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出山 盘龙山,山如其名,蜿蜒险峻,穷山恶水。 时辰尚早,天际初现一线光亮,遥远朦胧。 一栋矮房门口,站着即将要分别的一家四口。 母亲穿着普通的麻布衣服,岁月痕迹浓重的脸上依旧带着几分年轻时残余的精致漂亮,眉眼柔和,轻轻的拍了拍儿子瘦削的肩膀,轻声说:“这是你第一次进城,还带着妹妹,路上万事小心,知道吗?” “嗯。”陈骁点头,妹妹过年后就总是莫名的晕倒,镇上的医院也查不出病由,要去大医院详细检查,然后治疗,但家里的农活不能放手,因为那是他们穷苦一家四口唯一的经济来源,所以只能让刚满十八岁的陈骁带妹妹进城看病。 母亲担忧的摸了一下陈骁的脸,柔和的眸子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最后只是一声轻叹,从脖子里扯出一条简单朴素的项链。 两股黑绳拧成,中间串了一颗白中带绿的玉珠子。 母亲将项链带在陈骁脖子上,捏着那颗圆润的珠子,轻声说:“这同脉玉珠本来是一对,你跟南意一人一颗,不过我年轻时候不小心,弄丢了你的那颗,这颗是你妹妹的,它连着你的妹妹的血魂,要是珠子碎了,就代表你妹妹……出事了。” 陈骁用力的捏了一下珠子,坚定道:“我不会让小意出事的,我一定会治好了她,然后带她回家。” 母亲轻轻一笑,很温柔,也很苍凉。 “妈相信你,不管是什么事,你都会做到的。”母亲仔细的将陈骁身上陈旧的衬衣理平压整齐,最后勾起唇角,露出自己最温柔而慈祥的笑容,“好了,出发吧。” 陈骁觉得母亲的态度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但尚且年幼的他并没有品味出其中的深邃滋味,只是心里充满了坚定,以及肩头上责任感带来的隐约兴奋和热血感。 他对着母亲笑了笑,又看向一旁不会说话,蹲在墙角吃旱烟的哑巴父亲,故作轻松的说了一句:“爸,妈,那我走了。” 母亲含笑点头,剃着平头的木讷父亲颔首,一向古板的脸上隐约带着几分沉重。 转身牵起妹妹的手,陈骁带着瞎眼的妹妹,一步步的离开住了十八年的小村庄。 身后,母亲站立在院门口定定目送,看着兄妹二人上了那辆破三轮,在一阵噪耳的引擎声慢慢远离,直到再也看不见身影。 脸上笑容一点点的淡去,转而是一种从未在陈骁面前展露的凝重和沉着。 几分钟后,蹲在墙角的男人猛然站起,面无表情盯向一个方向,木讷的眼睛里满是锐利的锋芒,像是一把尘封的利剑,吹开蒙尘之后,尽是寒光。 矮屋破旧的围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神秘的女人。 一身红色劲衣,长身玉立,背影窈窕,及腰的黑色长发被束成马尾,垂在挺直的腰间,晨风吹过,轻轻飘扬。 但最令人侧目的,不是她的身材或墨发,而是她的面具,一个惊艳迤逦的花旦脸谱,凤眼勾红,一抹艳丽斜入鬓角,精美绝伦,又神秘诡异。 母亲转头,神色平淡的看向她,脸上的淡定和从容,绝不会是一个普通农村妇人可能有的。 她看着那个神秘女人,轻轻开口:“这一天,我等了整整一百年了……” 女人沉默的凝视着她,一言不发。 母亲收回视线,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一条项链,普通的两股黑绳拧成,中间串了一颗圆润玉珠子,不同于给陈骁带上的那颗,这颗珠子,暗淡无光,像是蒙着厚厚的灰尘。 母亲指头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珠身,忽然勾唇淡然又惨烈的一笑,合上眼睑。 “你动手吧。”她说。 话音落下的同时,墙上的女人随之抬起雪白纤细的右手,掌心向天,纤细的手指微微握拢,下一秒,一串艳红的火苗在她的手心窜起,汹汹燃烧。 秾丽的面具转向墙下那个衣着平凡,却气质不俗的女人,她似乎有过片刻的停顿,转瞬即逝。 素手轻轻一挥,掌心的火苗宛如落花飘落,触底瞬间就轰然汹涌成铺天大火,沿着地面飞快蔓延,将触及的一切东西凶猛吞噬,包括站立在院门口的那个母亲和哑巴父亲。 女人稳稳的站立在城墙上,一动不动的看着脚下火海一般的熊熊大火。 直到火苗将屋子和那两道人影全部烧成灰烬之后,她纤细匀称的双腿在围墙上轻轻一蹬,曼妙的身体随即如利箭一般飞起,转瞬消失。 ** 陈骁带着妹妹陈南意一路辗转,总于坐上了直达市中心的大巴。 一路上行人都不由朝着这对衣着穷酸的兄妹投来打量的目光,不是因为他们穿得格外的乡土,而是因为陈南意那双异于常人的眼睛。 她眼睛天生比常人大,瞳孔更是常人的两倍大,看着有种二次元少女眼睛三次元真实化的诡异。 