次,她的身体似乎没有任何异样。 要不要动手帮忙? 会不会最后越帮越忙? 闪电之间,唐七七只觉得时间仿佛停顿,纠结,犹疑,举棋不定,惴惴不安。那个男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一动不动,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还是选择相信自己。 她的脸色苍白。 就在她犹豫的瞬间,勾玉魔蛛的螯爪已经完全笼罩过来。 就像一张网。 一张锋利的剑网。 足以将人绞的彻底粉碎。 顷刻之间便是生与死,一切都已来不及! 唐七七不知道怎么的,心中似是豁然开朗,所有的疑惑也一瞬间消散殆尽。她的嘴角闪过一抹惨淡的微笑,坦然,直面生死。杜仲若是中了暗算,她也必然不能独活。 死也许并不可怕。 或许,这便无数人一直苦苦追寻的生死与共。 连时间都已静寂,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静寂之中,突然“呛”的一声清鸣,长剑出鞘。 杜仲的剑,已经破鞘而出! 剑光一闪而过。 然后又一闪而逝。 这一剑原本就已拔到一半,如今顺势而出,更是快到极致!更何况勾玉魔蛛就站在杜仲面前,距离杜仲甚至不到一剑的距离! 拔剑,挥剑,简单,直接!这一剑电掣风驰! 又是“呛”的一声。 杜仲收剑回鞘。 他还站在原地,从头至尾甚至没有半步移动。 勾玉魔蛛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是两只眼睛似要快要突出,愣愣的盯着面前的杜仲,眼神之中尽是不相信:“你……为什么……没有中我的勾玉丝毒……” “你的话太多了。” 杜仲完全没有搭理。 至于到底什么是勾玉丝毒,他也不想知道。 喘息过后,那颗隐约具有人型的脑袋突然一歪,然后顺着脖子就这么滚了下来。它的脑袋虽然还在地上滚,眼神却是直直的盯着杜仲,似是死不瞑目。 一切发生的太快。 后面的唐七七甚至没有看清。 一只这么强大的妖祸,碰到杜仲,居然死的如此迅速,如此直接。 生死不过一剑。 不过就算她完全没有看清,心中却是明了的很,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上次她连这只妖祸的面都没有碰到,就不明不白的中了暗算。 因为那原本就是一种毒,无色,无形。 勾玉魔蛛吐丝的时候,丝腺体上面凝聚的毒早已不知不觉挥发到了空气中。 所以那些玉丝上面才会带着一丝淡淡的腥味。无论是谁,其实还没有进来,就已经中毒。 她和杜仲没有中毒的原因也只有一个—— 他们早已吃了解药。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妖娆脸上也尽是疑惑,“你不会上次在杜府看见七丫头,就已经察觉到她是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无意间中了勾玉的毒?” “那倒没有,我最开始也只是怀疑而已,毕竟她连这只妖祸的面都没碰到。” 杜仲实话实说,与妖娆进行纯心灵上的交流。 “你是什么时候想到毒狼藤的灵果就是解药?”妖娆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我其实也是猜的,反正那些灵果也不是什么大毒,最多让人在短时间内失去味觉,所以也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稍微的尝试了一下。”杜仲微微一笑。 “试一试?就因为这个?”妖娆轻叹一声,完全无法理解。 “不错,试试又有何妨。” 一直以来,他也只是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从他一进来,看见矿道里面的毒狼藤生长的如此茂盛,就有了一些假设。对于毒狼藤,他自然比唐七七更清楚。毒狼藤非常特殊,能够刺激地行魔蛛的凶性,刺激地行魔蛛不断变异。 这种东西如果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其实也不难理解。 在他看来,毒狼藤就像是核辐射一样,在地行魔蛛进化变异的过程中,成了一种环境变量。地行魔蛛一直被影响,刺激,再加上吸收了大量的人类灵性,最终进化成了勾玉魔蛛,成了妖祸。 正是因为这种长期的环境影响,勾玉魔蛛吐丝的腺体也具有了毒性。 也正是因为意识到了这点,他才会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这种东西就像古人说的,“世间百毒,十步之内必有解药”,这是一种万物的相生相克。 至于到底是不是,他根本不介意。 对他来说,这只是一种可能性,是也好,不是也好,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无论如何,他都会小心谨慎,就算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会做百分之百的打算。 他一向谨慎的很。 至于勾玉魔蛛的“多说废话”和后面那句“是不是不能动了”也只是让他更加确信而已。 妖娆轻声叹息。 她原本以为,进入到这种迷宫般的地下矿洞,杜仲会依赖于她,求助于她,因为她有绝对的优势。只是她没想到,从头到尾,杜仲没有问过她任何的东西。 就像她是多余的一样。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的失落。 所幸的是,事情还远远没有完结。 第十三章 血玉王卵 “骗子!原来你早就知道毒狼藤的灵果是关键。” 唐七七忍不住嘟嚷一声。 事到如今,她自然早已弄清一切原委。 空气里的毒素一旦进入体内,便会有如蛛丝一般,缠丝结网。碰到勾玉魔蛛施展控毒手段,便会身体完全僵化,形同傀儡。只是如果离开勾玉魔蛛的控制范围,那些毒素便会慢慢凝结,玉丝一般不断向心口蔓延。 这便是她第一次中暗算的整个过程。 “我也是误打误撞猜到而已。”杜仲坦然。 唐七七瞪了那只妖祸一眼,一抬脚已经踢了过去:“真是太便宜这家伙了!我还以为它有多厉害!” “若不是它太过于相信自己的能力,认为站在面前的我们已经唾手可得,没有任何防备之心。否则真要打起来,只怕还麻烦的很。”杜仲语气平平淡淡,“也算是一时侥幸吧。” 唐七七显然不相信。 生死存亡就在一瞬之间,这份镇定自若,临危不乱,迅如雷霆,又何来侥幸之说。 如今事情就算已经过去,她的心中依然有些惊魂未定,没好气道:“你也知道是一时侥幸,你知不知道,刚才若是稍微有一丝丝差错,你这木头就死定了。” “你放心吧,我知道分寸。”杜仲微微一笑。 他行事一向小心谨慎,这么做自然有这么做的道理。 唐七七脸上微微一红,道:“……你可千万不要误会,我可不是担心你。你个木头死了也不要紧,可不要连累我!刚才害我……差点以为自己也要死了。” “行了,都过去了。”杜仲随手用剑一挑,便将一只螯爪挑了下来,捡起来递过去道:“这只螯爪你拿回去,也好向‘肃妖庭’的人有个交代。以你的修为,他们想必也不会多说什么。” 唐七七点了点头。 其实以她的修为,要通过肃妖庭的考核非常简单。只是因为她出生宗门,再加上唐家经营赌坊,又是黑道背景,肃妖庭的人需要详细核查考验,所以才一直没有进去。 那只勾玉魔蛛早已死透,杜仲也没多看,转身向洞窟的角落走去。 角落里面玉丝缠叠,上面缠着一堆雪白色的虫卵,而那只血红色的玉卵就摆在中间,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妖艳,诡异,仿佛无时无刻都在摄人心神。 整个洞窟里面,也只有这只玉卵吸引了妖娆的注意。 能够被邪神看中,这颗玉卵显然很不一般。 