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能救人 梦,并不是空穴来风,不是毫无意义的,不是荒谬的,也不是部分昏睡,部分清醒的意识的产物。他完全是有意义的精神现象。实际上,它是一种愿望的达成。它可以说是一种清醒状态,精神活动的延续。 ——引自佛洛伊德,1900年《梦的解析》(又名《释梦》)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高层写字楼的14楼打开大门,冉斯年迈开步伐踏出了电梯。他低着头,想要看看自己那双从雨水泥泞里走过的鞋子会在清扫阿姨刚刚清扫的一尘不染的地砖上留下多么明显的鞋印。 冉斯年迟到了,而且他第一脚迈出电梯,便在米白色的地砖上留下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脚印,也正是这个脚印,让一旁正在擦拭窗台的清扫阿姨絮絮叨叨地白了冉斯年一眼。 冉斯年冲着清扫阿姨抱歉笑笑,想要尽量大跨步,少给阿姨留下几个惹人厌的鞋印,结果他这么一突然迈开大步伐,导致他重心有些不稳,身子朝右边偏移,差点撞上了一个快递打扮的中年男人。 冉斯年及时调整好了平衡,侧目扫了一眼那个中年快递员。快递员双手捧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快递盒子,上面还贴着一张快递单,一看就是来送快递的。只不过,冉斯年觉得他的动作有些好笑,抱着那个快递盒子就好像是抱着骨灰盒一样,而且战战兢兢,看到冉斯年朝他歪过去,生怕别人撞到他的盒子一样,竟然转了个身,用自己的身体护住盒子。冉斯年心想,莫非盒子里是易碎的瓷器?现在这么负责的快递员还真是稀有动物,今天被他给碰上了。 走到前台,冉斯年习惯性地抬手跟前台小姐打了个招呼,边走边听着前台女孩调侃他迟到而且被雨淋得狼狈,走得远了,他还能隐约听到前台女孩跟清扫的阿姨提到了那个从一大早就在这里像是等人的古怪快递员。 冉斯年没在意,继续一路前行,进入一间门上挂着“冉斯年咨询师”名牌的办公室,这正是他在这家松大心理咨询中心的办公室。冉斯年就是这家咨询中心的首席咨询师之一,年纪轻轻就从松江大学行为心理学专业研究生毕业的高材生,还没毕业就已经被老师引荐在这里任职的、被誉为最有开创性和个性的行内未来之星。 这位未来之星今天可是够狼狈的,这对于一向在意形象的冉斯年而言简直是灭顶之灾。他一边感叹着今天真是倒霉的一天,一边脱下了湿漉漉的外套,用毛巾擦拭头发。忙活一阵子之后,坐在椅子上的冉斯年又打起了呵欠,生性有些懒散的他干脆趴在了桌子上,打算趁顾客上门前先小睡一下。 渐渐的,办公室里单调轻微的空调运作声被隐约传来的哭泣声代替,那哭声似由远及近,哭的人也是越来越多,男女老少都有。紧接着,不仅仅是哭声,还有一个男人低声念叨着什么的声音,那声音低沉压抑,像是在念经。 冉斯年突然感到浑身一抖,打了个激灵,再看周围的环境,自己竟然站在一条空荡荡、雾气弥漫的街道中央。而那哭声正是从他的对面飘来。 这么多人一起以这种声调哭泣,冉斯年马上想到了一个词,哭丧。难道他的面前的雾气中,正有一队送葬的哭丧队伍向他走来?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应该让到路边才对。这样想着,冉斯年在雾气中摸索,想要往路边走。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无论冉斯年怎么走,他都走不到路边,就好像他站在一个无边无际的广场上。他转身想往回走,可不管他怎么转,那哭丧的声音一直就在他的正对面,且越来越近。 躲不掉!冉斯年的脑子里冒出了这三个字,没错,他根本躲不掉这送葬的队伍,注定要跟他们面对面,然后擦身而过。 很快,雾气中几个人影若隐若现,冉斯年揉了揉眼,看到了为首的几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双手抱着骨灰盒,披麻戴孝的中年男人,他身后还有两个男人。 冉斯年知道自己躲不掉,那么索性面对。他朝着那个抱着骨灰盒的男人走去,心想,跟对方说一句“节哀顺变”也好。 走到那个中年男人面前,冉斯年大吃一惊,他看清楚了男人身穿的孝衣上竟然印着四个大字——速达快运! “你?”冉斯年刚想开口询问这个速达快运是怎么回事,对方竟然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缓缓打开了身前的骨灰盒。 盒盖开启的一瞬间,竟然有一个面目狰狞的恶鬼扑了出来,直冲冉斯年的面门。它青面獠牙,嘴巴里还往外涌着冒着热气的腐蚀性液体,离冉斯年咫尺的距离,让他浑身如同炙烤一样的疼痛难忍。 冉斯年吓得步步后退,最后脚一软,跌倒在地。 跌倒的瞬间,冉斯年的眼睛迅速睁开,全身一抖,回到现实。 原来是一个梦,一个他趴在办公桌上小憩时做的简短的梦。 冉斯年本身就是个使用开创性、独创性释梦疗法的心理咨询师。所谓释梦,也就是解梦,只不过冉斯年不喜欢用解梦这个词,因为这会让外行人把他和那位周先生混为一谈,而实际上,他们绝对所属两个阵营。冉斯年最擅长的就是通过给他的顾客释梦以解开心结,达到疗愈心理创伤目的。入行几年以来,虽然他的职业手法饱受争议,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有效。按照冉斯年的原话来说,梦有时候不单单能够让人认识真实的自己,解开心结,放下包袱,疗愈创伤,甚至还可以救命。 因为这个职业惯性,冉斯年也经常会把自己做的有代表性的梦拿出来分析研究,达到更加了解自己内心,了解自己潜意识的目的。 冉斯年仍旧趴在桌子上,还打算再睡一会儿,不过在那之前,他想要先分析解读一下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 冉斯年释梦的本领已经可谓是炉火纯青,解释这么一个毫无深度的简单梦境,他只花费了三秒钟的时间。三秒钟里,他的脑子里闪现了几个画面,第一个,是电梯门口,他看见了一个像抱着骨灰盒一样抱着快递盒子的快递员;第二个,抱着盒子的快递男人转身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盒子不被他撞到;第三个,前台女孩跟清扫阿姨谈到那个快递员从一大早过来,抱着盒子一直等到了现在。 这三幅画面与刚刚的梦是一一对应的,因为第一个画面,冉斯年才会梦见披麻戴孝抱着骨灰盒的男人,因为第二个画面,冉斯年梦里的骨灰盒里冒出来的恶鬼才会留着冒热气的腐蚀性液体,因为第三个画面,梦里的恶鬼才是专门针对他而钻出盒子的! 也就是说,快递员之所以一大早来,到现在还没走,所等待的就是今天意外迟到的自己!而冉斯年的潜意识已经感知到了快递员和那个盒子的危险,所以才会以梦境的形式向冉斯年发出警告! 冉斯年腾地站起身,想要出门去找到那个可疑的快递员,可是眼睛却扫到了自己电脑显示器后面放着的那个熟悉的快递盒子! 这东西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里面搞不好就是某种会冒出热气的,或者是腐蚀性的、或者是有辐射有毒的危险物品。等一下,电梯门口,那个可疑快递员很怕这东西被撞到,难道,盒子里会是——炸弹?没错,梦里恶鬼一张嘴,那强烈的热浪已经说明了一切! 冉斯年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开这间办公室,因为如果盒子里是炸弹的话,一定不是事先定好时间的,因为自己今天迟到绝对是个无法预知的意外,那么炸弹一定是被遥控的,搞不好遥控炸弹的人正举着高倍望远镜,身在自己身后落地窗外、对面高层建筑的某个房间里监视着自己。 冉斯年动作迅速,冲刺一样冲向门口,刚一打开办公室的门,他身后却传来一个女孩的笑嘻嘻的声音,让他全身僵住无法动弹。 “冉先生,怎么,人有三急?这么着急?”说话的正是冉斯年的助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一直暗恋他的学妹。她竟然也在冉斯年的办公室里,正在打理办公室里那盆该死的植物! 冉斯年回头惊愕地瞪着眼,难道这就是那个遥控者迟迟没有按下引爆按钮的原因?他只是想炸死自己,不想伤及无辜?他在等待女助理离开办公室? “快跑!”冉斯年几乎是尖叫着,他敞开大门,大幅度做出一个让女助理出去的手势。 几乎是同时,瞬间而至的热浪把身在门口的冉斯年给推出了房间。那个引爆者终究还是不想放过这次机会,不再心软,哪怕要炸死一个陪葬者,也要在冉斯年离开办公室之前炸死他。 巨响轰鸣,满目狼藉,已经身在走廊里的冉斯年在剧痛中失去了意识。 第二章 梦能杀人 “叮叮叮……”熟悉的旋律钻入耳朵,就在那声轰鸣之后,这是冉斯年的手机铃声。 冉斯年缓缓睁开双眼,在手机亮光的照耀下,他看见的是再熟悉不过的、自家卧室的顶棚。 冉斯年又做了那个重现爆炸那天早上经历的梦,这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做这个梦是冉斯年每晚的功课,是他自己想要每晚做这个梦的。而他想要做的梦,他就能够做,这也是他在经历了那场爆炸,脑部受重创大难不死后获得的所谓潜意识超能力。 这一次,冉斯年仍旧没有在梦中看清楚那个快递员的脸,其实不光是快递员,他梦里出现的清扫阿姨,前台小姐,还有自己那倒霉的、等同于是代替自己被炸死的女助理,这些人的脸,冉斯年在梦里全都没有记住,彼此之间分辨不清。因为那次的爆炸,冉斯年不仅仅是获得了潜意识的超能力,也失去了辨认人面部形象的能力,也就是患上了面部失认症,俗称脸盲症。 让冉斯年懊恼不已的是,他不但在现实中脸盲,只能靠分辨人的声音、着装、发型、行为特征,或者是脸上的浓密胡子、眼镜、大一些的痣来区分不同的人,就连在梦里,在他引以为豪的领域中,他仍旧是脸盲的。 看来想要靠做梦不断重现那天早上的经历,从而去记起那个快递员的脸,找到这个被幕后黑手雇佣来的男人,从而顺藤摸瓜逮到那个幕后黑手,并不是短时间内能够达成的任务。 让冉斯年更加懊恼的是,就算昨天那个来到他家别墅让他帮忙释梦的顾客就是那个炸弹男快递员,他也根本认不出,还十分友好地接待他,把他当成了自己的衣食父母。 想到衣食父母这个词,冉斯年更是觉得讽刺。自从那次爆炸事件后,准确来说,是自从爆炸事件后发生的一件事开始,一个女人的死之后,他就再也不是让恩师引以为豪的未来之星了,而是被行业驱逐的丧家之犬,没有别的心理机构肯再任用他,他不得已只能转行,从一个使用“释梦疗法”的咨询师,摇身一变成了靠给人释梦赚点小钱的所谓神棍,从从前人人口中的那个颇为尊重的“冉先生”,变成了现在顾客们口中浮夸滑稽的“冉大师”。 冉斯年抓起作响的电话,扫了一眼时间和来电显示,手机屏幕一下子就让他从迷迷糊糊中瞬间清醒。现在是凌晨两点零五分,来电显示不出任何号码! 会有人在这个时间打没有号码的骚扰电话吗? “喂?”冉斯年平静地接听了电话,心里期待着这不要是什么无聊的骚扰电话,他很清楚自己的潜意识在期待着什么既麻烦又有趣的事情发生。 “你是冉斯年吗?那位专门研究梦的大师?”电话那头极为安静,说话的人竟然使用了变声器!声音和语调都低沉而诡异。 “我是,你是?”冉斯年不禁有些得意,他有预感,这通电话绝对不简单,搞不好会牵引出什么复杂而有趣的事件。 “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男人说话沉着冷静,让人摸不清他的身份和目的,他一字一顿地问,“梦,能杀人吗?” 冉斯年的嘴角牵起一抹淡淡的微笑,饶有兴致地回答:“这个问题说起来比较复杂,如果你要我现在就越过这些复杂的解释,直接给你个答案的话,我的答案是,能,梦能杀人。” 对方似乎如释重负,叹了口气,总算有了些语气,感叹着说:“看来你真的是大师,我犹豫了好久才冒着暴露的风险给你打这个电话向你求助,我本来想,如果你回答我梦不可能杀人的话,我就直接挂断电话。” “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冉斯年尽量友好,生怕对方挂电话,“方便的话,请你明天来我这里面谈,电话里讲始终不太方便。” “我的梦杀了人,准确地说,是我在梦里杀了人,可是那个人在现实中真的死了,而且就是我梦里的死法。” 的确有点意思,冉斯年顿了一下,回应说:“有没有可能是巧合?” 对方似乎有些气愤,加大音量地反问:“一次是巧合,那么五次呢?五次也会是巧合吗?” 冉斯年收起了嘴角的一抹笑意,蹙眉问道:“你在梦里杀了五个人,那五个人在现实中也真的死了?还是你梦里的死法?” “是六个人,”对方又恢复了机器人一样的口吻,毫无感情地通过变声器发出诡异的声音,“我先后一共做了五个杀人的梦,其中有一次,是一下子杀死了两个人,所以一共死了六个人。冉大师,你说,我是不是被魔鬼诅咒了?” 冉斯年忙反驳,“当然不是,在我这里根本没有魔鬼一说,如果非要说有的话,魔鬼就潜藏在你的潜意识里,只不过你还不知道而已。我想,我们绝对有必要见面详谈一下……” “我不可能露面的,我知道,你跟警方关系不错,如果我出现了,你一定会报警,警察一定会认定我就是那五起命案的凶手,他们才不会相信什么梦能杀人。我之所以给你打电话,那是因为我最近又开始做那种可怕的梦了,我很清楚,我的梦又要开始杀人了,这次要杀的,是名导演——常青!” “你的意思是,你本意并不想让那些人死?包括常青?你想让我提醒常青,想让警方保护他?”冉斯年频频发问,担心一秒钟的冷场会让对方挂断电话。 “我想让那些人死,只不过,我绝对没有胆量去杀人,我只是做梦。但我绝对不是精神分裂双重人格,自己杀了人还不自知。今天就说到这里吧,我还会再给你打电话的。”说完,对方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冉斯年重新躺回床上,睁眼思索。梦能杀人,他刚刚的确给出了这样的肯定论断,但是冉斯年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理解错了,理解得太过直白。梦境不过是人类潜意识的某种反应,与其说梦能杀人,不如说是梦在不断暗示梦者其潜意识里的杀意,人通过持续不断的自我暗示,也许就会走上杀人的不归路。 早上八点,冉斯年洗漱完毕,坐在自家别墅一楼的客厅里等待顾客上门,等待那些慕名而来想要他给他们释梦的大爷大妈们。 不当心理咨询师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了,最近的半年,他的生意才开始逐渐稳定下来,几乎每天都有一两个顾客上门,他也会根据顾客的经济情况决定收取多少酬劳。可尽管如此,冉斯年的日子过得远没有当初风光滋润,可以说是捉襟见肘。就在前两天,他才刚刚卖了自己的爱驾,去堵这栋别墅房贷的窟窿。接下来的日子里,如果生意还没有突飞猛进的话,他就不得不卖掉这栋心爱的别墅,还清房贷后,换个小公寓了。 等待顾客上门的空档里,冉斯年给认识的警察瞿子冲打了个电话。 瞿子冲是冉斯年熟识的刑警,准确来说,他是松江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队长,市局的风光人物,被局长钦点专门侦破难案,大案。而他们俩的熟识,其实也是从那次爆炸事件之后。这位四十出头的鳏夫是个纯粹的工作狂,也是难得的一位愿意信任冉斯年的释梦能耐、愿意接受甚至主动寻求冉斯年通过释梦帮助破案的开明队长。 “瞿队,我想请你帮个忙,帮忙查一下最近几年内,松江市有没有发生过六个死者的连环杀人案,”冉斯年开门见山,直接在电话里问,“是五次杀人,六个死者,凶手是同一人,不限于悬案,已经破获的也行。” 瞿子冲在电话里淡然一笑,“怎么?你这是不信任我们警方?认为我们可能办了冤假错案?” 冉斯年赔笑道:“怎么会?我刚刚还忘记说了,如果是您瞿队长经手的,那一定要排除在外。”冉斯年的意思是说,他的确怀疑警方办了冤假错案,但是绝对不怀疑瞿子冲会办冤假错案。 瞿子冲问:“怎么突然想查这个?” 冉斯年斟酌了一下说:“电话里讲不清楚,咱们还是见面谈吧。你什么时候有空?” 瞿子冲好像就等冉斯年这句话似的,“我现在就有空,这会儿正在路上,干脆绕个弯先去你那里好了。既然你找我帮忙,那么索性,我也找你帮个小忙,正好我手里有个案子,说不定,你的释梦大法能够攻破。” 冉斯年挂上电话没多久,门铃声响起。冉斯年心想,难道瞿子冲是在小区门口接听的电话吗?这么快赶到,是想要吓自己一跳? 走到可视对讲那边一看,冉斯年哭笑不得地砸了一下墙面,又是那个瘟神啊! 可视对讲画面里是一个身材臃肿,穿着艳俗,化着浓妆的中年女人,仅凭这三点,脸盲的冉斯年也能认得出,这位夫人是他的老客户,难缠的老客户。 冉斯年又回到了沙发坐下,想要不应门,假装自己不在家。 门铃响了整整三分钟后停歇,看来是那位难缠夫人偃旗息鼓了,冉斯年总算是吐出了一口大气。 第三章 小助理 可没过十分钟,门铃再次响起。冉斯年几乎是呲牙咧嘴地走到门口,这一次,他透过可视对讲看到的是一张警官证件,上面写着瞿子冲的大名。谢天谢地,来的是瞿子冲,而不是那个难缠大妈。 冉斯年开了门,站在玄关等待。 第一个进门的是个中年干练男人,冉斯年见过这身标志性的黑色夹克衫,更加认得出那宽阔光亮的脑门,和渐渐后退的发际线,更加闻得到这人身上那股子淡淡的烟草和单身男人不修边幅的体味的混合味道,这个人就算不说话,冉斯年也敢肯定,他是自己的老朋友瞿子冲。 第二个进门的是个年轻人,虽然说穿着稍显成熟,发型比较复古,还戴着一副方形银色边框的厚厚近视镜,但是冉斯年能够感受得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的蓬勃朝气。他充其量也就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年轻人冲着冉斯年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竟然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活像是见了偶像的小粉丝。这让冉斯年有点招架不住。 第三个,天啊,还有第三个进门的人!正是那位化成灰冉斯年都认得的难缠大妈! “夫人,您……”冉斯年一时语塞,心想这位难缠大妈还挺懂战术,叫门没人应,就躲起来按兵不动,等到瞿子冲他们到来,再现身假装刚到,说自己是顾客,自然而然就跟着进来了。 “哼,你有本事做生意,你有本事开门啊!躲在里面不出声,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家?”难缠大妈一张口,直接吓得前面的瞿子冲和那个年轻人诧异地回头。 冉斯年听着这熟悉的、经过改编的押韵流行词,不禁哑然失笑,做出一副拜服的模样,他就是拿这样年纪的大妈没办法,“您,您请进吧。”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三位客人,冉斯年给三位客人分别拿了三瓶饮料,然后干脆坐到了楼梯台阶上,跟难缠大妈保持一定距离。 瞿子冲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还有浓妆女人莫名的怒气,便打破安静问道:“这位女士,你是来释梦的?” 浓妆女人浮皮潦草地点点头,随即像是恍然大悟似的,转向瞿子冲,扯着嗓子叫道:“你们也是来找这个神棍解梦的吧?告诉你们,他就是个骗子!你们还是快走吧!” 冉斯年一皱眉,对于浓妆女人的这种拆台行为十分不满,但好在瞿子冲他们不是自己的客户和潜在客户,他还是先保持缄默,不要捅了马蜂窝比较好。 “哦?这话怎么说?”瞿子冲笑吟吟地问女人。 浓妆大妈悻悻然地说:“我是来找他解梦的……” “释梦,请用释梦这个词汇,我不喜欢解梦这个说法,搞得像是周公解梦一样,换个词也能把我跟那位周先生区分开。这点我一开始就跟您讲过不是吗?”刚刚还不屑于解释为自己辩白的冉斯年这时候却突然插嘴打断了浓妆大妈。 浓妆大妈恶狠狠剜了冉斯年一眼,“行,释梦,释梦总行了吧。我来找他释梦,想知道我那死掉的婆婆把她的一盒子首饰藏在了哪里,结果,我把我最近做的梦全都给他讲了一遍,整整花费了我三天时间啊,这三天,我每天都来讲我的梦,可这个臭小子居然告诉我,他解,他,释不出来!” “夫人,要知道,听您讲述那些毫无头绪毫无意义的,或让我昏昏欲睡,或让我尴尬不已的梦整整三天,我才是受害者啊。”冉斯年苦笑着发牢骚。 “女士,浪费了您三天时间这点我代替斯年向您道歉,我这就让他退还给您支付的费用。”瞿子冲打着圆场。 浓妆大妈扭着身子哼了一声,“算他有良心,还没收费呢。” “既然没收费,他能力有限没能达成您的要求,您又何必计较呢?”瞿子冲劝慰道。 “可是他不可能能力有限!问题就在这里,他就是想骗我把所有梦都讲一遍,讲了整整三天啊,他肯定从中已经得知了首饰盒藏在哪,跟我说不知道,其实是想自己去偷!我的首饰盒要是丢了,肯定就是他偷的,警察同志,我要备案!” 冉斯年笑出声来,“夫人,我必须纠正一下,第一,首饰盒不是您的,根据遗产分配原则,它大部分是属于您的女儿的,第二,既然您都不知道首饰盒在哪里,又怎么能确定它失窃了呢?不能确定失窃,又怎么确定是我偷的?不能确定是我偷的,又何谈备案?” 瞿子冲点头,苦口婆心地说:“是啊女士,不瞒你说,我就是警察,你的确是无法备案。”说完,瞿子冲掏出了自己的证件给女人看。 浓妆大妈愣愣地看了证件几秒钟,然后起身恶狠狠地跺脚,恍然大悟地叫着:“原来,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哼,别以为我拿你们没办法,我会再回来的!” 目送浓妆大妈离去,冉斯年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冲瞿子冲感激似的笑笑。这时的冉斯年哪里知道,自己跟这位难缠大妈的缘分才只是刚刚开始。 “你好,冉先生!”瞿子冲身边的年轻人推了推眼镜,兴冲冲地突然开口,“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实习警员范骁,前两天刚刚上任,早就从瞿队那里听说了你的光荣事迹,今天能有幸见到你,我真是太兴奋,太幸运啦!以后还请你多多关照!” 瞿子冲尴尬地摇摇头说:“斯年,小范这孩子有多嘴冒失的毛病,你别放在心上。我把他带在身边也是希望他能够快快成长。这孩子听了你的故事和能耐之后非常感兴趣,说什么也要来见见你。我手下的其他人工作都比较繁忙,我想啊,干脆以后就由小范负责跟你对接,配合你办案,他也算是你的半个助手,有了他的警察身份和证件,你想要查案询问什么的,也方便些。小范也可以把你查到的线索第一时间反馈回我这里。” 冉斯年很清楚自己的潜意识,对这个小小的冒失鬼有种排斥感,但他也不能直接拒绝瞿子冲的提议,只好点头。 接下来,冉斯年把今天凌晨两点多接到的古怪电话,已经通话内容全部讲给了瞿子冲。瞿子冲听后也十分在意,马上就给局里打了电话,吩咐手下的梁媛马上搜索六个死者,五次杀人事件的连环凶案,一有消息马上通知他。 “这会不会是恶作剧啊?”范骁挠着头,没心没肺地问。 “也有这个可能,但是谨慎起见,还是查查看为好,还有那个常青导演,我想,我有必要去提醒他一下,”冉斯年微微摇头,感叹道,“看来,你这个小助理马上就有用武之处了,你得抽空陪我走一趟,去见见那个常青。” “没问题!”范骁拍着胸脯,对于跟冉斯年单独去找常青的行动颇为憧憬似的。 瞿子冲看了看手表,说:“斯年,我说过,我手上有个案子也需要你的帮忙,怎么样?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医院?” 三个人刚一上了瞿子冲的车,副驾驶的范骁便回头问冉斯年:“冉先生,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问瞿队还是问你。” “那你还是问瞿队吧。”冉斯年笑着指了指瞿子冲。 范骁像是得到了命令,马上转回头冲着瞿子冲发问:“瞿队,您不是冉先生的朋友吗?那么为什么您按下门铃后,等待的时候要对着摄像头出示证件?这样做不是很奇怪吗?” 冉斯年吃惊地透过后视镜望着瞿子冲,“怎么,你没告诉他?” 瞿子冲点头头,“还没来得及,介绍你的时候光顾着给他讲你的光荣事迹了,忘记说这一点了。也好,现在你自己介绍一下吧。” 冉斯年歪嘴一笑,解释道:“小范啊,其实呢,我可以说算是半个盲人……” “你是盲人?这,这怎么可能?”范骁先是惊讶,而后马上回想刚刚从见面到现在的情景,冉斯年行动自如,怎么可能是个盲人?而且,那么好看的一双眼,那么锐利的眼神,怎么看也不像是盲的啊。 冉斯年忙摆手否认,“你别误会,我的盲只针对于人类的脸,也就是说,我患有脸盲症。我分辨不清你们的每一张脸,人的面部形象在我的脑子里是崩溃的,就好像人类看待小白兔一样,只看白兔的脸根本分不清哪只是哪只,你们的脸在我眼中,就跟白兔差不多,让我分辨不出,我只有用听声音和辨别着装发型,以及姿势和身体特征的方式去区分人的身份。所以瞿队每次来找我,都会在按下门铃后展示他的证件,我只要看到警察的证件,还有上面瞿子冲这三个字,就知道是瞿队,可以开门了。至于说为什么不直接通过对讲说话报上姓名,那是因为通过对讲说话难免会让声音有些失真,只说几个字或者简短一句话,再加上外面环境的背景噪音,我可能会分辨不出声音的主人是谁,那么还不如直接出示证件方便。” “啊?脸盲?那是什么?”范骁傻乎乎地问。 第四章 神探弗洛伊德 瞿子冲的脸色很难看,阴着脸解释,“这就跟有的人是文盲不认字一样,只不过是他脸盲,不认脸。有那么难理解吗?如果还是不懂,回去百度去。” 范骁傻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冉斯年看范骁这孩子被瞿子冲训斥得挺可怜,便继续解释:“都是因为一年前的一场意外,我的脑部受伤留下的后遗症,医生说很可能是暂时的,但也不排除永远这样的可能。但是幸好,我的听力和记忆力还都不错,所以对于接触过的人,听过的人,还是能够通过声音辨别的。举个例子,你如果下次再来找我,换了衣服,外加你的身体和动作没有什么显著特征,你又不开口说话的话,那么你在我眼里就是个陌生人。话说回来,那场意外对我来说也算是祸福参半,我失去了辨别人脸的基本技能,但是也获得了一般人不具备的超能。” 范骁一听超能,马上想起了瞿子冲曾说,冉斯年的潜意识就是个超人,兴奋的范骁脱口而出:“超能,是指潜意识吧?我真的好想马上见识一下您的超能力呢。” 冉斯年淡淡地说:“也许很快就有机会了吧。” 松江市第一医院的住院部病房里,瞿子冲和冉斯年各自搬了一把椅子,坐在病床边。范骁则是站在两人身后,三个人一起面对着躺在病床上,刚刚苏醒没多久的受害者吕震。 吕震是三天前一起凶案的受害者,也是幸存者。他在被送来医院抢救了一夜,昏睡了两天两夜之后,终于脱离了危险。医生一大早就通知了瞿子冲,已经可以来给吕震录口供了。当然,吕震昏睡的这两天里,瞿子冲他们也没闲着,一直在调查吕震的社会关系,以及案发当晚,案发地点附近的监控视频。只可惜,两天的调查下来,并没有什么进展突破。于是瞿子冲期望当事人吕震能够给出一个嫌疑人范围,或者干脆给出一个名字。 瞿子冲按部就班地询问,包括案发当晚的情形,还有吕震有没有什么仇家之类的。冉斯年和范骁就在一旁旁听。范骁拿着个小本子,不停写着,冉斯年则是默默倾听,想要从吕震的表述中摸索一些潜藏的有用信息。 吕震讲述了案发当晚的情形:那晚,吕震加夜班到将近午夜,下班后刚出写字楼他就发觉自己被人跟踪了,他还没来得及打电话报警或者求救,就被跟踪者突然用匕首刺中,凶徒一共刺了吕震七刀,看吕震到底不再抽搐,以为吕震必死无疑,这才逃离。 可惜的是,吕震说他根本没看清楚凶徒的样貌,凶徒把自己包裹得很严实。但是被人跟踪,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一个月前,他也在下夜班的路上被跟踪过,不过那次运气好,正好有个路过的出租车,他及时上车拜托了跟踪者。再往前追溯,一个半月以前,吕震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刹车失灵,出了车祸,幸好人没有大碍,住院一周就没事了,可车子却几乎报废了。 “一定是有人想要害我,想要我死!”吕震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总结着,因为激动,他的胸口起伏剧烈。 “别急,慢慢讲,你认为谁想要害你?”瞿子冲安抚吕震的情绪后问道。 “一定是我的同事之一,他们嫉妒我,在背后议论我,就因为我最近被老板破格升职加薪!”吕震愤愤不平,眼神中闪烁怒火。 “因为这种事就杀人,不至于吧?”范骁嘴快。 吕震抬头诚恳望着范骁说:“至于,真的至于,你不懂,真的就是因为这样!” 一直沉默的冉斯年突然了然于胸地说:“既然你这么肯定,我想,你的潜意识也许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只不过,你还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而已。” 吕震痴痴地问:“潜意识?什么意思?请问你是?” 冉斯年当然明白吕震的疑问,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己不是警察,自己站在瞿子冲和范骁这两个暗色调的警察中间,绝对是格格不入的。 冉斯年深知自己与警察的截然不同,他身上没有那种雷厉风行的干练,而是举手投足中透出贵族似的儒雅;没有警察浮于表面上的严肃甚至严厉,而是在表面谦和的态度里蕴藏一点轻狂和不羁;他身材高挑精瘦,堪比模特,皮肤白皙,发型一丝不乱,怎么看也不是体力劳动者,更加不可能是风里来雨里去跑外场的干探;他跟随瞿子冲办案的时候,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保持着西装皮鞋的形象,穿西装的时候,他喜欢露出光洁的额头,这样能够显得精明果敢睿智,否则整个人会趋同于偶像剧里那些总裁花美男;他的眉眼细长,眼睛不大,内双眼皮,却炯炯有神,他总是刻意让自己的眼神冷一些,这一点他算是听从了天桥下一位自称是他同行的举着“周公解梦”招牌的大爷的劝告,大爷跟他说,他天生一双桃花眼,千万注意不能乱放电,否则会招惹烂桃花。其实这点不用大爷讲,冉斯年的老妈早在十四年前,他十三岁的时候就告诫过他。 “我叫冉斯年,你也看出来了,我不是警察,我只是瞿队的朋友,一个对梦境和潜意识有点研究的普通市民,”自我介绍后,冉斯年耐心解释,:“潜意识呢,是心理学的术语,简单来说,指的就是心理活动中,还没被认知或者是认知不到的那一部分,它是潜藏在我们一般意识下面的一股神秘力量,是人类原本具备却忘了使用的能力。用你的例子来打比方就是,你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只不过这个答案存放在你的潜意识里,还没有达到认知的地步,所以你的意识并不能给出一个有关凶手的身份。但是你既然如此肯定凶手是你的同事之一,我想,一定是在工作中,在细节上,你发现了什么不妥之处,只不过这些不妥之处也封存在你的潜意识里,你的意识并没有发现有何不妥。人的大脑就是这么奇妙,潜意识和意识似乎是两个不同的系统,但好在,这两个系统之间,有个通道。” “通道?什么通道?”吕震似懂非懂地问。 “梦,梦就是这条通道。按照弗洛伊德的原话来说,梦是表现潜意识的桥梁。人的梦境有很大一部分是潜意识在运作,潜意识通过梦境把一些信息转化成梦者的意识,让梦者能够感知得到那部分平常无法察觉的潜意识。其实,人的潜意识就像是个敏感的侦探,只不过,这个侦探喜欢故弄玄虚,不肯直接阐述真相,而是会使用凝缩、象征、移置、润饰的方式间接扭曲性地反应真相,所以,必须要有我这个“翻译”才行。”冉斯年不知道是第几次解释他的工作原理,以期对方能够把他的工作跟神棍区分开。他研究的领域绝对是属于科学范畴的,这一点,那个著有精神分析第一名著《梦的解析》的、心理学开山鼻祖人物——弗洛伊德,可以为他作证。 冉斯年在读大学期间就对这本《梦的解析》又名《释梦》的名著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也正是因为此,他才走上了这条释梦的职业生涯,曾经被誉为心理咨询行业内的未来之星。也正是因为如此,在用释梦方法帮助警方破案的这一年间,他也获得了瞿子冲队上那几个年轻人赠与他的外号——神探弗洛伊德,简称神弗,还有一个从柯南动画片里衍生而来的——沉睡的小神棍。 吕震听得云里雾里,便把询问的目光投向瞿子冲和范骁,范骁马上抢在瞿子冲前面给吕震解释:“这位神弗冉先生是想要通过释梦的方式,破解这宗案件,从你的潜意识里揪出真凶!你要做的,就是把最近做的梦讲给他听,就可以啦。” “神福?”吕震的眼里闪烁着希望之光,口吻一下子变得尊敬,“神探福尔摩斯?他们都是这么叫您的吗?您被誉为当代中国的福尔摩斯?太好啦,您可一定要帮帮我,抓到那个坏蛋!” 冉斯年尴尬地摆摆手,“你误会了,不是神探福尔摩斯,而是神探弗洛伊德。不过不管是哪个神弗,我都会帮你的,只要你配合我。” 瞿子冲给吕震解释了一下,所谓的配合,就是努力去回忆凶案发生后,也就是吕震在昏迷时做的梦,只要能把梦描述给冉斯年听,就是给警方提供了重要线索。瞿子冲一再强调,冉斯年的释梦是科学,绝对不同于周公解梦,以往他的释梦结论帮助警方破获了不少案件。 尽管通过释梦破案对吕震来说等同于天方夜谭,但吕震还是很信任瞿子冲这个老刑警队长的,刚刚冉斯年那套有关于潜意识的理论也似乎很有道理。吕震觉得,这个办法值得一试,于是他开始闭眼努力回忆昏迷时候所做的梦。 吕震整整花费了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几乎是绞尽脑汁地想,终于记起了让他印象最深刻得三个梦境。 第五章 释梦寻凶 第一个梦:吕震梦见了自己置身在医院的太平间里,躺在冰冷的床上,脸上被盖着白布,但是隐约可以听到外面有有规律的震动声音,伴随着一股热气涌过来,他隔着白布用力睁眼去看,自己哪里是在太平间,而是在火葬场,那声音原来是火化炉的门在一开一合,每一次打开,里面的火舌便要蹿出来吞噬他,他被那热浪烤的全身疼痛不已。 第二个梦:吕震回到了中学时代,身在教室里考试,可是吕震的笔却突然写不出字来,打开一看,竟然没了墨水。他正着急,监考老师却突然递过来一支笔,吕震接过笔,顺利地写下去。考试结束之后,吕震去交卷顺便还笔,老师竟然当场就批了吕震的卷子,竟然是满分一百分。老师十分满意,开怀大笑,夸赞了吕震一番。可是吕震却始终觉得自己的题都做错了,他想要跟老师坦白,让老师重新批卷,可是又舍不得这个满分。 第三个梦境:这个梦比较荒诞,吕震梦见自己被一群兔子包围着,这些兔子全都在笑话自己,他低头一看自己,竟然赤身裸体。他羞得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这时,有一只刺猬滚到他的脚下,声称愿意把自己的衣服借给吕震,但是前提是,吕震必须要反穿它的衣服,如果正着穿的话,便再也脱不下来,吕震将会变成刺猬,而刺猬就会变成吕震。吕震只好答应,可是等刺猬刚刚脱下它的衣服的时候,吕震便把刺猬的衣服给刺猬反穿了上去,活活把刺猬给刺死了。 冉斯年安安静静听吕震讲完了这三个梦境,陷入了短暂的沉思。跟他一样陷入沉思的还有范骁。 不一会儿,范骁突然一拍脑袋,灵光一闪,兴奋得像个知道答案,拼命举手,老师却不点名让他回答的性急小学生,干脆自己抢答:“我知道啦,重点就是第三个梦,梦里的刺猬就代表着凶手,所以凶手肯定是个梳着刺猬爆炸头的男人,而且,这个人的性格也像是刺猬一样,用尖刺把自己层层包裹,人际关系紧张,不善交往。只要在吕震的同事里寻找这样特征的人,他就是凶手!” “可是,可是我周围并没有这样的人啊。”吕震失望地给范骁泼了一盆冷水。 冉斯年结束了短暂沉思,微笑着说:“吕先生,你就当小范什么都没说。接下来,我来为你解释这三个梦,揪出你潜意识里的那个凶手。” 吕震屏息凝神,满脸期待地望着冉斯年;瞿子冲这种事情经历得多了,已经习以为常,神态稀松平常;范骁则是跟吕震一样,等着看年度大戏一样紧张兴奋。 “先说说第一个梦吧。你的潜意识之所以会制造一个太平间的梦境,那是因为昏迷中你的潜意识已经感知到了你身在医院,又到鬼门关走了一趟,所以潜意识里自然会对医院里的太平间产生恐惧和联想。可是到了后来,太平间变成了火葬场,那是因为只有火葬场才有火化炉,你的潜意识要表现的重点就是这个火化炉。按照弗洛伊德的释梦观点,梦者的梦境表达的主要是梦者想要实现的性欲,当然,这个观点现在看来自然是有失偏颇的,我也不是完全赞同。但是梦境里的一些物件确实就象征着男女人体的某些性器官,弗洛伊德的这个理论,我是绝对赞同的。” “性器官?”吕震彻底蒙了,他遭到袭击差点丢了小命这事儿跟性器官根本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啊。 冉斯年看得出吕震的惊异,继续解释:“在梦里,木棍、笔、蛇等形状的物品就象征着男性的性器官,而门、山洞、柜子等可以打开进入的物品则是象征着女性的性器官。按照这个规律,你梦里的火化炉正象征着女性的性器官。再结合你听到的有规律的震动声音,火化炉门的一开一合,还有热浪的侵袭,这些全都在表达一个主题,那就是——房事!而你的脸上蒙着一层白布,让你不能把一切看得真切,这也就说明,你潜意识里知道,你只是个旁观者,并不是这场房事的参与者。而你这个旁观者也没能旁观得真切,好像是蒙着一层布一样看得模模糊糊不确定。”冉斯年用平静如讲述平常生活琐碎的口吻说道,丝毫没有一点点尴尬。 吕震着实震惊,好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可是却说不出。 范骁惊诧地张大嘴巴,心想,原来第一个听起来如此恐怖的噩梦,究其实质是个春梦!这释梦还真是一门学问。 “接下来是第二个梦,你梦见考试。其实很多人都会频繁地梦见考试,梦见考试要么就是压力大,要么就是面临着人生的转折点和选择。而你梦见考试时自己的笔没水了,这意味着什么呢?刚刚我也说过了,笔在梦里象征的是男性的性器官,而水无论是现实中还是梦里,都象征着生命之源,你的笔没水,无法再答卷,说白了,也就是说你的生育功能出现了障碍,无法再去答对你妻子那张试卷。” 吕震眼神躲闪,低着头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双手紧紧握在一起,脸色苍白。从他的这个反应看来,冉斯年是一语中的。 “我,我只是怀疑自己身体有问题,并不能肯定,我也没有去医院检查过。”吕震纠结了片刻,小声为自己辩解。 冉斯年点点头,“的确,你的生育能力到底有没有问题,不能够根据这个梦来下论断,还是要医学上的检查。可是,通过你这个梦,我可以肯定,你的妻子,怀孕了。” 吕震猛地抬头,瞪着冉斯年低低地叫着:“你,你怎么知道?” “你的梦告诉我的,在梦里,监考老师借给了你一支笔,有水的笔,你接着答卷,最后交卷的时候,监考老师拿着那张试卷哈哈大笑,当场给了一百分,你却觉得不妥。我刚刚也说了,你梦里的试卷就象征着你的妻子,也就是说,你潜意识隐约也感觉到了妻子腹中的孩子有些不妥,可是就像在梦里一样,舍不得那张满分试卷,现实中,你也舍不得破坏自己的家庭,去深究孩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这个问题,所以就连自己去检查一下身体的胆量都没有。” 吕震的双眼噙着泪水,他也顾不得难堪,顾不得一个男人最看重的自尊心,只是喃喃地念着:“怪不得,怪不得,我昏迷的这几天,她根本就没有在医院里,医生告诉我,她就只来过一次,呆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走了。” 范骁一直全神贯注地听冉斯年释梦,也忘记了继续做笔记,他感觉浑身发热,似乎是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新奇的领域,这个领域中的宝藏已经显露出了冰山一角。他开动脑筋,紧跟冉斯年的思路,突然又是灵光一现,问道:“那么,这个监考老师又是代表着现实中的什么人呢?” 冉斯年回答范骁:“梦里的吕震是学生,老师是高他一等,掌管他的人,所以对应的,就是现实中吕震的老板。我想,老板就是吕震妻子的外遇对象。” 吕震突然大叫一声,显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论,他一抬头已经是满脸泪水,一只手抓住冉斯年的衣袖,质问道:“你有什么根据?别跟我说梦就是根据!我不信!” 冉斯年表示理解,理解吕震的愤怒,一个男人,面对这种形式如果还能保持冷静,那才是怪事。他安慰道:“吕先生,请你先冷静,过于激动,你的身体受不了的,请你为了自己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再说根据,其实我做出这样的结论,根据不单单是你的梦,还有你之前说的,你的同事们对你的议论纷纷和妒忌。其实,这都是你的误会,同事们根本就不是在妒忌你,而是在背地里嘲笑你。也就是说,你被老板戴了绿帽子的事情,同事们其实已经有所耳闻。这就直接引出了第三个梦。” 吕震又想起了刚刚他所讲述的第三个梦,那个荒诞的有关兔子和刺猬的梦,“第三个梦也跟我的案子有关?” “当然有关,第三个梦里,你梦到了两种动物,这两种动物在梦中的象征意义可以从动物的自身特点去推敲。兔子的特点就是耳朵长,也就象征着现实中你那些已经听到了风声的同事们。你的潜意识里也知道同事们在嘲笑你,而不是嫉妒你,可是你的意识认知却不知道这点,只是认为同事们在嫉妒你升职加薪,这也算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自我保护吧。在梦里,你赤裸身体,羞愧难当,也就是说你的潜意识也感受到了自己在同事面前的羞愧。梦里突然出现的刺猬想要提供帮助,这个刺猬所代表的就是你的老板,老板也不希望他当了你们家第三者、偷人家老婆的事情被传扬开来,于是想帮助你掩饰,其实也就是帮助他自己掩饰。所以刺猬提出要借给你他的衣服,也就是刺猬充满尖刺的皮囊。刺猬要求你反穿刺猬皮囊,也就意味着现实中想要掩人耳目,保持光鲜外表,就得承受不为人知的针刺一样的疼痛,把一切苦楚都自己笑着吞进肚子。你在现实中接受了老板的升职加薪,而潜意识里,你却清楚,这升职加薪不过是虚假的满分考卷,反穿刺入全身的刺猬皮囊,让你痛苦不堪。” 范骁在后面唉声叹气,感叹着这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吕震,怎么可以如此自欺欺人? 冉斯年继续解释:“你不要太过于难过,其实选择自欺欺人的也是你的潜意识,一般人没有那个能力可以去选择和决定自己的潜意识。那是一种无能为力,无法自控的感觉。只有情商和智商都极高的人才能清楚自己的潜意识,并且控制和改变自己的潜意识。我推荐你读一本书,是约瑟夫墨菲写的<潜意识的力量>,这间案子落幕之后,你可以看看这本书,也许能够帮你从痛苦中解脱。当然,帮助你解脱的不是这本书,还是你的潜意识。” 范骁忙低头把书名记在了小笔记本上,他也想要看看这本书,锻炼一下自己的潜意识,成为像冉斯年那样厉害的人物。 吕震平静了片刻,低沉地问:“我明白了,第一个梦代表我潜意识里已经知道了妻子和老板有染,第二个梦代表我潜意识里也知道了妻子腹中孩子不是自己的,第三个梦代表我潜意识里清楚了老板的虚伪关心,可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第三个梦里,是我把刺猬的皮囊给刺猬反穿上,可现实中,可是老板刺伤了我啊,这不是相反的吗?” 冉斯年握住了吕震的手,振奋地说:“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梦境是在完成梦者潜意识里想要达到的欲望,其实你的潜意识也不是完全认同自欺欺人这种做法,最后的反击就代表了你想要抗争,想要改变现实的意愿。同时,也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清楚老板对你已经造成了生命威胁,所以才奋起反抗。梦境的确不能直接预测未来,他只是指向过去和人的真正意愿,但是潜意识却是可以改变人的未来的,你的潜意识已经开始觉醒,想要改变未来。” 冉斯年话音刚落,敲门声传来,病房的门后探进来两个人的脑袋,一男一女,前面的女的满脸尽是虚伪的关心。 瞿子冲站起身走到门口询问二人的身份,一问才得知,这两人正是吕震的妻子和老板。他们竟然一起来探望吕震,这还真是讽刺。 “二位,关于吕震的案子,我想请二位到警局回答一些问题,希望你们能够配合。”瞿子冲冷冷地说,语气强硬,不容拒绝。 冉斯年知道他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全靠瞿子冲的调查取证,好在现在已经有了嫌疑人,总比大海捞针一样逐个排查吕震的同事们要简单得多,相信案子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 第六章 噱头专家 “冉先生,”吕震抹了抹眼角的泪,嘴唇不断颤抖,抖了半天,终于说出了包含千言万语的三个字,“谢谢你。” 冉斯年感怀吕震的悲惨,嘴角牵起一丝苦笑,低声说:“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我过去也曾遭受足以致命的打击,今天也照样自信快乐地活着。只要活下来,就有翻身的一天。” 冉斯年说完便起身准备出病房,身后还跟着一个低头记录冉斯年刚刚的话,把这话当做名人名言的范骁。 医院的走廊里,瞿子冲跟冉斯年告别,接下来他必须马上投身于工作之中,带吕震的妻子和老板回警局询问,并且派遣手下去两人的家中和工作场所搜证,相信真相很快就会落网。 送走了瞿子冲,冉斯年看了看身边那个捧着小本仍旧在记录的范骁,无奈地说:“小范,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哦,对了,在这之前,还得麻烦你查一下,导演常青家的地址。” 半小时后,冉斯年和范骁坐上了出租,前往松江市有名的别墅区。 范骁在车上兴奋地坐不住,嘴里不断念叨着:“神探福尔摩斯身边有个华生医生,神探弗洛伊德身边有个警察范骁,哎呀,都是最佳拍档!” 车子行驶在路上,范骁阶段性的沉默了五分钟后,突然又开口,只不过这一次不是自言自语的絮絮叨叨,而是又成了问题宝宝。 “冉先生,我有问题可以问你吗?” “不可以。”冉斯年闭目养神,想也不想地回答。 范骁像是没听见一样,继续问:“是有关于之前在你家的那个浓妆大妈的,她说你明明知道了首饰盒在哪里去不告诉她,你说你根本没能通过大妈的梦解读到首饰盒在哪里,这是真的吗?你也有解,哦,不,释不出来的梦吗?” 冉斯年仍旧闭着眼,机械性地解释:“我是说过,人的潜意识是个敏感的侦探,但是呢,也不是每个人的潜意识都那么明察秋毫的,像那位没心没肺的夫人,她的梦境完全是财迷的反应,只表达一个主题,那就是想要挖掘宝藏的急切心情。潜意识就跟智商和情商一样,因人而异,看那位夫人这副尊荣和行事风格就可以得知,她的潜意识就像是一眼可以看到底的浅滩,而这浅滩里没有什么首饰盒。” 范骁忙掏出小本开始记录冉斯年的名人名言,记完之后,他又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可以问吗?” “还是不可以。”冉斯年苦笑着回答。 “哦,”范骁愣了一秒,这一次他听清楚了冉斯年的回答,但是他仍旧问道,“请问你帮助瞿队,帮助警方破案,是免费的还是收取一定报酬的?就像是你给顾客释梦一样要收费的?如果是收费的,这钱是谁来出?是瞿队还是公安局报销?” 冉斯年哭笑不得地睁开眼,“免费的,免费的!” “可是我听瞿队说你因为生活窘迫连车子都卖了,既然这么窘迫,为什么不向警局或者瞿队收费?”范骁开始喋喋不休地发问,一个回答带来的绝对不是问题终止,而是问题继续。 “因为爱好,爱好行不行?我觉得生活太过单调,想要遭遇或者参与一些有趣的事情,如果还能用我的本领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那何乐而不为?”冉斯年诚恳地回答。 “瞿队说你可以找个房客收租金,这样可以减轻一下经济负担,可是你却不愿意,宁愿卖了别墅换小公寓,为什么啊?”范骁的聒噪已经让出租车司机这类聒噪的人群都看不进去了,司机师傅不断从后视镜好奇地看这个嘴巴里装了永动机的小年轻。 “只要能碰到合适的人,为什么不呢?”冉斯年撒谎了,其实他宁愿卖了别墅自己另外买一件小公寓,也不愿与人合租,让陌生人闯入自己的世界。 “我,我行吗?我能不能当你的房客?”范骁性急地又问,感情之前讲了那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这件事。 冉斯年笑吟吟地说:“可以啊,可以给你个友情价,房租每月五千,押金一万,半年一付,咱们什么时候签租用协议?” 范骁被一盆冰水迎头泼下,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每月五千?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现在租住的小隔间,月租才五百,他虽然现在可以领到实习工资了,但也不过是一千五。 范骁沉默了,这一次破纪录,沉默了十分钟。 下午三点,在范骁出示的警察证件的帮助下,冉斯年和范骁成功进入了常青的别墅,见到了那位最近正占据头条的名导演常青。 常青之所以最近一段时间霸占头条的位置,那是因为这位沉寂了三年的文艺片导演最近突发奇想拍起了恐怖片,现在正值他这部新作《午夜狂欢》上映前的一周。那些看过试映的影评人在网上发表了对常青和电影不利的反面影评,批评这部《午夜狂欢》从名字到故事全都是流水线生产出来的半成品,毫无新意,毫无突破。 而常青,带领着旗下的一批水军,以网络为阵地,跟这些个国内知名的影评人打起了嘴架,水军们更是奉常青命令,偷换概念,转移话题,把电影的不完美归罪于那个三线的小明星,电影的女主角糟糕透顶的演技。 这位悲催的三线小明星于是成了众矢之的,亦悲亦喜地也登上了头条。但是新闻却全是负面的,无非是说她无演技但是有事业线,无好的作品但是会主动要求潜规则求上位,之所以能够担当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也是因为被常青给潜规则了。 冉斯年不怎么关心八卦,但是一打开网页,这些消息就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不管你愿不愿意,就要往你眼睛里汹涌而来。导致冉斯年对这位常青还有那部电影,还有那个悲催的女主角都有了些了解,他特别无聊的时候,还看了那部电影的预告片。 “你是说,有人想要我的命?”常青这个年近半百的老男人在听冉斯年说有这种可能性之后,居然是带着兴奋的口吻反问,好像他正盼望着这种事。 冉斯年微微一愣,又去看常青旁边的常青夫人,那位三十出头的美少妇艾芩。艾芩苦涩地笑笑,像是无声地告诉冉斯年,你别见怪,常青就是这样。 “是的,所以还请你提高警惕,注意保护自己。”范骁一板一眼,像个老手警察似的说。 常青竟然咧嘴笑了,好像是正中下怀似的,小声嘀咕着:“正好,正好,过两天我可以把这件事也一起放出去,到时候一定会引起轰动。” 冉斯年真想给自己的脑袋一拳头,自己怎么这样迟钝?难道就忘了常青在业内是个擅长制造噱头抛出噱头为自己造势的名导?这次又赶上他的最新力作上映在即,他是一定会在上映前给自己弄出点声响的。如果常青抛出他因为拍摄了这部电影遭到不明人士恐吓,警方亲自上门提醒注意安全的噱头的话,观众一定会对他的电影大为好奇。对了,常青刚刚还说是把这件事一起放出去,也就是说,他一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一个噱头,这个件事不过是个意外的附加品。 会是什么噱头呢?冉斯年琢磨着,难道会是跟常青这个文艺片导演突然改拍恐怖片有关的?没错,影评都说这部电影故事太过俗套,可常青却坚持拍这么俗套的题材,难道故事本身就是噱头? “常导,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要一张电影的试映光盘,”冉斯年对于那个自称梦能杀人的古怪变声人打来的电话十分在意,为了查清那个人的身份和所谓的梦能杀人的谜团,冉斯年才不顾身份和情理,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但是他还是聪明地把要光盘的原因说的好听了一些,“我看过电影的预告片,非常吸引人,我实在是等不到一周后上映了,想要先睹为快。您尽可以放心,光盘绝对不会外传,而且,就算不小心光盘外传了,您也可以以警方泄露您电影这件事做个噱头嘛。” 常青愣了一下,笑呵呵地点头答应,然后又为难地搓搓手,“光盘的事情那自然是没问题,只不过我家里现在还真的没有,不如冉先生您留下您的地址,我稍后叫人给您发快递送过去?” 