陈骁漠然的应对路人的好奇目光,他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等妹妹坐后将行李放好,然后抽出背包里的水壶,拧开让妹妹喝水。 “累不累?”陈骁看陈南意本就肤色偏白的清丽小脸上更加没了血色,有些担忧,“要不要吃点什么?” 陈南意摇头,轻声说:“我不饿,可能是起太早了,有点困。哥,你让我靠着睡会。” “好。”陈骁调整了一下坐姿,方便妹妹把头靠上来。 陈南意闭上了那双异常的眼睛,其实她一点困意也没有,但的确是很累。 她的身体越大就越虚弱,一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像是有什么隐形的东西,一直死死地压在她的肩头上,让她喘不过气,更使不出来力气。 其实她的眼睛并不是瞎了,她只是看不见这个世界的东西,只能看见另一个世界的东西。 小时候她以为她偶尔看见的人影是鬼,后来大了,才明白过来,她看见的东西,不是什么科学无法解释的鬼,而是另外一个空间的人。 母亲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有隐藏空间,她看见的那些人,就是来自那里。 车子一路颠簸,终于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抵达了喧嚣而繁华的大城市。 陈骁牵着妹妹从车里下来,面对着繁华纷乱的城市风景,一向比同龄人淡定的他,也不由心里生出几分慌张和茫然来。 这是一个他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奢华世界,川流不息的车子,衣着光鲜的人群,还有无数他叫不出来名字的新鲜东西,无一不让陈骁眼花缭乱。 “哥?”陈南意感觉到了他的停滞,不由出声询问。 陈骁回过神来,看见不远处有家面馆,柔声说:“小意,饿不饿,我们去吃碗面?” 陈南意不饿,但她怕陈骁饿到,就点头应了好。 面馆生意火爆,兄妹两个人等了一会才捡到一个桌子的角落坐下,旁边还坐着同样风尘仆仆的一对中年夫妻,两口子对着兄妹二人投过去一个漠然的打量,目光在陈南意诡异的眼睛和上多停留了一秒,随后移开,埋头吃面。 陈骁看了菜单,一碗普通的面条竟然也要十块钱,他心里咋舌,一阵肉疼。 瞧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妹妹,陈骁咬牙给妹妹点了一份十五块的牛肉面,自己一份十块的素面。 只不过面上来之后,陈南意硬是以没胃口为理由,将碗里的三小块牛肉全都夹给了陈骁。 两人匆匆吃过饭,又继续赶路。 陈骁第一次进城,对于陌生而复杂的城市交通,满头眩晕。 兄妹两人磕磕巴巴的一路风尘,在绕了不少错路,吃了无数车灰之后,终于找到了市中心的医院。 挂号,办住院,所有的流程走完,坐到病房床上的时候已夜幕深沉。 陈骁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廉价腕表,对着面色苍白的妹妹说道:“你先休息,我出去买日用品。” 病房里什么都没有,洗脸盆毛巾之类的都需要添置。 这也不是陈南意第一次住院,她乖巧的点点头,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面容恬静憔悴。 陈骁看着她,一阵心疼,越发坚定了一定要将她治好,然后安安全全的带回家的念头。 他抿了抿唇,眼神坚毅。 因为担心路上丢钱,陈骁身上现金不多,路费再用掉大半,还剩几块零钱,他先去了附近的提款机取钱。 医院附近的人流总是格外的多,需要用钱的人也多,陈骁还在提款机外排了一会队才取到钱。 回身离开的时排在他后面的年轻男人似乎很着急,匆忙上前,撞了陈骁一下。 “对不起。”男人带着鸭舌帽,埋头道歉。 陈骁大度说没事,两个人错身走开。 等到陈骁几步走远之后,带着鸭舌帽的年轻男人抬起头来,笑容阴险,手指头灵活的一转,一张银行卡乍然出现在指间。 那是他刚刚从陈骁身上摸出来的,至于密码,他也在陈骁取钱的时候看清楚了。 笑容一勾,他将银行卡塞进提款机,里面一共有二十四万,他先取了限额的五万块现金,然后用POS机将剩余的钱分批次刷卡转走,直到一分不剩之后,随手将银行卡丢在路边的角落。 第二章 追贼遇袭 陈骁是在买完生活用品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银行卡不见了。 他心里重重一跳,脑子里瞬间蹿出一个不详的念头,急忙折返回提款机,看看是不是自己取了钱忘了取卡。 但那里并没有银行卡。 他浑身发凉的在夜风中愣了一瞬,然后迅速冷静下来,找了附近一个公用电话,电话查询卡内余额。 余额零元。 