唐七七对这颗血红玉卵显然没有兴趣,略一收拾,便将那只螯爪收了起来。 从一开始,她的目的就是眼前这只妖祸。这只妖祸显然实力非比寻常,近段时间以来更是不知残杀了多少修行者,而如今就冰冷冷的倒在她面前。 一切都来的太容易,容易到连她自己都有些不相信。 唐心比唐七七显然更不想相信。 “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杀死了这只勾玉魔蛛。”外面的唐心已经缓缓走了进来。 “你没事吧。”唐七七回过头看了一眼,语带关切。 先前她也是有意要支开唐心,若是唐心真要有什么事情,她也会内心不安。 “多谢小姐关心,我没事。”唐心说着说着已经走了过来,望着唐七七的眼神中似是充满了关切,“这只勾玉魔蛛可不简单,小姐您没受伤吧?” “我很好。”唐七七莞尔一笑。 如今妖祸已除,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自然放松了下来。 “我听说这种勾玉魔蛛可以控制对手,就算中了暗算也不易察觉,小姐还是让我好好看看。” 唐心似是很不放心,围着唐七七不停打量,很快便绕了到了唐七七的背后。 “你就放心吧……” 唐七七话说到一半,便再也说不出话来,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凝固。 一个人若是被人用刀驾着脖子,只怕也很难笑的出来。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只觉得脖子微微一寒,唐心的手便已经顺手勾在她的脖子上。 那柄锋利的弯刀就藏在袖口里面,顺着袖腕若隐若现。只需要手腕稍微一动,那柄弯刀便能将她彻底抹杀。 “你……” 唐七七脸色苍白,终于想起了杜仲先前对她说过的话,只是当时她没有在意,也没有追问。 如今想来,杜仲只怕是早有察觉。 杜仲就站在角落,已经随手将那颗血红色的玉卵取了下来。 “那颗玉卵你还是给我吧。”唐心冷笑一声,已然成竹在胸,“怎么说你们杜家也向唐家下了聘,她也算是你的未婚妻了,我想你一定不会舍得你这位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死在你面前吧?” “我们唐家可一向待你不薄。” 唐七七突然很想哭,唐心在唐家也不是一天两天,她也从来没有拿唐心当下人看,唐心这个名字也还是她取的。 这个名字显然有毒。 杜仲看着唐心,似是一点也不意外,道:“看来你早就被城主府的人收买了。” “城主府能给我的东西,又岂是唐家可比!”唐心冷哼一声,驾着唐七七一步步后退,“只要我将这颗‘血玉王卵’带回去,必然又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连城主府座下的‘四御使’也有的做!到时候就算是唐家,在我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血玉王卵么?看来是个好东西。”杜仲忍不住打量手中的玉卵几眼。 那颗玉卵鸵鸟蛋大小,厚厚的外壳给人一种柔软又坚韧的感觉,上面更是有一些细细的皱褶。 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只卵,反正更像是一只虫蛹。 “你懂什么,这只血玉王卵一旦孵化出来,便是天生的妖祸,是天生的王。这种东西放在你手中也是浪费!”唐心脸上尽是不屑。 唐七七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变得神色宁静起来。 杜仲手中的那只玉卵无疑珍贵的很,对于修行者来说,这种妖祸玉卵一旦孵化,便是一只可以控制的妖,是一种莫大的助力。妖祸原本就强大无比,更何况那还是一只天生就有“王”属性的妖祸,可以不断成长。 只要能够成功孵化控制,必是如虎添翼,犹如神兵利器! 这无疑是整个地下矿洞里面最有价值的东西。 唐七七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望着杜仲。 她与杜家的婚事已经不能算数,杜仲与她之间其实也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这一刻,她的心中似是已经不再牵挂生死,对于背叛她的侍从,她也一点也不关心。 她心中更想知道,如此珍贵的东西,杜仲会不会舍得。 “怎么,你以为你逃的出去么?”杜仲冷哼一声。 唐心拖着唐七七步步后退,很快便退到洞窟入口:“我知道你能杀死这只勾玉魔蛛,必然有一些了不得的手段,不过就算如此又如何?一路之上我都做了记号,城主府的秘影枢卫很快就到。反正到时候你们也是死,倒不如送个人情给我,你们也可以苟延残喘个一时半刻。” “也好,反正我也带不出去,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给你。”杜仲说的直截了当。 唐七七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虽然听到了她最想听到的话,只是脸上却似怎么也不敢相信。 一切都来得太直接。 杜仲甚至没有任何思索!没有任何犹疑! “很好,很好。”唐心脸上洋溢着笑容,她有唐七七在手,也完全不惧杜仲耍手段,“不如我数到三,你把血玉王卵扔过来,我把人推给你,你意下如何?” “如此甚好。”杜仲说话简单,直接。 直接到唐七七完全不敢相信。 唐七七心头一暖,两行眼泪顿时流了下来。 杜仲就站在她的面前,右手托着那只王卵,恍如一只天平,从头到尾没有任何的犹疑。 “一。” 唐心已经迫不及待。 唐七七听到这声“一”,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只觉得自己心口骤然狂跳。 然后她便看见杜仲随手一抛,那颗珍贵无比的血玉王卵,就这么轻轻巧巧的抛了过来。 直接,干脆,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唐七七完全呆住—— 这声“一”还没喊完。 第十四章 噬地金虫 唐七七直接傻眼。 杜仲的举动无疑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干脆一万倍! 挟持唐七七的唐心也完全没有料到。 这声“一”才刚出口,杜仲已经说将血玉王卵抛了过来。 唐心脸上欣喜若狂,没有丝毫犹豫,驾着唐七七的手顺手就是一掌,直接将唐七七推了出去。然后迅速向前,两手一伸,顺势向空中那只玉卵接了过去。 她就站在通道口,顾着玉卵的同时,还要撤离,留着唐七七也只会成为累赘。 她显然没有那么蠢,只是她一接触到那只血玉王卵,顿时眉头皱起。 “怎么这么轻?” 那只血玉王卵托在手上仿若无物,似是空心一般,没有任何重量。 一旁的唐七七完全迷糊。 若不是肩上骤然传来一阵剧痛,她只怕还不能立即清醒过来。创促之间,她甚至差点忘了自己身在何方,只觉得身不由己,有如随风柳絮,已经向杜仲飘了过去。 一切都在瞬息之间,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等她回神的时候,杜仲已经一伸手揽了过来,顺着她的腰,将她揽在了怀里。 她甚至来不及庆幸,骤然之间,只觉矿道里面突然多了一种莫名的压迫,多了一种深不可测,让她的意识产生了一丝丝的精神恍惚。 这是一种对危险的本能抗拒,是一种对未知的无形恐惧,是身体最诚实的反应。意识脆弱的人遇到无法抵抗的危机,往往会被直接吓昏,其实便是这个道理。 这是人的生存本能。 然后她就看见那只巨大的地虫,从杜仲背后的洞壁突然窜了出来。 