冉斯年道谢,又问了常青一些有关他是否有仇家之类的话,得到的回答全是一些敷衍的话,没什么营养,他也只好起身告辞。这趟常青家之行,除了要到了一张光盘,亲眼目睹了这个老奸巨猾是如何喜欢噱头之外,可以说没什么收获。 冉斯年当时还不知道,未来的几天里,他试映光盘是得到了,电影也看了,但光盘却不是快递而来的,而是瞿子冲给他的,电影也不是他一个人看的,而是在机缘巧合下,由一位美女作陪观看。 而常青,不是他不想给冉斯年邮寄光盘,实在是因为他忙于之后抛出噱头和电影上映前的宣传事宜,忙得把这事儿给忘了,等到他终于想起来的时候,却没了那个机会去吩咐手下的人。 第七章 新的轮回 三天后,吕震的案子尘埃落定,瞿子冲他们已经开始了收尾工作,准备对吕震的老板提起公诉。这三天里,冉斯年没有再见过瞿子冲和范骁,那位麻烦难缠的大妈也没有登门,那个神秘的变声人也再没打来电话。 但冉斯年却有种预感,这三天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这平静里正在酝酿着一场血腥风暴。 这一晚,手机铃声是在冉斯年做那个梦中梦的时候响起的,这直接导致了梦中梦的披麻戴孝快递男人打开骨灰盒之后,伴随着一阵轻快的音乐,恶鬼冒了出来,在欢快乐曲中,张开了它的大嘴巴,露出了尖牙和腐蚀性的冒热气的口水。梦里的冉斯年有些哭笑不得,骨灰盒好像变成了音乐盒,只不过音乐盒里不是伴随音乐舞蹈转圈的芭蕾舞女孩,而是一个伴随音乐呲牙咧嘴的怪物。 盛昀海在三秒钟之内成功醒来,醒来之后马上恢复意识,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抓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果然,还是无来电号码显示,他终于打来了电话。冉斯年特意看了下时间,凌晨两点四十五分。 “喂?是你吗?”冉斯年从容地接听电话,但心里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边传来了粗重的喘息声,声音仍旧是通过变声器,显得格外诡异。隔了片刻,对方才开口:“我,我又做了杀人的梦!这一次,我杀死了常青,我用一把匕首割断了常青的喉咙!就在刚刚,就在刚刚!” “别急,慢慢说,”冉斯年想用冷静的情绪感染对方,他徐徐地问,“梦里你是怎么了杀了他的?我是说,你在哪里杀死他的?你在杀死他之前,有没有说什么做什么?” “梦里我就置身于常青的家里,我轻手轻脚地上了楼,一边表演一边走路,进了他的卧室,常青和他老婆就躺在床上睡觉!” “表演?”冉斯年马上捕捉到了这个奇怪的词,“你在表演什么?” “梦里我是个小丑,我在做小丑的滑稽表演,就跟之前的五次一样!” 冉斯年马上想起了他看过的电影《午夜狂欢》的预告片,那部电影里的杀人狂魔就是一个小丑!准确来说,是个小丑打扮的杀人狂。这其中必定有密切的关联! “你现在最好马上让你的警察朋友确认一下,看看常青是不是真的死了。”对方的声音有些发抖和低落,显然是带着负罪感,他是真的认定自己的梦杀死了常青,或者,他在演戏。 冉斯年刚想说什么,对方又不给他说话的空档,继续说:“其实不用确认,我敢肯定常青已经死了,就像之前的五次一样,你只需要通知你的警察朋友就好了。又开始了,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杀人轮回又开始了,我没法控制自己,我没法控制自己的梦!天啊,我该怎么办,救救我,救救我!” “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我会帮你,相信我!”冉斯年极为诚恳地说。 可对方已经听不见冉斯年在说什么了,他不断地念叨着“救救我”之类的话,显然情绪已经失控。终于,电话被挂断。 冉斯年反应了片刻,没等手机自动锁屏,就又把电话给瞿子冲播了过去。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是恶作剧,常青是真的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大半夜惊扰瞿子冲也没什么抱歉的。 半个小时后,瞿子冲的手下邓磊驱车来接冉斯年前往案发现场,也就是常青的别墅。在车上,冉斯年听邓磊简单介绍了一下发现常青已死的过程。 原来瞿子冲在接到冉斯年电话后就马上把电话给常青打了过去,只不过,他拨通的是常青家的座机号码,接电话的是住在一楼佣人房的女佣。瞿子冲指示女佣上楼去看看常青,先不要挂电话。女佣迷迷糊糊,对于瞿子冲的警察身份抱有怀疑态度,但是又不敢懈怠,她举着电话的子机,走到楼梯口打开了壁灯,紧接着就是一身尖叫。在瞿子冲再三询问下,女佣才结结巴巴地说,地上都是血脚印。 就这样,女佣上了楼,进到了常青和艾芩的卧房里,又是一声尖叫,叫醒了沉睡中的艾芩,却叫不醒已经被割喉的常青。 艾芩醒来后马上发现自己刚刚竟然一直睡在血泊之中,自己的丈夫早已经在身边死去,喉咙处血肉模糊,脸庞则是面目狰狞,她惊叫了一声后,也晕厥过去。 凌晨的路很好走,邓磊的车子又安装了警笛,一路畅通无阻,只花费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赶到了常青家所在的高档别墅区,进入了常青家,也就是案发现场。 第一眼,冉斯年便看见了客厅里的血脚印。 “这足印很奇怪对吧?”瞿子冲从楼上下来,迎了过来,“不单单鞋底没有纹理,而且足印的分布也很乱,这个凶手莫非是喝了酒东倒西歪?或者是腿脚有问题,没法走一个直线?” “不,凶手没醉酒,腿脚也正常,之所以会留下没有纹理的鞋印,那是因为他穿着的是特制的鞋子,这种鞋子外面根本买不到,之所以会留下这样凌乱的足印,那是因为他是在一边走路一边表演。”冉斯年郑重说道。 “表演?”瞿子冲跟不久前的冉斯年一样惊讶。 冉斯年刚刚打电话时比较着急,并没有详细复述通话的内容,这会儿,他才把整个通话内容详细给瞿子冲讲了一遍,告诉瞿子冲,犯案的很可能是个穿着小丑服装,一边表演一边来去犯案现场的变态杀手。 瞿子冲听后一个劲点头,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个打电话自称能做梦杀人的人,就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 冉斯年同意瞿子冲的说法,因为常青的死法还有现场的情况全都跟那个人描述的一致,而这些细节除了凶手,外人不会知晓。冉斯年望着楼体和玄关之间那几个正在弯腰采取足印的技术人员,又环视整个别墅的一楼,想要先扫描一遍整个案发现场,这么一圈扫下来,却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袭上心头。 “走,上去看看吧。”瞿子冲带着冉斯年绕开那些血足印和技术人员,上了楼。 “你现在还只能看,不能动,等到明天,我们的取证工作彻底结束之后,你就可以实施你的那一套方案了。”瞿子冲一边上楼一边对冉斯年说。 冉斯年点头表示理解,他的眉头一直紧蹙,心情沉重,免不了地自责,如果三天前他能够更加严肃地提醒常青的话,是不是凶手就不会得逞了呢? 二楼的主卧里,那张宽敞的大床上,躺着常青的尸体。尸体给冉斯年印象最为深刻的就是死者的表情和喉咙处的血腥。常青的喉咙被割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裂口,可见凶手下刀毫不迟疑,手法干净利落,绝对不是第一次杀人。没错,冉斯年可以肯定,常青是死在这名凶手手里的第七个受害者。更加骇人的是常青的表情,狰狞可怖,像是临死前看到了极为恐怖的景象,就像是见鬼了一般。难道常青临死前一秒看到了凶手?看到了小丑打扮的凶手? 那种异样的感觉突然又猝不及防地包围了冉斯年,他扫视了一圈卧房,没有发现什么,但是他敢肯定,他的潜意识绝对发现了某些端倪,现在只需要让他小睡一会儿,他就可以弄懂那种异样的感觉到底源于什么。 从常青的别墅离开已经是凌晨四点钟,冉斯年在瞿子冲车子的后座上睡着了。一来是因为他今晚实在是困乏,毕竟没有睡几个小时就被那通电话吵醒,二来也是因为冉斯年想要小睡一会儿,想要在梦里寻求某些问题的答案。 迷迷糊糊中,冉斯年感受到了车子的颠簸,他缓缓睁开了眼,歪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象。春季的凌晨四点钟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了,冉斯年看见冷清的街道在晦暗的光线里不住地后退,偶尔还能看见凌晨就起来工作的清洁工的身影一闪而过。 “怎么?看风景呢?”开车的瞿子冲笑着问,“要不要我给你打开车子的天窗,让你把头伸出去好好看看天空?” 冉斯年摆手说:“不用伸出去,直接抬头看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脖子有些酸痛,也许是真的想看看天空,冉斯年仰头透过天窗往外看。结果这一看不要紧,他竟然在暗淡的天空里看到了一双眼睛!一双绝对不属于人类的圆形的、黑洞洞的眼睛!不,不是一双,从云层里显现出的是好几双那样的眼睛,它们集体瞪着冉斯年,像是在责怪冉斯年竟然敢无视他们! 冉斯年被这些眼睛惊得一缩身子,低下了头,心头马上又闪过一个疑问,他不禁问了出来,“瞿队,我记得,你的车子好像没有天窗吧?” 瞿子冲没有回答,仍旧专心开车。冉斯年一个眨眼的工夫已经明白过来,刚刚是自己做了一个梦,因为瞿子冲的车子,根本就没有天窗。 第八章 十年悬案 “瞿队,常青的别墅里应该是被安装了不止一两个的针孔摄像头,你现在马上通知技术队的同事,着重在高处搜寻摄像头。”冉斯年语速极快地给瞿子冲下命令。 瞿子冲对于冉斯年的这种作风早已习惯,一开始他还会觉得有些不快,毕竟他可是一直给别人下命令的队长,可是随着合作的成功案例越来越多,瞿子冲不但不反感冉斯年这样做,反而期盼,因为这就意味着冉斯年发现了什么重要线索。 清晨五点半,小邓带着十五个针孔摄像头设备回到了刑侦支队,他把十五个摄像头放在了会议室的桌子上,带着不屑的口吻说:“你们猜,这些摄像头是谁安装的?” 冉斯年坐在会议桌最里面的位置,跟其他警员保持距离,跟对面主持会议的瞿子冲遥遥相望,他冷哼一声说:“看你这副口吻,我猜这些都是常青自己安装的,对吗?” 邓磊小小吃惊了一下,马上释然,说道:“不愧是神弗先生,你猜对了。刚刚技术队的同事告诉我,他们在常青的电脑里和移动硬盘里发现了全部一共十五天的监控录像,其中还包括最初安装和调试设备的时候,常青被录下来的他那张大脸。也就是说,这些摄像头就是常青自己安装的!” 就在大家正在消化这个事实的时候,瞿子冲的另一个手下梁媛敲门进入会议室,“瞿队,我刚刚从医院回来,艾芩已经清醒过来了,我也问了她摄像头的事情。艾芩说她早就知道常青在家里安装了摄像头,她说这些针孔摄像头就是常青为了监视她而安装的。常青很小心眼,总是对自己没自信,总是怀疑艾芩有情人,而他因为工作,白天经常不在家,所以就安装了这些摄像头。艾芩说对此她早就知道了,但是也不点破,心想常青只要发现他录不到什么她与情人幽会的场面,时间久了,自然也就会放心,撤走这些摄像头的。” 邓磊发言,询问在场的几个人,“你们说,凶手会不会就是艾芩?艾芩年轻貌美,却嫁给了常青这么个糟老头,还是个小心眼多疑到变态的糟老头,你们说,她是不是为了遗产?要说他们之间有真爱,鬼才信呢。只要常青死了,遗产不就都是艾芩的了吗?” 瞿子冲对邓磊的话不置可否,“凶手是不是艾芩,只要等技术队的同事把案发时候的录像给咱们送过来,就真相大白了。当然,录像是否被做过手脚,技术队的专家们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邓磊咋舌,“唉,没想到常青当初为了妻子安装的摄像头,最后却录下了自己被杀的惨状,这还真是讽刺。不过,我们还真应该感谢常青安装了这些摄像头,这下凶手是谁,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冉斯年微微摇头,“没法一目了然,因为凶手化了妆,而且是超级浓的妆,还穿着夸张的戏服,就连动作特征都被表演所掩饰,根本没法通过录像看出他的身份。” “啊?”在场的人,除了冉斯年和瞿子冲,其余人都惊讶好奇地睁大双眼。 很快,技术队的人送来了视频,邓磊在投影屏幕上播放了视频。 屏幕上是夜间摄像的模式,整个画面都是灰暗的色调,有点像年代古老的恐怖片,给人一种后背发凉的即视感,尤其是观看者早就已经知道了,很快将会有恐怖的画面到来。 卧室床上躺着熟睡中的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死者常青,五十岁左右、面目稍显猥琐的老头,女的却是个年轻貌美的美人儿,睡衣下包裹的是凹凸有致的躯体。 摄录画面的右下方是时间显示,凌晨两点零三分,卧室的房门被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一个小丑打扮的身影。 凶手一身小丑服装,花花绿绿,戴着小丑的彩色假发,脸上也涂着小丑的油彩,左半边脸在笑,右半边脸在哭,在暗色调的红外摄像无声画面中,显得格外诡异狰狞;更加诡异狰狞的是,这个小丑蹦蹦跳跳,手舞足蹈,摇头晃脑,做出各种滑稽的表演姿势,俨然把常青的卧房当成了舞台在表演;更加更加诡异的是,这小丑知道有摄像头的存在,刻意在摄像头下停留,对着摄像头挥手,着重表演,摆出了几个姿势做了几个鬼脸,然后才恋恋不舍地继续往床边走动。这场景让范骁脊背发麻,这个凶手绝对是个变态狂徒!而且,他也知道摄像头的存在! 小丑一面表演一面往床边移动,花费了一分半的时间才来到常青的身前,可想而知,这一分半的时间里,他这样蹦蹦跳跳,一定是发出了一定的声响,可是床上的两个人却没有被惊醒。紧接着,小丑仍旧是在比比划划地表演着,突然,他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用匕首拍打了两下熟睡中常青的脸颊,他在故意惊醒常青。常青恍恍惚惚睁开眼,一秒钟后发现了异常,惊吓得面部扭曲,刚要大叫,小丑手中的匕首已经划破了常青的喉咙,他的动作流畅毫不犹豫。 一时间血液喷射,小丑的脸上又增添了一笔浓墨重彩,他对着镜头舔了舔嘴边的血液,像是舔舐到美味的糖果,像个孩子一样夸张地蹦跳拍手,表现他的兴奋愉悦。随后,他收起了匕首,又如来时一样,蹦蹦跳跳地离开了卧室,关门前,还把半个身子探回房间,冲着摄像头做了一个挥手道别的手势,还留下了一个飞吻。 邓磊切换画面,又播放了一楼客厅和玄关处的监控摄像,小丑竟然是一路这样表演着走出了常青家的大门,所以才留下了那样匪夷所思的血足印。 “看来,这个艾芩还真不是凶手,”邓磊有点泄气地说,“我猜错了,也许他们这对儿老夫少妻,是真爱也说不定。” “天啊,凶手也知道有摄像头的存在?”从医院回来的梁媛惊奇地反问,“可是艾芩跟我说,摄像头的事情她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就连家里的女佣都不知道。因为她觉得有这么一个小心眼的老公,在家里安装摄像头监视妻子,这属于家丑,不能外扬。相信常青自己也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去吧,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可是,可是凶手是怎么知道的呢?” 冉斯年默默无语,对于这个问题,他目前给不出答案,会议室里没人回答。但是冉斯年却更加可以肯定,杀死常青的绝对不是什么某个人的梦,而是真实的一个凶手。凌晨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变声人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到摄像头,也许,他并不知道案发现场有摄像头这一点,也就是说,他也许并不是凶手。不管怎么说,冉斯年都想尽快找到这个人,因为他就算不是凶手,也是一个十分关键的人物。 会议室里大家正在分析案情,会议室的门突然毫无预兆地被粗鲁地推开,站在门口的正是以多嘴和鲁莽著称的范骁,冉斯年认出了范骁那身从初次见面到现在就没换过的衣服,当然,还有复古的发型和眼镜。 冉斯年这才想起来,刚刚在案发现场也没见这个冒失小子,要说他这个热血青年偷懒那是不可能了,那么他是去忙别的什么事情了?瞿队给他分派了别的任务? “太好了,冉先生也在,正好,之前你说要查五次杀人事件,六个死者的连环凶案,我已经查到了!”范骁邀功似的响亮地宣告。 冉斯年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瞿子冲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范骁,怪不得到今天才有结果。 瞿子冲示意范骁关门坐下,详细讲讲,因为他也意识到了,变声人所说的之前的案子,很可能跟常青的案子有关。 范骁翻开手里的档案夹,一边看一边介绍:“凶案发生在十年前,十年前的五月份至七月份之间,短短三个月,发生了五次凶杀案件,六名死者,都是在夜间无人的巷子里犯案。其中第四次案件中,死者是一男一女一对儿情侣。这五起案件之所以并案,那是因为它们全都发生在永坪街附近,死者死状悲惨,凶手下手毫不留情,而且有两起案件中,都找到了目击者,目击者称案发时间在永坪街附近看见过一个小丑打扮的人在蹦蹦跳跳地表演,而且,小丑的衣服上有血!” 瞿子冲一听这话,忙抢过范骁手里的档案,一边迅速浏览一边继续介绍,“十年前警方封锁了消息,因为担心引起恐慌,严禁消息外传。当时也锁定过一个当地马戏团的小丑为嫌疑人,可是又很快排除了嫌疑。案子至今都是悬案,至今没有抓到凶手!” “同一人,”梁媛兴奋地大叫道,“十年前的连环凶案跟常青的案子,凶手都是同一人,凶手时隔十年再次犯案!可是,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沉寂十年后重出江湖呢?” 冉斯年的脑子里浮现出那个变声人的一句话——又开始了,又开始了,新的一轮杀人轮回又开始了。 第九章 玩命导演 “凶手时隔十年重新犯案,八成是因为常青把十年前的案子搬上了荧屏,”冉斯年大胆猜测,“常青这个文艺片导演之所以要选择这么一个不讨好的俗气题材拍恐怖电影,就是因为这部电影是根据真实案件改编的,我想,常青本来想要抛出的噱头就是这个。他本来想趁电影上映之前对外宣称电影改编自真实案件,电影就是十年前悬案的重现,而十年前的真凶身份,也隐藏在这电影里。” 瞿子冲咬住嘴唇,沉吟了片刻说:“没错,这样一来,常青的这部电影想不火都难,我想,我们有必要先睹为快,亲眼看看常青的这部电影了。小邓,你马上联系常青的同事,把电影给我要过来。我倒是要对比一下这十年前悬案的卷宗和常青的电影,到底有多少是重合的!还有,到底是谁向常青泄露了当年案子,我也得查个清楚,如果是警方内部人员泄露了机密,绝对要严惩!” 接下来的一上午,瞿子冲要冉斯年回家休息,他自己则是专心研究电影和卷宗。中午的时候,瞿子冲会去接冉斯年再跑一趟常青的别墅,趁技术队的同事撤退后,家里女主人艾芩回去之前的第一时间,让冉斯年利用他的潜意识超能彻底把常青的家扫描一遍。 冉斯年的确困乏得很,他谢绝了瞿子冲让手下送他回家的提议,自己掏腰包打车回家,毕竟瞿子冲的手下都被瞿分配了任务,大家都很忙,而自己则是一个要回家休息的闲人。 范骁主动提出要送冉斯年下楼打车,瞿子冲没反对,他就兴冲冲地跟在了冉斯年身后下了楼。 出租车停在身前的时候,冉斯年身边的范骁可算是停止了聒噪。待冉斯年上车之后,范骁特地示意司机摇下副驾驶的车窗,他从车窗处递给了司机师傅二十元钱,对着冉斯年说:“冉先生,您的车费由我来出,让您义务给我们帮忙,哪还好意思让您自掏腰包?” 冉斯年望着司机手里那一张十元、一张五元、五张一元的杂票子,突然心里泛起一阵暖意。这个聒噪的小子几天没换过衣服,明明就是个穷孩子,居然肯为自己这个几乎一天一套行头的小资付车钱,也许自己该对他好一点。 冉斯年没有拒绝范骁的好意,因为他知道拒绝了范骁,范骁反而会更加难过。他丢下一句“谢啦”,示意司机开车。 其实,从公安局到冉斯年家的小区,车费一直是四十五元。这话冉斯年没说。 沉睡到中午十二点,冉斯年准时醒来。因为那次爆炸事件,冉斯年因祸得福获得了超能的潜意识,从此也告别了闹钟。他是梦境的主宰者,只要他想要主宰,他想什么时候醒来,他就能什么时候醒来,在这一点上,他身体的生物钟也极为配合,因为生物钟这东西,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潜意识。 他甚至可以想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至今为止,他刻意地去做过中彩票的发财梦、美女环绕的春梦、名利双收衣锦还乡的风光梦、还尝试过穿越回古代当皇帝的过瘾梦、穿越到武侠世界当大侠的侠义梦,甚至,他还做过重回以往咨询师生涯,跟未婚妻继续筹备婚事的表达他美好愿望的美梦。冉斯年可以算是一个造梦大师,当然仅限于给自己造梦。 冉斯年准时醒来,等待瞿子冲的到来,这一个上午,他刻意控制着自己,没有做梦,因为他的大脑也需要彻底休息。 十二点半,冉斯年吃完了他为自己准备的简易午餐,正赶上瞿子冲和范骁开车赶到。 “斯年,问题远比我们想象得复杂,”冉斯年一上车,瞿子冲便阴着一张脸,低沉地说,“常青的电影<午夜狂欢>跟当年案子的卷宗,不单单是故事框架相同,就连案子的诸多细节也都是雷同的,就好像是常青看过这本卷宗一样。可是我也联系了当年负责小丑连环案的警官,他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当年虽然没能破案,但是上面下达的保密指令他绝对完成得彻底,案子的那些细节只有最核心的几个警官知道,而他们,绝对不会把这些细节卖给一个导演。” “你是怀疑,常青得知当年案件的细节的渠道,是源自凶手?毕竟案子的细节除了警方,只有凶手最为清楚。”冉斯年很快便参透了瞿子冲的弦外之音。 “是的,严重怀疑。我想,凶手跟常青很可能是认识的,常青一定是偷偷从凶手那里得到了什么资料,而且是详细的文字资料,并且根据这些资料编写剧本拍摄电影。常青此举激怒了凶手,他的电影置凶手于危险之地,很可能暴露身份,所以凶手先下手为强,杀了常青。我在想,如果常青没死,电影上映前,也就是这几天,他说不定会把凶手的身份也一起公开,也作为电影的噱头。”瞿子冲说得很有把握,他是个老刑警,拥有多年的推理经验和老刑警特有的判案直觉,他的推测也正好是冉斯年心中所想。 “那这个常青还真是拿命在拍电影啊,他这简直是为了名利在玩命嘛,结果,结果把自己给玩死了。”范骁不合时宜地笑着感叹。 “别笑了,现在可是死人了!”瞿子冲剜了范骁一眼,严厉训斥。 “对了,现场的搜证有没有得到凶手留下的指向性证据?另外,别墅区的监控录像有没有录到凶手到达案发现场和离开的路线?”冉斯年急于知道瞿子冲那边这一上午的工作进展。 瞿子冲颇为难堪,“没有,目前为止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这个凶手做得滴水不漏。所以我才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这件案子关乎于十年的悬案,非同一般,查出了杀死常青的凶手也就等同于揪出了当年的杀人狂,这案子,我非破不可!” 范骁刚刚闭合的嘴巴又被弹簧撑起来一样,大咧咧地说:“没错,梁媛姐说了,一旦破了十年的悬案,那破案奖金和升职加薪都是肯定的,他们可就指望着你这位神弗,沉睡的小神棍啦。如果能够成功破案,冉先生,我那份奖金,送你!” 冉斯年哭笑不得,想起了早上范骁掏出的几张零碎票子,还是有点感动的。 范骁这孩子气的话自然又引来瞿子冲的一顿训斥,最后瞿子冲得出结论,如果冉斯年这次帮助破案,他个人自会有表示,轮不到他范骁。 下午将近两点的时候,三个人赶到了导演常青的别墅。佣人认识之前就来过的瞿子冲和冉斯年,十分恭敬地把三个人迎进了客厅坐下,她则是去上楼请夫人下来。 “我什么时候可以开始?”冉斯年一副性急的模样,刚刚落座又站起身在客厅里踱步,眼神快速扫视整个客厅。 范骁刚想问开始什么,却被瞿子冲抬起来横在他面前的手给制止了。瞿子冲说:“我本来想趁艾芩不在家,只有女佣的话,你随时可以开始,可是没想到这个艾芩这么快就出院了,现在只好先征得艾芩的同意了,毕竟人家现在是这别墅的唯一的主人。” 很快,名导常青的娇妻艾芩款款从楼上走下来,这个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一如冉斯年初见时候一样,浑身散发着成熟女性的知性魅力,温婉贤淑,只不过这一次,她红肿着眼睛,全身柔若无骨一般,还需要女佣的搀扶,全然一副刚刚失去丈夫的、孤苦无依的小女人的可怜模样。 “瞿队长您好。”艾芩露出暗淡的微笑,哑着嗓子跟瞿子冲打招呼。 “常夫人你好,这位是帮助我们警方办案的冉斯年,是我们的顾问,之前你们也见过面了吧。斯年帮助我们成功解决不少难案,相信这一次,他的独到见解也一定能加快我们的侦办速度,早日抓到真凶,”瞿子冲把主要的心思都放在了介绍冉斯年身上,然后看都没看范骁一眼,一语带过地说,“他是范骁,实习警员。” 艾芩缓缓落座,对冉斯年投去了充满期待的楚楚可怜的目光,“瞿队长,冉先生,请你们一定要尽早抓住真凶,不能让我爱人死得这样不明不白啊。” 冉斯年礼貌似的笑着点头,抢在瞿子冲之前说:“是否能尽早破案,还要取决于你是否配合了。” 艾芩一愣,问道:“冉先生这话怎么说?” “如果你愿意与我们合作,容许我在你家里走动检查一番的话,相信这件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冉斯年一边说一边望向瞿子冲,“瞿队,你说呢?” 瞿子冲早就习惯了冉斯年单刀直入的行事风格,马上点头附和,冲艾芩问:“让斯年在你的别墅里走动检查一番,应该没问题吧?” 艾芩不明所以,“可是,可是你们警察不是刚刚都已经把我家仔细检查过一遍了吗?” “未免有遗漏,最好让斯年再检查一遍。”瞿子冲十分诚恳,但是模样和口吻却是不容拒绝,“虽然说,这样做可能会把你家里弄得有些乱。” 艾芩吐出一口气,有些不悦地说:“那好吧,弄乱了就让佣人再收拾一遍好了,反正现在佣人也还没收拾完你们上午留下的烂摊子,这回总不见得比上午你们十几个的警察在家里搜证弄得还乱吧?” 瞿子冲愣了一下,尴尬地笑笑,没有回答。 第十章 土匪扫荡 冉斯年得到了女主人的同意,便起身往二楼走去,准备先从二楼的卧房,也就是案发现场开始,一路检查,最后再回到楼下。艾芩忙使眼色让女佣跟着上去,看着冉斯年。 客厅里,艾芩仍旧陪着瞿子冲坐着,询问着有关案情侦破的进展。一旁的范骁着实坐不住了,他奇怪为什么瞿子冲不跟着冉斯年上楼,他好几次想要向瞿子冲提出要上楼跟随冉斯年学习的请求,可是却又不敢插话。 没过五分钟,楼上传来了女佣人的叫声和脚步声,她一路小跑跑下了楼,边跑边叫:“夫人,不好啦,不好啦,那位先生他,他……” 艾芩站起身,问道:“他怎么了?” 女佣撇撇嘴,怯生生地回答:“他把房间里弄得乱七八糟,简直,简直就像是……”女佣没有把话说完,因为碍于瞿子冲的面子。 艾芩怒视着瞿子冲,见瞿子冲一脸赔笑的样子,是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了,她气鼓鼓地往楼上走去。瞿子冲和范骁忙跟在她身后。 二楼最靠近楼梯口的是一间客房,客房门大敞开,几个人站在门口一眼就可以望见客房里衣柜门开着,斗柜的抽屉也都开着,床上的被褥被掀开,床垫子也被掀起,床头柜的抽屉掉在地上,里面的零碎东西全都散落在地上。除此之外,客房里并没有人。但是任谁都知道,这场景显示——冉斯年曾到此一游。 瞿子冲一只手扶住额头,虽然早就料想到会是这样,可是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心惊肉跳。 艾芩气得喘着粗气,也顾不得去质问瞿子冲,只是循着东西掉落的声音往里面的主卧走去。 主卧里更是狼藉,衣柜里的衣服,妆台抽屉的化妆品,就连床头柜里的内衣物都没能幸免,被扔得到处都是。艾芩终于猜到了女佣刚刚没说完的后半句话是什么,这简直就像是土匪扫荡! “瞿队长!这是怎么回事!”艾芩跺脚怒斥着,刚刚柔弱温婉的形象全无。 瞿子冲耸耸肩,“不好意思,我刚刚也说了,是会把你家弄得乱一些的。” 艾芩刚想发作,书房那里传来的花瓶打碎的声音打断了她。她双目圆瞪,小跑着朝书房赶去。其余人赶忙跟在身后。 几个人在书房门口站定,令他们是个目瞪口呆的场面是这样的:冉斯年正置身书房之中,他根本不在意自己打碎了花瓶,用脚在花瓶碎片上扫了两下,然后自顾自去抓书架上的书,随意一翻,扔在地上;又拉出了书桌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垃圾桶也没放过,直接踢翻,墙上的字画被他粗鲁地扯了下来,也丢在地上。最后,他坐在了电脑前,快速按动鼠标。 冉斯年抬眼瞄了一眼门口的四个人,知道此时自己的形象在他们看来是不可理喻的,根本不像是检查,简直就是土匪扫荡。不,土匪在扫荡的时候还会看看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可冉斯年根本就不看,更加谈不上检查,就只是在单纯地搞破坏。冉斯年知道艾芩一定认准了自己就是个来砸场子的!不过他并不以为意。 艾芩大叫一声:“够了!你,你在做什么?我要投诉你们!” 冉斯年头也不抬,目光紧紧粘在电脑屏幕上,无所谓似的说:“如果我在一周之内没能破案的话,你尽管投诉。当然,你要是想要现在投诉也可以,瞿队会被停职处罚,我呢,会卖了房子给你一笔赔偿金,你爱人的案子会移交给其他人负责。但我们会严重怀疑你就是凶手,为了避免我们查出你是真凶,所以才会用投诉我们来谋取自保。” 艾芩气得脸色大变,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主要是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这样的调查方式,眼下的一切实在是出离了她的全部想象力。 瞿子冲打圆场,笑着说:“常夫人,你先息怒,我们也是为了能够早日破案,给你一个交代。至于说斯年的这个做法,他自有他的道理,我也的确是一早就知道的,待会儿我可以留下我的手下帮你的佣人一起收拾这里。就如斯年所说,如果一周后我们没能破案,你再投诉不迟,不是吗?” 艾芩的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压抑怒火,她双眼喷火一样地大声叫道:“我要一个解释!” 冉斯年仍旧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继续快速按着鼠标键,淡淡地说:“好,我给你解释。我现在正在做的的确是检查案发现场和搜集信息,只不过我的速度要快于常人,检查的范围也要大于常人。换句话说,因为范围广,而时间有限,我只能这样速战速决。这就好比是撒网,我想要网住尽量多的东西,等到东西已经在我的网中了,我再回去细细筛选出有用的。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我撒网的速度快了一些,抱歉。” “你到底在说什么?”艾芩跳着脚,眼泪就在眼里打转,“你们是不是欺负我一个女人,一个寡妇?以为我好糊弄?” 冉斯年根本不理会艾芩如何委屈愤怒,已经习惯了这种被误会被质疑的阵仗,稀松平常地解释:“撒网这个比喻如果你不能理解的话,那么我就再打一个比喻,我现在的做法也可以说是在扫描,不放过任何细节的全方位扫描,我要把这栋别墅的所有细节扫描到我的脑子里,然后筛选出有用的信息和线索,我相信这别墅既是案发现场,又是死者的家,一定会留有跟案情有关的重要线索。”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你是扫描仪?你是超人吗?看也不看,就这么搞破坏,就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啦?你当我是傻子吗?好,如果你真的这么能耐,那我问你,客房右边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都有什么东西?”艾芩冷冷地问。 冉斯年终于站起身,快步跟门口的几个人擦肩,准备转战到其他房间里,他边走边说:“你不是傻子,但我的确是超人。我扫描下的所有内容与其说是储存在我的脑子里,不如说是储存在了我的潜意识里。我现在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因为我根本记不住抽屉里都有什么东西,但是这些信息,包括这房间里所有的细枝末节,都储存在我的潜意识里,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好,明天一早,我便可以回答你。” “为什么是明天一早?”艾芩被冉斯年弄得有点迷糊,对于冉斯年的解释,她似懂非懂,只是带领着身后一行人下意识地快步跟在冉斯年身后。 “因为我的潜意识会在梦里给出我想要的答案,只要我带着你的这个问题和对于命案的思考入睡,我的梦境自然会从我的潜意识里提取有关这两件事的有用信息。经过潜意识筛选出来的有用信息会转化成我的意识,也就是说,经过今晚,明早的我就会掌握一些或者全部破案的线索,”冉斯年说着,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推门进入了另一个房间,一进门便又不假思索地开始搞破坏,一面忙活一边头也不抬地说,“如果夫人你一定要现在就印证我是否有这个能耐,你可以再问我一个或几个有关别墅二楼的任何细节问题,然后可以把我关在这间房间里,容我小睡一会儿,醒来后,我也可以给出正确答案。” 艾芩咬住嘴唇,半信半疑,嘴硬地说:“一派胡言!” 瞿子冲再次打圆场,“常夫人,我理解你的想法,当初我也跟你一样,对斯年这套方法嗤之以鼻,但当我真的见识到了斯年的能耐,在他的帮助下成功破案之后,我也不得不对他刮目相看了。你何不稍安勿躁,等待几天的时间,如果一周之内,我们没能破案,你再追究不迟啊。” 下午五点,一脸铁青色的艾芩送冉斯年三人出了别墅大门,她没有留下范骁帮忙打扫,而是像送瘟神一样,想赶快摆脱这三个疯子。 冉斯年冲艾芩露出一个歉然的微笑,“那么,明天见,明天一早,我们再来叨扰。对了,常夫人,今晚好好休息,祝你好梦。” 艾芩用尽全身力气恶狠狠剜了冉斯年一眼,什么也没说,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三人回到车子里,瞿子冲马上问冉斯年:“斯年,依你看,这个艾芩有没有嫌疑?虽然监控拍摄的杀人录像里,艾芩拥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可是也不能排除她买凶杀人的可能性,毕竟她知道针孔摄像头的存在,买凶杀人的话,可以解释凶手知道摄像头的存在,也可以让艾芩这个幕后主谋撇清嫌疑。” “现在还不好说,明天一早咱们再过来,听听她的梦再说吧。”冉斯年轻松地回答,一点也不担心瞿子冲和自己会被投诉,不担心那个一周破案的诺言无法兑现。 瞿子冲发动车子,准备送冉斯年回家,他的状态也颇为轻松,也没把自己有可能会被投诉被上级问责的可能性放在心上,他感叹着说:“我明白了,原来你也无法完全排除艾芩的嫌疑,所以没有直接跟她说明早要给她释梦,就是为了避免她早有准备。以往的侦办案件,都是在排除一个涉案人员的嫌疑之后,你再为他释梦,从涉案人员的梦境里寻找蛛丝马迹,这样才能避免被误导。而这一次的案子里,目前我们手里只有一个艾芩,所以,只能先从艾芩这里着手啊。” 第十一章 火葬场的梦 范骁看两个前辈级的人物都这样放松、胸有成竹,自己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他兴奋地摩拳擦掌,恨不得时间快进,快些到明天一早,快些欣赏明早在常青家别墅里上演的年度释梦大戏。 “可是,万一明天艾芩说她昨晚没有做梦,那怎么办啊?”范骁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担忧地问。 冉斯年耸耸肩,“那也没关系,如果是这样,除了艾芩的嫌疑增加之外,我们还可以对那个女佣下手,说不定女佣的梦里更加别有洞天呢。” “冉先生,时间会不会来不及?毕竟,你已经说了一周之内破案的话。”范骁嘴快,直接讲出了自己的担忧。 冉斯年别过头望向窗外,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自在神态,淡淡地说:“我无所谓啊,大不了卖房子赔钱,你还是替瞿队担心吧。” 瞿子冲爽朗大笑,“我倒是想要放个大假出去旅游,不过恐怕这次还是没那个机会呢。” 瞿子冲把冉斯年送回了别墅,约好了明早来接他的时间,便带着范骁告辞了。临走的时候,他还答应帮冉斯年找个靠谱的租客,帮助冉斯年减轻经济压力。冉斯年对此不置可否,他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包括潜意识里的抵触,他不愿意有陌生人闯入自己的私人空间。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拒绝瞿子冲的一番好意。 这一晚,冉斯年怀揣着任务入睡,他不断强化自己的意识,告诉自己要在梦里寻求一些常青案子的线索,在他白天扫描下来的常青家的全息立体图景中寻找到蛛丝马迹。当然,他也不能放弃自己的私事,他还得继续做那个爆炸的噩梦,第N次在梦里试图去看清那个快递员的脸。 还有更加重要的一点,冉斯年把充满电的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做好准备再次接听那个变声人的电话。 冉斯年在清晨六点钟准时醒来,昨晚那个爆炸的梦里,他还是没能记住那个快递员的脸,可是有关常青家的别墅,冉斯年倒是有了些收货。 冉斯年无助地拍拍自己的头,感叹自己的所谓超能帮助了那么多人,破了那么多案,却独独对自己的事情无能为力。 早上七点钟,瞿子冲载着范骁来接冉斯年,三个人先是在附近简单吃了早点,然后便匆匆往常青的别墅赶去。 路上,瞿子冲又向冉斯年讲述了昨晚他们加班调查获取的信息。昨夜,瞿子冲后知后觉地发现了杀人录像和电影里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凶手所穿的小丑服装跟电影里的小丑其中一套戏服一模一样! 瞿子冲带人连夜联系了电影的工作人员,找到了存放电影道具服装的仓库,在仓库的衣柜里发现了一件染血的小丑服装。连夜把服装带回去,初步比对,衣服上的血正是常青的,小丑鞋子也是染血的,并且跟现场留下的血足印照片比对,大小形状全都一致!也就是说,凶手就是穿着这套戏服去杀人的。 那么问题来了:首先,仓库的锁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其次,剧组里除了案发当晚有不在场证明的服装师、道具师拥有仓库的钥匙之外,还有五个剧组成员曾经拥有过仓库的钥匙,他们完全有机会配备用钥匙,自由出入这间仓库拿衣服还衣服,而这五个人之中,有三人没有案发当晚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说,瞿子冲已经锁定了三个嫌疑人。 “这三个嫌疑人分别是电影的女主角,现在在网上被黑得不像样的无演技有事业线的花瓶美女饶佩儿;电影的男主角,走酷哥路线的偶像小生白一烽;还有电影的编剧,也是业内有名的王牌编剧,年过而立的钻石王老五谭健升。他们三个都跟这部电影有关,这点更加可疑。”瞿子冲言简意赅地介绍。 范骁附和着:“瞿队也把这三个人约到了常青的别墅,冉先生,如果待会儿您能直接指出谁是凶手,那就再好不过啦,我看好你喔!” 瞿子冲已经养成了习惯,眼神一旦飘向范骁就会翻个白眼,他再次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啊,太天真啦,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八点半,冉斯年一行三人准时赶到常青的别墅,冉斯年也料到了他们会是唯一守时的一方,常青的妻子艾芩还没有下楼,其余三个嫌疑人也都不在场。 五分钟后,艾芩姗姗走下楼,一眼就看到了她眼中的瘟神冉斯年,不禁撇了撇嘴。 “常夫人,”冉斯年率先起身打招呼,伸手示意艾芩坐到他的对面,“昨晚休息得怎么样?” 艾芩眉头紧皱,不悦地说:“你好像对我昨晚休息的事情特别在意啊?” 冉斯年大方点头承认,“没错,这正是我此行来的目的,目的就是探究你昨晚休息时候做的梦。” “什么?”艾芩提高音量,更加不悦,“你又要搞什么花招?” 冉斯年不接招,反而转移话题,平静地说:“宾王扑克牌一副,韩国777指甲钳一个,茶花的棉签一盒,其中还剩44根棉签,晨光中性笔红蓝色各一支,红色那支笔芯的墨水马上用光,同品牌便签纸一本,最上面那张还有笔迹的印痕,写着的是一个电话号码:1884078……” “够了!”艾芩气急败坏地打断冉斯年,她知道这是冉斯年在回答她昨天提出的问题,关于客房床头柜抽屉里的物件。其余的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那个电话号码她还是记得的,因为那个电话号码正是前几天住在客房的一个朋友给她留下的。 冉斯年丝毫不在意艾芩的气愤尴尬,继续说道:“我还没有说完,最后,还有计生用品一盒,其中……” 艾芩忙抬手阻止冉斯年,“好啦好啦,就算你真的有点过目不忘的能耐好了,别说啦!” 冉斯年纠正道:“不是过目不忘,相反,我是过目就忘,给我正确答案的,是我昨晚的梦,这一点我昨天就说过。现在,我想知道的是你的梦,也许你的梦里,也有关于常青凶案的答案。也许你已经知道了些线索,甚至真凶的身份,只不过,你还不知道你已经知道了。而我,可以帮你把潜藏在潜意识里的信息都提取出来。” 瞿子冲为避免这两人继续讲下去气氛更加尴尬,再次对艾芩解释了冉斯年的特殊能耐,以及以往冉斯年帮助他们破案的功绩。 艾芩听了瞿子冲的介绍,脸色缓和了一些,低沉地说:“要说梦的话,我这两天的确是做了,可是我都记不太清楚了。” 瞿子冲遗憾似的笑笑,“这样啊,那也没关系,待会儿其他几位到了以后,我们可以再问问他们,说不定斯年会在他们的梦里挖掘出一些蛛丝马迹,还有你家的女佣,我想她说不定也会记得一些梦。” 艾芩听瞿子冲这样说,低头沉吟了一下,幽幽开口:“前几天的梦我虽然记不住了,不过昨晚的梦,我还都记得。” 冉斯年早就料到瞿子冲这话一出口,艾芩会改变态度,配合自己。站在艾芩的角度上,因为有录像的证明,在表面看来,她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杀人嫌疑的,除非她买凶杀人。既然她是所有嫌疑人中嫌疑最小的一个,那么不如占据主动权,先给警方提供他们想要的信息,这样做也可以避免其余三个人胡编乱造梦的内容去诟病她,让警方对她产生怀疑。 “我记得,我好像是做了三个梦吧。”艾芩揉着太阳穴,一副尽力思考的模样。 冉斯年说:“准确来说,是你记住了三个梦,人一晚会做很多个梦,这跟睡觉的时长和大脑兴奋程度有关。那么,就讲讲你记住的这三个梦吧。请按照顺序从第一个讲起。” 瞿子冲暗中观察艾芩的微表情和细微的肢体动作,凭借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的经验,他觉得艾芩不像是在撒谎,胡编乱造。当然,瞿子冲的观察可不是简单地看艾芩在说话时候眼睛是向左看还是向右看。之前不少影视剧作品中都宣扬眼睛向左看是在撒谎编造,向右看则是在回忆。就连热衷于罪案类美剧的范骁都曾经问过他这个论断是否正确。瞿子冲不得不给范骁充当了一次谣言粉碎机,只通过眼睛向左向右来断定一个人是否撒谎,这实在是太武断和教条主义了。如果真的就像影视剧里说得这么简单,那么还用什么测谎仪?在现实中,测谎仪得出的结论都不能够当做呈堂证供,更何况是向左看向右看? 艾芩讲述梦境的时候情绪激动,她双眼空洞地望着墙面,却像是望见了昨晚的梦境,仍旧有种身临其境的恐惧感。艾芩的描述大致上还算是有条理,但又不像是事先就准备好的十分有条理,概括下来,她的三个梦是这样的: 艾芩的第一个梦:她梦见了火葬场的火化炉,火化炉里有火苗不断蹿出来,火烧得特别旺,烟雾熏得她睁不开眼,呼吸不畅,十分难过。艾芩推着常青的遗体,想要把遗体推进火化炉里去。可是,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却总是推不动,就好像前面的烟雾中有什么力量在阻止她,跟她对着推一样。最后,艾芩终于把遗体推进了火化炉,关上了火炉的门,可是却听见里面传出常青撕心裂肺的叫喊声,她低头一看,火化炉的边缘竟然有一个大大的手掌印,原来刚刚阻止她的力量就是常青用手抓住了火炉的边缘。艾芩急忙把火化炉打开,把常青拉出来,结果却发现刚刚还剩一口气的常青已经被活活烧死! 艾芩讲完第一个梦,努力平复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还叫佣人去给自己冲杯咖啡。 第十二章 凑巧雷同的梦 冉斯年和瞿子冲也安静地等了五分钟,五分钟后用眼神示意艾芩继续讲下去。他俩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范骁此时已经双眼冒光,处于一种跃跃欲试,蠢蠢欲动的状态,手里捧着他那本小小的记事本正在微微发抖。 艾芩的第二个梦:她梦见她重回了学生时代,在教室里面考试。可试卷上都是艾芩完全看不懂的题目,她非常着急,就偷看同桌男生的试卷。艾芩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他下笔如有神助,试卷上密密麻麻都是字。艾芩想,只要抄袭他的话,一定可以得满分。可她正想偷看,对方的笔却突然没水了,艾芩就想把笔借给他,好让他继续写,她才能抄。可艾芩也只有一支笔,借给他的话自己又没法答卷了。这时候,艾芩看见了同桌后面的男生,就指了指后面,意思是让同桌眼镜男生找那个男生借笔,结果戴眼镜的男生为了继续答卷,便把笔尖刺入了后面男生的喉咙里,把血液抽进了笔芯里,用那个男生的血继续写字。艾芩回头一看,后面那个男生正是常青! 艾芩讲完这个梦后便用右手不断安抚自己的胸口,这个梦相比较第一个的恐怖,更多的是血腥。 冉斯年面容平静,安静思考。瞿子冲不敢打扰冉斯年,也默不作声,默默等待艾芩歇息片刻后继续讲述第三个梦。冉斯年和瞿子冲都十分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范骁已经进阶到了胸口剧烈起伏的亢奋状态。 艾芩的第三个梦:这个梦好像没什么逻辑,艾芩梦见她变成了一只兔子,亲眼目睹着常青跟一个妖艳女鬼在一起,常青在脱女鬼的衣服。艾芩想要上前阻止,却发现自己关在笼子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声地看着。女鬼五颜六色的华丽衣服被一层层脱下,却总是脱不光,最后,衣服终于脱光了,女鬼赤身裸体,竟然自己挖出了自己的心脏捧到常青面前,而那不是什么心脏,而是一只刺猬,女鬼一下子把刺猬塞进了常青的嘴里,常青痛苦死去。 艾芩的情绪已经平复很多,这个梦对她来说是三个梦之中最平常的一个,因为它最为荒诞,荒诞感驱走了梦境中的恐怖和血腥。 “我知道啦!”瞿子冲的身后,一个稍显稚嫩,但却充满热情的亢奋声音骤然响起,充斥着在座几个人的耳膜,“我知道凶手是谁啦!凶手就是艾芩的情人!第一个梦里的火化炉就象征着女性的性器官,旺盛的火象征着欲火,代表艾芩出轨,与情人的鱼水之欢;第二个梦里的笔就象征着男性的性器官,比没水了,代表男性的生育能力出了问题,常青不能生育,所以艾芩出轨,怀上了情人的孩子;第三个梦则是艾芩想要实现的愿望,她想化身女鬼亲手杀死自己的丈夫,可是却只能作为一只兔子,亲眼看着丈夫被情人杀死,反应在现实中,就变成了她就躺在丈夫的身边,眼睁睁地旁观着情人杀死身边的丈夫!” 房间里瞬间归于平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年轻警员身上,这些目光里有冉斯年的惊愕,艾芩的愤怒,佣人的目瞪口呆,还有瞿子冲的难堪和哭笑不得。 瞿子冲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先把范骁塞进去,自己也跟着跳进去。这都要怪自己,怪自己一时疏忽,光顾着观察艾芩的微表情和细微肢体语言,分析她是否说谎,完全忘记了这三个梦跟不久前的案子中吕震的梦的相似之处,忘记了范骁是这么一个鲁莽、一根筋、渴望表现自己的大孩子。 冉斯年倒是很快从惊讶中脱离,含笑望着那个可气又可爱的大男孩。 “你,你,你说,你,说什么?”艾芩抬起右手指着范骁,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对于她来说,瘟神破坏狂冉斯年已经挑战了她的全部忍耐力和淑女风度,把她逼到了崩溃爆发的边缘,现在这个范骁又来填了一把火,她真的就要爆炸了。 瞿子冲用手肘用力杵了一下范骁,恶狠狠地教训着,“你给我闭嘴!” 范骁一脸无辜,还有些不服气的争辩道:“怎么了?事实虽然不好听不好看,但是这就是事实!我们是警察,犯不着为了嫌疑人的面子而婉转吧。” 瞿子冲右手扶住额头,全身微微颤抖,气得看都懒得再看范骁一眼,只是强压着怒火低低地说:“出去,你给我出去,去车上等我们。快,快出去!” 待范骁出去后,冉斯年干笑了两声,刚想说几句话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刚刚关上的大门又被打开。冉斯年以为是范骁又折返回来,不耐烦地转过头朝向门口。 就在冉斯年转头的瞬间,“叮叮叮”的尖细高跟鞋踩踏地砖的声音,已经让他肯定,进来的不是范骁那个冒失鬼,而是个女人。 冉斯年打量一个人是先从整体着眼的,而且会绕过这个人的面部,因为面部是他的薄弱环节。以往他是个比瞿子冲还要厉害的行为分析专家,看一个人的肢体语言还有面部微表情就可以窥视这个人的内心,可是现在,他只能把专注力集中在对方的肢体语言上。 女人个子不矮,脚踩一双将近十厘米的恨天高细细尖尖的高跟鞋,整体高度超过了一米七五。她披散着一头栗色的大波浪长发,脸上妆容有些浓,她上身一件黑色短款小皮衣随意披在身上,里面是一件领口开得很低的白色无领衬衣,手里抓着一只亮闪闪的红色漆皮小手包,下身是紧身包臀的超短裙和黑色丝袜,脚上那双恨天高跟小手包一样都是艳丽火辣的红色。 冉斯年的目光在扫视了一圈之后,重新回归到了女人的脸上,除了妆容很浓,女人相貌姣好之外,他看不出什么。这张脸跟之前在网上看到的三线小花瓶饶佩儿是不是同一个人,他根本看不出。紧接着,随着某种类似地心引力的力量,冉斯年的眼神开始往下沉,经过白皙的脖颈,落在了一道深深的沟壑之上。如此显著的事业线,这个女人肯定就是饶佩儿。 艾芩起身浮皮潦草地跟饶佩儿打了个招呼,饶佩儿也是不客气,冲艾芩微微点头后就不请自坐,在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瞿子冲刚想要做自我介绍,别墅的大门又开了,这次进来的是两个男人,走在前面的男人年轻帅气,应该就是偶像小生白一烽,后面的男人斯文沉稳,无疑就是编剧谭健升。 别墅客厅的中央是围成一个正方形的沙发组合,冉斯年和瞿子冲坐在一侧,艾芩自己坐在他们的对面那一侧,饶佩儿自己坐在冉斯年瞿子冲的右侧,跟白一烽和谭健升面对面。座位的分配直接显示出了这几个人的立场和关系,可以看得出,两个女人关系不好,相互提防,而白一烽和谭健升似乎关系不错,但也仅限于表面。 “既然大家都到齐了,那么,我现在开始正式为常夫人释梦,”冉斯年话入正题,“常夫人,刚刚的事还请你不要计较,小范只是个刚刚入职的孩子,说话不计后果,你就当他什么都没说。” 艾芩冷哼一声,心想,说话不计后果算什么,你这位神棍昨天扫荡整个别墅的时候,不也是不计后果吗? 冉斯年不等艾芩回话,也不给其余三个人提问的时间,并且干脆无视其余三人对于释梦一说的惊奇,自顾自说道:“先来讲讲这第一个梦吧。你梦见了火葬场的火化炉,这是因为常青刚刚去世,遗体现在虽然还在司法检验中心那里,但早晚是要火化举行葬礼的,所以梦见火葬场不足为奇。值得一提的是你梦里的烟雾和烧得旺盛的火,我想烟雾和火其实是在象征着一个与你和常青的死,与那部电影都息息相关的人。这个人,就是白一烽。” 白一烽不明所以,但是听冉斯年的这番话也听出了些门道,气鼓鼓地说:“拜托,梦见火和烟雾就是我,这也太牵强了吧,简直是胡扯!我说你到底是是何方神圣,是警察吗?现在的警察到底是有多无能,居然靠梦去破案?” 瞿子冲咳嗽了一声,颇具威慑力地给后来得三个人介绍了冉斯年的身份,用了一分钟的时间,简要说明了释梦破案的原理。