这个答应像是惊雷,在陈骁的脑子里炸开,让他瞬间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给妹妹治病的钱,没有了…… 手指用力的攥紧了电话,陈骁想起了那个在他取完钱之后用力撞了他一下的男人,一定是他,偷走了他的卡还有卡里的全部钱。 陈骁怒火中烧,恨不得拎一根棍子,把那个偷了他钱的人狠狠暴揍,然后拿回属于自己的钱。 可是……抬头看着茫茫人海,他又到哪里去找那个人? 愤怒之后,陈骁只是一阵无力的迷茫。 他不过是第一次进城的十八岁少年,刚刚步入成熟,却又涉世未深,人与人之间的阴暗算计,他根本不懂。 陈骁在路边站了半夜,好不容易冷静下来,随后又发现他刚买的一堆生活用品,全都被人拿走了。 接连的打击让他完全傻住了,刚压下去的怒火和脾气瞬间涌上来,他怒气冲冲的对着过往的人群怒吼:“谁偷了我的东西!” 周围的人被他吓了一跳,纷纷投给陈骁一个莫名其妙的冷眼,随后绕开他些许,快步走开,生怕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陈骁红着眼睛瞪着周围的人,突然瞥见一个戴鸭舌帽的人经过,他几步冲过去,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怒道:“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钱!还给我!” 那人是个十多岁的少年,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面如土色,结巴骂道:“你你他妈有病吧?信不信我报警!” 陈骁看清楚了这个少年的脸,知道自己认错了,愤怒一把将少年丢开,又瞪着周围其他围观的人,好像这样就能找到那个偷了他钱的男人。 周围的人越发觉得陈骁有病,胆小的赶紧绕开,同时不忘对陈骁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陈骁听不见他们的话,他满脑子都是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 没了那些钱,他怎么给妹妹治病? 怎么实现答应母亲的治好妹妹的诺言? 陈骁失魂落魄,两手空空的回到病房。 陈南意一听见他的脚步声,就立即坐起身,扭头对着陈骁:“哥?” 陈骁看着妹妹憔悴的脸,眼圈瞬间就红了,心里涌出一股铺天盖地似的愧疚。 “哥,你怎么了?”眼睛看不见,陈南意在感觉上更加敏锐,立即就发现了陈骁的不正常。 陈骁深吸了一口气,压下那股不争气的哭意,走过去握住了妹妹冰凉的手:“我没事,就是第一次进城,竟然迷路了,在外面转了半夜,也没找到买日用品的地方。哥哥真是没用。” 陈南意摸索着伸手,冰凉柔软的小手放在陈骁还带着少年青涩轮廓的侧脸上,柔声细语:“没事的,明天再去买就好。” 陈骁握住了那只盖在他脸上的手,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偷偷落了下去。 “嗯。” 哄着妹妹睡下,陈骁给温柔的给她盖上被子,微红的眼眶里浮现出近乎偏执的坚定和倔强。 不管用什么办法,那笔钱,他一定要追回来! 妹妹的身体,他一定要治好,做不到,就誓不为人。 陈骁脚步轻轻的离开病房,再次来到因为夜半而人烟稀少的提款机处。 他暂时想不出什么追回钱的有效办法,所以决定先守株待兔,尽管几率渺茫,却也比无所事事的坐以待毙更让他心安。 或许是老天有眼,陈骁真的在清晨十分找到了那个鸭舌帽男人。 他歪歪斜斜带着帽子,满脸餍足,吊儿郎当的从一家旅馆里出来。 陈骁怒火瞬间上头,还隔着好几米距离就压不住的朝他怒喊:“小偷,你给我站住!” 那人猛然一惊,扫了一眼正冲过来的陈骁,拔腿就跑。 时间还早,街上人车稀少,两个人的动静几乎没引起什么关注。 那人跑得飞快,而且专挑地形偏僻复杂的地方。 陈骁农村长大,体格比同龄人结实得多,紧紧追在那个人屁股后面,越跑越快,眼看就要追上他了。 那个人跑得气喘吁吁,快没了力气,看见前面有个僻静的巷子,眼神一狠,从兜里掏出一把十公分长的折叠水果刀,闪身进了巷子里。 陈骁热血上头,两眼通红,毫不犹豫的就冲了过去。 几乎同时,那个背对他的小偷一回身,亮着锋利的水果刀,也朝着陈骁冲来。 陈骁眼尖的瞬间就看见刀子,只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第一反应竟然只是往后退,那人紧追一步,一手勾着陈骁的脖子,手里的刀子呲的一声就捅进了陈骁的肚子,再呲的一下拔出来。 艳红的血大股大股的涌了出来,同样流逝的还有陈骁的力气和生命力。 他紧紧拽着小偷的衣袖不肯放手,目眦欲裂的瞪着那个人,咬牙狠狠道:“把钱还给我!” 