以一种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速度。 那是一只早已变异的噬地金虫,无疑要比勾玉魔蛛来的更为强大。头部已经显现人形,恍如一张带着一张人型面具。噬口更是长满锋利的尖牙,一张嘴已经咬了过来。 瞬息之间,早已避无可避,她也根本没时间提醒。 而杜仲搂着她的腰,背后也没有长眼睛。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到没时间去思索。这只地虫骤然降临,比起先前那只勾玉魔蛛,无疑要来的更快!更准!也更悄无声息! 一切就像是早有预谋! 杜仲虽然没有看见,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他的剑自从帮唐七七切了那只螯爪之后,一直没有回鞘。他的脚更是早已岔开,站着一种极为有利的姿势,一侧身,已经向背后转了过去。 转身,挥剑,行云流水,划出一道淡淡的弧线。 这一剑完美流畅,比迅捷的拔剑术还要来的简单快捷,恰似羚羊挂角。 唐七七甚至来不及惊叹。 一切就像是一人一虫早已商量好的。 那只噬地金虫就这么直接送上门来,然后将自己最重要的头颅送到剑口上。整个过程仿佛经过精心设计,不但快捷无比,更是精准无比。 杜仲只是带着唐七七顺势向前一掠,那只噬地金虫便已身首异处。 一分一毫丝毫不差!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杜仲早已带着她回到了原先的洞窟,除了将她轻轻的放下,中间甚至没有任何的停顿。 “咦,先前那只勾玉魔蛛的尸身呢?” 唐七七一脸错愕。 那只妖祸的尸身早已消失不见,只怕是先前与唐心对峙的时候出来问题。 “那就要问它了。”杜仲的眼神却是凝重无比,一直盯着通道入口。 她一回头就看见了另外一只噬地金虫,至于唐心早已消失不见。 那只噬地金虫显然是只公虫,同刚才那只母虫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头上触角微微有些差别。如今就弓着身子伏在地上,只是噬口一动,便将地上的母虫尸身吸了进去。 “你果然危险的很,刚才让她去对付你,实在是个明智的选择。”噬地金虫漠然一语,对于母虫的死亡更是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你也不差,从头到尾都在试探,一次也没有贸然出击。就算那只勾玉魔蛛与我动手,你也没有出来,比我想象的还要冷静。”杜仲语气之中微微一丝赞赏。 妖兽显然与人类不一样,它们行事往往依靠直觉,所以通常直觉敏锐。 而噬地金虫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种妖物擅长掘地,潜行,长期生活在地下,可以在泥土中来去自如,匿影无踪。 噬地金虫得意道:“你站在原地不动,不就是怕我伤了你的女人么?这样岂不是告诉我你早就察觉到了我。我若出来不是中计?更何况通道后面还有一个女人,我岂会这么笨?” 唐七七脸上一红,柔情望了杜仲一眼,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杜仲为什么先前如此冒险。 旁边的妖娆似有所悟,轻叹一声。 杜仲忍不住心生一丝赞赏,叹声道:“看来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聪明,你之所以放我们进来,只怕也是想让我们顺便帮你除掉这只勾玉魔蛛吧?” “不错,那家伙实力越来越强劲,早已开始不受控制。若是能够和你们两败俱伤,岂不是刚好。只可惜这家伙实在是笨的很,中了你的诡计,连一剑也没挡住。” 噬地金虫似是非常失望,说话之间随口一吐,便将一件鲜艳的衣物吐了出来。 唐七七一见,顿时脸色煞白,那件衣衫正是先前唐心所穿。 若不是有杜仲在,她只怕也已经和唐心一样,成了噬地金虫的点心。 “我倒是有些奇怪,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噬地金虫似是有些好奇。 旁边的妖娆望了杜仲一眼,显然也有些好奇。 “那家伙一开口便是一句‘你终于来了’,又兴奋又焦急,很明显它对我的行踪根本不了解。这样岂不是告诉我,一直以来盯上我的,根本就不是它?” 妖娆略一细想便已明白。 一个人若是看见另外一个人迎面走过来,自然一切看在眼里。走到面前的时候显然不会焦急,也不会有任何惊喜,自然也就不会一开口就说出“你终于来了”这种话。 以噬地金虫的敏锐,对杜仲的行踪了如指掌,根本不会这样。 而勾玉魔蛛之所以会这样,完全是因为它对杜仲的行踪不了解,只是从噬地金虫那里得知而已。 “更何况这洞壁不是天然生成,也不是人类矿工挖掘,以勾玉魔蛛的能力明显又办不到……” “你果然聪明,不过可惜还是笨了些,不然也不会傻到跟我说这么多。”噬地金虫说话之间已经吸收完了两只妖祸,还加上一个人类,一脸满足道:“如今我实力大增,有了你,我的实力只会更进一步!” 杜仲神色泰然自若道:“不错,这也意味着,你身上的妖珠凝聚的灵性更强了!有了你,我的实力也只会更进一步!” 噬地金虫哈哈大笑,道:“在我遇见的修行者里面,你的血气最为强盛,我自然知道你的实力必定不凡。若是先前的话,我要吃掉你或许有些难度,只是如今……” 它楞了楞,用一种不相信的语气又接着道:“你身上的血气……似乎更强了……” 说话之间,杜仲身上气息似是骤然惊变。 一旁的妖娆也微微错愕,以她的实力自然早就看出杜仲先前托着血玉王卵的时候,就已经动用了绝对审判,那只血玉王卵早已只剩下一个空壳,只是她一直没有明白,杜仲到底换了什么。 她忍不住仔细打量杜仲,道:“绝对审判没道理这么慢,你这家伙不会什么都交换吧?” 第十五章 绝域狂沙 “你还真是乱来。”妖娆略一细想便已明白。 即时审判不同于未来献祭,更像是一种目标明确的即时献祭。交换者一旦目标确定,便会立即响应,灵丹妙药,功法神兵,应有尽有,几乎都是实质性的交换。就算是修炼天赋,本质上也是肉身上的实质改变。 而杜仲什么也没有交换。 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交换,所以即时审判没有立即生效。 “我也只是试一试。”杜仲坦然。 对于天平的一些隐藏细则,他了解的还不是太多。 刚才他也只是将血玉王卵放了上去,根本没有去想要交换什么目的物。如今他是天平的主人,对天平占有绝对的主导,更何况天平公平公正,根本不用担心天平会吞没交换物。 他很想知道,如果交换者没有明确的交换目标,绝对审判会是一种什么情况。 很快,他就得到了答案。 天平因为他内心最深处的欲望是对力量的渴望,直接给了他力量。这种得来的力量纯净无比,比世上任何修行者利用任何功法、任何手段得来的修为都要纯净! 不但没有任何隐患,更是直接跨越了丹药需要时间炼化吸收这种障碍! 只是一瞬间,磅礴的力量便已潮水一般蜂拥而至。 “看来你趁我没有注意,悄悄服用了某种强大的丹药。”那只噬地金虫显然也感受到了杜仲的变化,大声狂笑,“你以为你的躯体和我们妖族一样强横么?你以为你可以承受这种突然增长的实力么?简直是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唐七七心中隐隐不安。 就算杜仲有可以瞬间提升修为的丹药,她也不想杜仲服用。这种丹药越强大,也就越需要时间去沉淀,很容易就会后患无穷。急速提升修为的同时,也必然会对身体造成危害。 人类终究和妖兽不同,妖兽身体天生就比人类强大,修炼之后更是强横无比。 身体强度不够的人,若是服用一些强横丹药,稍有不慎便会暴体而亡。 “你的力量还在增长,就算不用我动手,你也会暴毙而亡!”