听得三个人目瞪口呆,但是一时间又无法再提出质疑。 看三个人稍稍接受了一些这类似于头脑风暴似的释梦理论,冉斯年不动声色地解释:“不同的人做相同的梦可以有不同的解释,相同的人在不同时期做相同的梦也可以有不同的解释,这一切都要结合梦者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艾芩现在身陷在常青的命案中,她昨晚遭受了命案的打击,昨晚的梦自然是跟命案关系密切的,她的潜意识里也在不断摸索和猜测凶手到底是谁,所以梦里出现的事物和场景很有可能就是在象征某个嫌疑人。之所以说烟雾和火会让我联想起你,那是因为你的名字里有一个‘烽’字,另外,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是烟龄超过十年、烟瘾不小的年轻老烟枪,所以艾芩梦中呛得她睁不开眼呼吸困难的浓烟也在指向你。” “你,你怎么知道我吸烟?”白一烽心虚地反问。 第十三章 自责的妻子 “很简单,我因为患有脸盲症,所以喜欢观察人除面部特征以外的特征,包括身体特征和行为特征,还有体味。这些因素加上人的声音,就是我区分你们的根据。从你一进来,我就闻到了你身上的烟草味,虽然很淡,但是我还是马上分辨出,这是烟草的味道。接下来,我注意到了你的手指,典型的烟民特征,被熏得颜色泛黄。还有你的上衣口袋的轮廓,看大小形状,里面绝对是一包香烟,而你的行为特征就是你下意识地会去摸你的口袋,从你进来到现在,你已经不自觉摸口袋四次了,我想,这就是你的潜意识想要不断确认你身上是否有带烟的表现,换句话说,你现在烟瘾又犯了,可是碍于现在是在常青家里,面对我们这些人,还有一个很讨厌烟味的女主人,所以你还不能吸烟。所以你每次摸完口袋里的香烟,都会下意识去看一眼艾芩。”冉斯年说着,又把目光投向了艾芩,好像是在用眼神询问,你是不是很讨厌烟味? 白一烽目瞪口呆,张着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艾芩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我讨厌烟味?” 艾芩的提问调动了所有人的好奇心,看样子,女佣、谭健升、饶佩儿,当然还有白一烽,大家都知道艾芩讨厌烟味,而且是极为讨厌。 “昨天我在你家里检查的时候注意到了,二楼书房的空调系统是单独架设的,是个立式空调,而整栋别墅中央空调在书房的送风口却是被人为封死改造过的。众所周知,现在国外有很多公共场所之所以会取消吸烟室,那是因为吸烟室跟其他房间一样,共用一个中央空调系统,香烟中的有害物质照样会通过空调管道散播到其他房间。二楼的书房里全都是常青的东西,也就代表这是他单独的书房,也是他的吸烟室。书房之所以没有采用中央空调而是单独使用一个立式空调,那是因为你这个妻子是个极为讨厌烟味的人,不想让任何香烟中的有害物质散播到别墅的其他空间。我说的,应该没错吧?”冉斯年最后虽然是个问句,但是却信心十足,像是在说肯定句。 “所以,所以艾芩梦见了她讨厌的烟雾,就象征着我?可,可常青也吸烟啊,为什么不是象征常青?”白一烽仍旧不服气地问。 “一来,常青在梦中已经死了,二来,生活中让艾芩反感的烟味并不是来自于常青,因为常青有自己的吸烟室也就是书房。我想,你之前来这里做客的时候,应该是在艾芩面前吸过烟吧。当时一定给艾芩留下了很不好的印象,这一点你当然也知道,所以在坐到沙发后,你每次下意识去摸了口袋的香烟后,都会不自觉看艾芩一眼,这是你的潜意识在对你有所提醒,因为这里女主人讨厌烟味,所以你必须克制自己的烟瘾。所以在艾芩的梦里,就把你的形象化作了浓烟,”冉斯年无奈地摇摇头,换了副口吻,语重心长地说,“我想,你从少年时期就开始吸烟了吧,你还这么年轻,如果继续吸下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我劝你,还是戒了吧。” 白一烽无奈地摇摇头,叹息着说:“没错,我15岁学会了吸烟,从那时候起就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现在十年过去了,我的烟瘾越来越大,戒烟?谈何容易。” “当然容易,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介绍一个我认识的医生给你,她的催眠疗法不但可以戒除烟瘾酒瘾,还可以帮助减肥,她的成功案例很多。”冉斯年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跑题已经是越跑越远,谈到了那个认识的医生,他的面色也放松了许多,还带着一股淡淡的笑意。 白一烽刚要婉言谢绝冉斯年的好意,瞿子冲插嘴道:“斯年,咱们还是回归正题,先解释一下艾芩的梦吧。” 冉斯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偏离了主题,马上重新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继续说:“在艾芩的梦里,那个冒烟的火化炉就代表了白一烽,艾芩想要把常青的尸体推进去火化,可是常青却对此极为抗拒,虽然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仍然用手撑住火化炉的边缘,不愿进去。可最后他还是在炉子里再死了一回。也就是说,艾芩的潜意识认定,害死常青的凶手就是白一烽,虽然常青反抗过,但还是难逃一死。而艾芩自己在这其中,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了白一烽,间接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白一烽一下子站起身,指着冉斯年大叫:“胡说八道!我不是凶手!” 冉斯年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示意白一烽先坐下,“白先生,冷静。我并没有下结论说你是凶手,我只是说,艾芩的潜意识在怀疑你是凶手。” 瞿子冲笑着对白一烽说:“白先生,如果斯年认定你是凶手的话,也没那个心思劝诫你戒烟,还给你介绍医生了吧。你先冷静,听斯年继续说。” 冉斯年并不再理会白一烽,而是转向了艾芩,“现在请你解释一下,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是如何起到了间接害死常青的作用的,你在白一烽和常青之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角色,你到底做了什么。别说你不知道,你的梦已经出卖了你。” 艾芩咬住嘴唇,眼眶里很快积聚了泪水,她瞄了白一烽一眼,纠结了片刻,还是开口说:“电影的选角阶段,是我建议常青找白一烽担任男主角的。本来一开始常青已经选定了别的男明星的,可他最后还是听了我的意见,找白一烽来演。都是因为我,他要不是为了让我开心,也不会,不会……” “拜托,我演不演男主角跟常青的死有什么关系?我再重申一遍,我不是凶手!”白一烽气愤地拍着桌子。 冉斯年眯眼瞧着白一烽,刚刚白一烽的表现让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词儿,心虚。没错,白一烽面对艾芩和自己的指控,表现出了极为隐匿的心虚。难道,难道他真的是凶手? “你先别急,我们接下来来解释第二个梦,也就是艾芩梦见自己重回学生时代考试的梦,”冉斯年决定先把这个白一烽放一放,进入下一个阶段,“第二个梦里出现了一个戴着眼镜的同桌,同桌的考卷上密密麻麻都是字,这个人我想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相对应的人是谁了吧?” 几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剧作家谭健升。 谭健升面不改色,依旧沉着冷静。这个三十岁出头的斯文儒雅男人从进来之后就一直是处变不惊,不管冉斯年的话如何让几个人惊讶失色,他总是戴着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面面具。 冉斯年直视着谭健升的脸,尽管他根本就认不出也记不住这张脸,“谭先生,我想,<午夜狂欢>这部电影的剧本,其实并不是出自你手吧?” 谭健升仍旧不开口,用极为坦然无所谓的眼神直视着冉斯年,等着他的下文。 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饶佩儿戏谑地说:“看来传言是真的啊,剧组里早就传开啦,这电影剧本根本就不是谭健升写的,只不过是借用了谭健升的名号而已,这蹩脚的三流剧本,根本就是常青自己写的!” 冉斯年扫了一眼饶佩儿,借着话茬继续讲:“艾芩梦里的眼镜同桌下笔如有神助,暗示的当然就是你这位知名的编剧,写着写着笔没了水,在艾芩的示意下向常青求助,用常青的血继续答卷,也就是在暗示,其实你的剧本并不是出自你手,而是常青。最后梦里的你干脆用笔当做武器,直接刺入了常青的喉咙。也就是说,艾芩的潜意识里,也在极度怀疑你就是杀死常青的凶手。而在这其中,艾芩自己也起到了一个间接的作用,因为示意谭健升向常青借笔的,还是艾芩。” 艾芩嘤嘤啜泣着,楚楚可怜地抹着眼泪,低声嘀咕着:“是我,是我害了常青,都怪我。” 瞿子冲适时安慰道:“你的潜意识其实一直在自责,所以才会做了这样的梦。我劝你还是调整好心态,眼下最重要的是尽可能地提供更多的线索,找到真凶。自责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自我折磨。” 艾芩涣散的眼神里又集结出锐利的光,她坚定地点头。 “那么,就请你讲讲看,在常青和谭健升之间,你又起到了什么作用?你做了什么?”冉斯年问艾芩。 “常青一开始拿剧本的故事原型给我看的时候,我就看出了这故事没什么出彩的地方,常青想拿这个故事拍电影打翻身仗,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劝他放弃这个故事,重新找个专业的编剧写剧本,可是他就是不肯,一口咬定这部电影肯定会大火。我根本拗不过他,于是就出了个主意,提议说找个知名的编剧挂名。现在不都是这样嘛?作品尽管平平无奇,可是挂上了大家的名字,也能倍受关注。我这也是为了常青好啊,”艾芩说着,眼神飘向谭健升,“后来常青就找到了谭健升,我也不知道他们之间是怎么约定的,价码是多少,反正最后,谭健升就以常青提供的故事写了电影的剧本。” 第十四章 答案在梦里 “票房收入的一成,”谭健升微笑着直言不讳,“这就是我们约定好的条件,我要做的就是严格根据他的故事来写剧本,不可以做任何改动。写好之后,还要通过他的细致审查,看看是不是有哪些细节写少了,或者写多了。常青对于这个故事有着特殊的感情,就好像,好像这个故事是他的真实经历一样。” 瞿子冲被谭健升这句话给打通了任督二脉,他突然醒悟,难道说,常青就是十年前小丑连续杀人案的相关人员?还是说,他就是受害者的亲友,或者,干脆就是凶手? “我不是凶手,信不信由你们。”谭健升无所谓似的摊开双手,微笑着总结。 冉斯年点点头,又把视线转向右侧的饶佩儿,“接下来说说艾芩的第三个梦吧。梦里的艾芩是个被关在笼子里没有行动能力,不能说,不能动,没有自由,只能旁观的兔子,这的确就是在影射案发时候她的状态。案发时,艾芩就睡在常青身边,离凶手最近,可是却无法阻止凶案发生,这说到底,还是一种自责心理。接下来是梦中的女鬼,女鬼以美色诱惑常青,常青脱去女鬼的衣服,一层又一层,这个被层层包裹的女鬼象征的,就是你,饶佩儿。” “为什么是我?”饶佩儿高八度地叫着。 “梦见衣服代表的就是伪装和掩饰,女鬼用华丽的衣服来掩饰自己凶手的身份,一切掩饰被剥光之后,就只剩下了一颗刺猬心,也就是凶器。”冉斯年不紧不慢地解释。 饶佩儿又提高了一个八度和音量,“废话,我问你,凭什么层层包裹的女鬼就是我?” “因为你有很多衣服,”冉斯年一针见血,直接给出答案,“你虽然只是个三线的小明星,不过也算是有点知名度,尤其是最近常青的电影受影评人的诟病,水军们把责任归咎于你的演技,把你这个三线小明星也推上了风口浪尖。有关于你的新闻虽然达不到头条的位置,也算是霸占各大娱乐网站的一席之地。关于你的新闻无非两点,第一,你是个花瓶,无演技但是有事业线,传言你为了上位主动寻求名导的潜规则;第二,你有购物癖,搜集衣服鞋子和名牌包是你的嗜好,尽管买这些东西已经让你入不敷出,可是你已经达到了病态的地步无法自控。” “哼,就因为我衣服多,梦里的女鬼就是我?”饶佩儿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我告诉你们,我不是凶手!这屋子里谁都有可能是凶手,只有我,不可能!” “为什么呢?我昨晚特意查了你的八卦新闻,你绝对有杀人动机啊,首先,常青雇佣水军在网上大肆批评你的演技,让你成了这部电影失败的替罪羊;其次,网传你被常青潜规则之后,他又反悔想要白吃不付账,所以你……” 饶佩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像一团黑红色的旋风一样,一步跨到冉斯年面前,毫不犹豫地抬手给了冉斯年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冉斯年的话。 客厅里瞬间归于平静,只听得见饶佩儿剧烈而愤怒的喘息声,她瞪圆了喷火的双眼,恨不得用眼神把冉斯年千刀万剐。 冉斯年愣了几秒钟,眯眼望着自己面前这个爆发火山一般的女孩,望着那双清澈而燃烧着的双眼,竟然嘿嘿笑了出来,“抱歉,我刚刚口不择言。放心,我不是警察,你这不算袭警。” 饶佩儿的气焰马上消散了不少,看得出,她也在惊讶和后悔自己的冲动粗鲁,但是还要强撑着一张倔强的小脸,气势上不服输。 过了半分钟,艾芩重重吐出一口气,打破了客厅里的平静和尴尬,“就只是这样?三个梦你都解释过了,可是最后根本没有结论,就算他们三个人我都怀疑吧,可是谁才是凶手呢?” 冉斯年没心没肺地把刚刚那个耳光抛到了九霄云外,继续回归到之前的状态,说道:“潜意识也不是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你的潜意识也还处在探索的过程中,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 “这算什么?”白一烽看笑话似的,得意地说,“瞿队长,我的时间很宝贵,麻烦你下次再找我,不要再让我白跑一趟,听这个神棍的废话。” 瞿子冲用凌厉的眼神压倒白一烽的嚣张气焰,严厉地说:“白先生,目前为止,你还是嫌疑人之一,请你配合警方。当然,你也有权不配合我们,我们也有权因为你的不配合而把你列为首要的嫌疑人。斯年解释的三个梦并非毫无用处,至少,我们现在知道了一个整个案件的关键点,也就是剧本的故事原型其实是出自常青本人这点,而这一点,之前我们警方对你们询问的时候,你们可是有所隐瞒的。” 艾芩低下了头,小声反驳,“这种事跟凶案有什么关系?我当时想,没必要什么都跟你们警方说吧,你们没问,我自然就没说。” “关系大啦!”瞿子冲响亮地说,“常青就是因为拍了这部电影才遭谋杀的!因为电影的故事原型正是十年前真实发生过的连环杀人案!” 在场的人,包括面瘫男谭健升在内,除瞿子冲和冉斯年之外,全都把嘴巴张成了O型,并保持了三秒钟。 “原来如此,所以常青才执意要拍这个故事,就是想在电影上映前抛出十年前案子这个噱头,给自己的电影造势,”谭健升微微摇头,苦笑着说,“结果事与愿违,还没等他抛出这个噱头,自己就先挂了。” 艾芩的眼泪再次夺出眼眶,她向前探着身子,急切地问瞿子冲:“难道,难道是十年前的凶手杀了常青?就因为常青把他十年前的案子搬上了荧屏?” 瞿子冲叹息着点头,“我们警方现在也只是怀疑,还不能下论断。现在,我们必须搞清楚,常青是从哪里得知了十年前的连环杀人案。据我所知,那件案子影响很不好,警方一直封存,就算当年有几个知情人透露了一些案子的内容,也绝对不可能知道案子那么多的细节,这些细节是只有我们警方内部和凶手知道的,可是这些细节,却全被常青给搬上了荧屏。我们警方看过那部<午夜狂欢>,昨晚我又查了一些当年案件的卷宗,卷宗里关于案件的描述,简直就是电影的翻版!” 白一烽犹豫着反问:“会不会,会不会常青就是当年案子的凶手?常青十年前正好是三十八岁,正值壮年,完全有能力杀人啊!” “不可能!”谭健升反驳道,“常青不是当年的凶手,杀死他的凶手才是。凶手之所以杀了常青,很可能是因为常青得知了凶手的身份!搞不好,他想要把凶手也当做噱头,展示给大众,所以凶手先下手为强。” “常青不会是凶手的!”艾芩委屈地叫道,“我最了解常青了,他的确是爱耍一些小聪明,喜欢用噱头给自己的作品造势,可是他绝对不是坏人,更不会杀人!” 瞿子冲点头赞同艾芩的说法:“放心,我们警方现在没有怀疑常青是十年前的连环案凶手,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在于,常青是怎么得知十年前案子的全部细节的,他这个故事原型从何而来。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就是找到了案子侦破的突破口。” 冉斯年轻轻“嗯”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随即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我知道。” “你知道?”瞿子冲惊喜地反问,“你怎么知道的?难道是你的梦?” “没错,接下来该轮到我来讲讲我昨晚做的梦了,答案就在我的梦境里。” 众人的好奇心和积极性一下子就被调动了起来,三个嫌疑人包括艾芩七嘴八舌地问冉斯年他做了什么梦。 冉斯年淡然笑笑,示意大家安静听他讲,然后不紧不慢地说:“我昨晚一共做了个五个梦,其中四个是跟这栋别墅,跟命案有关的。而这四个梦之中,又有三个梦是重现白天经历性质的,也就是说,我的潜意识筛选了我昨天白天对这栋别墅的扫描结果,为我提取出了重要线索。先从第一个讲起吧,第一个梦的场景,是我身在别墅二楼,站在客房的床头柜前,拉开抽屉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的定格画面,也就是这个梦的定格场景,让我记住了床头柜里的详细物件,回答了常夫人昨天的问题;第二个梦的场景,是我身在常青的书房之中,翻阅常青书架上的一本杂志,杂志上有一篇对于名导李侃的专访,李侃讲到十年前的夏天,他们剧组跑便了小半个中国取景拍电影的过往,当时的常青还是助理导演,一直跟在他身边学习。因为瞿队曾经跟我简单提过,十年前的小丑案就发生在本市的南城区永平街道附近,凶手在五月到七月三个月之间先后杀死了六名被害人。而根据这篇杂志专访,当年五月到七月之间,常青根本不在本市,当时还只是个助理导演的他整个夏天不是身在外地,就是在辗转于外地的路上。” 第十五章 花瓶里的秘密 “十年前常青的确跟着李侃东奔西走地到处去取景拍戏,有关这点,我听圈内的朋友提过,只不过,当年那部电影只拍到了一半,就因为投资方的原因搁浅了。这是常青不愿意提及的过去,毕竟当时他还是个不起眼的助理导演,被李侃呼来喝去的,电影最后也是白忙一场。这样看来,常青的确不可能是十年前的小丑凶手。”谭健升经冉斯年的提醒,也勾起了一些回忆。 艾芩小声嘀咕着:“我早就说了,常青不可能是凶手。不过,你昨天只是那样随意一翻书架上的书,居然真的能够记住那篇专访,的确是有些能耐。” “关于十年前常青的不在场证明我会再让邓磊确认一下,不过现在,也是几乎可以肯定了,常青不是当年的凶手,他的这个故事原型和诸多细节,很可能是从凶手那里得来的,因为我们警方内部人员泄露全部案件细节的可能性是极低的,”瞿子冲急于让冉斯年继续讲下去,“斯年,快说重点吧。” “重点就是我的第三个梦,第三个梦,我还是身在常青的书房,虽然地点仍旧跟第二个梦相同,可是我还是要把它当做第三个梦,那是因为在这个梦里,我缩小了,变成了跟那个被我摔碎的花瓶碎片大小的小人儿,我周遭的景象全都扩大了百倍,让我看得更加清晰。而我的梦之所以要把我缩小变成一个小‘蚁人’,正是因为有些重要的线索,我只有缩小才能够察觉。缩小后的我在花瓶的碎片里找到了被撕成了十几份的纸片碎屑,并且看清楚了上面的字。在梦里,我试着把这些碎片拼凑回原来的样子,玩了一把拼图游戏,结果,真的让我看清楚了这张不过五厘米见方的纸片上的文字。” 佣人一直在餐厅门口,艾芩的身后几米处站着,她表面上在用抹布擦拭餐厅的门柱,而实际上,她的抹布根本就是一直在擦拭一个部位,她一直在好奇地倾听客厅里几个人的对话,对于冉斯年这个神棍一样的人物,她的好奇心和兴趣高涨。听到冉斯年讲到了花瓶碎片中的纸屑碎片,这位女佣想也没想便插话说:“没错,昨天我打扫书房的时候,用扫帚去清理花瓶碎片的时候,的确在瓷器碎片里发现了一些白色的纸屑,看上去是被撕碎的。可是,我记得那只是没有字的白纸啊。” 佣人的话让大家都转头望着她,弄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 冉斯年倒是对佣人的观察力很满意似的,笑着解释:“没错,因为纸屑很细小,所以常人看来的确就是没有字的白纸,所以在梦里,我的潜意识才需要我缩小自己去近距离观察那些纸屑。其实纸上并不是没有字,而是字迹已经变得很淡了。没错,那张5厘米见方的小纸片其实就是热敏纸,是商店的收据。” “热敏纸?”佣人挠挠头,这个四十多岁没什么文化的女佣人根本不懂什么是热敏纸。 艾芩马上反应过来,红着脸急切地问:“难道是常青买了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东西,所以要把收据撕碎后丢进花瓶?” 白一烽抢先回答:“不对啊,就算是这样,常青明明可以把收据丢在家外面啊,干嘛要带回来。如果是他一时疏忽,发现这收据还在身上,应该彻底毁掉这东西吧,烧掉,或者是带到外面再丢掉吧。” 冉斯年解释说:“没错,常青的确是疏忽了,他在书房里发现自己忘记丢掉了收据,但是他没有太过于担心,一来是因为书房是他的私人领地,艾芩因为讨厌烟味,基本上不会进来;二来,那个花瓶看起来价值不菲,应该是贵重物件,不会有人想到他会把花瓶当做垃圾桶,往里面丢东西,平时擦拭花瓶的佣人也更加不会把花瓶倒拿,让里面的东西掉出来;三来,就算佣人倒拿花瓶,里面的纸屑掉了出来,常青也有把握,到那个时候热敏收据上的字已经消失或模糊,或者就算字迹还在,佣人也看不懂那上面写着的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收据?”谭健升总算是也有了点兴趣,淡淡地问。 “针孔摄像头的收据,”冉斯年给出了答案,又转而问瞿子冲,“瞿队,我记得昨天你跟我讲过,你们警方的人已经彻底检查过这栋别墅,回收了共15个摄像头,对吧?” “是的,”瞿子冲大大方方地当着艾芩的面说,“我们不但回收了15个摄像头,还在常青的电脑和移动硬盘里发现了所有这栋别墅的监控视频,发现最初安装和调试监控设备的都是常青本人,他自己的脸也近距离出现在了监控录像之中。” 冉斯年点点头,话锋一转,“你们警方回收了15个摄像头,可是那张热敏收据上却显示,常青购买了20个针孔摄像头。” “什么?”瞿子冲和艾芩,以及白一烽一起惊讶地大声问。 “没错,也就是说,还有5个摄像头和这5个摄像头摄录下的视频不知所踪,我想,视频一定是录到了什么常青认为关键性的东西,所以被他藏了起来。当然,警方会进一步去寻找这失踪的视频文件,找到了这些视频,差不多也就等于破了案了,”冉斯年带着深不可测的笑意来回望着三个嫌疑人和艾芩,问道,“现在你们来猜猜看,剩下的5个摄像头会在哪里?” “会不会,会不会还在别墅里,是警察无能,还是摄像头隐藏得太过隐蔽,所以没找到吧?”白一烽一点不给瞿子冲面子,带着点讥讽的口吻说。 瞿子冲冷哼一声,回应道:“别忘了,我们在常青的电脑里还有移动硬盘里找到了全部的监控录像文件,根据那些录像,那些摄像的角度,我们怎么可能会有遗漏?” 客厅里安静了半分钟,大家都在思考那5个摄像头到底去了哪里,有的人脸上尽是问号,有的人却是不动声色,有的人像是知道了答案却不便明说。瞿子冲默默观察着他们的微表情,想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冉斯年不善于观察人的面部,他的目光不像瞿子冲那样在几个人脸上来回游移,而是趁这个大家思考的空档飘向了饶佩儿。他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观察着饶佩儿,眼神里却透漏出一丝难以察觉的惊喜。 饶佩儿与冉斯年目光相撞,仰起一张倔强小脸,冷冰冰地问:“你看我做什么?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凶手!” 冉斯年笑着摆手,“别误会,我没有认定你是凶手的意思,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已经有了答案,关于那5个摄像头的去处。” 饶佩儿耸耸肩,“这我怎么会知道?话又说回来,今早警方告诉我整个杀人过程都被录下来的时候,我也是吓了一跳,结果又告诉我摄像头就是常青自己安装的,我更是不敢置信。当时我就想,这个常青一定是个老变态,在自己家里到处安装摄像头,偷偷观察自己的妻子。刚刚你们说,那些监控录像他居然全部都留着,这不更变态了吗?他一定是想没事儿的时候就去反复欣赏那些录像,像个偷窥狂一样去窥视自己的妻子。” 冉斯年微微摇头,“不对,常青想要拍的不是他的妻子艾芩,而是艾芩和她的情人偷欢的证据。这一点,艾芩之前已经跟警方坦白了,她告诉我们,常青的疑心很重,担心自己年轻貌美的妻子会跟同样年轻貌美的情人厮混。这也难怪,谁叫他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偏偏要找艾芩这么一个比他年轻将近20岁的美女娇妻呢?” 冉斯年把艾芩家的隐私一语道破,公之于众,这让艾芩脸面上很是挂不住,她不知道第几次恶狠狠地瞪着冉斯年,咬住嘴唇不说话。 “既然安装摄像头的目的在于此,那么我想,常青一定是认为艾芩会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把情人叫来家里,所以在家中安装摄像头想要录下证据。按照这个思路,你们应该猜到其余5个摄像头安装在了哪里了吧?”冉斯年循循善诱,期盼有人能够猜出答案。 饶佩儿低低地叫了一声,“难道,难道是安装在了情人的家里?也就是说,常青已经有了一个怀疑对象?” 冉斯年点头,奖励似的冲饶佩儿笑笑,“没错,常青怀疑妻子与情人约会的地点不是自家就是情人的家,因为这两人应该是不会去宾馆开房,那样会留下开房人姓名的证据,所以偷情的地点只有两个人的家,或者是他们另外租的房子。但租房也可以排除在外,排除的原因我稍后再说。总之,剩下的5个摄像头,就被常青偷偷安装在了他所怀疑的艾芩情人的家中。而且,这个地方的面积大概是这栋别墅的三分之一左右,所以只用5个摄像头就可以观察全面,我想,应该是高档公寓之类的地方吧。现在请问你们三位,你们的住所都在哪里,面积有多大?” 饶佩儿哭笑不得地反问:“侦探先生,你有没有搞错啊?你到底是脸盲还是全盲啊,我是个女的你看不出来吗?我怎么可能是艾芩的情人?你问他们两个不就好啦!” 冉斯年戏谑地说:“女人的情人也可能是女人,出于谨慎而言,你不能被排除在外。” 第十六章 暂时无解的梦 白一烽开始坐不住了,大声质问:“凭什么,你凭什么认定艾芩的情人就在我们三个之中?” 瞿子冲替冉斯年回答:“因为你们三个是嫌疑人,你们都曾拥有过存放小丑衣物仓库的钥匙,有机会配备用钥匙,能够拿到凶手犯案时候穿的服装,事后又送还回仓库;因为你们三个人都没有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而且你们三个又是跟常青这部电影息息相关的人物,而常青的死就是缘于他拍了这部电影。既然你们是嫌疑人,而凶手很可能就是常青所怀疑的艾芩的情人,所以你们之间,极有可能有一个人就是常青怀疑的艾芩的情人!你们的家里,曾被常青偷偷安装了针孔摄像头!” 冉斯年补充说:“这样说吧,我怀疑常青得到十年前小丑案的故事原型的渠道,就是这5个摄像头,为了保守住十年前案子的秘密,所以常青才会把这5个摄像头录下的视频藏了起来。常青偷偷把摄像头安装在了这个他所怀疑的情敌的家中,本意是想拍妻子与情人偷欢的场面,可是却没能如愿,而是得到了意外收获。他通过对这个人的监视,发现了这个人在家中怪异的举动,发现了他不为人知的秘密。为了弄清楚这个人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常青偷偷潜入了这个人的家里,结果被他找到了记述十年前小丑案所有细节的文字资料。这也就是我之前排除租房的可能性的原因,因为这个嫌疑人不可能笨到把自己的秘密还有犯罪的文字资料拿去租住的房子里,那样太不安全了。” “简直是儿戏,”谭健升冷冷地说,“我一直以为警方办案是很严谨的,可是现在,你仅凭着你的梦,梦见了所谓的热敏收据,就下这样的论断,这未免太过草率儿戏了吧?” “没错,现在那热敏收据已经被佣人清理掉了,昨天的垃圾早就被送去了垃圾站,想要在垃圾站里找那么一丁点收据的纸屑,根本是大海捞针!你这套说法,没有任何根据!”白一烽也跟着附和。 冉斯年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架势,满不在乎地说:“的确,这就是我的风格,不严谨,严格来说,我做推理的根据也很不靠谱,仅仅就是梦和对梦境的解读而已。不过你放心,我只是提出一个方向,接下来瞿队他们的调查验证过程,绝对会是严谨的。” “所谓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能破案,又不违反原则和纪律,那么由斯年为我们指出一个突破口,这有什么草率和儿戏的?而且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以往有斯年帮忙的案子,在一周内破案的几率是——百分百!”瞿子冲颇为自豪地大声说。 谭健升的气势弱了下来,他苦笑着摊开双手,“好吧,我还是选择相信你们警方和这个所谓的警方的顾问神探。如果要按照这位冉先生的观点,那么你们首先要排除的嫌疑人恐怕就是我了。因为我的家也是一栋别墅,面积不比常青这里小,5个摄像头就想在我家里拍摄到我的秘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还有,我家的别墅区安保绝对一流,常青根本没有机会潜入我家安装什么摄像头。有关这点,你们可以去调查。我问心无愧,全力配合。” 饶佩儿本来正在认真地听几个人的对话,谭健升的表态一下子提醒了她,她一时着急,竟然像个学生一样举手抢答发言:“还有我,我家也不可能。我家虽然不大,只是一百多平米的洋房。可是我是跟我母亲一起住的,家里还有我请来照顾母亲的阿姨。我母亲没有工作,每天就宅在家里,就算她出门购物去,阿姨也是在家的,常青根本不可能潜入我家偷偷安装什么摄像头!” 冉斯年一拍手,下结论说:“这样啊,那么你们两个就可以排除在外了。不过谨慎起见,瞿队,还是请你对他们的情况核实一下。” 瞿子冲点头,“那是自然。” 客厅里,连同听得云里雾里的佣人在内,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白一烽的脸上,因为冉斯年既然已经排除了谭健升和饶佩儿,那么嫌疑人就已经缩小到了一个人,那就是白一烽。 白一烽腾地站起身,铁青着一张脸大叫:“怎么?你们现在怀疑我?你们,你们,你们凭什么?” 瞿子冲也站起身,走到白一烽眼前:“白先生,不知道你是否同意我们去搜查你的家。” “不同意,不同意!你们没有搜查令,休想搜查我的家!”白一烽几乎是跳脚大叫着,他刚刚还小心掩饰的那一点点小心虚,现在已经放大了无数倍,一览无余。 “没关系,申请搜查令只是时间问题,”瞿子冲撒了个谎,“只要我愿意,你们三个人的家,我都可以申请到搜查令。白先生,明天一早,我们就会带着搜查令去你家,希望你明早不要出门,配合我们的首查。如果你一直不配合,我们也有我们的对策,只能强行进去搜查了。同时,我们也会全力去寻找被常青藏起来的那5个摄像头录下来的视频,如果我们找到了那些视频,在里面看到了你的家还有你本人,我想,你的秘密还有常青的案子也就会真相大白了吧。” 白一烽泄气皮球一样,身子一软,又坐回沙发里,一只手轻轻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想要去掏口袋里的香烟,这个时候,他更想吸烟了,并且也不再碍于艾芩在场去控制自己,他干脆真的点燃了一支烟。 瞿子冲悬着的心放下了一些,他有他的打算,虽然搜查令办不下来,但是他完全可以派人暗中跟踪监视白一烽这个目前嫌疑最大的嫌疑人,相信他早晚会露出马脚。 “对了,冉先生,”一直沉默的艾芩一边厌恶地扇着飘散过来的烟雾一边发问,“你刚刚只说了三个梦,还有第四个呢。你不是说,你做的梦之中,有四个是跟这栋别墅或凶案有关的吗?” 冉斯年点头说:“没错,还有最后一个梦,这个梦不是重现性质的,而是跟常夫人你做的那三个梦一样,是隐晦的,是需要解读才能得出有用信息的梦。我梦见了自己身在一个养老院一样的地方。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正午,有一群社会上的爱心人士带着志愿者的袖标,去养老院照顾那些卧床不起,生活不能自理的老人们。老人院里热闹非凡,充满了年轻清脆的笑声说话声,还有老人欣慰灿烂的笑脸。志愿者有的在给老人喂饭,有的在给老人读报纸,讲故事,甚至还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在给老人唱歌。我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观察,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看到那里也躺着一个老人,老人身旁坐着一个年轻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和笔。这对儿老人和志愿者让我很奇怪,不是志愿者在给老人读书,而是老人在给志愿者讲故事,志愿者在记述。老人的嘴巴微微翕动,很小声地在讲述着什么,女孩儿不语,只是低头在记录。老人的声音很小,我走得很近也听不到老人在说什么,更加辨认不清老人和那女孩的脸。因为我在梦中,也依旧是脸盲的。后来,那女孩发现了我,她忙合上笔记本,老人也闭上了嘴巴,像是不想让别人听到。而我却听到了,听到了老人说的最后两个字。” “什么?”瞿子冲问。 “小丑,”冉斯年郑重回答,“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更加确定,这个梦也是潜意识在给我提取有关凶案的线索,只不过,这个梦,还需要我的解读。” “这个梦象征着什么?老人和女孩各自代表谁?”瞿子冲满怀期望地问冉斯年。 冉斯年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不知道,这个梦太过隐晦,我如果现在硬要去解释分析,恐怕得出的结论也是有偏颇的。我想,还是等案情有进一步的发展后,根据到时候获取的更多的信息,再去解读这个梦比较好。” “既然如此,既然冉先生没有更多的见解,我想今天可以到此为止了吧?”谭健升看了看手表,起身说道,“我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急需解决,是不是可以走了?” 瞿子冲忙起身说道:“谭先生,你可以走了,还是那句老话,结案之前请不要离开松江市,请你配合我们,保持手机通畅,让我们随时可以找到你。” 谭健升表示理解,点头应允,随即迈开大步。 饶佩儿也跟着起身,“那我也可以走了吧?” 瞿子冲刚要点头却被冉斯年阻止,冉斯年也站起来,伸手拦住了饶佩儿的去路,尽量友好地说:“饶小姐,关于你的购物癖,我想给你介绍一个我认识的医生,她的催眠疗法有过不少治愈购物癖的成功案例……” 饶佩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打趣道:“冉先生,你又是想给白一烽介绍这位医生,又是想给我介绍,恐怕是你想要找个借口去见这位认识的医生吧?我猜,这位医生一定是个女的。哦,不对,也许是个男的,因为出于谨慎而言,男人的情人也有可能是男人。总之,如果你真的那么想去见人家,直接去见好啦,让她帮你治疗一下你这个多梦的毛病也好。” 第十七章 帮看电影 冉斯年目瞪口呆地目送饶佩儿妖娆的身姿消失在门口,被对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心事,冉斯年难免有些挫败感和尴尬,他反应了几秒钟,回头撞见了瞿子冲理解似的柔软目光,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我也告辞了。”白一烽叼着烟,迈着大跨步与冉斯年和瞿子冲擦肩而过,速度极快,好像是生怕他们俩会阻拦他,又好像是有什么急事必须马上去办。 冉斯年心里清楚,白一烽很可能是信了明天一早瞿子冲会带着搜查令去搜他的家,他很可能会趁今晚的夜色,偷偷转移或者销毁他家里的某些东西。冉斯年也清楚,瞿子冲一定会派人24小时跟踪监视白一烽的,一旦发现白一烽有什么不对劲,立马逮捕他,不会给他机会销毁证据。 接下来,瞿子冲和冉斯年跟艾芩告别,两人刚一出别墅大门,便发觉一脸委屈的范骁就站在门口,根本没在车上等待。 “怎么样了啊?他们三个怎么都走了?难道没有确定谁是凶手吗?”范骁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竟然有点责怪的口吻。 瞿子冲假装没看见范骁,拉着冉斯年上车。 范骁忙跟上两人,上了车之后,他又心急地问:“到底怎么样啊?” 瞿子冲不耐烦地说:“已经确定了一个嫌疑人,待会儿回到队里,你跟梁媛和邓磊一起去跟踪监视这个嫌疑人,今晚需要加班。” 范骁摩拳擦掌,兴奋难耐,“跟踪监视啊,太好啦,这正是我梦寐以求哒!” 冉斯年抿嘴偷笑,他想,明天一大早顶着黑眼圈打着呵欠流眼泪的范骁绝对会后悔刚刚的话。 傍晚,冉斯年吃完了叫来的外卖套餐,置身于书房之中,打开了书柜中的一个牛皮纸袋。 纸袋里是大概十几张打印纸,第一张是一张放大的照片,这张独照的女主角名叫叫黎文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身材瘦削,面貌普通,眉眼中透着淡淡的悲伤。纸袋里的文件就是这个黎文慈的资料,从她的出生地开始,一直到她生前的工作单位,都有记录。冉斯年打算再从头看一遍这些资料,期盼今晚的梦里,能够得到有关这个女人的一点启示,尽管他以往也试过很多次,他的潜意识和梦境并没有给他提供任何启示。 这个女人身上的秘密也是冉斯年每晚做梦需要探究的任务之一,因为这个女人可以说是那场爆炸事件的导火索。 冉斯年正埋首于这些资料之中,别墅的门铃声响起,让他大吃一惊。晚上七点钟,会有谁来拜访?不会是顾客上门吧? 冉斯年迅速下楼,来到一楼玄关处,通过可视对讲看到了门外的身影。那是个陌生女人,身材高挑,一身蓝白色运动套装,背着一个斜跨包,梳着高高的马尾,未施粉黛,素面朝天。 冉斯年刚想问门外是谁,突然心念一动,他居然对这个女人的眉眼感到了一丝熟悉感!这对于脸盲的他,简直是上天恩赐!冉斯年想起了他白天的时候近距离直视过这双眼睛,之所以说是近距离,那是因为这双眼睛的主人当着众人的面,直直冲到自己面前,挥手给了自己一个响亮清脆的耳光! “你是,饶佩儿?”冉斯年压抑住心里的狂喜,尽量平静地问,想要证实自己到底有没有看错,自己的脸盲症是不是有好转的迹象。 门外的女人一愣,随即冷笑着说:“不会吧?这样也被你认出来了?说什么你脸盲,骗人的吧?” 冉斯年也不多说,直接给饶佩儿开了门,然后站在玄关处等待。 饶佩儿很快进了屋,站在冉斯年面前,仍旧是一副不太友好的样子,一脸的倔强,“我来是跟你道歉的,白天的时候打了你,对不起。不过,你也得跟我道歉才行,因为你当时说的那些话,绝对是对我的侮辱。” 冉斯年转身朝客厅走去,边走边漫不经心地说:“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也向你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当众说出那么难听的话,即使我之前也说了,那只是我在转述传言,并不代表我个人的真实想法。” 饶佩儿跟在冉斯年身后,不客气地坐在沙发上,然后示意冉斯年坐在她对面,“你到底是不是脸盲?我现在可是素颜,这个样子走在大街上都不会被认出来,你怎么就认得出我?” 冉斯年想说,你不过是个三线小明星,作品少,曝光率更是小,走在路上没人认得出也是正常的,但是为了不打击这个自尊心超强的女孩,他只好说:“我认出了你的眼睛,说也奇怪,我对你的眼神居然有辨认能力。是眼神,不是眼睛,无关于你是不是画了烟熏妆戴着假睫毛。” 饶佩儿警惕地问:“我的眼神有哪里不对吗?我记得有个娱记跟我说过,说我的眼神很冷。” 冉斯年懒得再就眼神问题跟饶佩儿多说,问道:“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住址的?来找我究竟为了什么?” 饶佩儿也懒得再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我妈给了我你这里的地址,她几天前就跟我说,她被一个给人释梦的神棍和一个警察给欺负了,让我过来帮她讨回公道。她还跟我说,那个神棍叫冉斯年。没想到这么巧,今天白天在常青家的别墅,就让我碰到了这两个欺负我妈的神棍和警察。” 冉斯年无奈地苦笑,“你竟然是那位夫人的女儿?好吧,说说看,你打算怎么替她讨回公道?” 饶佩儿做出一副我也不为难你的宽容架势,“很简单,你只要无偿为我解,哦,不,释梦就可以了。如果你的释梦结论让我满意,我就不再为难你。” 冉斯年沉吟了一下,眼神突然扫到了电视柜下面放着的一张光盘,那是瞿子冲给他的常青的电影《午夜狂欢》的试映光盘,随即灵机一动,说:“好吧,我可以为你无偿释梦,但是我也有一个条件,你得帮我一个忙。” 饶佩儿撇撇嘴,对于冉斯年跟她讲条件显然不满,但还是问道:“帮什么忙?” “帮我看电影,”冉斯年指了指那张光盘,“而且是你的电影<午夜狂欢>。” 饶佩儿苦笑着问:“什么叫帮你看电影,看电影还需要帮吗?你是想让我陪你看电影吧?” 冉斯年摇头,“不是陪,就是帮。你也知道,我患有脸盲症,所以我基本上不看电影电视剧,因为剧中人如果换了衣服,发型雷同,出场又不说话的话,我根本分辨不清他们谁是谁,这样,就算我勉强看完了一部电影,对于剧情什么的,就像是你们看外语片一样,有一部分要靠猜的。因为要帮忙侦破常青的案子,我想好好看一遍这部电影,谨慎起见,又不想靠猜测去理解剧情,所以,我需要一个解说旁白,适时地告诉我,出场的人到底是谁。” 饶佩儿颇为同情地望着冉斯年,顿了几秒钟,点头答应,“好吧,我帮你看这部电影。以后你如果实在想看些什么,我建议你可以去看卡通片,反正卡通片画风统一,里面的人物长得都是差不多的,区分他们主要就靠发型身材和服装,对你来说,恰好合适。” 冉斯年苦笑着耸耸肩,“好的,谢谢你的建议。” 接下来的时间里,冉斯年绅士地为饶佩儿倒了果汁,摆好了沙发靠垫,两人并排坐在三人位的沙发上,一起去看客厅里的电视,观看那部常青的最新电影也是最后一部电影,把他推向死亡的《午夜狂欢》。 一部电影看下来,饶佩儿像个多余的旁白一样,自己念念叨叨,关于出场的都有谁,这个人神态怎么样之类的话。冉斯年倒是听得很满意。就这样,电影看完了,冉斯年对于电影的理解已经很充分,对于十年前的小丑连环案的细节也有了些想法。 “难道常青在通过电影暗示,十年前案子的凶手是个双重人格的人?”冉斯年自言自语似的发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警方倒是可以顺着电影提供的线索去调查啊,电影里的凶手,也就是侦探,他之所以会把自己打扮成小丑模样去杀人,其实就是因为他的父亲。凶手在马戏团看见扮演小丑的父亲经常会被观众羞辱戏弄,所以在凶手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阴影,长大后的凶手把自己分裂成两个人,一个是孝顺儿子,聪明侦探,一个是腹黑的复仇使者,把当年欺负过父亲的人一一杀死,最重要的,是以当年父亲的小丑形象去杀人。”饶佩儿高度概括了电影的主要内容。 “真的会这么简单?现实中的凶手就是个小丑的儿子?”冉斯年对此似乎不太赞同,“如果真要是这么简单直白,我只能说,这个常青等同于自寻死路。” “为什么不能这么简单直白呢?我说那个瞿队长有没有去调查那两个男性嫌疑人的背景啊,查查他们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人物,是不是年轻时候做过马戏团的小丑。”饶佩儿鄙夷地说。 “瞿队早就派手下一个警员去调查白一烽和谭健升的背景资料了,只不过目前还没有信息反馈回来,这两个公众人士好像都把自己的家世背景做了一番加工,也许是不想让自己的家庭被媒体打扰,也许是想隐藏什么秘密吧,总是想要彻底调查清楚他们的父辈的背景,还需要一点时间,”冉斯年想要赶快跟饶佩儿结束有关案件的话题,“对了,现在你可以给我讲讲你的梦了,你不是让我为你释梦吗?” 第十八章 赶火车的梦 饶佩儿一听说冉斯年要进入正题,给她释梦,马上进入了郑重而紧张的状态,有点神经兮兮地说:“其实,我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跟我刚刚去世没多久的奶奶有关的梦。有时候,我在想,会不会是奶奶在给我托梦,想要告诉我什么。” 冉斯年不屑地别过头,他最反感和头疼的就是接待这种迷信顾客,“你要是相信托梦一说的话,恐怕我无法让你满意了,因为在我这里,托梦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梦境指向的是梦者自己,我也只能通过释梦去让梦者了解自己,帮助自己,无法帮死去的人给梦者传话。” 饶佩儿忙摆手解释:“你误会了,我跟我妈不一样,我根本就不在乎奶奶留下来的首饰,其实,到底有没有那些首饰都是两说。我在意的是这个梦,是奶奶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冉斯年不敢确定自己眼前这个女人是不是跟她那个爱财的母亲一样,但是既然已经答应给人家释梦了,那么不妨先听听这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梦,说不定,饶佩儿的梦也跟常青的命案有关,能提供什么有用线索呢。 得到了冉斯年的同意,饶佩儿开始徐徐讲述自己最近重复做的那个梦: 饶佩儿的奶奶是一个月前去世的,这一个月正好赶上电影早就杀青,饶佩儿也没什么工作,就在家专心陪她的母亲。顺便跟母亲去奶奶的家里收拾奶奶的遗物。就是这段时间里,饶平几乎每天都要做那个有关奶奶的梦。 梦里的她背着一个大大重重的双肩背包,手里握着一张火车票,站在人来人往又陌生的大街上。饶佩儿知道自己要赶火车,火车票上显示六点十分开车,手表显示已经是六点整,她只有十分钟的时间,可是她却根本找不到火车站在哪里!梦里的饶佩儿一直是焦急的,她到处走到处问,问路人火车站在哪里,大家都很热心地回答她,可是他们却始终说不到重点,指不明白路。饶佩儿急得直掉眼泪,坐在路边哭。不一会儿,一个小男孩走过来,他一边吃冰淇淋一边告诉饶佩儿火车站在哪里,他还说那些人之所以不告诉她火车站在哪里,那是因为有个老妖婆不让他们说。 饶佩儿顺着小男孩指的方向,终于找到了火车站的入口,那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通往地下的小门,上面还写着火车站。她忙跑进去,穿过细细的甬道,终于进入了开阔的站台。可是站台上有很多分岔路,很多车,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上哪一辆,她手中的火车票只显示了六点十分开车,并没有车次和到达的目的地。饶佩儿只好在站台上来回跑,寻找要上的车。时间已经到了六点十分,她急得无以复加,坐在地上,无助又懊恼地捶打着地面。这时候,有一辆火车开动了,她定睛一看,火车上写着大大的字——六点十分!饶佩儿想也没想就追上去,追在火车后面跑,火车的最后面站着一个吃冰淇淋的小男孩,正是给她指路的小男孩。他在冲饶佩儿大喊加油,还伸出手要抓住她的手。眼看着饶佩儿马上就要追上火车,身子却越来越沉,脚步放慢,离火车越来越远…… 冉斯年一直很认真地听饶佩儿的讲述,可饶佩儿讲到关键却停了下来。冉斯年转头去看饶佩儿,竟然发现她在瑟瑟发抖,像是极为恐惧。 “怎么了?接下来,你梦见了什么?没关系,慢慢说。”冉斯年柔声地说,像是面对顾客一样,尽管今晚的服务,他是不收费的。 饶佩儿深呼吸一口气,胆战心惊地开口,“我发觉身子越来越沉,双肩越来越麻,就回头去看,结果,结果我看到了我的奶奶,她就蜷缩在我的双肩背包里,只露出一个头,她的头就在我的头后面,冲我阴险地笑!然后张开大嘴去咬我的手,她把我的手指头咬断,连同那张车票一起在嘴巴里咯吱咯吱地嚼碎,吞了下去!太可怕了,这个梦,太可怕了!” 冉斯年抿着嘴听完饶佩儿的讲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饶佩儿先冷静下来,尽量回想最近生活里发生的变化。 饶佩儿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果汁,想也没想地说:“最近生活还有什么变化啊,除了我奶奶一个月前去世了,就是常青被人谋杀了,除此之外,我的生活还能有什么变化?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拜常青所赐,网上那群人拼命挤兑我,说我没演技,说我主动被潜规则。” 冉斯年又微微摇头,“你的这个梦恐怕跟常青的命案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你最开始做这个梦的时候,常青还没死,网上也没有对你的任何不利新闻。你做这个梦的起因就是你奶奶的去世。刚刚你说,你去奶奶家收拾遗物,你有没有发现什么让你在意的东西?” “什么东西啊?除了我妈找到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古董首饰盒的钥匙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啊。”饶佩儿想也没想就说。 “你再好好想想,除了钥匙之外,你有没有带回来什么别的遗物?”冉斯年循循善诱。 饶佩儿摇头,十分笃定地说:“没有,我妈说,死人的东西最好别拿回家,我们只拿了那把钥匙,其余的就烧了,或者是当废品卖了。” 冉斯年低头沉思片刻,又说:“那么关键就是这把钥匙,现在你想想,这把钥匙跟冰淇淋有没有什么关联。” “啊?钥匙跟冰淇淋会有什么关联啊?”饶佩儿不解地问。 冉斯年不回答,而是从茶几下取出了纸笔,开始在纸上画着冰淇淋的草图。冉斯年的茶几下面总是放着很多纸笔,这些就是他的工作用品,在让顾客讲述梦境的时候,他经常会让顾客把梦里的场景或者是出现的东西画下来,这有利于他更加形象化地去释梦。 冉斯年画了几种冰淇淋的草图,展示给饶佩儿看,问:“梦里小男孩拿着的冰淇淋像哪个?” 饶佩儿捂嘴笑道:“你这画的好像翔喔,一层一层的,我梦里的冰淇淋可要简单得多……” 冉斯年尴尬地耸耸肩,正想要画个更简单的冰淇淋图案,却见饶佩儿一副痴痴傻傻的模样,呆在对面。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冉斯年一边问一边把笔递给了饶佩儿。 饶佩儿接过笔,迅速在纸上画了一个不规则菱形。这个菱形上面的角和下面的角,角度不同,一个是钝角,一个是锐角。就好像上面的角是冰淇淋雪糕,下面的角是蛋卷!这个不规则菱形正是一个冰淇淋的简笔画! “钥匙,那把钥匙上面,就有这么一个图案!”饶佩儿激动地丢下笔,一下子上前拉住冉斯年的袖子,兴奋地大叫,“这代表什么?快告诉我啊!” 冉斯年有些厌恶似的甩开饶佩儿,坐远了一些,“你冷静一下,否则我没法解释。” 饶佩儿瞪了冉斯年一眼,坐回自己的位置,“我冷静了,你快说吧。” 冉斯年喝了一口果汁,不紧不慢地开口:“很多人都会做梦赶车,赶飞机,赶各种交通工具。而交通工具是会移动的,在梦里,交通工具就象征着通往过去的回忆,或者通往未来的憧憬畅想。