小偷扯了一下他的手臂,发现扯不开,捅人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毫不犹豫的就对着陈骁的肚子捅了第二刀。 陈骁眼前迅速发黑,头晕目眩,身体轻飘的噗通跪下,攥着小偷衣角的手指渐渐没了力气…… 小偷冷笑一声,一把将他踢开。 “真是找死。”他不屑的扔下四个字,将带血的水果刀塞回裤兜里,压了压鸭舌帽,头也不回的飞快离开了。 留下肚子上两个窟窿的陈骁,躺在巷子里绝望的等死。 天边,朝阳一寸寸的升起,明媚耀眼。 病房里,几乎一夜未眠的陈南意呆呆的‘望着’窗外。 昨晚哥哥离开的时候,她就醒了,心脏一直不安的砰砰狂跳,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她原本漆黑一片的眼前,忽然闪过了人影。 她一愣,睁大了眼睛,这是她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人。 有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从窗口跃了进来,他带着黑色兜帽,遮住了大半的脸,只露出了一张尖细瘦削的下巴,嘴唇薄而长,勾起笑的时候极其的阴冷和残忍。 他站定在陈南意的面前,抬手扶了一下兜帽,露出了完整的脸,二十出头的年纪,中上的五官,只是那双眼睛,和他的薄唇一样,阴森狠毒。 他狠狠盯着陈南意,似笑非笑的打量她。 陈南意心脏紧张的缩起,捏紧了被子,僵着身体没有说话。 几秒钟后,窗沿上又出现了一道黑袍影子。 兜帽垂在背后,没有戴上,大大方方的露着自己的短发和俏丽的五官,樱桃小口,上面涂着一抹艳红如雪的胭脂口红。 她清灵的从窗台上跳下,宽松的黑袍也挡不住她身材的纤细和匀称,偏头,动作有些可爱的打量着陈南意。 “这眼睛,像是我们要找的。”她开口说话,嗓音活力可爱。 旁边的男人阴沉的笑了笑,应和说:“我也这么觉得。” 陈南意呼吸都几乎窒息了,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你们……是谁?” 她一问话,对面的两个人瞬间露出惊愕的神色,阴沉男人开口问道:“你能看见?” 陈南意点头,咬了一下发白的嘴唇,又问道:“你们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吗?” 阴沉男人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加怪异了,目光深沉的打量着陈南意不说话。 旁边的女生好似没什么耐心,哼道:“越是奇怪,就表示越有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藏冰,你别跟她废话那么多,赶紧把她眼睛挖了走人,待久了容易被发现。” 挖她的眼睛? 陈南意心里咯噔一下,预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危机,想也不想的翻身要跑。 眼前忽然一花,随即脖子上猛地一紧,她被那个叫藏冰的阴沉男人死死地遏住了脖子。 第三章 预言之子 陈南意艰难的动了动嘴唇,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半个字都还没有说出来,就看见藏冰宽大的手掌盖上了她的眼睛,眼球随即被生生扯出,一股惨烈的剧痛。 陈南意想要尖叫,可被死死掐住的脖子让她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有更加强烈的痛苦。 叽咕——诡异的一声响后,陈南意彻底的感觉不到了自己的眼球。 脖子上的铁爪一般的手指不带丝毫怜香惜玉的收紧,陈南意柔嫩的喉咙肌肉被捏出细碎的声音。 她清丽干净的五官在这些折磨下变得扭曲狰狞,最后保持着这样的丑陋模样,断了生机。 藏冰一把推开了那个断了气的女人,另一手捧着那两颗新鲜的眼珠子,仔细打量。 火笛眼睛发亮的看着那双眼睛,笑容俏丽:“赶紧拿回去给大人看看,是不是天之眼……” 藏冰点头,将眼睛收在一个黑盒子里,两人跃上窗沿,很快消失。 朝阳渐渐升起,阳光落入大地,唤醒这座冰冷却又繁华的城市。 偏僻的巷子里,扒在地上的少年一动不动,奄奄一息,他身下,艳丽的鲜血铺了一地,像是灿烂盛开的死人花。 路口的破旧路灯杆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静悄悄的站了一道窈窕身影,如火红衣,诡丽面具,青丝高束。 女人微微垂首,看着地上的少年,情绪莫测。 片刻后,女人身形一动,幽灵一般的轻跃飞下,落在少年的身旁,一言不发的沉默看着他。 陈骁意识昏沉而模样,感觉得自己像是落入了海底旋涡,巨大的吸力死死的拽着他的灵魂,将他往幽冷的深处拖去。 