噬地金虫凝神看了一眼背后通道,“等我吸收了你的力量,正好杀出去,收拾那些外来者!吃了你,只会让我更强大!” 那只噬地金虫话刚说完,瞬间便钻入地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来就不曾存在过。 “不知所谓!有了你,也只会让我更进一步!”杜仲冷哼一声。 他的身体血元淬炼几次,又岂是寻常人可比! 他没吐一字,身上的气势便强盛一分,全身的力量也急速向上攀升一分。 恍如醍醐灌顶! 天平返给他的力量光柱一般,直接照在他的身上。时间每过一隙,他身上的力量便强盛一份,顷刻之间便已大江潮涌,汹涌澎湃,巨浪般的气息更是不停相反向外扩散,一浪紧接一浪。 “狂妄!愚蠢的人类,迷失在我的‘绝域狂沙’里吧!” 声音从地下传来,又仿佛从洞壁上面传来,在洞窟里面回响不停,给人一种完全捉摸不定。 随着这些声音的传来,整个洞窟甚至开始颤抖。 地下各种尘沙喷射而出,洞顶更是各种泥沙倾泻直下,只是一瞬间,洞窟里面便已尘沙飞扬。 凛冽,萧索,黄沙漫天。 这些尘沙在洞窟里面旋转不定,给人一种整个洞窟都在旋转的错觉。 唐七七只觉得天旋地转,连方向都已经分不清,仿佛置身于无尽的沙漠之中。 那种藏在暗处的压迫感更是越来越强,弥漫整个洞窟,让她的心神也开始有些恍惚,脸色也越来越难看。就算明明知道有一个强大的妖祸就在旁边,却偏偏完全无法感应到它的位置。 它已经无所不在。 四面八方也早已没有了方向。 绝域狂沙,尘土漫天,眼睛根本睁不开。只是站在原地便已有了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仿佛全身的水分都在流逝,随时会被漫天的黄沙彻底风干,化成朽木。 “彻底成为我的食粮吧!” 声音仿佛无穷无尽,一千个方向就有一千个声音。 漫天的黄沙连绵不绝,早已形成了一种无形的精神压迫,不断消磨人的意志。一旦身陷“绝域狂沙”,随着意识渐渐模糊,最终只会形神具散! 旁边的唐七七已然开始有些意识模糊。 “雕虫小技,休要猖狂!”杜仲大喝一声。 他身上的气势终于达到顶点,他的人也仿佛开始泛光,血光一般,鲜艳,浓郁。只是这种血光不但没有血腥,反而给人一种透心的清凉,给人一种心灵的舒适和清净。 唐七七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骤然舒坦,所有的外界压迫,精神恍惚,瞬间消失不见。 再看时,杜仲旁边已然成了血的海洋,而她就站在一片血色汪洋之中。 这是? 唐七七完全无法理解。 她虽然曾经听说过血元淬炼肉身达到一定境界,全身的便会散发出淡淡的血光。不过那也只是传说而已,那些肉身八重,九重,寻常人根本见不到,那种人也无一不是一时神话。 只是这些血光好似无穷无尽,哪里是什么淡淡血光! 四周血海生潮,早已一片汪洋! 她完全不敢相信,也不继续往下想。 噬地金虫也没想到这些血光竟似它的克星,一瞬间便破掉了“绝域狂沙”形成的无形精神压迫,道:“区区人类,倒是有些手段,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用!你永远不会知道我在什么地方!” 声音还未落音,漫天的虫影已经顺着黄沙扑了过来。 四面八方尽是虫影,噬地金虫淡金色的身子已经漫天的黄沙彻底融为一体。 黄沙是虫影,虫影也是黄沙。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真真假假早已完全分不清。 “是么?”杜仲淡淡一语,“有这个必要么?” 他手中长剑一抖,顿时剑光闪烁。 这些剑光仿佛与那些血光融为一体,成了一片汪洋。 他一挥剑,便是剑如海,意如潮! 剑光飘忽不定,那柄剑带起的残影更是潮水一般,连绵不绝,成了一片汪洋! 唐七七深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暗骂一声“笨蛋!”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先前杜仲两次出剑,都是直来直去,不是劈就是砍! 杜仲显然对高深剑技一窍不通! 这一剑也完全是靠速度,以自身肉体的绝对速度,一隙之间劈出百剑,千剑,万剑。每一剑的残影都完全连在一起,连绵成片,连成一片汪洋。 四面八方早已都是剑! 这不是技巧,更不是剑招,而是单纯的速度,蛮力! 来自完美十重的绝对力量! 杜仲已然完美十重! “你不就在这洞穴里。” 杜仲冷哼一声,他的剑光一瞬间便已完全笼罩周围四面八方。 那只噬地金虫甚至来不及反应,只是靠近杜仲的一瞬间,身体便已中了千剑,百剑。 就像是飞蛾扑火。 唐七七完全呆住。 如果她只是剑术刚刚入门,那么杜仲跟她一比,绝对是属于门外汉的那种。她的耳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先前她将剑递给杜仲时,杜仲说的那句话—— “正好,我去砍了他。” 她的心中更是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直觉,杜仲对剑法的认知,大概也就是挥,劈,砍。 绝对不会超过四种。 第十六章 悄然危机 洞窟再次静了下来,唐七七的心也终于完完全全放了下来。 这种噬地金虫,游走于地下,擅潜伏,全身与大地完全融为一体,几乎每一寸肌肤都是感官。论感觉敏锐,绝对是妖兽中的强者,定是从一开始就盯上他们的那只妖祸无疑。 而如今,那只噬地金虫就躺在地上,已然死的不能再死。 更重要的是,杜仲脸上也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凝重。 唐七七走了过去,忍不住嘟嚷道:“大骗子,还说自己是肉身七重,现在已经迈入灵光境了吧?” 至于杜仲到底到了什么程度,她根本不敢想。 刚才那纯粹依靠蛮力速度的一剑,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那些七重的人物比凤毛麟角还凤毛麟角,未来都是前途无量。她所知道的最高也就是肉身八重,也只是在传说之中听过几次而已。 “我什么时候说我是肉身七重了?”杜仲无奈一笑。 唐七七微微一愕,很快便已明白。 从头到尾,也只是杜刹提了一句而已,杜仲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那也是大骗子!”唐七七哼哼道。 杜仲摇头一叹。 他正站在那只噬地金虫旁边,细细感受到身上的那种磅礴力量。 没来之前,他原本以为只能碰到一只寻常妖祸,最多让他距离完美十重又进一步。只是没想到其中机缘造化,不但让他成就了完美十重,脚下更是还剩下一只强大的妖祸。 这次矿洞之行,无疑是一次惊喜之旅,收货无疑要比他想象中的好得多。 血玉王卵是两只噬地金虫的王蛹,天生便拥有王的属性,还未出世便已注定成就王者。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只怕不知吸收了多少修行者的灵性。能够让他直接成就完美十重,也是情理之中。 他走到噬地金虫身边,随手用剑一挑,便将噬地金虫体内的妖珠挑了出来。 这种妖珠是妖兽体内力量的本源,也是灵性的凝聚结晶。 万物皆有灵,只是有多有少而已,对于妖兽来说,这种灵凝聚出来便是“妖珠”。 大衍王朝疆域辽阔,灵气充裕,百兽成妖,万物疯魔。除了各种飞禽走兽,深海巨怪,这世上还有不少具有灵性植物,它们也能凝聚出妖珠。 植物的修炼天赋原本就极高,只是它们少有灵智,只有极少一部分能够机缘造化,迈入修行之路,最终凝聚出妖珠。它们凝聚的妖珠比起妖兽的妖珠来,无疑要更为强大,也更为纯净,所以又被称做“灵珠”。 其实妖珠也好,灵珠也好,本质上都是一样。 “原来这就是这家伙的妖珠,三只妖祸凝才练成一颗妖珠,也就比寻常的稍微大上一些。你还是快点收起来吧,要是出去的时候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唐七七很随意的打量几眼,隐隐觉得这笔买卖似乎做的有些亏了。 对于这颗妖珠,她自然是没有半点心思。她原本就是为了肃妖庭而来,如今早已得偿所愿。 “无妨,起码这颗妖珠的灵性比原先强多了。”杜仲说完直接收了起来。 就算噬地金虫强行吸收了两只妖祸,也必然只能吸收一部分,不能全盘接受,以一比三,自然不及。 旁边的妖娆见杜仲直接收起那颗妖珠,道:“看来你没打算用这颗妖珠来提升修为。” “不错。” 杜仲显然没有这个打算。 如果要通过交换来提升自己的实力,三颗妖珠显然要比一颗妖珠强。 而且用来交换修炼丹药才最合算。 丹药吸收炼化起来虽然费时,甚至需要时间去沉淀,不过终究胜在力量磅礴。而如果直接用不设交换目标的方式进行交换,虽然可以得到最纯净的修为,也没有任何影响,不过显然比不上丹药的厚重。 两者各有优劣,各有取舍。 “木头。”唐七七脸上微微一红,说话吞吞吐吐,“你如今已经迈入灵光境了,要不要……” “要不要什么?” 唐七七低着头,说话的声音也更低了,道:“要不要你也来我们镜湖剑阁。毕竟我们镜湖剑阁的‘静影沉璧’在灵光境的修行功法中,也算是颇有威名。” 镜湖剑阁的‘静影沉璧’无疑是个中翘楚,只是唐七七说出来却仿佛心虚的很。 “我知道,不过我一向自由惯了。” 杜仲微微含笑,也明白唐七七对他的好意。 身为绝对审判的主人,如果还需要为了功法去加入宗门,简直就是一种荒唐。 妖娆听完似有所悟,道:“这么说来,你是想打算用即时审判来交换修行功法了?这颗妖珠集三只妖祸之大成,你似乎也没打算用它来换,看来你是想要交换更好的了?” “要修炼自然就要修炼最好的。”杜仲微微轻语。 如果这点最起码追求都没有,绝对审判拿在手中也是多余。 他显然没打算直接交换,如果只用一件灵物交换,他不确定能不能换到最好的。 对于绝对审判来说,用来交换的实质物品除了必须具有灵性,数量也只能是一件。如果可以通过不停累积数量,最终达到目的,绝对审判也就谈不上公平公正。 而他身为天平主人,可以拥有一些特权,可以一次最多使用三件。 如果这三件灵物,每一件都是灵性十足,他有九成的把握可以交换到他最想要的修行功法。 也正是如此,他一开始也没有取下那只勾玉魔蛛的妖珠,而是任由噬地金虫偷偷取走。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噬地金虫本身的妖珠灵性上升到一个极高层次。 三件灵物的灵性越强,他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高,换到的功法自然也越好。 镜湖剑阁的“静影沉璧”虽然威名远播,只是距离他心中的要求还差的有些远。 唐七七撇着嘴,轻轻“哦”了一声,脸上尽是失望。 她一时无聊无趣,见那颗血玉王卵还在通道的地上,走了过去捡了起来,略一打量道:“这东西倒是厚的很,摔在地上居然一点事情都没有,难怪那家伙刚才顾都没顾。” 杜仲也走了过去。 唐七七用手抛了抛,道:“看来像个玉蛹,倒是比我想象中的要轻。” 只是她话刚说完,顿时眉头皱起,不自觉的顺着通道望了过去,又接着道:“刚才外面静悄悄的,怎么现在……莫非是肃妖庭的人过来了?” 杜仲心头一怔。 通道深处隐隐传来各种打斗的声音,显然是又有人进来了。 是城主府的人,秘影枢卫。 第十七章 未来献祭 杜仲伫立在通道口上,略有所思。 外面的动静无疑是城主府的人杀进来了,只怕不用多久便会找到他们。 他沉吟片刻,道:“应该是城主府的人。如今噬地金虫已死,外面那些地行魔蛛没了它的控制,自然开始横行无忌。碰到城主府进来的修行者,自然会打起来。” 唐七七似是完全没有担心,道:“随他们吧,反正事情都完了。” 妖娆一直就静静站在旁边,突然饶有兴致道:“他们可是来势汹汹,你猜他们会不会也像七丫头这么天真,然后二话不说,直接放你们出去呢?” “我想应该不会。”杜仲直话直说。 就算他手中还留着一个空壳子的血玉王卵,可以交给对方,只怕对方也不会轻易的放过他和唐七七。 这里的事情城主府显然不想更多的人知道,不然也不至于派人封谷,而死人无疑比活人更能守秘密。就算他和唐七七死在里面,城主府的人也可以推到妖祸身上。 “你倒是实在。”妖娆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觉得自己走出去的机会有几成?” “三成。” 他原本一成把握都没有,这三成还是因为他如今实力大增。 从一开始,妖娆就提醒他进来的是秘影枢卫。 他虽然没有见过秘影枢卫,不过妖娆既然先前说了,他和唐七七都不是秘影枢卫的对手,那么就真的不是对手。妖娆贵为神祇,就算如今修为还未恢复,眼光也是毋庸置疑。 人与神,眼光从来就不一样。 好在矿道狭窄,秘影枢卫的数量优势对他几乎没有用,所以他才有三成的把握。 “有眼光,以你如今的实力,三成的把握绝对有。可惜你忘了一件事情,忘了血玉王卵的价值。如此珍贵的东西,城主府又岂能不谨慎。”妖娆认真道。 杜仲心神一凛,从妖娆的话里听出了一丝异样。 办事谨慎的人,通常都会留有后手。 他自己无疑就是这种人。 杜仲隐隐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轻叹一声,道:“看来城主府还另外暗中派人了。” 妖娆似是突然心情大好,笑了笑,道:“聪明,不知你现在还有几成的把握?” “一成也没有。”杜仲坦然。 城主府显然和杜家不同。 杜家在青陵张狂是因为青陵是杜家的祖地,每个杜家人后面站着大衍王朝数十万的大军。而城主府依仗的却是自身的过硬实力,底下聚集的都是一些顶尖的修行者。 而在这些人里面,又有几个人站在这群人的顶端。 他们直接隶属于青陵城城主,被称为“四御”,或是“四御使”。 从妖娆的心情来看,来的必然是“四御”其中之一。 “怎么样,有什么打算。”妖娆笑靥如花,一举一动都是妩媚倾城,别有意味着的打量唐七七几眼,道:“如今你就算实力再次提升一截,只怕也没什么用。” “我知道。”杜仲脸色不变。 “看来你早已打算。” “三成也好,一成也好,对我来说其实都一样。我向来不相信运气,不要说只有三成,就算是五成,七成,对我来说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杜仲神色坚定,“我只相信十成。” “看来从一开始,你就已经打算动用‘未来献祭’了。城主府的暗中派来的人,来或者不来,来的到底是谁,都不会影响你做任何判断。”妖娆叹声道。 杜仲默认。 他向来谨慎,又岂会不早做打算。 从他知道秘影枢卫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有的秘影枢卫精锐都已经尽数到来。不过就算是秘影枢卫全部到来,他也丝毫不惧。 面对混沌不明的未来,最好的方法便是动用未来献祭。 妖娆感觉到了周围的神力波动。 巨大的天幕悄然拉开,审判早已降临,而杜仲就站在天平之上。 这是一种灵魂上是视觉。 她心中清楚的很,只要杜仲向绝对审判诉求欲望,就算是带着唐七七直接传送出去也可以。对于绝对审判来说,这无疑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只是当她听见杜仲的诉求的时候,顿时眉头一皱—— “给我力量,我要毫发无伤的杀回杜府!”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如此苛刻的诉求,这个诉求里面不但包含了用来厮杀的力量,还要求在厮杀中做到毫发无损。不但要安安全全走出去,还把最终的目的地定在了杜府。 