如果是心情轻松地乘坐交通工具,去往未知的地点,从未去过的地方,比如去旅游之类的往外走,那么就代表梦者在憧憬美好的未来;如果是心情糟糕地乘坐交通工具往外走,那么表示梦者对未来持忧虑的心情;如果是乘坐交通工具回家,而且比较焦急,心情沉重,那就代表梦者在回忆过去,让他不那么愉快的过去;如果是心情愉悦地乘坐交通工具回家,那么代表梦者潜意识里想要破土而出的回忆是美好的。你的梦里,你一直处于焦虑和担心的状态,担心赶不上火车,要么就是想回忆不愉快的过去,要么就是在为不明朗的未来担忧。但梦里又出现了你已故的奶奶,我想,你很可能是在追忆不那么愉快的过去,有你的奶奶参与的过去,而不是没有你奶奶的未来。但这个过去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自己也不知道,就好像梦里的火车上并没有车次和起始站的名称,只有一个六点十分开车,你手里的火车票上也只有这个六点十分。也就是说,你想要追忆的事情,你记不得了,你的潜意识只给了你一个相关的数字。我想,六点十分,就是六月十日,你想要想起的那件事,就发生在某年的六月十日。” 饶佩儿恍然大悟地豁然开朗,眼神里的倔强一扫而光,带着点崇拜的意味仰视着冉斯年,问道:“那么,冰淇淋和钥匙又有什么关联呢?是我看到了钥匙,然后在梦里把钥匙变成了冰淇淋?就因为钥匙上那个菱形图案?” 第十九章 潘多拉盒子 “没错,”冉斯年肯定饶佩儿的说法,对于饶佩儿的一点就通,似乎很满意,“那把钥匙在你母亲眼里是开启首饰盒的钥匙,而在你这里,你的潜意识里,认定它是开启你过去一段被遗忘的经历的钥匙。在梦里,钥匙就化成了那个吃冰淇淋的小男孩,为你指明火车站的所在,在火车的尾部冲你伸出手,想要拉你上去的小男孩。你可能不记得了,可你的潜意识还记得,你的奶奶很可能无意中透露过一个古老首饰盒跟一段她想要隐藏的秘密过去有关。奶奶过世后,你发现了那把钥匙,潜意识想起了这些,便开始主动想要探寻那段你已经忘怀的过去,探寻奶奶一直保守着的秘密,有关于你的秘密。这个重复了一个月的梦,你应该还会继续做下去,因为现在经过我的释梦,你的好奇心一定更强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会继续做这个梦。在你的意识和潜意识的帮助下,人是极有可能会去做自己想要做的梦的,所以很有可能,梦里的你会追赶上那列火车,在火车上,你会有别的收获,发生更多的事情,遇见更多的人,而这些都是有关于那段秘密过去的线索。” 饶佩儿有些迷茫地望着冉斯年,问:“那我奶奶呢?梦里她在我的背包里,咬掉我的手,吞了车票,这又是什么意思?” 冉斯年突然神色暗淡下来,犹豫着说:“也许,也许,回忆起那段过去对你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吧,所以你的奶奶才想要保守住那个秘密,她在世的时候,一定是拼命在保守秘密,对你隐藏着什么,这点你的潜意识已经感受到了,所以梦里的小男孩所说的那个阻止人们告诉你火车站所在的老妖婆就是在暗指的你的奶奶,后来奶奶干脆变成了你身上的负担,让你没力气再去追赶火车,她甚至为了吞掉车票,咬掉了你的手。我建议你考虑一下,是否真的要去探寻你奶奶想要隐瞒的那段过去,也许奶奶是对的,有些事情,你不记得,不知道的话,会好过一些。而那个首饰盒子,对你来说,很可能就是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 “不,我要知道!”饶佩儿响亮地表态,“如果让我一辈子装糊涂,带着这么个谜团闭眼,我会死不瞑目的,活着的日子里也不会释怀,不会真正快乐,我一定要想起那段过去!你不是认识一个什么催眠高手心理医生吗?介绍给我,我要去接受催眠,说不定就能想起来了。” 冉斯年却犹豫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帮助饶佩儿追忆过去,他隐隐担心那段过去真相大白对饶佩儿而言是一种伤害。以往他也接待过这样的顾客,可是他从未有过这种担心,只是单纯地应顾客要求帮助他们解释梦境。面对饶佩儿产生出这种私人的担忧情绪,难道是因为自己认定饶佩儿对自己而言是特殊的?就因为自己能够辨认出饶佩儿的眼神? 冉斯年很清楚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无论是意识还是潜意识。他知道饶佩儿对于自己绝对是特殊的,搞不好,会是他脸盲症的一剂良药。他跟饶佩儿的关系绝不仅限于此,他们未来一定会经常性的交往的。 饶佩儿一直逼视着冉斯年,那眼神竟然让冉斯年有些畏惧,他不愿意也不忍,甚至是有点不敢拒绝饶佩儿。无奈,他只好在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和一个电话号码。 “拿去,打电话时就说是我介绍的,”冉斯年有些尴尬地说,“她叫苗玫,是个女的。” 饶佩儿接过那张纸,看了看手表,起身告辞,临出门前,她十分郑重地说:“我会继续做那个梦的,如果有了新的进展,我赶上了那列火车的话,我还会来找你释梦的。” 冉斯年微微蹙眉,板起一张冷漠面孔说:“可以,不过免费无偿服务仅限这一次,以后你再来找我,我可是要收费的,而且,不便宜喔。” 饶佩儿轻蔑一笑,“放心,这点小钱,姐姐我还是不在话下的,怎么说我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那么,下次再见喽。” 送饶佩儿到门口得时候,冉斯年再次嘱咐道:“如果你真的想知道那个盒子里的秘密,我建议你回去问问你的母亲,她既然如此肯定那盒子是个首饰盒,里面还装了你奶奶不想让你们找到的财富,也许她对于那个盒子的事,知道的比你多一些。你们可以母女同心,一起去催眠,共同寻找那个盒子。” 饶佩儿欣喜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家找妈妈。 送走了饶佩儿,冉斯年刚刚回到书房,准备再次去翻阅黎文慈的资料,手机又响了起来,来电的是瞿子冲。冉斯年一边感叹这真是一个多事的夜晚,一边接起电话。 “斯年,你猜怎么着?白一烽竟然有一本杀人日记!半个小时之前,梁媛他们从对面大楼通过望远镜看见白一烽想要在自己家里烧毁那本日记,幸好小范反应够快,说是闻到了煤气泄漏的味道,联系了白一烽公寓的物业,在不打草惊蛇的前提下,直接进入了白一烽的家,阻止了日记烧毁!”瞿子冲兴冲冲地说,“日记只是烧毁了一张封面,现在就在我手里,你快点赶来局里,看看这本日记吧!” 冉斯年挂上电话便想马上换衣服,但想到这个时间出门,家附近可能不好打车,他又想到了刚刚离开不久的饶佩儿。于是冉斯年直接拨通了饶佩儿留下的名片上的手机号码。 “喂?”饶佩儿显然还没把她从茶几上拿取的冉斯年的名片上的手机号码存入手机,根本不知道是谁给她打电话,语气硬邦邦,不太友好,“你是谁?” 冉斯年一边换衣服一边用免提对饶佩儿说:“我是冉斯年,你走远了吗?我现在想要出门,有急事,不想等出租,想搭个便车,方便吗?” 饶佩儿显然很吃惊,惊愕了几秒后淡淡地说:“还在你家小区门口,走出来,还没上车呢,你快点吧。我的车子你认识吧?” 冉斯年在常青别墅客厅的时候,曾经透过车窗往外扫视了一眼,停在别墅外面的车子除了瞿子冲开来的警局公车,还有三辆,一辆黑色奥迪,一辆白色捷豹,还有一辆是惹眼的红色宝马。冉斯年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哪一辆会是饶佩儿的,便说:“放心,认识,麻烦等我五分钟,谢谢。” 冉斯年很守时,五分钟后,气喘吁吁的他坐上了红色宝马的副驾驶位置,再次对饶佩儿表示感谢。同时也有了空闲去大大方方面对自己真实的想法,也就是已经被他感知到的潜意识——他想要跟这个饶佩儿有进一步接触,以饶佩儿作为自己的训练工具,自己通过训练治愈自己的脸盲症,至少是缓解症状。 “去哪里?”饶佩儿发动车子。 “去警局,找瞿队。”冉斯年回答。 饶佩儿马上来了兴致,“怎么?案子有进展了?” “是的,现在已经锁定了一个嫌疑人,白一烽。”冉斯年想既然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也就说明饶佩儿的嫌疑几乎已经排除,那么向她透露一点点案情也是无妨的。而且,冉斯年的潜意识,也是他的直觉告诉他,饶佩儿绝对不会是常青案子的真凶。 瞿子冲站在刑侦支队的会议室的窗前,正好可以望见楼下冉斯年从饶佩儿的车子里下来,冉斯年还跟车里的饶佩儿挥手告别。这让瞿子冲不禁眉头紧蹙,这两个人什么时候走得这么近的?这么晚了,他们又怎么会在一起?在一起做了什么?难道冉斯年对饶佩儿有意思?如果是真的是这样,也许,他应该撮合一下这两个人,无论是作为冉斯年的朋友,还是作为一个需要冉斯年帮助的刑警队长,或者是作为跟冉斯年关系特殊的瞿子冲自己。 很快,会议室的门开了,冉斯年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口,直接切入主题,“杀人日记?是白一烽的笔迹吗?” 会议室里除了瞿子冲,还有梁媛邓磊他们,当然,还有一个一脸得意,用一脸得意在向冉斯年邀功的范骁。瞿子冲给冉斯年打电话描述得到杀人日记过程的时候,范骁就在一旁,他今天第一次执行跟踪监视任务,就立了这么一个大功,自然想得到冉斯年的赞许。 冉斯年却看也不看范骁,走到桌前坐下,去翻阅那本瞿子冲递过来的日记本。那是一本旧式的日记本,黑色皮革封面,已经被烧掉了一半,还能闻到一股烧皮革的臭味。里面的纸张是再普通不过的白纸,单一的横格,字迹歪歪扭扭十分幼稚,一看就是出自一个孩子之手,可是上面文字记录的内容可是绝对不普通的。 冉斯年先是像翻阅常青书房书架上的书一样,草草地、快速地把日记一页页地翻了个便,整体扫描一番,这个过程历时只有不到三十秒。而后,他在瞿子冲的提示下,重点去看其中挨着的两篇日记。 第二十章 杀梦成真 2005年5月25日凌晨雨 刚刚,我又做噩梦了。这一次,我仍旧是穿着爸爸的小丑服装,我走在雨夜的巷子里,学着爸爸一样在表演。周围一片漆黑,但我并不害怕,因为只有把自己掩藏在黑暗里,才不会被别人看见。 我隐约听到了前面有一对儿男女,他们一边喘息着一边小声说话,好像是在做那事儿。我听得出他们的声音,他们就是曾经取笑欺负过爸爸的坏人,当时他们拿着羽毛球拍不停拍打爸爸的头,还让爸爸笑,让爸爸表演。我永远也忘不了那场面,爸爸担心自己不配合的话,他们会去跟马戏团的团长投诉自己,担心会丢了工作,就只好苦笑着表演求饶。爸爸是为了养活我,为了让我不至于辍学才忍辱负重的,我虽然恨爸爸的懦弱没用,可是我也知道爸爸为了我有多么辛苦委屈。 我恨那对儿男女,恨不得他们死!我要为了爸爸报仇,我也要用羽毛球拍去拍他们的头。这么想着,我就慢慢靠近黑暗中的那个小仓库,仓库门口立着一个钢管,我拿着那根钢管进了仓库,看见了赤身裸体的他们。他们真是不要脸,真该死!那个男人居然还想过来揍我,我直接举起了钢管,插进了男人的喉咙!那个女人吓坏了,裤子都没穿就要跑,我知道,她跑出去一定会说我杀了人,我只好抽出那根钢管,用力刺向那女人的肚子。我刺了一下又一下,一共刺了七次。这个梦真的太真实,太可怕了。我真的受够了,再也不想再做这样的梦了。 2005年5月26日傍晚阴 今天回家的路上,我听邻居于婶儿说家附近仓库那边死人了,死的是一对儿男女,全都没穿衣服。我并没有太吃惊,因为这已经是第四次了。第四次,我梦里杀死的人真的死掉了。我的梦真的会杀人,这是真的!无法用科学解释!我不能把这事儿告诉任何人,甚至不能跟爸爸说,他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把我当成杀人凶手的!我就是全身长嘴都说不清,可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天啊,我到底该怎么办?是不是我死了,就不会做梦了,我不做梦,也就不会死人了?可是那些人该死不是吗?他们欺负爸爸,是坏人。我用梦杀死了他们,也算是为爸爸报仇了啊。 冉斯年面色凝重地合上日记本,半晌后开口说:“按照日记里的说法,白一烽并没有杀人,他只不过是做了杀人的梦而已。你说这是本杀人日记,我还以为,他把他杀人的过程记在了日记里。” 瞿子冲理所当然似的解释:“这就是白一烽的杀人日记。我之所以让你重点看这篇日记,那是因为十年前那对儿男女死者正是在5月25日晚上将近十二点遇害的。而这篇日记正好是白一烽在凌晨写的,正好就是他杀人回来之后。日记里记述的死者的死法,包括钢管、男死者的喉咙、女死者腹部被刺七下,这都是警方绝对没有外泄的细节。当年的案子,只有少数几个邻居知道一点案情,包括那个于婶儿,只知道男女死者赤身裸体,还有一个目击者看见了一个小丑打扮的人从仓库里出来。” “你是说,只有凶手才会知道其他的细节?白一烽其实就是凶手,他在日记里也选择自欺欺人,把杀人的过程刻意或者非刻意地记录成梦境?”冉斯年虽然这样问,但是并不赞同这种说法。 瞿子冲打了个响指,“没错,当年白一烽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杀人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过刺激,他平静下来之后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所以就自欺欺人,把杀人的行径当成了他做的梦。” 冉斯年指了指日记问:“其余的日记你都看过了吧?所有日记都把杀人的过程都被他说成了是做梦?” 范骁嘴快抢答:“没错,日记里一共有五段关于杀人的过程和细节记录,六个死者,白一烽都说这是他在做梦。梦里被他杀死的人,在现实中,也真的死于梦里的场景。而且他每次做这种杀人的梦,都是穿着父亲的小丑服装。” “整整三个月的时间,白一烽都在自欺欺人吗?”冉斯年微微颔首,像是自言自语,“还有最关键的小丑服装,如果真的是白一烽穿着父亲的服装去杀人,小丑服装一定会染血,他父亲会没有察觉?既然他的父亲是个小丑,警方会不调查他?不检查他的小丑服装?如果检查了,又怎么可能检查不出血迹?就算白一烽父亲有心替白一烽掩饰,把血迹洗掉了,通过鲁米诺试剂还是会发现血迹的。要说白一烽的父亲偷偷把染血的服装烧掉了,这也不太可能,一共五次犯案,六个死者,这要烧掉多少套服装啊,马戏团的人不会发现服装陆续减少吗?” 瞿子冲微微蹙眉,冉斯年说得不无道理,可是杀人日记就摆在眼前,要说梦境会杀人,那绝对是无稽之谈,除此之外,还有哪种可能性能够解释白一烽知道全部杀人过程细节呢?难道他父亲是凶手?带着他去杀人,他作为旁观者全程观看,然后又以为自己在做梦,以为父亲是自己? 冉斯年又问:“按理来说,这样一本日记如果真的是杀人的记述,那就等于是罪证,白一烽为什么会保留十年呢?难道他至今还坚持自己没有杀人,只是做了杀人的梦而已?” “没错,白一烽现在就在审讯室,他坚称自己绝对没有杀人,只是做梦杀人而已,他的父亲当年更是没有包庇他。当年警方已经调查过了他的父亲,毕竟他父亲正是马戏团唯一的小丑,可警方很快就排除了他父亲的嫌疑,因为他有切实的不在场证明。至于说保留那些日记,那是因为他一直想要破解自己做梦杀人的谜题,而如果烧了日记的话,便不会有人相信他能够做梦杀人了。白一烽刚刚跟我说,他是打算在小丑案凶手被捉到之后,再拿着日记去找你这位专门研究梦的大师寻求答案的。”邓磊为冉斯年解释。 冉斯年沉默不语,他直觉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白一烽很可能并不是当年的小丑连环凶手,也不是常青案子的凶手,但白一烽绝对是当年和现今案子里的关键人物,而且,白一烽就是午夜时分给自己打电话的那个神秘变声人。 “那个,冉先生,”范骁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不吐不快地怯怯地发问,“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请问一下,会不会是白一烽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比如说特异功能,他的梦真的可以杀人?梦,是不是也是可以杀人的?” 范骁话音未落,瞿子冲已经翻了个白眼,扶着额头一下子栽坐在椅子上,一旁的邓磊和梁媛望着范骁呆愣了两秒钟,然后噗嗤笑出声。 审讯室里,白一烽与冉斯年面对面坐着,彼此凝视对方有十分钟之久。最后还是白一烽沉不住气,首先开腔,他低低地问:“你相信我吗?相信我没杀人吗?” 冉斯年不假思索地回答:“相信。” 白一烽吐出一口气,肩膀松弛下来,苦笑一声说:“谢谢你信我。不瞒你说,我就是半夜用变声器给你打电话的人,我关注你很久了。因为你是梦学大师,而我,有个关于梦的谜题。” 冉斯年哑然失笑,自己什么时候成了梦学大师?不过眼下不是纠缠称呼的时候,他郑重地问:“常青在你家里安装了针孔摄像头,结果发现了你的日记?” “是的,常青这个卑鄙小人,利用我对他的信任,居然偷偷在我家里安装那种东西!”说到常青,白一烽懊恼不已,尽管对方已经是个死人,“我父亲半年前去世,丧礼过后我因为悲伤过度体力不支,是常青把我送回家的,原来就是那个时候,他偷偷配了一把我家的备用钥匙!那之后,他就通过监控发现了我藏在卧室墙壁里的保险箱,发现我的保险箱里藏的不是什么存折金条,而是一本日记。常青这个混蛋,竟然偷偷潜入我家里,把日记给偷走了!” 一切就如同冉斯年预料的一样,他顺着自己的思路继续替白一烽讲下去,“常青对十年前的小丑案也有所耳闻,看了你的日记,他已经断定你就是十年前小丑案的真凶,他要把十年前的案子搬上荧屏,甚至还邀请了当年的真凶担当男主角,这个噱头,简直可以载入世界电影史册了。” “可我并不是真凶啊!我的梦,我的梦才是真凶!这点,你不是相信我吗?”白一烽急着辩驳。 冉斯年转移话题,问:“当初常青请你来出演电影男主角,你怎么会答应?他要挟了你?” “没有,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偷看了我的日记,我看过剧本后也十分惊讶,我怀疑常青或者编剧谭健升就是当年的真凶,为了调查这两个人,也是为了解开我身上关于梦的谜题,更加为了不引起常青的怀疑,所以我才没有拒绝,答应出演男主角。我是真的很想弄清楚,到底十年前杀死六个人的凶手是他们中的一个,还是我的梦!” 第二十一章 突破口 “所以直到昨天,在常青的别墅里,你听我说常青这个故事的来源很可能是通过针孔摄像头得来的文字资料,你就猜到了,很可能是常青在你家安装了摄像头,偷看了你的日记?”冉斯年问。 白一烽痛苦地揉了揉太阳穴,叹息着说:“是的,所以我马上赶回家,想要在家里找一找,可是我根本没找到什么摄像头,日记也还好好地放在保险柜里,但是位置却放错了。我已经可以肯定,常青来过,他偷走了日记后一定拷贝了备份,为了不引起我的怀疑,他又把日记给我送了回来,还回收了那五个摄像头。现在问题在于,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只是做了杀人的梦。冉大师,你不是亲口告诉过我吗?梦也是可以杀人的!所以杀人的,是我的梦,而不是我!” 冉斯年正色道:“白先生,我想我有必要跟你澄清一下,我的确说过梦可以杀人,但是我的意思,梦可以影响一个人的意识,导致这个人去杀人,而不是直接的去杀人。常青的案子,包括十年前的连环案件,我都相信你不是凶手,但我也绝对相信,凶手另有其人,而不是梦。” 白一烽十分迷惑,“你的意思是,人不是我的梦杀死的?也就是说,梦没法杀人?即使是这样,你还相信我不是凶手?为什么?” “就因为你还保留着那本日记,把它藏在保险箱里,”冉斯年诚恳地说,“如果你是真凶,我想不到你有任何理由保留着这种东西。而且,我的直觉,也就是我的潜意识告诉我,你不是凶手,十年前和常青的案子,不会是如此简单。” 白一烽彻底懵了,不停发问:“怎么可能另有其人?如果凶手不是我,也不是我的梦,那么我的梦又怎么解释?” “目前为止,没法儿解释,不过我相信,很快谜题就会解开,而解开谜题的钥匙,就在你的日记里,还有,你的梦里。”冉斯年自信满满,那个一周之内破案的承诺,他还牢记心中。 “我的梦?我的梦不都记在日记上了吗?”白一烽有点心浮气躁,主要是因为冉斯年居然又矢口否认了梦能杀人,他觉得除了梦,就只有自己的嫌疑最大,警方到最后很可能就把他当成替罪羊去交差。这个时候的白一烽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他烧掉那本日记的话,那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在后悔,后悔自己没有烧掉那本日记对吧?可在我看来,如果你烧掉了那本日记,也就等于放过了当年的真凶。相信我,你的日记不会害你顶罪坐牢,相反,它会引领我找到当年罪魁祸首,结束这一切,”冉斯年看透了白一烽的内心,相比较白一烽的紧张恐慌,他仍旧保持着放松优雅的状态,“现在,你给我仔细讲讲你杀死常青的那个梦,因为你并没有把这个梦记在日记里,日记本的最后一篇日记是十年前最后一起命案发生之后,那之后,你就没有再记日记了。” 白一烽挠挠头,蹙眉沉思片刻后开口:“是的,十年前我就不再记日记了,那本日记也被我封存起来,就好像是封印一个恶魔一样。其实自从电影杀青之后,我就一直在做有关常青的梦,我总能梦见他,梦里的我每次见到常青都恨不得杀了他。梦里的我十分清楚,我早晚都会杀了他,我只是在等待机会。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梦里的我十分肯定,我在梦里杀死常青,常青就真的会死掉。所以我才会在半夜给你打电话,我在梦里虽然十分憎恨常青,可是现实中,我对他根本没什么感觉,我不希望十年前的噩梦重演,我的梦再去害死什么人,所以才会给你打电话,希望你能提醒常青注意安全。案发那晚,我好像预感到睡着后会做那个杀人的梦一样,预感得到今晚我一定会做梦杀死常青,我的心情十分焦虑紧张,甚至还有一丝丝的兴奋。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个小时后才渐渐入睡。” 冉斯年极为认真地倾听白一烽的梦境,并且把白一烽的讲述跟案发时候的录像联系起来。 白一烽的这个梦与十年前的那些杀人梦有本质上的区别,因为在这个梦里,白一烽一个人分化成了两个人,一个是观众的身份,坐在空无一人的电影院里观看大屏幕里的另一个自己,也就是演员身份的另一个自己。 大屏幕的开场是常青家别墅的外景,色调完全搬用了《午夜狂欢》电影里面的典型阴暗色调,就在这灰白色还泛着点绿色的诡异单调色调中,一个明亮的身影突然跳了出来,那正是一个身穿花花绿绿彩色服装,就连面部都是花花绿绿的小丑。 小丑一路蹦蹦跳跳手舞足蹈,迅速往常青家的别墅门口走去,他没有走正门,因为正门那里有监控摄像头,而是从一楼洗手间开着的换气窗钻了进去,那扇小小的、仅容一个成年人钻入的窗子并没有关上。 镜头转换,来到了常青家的客厅。小丑目标明确,直接上楼,仍旧是蹦蹦跳跳地走上楼,径直来到常青的卧房前。 小丑进了卧房,一边表演一边走到了床前,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是直接掐死常青,还是找个什么钝器砸死他,最后,小丑恍然大悟般地想起自己随身带着匕首,忙掏出了匕首。可是他再次犯了难,匕首刺向常青哪里好呢?刺腹部?还是心脏?犹豫了几秒钟,小丑才比比划划地打算割喉杀人。然而梦里的小丑并没有那么果断决绝,他似乎有些胆怯,不忍下手,一直到第三次,匕首才划破了常青的喉咙。 杀死常青后,小丑根本无心表演,像是走过场一样,快步跳着出了卧室。他加快了表演速度,快步从一楼的客厅离去,像是早就侦查好逃离路线一样,出了别墅没几步,他就脱下了粘血的鞋子,赤脚往别墅对面的绿化带小树林里走去。 小丑没走几步,竟然直接从大屏幕里跳了出来,跳到了正在观看这一切的白一烽面前。白一烽被小丑吓了一跳,但是却并不想逃跑,他任凭小丑越走越近,他也把小丑那油彩渐渐剥落的脸看得越来越清楚。那正是他白一烽的脸! 最后,小丑向前一步,直接与白一烽重合,变成了一个人。而白一烽的手里,还握着那把滴着血的匕首。 冉斯年不动声色地听完白一烽的讲述,他冲白一烽说了几句宽慰的话,便急着起身离去。冉斯年出了审讯室,来到监控室,面对刚刚一直站在监控单面镜前的瞿子冲。 “你也听到了,出入太多了。第一,白一烽并不知道常青家里有摄像头;第二,白一烽下手前并没有惊醒常青;第三,白一烽下手犹豫,胆小,并不像杀人录像里那样早就想好了要割喉杀人。”冉斯年对瞿子冲说。 瞿子冲却不怎么认同冉斯年的说法,“会不会,是白一烽故意这样讲呢?为了表明他不是凶手,所以故意说了一套与杀人录像不符的梦,混淆视听?” 冉斯年摇头,“我倒不这么认为。十年前的五起案件,白一烽的梦跟现实高度重合,而这一次,常青的案子里,却有好几点对不上,我认为,这就是突破口。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一次白一烽的梦里有两个自己,一个是大屏幕里的小丑,一个是电影院里的观众,这也是一个值得推敲的关键点。” 瞿子冲摩挲着下巴,压低声音问:“会不会是因为白一烽出演了电影的男主角,而男主角本身就是个人格分裂的角色,所以他才会做梦自己有了分身?这样吧,我这就联系专家,给白一烽做个精神鉴定,先排除他真的是人格分裂这种可能性再说。” 冉斯年点点头,“那你忙,我也要先回去了。我想,今晚我会有所收获的。” “好的,明天我等你好消息,”瞿子冲送冉斯年出了办公区,走到电梯旁,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你要打车回去吗?还是说,饶佩儿还在楼下等你?” 冉斯年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笑,“我打车回去,瞿队,你放心,我跟饶佩儿不会往那方面发展的。” 瞿子冲听冉斯年这样说,无辜地耸耸肩,想说:你的私生活跟我没关系,我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冉斯年坏笑着接着说:“至少在常青的案子落幕之前,不会。” 瞿子冲会意的笑着,冲冉斯年挥手告别。随着电梯门彻底关上,瞿子冲脸上的谦和笑容也转瞬消失。瞿子冲阴沉着一张脸,仍旧站在电梯口,迟疑了十几秒后,他转身回到办公室,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饶佩儿吗?我是瞿子冲,关于案子的事情,我想再找你单独谈谈,还有几个问题需要确认一下,”瞿子冲摆起刑警队长的架子,不容拒绝的语气,“这么晚了,就不劳烦你跑一趟来警局了,我直接去你家附近找你,到了再联系你。” 第二十二章 身临其梦 仍旧是熟悉的灰暗色调,泛着年代感的黄绿色氤氲。模糊中,冉斯年看见了“永坪街”的路牌,路的两侧皆是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矮楼。 远远小跑着迎面过来一个穿着难看校服的十几岁的少年,他与冉斯年擦肩的时候,打了一声招呼,他叫道:“嗨,一烽!去马戏团找你爸啊?” 还没等冉斯年回话,少年便头也不回地跑远了。冉斯年借着路边小店的橱窗玻璃看清了自己,自己也是十四五岁的少年,穿着同款难看的校服,梳着难看的寸头发型,长着一张白一烽的脸。 原来冉斯年现在在做梦,梦里他是白一烽。一定是那本日记,匆匆扫过一遍的那本白一烽的日记,把冉斯年带入了白一烽的少年时代。 冉斯年经过刚刚那个同学的提醒,已经清楚了自己现在要去马戏团找白一烽那饰演小丑的父亲白霖。从现在开始,冉斯年必须入戏,把自己当成白一烽。 白一烽步行了一会儿,很快便看到了一处被生锈的铁栅栏围起来的空地操场。这里是几年前就废弃的一所中学,现在的月光马戏团的大本营。月光马戏团就是父亲任职的地方,每年大概要在全省巡回演出两次,剩余的时间里,就在大本营这里休养生息、训练、排演新节目。今年马戏团的生意不好,明明应该是巡演的季节,可是一伙人仍旧留在大本营里吃老本。听说马戏团的团长正在考虑裁员。 白一烽快步朝那栋二层小楼走去,现在正值中午时间,他得趁午休时间去马戏团的食堂,跟自己的父亲一起吃午餐,因为马戏团的午餐是免费的。吃完午餐,他还得快步走回学校继续上课。 食堂在一楼,仅仅三十多平米的空间里,已经是人满为患,马戏团所有的团员,还包括一些举家就住在马戏团里的家属都集中在这里。白一烽和父亲不住在这里,他们住在离马戏团不远的一栋筒子楼里,但父亲早出晚归,一天24小时,几乎有20个小时是在这里度过的。白一烽不明白,既然家里这么困难,为什么还要另外在外面买房住,为什么不直接住在团里。团里虽然贫穷,但是空房间还是多得是的。 “小烽啊,你也……”盛饭的赵婶儿歪着嘴,扯着嗓子像是要发泄不满,可话还没说完,却被白一烽的父亲给阻止了。 “赵姐,赵姐,不好意思啦,这孩子现在青春期,敏感得很,您关照一下,关照一下,有什么话,别当着孩子的面说,回头跟我说,跟我说啊。”白一烽的父亲白霖及时出现插嘴,让那个赵姐悻悻然地闭了嘴。 白一烽埋头吃饭,偶尔抬头就会看见周围人都会时不时朝他投来异样的目光。白一烽小声问父亲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父亲慈爱地拍着他的头说:“没什么,你只要把注意力放在学习上就可以,其余的事情不用管。而且,你忘了吗?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快吃,吃完了赶快回去上课去。” 草草吃完饭,白一烽忙往学校跑,跑到操场门口的时候,他敏感的耳朵还是捕捉到了两个刚刚吃完午饭从食堂里出来的阿姨的对话。 “真是拖油瓶啊!” “唉,别这么说,孩子嘛,正在长身体呢。” “不行,我得跟团长说说去。” “我说你别多管闲事啊,别忘了,你也是个妈!” 白一烽隐约觉察出了这两人话中的含义,准确来说,是敏感的冉斯年觉察出了话中的含义。根据日记的记录,白一烽当年根本不知道,也没多想,这对话里的深意。 白一烽是个单亲家庭的孩子,他没有母亲,听团里的叔叔阿姨们说,母亲刚刚生下他就抛下他们父子出走了,因为她嫌弃白霖的贫穷。白霖是给团长下跪,才得到了团长的同意,留下白霖和白一烽这个拖油瓶,给白一烽一口饭吃。 白一烽不恨母亲,因为他可以理解母亲,他这十几年一直生活在对贫穷的憎恶之中。虽然不愿意承认,其实白一烽骨子里也是怨怼父亲的,因为父亲软弱无能,除了饰演小丑搏观众一笑,成为众人的笑料之外,他什么都不会,是个懦弱且安于现状的小男人。白一烽更加喜欢马戏团里的驯兽师,那个整天与狮子老虎为伍的大男人,他不但长得比父亲帅,工资比父亲高,更是一个能言善辩的开朗男人,完全不像父亲是个少言寡语的老好人。要是有谁欺负他了,他告诉父亲,父亲就只会让他忍一忍,说家里没钱没势,惹不起麻烦。可是如果是向驯兽师黄叔叔诉苦的话,黄叔叔就会带着白一烽去报仇。白一烽能够感觉到黄叔叔对自己的喜爱,可能是因为黄叔叔一把年纪没有孩子的原因吧。 时间跳跃到周一的升旗仪式,每周一的升旗仪式,学校规定全体学生都必须穿校服。学校刚刚统一订购了一批新的校服,不再是难看的运动服,而是像偶像剧里那样的藏蓝色西服,女生则是西服搭配及膝的裙装。 白一烽好不容易才凑够了新校服的钱,可是班上的另一个男生却在背地里传闲言闲语,说白一烽根本交不起校服钱,他的校服是偷来的,偷的正是他的校服。 周一的升旗仪式,那个男生没有穿校服,被校长直接点名批评。那个男生脸面上挂不住,直接当着全校的面指控白一烽偷了他的校服。白一烽为了证明校服的确是自己的,直接跑回家去找当时交校服钱的时候,老师开具给他的收据。 在跑回家的路上,白一烽遇见了马戏团的那位盛饭的赵婶,赵婶冲他叫道:“小兔崽子,又逃课啊?看我不告诉你爸去!你爸也是个没用的东西,孩子三番五次逃课,也管教不了!” 白一烽懒得理会这个泼辣的女人,冲她做了个鬼脸,脚下根本没停,可是心里却在暗暗咒骂这个老女人,你儿子才三番五次逃课呢,胡说八道,嚼舌根子的坏女人,我爸爸当然不会管教我,因为根本是你诬陷我! 最后,白一烽拿着收据跑回学校。老师和校长没有追究他升旗仪式还没开始就跑回家的逃课行径,主要是忙着追究那个男生的诬陷行为。 冉斯年继续在梦里扮演着白一烽的角色。 仍旧是那条稍显冷清破败的永坪街,色调也仍旧是昏黄暗绿色的。白一烽身处父亲白霖低价买下的破旧筒子楼里,傍晚拆迁办的人再次上门,赶上父亲不在家,白一烽再次转达父亲的意思,拆迁补偿款不达到他们的要求,他们是绝对不会搬走的。 好不容易赶走了拆迁办的那两个人,白一烽伏案做作业,专心学习,因为他认定,只有努力学习,考上好大学,才有可能扭转现在窘迫的局势,他和父亲的未来,全都背负在自己的背上,他除了拼了命学习,没有别的出路。 走廊里传来了杂乱沉重的脚步声,听声音就听得出,走路的人气焰嚣张,不是什么善类。果然,砸门声响起,与白一烽仅仅隔着几米的门外是三个流氓混混,他们大声咒骂着,时不时还去砸邻居的门,像是寻衅滋事。可是筒子楼里的钉子户们心里都清楚,这些个混混是拆迁办的那位能耐的小头目雇来的帮手。他们白天来文的,苦口婆心地劝,晚上就来武的,直接威胁恐吓,目的都是想要他们搬走。 这一天,混混们似乎特别卖力,竟然直接撞开了白一烽他家单薄的木门。三个纹身大汉气势汹汹,就站在白一烽面前,像是三只饿狼包围了一只无助的小鹿。 白一烽想也没想就抓起电话拨给父亲,可他耳边只有无尽的拨号声和三个混混的邪笑声。 白霖没有接电话,不知道是因为在忙没听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那一刻,白一烽的心凉了。他第一次萌生起了要杀人的念头,他恨不得杀死这三个总是来欺负人的流氓混混。而事实上,不久的将来,这三人里,其中那个殴打过白霖的混混真的死了,死在了白一烽的梦里,死在了现实中。 就在三个混混揪住白一烽的衣领,想要给他第三个巴掌,并且在他的手背上烫下一个烟花的时候,黄叔叔黄勇风尘仆仆地冲了进来,与三个混混扭打起来,一如他周旋在猛兽中时一样的勇敢无畏。 也是在那时,黄叔叔成了白一烽心中的英雄,他更加蔑视自己的父亲白霖,更加崇拜黄叔叔,有的时候,他甚至萌生过一个念头,如果自己的父亲是黄叔叔该有多好。他甚至怀疑过,也许自己真的是黄叔叔的儿子,不然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好?而且,他也听见过马戏团里的闲言碎语,的确有八卦大妈怀疑过自己是黄勇的儿子,因为自己长得跟黄勇有那么几分的神韵相似。 混混们终于被赶走,黄叔叔的脸也挂了彩,他匆匆告别白一烽,说是让白一烽去邻居家暂住一夜,明天白天他上学的时候,白霖会找人来修好木门。 结果第二天晚上,木门真的修好了,可这一天,白一烽却没看见父亲。马戏团里的人说白霖害怕那些混混报复打算躲起来几天,他把白一烽托付给了黄勇。白一烽更加蔑视父亲的胆小如鼠,因为惧怕混混,居然把儿子丢下自己躲了起来,这算是什么父亲?可父亲毕竟是父亲,这么多年的含辛茹苦,白一烽也是看在眼里。 白一烽在矛盾中冒出了一个念头,他要杀死那三个混混,他要成为这个家里的英雄,保护者,捍卫者,他跟他那懦弱的父亲不同,他要反击!而不是躲藏!他得为了父亲和自己,为了这个家未来的安宁,也是为了争一口气,更是为了让拆迁办那些人死了夺走他们唯一的家的念头,他要杀了那三个混混! 第二十三章 父亲的秘密 冉斯年平静地睁开双眼,时间显示是清晨七点。昨晚他做了不少的梦,梦的依据全都是白一烽的那本日记。其中,那个有着重表达片段的重现性质的梦,像是给冉斯年打开了一扇大门,让他进入到了白一烽的少年时代,让他进入到了那个十年前开始,延续至今的迷宫之中,同时,也给出了他走出迷宫的指引和钥匙。这个梦没有直接重现十年前案发时段白一烽的动向,而是把选择在了案发前一段时间,那是因为白一烽的这几段经历就是小丑连环杀人案的动机和根源! 洗漱完毕后,冉斯年出门在常去的早餐铺子吃了早餐,然后便打算搭乘地铁前往公安局找瞿子冲。 早上八点,冉斯年从早餐铺子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那辆违停在路边的红色宝马,还有一身惹火招牌服装的车主饶佩儿。那身材,那装扮,那名牌,那车,车牌号,还有那熟悉的眼神,让冉斯年第一时间便确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正是饶佩儿。 看来地铁的票钱也可以省了。冉斯年一边想,一边笑着走到车前,二话不说就上了副驾驶。 待饶佩儿上了车,冉斯年才开口:“快开车吧,趁交警和罚单还没有来。” 饶佩儿发动车子,好奇地问:“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不用问,一定是瞿队告诉你的。”冉斯年漫不经心地回答。 饶佩儿一惊,随即笑着问:“你怎么会知道是瞿队?” “因为知道我喜欢在这家早餐铺子吃早餐的人,只有他,”冉斯年轻松地回答后又问,“怎么,瞿队是什么意思?要撮合咱们?” 饶佩儿含着笑意白了冉斯年一眼,“撮合是撮合,不过你别误会,是撮合咱们成为室友。瞿队说昨晚看见我送你去警局,看来咱们关系处的不错,恰好我又是能够付的起房租的人选,所以他想让我成为你的房客,为你减轻经济负担。” 冉斯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水推舟爽快答应:“也好,月租三千,押金免了,半年一付款。咱们什么时候签合同?” 饶佩儿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还以为你冉大师是个不近女色的柳下惠呢,没想到也是普通男人一个。看来我的预算里每月可以省下两千啦,我随时有空签合同。” “别急,”冉斯年侧头望着正在开车的饶佩儿,“之所以给你的价格比小范便宜了两千,我也是有条件的。” 饶佩儿警惕地缩了缩身子,严厉地问:“什么条件?告诉你,本小姐可不是网上传的那么随便的人!你最好放尊重一点,陪睡什么的,你想也别想!” 冉斯年冷哼一声,“小姐,你想多了。我说的条件是,你的车子,咱们共用。你不用车子的时候,我用;咱们同时需要用车子的时候,我用;当然,养车的费用,你出;偶尔我没精神开车的时候,如果你有空,得给我当司机,就像现在这样。” 饶佩儿抿嘴思索了片刻,坏笑着说:“成交,车子的问题听你的,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你还有条件?”冉斯年有些不满地反问,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要我免费为你释梦对吧?” 饶佩儿欣喜地叫了声:“Bingo!以后只要我有需求,你得随时为我免费释梦。反正这对于你来说就是稍稍动动脑筋,说几句话的事,又不损失什么。我可是要损失油钱哒。” 冉斯年叹了口气,无奈地耸肩,“好吧,我这个人最不擅长讨价还价,便宜你了,要知道,就算是VIP级别的客户,来我这里释梦一次的价格也相当于你半个月的房租呢。” 饶佩儿笑嘻嘻的,像是占到了大便宜,随后又无所谓似的补上了一句,“哦,对了,我妈会经常来看我的。” 冉斯年正在打呵欠,听到这句话,下巴差点没脱臼。 到达公安局后,冉斯年直接进了瞿子冲的办公室,打了个响指说道:“瞿队,我有答案了。把白一烽带到会议室吧。” 瞿子冲本来正在埋首看资料,听冉斯年这么说,也是双眼放光,马上起身去安排。 “白一烽正在接受两位专家的精神鉴定,大概半个小时后结束,咱们先去会议室等着吧。”瞿子冲一面说,一面推开会议室的门。 落座后,冉斯年对瞿子冲道谢,“对了瞿队,谢谢你为我介绍的房客,很不错,身材养眼,我很满意。” 瞿子冲有些尴尬地赔笑,“其实我是有意撮合你们的,郎才女貌,你们站在一起绝对是金童玉女般的组合。斯年啊,你也该从阴影里走出来,开始新的生活了。苗玫,你还是忘了她吧。” 冉斯年邪气一笑,没心没肺地说:“是啊,那样的前凸后翘天天在我眼前晃,我想不忘苗玫那个飞机场都难呢。再次谢啦。” 瞿子冲干笑两声,心里清楚冉斯年这话是在敷衍他。 半小时后,会议室里聚集了瞿子冲和他的组员,以及犯罪嫌疑人白一烽,当然,还有冉斯年。 冉斯年看大家都已经坐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这才讲出开场白,“有关十年前的小丑连环杀人案,以及最近的常青命案,我已经在白一烽的日记里找到了重要线索,这线索直接指向另一个嫌疑人,我个人的观点,凶手一定就是另一个嫌疑人。” 范骁手捧着随身的小笔记本,迫不及待地冲口而出:“凶手是谁?” 冉斯年耸耸肩,笑嘻嘻地说:“我不知道。” 梁媛沉不住气,反问冉斯年,“神弗先生,你刚刚不是说凶手就是另一个嫌疑人吗?这个嫌疑人是谁你不知道?” “是的,这个嫌疑人的身份目前还是个迷,我待会儿会给出解释,指明一个调查方向,相信有了这个方向,你们很快就可以找到这个人,到时候,你们会告诉我这个人的身份,他是谁。” “又是你昨晚的梦给了你线索?”邓磊兴奋地问,“你昨晚做了什么梦?快跟我们讲讲!我们听过你释梦那么多次,应该也学到了一些皮毛,说不定你讲了你的梦,我们直接就有答案了呢。” 冉斯年挑眉,“也对,那么我就先来讲讲我昨晚的梦好了。我昨晚的梦完全就是白一烽日记里一部分内容的重现,就好像是白一烽的日记是剧本,我的梦把这剧本拍摄成了真实的影像。” 紧接着,冉斯年用凝练概括的语言把昨晚的梦,梦里的几个关键点都讲述给了会议室里的人。 冉斯年讲完,会议室里安静了两分钟,两分钟后,又是最沉不住气的范骁抢先开口,“我知道啦,犯人就是那个黄勇黄叔叔,他才是白一烽真正的父亲,是他在暗中替白一烽报仇!” 瞿子冲对范骁的说法不置可否,把目光转向白一烽,问道:“这个黄勇现在在哪里?” 白一烽无奈地摇头,“已经有十年没再见到黄叔叔了,马戏团里的人都说他不辞而别,是跟一个风尘女子跑了。其实后来我父亲生病住院的时候,我也拜托医生偷偷做了亲子鉴定,我也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我父亲亲生的,结果证明,十年前,是我想多了,不光是我,马戏团的那些八卦大妈们也想多了。我根本不是黄勇的儿子。” 冉斯年嗯了一声,打断白一烽的话,稀松平常地说:“错啦,你是黄勇的儿子。” 白一烽一愣,马上反问:“开什么玩笑?我做过亲子鉴定的!难道你敢说亲子鉴定是假的?你不相信科学?” 冉斯年清了清嗓子,这才发现会议室里包括瞿子冲在内都在用看神棍的眼神望着自己,仿佛自己真的要推翻科学发表神棍言论一般,他苦笑着说:“我当然相信科学,相信亲子鉴定,亲子鉴定没错,你的确就是白霖的儿子,但是,你也是黄勇的儿子。” 范骁挠挠头,傻傻地问:“一个人可以有两个亲生父亲吗?这难道是什么基因工程之类的新型实验?” 冉斯年没有理会范骁的胡言乱语,直接一语道破,“没错,白霖和黄勇都是你的父亲,因为白霖就是黄勇,黄勇就是白霖。你的父亲白霖,在一人分饰两角。” 白一烽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大声呵斥冉斯年:“你在胡说什么?” 冉斯年从容回答:“我没有胡说,当年白霖为了抚养他的儿子,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一人分饰两角,为的只是可以拿两份工资。他既会小丑表演,也会驯兽,作为一个打工者,大家一定都理解老板发工资很多时候不是按劳分配的,而是按照人头发薪。白霖作为能者,多劳不一定会多得一份工资,可是如果他把自己变成两个人,做两份不同的事,就一定会得到两份工资。没错,作为一个马戏团的演员,白霖还有一项不为人知的特长,那就是换装,甚至换性格,换声音,把自己换成另一个人。白霖真的很厉害,他的一人分饰两角骗过了所有人,包括马戏团的团长,还有你这个儿子。” 白一烽不可置信地猛烈摇头摆手,“不可能,不可能,你这么说有什么证据?” 第二十四章 影子的复仇 “证据就在你的日记里啊,”冉斯年指了指桌子上的老旧日记本,“你写了一整本的日记,里面记录的内容,没有一次是白霖和黄勇同时出现的,只要白霖在你身边,你就看不见黄勇,只要黄勇在你身边,你就找不到白霖。所以当黄勇跟小混混打架挂彩之后,白霖也有几天没有现身,说什么是害怕小混混来寻仇,其实只是个自我抹黑的谎言。他不能现身那是因为如果一个马戏团里同时有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还是在同一位置,那绝对会引起别人的怀疑的。也就是说,白霖为了赚两人份的工资拉扯儿子长大成人,他就必须不惜牺牲掉自己好父亲的形象,哪怕你这个儿子会蔑视他。” 瞿子冲叹息着说:“原来如此,所以白霖想要享受到一个父亲的尊严和儿子的爱的时候,他就只能以另一个人的身份,也就是黄勇的身份。白霖这样一人分饰两角,被自己的儿子蔑视和欣赏,也算是忍辱负重了啊。” 白一烽此时已经陷入了深远的回忆中,他不记得自己的日记里记录着只要父亲在,黄叔叔就不在,只要黄叔叔在,父亲就不知所踪。但是经过冉斯年的提醒,他才重新回归那些记忆的片段,发现的确如此!而且,父亲之所以要执意买下破旧的筒子楼,搬离马戏团也有了合情合理的解释,那是因为只有搬出去,才能够一人分饰两角而不被人发现。 “怪不得,怪不得,马戏团的大妈们会说我是黄勇的儿子,说我跟他神韵相似,那是因为,因为……”白一烽说着,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因为白霖的易容术还没有达到可以彻底改换神韵的地步,那些平日里比较闲的大妈们已经看出了一些端倪。但是,白霖的变装又绝对是成功的,他们宁可怀疑你是黄勇的儿子,也丝毫没有怀疑驯兽大汉黄勇和小丑柔弱白霖,其实就是一个人。”冉斯年提到白霖的时候,毫不遮掩佩服的口吻。 瞿子冲率先从白霖这个悲情伟大父亲的故事中脱离出来,问冉斯年,“斯年,既然黄勇就是白霖,而白霖确实已经在半年前病逝,那么他就绝对不可能是常青案的凶手啊!而且,白霖更加不可能是十年前连环案的凶手,因为当年的卷宗里显示,五次杀人案中,其中有三次,白霖都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马戏团的一大堆人都可以为他作证。” 范骁急切地问:“既然凶手不是白霖,黄勇又是个不存在的人物,那么到底谁才是凶手呢?冉先生,你刚刚所讲述的梦里,除了白霖黄勇,就只有白一烽了,难道,凶手还是白一烽?” “谁说我刚刚讲述的梦里除了白霖黄勇就只剩下白一烽了?”冉斯年挑眉望着范骁,又环视着会议室里的其他人,期盼有谁能最先洞察到梦中的玄机。 梁媛低头思索嘀咕着:“对了,还有马戏团里盛饭的那个赵婶,还有一个诬陷白一烽偷了校服的同学,还有最开始出现的冲白一烽打招呼的同学和两个议论白一烽的马戏团的大妈。只有这些人了吧?” 冉斯年赞许地颔首,“没错,关键就在这些人之中,准确来说,关键就在那个赵婶和被偷了校服的同学身上。” 瞿子冲对于冉斯年喜欢卖关子的习惯虽说已经习惯,但仍旧不满,他催促冉斯年,“斯年,快揭晓答案吧,毕竟那是你的梦,你自己最清楚,它到底想要告诉你什么。” 冉斯年轻咳了一下,应瞿子冲的要求,直接一针见血地给出了答案,“十年前,在身份上做手脚的不单单只有白霖,还有,白一烽!” “你说我在身份上做手脚?”白一烽刚刚接受了父亲一人分饰两角的事实,刚刚消化,冉斯年又抛出了一个炸弹,让他没法接受,“我就是白一烽,有什么可做手脚的?” 冉斯年不紧不慢地说:“白霖是一人分饰两角,为的是多赚一份工资,他为什么要多赚一份工资呢?那是因为他不单单有一个儿子要养活。白霖的妻子当年丢给他的是两个儿子,一对儿双胞胎。可是白霖却不得不把其中一个儿子给藏起来,送到别处找人照顾,对马戏团的团长说,他只有一个拖油瓶。因为白霖知道,团长是不会答应收留两张小嘴巴的。” 白一烽似乎是反应过来了,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他生命中最大的谜题呼之欲出,可他却没有勇气去追问。 “白霖为了养活两个儿子,不得不一人分饰两角赚两份工资,同时,他也让那个被寄养在外面的儿子扮演白一烽,在白一烽中午放学之前,去马戏团的食堂里吃午饭。这个双胞胎兄弟当然知道有个白一烽的存在,知道自己不过是白一烽的影子,必须在白一烽出现之前离开食堂。我想,那个收留和隐藏双胞胎兄弟的人也是个穷苦的人吧,否则白霖不会为了每天的一顿午饭如此煞费苦心,”冉斯年为白一烽父子三人的命运感怀,“总之,白一烽的故事里一共有三个人,却不是白霖、黄勇和他自己,而是父亲、兄弟和他自己。” 范骁用力一拍脑袋,后知后觉地说:“怪不得,怪不得那个盛饭的赵婶想要说什么的时候,白霖及时打断了她,说什么孩子自尊心强,其实是不想让白一烽产生怀疑。赵婶当时想说的恐怕是感叹白一烽食量巨大,太费粮食吧。赵婶还说白一烽总是逃课,其实她看到的根本就不是白一烽,而是那个双胞胎兄弟!所以不管赵婶找白霖告状多少次,白霖都不会责罚白一烽,因为他知道白一烽根本就没有逃课。” “没错,偷走同学新校服的,也是那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同胞兄弟。因为如果没有新校服,他就没法再去扮演白一烽,而白霖却根本拿不出两份新校服的钱,于是这个影子兄弟就只能去偷。我想,那个同学之所以一口咬定校服是白一烽偷的,那是因为他看见了那个鬼鬼祟祟的白一烽的影子在觊觎他的校服吧。”冉斯年总结道。 白一烽已经是满脸泪痕,他喃喃自语着:“我有个双胞胎兄弟?我有个双胞胎兄弟?怎么会?” 邓磊同情地望着白一烽,又问冉斯年:“我还是不明白,既然白霖为生活所迫,一人分饰两角,赚两份工资,又让两个儿子两人共饰一角,那他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白一烽呢?我是说,既然他把这一切都告诉给了另一个儿子,为什么不能告诉白一烽,让两个儿子一起配合他不是更完美吗?” 冉斯年冲邓磊投去一个赞许的微笑,“小邓,问得好,你的问题正好就是凶手的杀人动机。” “啊?”邓磊满脑子问号,完全不懂这个问题跟杀人动机有什么关系。 瞿子冲不住哀叹,作为会议室里最年长的男人,他最先体会到了白霖的苦心,“我想白霖是不忍心让两个儿子都扮演欺骗者的角色吧,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让其中一个孩子去扮演见不得光的影子也就够了,让一个孩子躲在阴暗处承担生活压在脊背上的重担也就够了,至少让另一个孩子站在阳光下,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正常的童年和青春吧。白霖不知道,当初他在两个襁褓婴儿中随机做的这么一个选择,会在十几年和二十几年后,酿成血案。” 一语惊醒梦中人,会议室的几个小年轻包括白一烽马上顿悟,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杀人动机,一个在阴影里蜷缩了二十多年的影子的复仇! 范骁攥紧拳头,咬着牙说:“我可以理解,要是我是那个影子,我也会恨,为什么偏偏是我要躲在阴暗处扮演一个影子,凭什么他就是阳光下健康成长的少年?” 梁媛酸溜溜地说:“我觉得,这就是一场被贫穷逼迫酿成的惨剧,一切的根源就源于贫穷。如果当初的白霖是个有钱人,妻子也不会丢下孩子离去,也犯不着他一人分饰两角,又让两个儿子两人共饰一角了。更加不会有嘲笑和欺负这个贫穷小丑的人,不会有小混混为了拆迁威胁恐吓,那么也就不会有杀人案件了。” 瞿子冲瞪了梁媛一眼,“你这是什么话?身为一个警察,你居然把罪恶的源头归咎于贫穷?贫穷就是犯罪的托词吗?” 梁媛吐了吐舌头,低声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瞿子冲转向冉斯年,问:“斯年,你说的杀人动机我还是不太清楚,如果你认为十年前和现在的凶手都是白一烽的双胞胎兄弟的话,你说他的复仇到底是向谁复仇?是十年前那些欺负白霖和白一烽的人?还是霸占抢夺了他那一米阳光的白一烽?” “都有,”冉斯年解释,“我可以理解那个影子兄弟的想法,身为一个被父亲丢在阴影里的影子,目睹了父亲和兄弟遭受欺侮,他想要以一个影子的身份为亲人复仇,同时也是向父亲证明,他才是那个有勇气,有担当,值得回归到父亲身边,值得拥有完整父爱的孩子。所以十年前,他才会以小丑的形象残忍杀害了那些欺侮过父亲的人。我想白霖对此是知情的。而十年后的今天,他之所以又杀死了常青,那是因为他想要对白一烽复仇。他足足恨了白一烽二十多年,之所以直到现在才选择复仇,是因为此时出现了两个契机,一是父亲白霖去世,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去残害他的亲兄弟,不用担心没法面对生父,没法跟生父交代,二是常青这时候要拍以十年前案件为故事原型的电影,更重要的是,常青认定白一烽就是当年的凶手。这位影子兄弟的计划就是,杀了常青,把罪名彻底嫁祸在白一烽身上。” 第二十五章 杀梦真相 范骁插嘴问:“既然要复仇,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杀了白一烽?还要搞什么栽赃嫁祸,这不是太麻烦了吗?” 