他不想就这样沉在海底,然后无声无息的死去。 妹妹还在等他回去,他被偷走的钱也还没有抢回来,他还不能死,可那股吸力越来越大,强悍到他无法抵抗,浑身发冷,只觉灵魂都快要脱离身体了…… 眼前忽然一花,他在生死的边缘处,瞥见了一道火红的影子。 视线模糊朦胧,他看不清那人的脸,只隐约瞥见她高挑而艳丽的身形。 陈骁艰难的动了动嘴唇,用尽浑身余力,奋力吐出两个字虚弱无力的字:“救命……” 眼前的人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垂眸看着将死的陈骁。 清风吹过,她红衣如火。 脑袋越发昏沉,模糊的视线渐渐漆黑,灵魂被死神的力量拽出身体,陈骁感觉自己真的马上就要死了…… 可他不甘心,他不想死! 谁能救救他?他真的不想死! 陈骁很想大声的呼喊求救,可他真的没力气了…… 眼皮越来越沉重,那抹艳红的身影,渐渐被彻底的漆黑取代。 陈骁坠入了死亡的深渊里。 他死了。 女人依旧静静看着那个面容干净的少年,漆黑的眸子里古井无波,雪白精致的手腕抬起,掌心向上,一簇燃烧的火苗,腾飞烧起。 女人垂眸盯着少年,手腕轻轻一转,火苗宛如莲花飘落,清灵空幽的无声落在少年冰凉的尸体上。 嗤—— 小小的火苗,转瞬间汹涌扩散,眨眼就见少年单薄的身体整个包裹,皮肉烧灼发出滋滋的声响,淡淡的黑烟升腾飘起,再被微风吹散…… 不过几个呼吸,地上除了一抔黑土和一颗灰扑扑的同脉玉珠之外,再无少年。 而火焰熄灭的同时,刚刚明亮的天幕,陡然漆黑,隐约有变天之意。 女人看着那片黑土,雪白娇美的手指飞快结印,长指翻飞,隐约的白光于指尖闪现,隔着面具,传来了她空灵悠扬的嗓音。 “黄泉水来,冥府门开,魂兮魂兮,归来兮。” 随着字音落下,黑土之中,缓缓升起一片渺渺的白色灵气,灵气屡屡盘绕,升腾,最终交织裹紧成为一个白雾圆球,圆球中间,一道精纯的灵气如游龙一般的浮游转动。 那是陈骁的精魂。 女人手腕一转,将那陈骁的精魂圆球虚握在掌心,另一手同时一挥,将黑土里那颗玉珠凌空抓起,随后她握着陈骁精魂,与玉珠一合,精魂瞬间融入珠里,小巧灰暗的珠子,登时光芒大盛。 耀眼的白光宛如太阳一般,强光轰鸣一声,带着无比精准而凌厉的气势,朝着四周圈圈扩散,一股劲风,瞬间将周围一切都吹飞起来。 风势一出,三界剧震。 百年前,天之眼口中的预言之子,诞生了。 这股劲风忽视一切结界,在短短数秒之内,传遍三界。 正赶路的藏冰与火笛动作一顿,猛然回头,朝着那股灵气震动的中心看去。 “什么情况?”火笛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大的灵气震动……” 藏冰眉头紧拧,一脸沉重,将手里的那双眼睛递给火笛,沉声说道:“你去找大人,我过去看看。” 火笛接过眼睛,又皱起秀眉,有些不放心的的说道:“你收敛点,别把事情闹大了。” 藏冰有些无奈的点头,嗯了一声。 火笛转身,身形如疾风一般,飞快消失。 而藏冰目光阴狠的看向那股灵气的中心,忽而从宽松黑袍里拉出一杆锋利钩枪,反手握紧,极其薄长的嘴唇缓缓勾起,笑意诡异阴森。 敢在市区里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是有意思的东西。 与此同时,京城白家。 恢弘古朴的复古老宅里,悬挂于回廊正中的古铜风铃,忽然轻轻鸣响,声音清脆绵长,瞬间惊动不远处打着太极的两位古稀老人。 其中穿白衣的是白家家主,白崇光。 他震惊又激动,快步冲到古铜风铃前,紧紧盯着那陈旧的风铃,喃喃道:“一百年了,它终于响了……” 回头,他看向另一个穿着藏蓝色中山服的沉默老人,面色严肃:“夏玄,你快去看看,如果真的是那人,务必要护其安全。” 老人敛眸点头,不苟言笑的苍老面容上,满是历经腥风血雨后才会有的沉着和冷厉。 单手飞快的结印,他口中默念几句口诀,随后一股淡淡的灵气自他身上一扩,眨眼之间,人已消失。 天际,黑云压顶,狂风呼啸,瞬息之间,天已大变。 满城风雨。 呼啸暴雨之中,一道窈窕的红衣丽影,踩着路灯和公路两旁的树梢,飞快跃动。 大雨倾盆,偏僻的公路上,了无人车。 女人身形飞快,面前却忽然落下一黑袍男子,单手握着一杆凶悍的银色钩枪,手腕灵活一转,锋利雪白的枪头和钩子在雨幕里划出一道白光。 藏冰拦在女人面前,另一手扶了一把黑色兜帽,露出自己那张苍白瘦削的脸,眼神阴沉,盯着女人手中那颗盈盈发光的珠子,语气阴森森的问道:“女人,手里的珠子,是什么来头?” 女人长身玉立,一动不动的站定在一盏路灯上,沉默应对。 藏冰仔细打量这个女人,感觉不出她的修为,应该是刻意隐藏了。 不过管他呢,他藏冰向来都不是怂货。 藏冰皱眉,加重语气:“喂,女人,我问你话呢!” 女人依旧沉默,稳如泰山。 