这个欲望无疑很过分。 很快,她就明白了过来。 这不是在诉求,而是在试探。 杜仲会动用“未来献祭”的机会一定不多,而且这也是杜仲第一次使用“未来献祭”。他在试探绝对审判的规则,试探绝对审判的神力,试探绝对审判到底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至于到底需要付出什么样的未来代价,他根本不在意。 “绝对审判已经接受你的欲望诉求。”妖娆就站在天平的另一端。 “告诉我,在未来的时间里,我需要向绝对审判献祭什么?”杜仲直接道。 “不要着急。”妖娆诡异的笑了笑,然后认真道:“在‘未来献祭’正式开始之前,你需要向绝对审判献祭一样物事,来正式缔结你与绝对审判之间的契约。” 杜仲微微一楞。 如今他是在透支未来,在与绝对审判建立某种特殊的链接之间,或许需要一些“定金”“押金”“抵押”之类。这种概念在他这个现代人看来,就像是付“首付”买东西一样,也不难理解。 只是绝对审判向来只要具有灵性的东西,而他身上如今只有一件妖珠具有灵性。 这件妖珠他另有打算,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不用担心,其实我要的东西也很简单,你一定会舍得的。” 妖娆站在天平一端,早已笑的花枝招展。 “什么东西?”杜仲眉头紧皱,妖娆的表现让他非常的不踏实。 “唐七七现在身上穿的那件……” 妖娆话没说完,杜仲已经打断道:“到底是你要,还是绝对审判要!” 就算他再笨,也知道妖娆看上唐七七身上那件肚兜了。 妖娆显然是贼心不死。 “当然不是我要,我堂堂邪神,要这些做什么?你以为我是你么?不要用你那种下流心思来揣摩我。你要不愿意,你换个欲望诉求好了。”妖娆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言辞更是大义凛然,还不忘揶上一句。 杜仲深深吸一口气。 妖娆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未知数,这也是他从来不动用未来献祭的原因。 遗憾的是,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与绝对审判进行意识上的清晰交流。 是也好,不是也好,他根本没的选。 第十八章 迷途羔羊 辉明石矿散发的光芒有如水波一般荡漾。 若不是远远传来一些打斗的声音,矿道里面倒也有几分月色清幽。 唐七七就站在杜仲身边,似是突然触摸到了什么,盯着杜仲愣愣出神。 她从杜仲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神秘的气息。 奇妙,而又无法言喻。 那是审判天平的神力,她显然无法理解。她突然觉得自己眼前的这个人,接触的越多,也越是不了解。一个修炼五年时间的人,只怕永远到不了杜仲这种程度。 时间无情,公正,是一道注定无法跨越的鸿沟,普通人如此,天才也是如此。 而杜仲就真实站在她的面前,强大,神秘。 就在这时,杜仲突然转过身去,完完全全挡在了她的身前,背对着她。 唐七七微微一愕,道:“怎么了。” “把衣服脱了。” 杜仲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直接,简单。 唐七七一听顿时手足无措,心头小鹿一般乱撞。 这是她第二次听见杜仲跟她说这种话。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上次那种惊愕,震撼,也没有楞在完全呆在原地。反而心头一阵狂跳,两只手更是不知道放哪里是好。 这句话显然很宽泛。 她不知道杜仲到底要做什么。 “……嗯。” 唐七七轻嗯一声,细若游丝,红着脸,垂着头,思潮起伏,心乱如麻。只觉得自己浑身在发烫,一双原本不知道放哪里是好的手,也似不听使唤,开始慢慢解开纽扣,解开衣襟。 每解开一颗扣子,她的心就狂跳一分。 这一次显然和上次不同,杜仲是真的要她脱衣服。 “把你身上的抹胸脱下来给我。” 杜仲微微轻语,平淡如水,他行止合道,自是从心所欲,开口更是直来直往。 只是后面的唐七七心头却是波涛汹涌,一颗心只差没当场跳出来。 她的里面只穿了这么一件。 骤然之间,唐七七只觉得周围云雾乍起,连自己都已经开始变得有些不真实。全身也渐渐变得有些乏力,完全使不出力气,恍如腾云驾雾一般,早已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就算矿道里面有如月夜一般皎洁,对于修行者来说,还是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杜仲就站在她的面前,两个人站的如此之近。 莫名的,她的心头突然生出一丝埋怨,一句话差点没骂出声来。 “既然你想看,为什么不转过身来!” 她的心头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恨的很,怨的慌。一时之间,全身力量似乎完全爆发,很快便将最贴身的抹胸褪了下来,一甩手直接丢了过去,狠狠地砸在杜仲肩头。 杜仲轻叹一声,无奈的从肩头取下,然后故意做了一个放入怀中的姿势。 妖娆微微一笑,忍不住打量边上的唐七七几眼。 那无疑是一件完美的工具,绝色,充满诱惑。 虽然眼前的这个结果跟她想象的有些差距,不过却也不是毫无收获。 然后她便走到杜仲边上,充满诱惑道:“怎么样,有没有闻到那种少女特有的幽香?七丫头现在可是什么都没穿,你要不要假装不经意的回头,然后看上一眼?” 杜仲完全不想搭理,一句话揶了回去:“如果是你的话,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他一抬手,手上的那件肚兜便消失不见。 然后他便感受到身体似是起了一些变化,那种灵魂上的视觉也随之消失不见。 “做梦!”妖娆冷哼一声,脸上似窘似嗔,一咬牙恨恨道:“姓杜的,你最好现在祈祷,不要再有下一次!下一次,你也不会再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她说完,一转身便消失不见。 杜仲凝神静心。 他已经感觉到了身体里面的那种变化,也就是说整个“未来献祭”的仪式已经展开。 至于后面他需要去做什么,就算妖娆没说,他也不担心。绝对审判公平公正,后面需要的必然是一些与灵性有关的东西,不可能再有这种荒唐的要求。 这种无理的要求,只怕更多的是妖娆与天平之间的一种协议。 妖娆夹在他和绝对审判之间,相当于精通两种语言的翻译者。就算利用这种便利,在中间随便做点手脚,他和绝对审判都只能完全看着,无能为力。 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能与绝对审判进行清晰的意识交流。 通道里面传来的打斗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小,城主府人只怕很快就会过来。杜仲收回思绪,终于想起唐七七还站在后面,开口道:“快把衣服穿好。” 唐七七嘟着嘴,站后面一声不响,生着闷气。 她一直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杜仲没有多说,她也就没有穿回去。更何况抹胸杜仲也没有还给她,如今杜仲一说,也只得把外衣迅速穿了回去。 杜仲转过身去,刚想说些什么,只是没想到唐七七一巴掌已经呼了过来。 “下流!” 唐七七二话不说,直接就是一巴掌。 她虽然语气之中尽是恨意,只是这一巴掌呼过去,却是有如清风拂面。 完全下不了手。 杜仲也没有闪躲,静静等待唐七七撒完气,才道:“我们出去吧。” 唐七七跟在后面,红着脸,垂着头,连耳根也早已尽红。 