冉斯年转向白一烽,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那是因为手足相残,那位影子兄弟也是不忍的。他虽然恨你剥夺了本应属于他的一切,但是恨归恨,潜意识里,他还是愿意跟你这个同胞兄弟接触的。他会对你不自觉流露出一些友好亲切,在你父亲的葬礼上,他要么就是那个哭得比你还要伤心的,要么就是格外冷酷不动声色的那个,他用冷酷包裹和掩饰他的悲哀。我这么说,白先生,你应该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吧。” 白一烽双手抱头,趴在桌面上,低低的嗯了一声。显然,他已经有了答案。 就在大家都在等待白一烽平静下来,给出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白一烽突然坐直,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一字一顿地问冉斯年:“梦,我的梦是怎么回事?” 冉斯年也是一字一顿地回答:“心灵感应。” “你是说,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瞿子冲抢先问道,“这种东西我以前也听说过,可是,不会这么邪门吧?” “双胞胎的心灵感应是有大量事实依旧的,大部分表现为双胞胎拥有相同或相似的兴趣爱好选择,有的还能感受到对方的情感和情绪,哪怕他们相隔甚远。比如其中一个出了车祸,另一个正在家里看电视,看电视的那个很可能会突然莫名感受到剧痛和死亡的临近;比如一个在产房生产,另一个在家做饭,做饭的那个也会感受到腹痛,送去医院却检查不出任何问题,腹痛在姐妹生产结束后也会自行消失;又比如,两个人会在两个城市或者国家挑选某件衣服,在没有经过任何商量的前提下,挑选同一件衣服,等等,这样的事例太多了。”梁媛显然在这方面有过研究,急着表达,“我高中同学就有一对儿是双胞胎,这兄弟俩居然都暗恋我,但是彼此都不知道,他们连送我的礼物和写的情书都是如出一辙。你们说奇妙吧?” 瞿子冲点点头,“你说的这些我信,可是双胞胎兄弟,一个去杀人,另一个就会做杀人现场的梦,这也太离谱了吧?” 冉斯年敲了敲桌子,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说:“这样的确不太靠谱,但如果是在兄弟杀人的同时,有紧张和兴奋的情绪,白一烽就绝对可以感受得到,哪怕那个时候白一烽正在睡觉,睡觉的时候,双胞胎的心灵感应就直接转化成了白一烽的梦。说到底,心灵感应也算是一种潜意识的活动。值得一提的是,十年前的杀人现场都在永坪街附近,都是白一烽和那个影子兄弟极为熟悉的地方,五个犯案地点分别是偏僻没有路灯的死胡同,堆放建筑垃圾的垃圾场,马戏团后面的小树林,门锁坏掉的荒废仓库还有白一烽家筒子楼的后身。根据白一烽日记里的记述,我发现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站在筒子楼的天台的话,是可以把这五个犯案地点尽收眼底的。” 瞿子冲隐约明白了一些冉斯年的意思,急切地想要证实,问:“斯年,你想要说什么?难不成……” 冉斯年幽幽地吐出两个字:“梦游。” “梦游?你是说我有梦游的习惯?”白一烽再一次惊愕地大叫,“我,我怎么不知道?这,这怎么可能?” 冉斯年一如从前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一般,自信且浅显地去解释:“大多数梦游者并不知道自己梦游,尤其是一些独居的人,没人告诉他的话,他根本无法察觉自己是否梦游。梦游可以说是一种睡眠障碍,多发于儿童时期,成年人梦游的很少,大多数是因为儿童时期梦游症的延续,或者是精神压力过大或者精神官能症。弗洛伊德认为梦游是一种潜意识压抑的情绪在适当的时机发作的表现。梦游者在梦游的时候很可能会做一些危险的举动,就像那个梦游切西瓜的故事一样。而白一烽的梦游所做的危险性举动就是离开自家,爬上天台。指引他这样做的,可以说是他的潜意识,也可以说是双胞胎之间的心灵感应,因为他感应到了他的双胞胎兄弟正处于极度兴奋和紧张的情绪中,处于意图杀人的过程中。于是白一烽在天台上,在梦游中,目睹了另一个自己的杀人过程。白天醒来,他便以为那是一个梦,一个真实地、以自己为主角的梦。其实这种自我欺骗也是他的潜意识在作祟,因为白一烽的潜意识里希望自己就是那个杀人的复仇者,所以他的潜意识就擅自做主,把他梦游时候的所见加工成了所谓的梦。” 白一烽探着脖子,双手紧握,努力消化着今天一大早不知道是第几个投掷在他大脑里的炸弹碎片。自己有梦游症?原来这就是做梦杀人的真相!原来自己不是什么受了诅咒的人,原来梦根本无法杀人! “可是,可是常青的案子呢?我也的确梦见我在常青的卧室里杀死了常青啊?可是我家跟常青家的距离那么远,我总不可能是梦游开车去了常青家附近吧?”白一烽突然想起了问题的关键。 冉斯年摆摆手,“我想,你的梦游症应该早就消失了,成年后的你,至少是最近半年,你没有再梦游过。如果有,在你家安装针孔摄像头的常青就会发现你有梦游的习惯,那么他的电影里,那个侦探也就不会是一个精神分裂者,常青很可能会把他塑造成一个梦游杀人的侦探,这样会更加有利于他制造噱头。这最后一个杀人的梦,完全是你的真实的梦,是潜意识在帮你实现杀死常青的欲望,而不是梦游的产物。” “可,可我没有要杀死常青啊?我发誓,我没想杀他!”白一烽竭力澄清。 “你的确没有想要杀死常青的意识,可你的潜意识里,已经生成了这个欲望,或者说,已经接收了这个欲望,通过心灵感应从你的双胞胎兄弟那里接收了这个欲望,”冉斯年再次搬出了弗洛伊德,“弗洛伊德曾一语道破梦境的本质,梦就是潜意识对欲望的实现。你的潜意识里想要杀死常青,所以你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做意图杀死他的梦,为此,你才会给我打电话,希望我能够去提醒常青注意安全。在这些意图杀人的梦里,你的潜意识其实一直在选择和研究杀人的方法,终于在案发那晚,你的潜意识在心灵感应的帮助下,选定了一个杀人的方法,那就是直接潜入常青的卧室,用一把匕首割喉了结他的生命。必须一提的是,这一次,你的梦跟真实的杀人行为是有一些出入的,因为这一次的确是凑巧,不同于十年前,你没有亲眼目睹整个过程。而且你的潜意识也给了你一些提示,在梦里,你就是你,坐在电影院里的一个看客,凶手就是凶手,虽然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他才是大屏幕里那个真正杀人的凶手。你的潜意识意图通过梦来告诉你,的确有两个你。” 白一烽无力地瘫在桌上,好像经历了一场浩劫,再没有力气说话和动弹,他只是痴痴傻傻地望着面前的空气,双眼空洞无神。 瞿子冲让邓磊和梁媛把白一烽送回审讯室里休息,再给他准备点食物。瞿子冲对于冉斯年的能力丝毫没有怀疑,既然冉斯年认定了白一烽不是凶手,又有这么多的所谓证据支持他的论点,那么这个白一烽也就真的不是凶手,而是一个一直被父亲和亲兄弟蒙在鼓里的可怜又幸运的人。 至于那个刚刚才冒出来的嫌疑人,白一烽的双胞胎兄弟到底是谁,不光是白一烽有了答案,瞿子冲也有了答案,因为嫌疑人只有四个,包括常青的妻子和饶佩儿,但这两个都是女的,自然不可能是那个跟白一烽一模一样的影子,那么剩下的人选就只有一个了。 以防自己的推测有误,瞿子冲还是特意去了一趟审讯室跟白一烽确认了一下,得到白一烽的确认之后,瞿子冲兴冲冲地回到会议室,指挥着手下人去深度挖掘剧作家钻石王老五谭健升的背景,重点去查他的整容记录。 “可是,我们顶多只能通过DNA证明谭健升是白一烽的双胞胎兄弟,根本没法证明是他杀死了常青啊,更加没法证明十年前的连环案是他做的,总不可能把冉先生释梦的这些推论搬上法庭去指证谭健升吧?”范骁苦着一张脸,为难地说。 冉斯年倒是不怎么担心,他算了算日子,说:“找证据的事情不是我的领域,是你们的任务,我只管指出方向,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距离一周的时间还有几天,相信找到谭健升杀人的证据对你们来说也不是难事。那么就这样,我先回去了。” 瞿子冲神色凝重地点点头,马上吩咐手下人对谭健升施行24小时的监控。 一听说冉斯年要走,范骁马上责无旁贷地跟在身后要送他出去,但是脸上却泛着苦涩的笑。 冉斯年看出了范骁的苦楚,“放心,不用你再出打车的钱,我有专车接送。” 范骁欣喜又好奇地问:“你又买车了?” 冉斯年不回答,只是一步跨入电梯,伸手把想要跟进去的范骁挡在外面,待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跟他挥了挥手告别。 第二十六章 钥匙和锁 冉斯年先是给在附近商场逛街的饶佩儿打个了电话,然后步行了几百米走到了一处街心花园,坐在木质的椅子上闭目养神,等待自己的专车和司机。 没过十分钟,饶佩儿的车子停在路边,冉斯年上了车。 “送我回家休息吧,顺便咱们把租房合同签了。”冉斯年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临近中午,也许自己应该先让这位有钱的小明星请他吃顿饭。 “不急,你还是先陪我去个地方。”饶佩儿发动车子,朝冉斯年家的相反方向前进。 冉斯年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要去找苗玫做催眠?不跟你母亲一起去接受催眠吗?” “对呀,反正你对那位苗小姐朝思暮想,现在不是正好有个理由可以去见人家了吗?”饶佩儿一副施恩者的模样,等着冉斯年向她道谢,“至于我妈就算了,她说她不想被催眠,而且她跟我奶奶一向不和,二十多年见面不超过十次,去了也是白去,还是不指望她了。” 冉斯年下意识理了理头发,有些忐忑,毕竟他已经四个月零七天没有见过自己的前未婚妻了。 一路上,饶佩儿一直追问常青案子的进展,冉斯年为了耳根清净,只好把他们这一上午的成果给饶佩儿讲述了一遍。 饶佩儿在听说了白一烽父子兄弟的故事后也是感怀唏嘘不已,连握着方向盘的双手都有些微微发抖。 “砰”饶佩儿砸了一下方向盘,竟然带着点哭腔愤怒地说:“都是钱给逼的,要不是迫于生计,就不会上演这样的悲剧了!” 冉斯年感受到车子明显晃动了一下,这位女司机的驾驶技术本来就不怎么样,再加上现在情绪激动,直接导致他自己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前面靠边停车,我来开吧。”冉斯年指了指前面的路边,又侧目看了饶佩儿一眼,这个女孩真的很感性和情绪化,只是听他这样平平淡淡地讲了一下白一烽的故事,就已经是这样了。以后要是她在自家的客厅里看煽情的电视节目那还了得?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高层写字楼的十四层。 电梯里只有三个人,除了冉斯年和饶佩儿,还有一个个子高挑的女人。三个人默默无语,一路从一层上到了十四层。 饶佩儿最先迈出了电梯,那个高个子的女人也与饶佩儿擦肩而过,只剩冉斯年还呆愣在轿厢里。 “怎么了?”饶佩儿用手挡住电梯门,“不是十四层吗?” 冉斯年回过神,迈开步伐出了电梯,“没什么,只是这感觉很熟悉,我每晚都会来一次,现在真的重回这里,有些感怀而已。” 饶佩儿牵起嘴角调侃地笑了笑说:“看来你对这位苗小姐还真是够深情的了,每晚都要来这里一次跟她在梦中相会,还真是肉麻的浪漫。” 冉斯年也懒得跟饶佩儿解释,走在前面,带领着她径直往苗玫的办公室走。 走到前台的时候,冉斯年意识到,自己现在也只是个顾客的身份,应该跟前台小姐知会一声,也许要排号等待,也许还要付费。 “冉先生,苗女士请您和您的朋友直接去她的办公室。”陌生的前台小姐用陌生的声音率先招呼起冉斯年来。 冉斯年无声苦笑,这个前台小姐肯定不是一年前的那个,新来的前台也认识自己这个被开除的前咨询师,这代表什么?自己也算是业内的名人了吧,只不过是个坏名声在外的名人,换句话说就是…… “行业耻辱,”饶佩儿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笑着调侃,“我昨晚上网搜了一下你这位前心理咨询师,现释梦神棍。他们给了你这么一个封号,说你是心理咨询行业的耻辱,业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你看,就连这位前台小姐跟你说话的时候,都在窃笑。看来,你想要跟那位苗小姐复合,不太可能啦。” 冉斯年耸耸肩,一面往苗玫的办公室走一面回击,“昨晚我也上网搜了搜你的大名,结果让我得知饶佩儿不过是你出道时候公司给取的艺名,你的本名叫做什么,饶什么花,哦,对了,饶春花。现在你的第一部也是最后一部电影还没上映,你就已经荣获票房毒药的美名。听说你到下个月合约期满,公司老总只有在吃错药的情况下才会跟你续约。抱歉,这是娱记的原话,我只是转述而已。” 饶佩儿高声笑道:“哼,早晚有一天他会后悔他没吃错药!等着瞧吧,总有我翻身的一天!” “当当当”,根本不理会饶佩儿豪言壮语的冉斯年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等待里面的回音。 “请进。”房间里传出冉斯年无比熟悉的女性柔和悦耳的嗓音,就像是无形的召唤,柔软的羽翼轻柔包裹身体一般的惬意。 推门的一瞬间,冉斯年和饶佩儿都愣了一秒钟,这个坐在办公桌后面冲他们微笑的女人不就是刚刚电梯里那个高挑的女人吗? 饶佩儿坏笑着瞄了冉斯年一眼,这个男人还真是够可悲的了,对于自己朝思暮想的女人居然见面不相识。 “斯年,好久不见,”苗玫站起身,冲他们走来,伸手要跟冉斯年握手,“很遗憾,你的面部失认症还是没有好转。” 冉斯年尴尬地笑笑,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这一刻,他第N次告诉自己该最后一次对苗玫死心了,自己居然连自己曾经的女人,现在仍旧念念不忘的女人都认不出来,还有什么资格和脸面去对人家念念不忘? 饶佩儿打量着苗玫,这一次是认认真真地打量,不同于电梯里的一瞥。这是个典型的女强人形象的干练女人,谈不上漂亮,但是很有气质和气场,身材平平无奇,但是却笔挺优雅,梳着低低的发髻,看上去稍显成熟,想来是职业需要,需要给前来咨询治疗的顾客一种沉稳信任的感觉吧。只是饶佩儿总是觉得,这样一个高冷女人跟冉斯年这样的沉静美男完全不是一路人,分了才是正确的。 “苗医生,我叫饶佩儿,是冉斯年的朋友,是经他介绍来找你……”饶佩儿的话才说到一半,却被苗玫阻止的手势打断。 “抱歉打断一下,请不要称呼我为医生,在我们这里是没有心理医生的,我们只是心理咨询师。这位饶小姐,如果你的问题已经到达了需要找医生的地步,我建议您去正规医院挂正规的精神科,去找精神科的医生治疗。”苗玫表面客气实则带着一股子敌对意味,硬邦邦地说道。 饶佩儿愣了一下,迷茫地望向身边的冉斯年。 “小玫,哦,苗玫女士,”冉斯年及时更正了称呼,替饶佩儿解释,“是这样,她并没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她来找你,只是为了接受催眠,想要通过催眠术去探究儿时一段被遗忘的记忆。” 冉斯年在咨询中心的接待大厅里足足坐等了一个小时,饶佩儿的初次催眠治疗总算结束。苗玫亲自把一脸疑惑的饶佩儿送了出来。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冉斯年问的也是有气无力,因为看饶佩儿的神态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苗玫模式化地回答:“我已经尽我所能,但是饶小姐却是属于极难被催眠的那一类型,主要是注意力无法集中,还有对我个人可能存在一种潜意识里的抵抗情绪。总之这一次的催眠,是以失败告终的。如果饶小姐愿意继续尝试的话,我这里自然会敞开大门迎接。” 饶佩儿颇为失落地跟在冉斯年身后,跟苗玫说了两句感谢的客套话,而后告别。 “饶小姐,不介意我单独跟冉先生聊两句吧?”苗玫把他们送到电梯口后,冷冰冰地对饶佩儿讲。 饶佩儿一直沉浸在自己无法被催眠的失落情绪里,以为这对儿男女是要谈一些以往的感情问题,便知趣地说会在楼下车子里等冉斯年。 “回我办公室说吧,”苗玫严肃地说,“这里不方便。” 冉斯年隐约觉得苗玫的神态不太正常,事情恐怕没有刚刚说得那么简单。 关上办公室的门,苗玫叹了口气,话入正题,“我刚刚催眠了饶佩儿,没错,刚刚的催眠不是完全失败的,她也不是极难被催眠的那一类人,相反,她极易被催眠。可是当我按照她的要求,引导她回到童年去回忆有关那个装着秘密的盒子的时候,就卡住了,而且不管我反复几次想要引导她跨过那道障碍,最后都是失败。” “卡住了?你的意思是……”冉斯年马上想到了答案,他心里的答案让他整个人一惊。果然事情比他想象中还要严重得多,有意思得多。 “没错,已经有技艺高超的催眠师在我之前给她做了催眠,封存了那段关键的记忆。这就好像是有人锁住了她的那段记忆,我手中纵然有很多的钥匙,可是全都打不开那把锁,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打开那把锁的钥匙,只在那个打造了那把锁的催眠师的手中,”苗玫知道冉斯年也是懂行的,这方面无需过多解释,“看来,饶佩儿身上的确有秘密,而且是很重要的秘密,否则也不会有个那么厉害的催眠师会在她的记忆里安装上这么一把牢固的锁。我之所以没有把这个事实告诉她,那是因为如果她得知了这个事实,无异于再次强化了那把锁,以后如果再想解锁,难度会更大。” 冉斯年的脸色由凝重转为感兴趣的微笑,“这倒是很有意思嘛,饶佩儿,是个挑战。” “你这是什么意思?”苗玫带着点不悦的口吻问。 冉斯年挑眉,自信地说:“你刚刚有一句话我不同意,你说打开饶佩儿记忆之锁的钥匙在那个催眠师的手上,我看倒是不见得,也许这把钥匙,我可以在另一个地方找到。” 苗玫顿了一下,立即明白,“你说的这个地方,就是饶佩儿的梦?哼,看来这一次我们又要有一场比试了,看看到底是我的催眠术厉害,还是你的释梦疗法更胜一筹?不过我要提醒你,把饶佩儿当做一道难解的谜题也好,当做打发时间的挑战也罢,你可要小心一点,不要惹上烂桃花。” 冉斯年无辜地耸肩,“烂桃花?” “是的,”苗玫戏谑地盯着冉斯年,“我刚刚的确催眠了饶佩儿,出于个人的原因,主要是好奇,我问了她一些有关于你的问题,结果她的答案,当然是发自内心的诚实答案啦,让我很是为你欢喜为你忧。” “哦?”冉斯年笑问,“你问她什么?” 苗玫走到冉斯年身边,低声说:“我问她是不是喜欢你。她的回答是肯定的。” 冉斯年的笑容僵在脸上,一秒钟后干笑了两声,“好啦,我该告辞了,不想让她在下面等太久。” 苗玫抿着嘴,一脸遮掩不住的醋意,把冉斯年送出办公室,眼看冉斯年转身要走,又没忍住叫了一声,“斯年,照顾好自己。” 冉斯年的脚步顿了一下,也不回头,尽量用轻快的声音回应,“你也是。” 第二十七章 脱线的毛衣 冉斯年下载了一份租房合同,又在后面加上了附加条款,也就是关于两人用车的约定,然后打印,跟饶佩儿分别签字。 饶佩儿有些不太情愿地签字,更加不情愿地把刚刚从银行取出来的现金交给冉斯年。 冉斯年觉得诧异,看饶佩儿的模样是真的不愿意成为自己的房客,既然不愿意,又何必要卖瞿子冲的面子为难自己呢?难道是因为饶佩儿担心瞿子冲把她当成嫌疑人?不对,他们早就把饶佩儿给排除在外了,之前是怀疑白一烽,现在锁定的是谭健升,这点饶佩儿是知情的啊。 难道是因为饶佩儿跟自己一样,经济上有困难?冉斯年想,一定是这样的,饶佩儿本来就处于被经纪公司雪藏的状态,今年整整一年,她好像也就是接了这么一部常青的电影,还有在某部电视剧的某集之中打了一回酱油。她现在跟自己是同病相怜,都是在吃老本。之所以要硬着头皮接受瞿子冲的提议搬过来住,恐怕根本目的就是想要自己为她免费释梦。至于说苗玫所说的,饶佩儿喜欢自己,冉斯年根本不以为意。一来是因为这极有可能是苗玫在撒谎,二来是因为就算饶佩儿真的对自己有意,目前为止饶佩儿自己也还不知情,换句话说,饶佩儿还不知道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对某人倾心。 晚上十点钟,饶佩儿还在三楼的房间里折腾,收拾她那些足足堆了一个储物间的衣服鞋子包。冉斯年已经塞上了耳塞,躺在床上准备入睡。 这一晚,冉斯年除了例行公事一般重回了一次白天刚刚去过的咨询中心,再次经历了一次爆炸事件之外,又做了一个熟悉的梦。 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一群佩戴志愿者袖标的年轻人涌入一个养老院一样的地方,他们纷纷守在那些老人身边,陪他们聊天,给他们讲故事唱歌。冉斯年像个旁观者一样,更像个透明人一般,穿梭于他们之中,不被任何人发现地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房间,看到了一个年轻女孩坐在一个卧床老人的床边,手里捧着一个小笔记本,正在记录什么,而老人的嘴唇翕动,像是在讲述着什么。 后来,那女孩发现了冉斯年,她忙合上笔记本,老人也闭上了嘴巴,像是不想让别人听到。而冉斯年却听到了,再次听到了老人说的最后两个字——小丑。 清晨七点钟,冉斯年准时醒来,他清楚地记得,这个养老院的梦,他昨晚足足做了三遍。没错,重要的梦也要一晚连做三遍!这个梦绝对有深意! 几天前,从常青的别墅里扫荡过后的那晚,冉斯年就做了这个梦,他也在常青家,当着瞿子冲和几个嫌疑人的面讲述了这个梦。当时冉斯年就说,这个梦暂时只能搁置,因为他还无法解读出梦里的深意寓意。而现在,冉斯年的潜意识再次提取出了这个梦,难道是因为此时已经到了解读这个梦的最佳时机? 冉斯年躺在床上,没有急着起床,而是试着想要解释一下这个看似跟案件毫无关联的梦,看看能不能把梦中的养老院、讲故事的老人、记录的年轻女孩跟常青的命案联系起来。 几乎是苦思冥想了将近半个小时,冉斯年仍旧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如果硬要把这个梦里出现的人和场景跟命案联系起来,都太过牵强。 “冉斯年,快起来,送我去个地方。”门外传来饶佩儿的叫声。 冉斯年皱眉,反感地回应:“我送你?拜托,我不是你的司机,车钥匙就在玄关那里,你要用车就自己开。” “那怎么行?”饶佩儿耍起了大小姐的脾气,不容拒绝地说,“刚刚我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要我九点钟赶去参加一个慈善活动做一日义工,到时候会有不少记者的,我总要带个助理司机什么的才能现身吧,不然不是太没面子了吗?再说做什么义工是要干活的,我不带个帮手怎么行?好不容易才能有这么一次曝光上镜的机会,你必须帮我这个忙。” 冉斯年翻了个身,打发说:“没有什么是必须的,饶春花小姐,请你不要强人所难。我现在要睡个回笼觉,按照合同说好的,二楼是我的领域,请你不要长时间逗留,或者是回到三楼你的领域,或者是去一楼的公共领域。” 饶佩儿显然是愣了一下,然后气愤地踹了一脚冉斯年的房门泄愤,跺着脚又上了楼。 冉斯年塞好耳塞,真的打算睡个回笼觉,一来是因为他现在仍有困意,二来也是想再在梦中寻求答案。 无奈翻来覆去,越是想入睡就越难入睡,越是想要迷糊就越清醒。冉斯年只好起床,随便套上一套居家服,洗漱之后便下了楼。 餐厅里,冉斯年一面往吐司面包上涂果酱一面思考那个养老院的梦,一抬头,便看见了匆匆下楼的饶佩儿。饶佩儿狠狠白了冉斯年一眼,走到他面前,一把夺取了冉斯年手里的面包塞进嘴里,然后一个夸张的转身,扭着那被包臀短裙包裹着的翘臀出了房门。 冉斯年收回目光,继续抽出另一片吐司面包,却总觉得刚刚的饶佩儿有哪里不对劲。没错,饶佩儿下身穿着的是迷你短裙,可是上身却套了一件厚厚的高领冬季毛衣,这个穿衣风格绝对一反常态。 正想着,冉斯年一低头,只看见餐桌的一角凸出来一根钉子,钉子上勾住了一根毛线,毛线的颜色正是刚刚饶佩儿那厚厚的毛衣的颜色。 不好,饶佩儿的毛衣刚刚勾在了这里,那么她一路走,毛衣岂不是会一路脱线?等到她到了目的地,面对一大堆记者和镜头的时候,岂不是要闹出笑话,甚至赤裸上身? 冉斯年丢下面包,抓起那根毛线,一路狂奔。他跑出了家门,跑出了小区的大门,甚至在大马路上狂奔,一面跑一面把手里的毛线团成一团。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也感觉不到疲累,冉斯年竟然跑到了目的地,看到了饶佩儿那辆醒目的红色宝马,车门已经被打开,饶佩儿的一条裹着黑色丝袜的腿已经迈了出来。 “不要下车!”冉斯年一面继续团着毛线团,一面继续奔跑,实际上心里想的是,不要下车,不要让这群豺狼虎豹看到那诱人的风景,让我上车,独享这风景就好了。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不知情的饶佩儿还是下了车,她拨弄自己的秀发,自信地站在一群记者面前,在闪光灯下搔首弄姿,丝毫没有发现异常。直到冉斯年抱着线团跑到她面前,示意她低头看的时候,她才尖叫一声,瘫软在冉斯年的怀中。 梦中的饶佩儿穿的是一件白色蕾丝C罩杯的文胸。 没错,梦中!冉斯年一个激灵,猛然睁开双眼。睁眼的瞬间,他弄清楚了两件事情:第一,梦是潜意识对欲望的实现,所以自己的潜意识里,是想要一睹身材妖娆的饶佩儿穿内衣的样子的,而且自己觉得白色蕾丝更加配她,并且目测估算出了她是C罩杯;第二,这个梦在给自己发出提醒和指引,梦里的毛线就象征着线索,自己如果一路追着这线索到达目的地的话,是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也就是说,饶佩儿的目的地就是线索,蕴藏着他想要探寻的答案。 冉斯年从床上跳下来,也不顾现实中赤裸上身的人是自己,一路追到了别墅大门外,正好赶上饶佩儿的左腿刚刚收进车子里,她刚刚要关上驾驶座的车门。 “等一下,我跟你去!”冉斯年庆幸自己对梦境里时间的估算准确,刚刚那么一个长度的梦,在现实中,最多也不会超过半小时,但最短,也许就是一分钟的事儿。 饶佩儿僵在驾驶座上,望着只穿着一条平角短裤的半裸男,曲线诱人养眼的半裸男。这比做梦还要荒唐和突然的一幕让她全身僵住,瞠目结舌,面红耳赤。 身着正装的冉斯年坐上驾驶座,开始扮演饶佩儿的司机兼助理,发动车子之后,他问饶佩儿:“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你说要参加慈善活动,是什么样的慈善活动要一大早举行?” “是我们公司组织旗下艺人去安享敬老院做一日义工和捐款的慈善活动,”饶佩儿举着小化妆镜,仔细检查着自己的妆容是否有瑕疵,“所以我们的目的地就是咱们松江市最具规模的敬老院安享敬老院,具体地址就不用我说了吧?” 冉斯年一听说目的地是敬老院,微微一笑,太好了,看来这一趟绝对是会有所收获的,自己那个毫无头绪的梦,将会在安享敬老院里被破译。冉斯年真要感谢刚刚自己那个回笼觉里短暂的梦,准确来说是感谢自己超常的潜意识,竟然从饶佩儿话中的“义工”联系到了梦中敬老院的“志愿者”,从而指引他走这一趟。 第二十八章 破解第四个梦 上午九点整,两人赶到了安享敬老院。 就如同冉斯年预料的一样,敬老院的大门前已经是人满为患,不单单是停了不少名人的名车,各路网站记者,更多的则是这些明星们的粉丝团;就如同冉斯年预料的一样,饶佩儿不但没有粉丝团助阵,甚至连记者都不把她放在眼里,记者和镜头捕捉的都是那几个他们公司旗下的一线艺人。 冉斯年注意到身边的饶佩儿虽然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架势,实际上眼眶里已经噙满了委屈的泪水。冉斯年索性把饶佩儿拉到了后面,绕过热闹的前门,直接从后门进入了敬老院。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饶佩儿不满地问。 “你们不是来这里做一日义工的吗?据我所知,义工是要做事的,而不是惺惺作态的。”冉斯年拉着饶佩儿在走廊里穿梭,看样子也没有要做事的意思,或者说他所谓的做事,做的是调查的事。 “有了!”在敬老院了转悠了十几分钟后,冉斯年驻足,一脸兴奋,“果然,我梦里的场景就是这里,就是这条走廊,这些病房,方位和摆设全都没变。” 饶佩儿朝四周看看,无所谓地问:“怎么?你以前来过这里?” 冉斯年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绝对没有。” “那你怎么会梦见这里?就连方位和摆设都梦的跟现实一样?”饶佩儿不以为然地反问。 冉斯年灵光一闪,笑出声来,“原来,原来如此。原来那个梦根本不是需要解读的隐晦意义的梦,它其实就是重现性质的梦。它重现的不是我的经历,因为我从未来过这里,它重现的其实是我观看的经历。我是在视频节目里看到了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一群志愿者在这里陪伴老人的画面。而在梦里,我把自己融入到了这画面当中,以为自己是身临其境,所以梦里的那些人总是一副无视我的样子,把我当成透明人。” “不对吧?我记得你说过,你梦里那个在笔记本上记录的女孩发现了你,所以才收起笔记本,老人看见你也马上闭嘴,所以你只听到了最后两个字——小丑,不是吗?”饶佩儿对几天前冉斯年讲述的那个梦还记忆犹新。 冉斯年点点头,“没错,可是现实中,让女孩收起笔记本,让老人马上闭口不言的当然不是我,而是举着摄像机的摄像师。” 饶佩儿总算来了点兴趣,问道:“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冉斯年不回答,只是在梦里出现过的这段走廊里来回行走,不住地往四周观看。终于,他的脚步停了下来,面前正对着的是墙上的宣传栏。 冉斯年的眼前是一个展示工作人员照片姓名的宣传栏,上面有六个工作人员的照片和姓名,其中最后一个是个名叫张晓莉的四十多岁的女人,名衔是服务部的副主任,专门负责接收老人或者家属投诉建议的负责人,介绍文字的下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冉斯年冷哼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看来,我们有必要去见见这位张晓莉副主任了。” “为什么?”饶佩儿更加好奇地问,她不明白,一个敬老院的副主任,会跟命案有什么关联。 然而冉斯年并没有给饶佩儿解释,而是像是赶时间一样,急匆匆地下楼,找人带路,直奔那个张晓莉过去。 在张晓莉的办公室里,冉斯年仍旧秉持着单刀直入的态度,直接抛出问题,“张主任,你认识艾芩并且关系不错对不对?最近一段时间里,你曾去她家做客,在她家的客房里留宿过,并且在床头柜的便签纸上留下过自己的电话号码,没错吧?” 张晓莉显然有些抵触情绪,她客气地笑笑,一副不予回答的架势。 冉斯年却像是在张晓莉的神态里接收到了肯定答案一般,点头继续问:“你们敬老院曾经拍摄过一段以志愿者陪伴老人为主题的宣传片,然而却有一个人并非志愿者,或者说她是个目的不纯的志愿者,也被拍摄了进去,这个人就是通过你走关系才得以到进入到养老院的,没错吧?” 张晓莉脸上的笑容淡去,躲闪着冉斯年的目光。 冉斯年再次从这神态里接收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进一步咄咄逼人地问:“这个人就是你的朋友艾芩,我记得艾芩最初是以一个小说作者的身份与常青结识的,艾芩来你这里采访那位有故事的老人,其实是为了给她的小说取材,没错吧?可是据我所知,艾芩最近几年并没有作品问世,她在你这里取得的小说故事题材,恐怕是被她用在别处了吧?” 张晓莉别过头,刚想要说送客的话,冉斯年又是紧跟着一句,“那位被艾芩采访的老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曾经是个风尘女子,对吧?” 这话一出口,不单单是张晓莉惊讶不已,就连饶佩儿都惊呼出声,有些尴尬地问冉斯年:“你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冉斯年自信地回答:“把所有零星的线索串联在一起,就可以得出这个推论。你看,这位张主任再次用她的表情给了我肯定的回答。” “啊?”饶佩儿抬头去看一脸惊愕的张晓莉。 “出去!”张晓莉的脸面终于彻底卸下伪装,恶狠狠地指着门的方向,“你们再不出去,我报警了!” 冉斯年耸耸肩,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接通后,冉斯年说:“小范警官吗?请你马上到安享敬老院找一位张晓莉主任,有几个问题需要她配合回答,并且是给你们警方一个正式的回答和笔录。具体问题我待会儿发给你,另外,你通知瞿队,让他把几个嫌疑人都集中在常青家的别墅,就说我已经找到了证据指证凶手,一切谜题将在别墅里揭晓。” 挂上电话,冉斯年轻描淡写地对满脸涨红的张晓莉说道:“我已经替你报警了,请你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等待警方上门问话,如果逃跑的话,就等同于共犯。” 说完,冉斯年冲饶佩儿使了个眼色,两人缓步走出了张晓莉的办公室,丢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张晓莉。 “我有些迷糊了,”饶佩儿满脸的问号,仰头望着冉斯年这个她眼中迷一样的男子,“你说找到了证据指证凶手,可是凶手不是白一烽的双胞胎兄弟谭健升吗?至于说谭健升杀人的证据,这不是警方那边负责寻找的吗?你到底找到了什么证据?” 冉斯年一面走一面摊开双手,撇撇嘴轻描淡写地说道:“我撒谎了,还没找到证据。” 饶佩儿受惊不小,一把拉住冉斯年的衣袖,嗔怪道:“那你还这么大言不惭,还把大家都集中到别墅去,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冉斯年垂目望向饶佩儿的胸部,笑着回答:“我人生中最丢人现眼的事就是成为了被驱逐的行业耻辱。如果你全身衣服都被剥光了,你还会在意被摘掉围巾吗?” 被记者、粉丝、敬老院和公司冷落甚至无视的饶佩儿根本无心留在敬老院这里饰演慈善活动中的一团空气,实际上,要她真的去伺候老人做义工,她也确实做不到,那么还不如跟在冉斯年身边,去常青的别墅里观看那场冉斯年丢人现眼的好戏。 为了看这场好戏,饶佩儿应冉斯年要求自掏腰包请冉斯年吃了一顿必胜客作为午餐,午餐后,按照瞿子冲约定的时间,在两点钟赶到了常青的别墅。 仍旧是熟悉的别墅一楼客厅,仍旧是上次齐聚在这里的那几个案件相关人员,只不过几个人落座的位置发生了一些变化。首先,白一烽是铁定不会跟自己的同胞兄弟,那个一心想要陷害自己,向自己复仇的谭健升再坐在同一个沙发之上了,于是白一烽坐在了瞿子冲的旁边,占据了上一次冉斯年的位置。 其次,双人位的沙发坐三个大男人显然是太过拥挤,所以被白一烽占了位置的冉斯年就自动坐到了饶佩儿的身边。最后,谭健升和艾芩的位置不变,各自单独坐着。 冉斯年冲前来端茶的女佣人点头致谢,而后讲出开场白:“各位,相信瞿队也跟各位讲过了,这次把大家召集在这里,是因为有关常青的案子,甚至是十年前的小丑连环案,我已经有了答案。现在,我就为大家揭晓答案。” 接下来,在艾芩和谭健升以及佣人惊奇的目光注视下,冉斯年和瞿子冲两人合作,尽量详细地阐述了通过那本日记得出的结论,也就是谭健升就是白一烽双胞胎兄弟,以及谭健升十年前和几天前的杀人动机。 一番讲解过后,客厅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首先打破这安静的是被指控的谭健升,面对刚刚的推论和指控,他哈哈大笑,笑过之后冷冷地反问:“敢问冉先生,瞿队长,你们这番言论可有证据支持?” 瞿子冲自信一笑,转头望向冉斯年。 冉斯年也是自信一笑,却脱口而出,“没有证据。” “斯年……”瞿子冲的笑容瞬间转变为惊愕。 第二十九章 养母的秘密 “抱歉,可如果我不说我有证据的话,恐怕无法让大家都齐聚在这里,如果大家不能齐聚在这里的话,我也没法揭露常青案子背后的另一个真相,”冉斯年仍旧不慌不忙,从容到底,“刚刚我们的推论讲完之后,谭先生假装诧异,假装好笑,假装发怒,而其实这个房间里,假装诧异的人除了他,还有一个,那就是你,艾芩。” 艾芩就像是被冷箭刺中一样,先是错愕僵硬,而后发起反击,质问冉斯年:“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1884078****,”冉斯年幽幽吐出一串号码,“你还记得这个号码吧?正是这个电话号码给了我启发,让我终于弄清楚到底你艾芩在常青的案子里,到底是个什么角色,让我重新再去回顾解读你的那三个意味深长的梦,最终得出了一个更深层次的结论,那就是你,艾芩,才是杀死常青的罪魁祸首,幕后推手,你才是这整出戏剧的导演。” 瞿子冲总算反应过来,小声问冉斯年:“斯年,我记得这个号码是客房便签纸上的……” “没错,”冉斯年戏谑地望向艾芩,“值得一提的是,我本来不会注意到这个号码,是艾芩为了验证我是否具备过目不忘的能耐,问我客房床头柜抽屉里的物件,机缘巧合下,我才记住了这个号码。而就在那晚,我的潜意识已经根据这个号码,为我提取了我记忆中的一些片段,一些跟案件有关的也跟这个号码有关线索,也就是我之前在这里给大家讲的,我的第四个梦,那个有关养老院的梦。” 瞿子冲一面回想一面说:“我记得,当时你说那个梦是有寓意的,但是时机不到,还不能解读出真正的寓意。怎么,现在,你明白了那第四个梦的真正含义?” 冉斯年严肃地点头回答:“是的,这还多亏我今早在回笼觉的梦里得到提示,没有错过上午跟饶小姐的那趟敬老院之旅。我们上午去的敬老院正是安享敬老院,也就是我梦里出现的那个敬老院,并且我们在宣传栏里看到了张晓莉张主任的照片,以及照片下张主任的手机号码,正是客房便签纸上的手机号码。我想,既然这号码是有人留在客房便签纸上的,又把便签纸给撕了下来,只留下下一张纸上的印痕,那么这个电话号码,八成就是住在客房里的人留下的自己的电话,留给房子的主人艾芩。这个在客房留宿的客人,也就是号码的主人张晓莉。” 艾芩不屑地哼了一声,“没错,我是认识张晓莉,她曾经是我的老邻居,前阵子我们偶然遇见,我邀请她到我家做客留宿,她给我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这又能说明什么?” “撒谎,你跟张晓莉并不是最近才恢复联系的,你一年多以前便跟她保持着联系。当时你还是个默默无闻的作者,还不认识常青,你为了寻找题材和猎奇的故事,找到了张晓莉。当时的张晓莉已经在安享敬老院工作了,她告诉你敬老院里住着一位看似有故事的老人,为你牵线搭桥,帮助你假冒志愿者混入敬老院采访那位老人。结果不巧,志愿者去敬老院的那天,你也被当做了志愿者,被拍摄进了宣传片。我那第四个梦不是什么有寓意的梦,而是一个重现性质的梦,重现了我曾经看过的那段宣传片,因为我的潜意识还记得那段宣传片里,有个与众不同的年轻女志愿者,还有那个老人闭嘴之前的最后两个字——小丑。” 艾芩撩动头发,在常青死后第一次展露大弧度的灿烂笑容,问道:“这只是你的推论,你有什么证据?” 冉斯年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给范骁播过去,电话接听后按下免提键,说:“小范,张晓莉那边,相信你已经问过我给你发去的那些问题了吧,她是怎么回答的?” 范骁的声音充满激情,他响亮地说:“我已经带张晓莉回到警局的审讯室,她已经全都招了。” 冉斯年暗暗松了一口气,“好的,那么你就播放一下审讯录音的关键部分吧。” 隔了一会儿,冉斯年手机的听筒里传出了张晓莉的声音。 “是的,大概就是在一年半以前吧,那时候艾芩还是单身,一心想要成为作家,可是却没什么灵感,急得到处找素材找灵感,也找我帮忙。我就跟她说我们敬老院最近来了一位老人,身份证上明明只有55岁,可是看起来就像是75岁一样苍老,身体状况也很差。我听到一些闲言闲语,说这位老人年轻的时候是个,是个风尘女子,正是因为年轻时候的放纵所以才会加速苍老,弄得一身都是病。可是就是这样一位老人,可以住进院里最高级的房间,有两个专门的护工护理,而为老人买单的人的身份又严格保密,并且还跟院里签订了保密协议。所以我想,这位老人搞不好身份特殊,身上说不定就有什么艾芩想要的故事,于是就安排艾芩去采访她。因为院里的规定,而且这位老人的亲属再三叮咛说老人谢绝访客,所以我只好趁着志愿者来院里做义工的机会,让艾芩伪装成志愿者进去采访老人。我也不知道艾芩用了什么水磨工夫,那位从来不肯多言的老人竟然真的愿意给她讲自己的故事。那之后,艾芩显得很兴奋,我以为她终于可以写出好故事出书了,可是她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我打电话问她,原来那阵子她偶然间认识了名导常青,正在忙着拍拖。她告诉我说书不打算写了,她现在要一心放在常青身上,成为常夫人才是她的目标。至于说老人讲给她的故事,她另有用处。” 听过录音,冉斯年挂断了电话,逼视着艾芩,等待着她的心防瓦解。 饶佩儿趁大家沉默的空档问:“冉斯年,你是怎么猜到那位老人曾经是个风尘女呢?” 冉斯年收回目光,不去回答饶佩儿,而是转而问白一烽,“白先生,你曾经跟我们说过一句,你说你已经有十年没再见到黄叔叔了,马戏团里的人都说他不辞而别,是跟一个风尘女子跑了。” “是啊,可是,这只是马戏团里的人的传言啊,既然黄叔叔就是我父亲,那么这个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不是吗?因为我父亲并没有跟什么风尘女子私奔啊。”白一烽急于澄清。 “你可不要小看你们马戏团里那些大妈们的观察能力,她们还曾看出你和黄勇神韵相似,怀疑你是黄勇的儿子呢。既然传言黄勇是跟一个风尘女子跑了,而黄勇又根本就是你的父亲,所以同理可证,你的父亲白霖跟某个风尘女子有过接触。黄勇这个角色消失之后,这个风尘女子也淡出了马戏团大妈们的视线。而黄勇是在小丑连环案结束后不久消失的,也就是说,这个风尘女也是那个时候离开的。”冉斯年启发似的,一边讲一边来回望着白一烽、瞿子冲和饶佩儿,期盼他们能够洞悉自己话中的含义。 瞿子冲首先醒悟,“斯年,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白霖把另一个儿子托付给的,就是这个风尘女?也就是说,当年的那个风尘女就是谭健升的养母?” 饶佩儿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所以那位老人的监护人亲属就是谭健升?之所以要让敬老院保密,那是因为谭健升想要保守自己的养母曾经是个风尘女的秘密?” 几个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一直默默无语的谭健升身上,这些目光各不相同,有同情的,有惊讶的,也有虚伪的。但谭健升仍旧是面不改色,稳坐泰山一般不动声色。 “我想很可能就是这样,一个愿意收留拖油瓶的女人自然是喜欢孩子的女人,可又是个同样贫穷的社会底层。这个风尘女当年也有四十五岁了,因为身体的原因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自然会答应白霖的请求,把谭健升视为己出。站在白霖的角度,他也是万分无奈,但凡还有别人愿意收留那个孩子,他又怎么会把孩子送给一个风尘女?可就因为这样,导致这个孩子,也就是谭健升,更加嫉妒憎恨白一烽这个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的兄弟。”仍旧是客厅里最为年长的瞿子冲,最能体会当年白霖辛酸的瞿子冲最先哀叹着。 冉斯年轻咳一声,示意瞿子冲先不要急着感叹,还是应该回归正题,他继续说:“就像张晓莉所说,在敬老院里,也不知道艾芩是用了什么水磨工夫,竟然让少言寡语的老人愿意开口讲述那个有关她养子的故事,那个悲戚的一人分饰两角,和两人共饰一角的故事。我想,老人还不至于老糊涂到指名道姓地讲述这个真实的故事,只不过她小看了艾芩的能力,艾芩不但查出了这个故事里两个兄弟俩现在的身份,而且还把十年前的命案跟这个故事联系了起来。艾芩跟我一样,从这个悲戚的故事里捕捉到了杀人动机,她一早就已经得出了结论,十年前的小丑连环案的凶手就是当时还只有十五岁的谭健升。” “哼。”艾芩故作轻松地冷哼,翘起了二郎腿。 第三十章 幕后推手 饶佩儿本来就不喜欢这个为了钱牺牲爱情的女人,她白了艾芩一眼后问冉斯年:“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当时艾芩不把她知道的这一切全都写在小说里,然后以小说改编自真实案件,小说里蕴含真凶身份当做噱头呢?她只要这样做的话,绝对会成名成家不是吗?接下来再协助警方揪出真凶也就是谭健升,这不是更加彻底地火了吗?” 冉斯年一副你还太嫩的神态瞄了饶佩儿一眼,解释说:“这样做有些冒险,对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作者,公然跟业内知名的剧作家作对,那真是不成功便成仁了。而且这个时候出现了另一个契机,让艾芩找到了另一条成功之路,而这条路一旦走到了终点,那么艾芩所得到的,可是比成名成家还要丰厚。” 饶佩儿突然大叫一声,然后双眼冒火一般盯着艾芩,咬着牙反问:“难道这个契机就是常青?你嫁给常青就是为了要他死,为了他的遗产?你还真是个心机婊!” “是的,继承常青的巨额遗产才是成功的捷径。嫁给常青,就成为了常夫人,有了名;常青死了,就成了常青的遗孀,不但更有名,还会更有钱。到时候随便写一本书就能出版,就是作家,这难道不是捷径吗?”冉斯年一语道破艾芩的心思,让艾芩的脸青红不定。 白一烽也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拍着大腿叫道:“所以艾芩这招就是借刀杀人?她打从嫁给常青之前就已经拟定了计划,她的目标就是遗产,所以常青必须死!她又不想自己动手杀人,所以就,就利用了她从敬老院里得来的那个故事,引领着常青卷入我们兄弟之间的恩怨之中,借他人之手替她扫除常青这个障碍!” “所以我才说要重新解读艾芩的那三个梦,”冉斯年顿了顿,给大家时间回想几天前在别墅里,艾芩所讲述的那三个梦,“其实那三个梦恰好就表明了艾芩自己才是幕后推手:第一个梦,是艾芩亲手把常青推入了火化炉,而火化炉代表着的就是白一烽,把常青推入火化炉,也就等同于把常青推入了白一烽和谭健升的危险关系之中;第二个梦,是艾芩让谭健升向常青借笔,谭健升才把笔尖刺入常青的喉咙,这也就直接揭示了艾芩心里清楚割了常青喉咙的就是谭健升;最关键的第三个梦,我必须要承认错误,并且向饶小姐道歉,因为第三个梦里的那个穿着很多层衣服的女鬼并不是暗指饶佩儿,而是艾芩自己,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兔子则是代表着艾芩的良知,保持沉默,自我禁锢,无动于衷的良知。在梦里,衣服就代表着掩饰,层层衣服正象征着艾芩的层层心机和虚伪掩饰,其实最里面的那颗刺猬心才是真正的心机婊——艾芩,所以要说杀死常青的凶手其实有两个,前面的傀儡是谭健升,而隐藏在幕后操纵傀儡的人,是艾芩。” 饶佩儿极为情绪化,当初听那个一人分饰两角,和两人共饰一角的故事已经让她感怀不已,现在,听了这个反面心机婊的故事,让她不禁咬牙切齿 “真没想到,你艾芩才是实打实的演技派啊,居然扮演成了一个无害的小绵羊,其实是蛇蝎心肠。常青这个色老头娶了你这个美女蛇,我该说他死得冤枉还是咎由自取呢?”饶佩儿阴阳怪气地说。 瞿子冲也不由得感慨,“真是最毒妇人心,你这招借刀杀人果然高明,原来你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个布局者,把白一烽和谭健升都玩弄于鼓掌之中。这样说来,恐怕一开始是你故意在常青面前表现得跟白一烽不明不白让常青误会吧,所以常青才会为了监视你和白一烽而在自家别墅和白一烽的公寓里安装摄像头。你这样迂回,无非就是想为常青创造条件,让常青发现白一烽的秘密,发现他那本日记!你也的确神通广大,居然知道有这么一本日记的存在。哼,你自己不敢把这个故事写成小说出版,反而劝说常青把这个故事拍成电影,劝说常青让白一烽出演男主,让谭健升编剧,让他们这对儿冤家兄弟俩再次聚首,重新激起谭健升心中的愤恨、对白一烽深藏了二十几年的嫉妒。你知道谭健升是个经验丰富杀人不眨眼的狂徒,你就主动把常青这颗不知情的炮灰捧到谭健升面前,让他成为谭健升陷害白一烽的一颗棋子。说到底,这部电影就等于你为常青挖掘的坟墓啊。” 冉斯年赞同地点头,总结说:“这真是现实版的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艾芩身后的女佣人已经捂住嘴巴倒吸冷气了,脚下不自觉步步后退,远离艾芩。显然她也听明白了整个故事,以及自己天天伺候的女主人到底是怎样的蛇蝎心肠。可艾芩本人仍旧如一尊雕像一般,冷眼瞧着对面的冉斯年和瞿子冲,仿佛他们刚刚说的不是她,而是另一个女人。 跟艾芩同样沉着如雕像的还有谭健升,这个冷面男人的目光一直坚定地目视前方,不去看侧面的艾芩。谭健升的反应让冉斯年恍然大悟,也许,这两人之间也并不是那么简单。 “说完了吗?”艾芩突然开口,冷冰冰地质问冉斯年,“我还是那句话,你这样抹黑我,有什么证据吗?” 冉斯年苦涩一笑,“没有证据,这正是你的高明之处,你杀人于无形,唯一能够指证你的人就是死者,可死者已死。” “既然如此,那么抱歉,我得下逐客令了,而且我会考虑投诉这位瞿队长,考虑是否起诉你们,毕竟你们刚刚那番言语是赤裸裸的对我的诬陷和侮辱。”艾芩站起身,干脆利落地抬起手,朝门口的方向,做出了一个送客的手势。 冉斯年首先站起身,大跨步往门口走去,瞿子冲和白一烽紧随其后,然后是谭健升,反而是饶佩儿这个入戏太深的女孩儿最后一个起身,意味深长的眼光一直舍不得离开艾芩。饶佩儿此时想的是,同样是女人,还是人家艾芩更胜一筹,表面上是朵白莲花,实际上是个心机婊,同样是想让常青死,人家杀人于无形,自己不但没能伤到常青丝毫,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眼看着谭健升一言不发地开车独自先离开,瞿子冲不住叹气,对冉斯年说:“事实已经如此明了,可惜我们手里却没有证据。” 饶佩儿有点幸灾乐祸地说:“是啊,原本我还以为这位神弗冉先生说有证据是真的有证据,结果是什么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两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 瞿子冲忙为冉斯年辩驳,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斯年的任务只是为我们指明调查方向,实际上的排查取证工作都是我们的职业范畴。现在斯年已经出色完成了他的任务,是我们这边的失职,没有找到证据,才导致案子在这个时候停滞不前。” 冉斯年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轻松地说:“放心,证据会有的,而且艾芩会主动为我们奉上。这也是我今天让你把这几个人集中在这里的原因。” “你这话什么意思?”瞿子冲万分惊异,不知道冉斯年这话从何说起。 “艾芩这个女人心思缜密,为自己设计了这么一套杀人于无形的完美计划,一定会在最后关头为自己留一手,以防计划败露后波及到她自己,好不容易才扫清常青这个障碍,她也不想让自己落得一个锒铛入狱的下场或者是难听的坏名声。所以我猜想,最后的时刻,她会把谭健升当做最后一道屏障挡在自己面前,她手里会有谭健升杀人的铁证。”冉斯年自信十足,虽然这样说只是他个人的猜想,别说证据,连做梦的提示都没有。 饶佩儿冷哼一声说:“我要是艾芩也会马上把证据奉上,让警方快点把谭健升抓起来,利用了杀人狂和他的养母,惹怒这个杀人狂,天天生活在担惊受怕之中,日子可是会很难过的。可是,难道你们警方就只能乖乖按照艾芩的计划,逮捕谭健升,让艾芩坐收渔翁之利吗?就不能逮捕起诉艾芩吗?这样下去,倒是她艾芩成了最后的赢家。” 瞿子冲抿嘴不语,他清楚,艾芩的行为严格来说甚至够不上教唆杀人,更何况现在根本没有证据去证明她才是幕后推手,仅凭张晓莉的那番供词根本不足以指证艾芩,所以到最后,只能是让这个心机女心想事成了。身为一名刑警,放过了一个心机女已经让瞿子冲够懊恼自责了,如果再因为他们的无能导致谭健升这个直接杀人的罪犯逍遥法外,那瞿子冲简直是没脸再当这个队长了。 冉斯年叹了口气,招呼饶佩儿上车,“瞿队,我们先回去了,你们那边如果有什么进展再联系我。” “好的,我们这边还是会全力调查,寻找证据,有进展第一时间联系你。”瞿子冲的话有气无力的,带着股挫败感。 第三十一章 心爱的铁证 回程的路上,饶佩儿突然冒出一句话,“你说,艾芩跟谭健升,他俩该不会有私情吧?毕竟谭健升作为凶手是知道常青家里有摄像头这回事儿的,这事儿只能是艾芩告诉他的不是吗?