只有手中那颗藏着精魂的珠子,生生不息的散发这白光和最纯质的灵气,明晃晃的昭示着自己的与众不同。 藏冰盯着珠子,神色贪婪。 这珠子,远远一看就知道其必定不同寻常,说不定是什么隐世多年的宝贝,不管怎么样,自己今天一定要抢到手里。 薄长的嘴唇一勾,藏冰足下一蹬,身体如剑般袭了过去,手中钩枪横向一划,带着一股强烈黑色的魔气,朝着女人的面部狠辣劈下。 枪身未至,阴寒魔气却已经腐蚀到了女人脸上的妖冶面具,呲的一声轻响,面具的鼻尖已经被腐蚀出了一片漆黑。 第四章 灵珠力量 女人瞳孔微缩,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猛然一扭,擦着袭来的钩枪勉强躲过。 藏冰得意一笑,身形快如闪电,反手又是一枪挥过去。 女人疾步后退,单手结印,雪白的指尖随之腾的一下烧起一串凤凰形状的火焰,离手便迅速壮大,伴着一声清脆凤鸣,那火凤从女人手中冲起,朝着藏冰尖啸袭去。 藏冰面色一变,收回钩枪猛力划开火凤。 火凤一声嘶吼,火焰身体被直直破开,焰火四散,落地便生根一般,登时凌空将大片的空气点燃,团团生于虚空中的火焰疯狂燃烧,瞬间将藏冰包裹其中。 藏冰甚至来不及捂脸,就被凶猛火焰吞噬,热气烤灼着他的皮肉,烧得他瞬间连魔气都调动不出来,痛得脚下一软,当场跪地。 火焰不歇,只需几秒就能将藏冰烧灼成灰。 藏冰满心绝望,本以为自己这次完定了,可头顶上忽然铺天盖地的落下一层浓郁的强悍魔气,瞬间将火焰扑灭。 “藏冰,你没事吧?”火笛飞身靠过来,扶住了被烧得奄奄一息的藏冰。 藏冰勉强摇头,看了一眼火笛,又看向了她身后站着的另一个挺拔男子。 同样一席黑袍,可他身上的黑袍,却莫名的比藏冰和火笛多了几分诡谲和神秘,他的兜帽也与他们不同,将男人的脖子和下巴全部遮挡住,只露出一双妖异邪魅的带笑黑眸。 “罗生大人。”藏冰收敛起身上的嚣张狠辣,恭恭敬敬的喊道。 罗生含笑看了他一眼,颔首,目光随即落在了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百年前,上一代天之眼曾经预言,百年后,天选之子的灵魂将会诞生于灵珠之内,此珠一出,必定天地巨变。那颗珠子,就是你手中的这颗吧?”罗生语气清淡隐约含笑,露出的一双漆黑眼睛却笑意诡异。 女人捏紧了珠子,依旧沉默,只是纤细曼妙的身子,已经戒备的紧紧绷起了。 眼前的这个罗生,与藏冰的战斗力,显然不是一个等级。 藏冰她可以随便收拾打发,但眼前的这个罗生,不会那么容易。 更何况,灵珠诞生的那一刻,已经惊动了三界,其余知道内幕的人,肯定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要是她被这个魔族的人纠缠太久,等到其他的人赶到,必定会出事。 女人想定,结印飞快的又召出一只火凤,翻身骑上,一冲而起便想走。 罗生眼睛一眯,长臂一挥,一条魔气凝聚而成的黑色链子瞬间甩出,缠绕住火凤,生生拽下。 女人踉跄的从火凤背上跌下,还未站稳,罗生已经欺身而至,带着魔气的攻击狠辣至极,招招致命。 女人单手应付不过来,一不留心,竟然被罗生将手中的玉珠打落。 装着陈骁精魂的珠子斜飞而出,女人当下惊慌,匆忙想要伸手抓住,却被罗生逮住机会,狠狠一掌击中后背。 女人闷哼一声,如断线风筝一般,笔直摔落进一旁的树林里。 而那颗玉珠,在空中旋转几秒之中,落入了罗生手中。 珠子一遇见魔气,顿时光芒一盛,更加精纯的灵气淳淳溢出,温和磅礴。 罗生眼睛顿时一亮,忍不住赞叹:“不愧是天选之子的灵魂,这般醇厚,要是我能将其中的魂力吸收干净,修为至少能再上两个大台阶,如果能找到合适的天才地宝,说不定还能炼成魔器的黑魂珠。” 满意将珠子收好,罗生不想多停留,退回去带着藏冰和火笛立即要走。 一道火柱却在这个时候从地上冲天而起,拦住两人退路,带着面具的女人随即从火焰之中飞出,双手结印,喃喃念道:“凤生火,凰生炎,凤凰地火,起!” 话音落下,八根火柱一一蹿起,将三个魔族人全部拦住。 “灵珠,还给我!”女人一声娇喝,朝着罗生攻击而去。 罗生冷笑,直接双手将珠子叩住,毫不顾忌的当场吸出其中的精纯力量,炼化成为魔气变为己用,滔天的魔气瞬间涌出,天崩地裂一般扩散,瞬息扑灭火焰,同时还将女人一击打飞。 这强悍无敌的力量,让罗生都惊讶了一番。 他知道这珠子里蕴含的力量惊人,却不知道如此恢弘。 看来是他低估了,看来只要有了这珠子里的力量,称霸三界,也不在话下! 而就在此时,一股古朴的醇厚的力量,忽然从天而降。 “大胆乱世者!竟无视我三界规矩,乱我人界!”声音苍老有力,震耳欲聋。 罗生面色微变,随即又想到自己手中珠子的力量,眼神转而变成兴奋,正好试试这珠子能迸发出多大的威力! 抬起眼睛,他看向那个后来的老人,穿着一身藏蓝色中山服,不苟言笑,却眼神老辣。 