抹胸杜仲没有还,她实在也不好意思开口要。她原本以为自己会非常生气,只是当杜仲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的心一瞬间就这么软了下来,莫名的想恨也恨不上来。 让她意外的是,杜仲身上的修为又增加了不少,就在杜仲收下她的抹胸之后。 一切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修行之事,原本集腋成裘,滴水成河,根本不可能一蹴而就。 而眼前的杜仲偏偏就在一蹴而就! 这是世间规则的颠覆! 唐七七的心头一突然想到了四个字,“歪门邪道”,也只有歪道,邪道,魔道,才能解释杜仲如今身上发生的,和先前已经发生的事情。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紧紧皱起。 她曾经听说过,世上有不少色中狂魔,或是淫邪之辈。他们心理畸形,对于女性的私密物件,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望。修行的也都是一些极为诡异的心法,甚至是与男女有关的功法。 虽然细节的东西她不清楚,不过杜仲怎么看都像是这种人。 她的抹胸如今就被杜仲揣在怀里,大概也只能用来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修行一些诡异的邪道功法。如今这么一想,杜仲只是修炼五年时间,便能达到现在这种程度,也可以理解。 在这过去的五年里,说不定就“祸害”了不少无知少女。 “木头,你还是跟我去镜湖剑阁吧。” 唐七七终于鼓起勇气,语气更是仿佛请求一般。 镜湖剑阁的“静影沉璧”是沉心之术,也是修心之法,也最适合用来拯救杜仲这种心理畸形,甚至已经完全堕落的人。若是杜仲跟着她进了镜湖剑阁,有她看着,自然也不能再去“祸害”其他人。 她一个人被“祸害”便已足够,她想要拯救杜仲这只迷途羔羊。 杜仲微微一顿,倒是没想到唐七七如此执着。 只是他如今还需要两件灵性足够的灵物,只怕还需要一段时间去寻找,实在没时间去与镜湖剑阁纠缠。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矿道里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城主府的人已经掠了过来。 第十九章 隐藏增幅 “把你手中的血玉王卵交出来!” 一行七人就站在杜仲和唐七七的前面,尽皆束甲紧身,兵刃锋利,还未靠近便给人一种杀气凛冽,正是城主府的秘影枢卫。几人隔着一段距离,也不急于靠近,似是在担心杜仲手中的血玉王卵有什么闪失。 那颗血玉王卵就托在杜仲手上,外壳上面淡淡血红。 “凭什么!” 唐七七紧紧跟在杜仲后面,有杜仲挡在前面,说话也是底气十足。 “就凭我们是城主府!”领头那人说话言辞犀利。 唐七七轻哼一声,完全不在意。 区区一个城主府,在疆域辽阔的大衍王朝来说,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行政管辖单位。有杜仲挡在她的前面,不要说一个城主府,就算是城主府上面的“五域十三道”,她也丝毫不惧。 在她心里,这颗血玉王卵是杜仲得来的,自然任何人都不能强行夺走。 权位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字,更何况杜家还是军机权门。 “何必跟他们啰嗦,乱刀砍死便是。”旁边一人提议道。 “那倒不必,你们不就是想要东西么,直接拿去便是。”杜仲手一伸,直接递了过去,干脆无比。 秘影枢卫几人微微一楞。 唐七七也楞了楞,然后忍不住看了杜仲一眼。 对方一行七人,从服饰上来看,必然是城主府座下的隐秘卫队,身上尽是灵光浓郁,就算是她自己也是自问不如。只是如果杜仲将自己的身份报上去,对方必然畏惧杜家的威名,也只能放他们出去。 城主府就算再横,只怕还是要给杜家几分薄面。 “东西再珍贵,又怎么比得上自己的性命?算你小子还识相。” 领头的人冷笑一声,冲站在最前面的青年使了个眼色,那青年便几步走了上去。 “拿来吧。” 那青年人二话不说,伸手就拿,他身后站着一队秘影枢卫,完全不怕杜仲耍手段。 杜仲一放手,也任由那青年直接夺了过去。 “蠢货,你上当了!”领头的人一挥手道:“给我杀!” 那青年接过血玉王卵,刚想急速后退撤离。只是他一拿到手里顿时觉得不对。整个血玉王卵空若无物,根本不似妖祸王卵,其中必然有诈,一时稍微迟疑了一瞬息。 生死也往往就在一瞬息。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剑光悄然闪过。 快若惊鸿掠影。 “上当,你想多了。” 杜仲言语清冷,给人一种彻骨的寒冷。 秘影枢卫的几人刚想上前,便看见抱着血玉王卵的青年,似是想说什么,只是还未说出便已直接倒地。那青年抱着血玉王卵,又距离杜仲如此之近,就算想要反击也没有手。 那颗血玉王卵被杜仲用手一招,顿时又回到了杜仲手中,一切就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事情发生的太快,后面的唐七七却看的清清楚楚。 看见杜仲这么直接,她的心头瞬间想到了唐心,当时唐心想要抢夺血玉王卵,杜仲也是这么直接,然后他便看见了杜仲那快若闪电的一剑。 就与当初杜仲将血玉王卵抛给唐心的情景几乎一摸一样。 一如既往的干脆,直接。 甚至没有任何犹豫。 这一剑比起先前勾玉魔蛛那一剑,自然又快上了一分,杜仲的实力无疑也精进了一分。自从与勾玉魔蛛对峙之后,杜仲的实力便一直突飞猛进,身上的气息更是直线上升。 快到让她完全无法理解。 她看见的杜仲,修行恍如喝水一般简单,仿佛只是呼吸空气,便足以境界提升。 这根本不是修行,简直就是一种荒唐! 然而,她偏偏一直就跟在后面,一直在亲眼见证这种荒唐! 唯一让她奇怪的是,杜仲身上的气息在不断增长,只是灵光境的修为却仿佛没有太大的变化,身上的灵光也完全没有变,仿佛只是施展了某种秘法。 唐七七不自觉的眉头一皱,已然更加确定杜仲是个心灵扭曲的变、态。 修行的也必然是某种她不知道的邪恶功法。 杜仲心神也是微微触动。 他显然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得到了提升,绝对审判也响应了他的“未来献祭”。只是他的自身修为却是完全没有变化。就像是那些多余的力量,只是附加家他身上的那件天平上。 恍如一种神器的直接增幅。 这种增幅力量给了他一种错觉,仿佛境界之外,他自身的力量比旁人又多了一个存储空间。这种离奇的存在,无疑要比力量本身,更值得惊喜。 隐隐之间,他似乎有了一种直觉,他的力量似乎还可以拥有另外一个额外空间。 只是他现在还没有弄明白而已。 “看来你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用血玉王卵做饵,斩杀我们城主府的人。”那头领忍不住盯着杜仲一阵打量,眼前的这个人,无疑与他知道的那个杜家纨绔完全不同。 “能文争就不必武斗!”杜仲持剑站立,“你们秘影枢卫行事一向果决,任务从来不留活口,既然你们一开始就对我起了杀心,又何必这么惺惺作态?” 那头领脸上一抹惊异道:“倒是看不出,你还知道我们秘影枢卫。” “你不是也知道我是谁么?”杜仲手中长剑一指,“跟杜家作对的后果,你难道不知道?从你站在我面前的那一刻,你就已经死了,所以你我之间也不必多费唇舌!” “狂妄!”那头领冷笑道:“你也不过刚刚迈入灵光境,刚才若不是他一时没有留意,就凭借,你以为你可以伤到我们秘影枢卫?天真!” “或许,你可以自己试试。” 