谭健升故意在摄像头下表演让自己的罪行被录下来,就是要确保警方把常青的案子跟十年前的小丑案联系在一起,把罪名嫁祸给白一烽。如果是艾芩为了这个借刀杀人的计划勾引了谭健升,让谭健升对她动情,从而对常青的杀人动机更加浓烈的话,那么谭健升此刻一定是恨透了艾芩的,恨不得杀了她。” “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有刚刚那么一出儿啊,为的就是激怒谭健升,只要他控制不住愤怒,就会露出马脚让警方逮个正着,”冉斯年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悠哉态度,竟然在玩手机游戏,“或者是让艾芩觉得岌岌可危,不得不主动出击,先扳倒谭健升以求自保。” 饶佩儿拍了一下方向盘,露出了腹黑的一面,“我倒希望谭健升去找艾芩同归于尽,两个人都死了,那么结案就简单得多啦,反正他们俩也是罪有应得。” 冉斯年低着头,嘴角牵起一丝微笑,其实这个想法,他也曾有过,至今仍旧封存在他的潜意识里。就像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腹黑的小魔鬼,想要挣脱法律的束缚,想要以罪恶的方式去伸张自我的、狭义的正义。 晚饭过后,冉斯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大有外面着火都不出去的架势,因为书房的外面对他来说也等同于着了火一样水深火热——饶佩儿的母亲大人陶翠芬驾到。 将近九点钟,冉斯年才透过书房的窗子看到楼下门口饶佩儿送陶翠芬离开,他这才松了口气出了书房。 “母女俩聊了这么久啊?在聊什么?”冉斯年双脚搭在茶几上,窝在沙发里一面吃零食一面问刚刚从门外进来的饶佩儿。 饶佩儿大大咧咧地坐到冉斯年身边,同样把脚搭在茶几上,抢过冉斯年的薯片边吃边说:“我妈来给我送钥匙的,就是你口中那个潘多拉盒子的钥匙,我妈说让我把钥匙放在枕头底下,这样我每晚睡觉就都会做有关钥匙和首饰盒的梦,然后把梦讲给你听,你就会指引着我们找到宝藏的。” 冉斯年撇撇嘴,心想那位浓妆阿姨的方法也有点道理,钥匙在饶佩儿身边的确对她继续做那个赶火车的梦有帮助。现在饶佩儿的事情也已经不单单是她们饶家的事情,冉斯年自己也提起了兴趣,所以对于给饶佩儿释梦的事儿,他也有些心急。 “只是聊了这些?”冉斯年边问边指着墙上的挂钟,陶翠芬在这里可是呆了足足三个小时。 饶佩儿不满地抬手指了指周围,“你没发现客厅里变得干净了吗?我妈可是义务劳动,你都不出来表示一下感谢,还真是没礼貌。” 冉斯年尴尬赔笑着,想起上一次跟那位阿姨的会面经过,他还是有些打怵,觉得还是不见为妙。 “对了,我们还商量着过两天一起回一趟奶奶在乡下的老房子那里,虽说那里只剩下空房子和一些破烂,但是也说不定盒子就被埋在什么地方呢,不去找找的话,总是觉得不妥。”饶佩儿脸上泛着憧憬的神色,看样子,她抱的希望不小。 冉斯年却微微蹙眉,他想要提醒饶佩儿盒子里的秘密可能要比她想象中糟糕的多。可是看饶佩儿一副没心没肺笑嘻嘻的样子,又有点不忍心打击她。 “对了,乡下的老房子,”冉斯年突然想到了什么,“也许有一样东西,谭健升还留着,他不忍心毁掉,所以会藏在他跟养母之前住的老房子那里。” 饶佩儿放下薯片,紧张的问:“什么东西谭健升不忍心毁掉啊?” “杀人铁证,”冉斯年双眼放光,“也许这对儿双胞胎都有共同的一个毛病,白一烽舍不得日记,而谭健升,舍不得那个!” 说完,冉斯年也不等饶佩儿多问,直接掏出手机把电话给瞿子冲打了过去。 “正好,斯年,我正好想要找你,本来分开之后我是带着手下去安享敬老院找谭健升的养母的,可是却不巧赶上老人家发病被送去医院急救,现在也是生死未卜。我们在医院等了两个小时,老人还是没有脱离危险。我只好回警局,结果你猜,我收到了什么?”瞿子冲用稍显兴奋又有点冷意的声音说,“我收到了一个邮件,是傍晚快递送来的,寄件人叫张三,明显是个假名啊,邮件里面只有一张打印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侠义村23号。我派人简单查了一下,谭健升的养母老家就是这个近郊的侠义村。看来,的确就像是你说的,有人主动为警方提供了指证谭健升的证据,而这个化名为张三的家伙,八成就是艾芩!” “也就是说,能够指证谭健升的铁证就在侠义村23号这个地方,”冉斯年如释重负,他觉得整个案件已经到了最后的收尾阶段,马上就可以盖棺定论了,“我想,我知道你们要在那里寻找的东西是什么了。” “是什么?”瞿子冲有些急促,他本来想等找到了什么再打电话告诉冉斯年,他现在正在车上,往侠义村赶,却先接到了冉斯年的电话,人家又先于自己一步,知道了要找的铁证是什么。 “是一套本属于白霖,又被白霖送给谭健升,被谭健升穿过无数次,穿着去扮演小丑,去杀人的小丑服装。相信那件衣服一定被谭健升洗过很多次,每一次穿着它杀人之后,都会浸染血迹,必须洗涤。可是尽管如此,上面也一定可以找到当年几个死者的血液,搞不好,还有洗不掉的血痕在上面,更加会留有谭健升本人的痕迹。所以我就说,这兄弟俩都有一个毛病就是舍不得毁掉应该毁掉的东西,这小丑服装就是谭健升舍不得毁掉的父亲留给他唯一的纪念,也是把他送进监狱的铁证。”冉斯年有些悲哀,为白一烽和谭健升这对儿命运多舛的兄弟,为了谭健升这个让人恨不起来、甚至为之悲叹的杀人狂罪犯。 挂上电话,冉斯年的心情颇有些沉重,明明十年前的悬案和最近常青的案子眼看就要尘埃落定,凶犯谭健升就要落网,可是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不单单是因为谭健升可悲的命运,因为缺失亲情和极度的嫉妒心理而走上歧途沦为罪犯,也是因为这样一个悲情人物,迫于贫穷不得不骨肉分离的父子三人,居然被一个一心想要继承遗产名利双收的心机女给利用,到最后法律还无法惩治这个心机女,只能眼看着她成为最后的赢家。这样的事实,又怎么能不让冉斯年觉得唏嘘心寒呢。 这一晚,冉斯年辗转反侧,睡得极不踏实,感觉身心俱疲的他刻意要自己休假一晚,一晚无梦。第二天一大早,他又把电话给瞿子冲打过去,得到的消息是,瞿子冲他们连夜把侠义村23号的老宅翻了个底儿朝天,终于找到了一个被埋在院子里的木箱子,里面除了他们要找的小丑服装之外,还有很多谭健升从小到大的衣物用品。现在,那套关键的小丑服装正在技术科,上面的确有无法被完全清洗掉的血迹,正在被跟十年前的几个死者做DNA比对,比对结果一出来,他们马上就会申请逮捕令,正式逮捕谭健升。 洗漱完毕后,冉斯年下楼准备早餐,却见饶佩儿已经在餐厅里忙活,把本来整洁的餐厅弄得一片狼藉不说,牛奶盒子躺倒,汩汩往外淌着牛奶,心不在焉的饶佩儿竟然没有发现。 冉斯年无奈地上前把所剩无几的牛奶盒子扶起来,哀叹着想,原来那句油瓶子倒了都懒得扶的话不是夸张,而是切实来源于生活的。 “看你这副样子,难道是昨晚做了什么梦让你疑惑?”冉斯年坐到餐桌前,饶佩儿对面,边问边把饶佩儿煎焦了一半的蛋夹到自己盘子里,当然,他选的是两个中焦糊程度轻微一些的那个。 “没有,绝对没有,我昨晚没做梦。”饶佩儿一个劲儿摇头,生怕冉斯年不信的样子。 冉斯年歪嘴一笑,似乎从饶佩儿脸上看出了点门道,打趣说:“不用不好意思,你昨晚的梦很可能跟你那个潘多拉盒子有关,很可能是从另一个角度间接预示着什么,毕竟,你昨晚可是枕着那把关键的钥匙入睡的。” 饶佩儿有些犹豫,轻微摇头,像是告诫自己一般说:“没关系,一定没关系的,那个梦,不说也罢。” 饶佩儿越是这样,冉斯年就愈加好奇,他一边啃面包一边给饶佩儿讲了不久前吕震的案子,吕震的那三个梦是如何指出凶手身份的案例。 “你看,噩梦有可能是春梦,春梦也有可能是别的更具深意更具启发意义的梦,所以如果你不好意思讲你的梦,那可是要错失很多有用信息的。”冉斯年最后总结,讲吕震的例子无非也是因为好奇,想要撬开饶佩儿的嘴。 饶佩儿咬着嘴唇犹豫了一分钟,豁出去似的喝了一口牛奶,索性坦白:“好吧,我承认,我昨晚做了个春梦。你给我释梦吧。” 第三十二章 悲情的影子 “完啦?”冉斯年哭笑不得,“你得给我具体讲讲啊。” “具体?这我怎么说的出口?”饶佩儿涨红着脸,不敢与冉斯年目光直视。 冉斯年心想,你说不出口,你老妈为了莫须有的宝藏首饰盒可是讲过好几个让他面红耳赤的梦呢,所以才导致他现在更加不想与那位浓妆阿姨面对面,避免尴尬。 “你总得告诉我,你梦里的男主角是谁吧?”冉斯年没忍住笑场,笑着问。 饶佩儿别过头,用手里的勺子快速指了一下对面的冉斯年,小声问:“这有什么寓意吗?” 冉斯年笑意更浓,戏谑调侃说:“寓意嘛,我也说过,哦不,是弗洛伊德说过,梦境是梦者的潜意识对欲望的满足,所以这个梦就代表你的潜意识里有想要跟我上床的欲望,就这么简单。” 饶佩儿打翻了牛奶杯子,忿然起身,怒视着冉斯年,结结巴巴地说:“胡说,说,胡说八道!我才没有!” “你有,只是你还不知道而已,”冉斯年一边扶起饶佩儿的杯子一边说,“不过现在你知道了,请你正视自己的欲望,并且在短时间内压制下去这个欲望,我可不希望我的房客是个觊觎我的色女。” 饶佩儿决然转身,想要逃离尴尬的场面,她处于被愚弄的羞愧之中,导致她的步伐大又重,一不小心竟然又在上楼的楼梯上摔了一跤。 冉斯年听到饶佩儿吃痛的叫声,忙过去查看,他一边搀扶捂着膝盖呲牙咧嘴的饶佩儿在沙发坐下一面解释:“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其实你之所以会做春梦,原因真的是你枕头下面的钥匙,之所以会把我梦成跟你演对手戏的男主角,那是因为你最近一段时间接触最多的男性就是我,就这么简单。” 饶佩儿没好气地说:“简直荒谬,枕头下面放钥匙就会做春梦?” “对呀,极有可能的,而且是专门针对女人,你想想啊,钥匙的形状……”冉斯年话刚说到一半,就被饶佩儿的尖叫声给打断了。 饶佩儿捂住耳朵张嘴拉着长调大叫,制止冉斯年的“污言秽语”。心里暗想,冉斯年这个大坏蛋害得她从此往后可能都无法正视钥匙这种随处可见的生活必备品了。 距离常青被害正好过去了七天,也就是一周时间,凶犯落网。距离悬而未决的小丑连环谋杀案过去正好十年零75天,逍遥法外了十年的凶犯落网。 谭健升被正式逮捕,铁证如山,他将面临的不是无期徒刑就是死刑。而艾芩这个幕后推手,警方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放任她成为整起事件的最后赢家。当然,这个最后的赢家并没有投诉瞿子冲,更加没有要求冉斯年赔偿那个打碎的花瓶,她给瞿子冲做了一面锦旗送过来,以一个可怜的寡妇的身份感谢瞿子冲这位队长破案神速,给了被害者家属一个交代。 心浮气躁的范骁当场便要抢过锦旗扯烂后在地上猛踩几脚,是瞿子冲制止了他。瞿子冲要把这面锦旗挂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挂在自己的办公桌对面,他要以此为耻,以此为诫,时刻提醒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将来该怎么做。 审讯室里,谭健升在认罪书上签了字,他对自己十年前和七天前的罪行供认不讳。这个冷面男人此时终于卸下了面具,露出悲戚怅然的神色。他用饱含泪水的留恋目光望着面前桌子上他杀人的铁证,也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纪念——那套父亲曾经穿过,他也曾经穿过的小丑服装,这么一望就是半个小时之久。 半个小时后,他才缓缓开口对着对面坐着的瞿子冲和冉斯年讲述他的故事,而他的故事就是冉斯年根据白一烽日记所再现的那个父子三人的故事,只不过这个故事从故事中最为悲情的角色谭健升的口中讲出来,别有另一番令人郁结的韵味。 谭健升活到25岁,没错,他实际的年龄只有25岁,25年间,他从未买过彩票之类的东西,就连喝饮料他都不会去看看瓶盖里有没有“再来一瓶”的中奖提示,因为他厌恶运气这种东西,因为他唾弃自己的运气。25年前那场二选一的抽奖活动中,他是未被选中的那个,这是他一生中最凄惨的事情。 谭健升是个影子,一个不能随意出现在世界上的影子,大多数时间里,他只能躲在养母谭海娇开的洗头房的后院里,但他知道他还有一个深爱自己的父亲,一个虽然深爱自己,但是更爱白一烽的父亲。作为儿子,作为影子,他一直称职,他甚至觉得自己比白一烽更加称职,更加值得呆在父亲身边,他曾无数次想过杀了白一烽,顶替白一烽,瞒过所有人,甚至瞒过父亲,让父亲都认定身边的儿子还是白一烽,而实际上,是他。 他不觉得父亲的职业会让他没面子,相反,他跟白一烽不同,他喜欢父亲的职业,甚至他的理想就是子承父业,长大后成为一个能给大家带来欢乐和笑声,让人们暂时忘却人世间悲惨不顺的小丑,他觉得小丑是坠落人间的天使,是一个光荣伟大的职业。所以十五岁生日那年,谭健升要求父亲送他一套小丑的服装,父亲穿过的就可以,因为十五岁的谭健升已经跟父亲一样高大了。 接下来的发展就跟冉斯年推想的一样,身为影子的儿子同样把父亲受到的屈辱看在眼里,同样对那些欺负父亲的人产生了杀意。谭健升杀人了,并且一发不可收拾。父亲白霖很快就意识到警方悬赏通缉的小丑杀人狂就是自己那个影子儿子,幸好,这个影子儿子是个不存在的人,他只是个影子。白霖把这个秘密压在心底,没有告诉任何人,甚至不跟谭健升挑破,他只是要求谭海娇马上带谭健升离开松江市。于是谭健升跟着养母谭海娇回到了谭海娇的老家侠义村。当然,他必须要带着父亲唯一留给他的纪念,也是他为父亲复仇的英雄战甲——那套印满了红色勋章的小丑衣服。 谭海娇并不知道自己的养子就是之前连她自己都惧怕的小丑杀人狂,她把谭健升视为己出,所以更加嫉妒让谭健升念念不忘,思念不已的白霖。一天放学回来,谭健升发现自己视为珍宝的小丑衣服不见了,谭海娇告诉他,是她把那套衣服给烧了,因为她无法容忍谭健升每天晚上穿着那套衣服在院子里滑稽地蹦蹦跳跳,发出各种怪异的声音;她无法容忍自己的养子,自己抱以重望的儿子的理想竟然只是当个小丑;更加无法容忍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一心只惦念那个有负于他的生父。所以谭海娇把那套衣服烧了,至少她是这么对谭健升说的。 谭健升信了,他大哭一场后也接受了这个事实,从那天起,他以为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够证明他杀人的罪证已经消失,而事实上,谭海娇没忍心真的烧掉儿子最爱的东西,她把那套衣服埋在了院子里。她打算在临死前告诉谭健升,她没有烧掉他最心爱的东西,没有想要彻底扼杀他和白霖的父子亲情,因为她爱他,所以无法真的做出那么残忍的事情。可是谭海娇还没来得及告诉谭健升这个秘密,这个秘密就先被艾芩给骗了去。 二十岁出头的谭健升在大学期间展示了傲人的文采,他给那些名人当枪手,最后自己出道当编剧。在大学毕业后,正式出道之前,他特意做了整容手术,还在年龄上做了手脚,因为他不想再当白一烽的影子,他要做他自己,那个比白一烽更加成功的剧作家,让父亲刮目相看,让父亲后悔当年的选择。 谭健升在整容前去找过父亲,提出想要团聚,不光是父子团聚,也是兄弟团聚,总之是一家团聚,因为他们现在都不在贫穷,没有必要再延续多年前的谎言。可是父亲拒绝了谭健升的要求,父亲给他的理由是担心白一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父亲说他会想办法慢慢渗透,让谭健升暂时等待。只这一句话,谭健升的心就已经死了。父亲对白一烽的偏爱从他们俩呱呱坠地时一直延续到了二十四年之后,谭健升等了二十四年,父亲还要他等! 谭健升仍旧无法憎恨父亲,他理解父亲对白一烽的父子亲情,那是日积月累而成的坚固城墙,而自己这个漂浮在外的浮萍对父亲而言,早已经冷淡得成了一片单薄的树叶。所以在父亲的葬礼上,以白一烽的朋友,剧作家谭健升的身份出席的他,没有掉一滴眼泪,甚至神态默然冰冷如雕塑,他委屈愤恨的眼泪只能在内心里泛滥翻滚。 “也好,这样也好,”谭健升被手铐拷住的双手不断隔着透明证物袋摩挲着那套小丑服装,释然地说,“我这两天总是梦见父亲,梦里他一直在冲我招手,梦里的他不是白霖,而是黄勇,因为他总是以黄勇的身份去找我的养母,然后在后院偷偷与我相聚。我真希望世界上真的有一个黄勇,他是我的父亲,是我不必跟任何人共享和争取的父亲,我能够拉着他的手光明正大地走在街上,哪怕大家对我指指点点说我是父亲和妓女生的私生子,这都没关系,我都会欣然接受。” 第三十三章 被要挟的线人 瞿子冲的嘴唇微微发抖,鼻子酸涩。二十年的刑警生涯,他办过无数令他动容的案子,每每一遇到涉及父母亲情的案子,一向自认为铁面硬心肠的他也会无法自控地感怀不已。也许是因为他一把年纪仍旧没有孩子的原因吧。瞿子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不住叹息,深深叹息。 冉斯年一向自诩冷静和没心没肺,但是面对谭健升这样一个杀人犯,他的眼眶也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湿润,一开口,冉斯年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有些低哑,他问:“你梦见了什么?” “我梦见父亲在冲我招手,他没有责怪我想要对自己的亲兄弟复仇,也没有嫌弃我是个杀人狂凶手,”谭健升面带笑意,望着对面的镜面,仿佛望见了天堂的景象,“他只是冲我张开怀抱,他很慈祥,愿意无条件地接受我,偿还我他所亏欠的父爱。所以我说,这样也好,我希望我能够被判死刑,这对于我,对于白一烽来说,都是解脱。冉先生,我的这个梦,就不用你来解释了,它的含义,我最清楚。” 冉斯年重重吐出一口气,一时语塞,不单单是喉咙像是有块巨石堵住,胸口也是一样。 离开警局,冉斯年仍旧步行到了那个街心花园,给饶佩儿打电话让在附近逛商场的她开车来接自己回家。在等待饶佩儿的时间里,冉斯年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到底艾芩是使用了怎样的水磨工夫让敬老院里少言寡语的谭海娇打开了话匣子,愿意给她讲谭健升父子三人的故事的呢? 很快,冉斯年想到了一个非常大的可能性,艾芩一定是听说了谭海娇以前沦落风尘,于是把自己也伪装成了一个失足女,一个还怀揣文学理想的失足女,一个渴望用作家理想拯救自己的积极向上的失足女。谭海娇一定是抱着帮助艾芩的同情心,不希望艾芩继续堕落的拯救心态,才愿意助艾芩一臂之力的,才愿意分享自己的故事,分享谭健升父子三人的故事。 如果是这样,那么艾芩这个女人简直阴险到了极点,居然利用一位命不久矣的老人的同情心,去达到她那么肮脏、可耻的目的。 想到艾芩这个女人,冉斯年不禁紧握双拳,咬紧牙关。 很快,饶佩儿开车赶到,冉斯年上车后发现后座上堆了不少包裹,却不像是饶佩儿最喜欢的名牌衣服和鞋子包包。 “电子烟,戒烟糖,戒烟贴,戒烟药?”冉斯年转回头,惊奇地望着饶佩儿,“你这是要做什么?” “送给白一烽当做礼物啊,我也早就觉得他烟瘾这么大是个问题了,现在正好,咱们一起帮助他戒烟。这么多戒烟产品,如果还是不奏效的话,咱们就带着他去找苗玫做催眠戒烟,”饶佩儿转了个弯,朝白一烽公寓的方向行驶,“这个时候他的心情一定很沉重,我想,咱们应该去看看他,既然去看望他就不能空手,与其买花买礼物,还不如这些最实际。” 冉斯年不禁对饶佩儿刮目相看,这个女孩儿还挺有同情心的。侧头去看饶佩儿的时候,冉斯年第一次打心底里欣赏和赞叹她的美丽率真可爱。 两个人在白一烽家里呆了大半天,连晚饭也是三个人一起在白一烽家里做的,又叫了些外卖。白一烽有冉斯年和饶佩儿的陪伴似乎心情舒畅了一些,三个人的话题转移到了释梦上,听冉斯年讲那些稀奇古怪的梦以及解释,让白一烽暂时忘却了忧伤。 晚上九点半,冉斯年和饶佩儿与白一烽告辞,冉斯年理所应当地以为饶佩儿可以跟他一起回家睡觉,当然是指回同一栋房子不同房间各自睡觉,可饶佩儿却提出要冉斯年先走,自己要去见个朋友。 一个年轻貌美,拥有惹人犯罪火辣身材的女孩这么晚还一个人在外游荡,冉斯年觉得不妥,于是提议要陪同饶佩儿,至少把饶佩儿送到目的地。饶佩儿却谢绝了。 看饶佩儿神神秘秘的,冉斯年也懒得去深究,一面暗自责怪自己的热心过头,越过了界限,一面拦了辆出租上去,冲饶佩儿丢下一句“注意安全”便洒脱离去。 饶佩儿开车来到了手机短信提示的地址,那是一家开在隐蔽胡同里的简陋小面馆,这个时间里已经没剩几个客人。她走到最里面一个靠近窗子的位置,在一个中年男人面前坐下。 “有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吗?非要这么晚把我叫出来,还是在这种地方,神神秘秘的,搞得像特务接头似的。”饶佩儿嫌弃地扫视着周围。 男人却不以为意,直接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饶佩儿不满地说,“我才搬过去几天啊,冉斯年又在帮你忙活常青的案子,我哪有机会跟他打探什么?” 中年男人向前倾着身子,他的脸从阴暗中显现出来,他不是别人,正是瞿子冲。瞿子冲严厉地瞪了饶佩儿一眼,“打探?我再跟你重申一遍,你绝对不可以打探什么,你的任务只是观察、搜集和记录,凡是冉斯年说的有关黎文慈的每一句话,你都要一字不落地转述给我,还有最重要的,你要帮我观察清楚,确认冉斯年到底是不是真的患有脸盲症。” 饶佩儿与瞿子冲对视,眼神里带着点同情,“知道啦,只要是冉斯年说的有关你的亡妻黎文慈的话,我会一字不落的记住。我希望你也要信守诺言,只要我能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信息,你就不追究我购买违禁药品的事情,更加不能透露出去一点点。” 饶佩儿所说的不利于她的证据其实也正是常青遇害那晚她的不在场证明。饶佩儿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只不过这个不在场证明她绝对不能公开,她总不能告诉警方说,我有不在场证明,常青被杀的那晚我正在松江市的某间地下室,见一个从网上找到的毒贩子,想要从他手里买违禁的氰化钾,想要把这种毒药制成胶囊偷偷混进常青的维生素药瓶子里吧。总结来说就是我没杀人,我有不在场证明,我的不在场证明就是我正在为杀人做准备工作。 至于说饶佩儿的杀人动机,那就再简单不过了,常青这个色老头在电影拍摄期间一直在性骚扰饶佩儿,可是饶佩儿的公司却对于饶佩儿的反应和控诉置之不理。常青曾经要挟过饶佩儿,如果她继续反抗,他自然有办法让饶佩儿爆出性丑闻,彻底告别娱乐圈不说,一辈子都得背着臭名声。饶佩儿被常青折磨得濒于崩溃,不得已之下,还是动了杀人的心思,只不过,被人抢先。所以当冉斯年说艾芩是坐收渔翁之利的时候,饶佩儿的心里也在暗笑,说到底,艾芩这个渔翁背后还有一个渔翁,那就是自己。 瞿子冲在最初调查三个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时,就已经查到了常青被害当晚饶佩儿在夜间外出,再加上他手下有那么几个小线人,直接就找到了那个毒贩子问清了一切。瞿子冲可以说是抓住了饶佩儿的小辫子,那晚当他看见饶佩儿开车送冉斯年来警局的时候,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他要把饶佩儿也发展成他的线人,专门负责探究冉斯年的线人,并且是以半要挟的方式,让饶佩儿根本无法拒绝。 “抱歉,这件事直接关系到我的妻子,我也是迫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瞿子冲的口气软了下来,“为了弄清楚我妻子的死,我就必须要弄清楚她和冉斯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不是如外界所传,是冉斯年的释梦疗法间接害死了我的妻子。” 饶佩儿对于瞿子冲还是很尊重的,对于一个对亡妻念念不忘的好男人,亡妻过世后一心只想着工作和调查亡妻之死真相,丝毫没考虑谈恋爱续弦的念旧男人,哪怕这个男人一定程度上要挟了自己,但是她就是恨不起来,反而有点欣赏。 “理解,放心吧,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饶佩儿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瞿子冲点点头,待饶佩儿起身刚迈出一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冉斯年有没有跟你提过范骁?” “范骁?”饶佩儿回头,莫名其妙,“你身边那个年轻的小警员?没有啊,冉斯年从未跟我说过他什么。怎么了?” “哦,没什么,”瞿子冲低头看着手边的菜单,“冉斯年说的关于范骁的话,提及范骁的反应,也希望你能详细转述给我。” 饶佩儿点点头,想要多问几句这又关范骁什么事儿,可是瞿子冲已经招呼服务员过来点餐了,她看得出瞿子冲是不想再跟自己多说,也罢,很多事情,她还是不知道为妙,毕竟她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人家的事,自己身上还有更重要的谜题要破解,这才是正事儿。 第一章 梦中梦 即使是内容痛苦的梦,也可以用欲望的满足来解释。这一类梦的解释,肯定会牵扯出很多我们不愿意讲出或不愿意想到的事情。每个人都有一些隐私,不愿意告诉别人,甚至自己都不愿意承认。但如果出现在梦里,就绝不仅仅是偶然事件的巧合。梦中唤起的痛苦感情正是为了阻止我们讨论那些痛苦的事情。 ——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饶佩儿在拼了命地全速奔跑,每一步都踩在铁路的枕木上,她在追赶前方已经渐渐提速的火车。 火车的尾部,已经没有那个吃冰淇淋的小男孩了,饶佩儿有些吃惊,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在做梦!既然吃冰淇淋的小男孩已经被破译了,代表着那把钥匙,那么他也就无需再出现了。 饶佩儿突然想到了什么,没错,就是身后的背包!她必须马上把背包丢掉,否则奶奶就会从背包里钻出来咬掉她的手,吞了她的车票! 饶佩儿像是丢弃马上要爆炸的炸弹一样,迅速把身后的背包甩出去,还不忘回头看一眼,背包很正常,这一次奶奶并不在里面。 糟糕,火车越开越快,饶佩儿与火车的距离越来越远,这样下去她根本没法赶上火车。这样沮丧地想着,饶佩儿急得哭了出来,她想,如果自己的腿能够变长再变长,那么不是几步就能追上火车了吗? 没错,冉斯年不是说过吗?在梦里,只要不断强化并且足够自信地认定某件事,那件事就会在梦里发生。所以只要饶佩儿坚定地认定自己的腿会越变越长,那么腿就一定会变长。 就这样,饶佩儿的腿一下子增长了两倍,可是运动起来仍旧自如轻松,她几步便赶上了疾驰的火车,一脚踏在了上面。 终于上了火车,饶佩儿恨不得欢呼雀跃。她打开了车厢后面的门,进入了车厢。太好了,在火车上会发生什么呢?她会遇见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这些人和事会象征和指向怎样的真相呢?那些封存在自己记忆中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一边想,饶佩儿一边在车厢里穿梭,似乎想要从列车的最后车厢一直走到车头。火车里的乘客不多,三三两两地坐在硬座上,出奇的安静,他们并不相互交谈,一个也没有!饶佩儿停下来仔细观察他们,一个个都是面无血色,目光呆滞! 饶佩儿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不禁双腿发软,她突然觉得这辆车上的都不是人,而是鬼魂!这趟列车驶向的终点并不是真相,而是死亡! “查票。”一个冷冰冰的阴森声音突然钻进饶佩儿的耳朵。 饶佩儿一抬头,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个高大身影,穿着乘务员的服装,只不过这乘务员的制服又跟一般火车上的不太一样,颜色竟然是纯黑色的,让饶佩儿想起了黑黢黢的棺木。 “查票。”那男人站在饶佩儿面前,再次冷冰冰地强调。他帽檐压得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可是这声音,她居然觉得有些耳熟。 饶佩儿机械性地掏出自己口袋里的车票,那张只印着六点十分的车票,交给那个乘务员。 乘务员接过车票,冷冷的眸子盯着车票,脸色瞬间大变,他的帽檐缓缓向后滑动,一张愤怒的脸显现出来。就是这张脸,让饶佩儿差点大声叫出来。 “爸,爸爸?”饶佩儿当然认识这张脸,她又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父亲的脸?哪怕父亲已经过世二十年?记忆里的父亲仍旧是当年年轻俊朗的模样。 被饶佩儿称作爸爸的乘务员恶狠狠地瞪了饶佩儿一眼,然后竟然把车票给撕了个粉碎,顺着开着的车窗丢了出去,他低低地说:“你的车票是伪造的,没有车票,你必须马上给我下车。” “爸爸?”饶佩儿一把抓住男人的衣袖,嘴唇颤抖地问,“你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说,这趟车真的,真的是通往阴间的车?我也已经死了吗?” 男人一把抓住饶佩儿的双肩,竟然把她给提了起来,作势也要往车窗口丢,他凑到饶佩儿耳边严肃地耳语说:“再不下车,你真的会死!” “不,不要——”饶佩儿大叫着想要去抓父亲的手,可是整个人已经腾空,被丢出了车窗。 “啊!”随着短促的惊叫声,饶佩儿全身一个激灵,身子失去了平衡,那种失重摔落的感觉更加真实了一些。她竟然从桌子上滑落了下去,滑落的瞬间,脑子一下子恢复清醒。自己原来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定了定神,饶佩儿这才发现,自己仍旧坐在火车上。火车摇摇晃晃,发出有规律的声音,车厢里嘈杂得很,放眼望去座无虚席,乘客们有的在闲聊、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过道里穿梭叫着“借过”。 饶佩儿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才是正常的火车不是吗?刚刚那个梦实在是太可怕了,她梦里乘坐的简直是一辆通往阴间的幽灵列车。 “姑娘,做噩梦了吧?”饶佩儿身旁的一个老婆婆和蔼地冲她笑着,“要不咱们换换位置,你坐到窗边来吹吹风吧。” 饶佩儿因为刚刚的噩梦的确有些喘不过气来,便谢过老婆婆,与她换了座位。 刚一落座,火车便进入了隧道,周遭一下子陷入黑暗,绝对的黑暗。饶佩儿虽然被突来的黑暗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但是耳边那嘈杂的人声还是让她心安。 饶佩儿调整了一下坐姿,马上感觉到了自己坐到了什么东西,估计是老婆婆的包裹里掉出来什么东西了,想要看是看不见的,于是她伸手一摸,毛茸茸的,还暖烘烘的。 “哎呦。”老婆婆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老婆婆?身体不舒服吗?”饶佩儿关切地问,心想要不要把位置换回来。 “没事,没事。”老婆婆的声音又近了一些。 饶佩儿心下好奇,就稍稍抬起臀部,扯了扯下面那毛茸茸的东西,心想,也许这是老婆婆的毛绒椅垫,得还给老婆婆才行。 “哎呦!”旁边的老婆婆又叫了一声。 饶佩儿仍旧不以为意,她觉得老人家身体多少都有些不舒服的,尤其是在火车上颠簸,呻吟两声没什么问题,便一心想着快点把椅垫抽出来,可是不管她怎么用力都抽不出来,就好像是椅垫勾住了什么东西。 饶佩儿还在继续用力,她把手往里伸了伸,竟然在毛茸里摸到了圆滚滚的一截东西,用力去捏,还能摸到皮肉里的一截截的骨节。 “哎呦哎呦。”身边的老婆婆叫得更大声。 饶佩儿又试着用力捏了捏那东西,老婆婆叫得更加大声,甚至那东西还动了动。 电光火石之间,饶佩儿终于恍然大悟,自己摸到的,捏到的,就是老婆婆的尾巴!毛茸茸的大尾巴! 可是人类又怎么会长尾巴?那坐在自己身边的老婆婆是什么? “轰”的一声,火车钻出了隧道,光明瞬间而至,晃得饶佩儿睁不开眼。等她适应了光亮定睛一看,却只看见眼前是一张血盆大口,骇人的獠牙近在咫尺! 老婆婆哪里是什么老婆婆,她已经变成了穿着老婆婆衣服的狼外婆!正打算一口把她吞下去! 饶佩儿想要起身逃跑,可是却被狼外婆逼在角落里,那张嘴开启的幅度又增加了好几倍,下巴已经搭在了座椅上,喉咙甚至是食道都被看得一清二楚,眼看就要把饶佩儿整个吞进去。 饶佩儿总算后知后觉,为什么刚刚狼外婆主动提出换位置,这等于是封死了自己逃跑的路线,自己已经无处可逃! 无路可退吗?正在这时,远处传来了“查票”的声音,一个穿着纯黑色乘务员制服的男人向他们这边走来。饶佩儿灵机一动,没错,她还有路可逃。 饶佩儿一脚踩在座椅上,另一只脚用力一登,整个人纵身一跳,顺着开着的车窗飞身出去,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狼外婆那张血盆大口用力咬合的声音,只要她再晚一秒钟,后果不堪设想。 “噗通”一声,饶佩儿从宽敞的双人床上滚落,重重砸在地面上,身体的疼痛让她终于彻底清醒。为了证实当下不是梦境,她还重重给了自己一巴掌。 “梦中梦?”客厅里,冉斯年听饶佩儿全情投入、手舞足蹈的讲述之后,好奇地问,“还有狼外婆?” 饶佩儿重重点头,感慨着说:“是的,我从未做过这么可怕的噩梦,真是太可怕了!” 冉斯年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 “怎样?这个梦有什么意义?”饶佩儿急切地问,“我和我妈昨天刚刚去过奶奶的老家,回来就做了这样的梦,是不是代表我在奶奶乡下的老家有了什么发现?” “梦中梦反映的潜意识也是有层次的,层层递进的。梦中梦所表现的就是更深一层次的潜意识,也就是埋藏的最深,最难以被察觉的潜意识。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梦者做越多层次的梦中梦,也就意味着他挖掘了更深层次的潜意识,通过释梦也就更加深刻地了解了自我或者周遭的环境。而你的梦中梦,也就是这个更深层次的潜意识里出现的是你已经过世的父亲,也就代表着你的父亲与你丧失的那段回忆是息息相关的。你通过这次的乡下之旅,已经剥去了一层外壳,也就是秘密与奶奶有关的外壳,看到了更深一层次的真相,也就是秘密与你过世的父亲有关。这个梦里最关键的两个人物便是你的父亲和狼外婆,”冉斯年徐徐开口说,“你这趟乡下之旅无疑唤醒了你潜意识里的一些记忆,或者可以说,是激活了有人在你潜意识里安置的那个——狼外婆。” 饶佩儿目瞪口呆,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跳着脚尖叫着:“有人在我的潜意识里放了一个狼外婆?” 第二章 父亲的苦心 冉斯年叹了口气,把上一次带饶佩儿去找苗玫催眠,苗玫告诉他饶佩儿曾被催眠的事讲述了一遍,然后解释:“这个狼外婆就是那个催眠师放在你的潜意识里,用来阻隔你回忆的障碍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小时候,你的奶奶经常会给你讲小红帽的故事,用来警告你不可以在乡下到处乱跑玩耍。事实上,很多长辈都会用狼外婆啊,或者其他能够吓唬儿童的怪物去恐吓儿童,以达到让儿童听话的目的。不得不说,这样做绝对是大错特错的,极易给儿童的心理造成恐慌和障碍,这些副作用有时候是会影响人的一生的。” 饶佩儿忙摆动双手,迫切地问:“你先别讲这些大道理,快告诉我,是谁催眠了我?谁在我的潜意识里放了那么一个该死的狼外婆?” “根据你的这个梦中梦,我猜想,催眠的你的人就是你过世的父亲,因为只有你的父亲和奶奶最清楚当时的你最为忌惮的,而且很可能一生都会在潜意识里忌惮着的就是狼外婆。而他催眠你的地点,就是你昨天重游的,奶奶在乡下的老家。最重要的,你做了一个梦中梦,这个梦中梦直接揭示了你被催眠的过程,没错,你的潜意识为你提取了那段你被催眠的过程,只不过是通过变相的方式为你呈现:梦中梦里父亲直接对你发出了警告,他不惜把你丢出窗外,也要让你及时下车,这就直接说明了,是他为了让你避免危险,所以不惜催眠了亲生女儿,让你忘却一段会给你带来危险的记忆。于是你父亲便在你的潜意识里藏下了这么一个狼外婆作为守护那段记忆的怪物,当你的潜意识想要追溯那段被封印的回忆的时候,狼外婆就在你的梦里作威作福,吓得你不得不跳车逃跑,不得不放弃追忆。事实上,跳车逃跑,放弃追忆这个应激的反应,也是你父亲提供给你的,在梦里,你正是因为看见了穿黑色工作服的乘务员,想起了你的梦中梦,所以才想到要跳车的不是吗?所以我想,十之八九,催眠你的就是你的父亲。” 饶佩儿咬着嘴唇,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茫然地问:“那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打倒狼外婆,你就可以继续呆在那趟火车上,驶向真相,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冉斯年犹豫了一下,有些动摇地说,“不过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为好,你的父亲催眠了你,应该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也许你不该枉费了他的一番好意,去追忆那段会给你带来危险的过去。” 饶佩儿用力攥紧双拳,纠结了片刻后说:“其实,其实我最近这几年一直在怀疑父亲的死有蹊跷。我爸爸是在我五岁那年出车祸过世的,他半夜里酒驾直接把车子开进了江里,整整五天后尸体才被找到,打捞上来。可是我清楚地记得,我四岁生日那天,妈妈劝爸爸酒后不要开车,爸爸曾十分郑重地说过,他绝对不会酒驾,永远不会,他向我和妈妈保证发誓。” 冉斯年眉头紧锁,他看得出,饶佩儿是个倔脾气,绝对不会知难而退,“你怀疑,你父亲的死不简单?会是,会是谋杀?” 饶佩儿抿着嘴,目光犀利,缓缓点头,“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没法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去追究,我必须弄个水落石出。如果真的是有人害死了我爸爸,我必须为他讨回公道!也许,也许我知道凶手是谁,只不过就像你说的,这个危险的真相被封存在了我的潜意识里,我的父亲早就知道他置身危险之中,为了保护我,才不得已催眠了我,弄了个狼外婆在我的潜意识里守护那道记忆的闸门。可是到最后,我爸爸还是死了,我又怎么可能守着真相和真凶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冉斯年,你帮帮我,这事儿我非得弄明白不可,否则死不瞑目!” 冉斯年踌躇了一会儿,如果自己是饶佩儿的话,恐怕也没法守着这么一个有关自己和生父的谜团心安理得地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过自己的人生,他完全可以理解饶佩儿的心情,因为他自己身上也等于背负着一个巨大的谜团,也就是一年前的爆炸事件,还有黎文慈的死,要他放弃追查,他也是会死不瞑目的。 “好吧,既然你不愿意放弃,就得做好在梦里跟狼外婆抗争的准备。很可能你会在梦里被她生吞活剥许多次,或者干脆你会不停地选择跳车逃跑,总之,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得跟你自己的潜意识较劲,并且取得胜利。”冉斯年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轻松地说。 饶佩儿一听这话,不禁苦着一张脸,“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如果是你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轻易逾越这道鸿沟了呢?毕竟,你是想梦见什么就能梦见什么的。” “如果是我,的确可以,但你不是我,你只能靠自己,”冉斯年话说得有些犹豫,眼看饶佩儿一副无助又倔强的模样,他又有些心软,于是松口,“或者,或者还有一个办法,说不定有效,不过,主要也要靠你自己。” “什么办法?”饶佩儿双手合十,满怀期待。 “找我帮忙,我是说,梦见我,并且是在坚信我能够保护和帮助你的前提下,梦见这样的我。这样一来,我就可以在梦里,在那辆火车上,跟你一起打败狼外婆,”冉斯年说完这话,不禁自嘲地苦笑,自己居然跟童话故事里的狼外婆扯上了关系,将要化身小红帽故事里的猎人,勇斗狼外婆,解救小红帽,简直是可笑至极,“至于说如何把我也拉入你那个梦,那就要靠你自己了。” 饶佩儿双眼放光,似乎看到了希望,只要不是孤军奋战,她就有了底气和信心,“放心吧,我有办法,从今天起,我跟你寸步不离,而且时刻想着你念着你,我就不信这样我还梦不到你。” 冉斯年的心一凉,一个女人对他说要想着他念着他,这样的“表白”只让他觉得自己主动惹上了粘人的麻烦,恐怕是甩也甩不掉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饶佩儿完全成了冉斯年的跟屁虫,只要冉斯年出了卧室,饶佩儿必定跟在他身后。 第三天,冉斯年的别墅里来了两个顾客,一男一女,来找冉斯年释梦。男的叫裴健,是个身材矮瘦、其貌不扬的年轻人,二十出头的样子,自我介绍职业是私人诊所的医生;女的叫夏安安,看起来年纪比裴健大个几岁,身材高挑,长发披肩,颇有气质,是个幼师。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情侣,果然,两人以姐弟相称,夏安安是裴健的表姐。 “其实,我不是来为自己释梦的,我是听说了冉先生的大名,听说冉先生可以通过释梦找出杀人凶手,所以才来寻求帮助,我是想要找出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夏安安情绪激动,一开口就已经红了眼眶。 裴健轻拍了一下夏安安的膝盖,安慰道:“安安姐,节哀顺变。还是我来替你讲吧。” 夏安安哽咽着点点头,努力平复情绪。 裴健冲冉斯年一笑,礼貌地解释:“是这样的,安安姐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大舅半个月前刚刚过世,他是在工厂值夜班的时候,在睡梦中突发心脏病猝死的。在大舅过世前的一周就已经表现出反常的迹象了,他经常做噩梦,总是说自己要死了,终有一天他会被梦里的魔怪害死。当时我们都觉得大舅是精神太过紧张,所以导致多梦胡思乱想。可是谁知道,好好一个人,竟然就,就被噩梦给害死了。” 饶佩儿在一旁仔细倾听,听到夏安安的父亲去世,自己这几天也一直在琢磨父亲的过世,所以对夏安安难免多了一份同病相怜的友好,她不等冉斯年发问,抢先问夏安安:“夏小姐,难道你怀疑你父亲的死另有隐情?不然的话,也不会来这里释梦了吧?” 夏安安抹了抹泪痕,坚定地点头说:“与其说我父亲是被恶梦害死的,不如说是被人害死的,不知道这个人用了什么方法,让我父亲不断做恶梦,所以才触发了心脏病。我父亲他的心脏的确是不好,但是最近几年情况一直稳定,要不是突然间频繁地做恶梦,根本不会出事。冉先生,你是这方面的专家,这世界上一定有用梦杀人的办法对吧?我父亲之前并没有任何征兆,是突然间频发恶梦的,一定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脚,对吧?前两天,我在网上看到一个帖子,说是冉先生通过释梦的方法在短短半个小时之内就破了案,找到了意图杀人的真凶。说真凶和真相有时候就隐藏在当事人的潜意识里,只是当事人还没有意识到而已,所以我就想,也许冉先生也可以通过我父亲的梦,找到杀害他的真凶。” 冉斯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半小时内破案说的八成就是不久前吕震的案子,而夏安安的父亲突然频发噩梦导致心脏病发猝死,这事儿也的确蹊跷,以梦杀人,这事儿足够引起最近这阵子有些无聊的冉斯年的好奇心,于是他便按照惯例先开口谈价钱。 第三章 夜魔酷刑 “什么?这么贵?”夏安安着实大吃一惊,“一万元,我,我……” 裴健拉了拉夏安安的衣角,低声对她说:“我这里有四千的存款,你那里有多少?” 夏安安摇头,“不行,不能用你的钱,你还得攒钱付首付买房结婚呢。” 饶佩儿偷偷观察冉斯年的脸色,他居然不为所动,没有要松口的样子,真是铁石心肠。“这样吧,看你们也不容易,打个五折,五千!”饶佩儿未经允许,自作主张。 冉斯年白了饶佩儿一眼,低声问:“怎么?你出五千?” 饶佩儿拍案而起,“冉斯年,你怎么这么没有同情心?人家夏小姐父亲刚刚去世,而且死得不明不白。裴健还得攒钱付首付,没房子,人家怎么娶媳妇?你再看看你,你可是住别墅啊!人家的钱都是汗珠子摔八瓣的辛苦钱,你赚钱只要动动脑子,说说话就可以,就这样你还狮子大开口,太过分了吧?” 冉斯年觉得面子上有些过不去,也懒得跟饶佩儿多讲,只好转向夏安安,淡淡地说:“五千就五千吧,你先交定金,交了定金就可以给我讲讲你父亲和他的梦了。” 最后,夏安安和裴健两人凑齐了身上所有的零碎,总算凑了一千元的定金,又简单签了一个协议,冉斯年这才打发饶佩儿去给大家沏茶,准备仔细倾听夏安安的讲述。 夏安安的父亲叫夏隆,四十八岁,年轻的时候做保安,年长一些后做过库管、宿管,去世之前一直在郊区的一家服装厂做更夫,负责夜间巡视,防火防盗。夏隆早年丧偶,一个人把夏安安拉扯成人,是个公认的好父亲,老好人。 应冉斯年的要求,夏安安在转述夏隆梦境之前,先介绍了一下夏隆的背景和性格特征。夏安安对父亲的描述难免带有主观色彩,于是冉斯年又让一旁的裴健讲讲夏隆这个人。裴健给出的答案是,夏隆是个为人正直、勤恳踏实、口碑很好的长辈。这绝对是客观的大实话。 夏隆频发噩梦的那阵子,夏安安就曾问过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才导致夏隆突然间频繁做噩梦。夏隆一口咬定什么事都没发生,可现在夏安安回想起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在夏安安的一再追问下,夏隆才不得已透露,他每晚都会梦见一个长着翅膀和尾巴的人形怪物,夏隆称呼那个怪物为“夜魔”。夏安安问夏隆怎么知道那怪物叫夜魔,夏隆却闭口不谈。他只是在夏安安的一再要求下,给夏安安讲述了他的恶梦。 冉斯年心想,希腊神话里面倒是有个夜魔,也叫梦魔,是个掌管梦境的神,叫墨菲斯。不过根据夏隆的背景和职业,想必他并不是从希腊神话里得知这个夜魔的,很有可能这只是他自创的一个词汇,或者是从哪里听说而来的。究其本质,所谓的梦中夜魔,不过是人的心魔罢了。 夏隆的梦境几乎也是重复且大同小异的,梦境的背景像是黑暗色调的地狱图景,他整个人都在混沌中奔跑逃避。而追杀他的正是长着蝙蝠翅膀,恶魔一样带着倒刺的尾巴的妖怪,它体型巨大,全身灰黑色,沾有血污,长发湿漉漉地包裹在赤裸的身上,双臂和尾巴胡乱挥舞,锋利的指甲如同动物的爪牙,面目骇人,时不时发出尖利的叫声,这也就是夏隆称之为夜魔的怪物。 夏隆被夜魔追逐,逃入一处低矮的平房,本以为找到了遮蔽,却失望地发现房子的四壁其实是纸糊的,并且根本没有房顶。夏隆蜷缩在纸房子的角落,他厌倦了无休止的逃跑,坐以待毙。 预料当中的,夜魔呼扇着翅膀,飞到了纸房子上方,它翅膀一挥,轻易刮走了纸房子。双手和尾巴抽打在夏隆的身上,把他身上的衣物撕成条状,随风飞走,只剩下一个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全身伤痕,伤势很重,甚至深可见骨的夏隆。 这酷刑一般的鞭笞下,夏隆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地承受着。紧接着,夜魔尖利的指甲直接刺穿了夏隆的双眼,生生剜出了夏隆的眼球,碾碎在脚下。夏隆却仍旧没有继续逃走的意愿,消极等死一般继续承受。夜魔还是不肯放过夏隆,它又割断了夏隆的舌头,刺穿了夏隆的耳膜,这才肯罢休。 夜魔总算心满意足地离去,只剩下夏隆赤身裸体,眼盲耳聋,嘴巴里淌着血,继续苟延残喘地行走。他没有目的地,只是盲目行走。他能够感受到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嘲笑他的裸体,可是又心安理得无所顾忌,因为反正他也看不到听不到。 冉斯年不动声色,安静地聆听。直到夏安安用颤抖着带着哭腔的声音讲述完毕,裴健已经因为他丰富的想象力而身临其境般的微微颤抖,饶佩儿已经双臂紧紧环抱自己,冉斯年仍旧是像听新闻联播一样稀松平常。 “这的确是个恶梦,梦中的痛苦的确是有可能导致心脏病患者发病,”冉斯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说,“但是抱歉,仅凭这个梦,我没法给出你想要的答案,也就是说,我没法给出一个凶手的身份。梦中仅仅出现了几样事物,分别是夏隆自己、夜魔、纸房子,而这些事物相对应的,我想,应该没有凶手。” 裴健一听冉斯年这话,马上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小声问:“那么那一千的定金……” 夏安安打断裴健,仍旧充满希望地冲着冉斯年说:“那么这个梦意味着什么?总不会是一点意义都没有吧?只要有一点点线索也可以啊。” “线索的确是有,那我就来说说我从这个梦里获取的几点信息吧,”冉斯年喝了一口茶水,不紧不慢地说,“首先,夜魔是个女的,这一点,从你刚刚转述的,你父亲对夜魔的描述就可以看得出,夜魔长着长指甲,长发,而且还会发出尖利的叫声,并且是带着很重的怨气,想要把这怨气发泄到夏隆身上。” 裴健打断冉斯年,有点怯懦又有点不屑地说:“冉先生,长指甲长发,叫声尖利就说是女的,这也太不靠谱了吧?” 冉斯年一挑眉,冷冷地回击:“想要靠谱,你们就不该来我这里,在某些人,或者说大部分人看来,释梦本来就不靠谱。换句话说,我这里,没有你们要的谱。” 夏安安冲裴健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多嘴,继续听冉斯年释梦。 “冉先生,您别介意小健的话,我是相信您的,请继续。” 冉斯年看得出夏安安满怀期望,并且十分信任自己,便继续解释,“因此你父亲的死,或者说是导致他猝死的恶梦,绝对跟一个女人有关,而且是息息相关。这个女人到了他的梦里,就幻化成了所谓的夜魔,他痛苦的源泉。其次,夜魔还有一个关键的特点,那就是它的长发湿漉漉地包裹在赤裸身上,并且身上沾有血污,全身灰黑色。夏小姐,我想请问一下,你父亲的原话的确就是全身皮肤是灰黑色,长发湿漉漉包裹在赤裸的身体上吗?” “是的,这是他的原话。”夏安安极为郑重地回答。 “好的,既然你确定你父亲是这样讲的,我们就以梦中夜魔是赤身裸体作为前提分析。前面我也说了,梦中夜魔代表的是个现实中的女人,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皮肤怎么会变成灰黑色呢?极有可能是因为身体笼罩在了夜色之中。在夜晚,女人赤身裸体,身上湿漉漉的,导致长发粘在了身上,而且身上还有血污,还会发出尖利的叫声,通过这些,你们能想到什么?”冉斯年循循善诱,目光来回扫视客厅里的两女一男。 饶佩儿的脸首先红了,她抿着嘴不说话。夏安安也恍然大悟,结结巴巴地说:“难道,难道是,是,那事儿?” 冉斯年点头又摇头,“不仅仅是那事儿那么简单,我想,是强奸,因为有尖叫和血污。” 夏安安瞪着惊惧的眼,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放心,强奸者不是你的父亲,否则的话之后夜魔夺去的就不仅仅是他的眼睛舌头和耳朵了,最起码,还应该有双手。”冉斯年胸有成竹地说。 客厅里安静了片刻,冉斯年沉默不语,像是给夏安安留有吸收和思考他刚刚言论的时间。几分钟后,冉斯年才打破安静再次开口,“接下来说说你的父亲,首先,我必须强调一下我所赞同的弗洛伊德的理论,也就是梦是梦者潜意识对欲望的实现。所以你父亲在梦里,厌倦了不断逃避,甘愿躲在一栋纸房子等待夜魔找上门,可以说是他本身就希望面对夜魔,接受夜魔的惩罚酷刑。” 第四章 大人物 “不会吧?”饶佩儿不禁感叹,“要是没有受虐倾向,谁愿意被那么折磨啊?你说受虐是夏隆的欲望,这怎么可能?” “有可能,如果梦者本人是个正直的、道德感高的人,若是心怀愧疚,并且一直被愧疚感自责感,甚至是罪恶感折磨,他的潜意识里就会有想要接受惩罚以求解脱和坦然的欲望,只不过这个欲望一直潜藏在潜意识里,很难被意识察觉罢了。反之,如果梦者本人就是个道德感不高,对自己要求很低的人,那么他做这种梦,解释便完全不同了。所以我在释梦之前才会尽量全面的搜集梦者的信息,这是释梦的前提。