罗生笑意微妙,淡定的问道:“老人家,您是管理这一带的司直?” 司直,是凌驾于三界之上的督查者,专门负责监督三界鬼神妖魔,不许任何一族私自越界闹事,违者按司直部规矩处理。 司直一门地位崇高,却也实力强悍,尤其是他们每一个人都能随时启动限制结界,禁锢灵魔仙妖气,而自己却不受任何影响。 夏玄肃然盯着罗生手中的灵珠,哼了一声,一手结印启动结界,另一手直接召唤出司直一门特有的镇天印,天印一出,先是指甲盖大小,但随着老人的口诀念起,天印渐渐膨胀巨大,狂暴呼啸着狠狠往三个魔族人压去。 天印威力巨大,不管何物被它压住,轻则粉身,重则碎魂! 藏冰和火笛两人面色巨变,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而罗生却诡异的兴奋一笑,举起手中的珠子,又一次调动其中的力量。 珠子白光一盛,随即又立马被炼化成为魔气,魔气磅礴鹤唳,化成一道黑色屏障,冲破结界禁锢,猛然抵抗而去。 嘭—— 一声巨响之后,那方镇天印竟然当场碎裂,化为粉尘随风而散! 这一幕,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这就是灵珠的力量,是天选之子的力量! 而罗生只是蛮横借用其中的力量,他无法想象,如果是预言之子本人使用这份力量的时候,会强悍到什么样的地步! 镇天印,每一个司直都会有的本命法宝,天印碎,夏玄重伤,当场吐出一口鲜血,软软的单膝跪地,刚刚启动的结界,瞬间破开。 罗生握紧了珠子,眼底满是狂热,这珠子,他必定要稳稳拿下。 不远的地方,几股道行深浅不同的力量正在飞速靠近,他们都是被灵珠力量惊动的人,都是麻烦。 罗生皱眉,回身对着藏冰和火笛道:“不管用什么代价,你们给我拦住那些追我的人,我先走!” 两人应道:“是!” 罗生随即带着珠子,化作一股黑气,冲天飞走。 老人目眦欲裂,张口想喊一声站住,却只是吐出一口鲜血。 本命法器被碎,他内丹都裂开了,伤势严重。 同时,身旁一道火红俏影,飞速追去。 那女人想要追,却被火笛半路挡住。 “有我在,别想追到我们大人!”火笛呵斥一声,凭空召出一块红色盾牌,将女人所有的攻势和逃跑路径全部挡住。 要是平时,一个小小的魔族,怎会是女人的对手,可她刚刚被罗生借用灵珠的力量打伤,现在根本使不出平时的五分功力,还要加上一个使钩枪的藏冰,她更是无暇分身。 眼睁睁的看着罗生带着灵珠,消失在眼前。 不行,那灵珠里的东西…… 不能落入魔族之手,哪怕是被毁灭! 女人忽然从藏冰和火笛手中退开,仰天发出一声尖锐的凤鸣,声音响彻苍穹,余音回绕三界! 而空气之中,一股神秘而悍然的气势,随之由远及近的飞速靠近…… 第五章 少年重生 逃离的罗生也感觉到那股气势了,他心里一沉,这种强悍的气势,恐怕是分神期修为的高手! 麻烦! 他加快的速度,想要尽快跑回魔界,可肩膀却陡然一沉,一股强悍威压,落在了他的身上,硬生生的将他从半空之中,压回了地面。 魔气消散,他露出了人形。 捏紧手中玉珠,罗生浑身戒备,看着距离他几步远的那个神秘身影。 一个穿着黑衣,束着及腰黑发,带着黑色妖异黑色面具的高挑男人。 男人挺拔站立,同样默不作声的与罗生对视。 只是沉默对视,就让罗生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这个男人,跟那个红衣女人一样,探测不出实力! 他心跳加快,心虚一秒之后,突然将灵珠抬起,拼尽全力吸出灵珠力量,给予男人最大一击。 灵珠光芒陡然耀眼亮起,一股强悍的灵气如狂风一般呼啸扩散,将周围的树木都吹得摇晃不止。 白光巨大,并且飞速变幻成为黑色魔气,而与此同时,神秘男人的身形一动,不足眨眼的时间,就已经到了罗生面前。 罗生惊愕的睁大眸子,下一瞬,灵珠已然易主,落入了男人的手里。 男人动作毫不停留,修长的手指一动,捏紧了灵珠。 咔嚓—— 清脆细微的一声轻响,盈盈发光的灵珠,全数裂开。 耀眼亮起的白光瞬间消散,连着那股转换了一半的魔气,消失在风里。 咯吱咯吱——男人指头摩挲,将灵珠碎片,仔仔细细的磨成粉末,最后手指一松,一股白色灵气,袅袅消散在微风里。 那颗天选之子灵魂寄宿的灵珠,就这样没了。 从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像是梦境一般,无声出现,无声消失。 风一吹,了无痕迹。 一场几乎快要爆发了抢夺大战,同样如此简单的被化解和制止了,刚刚赶到战场的几方人员,彼此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天际,风雨停歇,乌云散去,太阳的万丈金光,穿过云层静静洒下。 雨过天晴了。 男人微微侧头,看了一眼初露明媚的天际,单手一抬,结印之后原地消失,无声无息,好似从未出现过。 ** 白家。 回廊上的风铃又是轻轻一鸣,随之沉寂,哪怕有大风吹来,也依旧不出一鸣。 白崇光老爷子怔楞的看着风铃,苍老的手指有些发抖。 天选之人的灵魂……就这样,没了? 那个能改变他白家命运,改变三界的人,消失了…… 白老爷子血气上涌,刺激得脑子一黑,差点晕倒,幸好及时被一双白皙的素手扶住。 “爷爷,怎么了?”扶住他的女人拧眉开口,只见她身材高挑丰腴,曼妙有致,容貌精致漂亮,极其富有女人味,只是那双秾丽的眼眸里不是勾人的媚色,而是类似出鞘冷剑一般的寒厉,整个人气场惊人的强悍。 这是一个漂亮妩媚,却也危险如毒蛇一样的女人。 白老爷子摆手,让孙女白素昙扶他去花园中间的凉亭休息。 白素昙也不多话,干练的将爷爷扶过去,又倒了一杯热茶送过去。 白老爷子缓了好一阵,才按着心口缓过气,叹息说道:“今天陈家少爷就该过来了吧……” 白素昙眉头顿时用力皱起,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厌恶。 “我们家和陈少爷的婚约,是逃不掉了……”白老爷子无奈叹息。 “爷爷,我今年已经二十七了,可那个陈骁才十八岁!我们足足差了九岁!”白素昙抗拒开口。 只要想到她将要嫁的是陈家臭名昭著的废物少爷,她心里就十足的反感。 老爷子摇头,每一道苍老皱纹里都是无奈:“素昙,我也不愿意这门婚事,可这个事情,由不得我们。” 我们,指的是整个白家。 白素昙冷笑,不屑一顾的傲慢和冷漠:“我要是坚定不同意呢?” 老爷子定定的看着白素昙:“那你跟丫头两个人,就必须有一个要被仙界监护者带走,你跟丫头都是灵匙,被带走之后的下场有多惨,你不会不知道!” 丫头是白素昙的妹妹,白素灵,今年还未满十八。 白素昙对这个唯一的妹妹疼惜的紧,绝对不可能让她被一个不争气的废柴给糟蹋了。 那最后这门婚事,只得由她承担。 白素昙艳丽的媚脸越发冰冷严寒,红唇紧紧抿着不说话。 老爷子松了些口气,柔声说:“他毕竟是陈家的少爷,虽然自从陈流剑之后,陈家一直在没落,可根基还在,只要有陈家撑腰,就能护你和丫头避免被献祭的命运!” 白素昙没再说抗拒的话,只是起身就走。 白老爷子看着她孤傲的背影,无奈叹息。 他坚定要白素昙跟陈骁结婚,其实还有一个理由,他不能跟任何人说的理由。 五十多年前,在他还是个少年时,曾出现过一个女人。 那个只在人生里短暂出现过一次,却永久的留下烙印的清雅女人。 她跟他说:“白家有双匙,是能开启世界灵门的钥匙,也是打开我儿命运之门的钥匙。如果天之眼口中的预言之子消失了,那未来世界存亡与否,就会全都压在白家双匙和我儿的身上。这份重量不仅沉,而且残忍,但我仍旧希望,你我皆能倾力相助。” 倾力相助。 白老爷子闭上眼睛,眼前,又一次闪过了那个女人清晰而深刻的身影。 他其实有些记不清那个女人的具体五官了,只是记得她身上那股让人惊艳的干净气质,那份超脱的气质底蕴,远远地压过了她那层肤浅的皮囊。 ** 陈骁重生了。 他花了半天时间,才自己接受这个匪夷所思的现状。 扶着脑袋,他慢慢整理原身体里的记忆。 这个人,还是叫陈骁,跟他的相貌也巧合的有五六分相似,但不同的是,他出身于高门大家,似乎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修仙世界,而他本身虽然有着万年难得一见的五灵纯阳体,却在修炼上极为偷懒,十岁的时候才开始通读陈家的炼气口诀,到现在修炼了整整八年,修为仍旧只是个炼气。 修炼虽然不行,但他人却极其嚣张跋扈,仗着陈家在修仙界权柄煊赫,整天惹是生非无恶不作,陈老爷子对他原本寄予厚望,一开始还处处教导偏心,直到他上个月的时候竟然为了调戏一个女人闯下大祸!陈老爷子对他失望之极,以他已成年,应该见见自己的未婚妻为理由,将陈骁下放到人间都市。 而这个未婚妻,是京城四大家族之一的白家长女,今年已二十七岁,与十八岁的陈骁,足足差了九岁! 但这些都不是陈骁要关注的,他现在只想知道自己妹妹怎么样了! 还有……他死在了巷子里的尸体,又怎么样了。 拉开房间门,陈骁几步冲出去。 迎面,一个气质冷艳,身材丰腴成熟的高挑美女正快步走过来,见到陈骁时,眼底的厌恶明显闪过,冷冰冰说道:“爷爷叫你下去吃饭。” 这个女人,就是陈骁的未婚妻,白素昙。 陈骁摇头,脚步不停的越过她。 “不了,我有急事,先走了!”说着,他人已经风风火火的冲出了白家大门。 陈骁一路飞奔,赶到了医院。 急匆匆的推开病门,却只见到了空荡荡的病床,陈南意不见了踪影了。 陈骁心脏狠狠一跳,不安涌出。 病房窗户开着,微风轻轻吹进,卷来一股莫名的强烈阴冷,陈骁后背诡异的一凉,但他并未没多想,满脑子都是妹妹的下落。 他急忙向护士打听,最终,被带到了停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