杜仲无惧无畏,站在中间就像一柄出鞘的利剑,正锋芒毕露。 如今“未来献祭”已经展开,他自然不会有任何留手。 “未来献祭”响应了他的欲望,也给了他力量,将来就必定会收回一些灵性有关的东西。他的欲望实现的越难,将来也必定付出的越多,被束缚的时间自然也越长。 如果能够轻轻松松一路走回杜府,他将来要付出的代价自然可以忽略不计。若是中途遇到阻扰,那么阻扰越大,将来付出的自然也越多。 为了尽快摆脱“未来献祭”的束缚,他只能能省则省,能省尽省,用最简单也最省力的方法直接杀出去。 也正是如此,他一出手便用最简单的方式斩杀了其中一人。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甘愿被人束缚的人。 纵使是神,也不行! 第二十章 血海生潮 “云图,你们两兄弟上。” 那头领终于有了一丝谨慎。 刚才那一剑虽然是攻其不备,速度之快也是极为罕见。 更何况,两个人能够安全带着血玉王卵出来,定然有着一定实力。 云图云尽两人点了点头,直接走了上去。 他们二人原本就是兄弟,身形外貌也极为相似,就连脚下步伐也彼此呼应,显然修行的是同样一种修行功法。眼神也都透着一股阴冷,凶残,必是常年杀伐之人。 唐七七眼见两人上去,也走了上去。 她师出镜湖剑阁,自然见多识广,一见两人步伐,便知两人擅长合击之术。 矿道地势狭窄,人多根本没有优势,反而两个人联手刚刚好,若是擅长合击之术,必然威力大增。那头领显然正是看出这点,才会故意派出兄弟二人。 她虽然没有听过“秘影枢卫”,不过一听名字便知是城主府座下的精锐卫队。更何况眼前这群人灵光浑厚,就算在这幽暗的矿道里面,也给人一种心神震慑,她自问不如。 如今杜仲以一敌二,她又岂能置身事外,二话不说便走到了杜仲边上。 “看来你们是二人联手,才斩杀了里面的妖祸。” 那头领脸上一抹冷笑,就算是以二对二,他也有绝对的信心。 合击之术讲究心意相通,彼此配合。眼下矿道狭窄,若是做不到心有灵犀,稍微不慎便会连累自己这方。而云图两兄弟常年一起,早已不是寻常两人就可以匹敌。 杜仲一眼便知其中深浅,也没多做解释,直接道:“你退后。” 唐七七一撇嘴,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得乖乖的退了下去。 三个字简简单单,代表的却是男人气度,那是一种不容置疑。 “不愧是杜家人,还真是不怕死,给我杀了他。”那头领直接下令,“记住,不要误伤了唐家大小姐,她的身体可是金贵的很,公子还另有用处。” “姓杜的,要怪就怪你自己,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云图两人彼此互看一眼,各自上前一步,成左右展开。 两人都是刀柄在手,刀身在臂,手持“臂刀”,双手双刀。兄弟二人一左一右,步伐更是遥相呼应,恍如羊角一般,同前面的杜仲成掎角之势。 这是冲锋,也是起式。 一瞬间,两人身上的气息仿佛顺着身体从头顶直冲而出,气冲霄汉。 两人各站一边,气息原本应该彼此冲撞。只是两人步伐暗含玄妙,无形之间彼此契合,早已形成一种天地之势,二股合成一股,旋转不定,恍如星海涡旋。 “小心,这好像是合击阵法‘星海’。”唐七七对这个阵法隐隐有些印象。 那头领冷笑一声:“不愧是镜湖剑阁的人,有点见识。” 哧! 云图一刀斜刺,飘逸,急速。 这种“臂刀”弧形有如匕首,轻巧飘逸,最适合快速收割人的性命。更何况两人身在“星海”之中,星海涡旋的“势”早已完全叠加在身上,更是急速之中的急速。 后面的云尽也一刀紧随而出。 两人一前一后,连残影都已飘忽,早已快到极致。 他们快,可惜杜仲比他们更快。 肉身完美十重,他的速度又岂是兄弟二人可以匹敌! 杜仲轻剑一抖,顿时凝结剑花一朵。 这一剑普普通通,随手即来,那朵剑花更是粗糙无比,毫无半点美感可言。只是他就算随手乱来,凝结的剑花也与兄弟二人形成的星河隐隐外形相似。 不但相似,更是技压一筹! 他所凝练的剑花早已脱离了外形。 是外形的相似,也是道的相似,更是道的“天人合一”! 所谓“天人合一”,原本就是道的顿悟,直指本心,醍醐灌顶。 他就算是第一次看见“星海”这样的玄妙阵法,他能看见的东西,也早已凌驾在二人之上。那是一种本质上的看见,是二人“星海”阵法的来源,也是所有阵法最本源的东西。 世间万法,殊途同归。 那朵剑花越来越亮,在幽暗的通道中也越来越明显,很快便已成了一朵真正的花。 杜仲的剑顺势一压,整个星海顿时为之颤抖。 唐七七忍不住心头折服。 这是剑花,也是速度。 来自完美十重的绝对速度! 一旦当速度到达极致,所有的残影,所有的虚幻,都将成为真实! 那头领将一切看在眼里,眼神也越来越关注。 云图兄弟二人原本就擅长使用这种飘逸的“臂刀”,身法更是极快,如今又有“星海”阵法的威力加持,早已快到几乎没有残影。可惜就算如此,两人的速度与杜仲一比,还是差的太远。 杜仲的速度早已残影化实的地步! 这是绝对的差距。 不过纵是如此,他也有恃无恐。 云图兄弟二人虽然摄于杜仲剑法的威慑,完全不能靠近,但是借助“星海”的助力,也能在外一直涡旋。 一时之间,空道之中传来“叮叮铛铛”的清脆金属声。 每一道声音,都是一次剑与刀的交锋。 “不必拖延了,速度杀了他!”那头领见时机成熟,在旁催促道。 “你的速度确实不错,可惜你却对阵法一窍不通!竟然愚蠢到比我们拼持久!” 说话之间,阵法中的两人越旋越快。身上的气息也如星河涡旋一般,围绕在杜仲身边不停旋转,顷刻之间便已形同飓风,将中间的杜仲完全困住,围的密不透风。 后面的唐七七只觉一阵狂风吹来,前面的几人也早已看不见。 “哧哧!” 这是墙壁摩擦的声音。 随着那些刺耳的声音,洞壁上辉明石矿有如刀割一般,石屑阵阵滑落,碎屑随着飓风旋转不停。 唐七七暗叫不好。 “星海”阵法有如星云一般旋转,每旋转一次,威势便加强一分,形成的气旋也便凛冽一分。如今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早已形同飓风中心。 这种气旋不停切割人体,撕裂起来足以烁骨销金,杀人无形。 只是几个喘息,整个窄形通道便扩大了数倍,硬生生被刮成了一个圆形洞窟。 里面的杜仲只怕早已肉身消融。 “能够死在我们兄弟二人的阵法之下,是你的荣幸!”飓风中心传来得意的笑声。 “你们还差的太远!” 杜仲断喝一声,声音好似爆炸一般,不停向外蔓延。 随着他这声断喝,磅礴的血气也急速向外蔓延,只是一瞬间,便已笼罩整个洞窟。 周围的众人也完全被波及。 那是一种猩红的颜色,血腥,战栗,令人心生恐惧。 远处的唐七七也是一时心头动摇,她见过这种血光,只是这种血光当时是为了帮她抵御“绝域狂沙”的精神压迫,那是一种清凉,是一种舒坦,是静心,也是凝神。 只是如今,她从血光之中,感受到了一种心悸,一种颤抖。 一如杜刹常年杀伐的血煞之气。 很明显,杜仲完全掌握了这种技巧。杜仲完美十重,又是区区一个杜刹可比!如今施展出来,只是一瞬间便已血海生潮,形同幽冥鬼域。 另外一边的秘影枢卫也完完全全感受到了这种颤抖。 这是死亡的颜色,也是杀戮的颜色。 云吞兄弟完全站在杜仲身边,感受到这种莫名的恐惧,一时之间精神恍惚,差点心脏骤停。 就在两人身体骤然一顿的瞬间,杜仲的剑已经如影随形。 这一瞬间的恍惚便是生与死。 随着云图两人的死亡,所有的风暴也戛然而止。 矿道里面也恢复寂静,死亡般的寂静。 杜仲站在那里,恍如绝世杀神。 死亡般的颜色还在通道里面不停荡漾,有如血海一般。 那头领站在远处,一时完全楞的说不出话来。 就算距离如此之远,他也感受到了一种恐惧。若是站在杜仲身边,他几乎不敢想象。那是一种如临深渊般的恐惧,可以摄人心神。就像一条躲在暗处的毒蛇,伺机而动,随时都能给人致命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