而夏隆在被夜魔的酷刑折磨,伤痕累累眼盲耳聋后,他反而会有心安理得的感受,也正说明了这一点,他在梦里寻求的是一种赎罪感和解脱感,做这样的梦是为了避免自己的秘密暴露在现实中,所以潜意识里想要在梦里解决,换句话说,也算是一种逃避吧。” “我的父亲心怀愧疚?对一个被强暴的女孩?”夏安安试着接受这个事实,眼泪又止不住地流。 冉斯年耸耸肩,也不把话说死,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只能说这个可能性很高,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梦里出现的房子应该会是个相对比较牢固的堡垒,而不是个风一吹就散了架,甚至没有房顶的纸房子,你的父亲也会一直奔跑逃命,而不是消极等待夜魔找上他。还有就是你父亲后来的赤身裸体,梦见赤身裸体,一般意味着自卑、羞愧、秘密被揭穿等等。再后来,你的父亲又毫无反抗地接受了夜魔的折磨,被剜出眼球,刺穿耳膜,割掉舌头,表示他潜意识里的欲望就是自我惩罚,所以他才自己制造了一个夜魔,也可以说是心魔去折磨自己,以求赎罪感。就像我之前说的,如果强奸犯就是你父亲本人的话,他在梦里就绝对不会是损失眼睛舌头和耳朵,恐怕是会被阉割或者剁去双手。既然心怀愧疚,又不是强奸犯,惩罚夺去的又是眼睛耳朵和舌头,那么很可能,你的父亲曾亲眼目睹了一起强奸案件,但是事后他并没有站出来帮助女人指证罪犯,而是选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保持沉默。” 夏安安倏地起身,哽咽着问:“你的意思是,没有人害死我的父亲,他之所以做恶梦,导致心脏病发,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是他自己制造了一个心魔自我折磨?” 冉斯年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我只能说,这个可能性很高,至于说是不是接受这个假说,那是你的选择和自由。但在我这里,根据这个梦,我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饶佩儿同情地望着夏安安,这个女孩儿本来是为了寻找害死父亲的凶手而来的,可是得到的结果却是父亲自己做错了事,自我折磨才导致心脏病发而死,这样的结果,让夏安安如何接受? 裴健来回望着一脸倔强愤怒的夏安安和一脸无所谓的冉斯年,小声嘀咕着:“就只是这样?如果这样的话,那剩下的四千我们是不会付的。” 冉斯年冷哼一声,严厉地说:“如果释梦的结果不能让顾客满意,顾客就可以拒交余款的话,我这里大可关门大吉了。咱们刚刚签了协议,你忘了吗?” 夏安安冲裴健摇了摇头,转而对冉斯年说:“放心,余款我会按照协议上说的,一周之内缴清的。冉先生,我会想办法证明你的释梦结果是错误的,我还是坚信一定是有什么人害了我的父亲,如果我这边有什么新的发现,我还是会来找你的。” 夏安安和裴健起身准备离去,冉斯年也不送客,而是冲饶佩儿使了个眼色,让饶佩儿送客。饶佩儿虽然不甘愿变成冉斯年的助理,但是想到跟自己同病相怜的夏安安,还是起身跟在夏安安身后,在门口足足说了十分钟安慰的话。 冉斯年坐在客厅里听着饶佩儿那唠唠叨叨的安慰之词,本以为夏安安的事件会至此结束,哪里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开始。 三天后,夏安安和裴健再次造访,这一次,夏安安又带来了一千元钱,并且还有一段视频。 “冉先生,你看看这段视频吧,看了之后你就会知道,我父亲的确是被人害死的。”夏安安言之凿凿,十分笃定的把一个有年头的平板电脑递给冉斯年。 按下播放键,黑暗的画面里渐渐淡出一个女性的人影轮廓,可以看得出女人身材瘦削,一头披肩直发,可以想见是个弱质纤纤的美女。女人始终隐藏在黑暗中,一开口却是通过变声器发出的声音。 “我叫小茜,当然,这是个化名,我的真名必须保密,就像我的身份、样貌和所在一样,必须保密,因为这些信息一旦泄露,我必死无疑。之所以要冒险在网上发布这段视频,是为了寻找一个人,一位大叔证人,一位可以证实我在二十五天之前的晚上,也就是3月20日晚上将近12点,在石南街废品回收站附近被强奸的目击证人。大叔,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是我可以确定,您当时就在我的附近,您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个强奸犯。也许您也认出了那个强奸犯,就像当时的我一样,我们都知道他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在松江市,绝大部分的人都认识他,可是绝大部分的人都不会相信他会是个变态强奸犯。他没有在我的身上留下什么指向性的重要证据,所以就算我站出来指控他,凭借他在松江市一手遮天的本事,我也没法让他受到法律的制裁,反而是自寻死路。那晚您可能没有听到,但是我听得清清楚楚,他在我耳边威胁说只要我敢反抗,他会让我全家给我陪葬。我考虑了很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我不想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不想向恶势力低头,一辈子背负着屈辱过活,我觉得我有必要站出来让所有人认清这个衣冠楚楚却是衣冠禽兽的大人物的真正面目。现在能够帮助我的,能够跟我一起指证他的人只有您,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大叔您能够帮助我。只要您肯站出来,我就有胆量和底气站出来!大叔,如果您不愿意泯灭良知,如果您愿意帮帮我这个无助的女孩,您是知道去哪里找我的,我等着您。” 视频播放完毕,冉斯年的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他低沉地问夏安安:“这视频从哪里找到的?” 夏安安努力平复因激动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回答说:“冉先生,前两天听你释梦过后,我就一直在网上和报纸上寻找有关强奸案的消息,时间当然是锁定在我父亲突然间频发恶梦的时期,也就是3月20日左右。终于让我在一家本地的小网站上找到了这么一段视频,就在我把视频下载下来没多久,这段视频就被网站管理员给删除了。这段视频涉及的问题和人物很敏感,所以相信女孩也上传到一些大的网站上去了,只不过大网站在第一时间就删除了。” 冉斯年垂目沉思,并不表态。裴健一看冉斯年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忙着帮腔,“冉先生,你不知道,我大舅值夜班的工厂就在石南街的废品收购站附近,他一定巡夜的时候听到了厂区外面有什么声音,循着声音出去,结果就目击到了强奸案件!而且时间也对的上不是吗?大舅开始做恶梦差不多就是在上个月下旬。一定是因为大舅看见了那个强奸犯,认出了那是个大人物,所以不想惹祸上身,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可是心里却一直在拷问自己,所以才会做那样的梦。” 夏安安攥紧拳头,双目圆瞪,忍着眼眶里愤怒又悲伤的泪水说:“我父亲一定是为了我,他是害怕连累我!如果他孑然一身的话,一定会站出来指证的,一定会的!他都是因为我所以才保持沉默,违背良心,自我折磨的啊!” 冉斯年对此不置可否,只是苦着一张脸说:“既然你们认定夏隆跟这个小茜的强奸案有关,应该带着这段视频去报警才对吧?来找我这个不靠谱的人,好像更加不靠谱吧?” 裴健一听说报警,马上拨浪鼓一样地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让警方知道这件事,小茜说的大人物搞不好就是松江市的高官,也许就是公安系统里的高官,这件事一旦报警,他一定会最先知道,在把事情压下去的同时,他自然也有办法让我和安安姐人间蒸发。所以这事儿只能是我们暗中调查。” 冉斯年叹息着问:“你们想要调查什么?” 夏安安严肃又激昂地说道:“调查害死我父亲的凶手,也就是强奸小茜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冉斯年不禁蹙眉,问:“你还是怀疑你父亲是被谋杀的?而且是那个大人物为了杀人灭口,所以才用了什么方法让你父亲心脏病发?” “对!”夏安安斩钉截铁地回答,“冉先生,我知道你不单单是个释梦专家,也是个侦探,你帮助警方破了不少难案大案,又不是公安系统内的人,这件事找你帮忙私下调查再合适不过。报酬方面不是问题,只要能查清楚父亲的死,我就算是砸锅卖铁……” “打住!”冉斯年抬手阻止夏安安讲下去,避免听到比砸锅卖铁更加狗血的“以身相许”之类的词汇,“抱歉,这件事我帮不了你,这不是报酬的问题。” 第五章 造谣大王 “那是什么问题?”饶佩儿居然抢在夏安安前头质问,“难道是你害怕得罪了那个大人物?你也怕惹祸上身?你是个明哲保身的小人、胆小鬼?” 面对饶佩儿这么不客气的言辞,冉斯年竟然不气也不恼,反而轻松应答:“没错,我不想得罪什么大人物,不想惹祸上身。我是小人,这有罪吗?” “难道,难道你就不怕你会像我父亲一样,被自己的良心拷问,每晚做恶梦倍受折磨吗?”夏安安一听冉斯年拒绝帮忙,还承认是小人,一时间忿然起身,前倾着身子厉声质问。 饶佩儿撇撇嘴,替冉斯年回答夏安安:“他还真不怕,这家伙想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不想做什么梦就不做什么梦。” 夏安安哑口无言,喘着粗气,不知道是走还是留,既想一怒之下绝尘而去,又不舍不得放弃一线希望,她还抱有一线希望,冉斯年能够帮忙。 裴健不断轻拍夏安安的肩膀示意她冷静,翻着白眼小声嘀咕着:“哼,什么释梦专家,什么神探弗洛伊德,就是个胆小鬼。安安姐,咱们不求人,凭咱们俩也可以查出真相,给大舅一个交代。” 冉斯年一挥手,吐出两个冷冰冰的字:“不送。” 饶佩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冉斯年竟然是这么一个冷血的胆小鬼。她腾地起身,大声表态:“冉斯年不帮忙,我帮!夏小姐,你放心,我可以找人先从这视频开始调查,先找到小茜。” “真的吗?”夏安安一把抓住饶佩儿的双手,泪眼汪汪地问,“饶小姐,你认识可以找到小茜的能人?” “真的,放心吧,咱们不用这个冷血神棍帮忙也一样能够找到小茜,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饶佩儿白了冉斯年一眼,仰着下巴说,“而且是免费帮忙。” 送走了夏安安和裴健,饶佩儿回到客厅叉腰站在冉斯年面前,“说吧,你不肯帮忙的原因到底是什么?是因为钱,还是你真的害怕得罪松江市的大人物?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冉斯年起身,与饶佩儿擦肩而过,无所谓似的回答:“因为我是个爱财的胆小鬼,这个理由够充分了吧。你要帮他们那是你的事,拜托不要把我掺和进去,我还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可不想为了一时意气就丢了小命。” 饶佩儿今天算是重新认识了冉斯年,失望之余竟然有些伤心,狠狠白了冉斯年背影好几眼。 傍晚,冉斯年心情不错地下厨做了两人份的晚餐,又心情不错地在饭后清理厨房。饶佩儿丝毫不领情,气鼓鼓地吃完饭便回了房间。 看饶佩儿上了楼,冉斯年也放下了手里的活,不紧不慢地跟着上了楼。 冉斯年站在饶佩儿房门前,侧耳倾听。这道门的隔音效果不错,导致他根本听不清饶佩儿在讲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饶佩儿在说话,并且是在讲电话。尽管听不清饶佩儿在说什么,但是冉斯年只要稍稍动动脑筋就可以自己脑补饶佩儿讲话的内容。他的嘴角牵起一丝不屑的冷笑,转身离开。 晚上九点半,冉斯年在书房的窗子前俯视着楼下步行离开的饶佩儿。他并不打算跟踪,因为他可以猜得到饶佩儿要去见的是什么人。 果然,那个人对他还是不能完全信任的。想到这点,冉斯年有些许的失落。更加让他在意的是,尽管他今天拒绝了夏安安的请求,想要与这么一件涉及到松江市大人物的案件划清界限,但是因为有饶佩儿这个热心过头,无畏无知的女人的掺和,恐怕自己还是没法独善其身的。 果然,事情的进展印证了冉斯年的猜想,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他自己也陷入了这个危险的漩涡。 在饶佩儿声称要帮助夏安安寻找小茜后的第四天,瞿子冲登门拜访。 “斯年啊,有件事得麻烦你来帮忙。”瞿子冲说着,从皮包里掏出了一个平板电脑。 冉斯年一皱眉,潜意识里觉得瞿子冲找自己没什么好事儿,就像上一次夏安安带来的平板电脑一样,将会给他带来麻烦。 “该不会是让我看视频吧?”冉斯年故作轻松地问。 “是的,”瞿子冲倒也不着急把平板交给冉斯年,而是先介绍起了背景,“斯年,你最近有没有上网?知不知道咱们松江市就在最近三四天冒出来了一个自称知情人士的造谣大王?” 冉斯年这几天根本没什么功夫上网,这几天他接待了几个前来找他释梦的顾客,其余时间就忙着大扫除,最重要的是阶段性地进行面部识别的训练治疗,跟那些典型的人脸卡片较劲,根本没什么功夫上网。 “没怎么上网,怎么?有人在网上造谣引起了恐慌?你们的网警没有在网上追寻到他的所在吗?”冉斯年心想,我又不是这方面专业人士,拿着平板来找我,瞿子冲难道是上级给的压力太大,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 瞿子冲仍旧不急着打开平板,耐心介绍:“的确,有个网名叫知情人士的家伙这几天狂轰滥炸一般,在松江市的各大门户网站论坛贴吧发布消息,一共发布了三条制造恐慌的信息,更加可气的是,消息在难辨真伪的情况下,竟然被网民们疯狂转发,弄得这几天松江市人心惶惶的。” “哦?这个知情人士都发了什么消息?”冉斯年觉得自己真的是跟社会脱节了,做了几天的宅男,竟然连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 “第一条,知情人士声称周五早上第八辆从终点站康健广场始发的45路公交车,会上去一个拿着沾染艾滋病毒注射针头的变态,在车上乱刺,意图传染艾滋病毒;第二条,周六中午,在友达百货顶层的美食广场,将会有个报复社会的变态随机投毒;第三条,周日晚间松江市西客站第三候车室的某个无人认领的包裹里藏有定时炸弹。”瞿子冲颇为无奈地介绍着。 看瞿子冲的神态,冉斯年就已经猜到了结果,恐怕他们警方接到消息之后,按照时间找到了指定的地点,结果大费周章忙活一番之后发现这只不过是这位知情人士的恶作剧。然而第一次和第二次,警方被耍弄之后,却依旧必须在第三次赶到指定地点,因为不能够排除这个知情人士是想用狼来了的故事戏弄警方,一旦警方无视他的提醒,没有赶到指定地点,那么惨剧就真的会发生,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社会不单单会把矛头指向这个恐怖狂徒,也会责怪警方。 这么想的话,也许这个知情人士仇视的不是社会,而是警察也说不定,他会一直跟警察这么周旋下去,直到某一天警察认定了这是恶作剧,没有大规模出警,或者某一天,这个造谣大王被警察逮到。 “三次大规模的出警,我们几乎把公交车、美食广场和西客站翻了个底朝天,第三次在西客站里,甚至联合车站的工作人员把候车室里每个乘客的证件和行李都再过了一次安检,并且对身份做了记录。可是这番折腾下来,还是一无所获。万幸的是,惨剧并没有发生。”瞿子冲苦笑着,似乎是在自嘲警方的无能为力。 冉斯年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要给我看的就是三个时间三个地点的监控录像?你们警方以为这个以看警方笑话,看群众恐慌乱作一团为乐的造谣大王当时就在现场?” 瞿子冲微笑点头,“果然不愧是神探弗洛伊德啊,你也觉得以这个造谣大王的心理,他绝对会亲身参与进他制造的恐慌事件之中对吧。所以我才要把这繁重的工作任务交给你,要是我们警方的话,就算调出个十几个人或者是几十个人,看这么多的监控录像,而且是效果不甚清晰的录像,想要在三个事件中找到同一个人,绝对是事倍功半啊。而你就不同啦,你只要草草看过一遍,然后晚上再做个梦……” “打住!”冉斯年哭笑不得地抬手阻止瞿子冲,“瞿队,你忘记我脸盲了吗?你让我在人群中找一个目标人物,这不是为难我吗?” 瞿子冲这才拿起平板,给冉斯年播放视频,“找你绝对最合适不过,你看看这视频就知道啦。” 冉斯年低头一看,不禁哑然失笑,怪不得瞿子冲要把这个苦差事交给自己,因为这监控录像的确是不甚清晰,加上人数众多,那一张张脸都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正常人看这视频都得成脸盲,那么倒不如交给他这个脸盲患者,死马当成活马医,还能有一线希望。况且,冉斯年这个脸盲患者对于人的行为特征具有独到的观察力,在看不清楚脸,目标人物又极有可能换装的情况下,通过观察行为特征去寻找目标人物就成了唯一的途径。这个行为特征的范围极为广阔,大到一个人走路、站立和坐下的习惯性姿势,小到走路时摆臂的角度、站立时身体或肩膀倾斜的角度,以及坐的时候双脚摆放的角度等等。这些细微在一般人看来自然是无法分辨的,就算是冉斯年,在现实中也只能观察到一些大的行为特征,那些细枝末节,就只能在梦中扩大数倍,从而被冉斯年发觉了。 第六章 罢工的梦 “我说你们的网警就不能在网上追踪这个造谣大王的踪迹吗?非要从这监控里下手?”冉斯年对于瞿子冲交给自己的这个任务有些抵触,准确来说,不是对瞿子冲交给的这个任务抵触,而是从昨晚开始,他对瞿子冲交给他任何任务都会有所抵触,因为他对瞿子冲这个人已经有了抵触心理。冉斯年清楚自己的潜意识在隐隐责怪瞿子冲对自己的不信任,不,不对,不是责怪瞿子冲对自己不信任,瞿子冲不信任自己是可以理解的,冉斯年责怪的是,瞿子冲明明不信任自己却要装出一副信任自己的模样,暗中收买饶佩儿在自己身边卧底。 瞿子冲哪里知道冉斯年对他的态度已经产生了变化,他挠着头为难地说:“唉,就是因为没办法我才来找你,否则的话,也不会厚着脸皮来麻烦你。这个造谣大王是个网络高手,很可能还是个技艺高超的黑客,他在网上给我们设置了层层障碍,想要在网上追踪他,困难很大啊。当然,我们也没有放弃这条线,我们的网警现在正24小时坚守在网上奋战着呢。” “好吧,我会试着帮忙的,但是不敢保证一定会有结果。不管有没有结果,明天一早起来,我会再联系你。”冉斯年保持着以往的态度和习惯,和瞿子冲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也不闲谈些别的,更加不会在瞿子冲的上班时间多留他在家里久留。 瞿子冲仍旧丝毫没有察觉到冉斯年对他的异样,像以往一样告别。 早上第八辆从终点站驶出的公交车自然是人满为患,因为它正好赶上了早上班高峰。 冉斯年站在嘈杂的队伍之中,来回望着前面和后面的人。不对,说嘈杂其实不准确,因为冉斯年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只是看到人们在交谈,公交车发动引擎。没错,冉斯年所置身的场景更像是一部黑白默片,画面颜色暗淡,处于绝对的安静。 目光扫过众人的脸,果然,他们的脸上都盖了一层毛玻璃一样,即使他们的脸清晰得像高像素的屏幕也是白搭,对于冉斯年这个脸盲症来说,都是一样的。 冉斯年开始观察人们的姿势动作,等待着潜意识把他的目光定格在某个人身上。他相信白天以四倍速度快进观看的那些视频,视频里出现的人和物都已经全数扫描进了自己的潜意识里,现在就只等潜意识为他提取出有用的信息了。 冉斯年当然清楚现在自己是在做梦,而且是把自己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变成到了梦里的参与者,他也成了那三次恶作剧事件的参与者,身临其境。他的梦之所以要做出这么一个安排,那是因为冉斯年想要这样,想要身临其境,把那个造谣大王看得更清楚一些。 果然,冉斯年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身影上。这是个女孩,身材高挑,长发披肩,动作举止优雅,给人整体的印象是个淑女。女孩抬手捋了捋头发,又整理了一下领口,上车的时候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胸口,担心拥挤之中会被袭胸。冉斯年心想,估计是这个女孩之前挤公交的时候曾经有过被袭胸的经历吧。 潜意识让冉斯年注意这个女孩,这倒是出乎冉斯年的意料,他心目中的造谣大王应该是个男人。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是掉入了思维定势,就像一提及抢劫犯,人们首先想到一定是个男性,一提及性工作者,人们首先想到一定是个女性一样。造谣大王也有可能是个女的,而且是个淑女。 冉斯年跟在这个女孩身后,上车之后也故意靠近那个女孩。虽然看不清脸,但女孩总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冉斯年心想,也许等到后面两个场景里,自己就会弄明白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吧。 车子开动之前就起了骚动,冉斯年看见周围的人似乎在张大嘴叫喊着什么,紧接着四五个警察出现,在车窗外招手,示意乘客下车。现场马上陷入了一片骚乱之中。 冉斯年的眼光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女孩,他想,如果女孩就是造谣大王,那么她应该不会表现出其他人一样的恐慌无措吧。可是事实是,女孩的肢体语言显示女孩极度不安紧张,不停看表,像是担心上班迟到,又去找警察商量,好像是想提早离开,打车去上班。 冉斯年糊涂了,造谣大王会着急离开?他不留下来欣赏自己的“成果”吗?而且还主动往警察边上靠,跟警察对话引起警方的注意? 接下来冉斯年转战到了友达百货顶层的美食广场,这里人来人往,档口的工作人员在大声招呼客人介绍餐品,坐在餐桌的客人也在一边吃饭一边交谈,有的还在高谈阔论一般。可是这是在冉斯年的梦里,仍旧是黑白默片一样的安静,他只能用视觉去体会这里的嘈杂纷乱。 很快,冉斯年又看见了那个女孩,女孩依旧是公交车那天的打扮,所以冉斯年瞬间便可以肯定还是那个女孩。女孩跟另一个同龄女孩一起在档口前点餐,一边点还一边回头去看哪里有空位。此时正值中午,在友达百货逛街的顾客大部分都会选择在顶层的美食广场就餐。冉斯年心想,今天是周末,也许女孩就是跟朋友来这里逛街的。 很快,美食广场起了骚动,好像是某个玩手机刷微信的女孩首先起身大叫,不到几分钟,又有十几个抓着手机的人站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丢下了眼前的美食离开,剩下的人不明所以不知所措。 也许是有人通知了商场,很快商场工作人员便过来维持秩序,又过了一会儿,警察也赶来了。 冉斯年一直在观察那个女孩,女孩刚刚吃了东西,这会儿听说食物可能被投毒,惊慌失措,甚至跟同伴一起慌慌忙忙地跑到了洗手池那里,两人意图要用手指抠喉咙催吐。最后女孩真的吐出来了,看样子很痛苦。想到用催吐方法的,整个美食广场只有女孩和她的同伴,更多的人尽管害怕,也是着急离开,可能是去医院检查身体吧。 冉斯年更加奇怪了,女孩的举动显示她更加不可能是造谣大王,她根本没有在欣赏这出闹剧,反而是深受其害。如果说女孩心理变态,有强烈的表演欲,那就另当别论了。 总之这个女孩吸引了冉斯年的强烈好奇心,如果她不是造谣大王,那么为什么潜意识要把她呈现到冉斯年的梦里? 本来以为第三个梦可以找到一些答案,可是冉斯年失望了,女孩没有出现在第三个梦里。 西客站的第三候车室里,冉斯年正放眼寻找那个熟悉的女孩,可是却始终看不到女孩,倒是目光在扫过一个矮瘦男人的时候停住了。冉斯年想要移开目光,可是似乎潜意识并不允许他这样做。这个矮瘦男人就是这第三个梦的主角。 男人看起来很年轻,身材矮小瘦弱,身上的衣服很廉价。他没有戴什么行李,只背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日常挎包,他不时抬头去看候车室的大钟和列车时刻表,等了大概十五分钟后,应该是时间到了,男人却不往入站口走,而是往外走。 冉斯年心想,这个男人应该是来接站的,来的早了,就在候车室里等待。这样想着,冉斯年就跟着男人出了候车室,一路往车站外走去。 就在冉斯年站在出站口的时候,几辆特警的车子驶向站前广场,紧接着,十几名特警和四条警犬迅速下车,往候车室的方向赶去。 错开了,这个男人跟警察错开了,他没有呆在第三候车室看戏不是吗?难道说他也不是造谣大王? 这边,男人已经接到了要接的人,是个中年男子。或许是两人都是不愿意凑热闹的人,又或许他们还有什么急事,直接就往站前的公交站点走。 关于造谣大王,冉斯年的梦可谓是一无所获,他根本没有在梦里找到三次事件都在现场的可疑人士。这真是奇怪了,冉斯年的梦还是第一次这样搞罢工,没有按照冉斯年睡前所想的方向前进,而是跑偏到了别条路上,就像是在调皮地答非所问。 该怎么跟瞿子冲交代呢?这是冉斯年在清晨醒来后第一个念头。 冉斯年敲了敲楼上饶佩儿的房门,没有回应。他直接打开门上了露台,往下俯视,车子不在,看来饶佩儿是一大早就开车离开了。 独自吃了早餐后,冉斯年给瞿子冲去了电话。 “瞿队,我想你有必要来我这里一趟了,我现在车子司机都不在家,所以还是麻烦你走一趟吧。”冉斯年的语调有些低沉。 “你在梦里找到了那个造谣大王了吗?”瞿子冲兴冲冲地问。 “没有,”冉斯年叹了口气,郑重说,“我在梦里并没有找到那个造谣大王,哦,不,还是叫他知情人士比较合适,因为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造谣。” 瞿子冲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钟,像是无法理解似的反问:“不会吧?他没有造谣?可是现实是的确没有发生什么悲剧啊。你到底都梦见了什么啊?” “我梦见了造谣大王造谣的动机,总之你还是快点过来吧。”冉斯年也懒得多说,撂下一句话就挂断了电话。 第七章 造谣动机 在等待瞿子冲的时候,冉斯年给饶佩儿挂了个电话,催促她马上回家。 “回家?不可能,我现在忙得很。”饶佩儿显然是在开车,好像急着赶路似的,懒得跟冉斯年多说。 “怎么?找到那个小茜了?”冉斯年问。 “还没,我拜托了小范帮我找人,他的工作效率你还不清楚吗?我现在是要去找夏安安。唉,夏安安和裴健这两个人,好像,好像是人间蒸发了。我从昨晚就联系不上他们!”饶佩儿没好气地埋怨说,“都怪你,要是你肯帮忙的话,他们也不会出事啦。” “你先别急,他们是否出事还不一定,”冉斯年沉吟了一下,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说道,“你先回来,我这里有了些进展,这件事我可以找瞿队帮忙。” 饶佩儿一听说冉斯年肯帮忙,马上改变了态度,友好了一些,“我现在马上就到夏安安闺蜜的家了,说不定夏安安就暂住在闺蜜家。确认之后我马上回去。” 冉斯年还没来得及说出那句“小心点”,饶佩儿已经挂断了电话。 没过多久,瞿子冲风风火火地赶过来,一进门就边换鞋边急切地问:“斯年,你说你知道了造谣大王造谣的动机,动机是什么?难道不是无聊恶作剧,心理变态或者看警方笑话吗?” 冉斯年示意瞿子冲坐下,自己则是慢半拍似的,不着急回答瞿子冲的问题,而是转而说别的话题:“饶佩儿拜托范骁调查网上的一段视频,这事儿你知道吗?” 瞿子冲毫不迟疑地回答:“不知道啊,怎么了?” 冉斯年心下冷笑,瞿子冲怎么会不知道?饶佩儿拜托他去调查,他这位堂堂队长自然不屑于去办这样一件小事,又没法回绝那么倔强的饶佩儿,自然是会把这事儿交给他最信任的手下。 “这么说,你就没看过那段视频了,待会儿饶佩儿回来,你先看看那段视频再说吧,视频我没存,在饶佩儿那里。你托我找的造谣大王,其实跟那段视频有关。”冉斯年看瞿子冲的样子估计是真的没看过那段视频,所以就把那段小茜录制的寻找大叔证人的视频给瞿子冲讲了一遍。 瞿子冲云里雾里,不解地问:“造谣大王跟寻找证人有什么关联?” 冉斯年又给瞿子冲讲了夏安安和裴健两次登门的经过,以及夏安安和裴健在调查小茜以及那件涉及到大人物的强奸案的事情,最后总结说:“我昨晚的梦里,没有找到那个所谓的造谣大王,那是因为造谣大王根本就没有去现场。我只是在梦里见到了夏安安和裴健,虽然不是通过相貌确定就是他们俩,但是我醒来后回想梦中两人的行为特征,的确就是曾经两次登门找我帮忙的他们俩。” “那会不会,他们俩就是造谣大王?”瞿子冲的脑子有点乱,一时间理不清头绪,只是想到什么就问什么。 “不会,”冉斯年按下茶几上平板的播放键,直接给瞿子冲看他截下来的关键性片段,因为画面不太清晰,有的又是在角落里极为隐蔽微小,所以冉斯年一边示意瞿子冲观看,一边讲述他梦里的情形,“你看,第一次事件当中,这个女孩,也就是夏安安着急离开,像是急着上班,还主动跟警察交涉;第二次事件当中,她拉着朋友一起去到洗手池那里催吐;第三次事件,裴健在警察到来之前就离开了,根本没有返回去看热闹。他们俩的这些行为,怎么看都不符合造谣大王想要欣赏自己制造的恐慌成果的心理。所以我认为,他们不是造谣大王。” “如果不是,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凑巧参与进了这三次恐慌事件了呢?”瞿子冲好像是顿悟到了什么,又问,“难道他们俩就是你之前所说的,造谣大王造谣的动机?” “是的,造谣大王其实并没有造谣,他其实只是想通过造谣的方式引起恐慌,导致某人计划的行动无法展开,被迫叫停。”冉斯年启发着瞿子冲。 瞿子冲毕竟也是老刑警,马上明白了冉斯年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想要杀夏安安和裴健,阻止他们俩继续追查小茜被大人物强奸的案子。而这个杀手早就调查到了夏安安每天早上上班会乘坐的公交车,甚至知道夏安安周末要跟朋友去友达百货逛街,在顶层美食广场吃饭,这个杀手也查到了裴健会去西客站最外面的第三候车室等候,然后接站。所以他就打算在这三个地点实施杀人计划,可是这个杀手的计划被这个好心的造谣大王,哦,不,是知情人士给知道了,知情人士想要在匿名的情况下解救夏安安和裴健,所以才在网上造谣,以此来吸引警方注意,从而达到扰乱杀手计划的目的?” 冉斯年心情沉重地点头,“我认为这个可能性很大。在美食广场的那一次,其实夏安安自己也意识到了所谓的投毒可能是冲着她去的,所以她才会第一时间就带着朋友去催吐,因为她担心她们已经吃下了有毒的食物。我想,西客站的恐慌事件发生之后,夏安安应该可以肯定了,她和裴健都处于危险之中,所以他们俩现在很有可能是躲了起来,当然,也有可能是已经遇害。饶佩儿从昨晚就联系不上他们俩了,她这会儿正在去夏安安闺蜜家的路上,想看看夏安安是不是躲在了闺蜜家。” “这么说来的话,第一次,杀手是想在公交车上动手,上班高峰的车上人挤人,他完全可以挤到夏安安身边给她致命一击;第二次,他很可能已经把毒药投进了夏安安的食物中,可是夏安安用催吐的方法解了毒;第三次,杀手本来是一直跟在裴健身后打算伺机而动的,可是他动手之前特警就已经赶到,他意识到这个时候动手可能很难脱身,所以不得不再次放弃。”瞿子冲紧皱眉头,意识到了事情远比他们之前想象的复杂,本以为是一件恶意造谣引起恐慌的案子,没想到是个牵连松江市某位大人物的谋杀未遂案。不,不一定是未遂,在整个事件里,已经死了一个夏隆不是吗? 冉斯年重重吐出一口气,故作洒脱地说:“瞿队,我知道的我已经都告诉你,接下来这件案子就交给你了,我就不参与了。等到结案那一天,麻烦通知我一声就可以。” 瞿子冲大吃一惊,不可置信地大声问:“为什么?你,你,为什么不参与?” 冉斯年自嘲地耸耸肩,故意装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你们要对付的可是一个松江市的大人物啊,我不过是一介草民,不想跟大人物作对。我可不想像夏安安裴健一样,被什么杀手盯上。以后再有这么重大、敏感的案子,也请不要找我,我没有那么无私无畏,就是个爱财的市井小民而已。” 瞿子冲先是一愣,然后理解地苦笑,“斯年,我理解,你还是因为一年前的那件事心里有阴影啊。唉,我也不强求,但是还有最后一个忙,你必须帮。” “什么?”冉斯年没有忍住不悦,微微蹙眉。 “今晚你还得再身临其境地去这些视频里走一趟,这一次,你的目的是寻找那个杀手,昨晚的梦让你弄清楚了造谣事件跟夏安安事件的联系,今晚的梦,相信你绝对可以更进一步,在梦里找到那个杀手,”瞿子冲拍了拍平板,一副不容置疑,不容拒绝的官方嘴脸,“只是再做一次梦,拜托啦。” 冉斯年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想应该不会吧?要是那个杀手真的出现在你这视频里,我昨晚不会梦不到的。” “不一样不一样,你昨晚是带着寻找造谣大王的意念入睡的,自然找不到这个杀手,今晚你明确了目标,就是找杀手,一定能找到那个目标。”瞿子冲胸有成竹,他对冉斯年的能力深信不疑。 “好吧,我试试看,不过我事先声明,这个案子我能为你做的也仅限于此了……” 话没说完,冉斯年的手机铃声响起,来电的是饶佩儿。 “冉斯年!”饶佩儿在电话里惊声尖叫着,“夏安安的闺蜜,死,死啦!” 冉斯年的心一沉,愣了两秒后才说:“你先离开现场,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待警方赶过去!” “好,好,你们快来吧!地址是在……”饶佩儿声音颤抖地报上了地址,却丝毫没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冉斯年也不挂断电话,直接拉着瞿子冲出了门。 夏安安的闺蜜名叫姜静,是夏安安在幼儿园的同事,两人关系很好,是名副其实的闺蜜死党。姜静租住在一间单身公寓里,此时的单身公寓仍旧保持着整洁,并且根本没有夏安安来暂住过的迹象,也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唯一不和谐的因素就是床上躺着的女尸,姜静是被阳台扯下来的晾衣绳给活活勒死的。 冉斯年踏足这间单身公寓后便有些后悔,说好不再参与这案子,可是还是不由自主地参与其中。他知道自己现在无法在姜静的房子里扫荡一番,但也还是希望能够把这个案发现场扫描进自己的潜意识,也许今晚的梦他不但能找到那个杀手,还能在这间房子找到什么线索。 第八章 不在场的杀手 饶佩儿站在姜静公寓的门口,警戒线的外面,惊魂未定地告诉瞿子冲:“我从昨晚开始联系不上夏安安和裴健,只好联系他俩的工作单位,从幼儿园得知夏安安有个闺蜜姜静,关系很好,好不容易才要来了姜静的电话和地址。我一大早赶过来,敲门没人回应,打姜静手机,铃声居然在屋子里响起。我试着开门,结果门居然没锁!” 瞿子冲暗想,这个杀死姜静的凶手一定就是意图杀死夏安安和裴健的杀手,而这个杀手,应该就是那个大人物的爪牙。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那个大人物高枕无忧,不必为他犯下的罪行负责而已。凶手的目的一定是夏安安,这么说来,也许夏安安和裴健并没有死,只是躲了起来,凶手是来逼问姜静夏安安的所在的,到最后,不知道姜静是否给了凶手答案,因为不管姜静说不说,凶手都会杀她灭口的,凶手本来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手,对他来说,杀一个跟杀一打,是一样的。 冉斯年只在案发现场呆了仅仅两分钟便又转身出来,对着瞿子冲说:“瞿队,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如果有什么进展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饶佩儿一听说冉斯年要回家,也要跟着回去,因为她刚刚听冉斯年和瞿子冲说什么夏安安的事儿跟什么造谣大王有关,急着想向冉斯年问个明白。 因为饶佩儿受到了些惊吓,所以由冉斯年驾驶,他一边开车一边把自己的推理讲给饶佩儿听,最后总结:“看来夏安安和裴健惹上的真的是个大人物,现在小茜不知所踪,有可能已经被杀人灭口,夏安安和裴健也成了惊弓之鸟躲了起来,这个大人物手下的杀手恐怕还没有罢手的意思。如果你再掺和进这事情里,恐怕你就会是下一个姜静。听我的,这事儿还是交给警方。” 饶佩儿不以为然,“你这样就怕了?就连人家小茜都敢于站出来讨回公道,公然跟那个大人物作对,你连个女人都不如?冉斯年,你也太让我失望了。” 冉斯年阴着一张脸,低声为自己辩解,“我只是不想做无畏的牺牲,否则我早就……” “早就什么?”饶佩儿也许是潜意识里并不愿意相信冉斯年会是个明哲保身的人,她一直想让冉斯年给她一个解释,一个能够让她接受的解释,“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有什么难言之隐?” 冉斯年咬住嘴唇,纠结了会儿,还是开口,“我曾经有个助理,她叫贾若凡,是个大学刚刚毕业的小姑娘。” 饶佩儿本来已经做好了准备听下去,可是冉斯年却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她侧目一看,冉斯年面部紧绷,眼神里尽是哀伤。 “怎么?这个贾若凡是你喜欢的女人?你到底是喜欢苗玫还是贾若凡啊?”饶佩儿大大咧咧地问。 冉斯年从回忆的漩涡里脱身,继续讲述:“我对贾若凡的感情就像是妹妹一样,她是我的学妹,还一直很崇拜我和苗玫,说我们是她的榜样。一年前,我是个心理咨询师,苗玫是我的未婚妻,贾若凡是我的得力助手。可是一场爆炸事件把一切都改变了。那次针对我的别有用心的爆炸之后,我虽然幸免于难,可是却落了个脸盲的后遗症,这都不算什么,那之后我的女患者也莫名其妙地自杀,我被行业驱逐,苗玫对我失望至极,跟我分手。这都不算什么!只是贾若凡她,她当时正好就在我的办公室……她等于是替我被,被……到最后,她连个全尸都拼凑不全!” 饶佩儿捂住嘴巴,被最后那句“拼凑不全”震撼到了,怪不得,怪不得冉斯年的眼神会这样哀伤,怪不得他会带着些许哽咽的腔调。原来曾经有个年轻女孩替他成了受害者,就像是这件案子里的姜静,无辜被卷入事件的姜静! “我知道,一定是那个女患者把我卷入了某个事件之中,她的梦里蕴含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背后那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不惜要炸死我这个企图挖掘秘密的人,这样还不够,他们还一手策划制造了女患者的自杀,”冉斯年渐渐恢复冷静,用平静的语调叙述,“如果当初我在发觉女患者的梦境不对劲的时候就放弃深究的话,贾若凡她也不会惨死。这一年里,我始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调查那个女患者,就是担心我的异动又会招惹到那背后的人物或者是组织,我们如此渺小,硬碰硬只是自寻死路,懂吗?” 饶佩儿可算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理由,足够充分的理由,她不再责怪冉斯年的胆小,但是对于这种坐视不理的态度,她仍旧不能苟同,“我理解,可是,关于这个大人物的案子,如果让你现在退出,你能够心安理得,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尽力吧,”冉斯年叹了口气,“相信瞿队会查出真相的,我也已经答应了他,今晚帮他最后一次,当然,是针对这件案子的最后一次。我劝你也及早脱身,说不定那个大人物的爪牙,那个杀手也已经盯上你了,我可不希望被你连累,就像当初我连累贾若凡一样。” 饶佩儿反应了一下,心想,也许这话应该反过来琢磨,冉斯年当初拒绝帮忙,牵扯进得罪大人物的事件里,也许也是担心会连累自己这个现任的“女助理”?想到这里,饶佩儿苦笑自嘲,自己还真是自作多情。 晚上,冉斯年躺在床上,给自己和自己的梦下达了两个命令,第一,要重回造谣大王指定的三个地方,在监控视频里寻找那个杀人未遂的杀手;第二,要重回姜静的家,案发现场,寻找凶手留下的蛛丝马迹。 公交车终点站、美食广场和候车室,冉斯年在梦里继续辗转于这三个地点,在人头攒动中寻找目标,这一次,在他的命令之下,潜意识的确忽略了昨晚梦里的主角夏安安和裴健,专心寻找那个出现在他们俩人周围的可疑分子,可是一趟转回来,冉斯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分子! 没有,夏安安和裴健身边并没有出现什么行为鬼祟的人,甚至没有一个行为特征相同的人。冉斯年足足在这三个地方来回寻觅了三趟,就是没有找到目标。也就是说,要么是杀手根本就没有出现,要么就是杀手出现了三次全都表现完美,而且三次出现,表现出了三种不同的行为特征,就连最细微的一些肢体角度,全都各不相同。冉斯年知道,第二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如果是在现实中,冉斯年会因为脸盲,而且对每个人的行为特征观察得不够到位,而导致他认不出一些见过的人,可是在梦里,冉斯年的观察能力绝对是明察秋毫的,只要是他见过的人,那个人的行为特征便会放大百倍存储在潜意识里,可以随意被提取认知,再次见面,如非那个人石雕一般一动不动,否则冉斯年是不可能认不出的。而在梦里,冉斯年并没有见到哪个人一动不动的身处公交车站、美食广场和候车室,如果真有人一动不动的话,在候车室还好说,可以是装睡,可是要是在公交车站和美食广场,那样的人就只会更加引起冉斯年的注意的。 所以冉斯年认定的结果是,杀手根本就没有现身,他不在那三个现场! 一眨眼的工夫,冉斯年已经从候车站瞬移到了姜静的家,也就是案发现场。这里如白天一样,非常整洁,除了死者所躺的床单有些褶皱之外,其余家具摆设都维持着原来的状态,要说凶手在杀人后又帮姜静整理了房间,以防自己留下什么痕迹的话,那么这个凶手的确就是个胆大心细的职业杀手;但也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凶手一击即中,房间里根本没有打斗,这也说明凶手就是个职业杀手,动作干净利落。 冉斯年在扫视过房间的大致情况后,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了房间唯一的一扇大窗上,他站在窗前向外眺望,突然间,他的目光锁定了对面大楼比姜静家高一层的一扇窗户上,就好像镜头在迅速拉近一样不断放大影像,把那扇窗子后一秒钟内发生的变化看了个一清二楚。紧接着,冉斯年的视线又成了慢镜头,所以那扇窗子前一闪而过的人影、人影手里拿着个那个黑色物体,还有迅速拉紧的窗帘,都被冉斯年定格成了一帧一帧的画面。 原来,姜静的案子,他们还有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目击证人。这个有用望远镜偷窥对面大楼癖好的年轻男人,极有可能在昨晚也在偷窥,看到了姜静房间里的凶手。这个偷窥的目击者在白天警察赶到后也依旧好奇地偷窥着这边的情形,通过望远镜发现了冉斯年透过窗子往他的方向望去,所以情急之下才缩回身子,拉上窗帘。 冉斯年走到床边,低头去看姜静的尸体。姜静平躺在床上,双手交错放在腹部,这明显是凶手为姜静摆出来的安详的姿势。凶手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也许凶手对姜静有一定的愧疚感吧? 眼神从姜静的尸体上扫过,刚要离开床的时候,冉斯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那是姜静的床单。这是粉红色碎花床单,上面每一朵红色小花都有五个花瓣,只有其中一朵,在床脚不起眼的位置上的一朵花,却有六个花瓣。 难道是血滴?不对啊,姜静是被勒死的,她全身上下应该没有出血点才对。那么这滴血是凶手的? 冉斯年又在房间里搜寻了一遍,类似血滴的红点只有这么一处。难道其他血迹都被凶手擦拭过了?只剩下滴在床单的这一小滴被凶手忽视了? 不知道瞿子冲那边是不是也忽略了床单上的这一小滴疑似血迹的小红点。冉斯年心想,也许这只是床单在印染时候的一个小瑕疵而已,就算真的是血迹,现在连个嫌疑人都没有,又能跟谁去比对呢? 早上醒来洗漱完毕后,冉斯年接到了瞿子冲的电话,瞿子冲说他正在往他这里赶,冉斯年听得出瞿子冲颇为兴奋,一定是以为冉斯年的梦又会给他指明一个调查方向,案件很快会有进展,可冉斯年知道,自己要让瞿子冲失望了。 第九章 善良的杀手 “什么?你没有梦见那个杀手?”瞿子冲一口水呛在喉咙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冉斯年的梦失效了! “是的,我没有梦到那个杀手,”冉斯年解释着,“导致这样的结果有两个原因,一是杀手根本没有现身,没有打算在那三个时间和地点对夏安安和裴健下手,二是我的梦出了差错,我在梦里的观察能力出了问题,也就是说,我的超能潜意识失效了。” 瞿子冲听冉斯年这么说,马上冷静下来,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一定是第一种可能性,一定是的,杀手没有现身。可是,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出现呢?难道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的杀人计划泄露了,所以放弃了杀人计划?” “我想这种可能性也很低,”冉斯年马上否定了瞿子冲的想法,“一个能被松江市大人物雇佣的职业杀手,或者是大人物手下的得力助手,大人物绝对信任的人物,估计不会这么逊,泄露了一个杀人计划也就够了,又怎么会接二连三地泄露计划?” “如果杀人计划没有泄露,难道说……”瞿子冲顺着冉斯年的思路分析,一定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是的,联系到杀手并没有现身的这一点来看,我认为,出卖杀手的人,正是杀手本人,”冉斯年颇为神秘地说,“我有这样的直觉,网上那位自称是知情人士的造谣大王,就是那个被派去灭口的杀手本人。” 瞿子冲双目圆瞪,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个杀手不但不想杀人,还想保护目标,甚至想要提醒目标人物逃跑?可他又不能让大人物知道自己的目的,所以才在网上发布那样的消息?而他自己之所以都没有现身去实施杀人计划,正是因为他根本不想杀人。没错,杀手也不用担心那个大人物会发现他根本没有现身,因为大人物根本没工夫去追究什么监控视频,就算追究了,他和他的手下又不像你,在那么模糊的监控视频里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天啊,这是个什么职业杀手啊?居然动了恻隐之心,不但不动手杀人还提醒目标人物逃走?” “我对这个杀手也十分好奇,”冉斯年说完这话就后悔了,都说好不再参与了,他还好奇个什么劲儿呢,“但接下来就是你们警方的工作了,我已经功成身退。” 瞿子冲挠挠头,不去接冉斯年说要退出的话茬,而是转移话题问:“那么姜静的案子呢?你有什么收获吗?” 冉斯年就把昨晚梦见的那个对面窗子后隐藏的年轻男性目击证人告诉给了瞿子冲,这个人在白天特意偷窥姜静房子的情况,很可能是因为昨晚他目击到了什么,也许就是凶案的发生。 瞿子冲略微尴尬地说,“不行,斯年,你还得帮我们最后一个忙,帮忙去警局确认一下我们是不是找对了目击证人。万一那房子住着好几个年轻男性,我们也没法知道目击命案的是哪个啊。” 冉斯年耸耸肩,笑着说:“发个照片过来,我就可以帮你确认啊。” 瞿子冲一愣,撇撇嘴,不情愿地说:“那好吧。” “对了,另外还有一点,”冉斯年觉得既然瞿子冲没有主动跟自己提床单上疑似血迹的小红点,要么就是那不是血,要么就是他们警方还没有发觉,“姜静的床单你们自己检验过了吗?我怀疑上面有一滴凶手留下的血迹。” “不会吧?我们仔细检查过姜静的家,根本就没有任何血迹啊!”瞿子冲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给技术科的同事打去电话,要他们仔细检查床单。 瞿子冲正在打电话,楼梯那边传来了饶佩儿轻咳的声音,原来她一直就在冉斯年和瞿子冲视线的死角偷听。 “如果杀手这么善良,不肯对夏安安和裴健下手,那么他为什么又要对姜静下手呢?”饶佩儿走下楼,大大方方坐到了冉斯年身边问道。 冉斯年微微一笑,等到瞿子冲挂断电话后说:“问得好,对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一点自己的想法,但只是猜测而已。” “没关系,说说看。”瞿子冲兴冲冲地说。 “我认为杀死姜静的有可能并不是那个知情人士,也就是说,换了一个杀手。也许是大人物责怪这位善良杀手没能完成任务,还泄露了计划,所以指派了另一个杀手寻找夏安安和裴健,找到了姜静,也许他已经从姜静那里得知了夏安安他们的下落,也可能没有得到答案,但不管怎样,姜静见过杀手,她必须死;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杀手没换,还是那个知情人士,他之所以杀了姜静那是因为他担心姜静会泄露夏安安的所在,万一大人物另外指派杀手,姜静禁不住恐吓威胁,就会陷夏安安于危险境地。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性,那我只能说,这个杀手对夏安安绝对抱有非同一般的感情,但又绝对心狠手辣,为了要保护的女人,不惜杀死了女人的闺蜜。” 饶佩儿赞同地点点头,而后又提出了不同意见,“还有一种可能性不是吗?谁说杀手想要保护的就一定是夏安安呢?就不能是裴健吗?也许我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总以为冷酷杀手保护的会是个柔弱美女,为什么他就不能保护一个看起来也很柔弱的小男人呢?也许整个事件的中心就是裴健也说不定啊。” 冉斯年惊讶地望着饶佩儿,欣赏地笑道:“不错,你这个凡事都喜欢突破思维定式,剑走偏锋的思路倒是很不错。没错,整个事件的中心点也有可能是裴健,这个被夏安安牵扯进来的无辜表弟。” 瞿子冲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告辞,“我先去找那个姜静命案的目击者,有什么进展再联系你。” 饶佩儿一脸不情愿地目送瞿子冲离开,然后又极为复杂地盯着冉斯年,“我说冉斯年,你真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好奇害死猫,我好奇,但我忍着,等到案子最终告破之后,我们会知道真相的,”冉斯年劝慰饶佩儿也不要凑热闹,“你最好也不要继续参与其中,大人物的目的是阻止夏安安和裴健调查那件强奸案,如果我们继续调查的话,那么杀手的目标就会是我们,姜静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懂吗?” 饶佩儿点点头,噘着嘴嘟囔着,“好吧,不查了,就把案子交给警察吧,但愿他们不要让我失望。” 冉斯年苦笑着摇摇头上了楼。 没过一会儿,冉斯年听见饶佩儿在他卧室房门外叫道:“冉斯年,我妈让我送她去做美容,我开车出去一趟啊。” 冉斯年应了一声,继续跟那些面部卡片较劲,他每天都要抽出一部分时间做康复训练,希望能够缓解自己脸盲的症状。这就是他调查爆炸事件的一个切入口,只要脸盲症状缓解,他就能认出那个送炸弹的男人,然后就可以从这个男人着手调查,这样就不容易惊动那幕后的神秘人物或组织,也更加安全一些了。 饶佩儿离开后不久,瞿子冲发来了一张照片让冉斯年指认,冉斯年回复了一条信息,里面只有两个字:“是他”。 姜静案子的目击证人找到了,但愿这位偷窥癖证人昨晚也在偷窥姜静家,透过那扇窗子看到了什么吧。但具体看到了什么,冉斯年知道自己必须忍住不去问,因为他打算跟有关大人物的案子划清界限。 傍晚,冉斯年又接到了瞿子冲的电话,瞿子冲在电话里也不顾冉斯年是否爱听,就把他审讯那位偷窥目击证人的供词跟冉斯年讲了一遍,总体内容就是,案发当时是在昨晚凌晨一点半左右,当时姜静家拉着窗帘,目击者只是看到了窗帘上的投影,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对姜静动手动脚,姜静一个劲反抗,终于激怒了高大男人,两人揪扯中双双倒在了床上。床上的部分,尽管目击者很想继续看,可是无奈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而且很快姜静的房间里关了灯,目击者所能给出的信息就是,姜静一定是认识那个凶手的,因为一开始两人面对面似乎还在交谈,后来才演变成了男女之间的轻微推搡,还有就是,凶手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瞿子冲说警方打算先从姜静的社会关系入手,寻找姜静认识的高大男人。也许姜静的死跟夏安安和裴健,跟大人物的强奸案并没有什么关联。毕竟姜静认识一个大人物手下或者雇佣的职业杀手这种可能性极低。 另外,床单上的那个多出来的小花瓣的确是血迹,而且是刚刚滴落上去的,血迹并不属于姜静,很有可能是凶手的。但瞿子冲不解的是,整个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任何血迹,甚至是血迹的擦拭痕迹,他们已经用鲁米诺试剂检查过,唯一的血迹只是那个小小的“花瓣”。凶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只流了一滴血? 冉斯年不予评论,只是敷衍着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电话没多久,范骁居然又打来了电话。冉斯年耐着性子接听。 “冉先生,我是小范啊,请问饶小姐在吗?”范骁依旧是那么热情,精神饱满,充满干劲。 冉斯年一皱眉,心想范骁找饶佩儿怎么找到了自己这里,等一下,范骁找饶佩儿,难道是之前饶佩儿拜托瞿子冲寻找小茜,而瞿子冲把这件事交给了范骁,范骁现在有了进展?不管了,都已经决定了不再参与此事了,冉斯年有点不耐烦地回答:“不在家,要找她就打她的手机啊。” “打了啊,可是打不通呢,”范骁抱歉地说,“所以只好打扰您啦,其实是之前饶小姐拜托我找的人,我已经找到了,所以想要通知她。” “小茜找到了?”冉斯年下意识地问,随即马上意识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你说打饶佩儿的电话打不通?你打了几次?” “打了两次了。”范骁回答。 冉斯年不等范骁多说,直接挂断电话,去播饶佩儿的手机。 果然,电话无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蔓延的黑雾,笼上心头。 冉斯年急忙去翻找书桌里他跟顾客们签订的协议档案夹,那里面有全部前来释梦顾客的联系方式,找了一会儿,他可算是找到了饶佩儿的母亲陶翠芬的手机号码。 第十章 高大男人 电话仍旧响了好久,拨号音让冉斯年不好的直觉越来越浓重,终于,陶翠芬接听了电话。 “什么?在医院?中毒?洗胃抢救?”冉斯年从陶翠芬语无伦次的话语中总结出了几个关键词。在问明了哪家医院后,冉斯年出门打车前往。 路上,冉斯年几乎可以肯定,饶佩儿不是发生了意外,意外可以是车祸,可以是跟人争执打架,可以是被不明飞行物击中,但绝对不会是中毒。这绝对是蓄意谋害,有什么人要谋害饶佩儿这么一个最近都没什么工作,没有曝光率的三线小演员呢?当然没有,想要谋害她不是因为她的工作和身份,而是因为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在逞能调查什么大人物的强奸案! 看来杀手又出动了,这一次的目标是饶佩儿。可是,为什么不是自己呢?冉斯年琢磨着,也许那个杀手也调查了自己的背景,知道自己是个难缠的家伙,一旦没有一击即中,自己逃过一难之后就会在潜意识里在梦里找出这个杀手? 冉斯年可算赶到了医院,在抢救室门口见到了一脸泪痕,慌忙无措的陶翠芬。 “佩儿陪我去做美容,然后我们就去逛街,去佩儿最喜欢的那家甜品店吃蛋糕喝咖啡,可是谁知道,佩儿喝了咖啡之后没多久就不对劲,捂着肚子痛苦呻吟,最后倒地抽搐口吐白沫……”陶翠芬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哭泣。 冉斯年轻拍陶翠芬的肩膀,搀扶她坐下,说了两句安慰的话,然后便盯着抢救室的大门等待。他说不上来此时此刻的心情,有压抑、伤心、恐惧、愤怒,总之很复杂,其中自责的成分越来越大,如果自己肯参与调查的话,是不是饶佩儿此时还在自己身边聒噪着活蹦乱跳,而不是躺在抢救室里生死未卜? 冉斯年清楚自己的潜意识,曾经暗笑过饶佩儿的一根筋,无知所以无畏,觉得她太过单纯,单纯到了傻的地步。而且在潜意识里,冉斯年认为自己胜于饶佩儿,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他都有高人一等的骄傲。自己理应是占主导地位的,饶佩儿无论从性格上还是性别上,都该属于从属地位。可现在,冉斯年却觉得自己矮了饶佩儿一截,在人格上矮了饶佩儿一大截,就因为自己缩在家里努力压抑自己的好奇心,冷眼旁观整个事件的时候,饶佩儿却直面着杀手的威胁。 终于,医生从抢救室里走出来,给出了一个令人欣慰的结论,饶佩儿已经脱离生命危险。 在办理好了住院手续,付了全部费用之后,冉斯年没有留下来守在饶佩儿床边,而是直接去找瞿子冲。 甜品店店关门之前,瞿子冲、范骁,当然还有冉斯年匆匆赶到。 瞿子冲简单跟甜品店的老板谈了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傍晚一位女顾客中毒事件,老板客气地告诉瞿子冲,女顾客被送去医院后没多久,警察就已经赶来调查了。瞿子冲要求老板把女顾客中毒前后的监控录像交出来,老板赔笑着说之前来的警察也要过监控录像,但可惜的是,中毒女顾客坐的位置是整个店里的死角,也是监控探头的死角,所以监控根本没用。 冉斯年这才想起来,饶佩儿说过,她去公共场合都会戴墨镜,去饭店吃饭什么的,都会选最偏僻的死角落座,就因为她觉得自己怎么说也算是个小明星,公众人物,不想被人发现索要签名合照之类的。没想到,那个杀手居然就利用了这一点,敢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公然投毒! “还是把监控录像给我看看吧,”冉斯年对老板说后又转向瞿子冲说,“那个投毒的家伙肯定会出现在其他探头之下的,也许我可以发现他。” 瞿子冲有些惊喜,“斯年,这么说,你又要参与调查了?” 冉斯年想说我只是参与调查饶佩儿中毒案件,犹豫了一下,索性一咬牙,要参与就彻底一些吧,反正自己和饶佩儿都已经进入了杀手和大人物的视线范围内,为今之计,只有硬碰硬,彻底铲除那些祸害。 “是的,我参与调查,全力以赴,但是我也有个条件,瞿队,你得派人24小时在医院保护饶佩儿,直到破案为止。” 瞿子冲打了个响指,“没问题,我派梁媛贴身,而且绝对是近身保护饶佩儿,找个女警也方便一些,而且小梁激灵得很,又心细,身手也是女警中不错的,你就放心吧。” 冉斯年在回家的车子上,用平板电脑观看了,而且是用正常播放速度观看了一遍甜品店傍晚的监控录像。快到家的时候,冉斯年也看完了录像。甜品店的监控录像还算清晰,只可惜有那么几个死角没法拍到。 “对了小范,”冉斯年下车前想起了范骁打电话给自己的时候提到找到了小茜,“你说找到了小茜?” “是的,我们的网警找到了那个视频最初发布的IP地址,也查到了相应的住宅,住在那栋房子里的是个独居女孩,名叫米悦琪。”范骁汇报。 “很好,你明天一早就把这个米悦琪带去警局,咱们在警局汇合。”冉斯年说完便关上车门,转身小跑着跑进了房门。 瞿子冲知道冉斯年是急着回家睡觉,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这位沉睡的小神棍必须要依靠做梦寻找破案的线索。 “瞿队,冉先生好像一下子对案子感兴趣了呢,是不是因为饶小姐啊?”范骁傻呵呵地问瞿子冲,“他是不是喜欢饶小姐?” 瞿子冲却下意识摇摇头,小声说:“他喜欢的女人叫苗玫,他要是能这么快就移情别恋,那也不是我认识的冉斯年啦。” 冉斯年迅速入睡,再次进入到了监控录像之中,他穿梭于几个摄像头的可监控范围里,放眼去看甜品店里来来往往的每一个人,包括店员和顾客。这家甜品店属于比较高端的店,东西不便宜,所以顾客并不多,一共十几个人,更加方便冉斯年找人。 很快,冉斯年便发现了一个可疑男人,一个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的魁梧男人。他在饶佩儿进店不久后也进来,扫视了一圈店内的环境,目光停留在了饶佩儿身上足有三秒钟,然后坐在了另一个监控死角。 就是他,一定是他。这个男人身材高大,难道就是那个偷窥的目击者看见的杀死姜静的凶手? 很快,高大男从死角里走出来,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冉斯年如同放大特写一般看见了他的右手伸进了口袋里,似乎是在掏什么东西,应该就是毒药。医院那边称饶佩儿很可能是服下了一定剂量的砒霜,这个高大男人在掏的应该就是砒霜。只要把砒霜粉末装进一个糯米纸袋里,趁饶佩儿不注意把小纸袋丢入深色的咖啡或者是卡布奇诺的泡沫下面,饶佩儿根本不会注意。没错,饶佩儿最喜欢喝的就是摩卡或者卡布奇诺。 冉斯年跟在高大男人身后一直走,他敏锐的眼睛捕捉到男人行走的路线,根本不是一直线直通洗手间的,而是偏离了约30度,他的目标就是饶佩儿的桌子。 只可惜,饶佩儿坐在死角,而冉斯年在梦里所处的空间偏偏只是监控的范围之内,所以走到了那条边界线,冉斯年就等同于撞上了一道黑漆漆的墙,那道墙只有高大男人能够穿过,自己只能站在这边,对墙那边的情形一无所知。 冉斯年在半夜醒来,他已经可以肯定这个高大男人就是投毒的家伙,也很可能就是杀死姜静的杀手,但却不能肯定他到底是不是那个知情人士。他睁着眼等待着天亮,把这个高大男人指认给瞿子冲,让他去找人。他已经无心再去做以往自己每晚都要做的那份功课了,现在是关键时期,最重要的是揪出那个杀手,揪出那个所谓的大人物。 凌晨四点,冉斯年决定给陶翠芬打个电话询问饶佩儿的情形,以及瞿子冲派去的贴身女警梁媛是不是已经到位。 电话是梁媛接的,她告诉冉斯年陶翠芬还在休息,饶佩儿还未清醒,但医生说已经没有大碍,因为砒霜的剂量并不是很大,加上抢救及时,今天中午之前就能苏醒。另外,有她的贴身保护,冉斯年尽可放心帮瞿子冲查案。 清晨七点钟,冉斯年打车前往警局。在上班时间之前,他便走进了瞿子冲的办公室,在瞿子冲的电脑上给他指认了那个高大男人。 “太好了,这个男人身材出众,一定不难寻找。抓到了这个家伙,就等于是告破了姜静的案子,如果他肯供出他的老板,也就是那个大人物,那就更好了,”瞿子冲满怀希望地说完这话,竟然叹了口气,又低沉地说,“那个小茜,也就是米悦琪现在就在来这里的路上,刚刚小范给我打电话说,这女孩居然拒不承认她就是那个小茜。唉,我其实也可以理解她,唯一的目击证人夏隆已死,这种情况下,她自然如同惊弓之鸟,能坦率承认身份才怪。” 第十一章 无聊恶作剧 “我不是你们说的什么小茜,真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审讯室里,米悦琪诚恳地申辩着,一副无知无辜的模样。 瞿子冲把平板电脑收回来,他刚刚给米悦琪看了那段小茜上传的视频,而米悦琪观看着视频的时候,脸上一直带着惊恐。 冉斯年审视着米悦琪,一时间也无法断定视频里的小茜是不是米悦琪,毕竟视频里只是一个女人的轮廓,要说有什么行为特征,顶多就是说话时候头部和颈部以及肩膀的细微颤动而已。冉斯年觉得想要证实米悦琪到底是不是小茜,还得从声音着手。虽然小茜的声音是经过变声的,可是一个人就算变换了音色和音调,说话时候习惯性的抑扬顿挫,某些特定字句的轻重缓急等等习惯性的特征也是无法轻易更改的。 冉斯年在瞿子冲继续询问米悦琪的同时低头在纸上写了一大段文字,等到瞿子冲问完了米悦琪的基本信息和一些有关3月20日晚间的行踪之后,冉斯年把那张纸交给米悦琪,说:“读一下这段话。” “啊?”米悦琪不可置信地盯着冉斯年,因为她大致扫了一下这段话,每句话都是一个单独的意思,而且天马行空的,凑在一起简直是莫名其妙。 “读一下。”瞿子冲领会到了冉斯年的意思,严厉地命令米悦琪。 米悦琪似乎根本不懂冉斯年的“别有用心”,顺从地开始小声读纸上的文字。 米悦琪读完了,冉斯年便要求瞿子冲把录音拿去跟视频里小茜的录音做比对,通过专业的软件,很快就可以得知这个在网上发视频的小茜到底是不是米悦琪。 米悦琪一听这话,全身紧绷,张着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仅仅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冉斯年和瞿子冲再次回到审讯室,落座后,冉斯年马上说:“小茜,现在请你告诉我们,强奸你的大人物到底是谁。” 冉斯年不动声色,刚刚那半个小时里,他们警方的技术人员根本没法确定两个录音是否出自一个人,是冉斯年夸大了软件的专业程度。冉斯年做的只是听了半个小时两段录音,通过他的耳朵以及他对声音的敏锐辨别能力给出了结论,但冉斯年自己也说了,他对这个结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尽管如此,两人还是约定,在米悦琪面前一口咬定这个结论。 米悦琪的双眼一下子饱含泪水,她捂住嘴巴哽咽起来。 冉斯年和瞿子冲对视一眼,心想这个女孩一定是回忆起了那段恐怖痛苦委屈的经历,她已经卸下伪装,打算坦白了。可是谁也没有料到,米悦琪一开口却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我没有被强奸,我,我还是个,是个处女。”米悦琪抹了把眼泪,怯怯地说。 瞿子冲首先失望地吐出一口气,而后苦口婆心地说:“米悦琪,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你就是在网上发布视频的小茜,你就是那段视频里的小茜!你现在无需再否认下去了,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 米悦琪一个劲摇头,又点头,好像十分矛盾,“我承认,我是小茜,是我录了那段视频发布在网上,可是,可是,我并没有被强奸。你们可以去查,3月20日那晚,我一直就没出门,查我家的公寓大堂监控录像就会知道的!” 冉斯年和瞿子冲面面相觑,瞿子冲抬起右手,示意身后监控镜后面的手下马上去调查米悦琪所说是否属实。在调查结果反馈回来之前,他们还得继续盘问米悦琪。 “为什么?既然你没有被强奸,那么为什么要在网上发布那样的视频?”瞿子冲板着一张脸,虽然他还不能完全肯定米悦琪说的就是实话。 “因为,因为,无,无聊,”米悦琪埋头小声说,知道自己这种行为很讨打,“这就是个恶作剧,现在网上有很多信息都是虚假的不是吗,我就是想看看这样的恶作剧能掀起多大的波澜。也是因为我一直是个默默无闻的人,没人真正注意过我,我想要成为焦点……” 冉斯年微微摇头,他直觉米悦琪还是在撒谎,难道,她是在保护真正的小茜?不会吧,她难道不知道她这样做的确可以保护真正的小茜,可是也等于把自己置身于极度危险之中吗?一个女人奋不顾身想要保护另一个女人,这两人会是什么关系? 米悦琪仍旧身处审讯室,冉斯年和瞿子冲他们集中在会议室里,范骁带回来的消息是,米悦琪的确没有说谎,3月20日晚上一直到3月21日中午,她都在租住的公寓,她的室友、公寓电梯和大堂的监控都可以为她作证。 瞿子冲揉了揉头发,脑子里一团浆糊,事情正在朝愈加复杂的趋势发展,越来越不受他的掌控。 范骁发表意见,“瞿队,你说,会不会米悦琪是在保护那个真正的小茜?她替小茜录视频发在网上,就是为了保护小茜?这个小茜会不会是米悦琪的好朋友,甚至是,是同性恋人?要么,小茜就是个男的?” 冉斯年摇头,“不会是男的,夏隆梦见的夜魔完全是个女性形象,长头发长指甲,叫声也是偏女性化的尖利。被强奸的肯定是个女性。” 整整一天,瞿子冲和其他几个手下轮番上阵,想要从米悦琪嘴巴里撬出小茜的真实身份,保证警方会对她提供24小时的保护,可谓是能说的都说了,能承诺的都承诺了,可是米悦琪就是不松口,只是哭着说根本没有什么小茜,一切都只是她的恶作剧而已。 傍晚下班时间前,范骁负责送米悦琪离开警局,而瞿子冲的另一个得力手下邓磊正好带着另一个嫌疑人,也就是涉嫌甜品店给饶佩儿投毒的、在姜静家勒死姜静的高大男人回到警局,高大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夹着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应该是个律师。 在电梯门前,范骁和擦身而过的邓磊点头示意,两拨儿人擦肩而过。 审讯室里,名为田京的高大健硕男人一言不发,他的律师代替他回答瞿子冲的问题。 冉斯年在监控镜后面一面听瞿子冲和律师的交谈,一面低头看手中田京的资料。田京,27岁,是松江市有名的公子哥,他的父亲是松江市某知名企业的创始人,而田京是唯一的继承人。可是这位富二代小土豪的口碑却不怎么好,不但风流浪荡,而且不务正业。这样一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会是个杀手?冉斯年摇头,他的直觉是否定的,但也不排除这位公子哥是个实力演技派的可能性。 “瞿队长,我的当事人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如果没有别的问题,我们必须告辞了。至于你之前说的要提取我的当事人的DNA跟凶案现场的血迹进行比对,抱歉,就现阶段你们警方掌握的证据而言,我们有权拒绝。”中年律师冷冷地说。 瞿子冲无奈地点点头,起身送他们离去。没办法,监控没法指控田京,因为它根本没有录到田京投毒,而姜静的案子,田京竟然有所谓的不在场证明,那晚田京老老实实地呆在自家别墅里,有田京的母亲和一位女佣作证。虽然这个不在场证明很不牢靠,但是至少还算是有一个不在场证明。至于说要提取田京这位富二代的DNA跟姜静家床单上的血迹做比对,因为有这位专业律师的陪同,困难就更大了。 送走了田京和律师,瞿子冲一屁股栽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揉着太阳穴。他也清楚,他们拿田京没办法,如果田京是个一般人,他们还可以像对待米悦琪一样,把他强留在审讯室一天时间,大家轮番上阵,击溃他的心防,让他自己露出破绽。或者给他一杯水,让他把唾液留在水杯上。可偏偏这个田京是个公子哥富二代,身边带了个嘴巴律师,他本人根本不用开口,律师更是不会让田京去喝警察给的任何东西。以目前掌握的线索而言,他们根本不能拿田京怎样,人家肯带个嘴巴律师来跟自己聊天,已经算是不错了。 冉斯年看了看表,“瞿队,我先走了,先去医院看看饶佩儿,明天一早再来你这里报道。” 瞿子冲一听说冉斯年要像自己手下一样明早来这里上班,欣慰地点头说:“辛苦啦,有你的帮忙,我相信案子告破是早晚的事情。” 冉斯年的嘴角牵起一丝苦笑,转身离开。 医院的病房里,梁媛、陶翠芬和冉斯年守在饶佩儿身边,饶佩儿和陶翠芬遗憾地告诉冉斯年,她们俩根本没有注意到什么高大男人经过,更加没注意有人在咖啡里投毒。 很快,话题转移到了所谓的大人物身上。饶佩儿在听冉斯年讲了富二代田京之后,提出想法,“会不会大人物就是田京的父亲?我总感觉小茜夸大了这个大人物的地位,也许这个大人物,并没有那么大。或者干脆,这个强奸犯就是田京本人,他的个头不是很大吗?也许小茜录的视频并不能按照表面意思去理解,她说的大,不是指身份地位,而是指外形。一直以来我们都把自己锁在了一个框框里,理所应当地认定了大人物就是指地位高的大人物,这样也太狭隘了,我们应该跳出这个自己的思维定式设定的框框,换多个视角重新思考,也许会发现别有洞天呢。” 冉斯年对饶佩儿刮目相看,觉得饶佩儿的思路似乎是奔跑在片广阔的平原上,而不像自己的思路,是在一条羊肠小道上徐徐前进。“也有你说的这种可能性,也许我们真的是把事情想得简单了。就目前看来,可能性太多,没法下定论。” “如果大人物说的不是身材而是地位的话,那么这个大人物到底是谁呢?”梁媛歪着头,一脸的典型八卦表情,“我可真好奇啊,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浮出水面?” 冉斯年站起身,打算告辞离开,“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位大人物就快浮出水面了,也有可能,他早就已经浮在了水面上。” “你要走了吗?”饶佩儿有些不舍地问。 “是的,我想回去休息。”冉斯年急于回家睡觉,因为睡觉也是他的工作之一,他希望今晚的梦能给他一点提示。 饶佩儿微微一笑,说道:“斯年,你终于肯置身其中了,相信有你的帮忙,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对了,车钥匙你拿去,我的车子还在购物中心,开回去吧。” 冉斯年苦笑,饶佩儿和瞿子冲都对自己给予厚望,这多少让他压力倍增。 第十二章 无法说话的梦 冉斯年平躺在床上,任凭思绪渐渐模糊,进入梦乡。 周遭嘈杂的声音渐渐逼近,冉斯年听到了汽车鸣笛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握着方向盘驾驶,当然,他开的是饶佩儿的车。而且这场景分外熟悉。 冉斯年侧目观察身边坐在副驾驶的饶佩儿,她脸色转变很快,一会儿是理解似的舒缓,还带着点哀伤,一会儿又紧绷面部肌肉,眼神里闪烁着倔强。 “我理解,可是,关于这个大人物的案子,如果让你现在退出,你能够心安理得,当什么都没发生吗?”饶佩儿纠结了片刻,说了这么一句。 冉斯年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梦是在重现之前发生的场景。现在重现的就是自己在车上给饶佩儿讲述了代替自己被炸死的女助理贾若凡的故事后的情形。 冉斯年刚想开口回应饶佩儿,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开口说话。 怎么回事?如果是重现往事,为什么自己没法说话?不是没法说不同的、改变历史的话,而是就算想要说出当初的话,也不能! 表面上冉斯年仍旧保持平静,专心驾驶,但是却在默默思考这情形代表着什么。 冉斯年回过神的时候,场景已经转换到了自家别墅客厅,身边还有瞿子冲和饶佩儿。 饶佩儿赞同地点点头,说:“还有一种可能性不是吗?谁说杀手想要保护的就一定是夏安安呢?就不能是裴健吗?也许我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总以为冷酷杀手保护的会是个柔弱美女,为什么他就不能保护一个看起来也很柔弱的小男人呢?也许整个事件的中心就是裴健也说不定啊。” 冉斯年望着饶佩儿,马上反应过来,这是之前瞿子冲来别墅找自己的时候,饶佩儿一开始在楼梯那里偷听,后来才现身出来一起探讨的场景。接下来,自己该赞同饶佩儿的思维方式了,可是他试着动了动嘴,还是不行。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没法说话,说话的只有饶佩儿? 冉斯年直直盯着饶佩儿,目光严肃而急迫,期望她能再说点什么。 果然,饶佩儿又开口了,“会不会大人物就是田京的父亲?我总感觉小茜夸大了这个大人物的地位,也许这个大人物,并没有那么大。或者干脆,这个强奸犯就是田京本人,他的个头不是很大吗?也许小茜录的视频并不能按照表面意思去理解,她说的大,不是指身份地位,而是指外形。一直以来我们都把自己锁在了一个框框里,理所应当地认定了大人物就是指地位高的大人物,这样也太狭隘了,我们应该跳出这个自己的思维定式设定的框框,换多个视角重新思考,也许会发现别有洞天呢。” 冉斯年一个眨眼的工夫,身边场景已经陡然骤变,不再是自家客厅,而是饶佩儿的病房。饶佩儿说话的时候倚靠在病床上,而自己和梁媛则是守在病床的两边。 他们刚刚是在说大人物的话题,饶佩儿在听说了警方找到了一个身材高大的富二代嫌疑人田京之后,提出了这样的想法。 冉斯年愈加好奇,他的梦到底是想告诉他什么?为什么就连他自己的梦也喜欢跟他兜圈子,非要通过破解释梦才能看透真正的意义? 冉斯年又试了试,还是无法开口讲话,他想过用自己在梦里的能耐,突破这道障碍,也是可以开口讲话的,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会不会辜负了这场梦的好意? 梁媛在一旁,跟冉斯年一样望着饶佩儿。冉斯年这才想起来,在饶佩儿说完这话之后,梁媛也说了什么,意思是好奇大人物到底是谁。可他等了许久,梦里的梁媛并没有说话。 他的梦重现了、并且篡改了三场以饶佩儿为主角的戏,其他配角甚至连台词都没有,这到底意味着什么?是凸显饶佩儿的主角地位?冉斯年的眼里耳里只有饶佩儿一个人?还是说饶佩儿的话才是玄机所在? 凌晨两点钟,冉斯年骤然睁眼。 至少有一个答案再清晰不过,这三个梦的主角都是饶佩儿,也许饶佩儿本身就是冉斯年潜意识要提醒他的。 不好,会不会是饶佩儿有危险? 冉斯年没多想,从床上弹起来,穿衣出门。启动车子之后,他就给梁媛打去了电话。梁媛很快接通了电话,告诉冉斯年饶佩儿正在熟睡,这边没有任何问题。 冉斯年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但仍嘱咐梁媛提高警惕,自己马上就到。 一直到车子驶离了小区大门,冉斯年才后知后觉,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这样重视饶佩儿了?难道刚刚的梦是自己的潜意识在告诉自己,这个女人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 不会吧? 不会的!这个梦只是提醒他饶佩儿可能有危险,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冉斯年十分笃定,要是换做别人还可能喜欢上一个人却不自知,那是因为喜欢的浓烈程度还不够,所以情感还只是隐藏在潜意识里,不被意识察觉。可是自己绝对不可能,自己的潜意识里有什么念头,自己不可能不知道。 终于到了医院,冉斯年停好车,小跑着上楼。护士站的一个值班小护士看到冉斯年并没有阻止,想来是梁媛刚刚给她知会过了,将会有个男人大半夜跑过来。 冉斯年看了一眼熟睡的饶佩儿,又扫视了一圈单人病房,这才安心地退出来,在走廊跟梁媛小声交谈。 “神弗先生,那个田京几个小时前刚刚被咱们找来警局喝茶,不会这么心急,来找饶佩儿吧?而且我总觉得,饶佩儿现在已经这样,没法再参与调查强奸案的事情,应该是已经脱离危险了,倒是你,你正在帮警方调查,你才是田京、还有那个大人物最大的威胁。你还是自己小心为妙。”梁媛好心提醒冉斯年。 冉斯年冷哼一声,“我想那个杀手也已经盯上我了,之所以迟迟没有下手,估计是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吧。在他眼里,我也是个麻烦的家伙,必须一击即中,万一给我留了活口,就像饶佩儿一样,他也知道凭我的本事,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他轻易不会在我面前现身的。” “那么田京真的不会是那个杀手吗?”梁媛杵着下巴,请教似的问,“别忘了,姜静案子的嫌疑人就是个体型高大的男人啊。” 冉斯年摇了摇头,“我觉得田京不是杀手,第一,他是个富二代,这个身份背景决定了他不太可能是杀手,当然,也有例外,有的富二代就是喜欢刺激作死,并不是为了钱,所以也会走上这条不归路,但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小;第二,田京的体型不适合做杀手,他太显眼了,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真正能耐的杀手是在身体强健的基础上,可以把自己隐藏在人群中的,应该是中等身材,相貌也中等,这样方便他来去自如。” 梁媛又问了几个问题,两人聊着聊着,冉斯年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来电,竟然是瞿子冲。冉斯年心里一惊,要知道,瞿子冲一般是不会在半夜给他打电话的,尤其是在拜托他做梦寻找线索的时候,因为瞿子冲也知道他的一个电话打断的可能是这边极为重要的梦境。可是瞿子冲还是在半夜打电话了,这就说明,他那边出了极其重大的事情。 “喂,瞿队。”冉斯年迅速接听电话,语气马上紧张起来。 “斯年,江北大学城附近的树林里发现了女尸,我现在正在往那边赶,你最好也快点过来!”瞿子冲语速极快地说,电话那边还有警笛声。 冉斯年有些莫名其妙,如果是一般的案子,瞿子冲是不会这么紧张的,而且还要大半夜打扰他,让他去现场。 “到底怎么回事?”冉斯年问。 “唉,报案的是一对儿半夜到树林里寻刺激的大学生小情侣,现在女生已经吓得胡言乱语了,她一个劲说什么是夜魔杀了汪老师。最先赶到现场的民警跟学校的保安了解了一下情况,这才知道,在江北的大学城里,一直流传着这么一个夜魔的传说,说夜魔就潜藏在附近的树林里,是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只不过几个大学都明令禁止大家传播这些危言耸听的东西,所以这个夜魔的传说一直在大学城私底下口耳相传,没人敢拿到台面上或者发到网上,否则会被学校开除,”瞿子冲不住地叹气,“唉,也不怪那个报案的女生吓成那样,听说那具女尸已经,已经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就像是被野兽的尖牙利齿撕扯过一样,已经是不堪入目。” 冉斯年心情复杂,一直以来,夜魔这个词只在事件的最开始,在夏隆的梦里出现过,没想到,在夏隆猝死案、夏安安裴健失踪案、大人物强奸案、姜静命案和饶佩儿投毒案之后,会冒出来一个跟夜魔有直接关系的命案。冉斯年觉得,这起命案才是破解之前所有案件的关键,因为这起命案直接跟夜魔有关。 “好,我这就赶过去,你把具体地址发给我吧。”冉斯年挂断电话,跟梁媛告辞。 第十三章 所有人的交叉点 要去江北大学城,自然是要过江的,要过江就得走公路大桥。从江南的繁华区开车到江北的大学城,就算在夜间,车程也得一个多小时。没办法,大学城被建在了一个人烟稀少的郊外,那里本来是一片荒地,因为有了大学城,才有了围绕在大学城周围的一个商圈。但是说到底,那边还是毗邻着荒无人烟的野外,周遭的环境神秘又复杂。所以才会诞生出一个所谓潜藏在树林里的夜魔吧。 冉斯年可以理解夜魔的应运而生,大学生嘛,总要自己创造出一些神神鬼鬼的东西给无聊的大学生涯增添点调味料。江北大学城的学生们还算有点创造力,没有跟风地去创造什么冤死枉死的厉鬼啊,艳鬼啊,吊死鬼之类的,反而自己塑造出了一个状似野兽的夜魔。 等一下,夏隆的恶梦里把那个被强奸的女孩塑造成了一个夜魔,难道夜魔这个词儿的来源就是大学城的传说? 难不成夏隆跟大学城或者是某个大学城的大学生有什么关联? 正想着,范骁打来了电话。 “冉先生,你猜怎么着?我找到了这些人的共同点!”听声音范骁也坐在疾驰的车子上,他声音兴奋,像是立了大功要登台颁奖一样,“我在车上翻阅以往案件的资料,结果竟然发现了,原来夏隆、米悦琪和田京,全都跟江北的师范大学有关!六年前夏隆在师范大学做宿管,而米悦琪和田京都是师范大学毕业的,两人虽然不同专业,但是是同一级的,都是四年前毕业的。最重要的,死在小树林里的那个女老师汪小玉,她虽然现在是在学校行政处工作,其实六年前,她也是个宿管,搞不好,她跟夏隆还认识呢。” 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冉斯年有种豁然开朗的舒畅感,虽然他一时间也没法下一个定论,到底这三个人之间的联系跟一系列的案件有什么关系。 踏入师范大学后身的树林,顺着前方的光源一直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足足走了有十几分钟,冉斯年才走到了案发现场。这里的确是避人耳目的好地方,当然,也是小情侣约会寻刺激的好地方。 范骁已经先冉斯年一步到达现场,看冉斯年过来忙迎过来道歉,“冉先生,真是不好意思,本来瞿队让我去迎迎你的,可我太不争气了,看过尸体后,就,就吐了。” “没关系,怎么样,现场有什么发现?”冉斯年远远地望见了尸体的所在,其实他只是隐约看见了一块蒙住尸体的塑料布。 范骁却下意识逃避谈论尸体,说:“报案的是一对儿大学生情侣,男的根本不相信学校私下里的夜魔传说,非要晚上去树林里冒险,女的拗不过男的就跟着来了,结果,现在男的也相信夜魔真的存在了。冉先生,你看这地面上的脚印,我们的技术人员初步分析了一下这些脚印的形状、分布和深浅,初步得出的结论是,制造这些脚印的东西是个身高超过一米九,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的怪物。” 冉斯年一边听一边走,打算到尸体和瞿子冲身边,听听瞿子冲对尸体的描述。 “瞿队,尸体有什么线索吗?”冉斯年站到瞿子冲身边,低头望着那块遮盖尸体的塑料布。 “唉,刚刚法医初步得出的结论是,尸体身上多处伤口,均为尖牙利爪制造的割伤,而且看抓痕,的确像是野兽,”瞿子冲警惕地朝四周深不可测的黑暗中望去,小声嘀咕,“难道这树林里真的有野兽?” 冉斯年倒是可以肯定,树林里根本没有野兽,这一切都是人在搞鬼作祟。他小心翼翼地移动步子,环顾案发现场的四周,把黑暗中的细节尽收眼底,扫描进入自己的潜意识,这也是他大晚上跑这么一趟的主要原因。 冉斯年示意瞿子冲掀开塑料布,他要看看尸体,大老远跑来一趟,绝对不可以错过的就是尸体。 瞿子冲一边掀开塑料布一边下意识便想说:看了这尸体搞不好会做恶梦。但是转念一想,别人会,冉斯年可是不会做恶梦,他只会做对破案有帮助的“恶梦”。 冉斯年盯着残破不堪的尸体,眉头果然稍稍皱了皱,这尸体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只能说凶手的心理素质太好了,能化身成野兽,把一个好端端的女人变成这副模样。 接下来的时间里,冉斯年准备回车子里休息,他打算跟瞿子冲一起在这里等到现场勘查结束,天亮以后去师范大学了解情况,不单单是了解汪小玉的背景,还有那个不胫而走的夜魔传说。 刚刚走出去几步,迎面就有三个男人疾步走过来,其中两个是穿警服的,中间那个穿着睡衣裤,看年龄和神态,应该就是汪小玉的爱人。 “小玉,小玉!让我见见小玉!”男人走近了之后便疯了一样要冲过去,他身边两个警员马上拉住他,以免他破坏现场和尸体。 “你要保持冷静,”瞿子冲厉声道,“现在只是两个报案的学生说死者是汪小玉,但是天这么黑,尸体情况又比较复杂,也许他们看错了。我们找你过来,也是想进一步确定死者身份。” 男人一个劲摇头,最后跪在地上嚎啕着大叫:“一定是小玉,一定是她!她还是被那个男人给害死了,还是被那个家伙害死啦!小玉啊,我劝过你,为什么你就是不听啊!” 瞿子冲眯眼瞧着这个头发半白的憔悴男人,口吻软了下来,“听我说,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请你现在一定要冷静。” 冉斯年的余光扫过一脸同情的瞿子冲,这个一年前痛失爱妻的男人。 男人平静了一会儿,在两个警员搀扶和控制下去确认尸体。 一声惨叫之后,男人整个人挂在了两个警员的胳膊上,“是她,就是小玉,我从这身衣服和她肩膀上的痣认出来的!我只能从这两点认出是她啦!啊——” 冉斯年在车上闭目养神了半个小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他没有睡着,因为丝毫没有困意,也是因为时间不够,他可不想自己关键的梦被打断,但又不能一直在车子里睡觉,他还得跟随着瞿子冲进入到师范大学里去了解那个所谓的夜魔传说。 早上七点半,汪小玉的家里,瞿子冲冉斯年和汪小玉的丈夫赵国忠面对面坐着。 “赵先生,现在请你解释一下,之前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你早就知道汪小玉会被害死,害死她的到底是谁?”瞿子冲郑重地问。 赵国忠只是摇头,一副根本不想开口的样子。 瞿子冲耐心等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来了脾气,说了一顿配合警方是公民义务的官腔大道理,最后苦口婆心地问:“你就不想害死你妻子的人被绳之以法吗?你难道想看着他逍遥法外?” 赵国忠冷哼一声,无奈地阴阳怪气地说:“绳之以法?哼,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你小瞧警方?”瞿子冲的脸色不太好看,语气冰冷,摆出了一副刑警队长的威严架势。 赵国忠撇嘴,“不是我小瞧你们,可你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是一个量级的,你们动不了他!” 冉斯年听出了一些端倪,试探着问:“怎么?你认为害死汪小玉的凶手,是个大人物?” 赵国忠一愣,那样子明显是被冉斯年说中了,他紧咬牙关,似乎在进行一场心理斗争。 “这个大人物是松江市的大人物,几乎所有市民都认得他,他经常会出现在咱们当地的新闻里,应该是个大官吧?而且是口碑形象都很好的大官,对不对?所以你才觉得你就算说出来也是徒劳。”冉斯年一副早就洞悉一切的样子,他的状态和这些话让赵国忠目瞪口呆。 “你,你怎么知道?”赵国忠不可置信,全身都微微颤抖。 “既然我都知道这么多了,不如你就跟我们直说,把你所知道的,包括这个大人物究竟是谁,你为什么认定是他害死了汪小玉,全部够告诉给我们。”冉斯年已经做好了倾听的准备,靠在沙发后背上,一脸的平静,那意思就是说,你尽管说,你说出多么不可思议的人,我都能平静接受,并且相信。 赵国忠咬着嘴唇纠结了十几秒,然后也不说话,起身去到卧室里,从锁着的抽屉里掏出一个老式的数码相机。他打开相机,把相机递给冉斯年,说:“你们看看吧,看了就知道了,这就是我拍下来的证据,小玉跟那个家伙的短信来往。” 冉斯年接过相机跟瞿子冲一起低头去看。 “大成,昨天我又在新闻里看到你了,你依然是人群中最挺拔最英武的那个,你是所有人注目的焦点,你是这个城市的领袖,可也是我的大成,你知道我有多么骄傲吗?即使我们的关系不能为外人所知。大成,我一点也不委屈,真的,能做你的女人之一,我已经万分庆幸。” “小玉,你永远都是这么温柔体贴,你就像四十年前一样善解人意,在我眼里,你仍旧是当年那个扎着马尾辫蹦蹦跳跳的小姑娘。相信我,我对你的爱永远不变,你永远占据我心里最重要的位置,在我心里,你才是我的妻子。” 这样来往的短信来来回回足有几十条,看得冉斯年和瞿子冲颇为尴尬。 第十四章 宽容的丈夫 “大成,而且是身材挺拔的大成,莫非是松江市的副市长曾运成?”冉斯年把瞿子冲不敢说出来的话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我想除了他应该不会有别的身材挺拔的大成经常上电视了吧?而且,汪小玉直接说出了,这个大成是松江市的领袖。” 瞿子冲一脸的难色,不住唉声叹气,他此刻心里想的是,这个副市长有外遇就有了,可千万不要跟小茜的强奸案有什么关系啊。可是瞿子冲心里又隐约觉得,这个曾运成就是小茜口中的大人物。这叫他这个刑警队长如何是好,去调查副市长?那自然不可能,还是先把这事儿跟局长汇报一下吧。 “就是他,曾运成曾经是小玉的小学同学,而且,而且是同桌!”赵国忠拍着大腿无奈地发泄着,“一年前曾运成来师范大学参加一个什么教育会议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小玉就跟他联系上了,自打那以后,一切就一发不可收拾。小玉还以为我不知道她跟曾运成暗地里发短信甚至幽会,其实,其实我全都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摊牌?”冉斯年无法理解赵国忠的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他认为这种事,毫无疑问是要点破然后离婚的。 赵国忠一个劲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我如果摊牌了,我们就只能离婚了,我们还有个读高中的女儿,而且,我不能让小玉彻底沉沦下去,沦为曾运成的情妇。我得挽救她!” 冉斯年仍旧无法理解,但是也不打算跟赵国忠辩驳,毕竟现在汪小玉已经死了。一个副市长的情妇死了,副市长难免会有嫌疑。也许真相就是那么狗血:情妇想要被扶正,或者得寸进尺,以公开关系为要挟,大人物玩腻了,想要摆脱,或者是担心情妇败坏自己的名声,所以就找人杀人灭口。这个被大人物派出去的杀手爪牙就利用了夜魔的传说,把自己伪装成一个不存在的怪物,把汪小玉约在夜晚的树林里杀害。如果这个曾运成就是小茜口中的大人物的话,那么这个杀手恐怕也是杀死姜静的那个。 冉斯年想着,再次低头去看那一张张照片,很快,他发现了端倪,那就是汪小玉和曾运成的短信来往中间都时隔很久,汪小玉早上八点发出去的短信,下午三点才有回信,而曾运成中午发来的短信,汪小玉也是要傍晚才给回信。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两人都那么忙?不对,就算曾运成很忙,可汪小玉不应该啊?她应该受宠若惊似的,第一时间给曾运成回短信不是吗? “赵先生,”冉斯年轻咳一声,吸引了仍旧沉浸在痛苦之中的赵国忠的注意,“我下面的问题你可能认为是题外话,而实际上,这却是跟汪小玉息息相关的,请一定要坦诚回答。请问,在你发现了汪小玉和曾运成的关系之后,你有没有经常做什么相同的梦,或者说有什么梦让你印象深刻?” “梦?”赵国忠果然大吃一惊,生怕自己是听错了一样,伸着脖子想跟冉斯年再次确认一下。 冉斯年郑重点头,示意赵国忠不急着回答,先仔细回想。瞿子冲则是例行公事一样,给赵国忠介绍了一下冉斯年的身份,以及梦可能会对案件有帮助作用。 十分钟后,赵国忠开口讲述了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梦。当然,这个梦是有关汪小玉和曾运成的,梦的主角也是他们俩,赵国忠只是梦的旁观者。 梦的第一个场景是在赵国忠的家里,汪小玉正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化妆,赵国忠就像是个被无视的影子一样站在汪小玉身后,可汪小玉却看不见他似的。赵国忠看着镜子里的妻子,虽然四十多岁了,可是仍旧风韵犹存,打扮一下还是那么美,尤其是她的身材和傲人的胸部。 赵国忠正想着,镜子里的汪小玉突然露出了一个魅惑的笑容,然后伸手把自己的衣领扣子又解开了两颗,露出了引人遐想的一道沟壑。可镜子外的汪小玉正在抬手弯发髻啊! 赵国忠惊了一下,但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这一切,镜子里的汪小玉和镜子外的,继续做着不同的动作,判若两人。 很快,汪小玉打扮完毕,起身出门,刚一踏出房门,汪小玉竟然双脚离地,飞了起来。赵国忠也蹦了几下,可是他却飞不起来,他只好在地面上跑,一面跑一面仰头看着汪小玉。只见汪小玉摆出了优美的姿势,洋溢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朝着一个方向毫不迟疑地飞去。 终于到达目的地,竟然是一个舞蹈教室,一整面墙都是镜面,曾运成就坐在镜子前面色眯眯地欣赏着汪小玉的舞姿。 汪小玉跳的是性感惹火的钢管舞,围绕着那根钢管做出各种挑逗的动作。 赵国忠看得痴了,以至于他好久之后才发现,镜子里只有汪小玉,却根本没有什么曾运成,镜子外的舞蹈教室反射在镜子里,其实只是一片小树林,汪小玉的那根钢管不过是一棵干巴巴的细细树干。 钢管舞跳完了,汪小玉就去跟曾运成拥抱,可镜子里只有一片废墟和一个做出拥抱姿势的汪小玉。 赵国忠吓得大叫,他意识到了曾运成不是人,是鬼!他大叫着想要让汪小玉逃跑,可是汪小玉却根本听不见。 汪小玉和曾运成出了舞蹈教室,场景转眼变成了游泳池,而且是人满为患的公共泳池,泳池里和岸上有很多学生模样的男男女女。赵国忠认出来了,这是师范大学的游泳馆。 汪小玉和曾运成都换上了泳装,奇怪的是,曾运成出现在人前,大家仍旧对他视而不见,没有一个人认出他。赵国忠心想,曾运成一定是鬼魂,所以没人看得见他。 曾运成纵身一跳,跳进了泳池,可奇怪的是,并没有溅起一点点水花。曾运成的头露在水面以上,招呼汪小玉也跳下去。可汪小玉却丝毫没有要下水的意思,只是坐在岸上心满意足地看在水中游泳的曾运成。 赵国忠也凑过去看,这一看不要紧,直接吓醒了,他看到的是一只在水里穿梭的妖怪,长着蝙蝠翅膀,细细尾巴,野兽爪牙,青黑色皮肤的夜魔! “你梦见了夜魔?”瞿子冲惊讶地叫道,“难道你的潜意识里认定曾运成就是夜魔?” 不等赵国忠回答,冉斯年先点头应和,“怪不得赵国忠认定是曾运成害死了汪小玉,原来赵国忠的潜意识已经把曾运成这个破坏他家庭的男人勾画成了大学城传说中的夜魔。也对,曾运成对于赵国忠来说,就是个无法抗衡的妖怪。” “斯年,赵国忠的梦有什么深意吗?”瞿子冲急切地问。 冉斯年微微一笑,“当然有深意。瞿队,我想你也不必为难了,更加不必跟局长汇报案子跟副市长有牵连。而且,赵先生,我也终于理解你为什么会对你妻子的外遇事件如此宽容了。” “什么?”赵国忠满脸疑惑,似乎听不懂冉斯年在说什么。 冉斯年苦笑着耸肩,淡淡地说:“因为赵先生,你的潜意识里认定,汪小玉根本就没有外遇,所以你才会对她如此宽容。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一个丈夫的潜意识在选择自我保护,自欺欺人,但也有可能,这就是事实。而我个人,倾向于后者,也就是说,我认为赵先生的潜意识是对的,汪小玉并没有外遇。” 赵国忠已经被冉斯年给绕糊涂了,瞿子冲却听出了一些端倪,他问:“没有外遇?可是这些短信又是怎么回事?” “假的,”冉斯年痛快地给出答案,“这些短信都是汪小玉的自说自话,她很可能是在一个隐蔽的地点藏了另一部手机,用自己手机给隐蔽手机发短信后,之所以要隔很久隐蔽手机才回信,那是因为汪小玉得去到那个隐蔽的地方,而且是避人耳目的去那个地方,用隐蔽手机给自己回信,当然,是以大成的身份。同样,先用隐蔽手机给自己手机发短信后,汪小玉也需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里,才能变回她自己,以自己的身份给隐蔽手机回信。也就是说,汪小玉不是主观上刻意要这样做的,实际上,她很可能是患上了一定程度的精神分裂,在隐蔽手机那里,她觉得自己就是大成。” “怎么会?”赵国忠大叫着拍桌子,“你认为小玉有精神病?” “还达不到精神病的地步,应该是患上了被爱妄想症,”冉斯年勇敢地直视着赵国忠,“患上这种被爱妄想症的多为女性,原因极有可能是现实中缺爱,因为丈夫的怠慢和忽视,所以才会幻想出一个比自己丈夫优秀太多的假想恋人,与自己恋爱。同时下意识地、假装不经意地让丈夫发现端倪,以寻求丈夫的关注,激起男人的占有欲和天性里的争斗欲望,潜意识里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丈夫跟自己重拾往日激情。我以前在咨询中心工作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案例。” 赵国忠似乎听懂了一些,但仍旧不敢置信,“你,你凭什么这么说?就因为短信的来往间隔时间长?” 第十五章 狗血传说 “短信来往间隔时间长的确是引起了我的注意,但是让我确信这一点的是你的梦,你才是与汪小玉朝夕相处的人,你才是最了解她的人,所以汪小玉的秘密最有可能的就是投射到你的潜意识里。而你的潜意识需要通过梦境表达。”冉斯年说着,望了瞿子冲一眼,他这一眼意味深长,因为瞿子冲跟赵国忠是一样的,一样是死了妻子,而人家赵国忠能够洞悉到妻子的秘密,可瞿子冲却没能。 瞿子冲却刻意忽视冉斯年的眼神,转而说:“我觉得也是,人家毕竟是个副市长,又怎么可能跟汪小玉这样的女人发展情人关系?而且短信居然不删,还能被你拍下来,如果说这事儿是真的,那么副市长的智商和情商也真是堪忧啊。” 赵国忠恍然大悟,终于愿意去相信冉斯年的话,问道:“我的梦,我的梦到底说明了什么?” 冉斯年示意赵国忠稍安勿躁,徐徐开始解释:“首先,你的梦出现了三个场景,而三个场景里都有镜面,当然第三个场景的镜面不是镜子,而是水面,但水面也是会倒映岸上的情形的,所以它也算是一个镜面。梦中出现镜面代表的就是映射更深层次的潜意识,就好比梦境是第一层潜意识,而梦里镜面里的景象则是第二层潜意识。比如第一个梦里,你梦见了汪小玉在照梳妆台的镜子,镜子这边的现实中的汪小玉一如往常,只是更加爱美,而另一边的汪小玉却是在解开衣扣,其实这个衣扣是为了你,赵先生而解开的,你第二层的潜意识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你的意识和第一层潜意识却会错了意,因为强烈的嫉妒,以为汪小玉的转变是放荡,是针对曾运成的。现在你回想一下,镜子里的汪小玉解开衣扣的时候,眼神是不是望着你?” “没错,是的!”赵国忠这才恍然大悟。 冉斯年颇为同情地望着赵国忠那一脸的怅然和无声的泪,继续说:“其次,第二个梦,你梦见了汪小玉会飞,而你不会,其实这正是你担心汪小玉会离你而去的忧虑感所体现出来的。再后来,你们到达了一个貌似舞蹈教室的地方,汪小玉给曾运成跳钢管舞,而你在镜子里看到的则是师范大学后的树林的景象,并且根本看不到曾运成,把曾运成当成了不存在的鬼魂。这说明了两点,第一,你的第二层潜意识已经发觉曾运成不存在,只是个幻影,第二,你觉得这个幻影会给汪小玉带来危险,而在你看来,危险的环境就是那片传说有夜魔出没的小树林,所以梦中,你的第二层潜意识便把舞蹈教室变成了危险的小树林。” 赵国忠已经泪流满面,他张着嘴巴不自主地点头,任凭泪水滑进嘴巴里,滴落在膝盖上。他在为自己无声悲叹,为何如此迟钝,非要等到妻子死后才意识到妻子从未背叛过自己,只是想要引起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冉斯年同情地哀叹了一声,继续解释:“第三个梦,游泳池的众人根本看不到曾运成,他跳下水没有溅起一点水花,也就说明,你的潜意识也察觉到了,这个曾运成根本就是个幻影。你梦见的汪小玉不肯下水游泳,那是因为你的潜意识里清楚,汪小玉的潜意识里知道镜面那一边的情形不过是虚无。但是汪小玉不知道的是,水面下的情形不单单是虚无,还是危险,她看不到水面下的是夜魔。而你的第二层潜意识却看到了那个夜魔。” 赵国忠抱头痛哭,显然是已经完全相信了冉斯年的理论,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只能用最原始和直接的方式宣泄一腔哀痛。 瞿子冲的嘴唇也有些颤抖,毕竟是跟赵国忠有过相同经历的男人,他最能够理解赵国忠的心情。他本来还想继续问赵国忠一些问题,有关汪小玉被害和夜魔的问题,可是看赵国忠这个样子,还不如先去学校里跟私底下传播夜魔传说的学生聊聊。 跟赵国忠告别后,瞿子冲跟冉斯年直接开车进了师范大学的校区。 两人先是跟校长谈了谈,校长马上派了手下一名主管教务的主任供瞿子冲差遣,说教务主任一定会全力配合刑警的工作。 冉斯年本以为自己要跟瞿子冲一起去打探所谓的夜魔传说,但是瞿子冲却提出要范骁陪同,他说自己一看就给人一种老古董的外表,估计这帮大学生不会愿意跟一个老古董刑警队长谈私底下的神鬼传说,这种事情还是冉斯年这个帅哥和范骁那个年轻人更加合适。 冉斯年觉得瞿子冲说的有道理,于是便再次跟范骁成了搭档。而瞿子冲则是跟另外两个手下去联系运营商,利用汪小玉的手机发信去寻找那个藏在这附近隐蔽地方的手机,如果那个手机找到了,也就可以证明冉斯年的推断属实,确实这事儿跟人家副市长一点关系都没有。 冉斯年和范骁先是找到了报案的那个女生,在学校医院的输液病房里。女生刚刚输液完毕,正在吃男友送来的早点,可是看样子,女生是一点点都吃不进去,还干呕了好几次。 这副画面要是在狗血电视剧里出现,那男孩肯定要傻呵呵地问:怎么了?胃不舒服?女孩肯定娇笑着说:傻瓜,你要当爸爸啦。 可事实是,男孩苦着一张脸,自己也吃不下那些早餐,女孩则是惊魂未定,面部肌肉紧绷,仍旧是惊骇状。 教务主任跟两个学生说明了冉斯年范骁的身份和来意,冉斯年过去跟两个大学生打了招呼,然后示意教务主任回避。 教务主任不太情愿,但是也不得不听命于警察,只好悻悻然出了病房。冉斯年为了让两个大学生宽心,还让范骁把病房的门关上。 “好啦,现在这里只剩下咱们四个,我也可以保证,你们对我说的话,绝对不会导致你们被校方批评,而且,还会有助于我们破案。”冉斯年拿出一副平易近人,同龄人一样的说话口吻,尽量轻松又带点神秘地说。 这对儿小情侣对视了一眼,还是女生不吐不快,也许是看冉斯年和范骁的确年轻又有亲切感吧,她总算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神经兮兮地开口:“一定是夜魔,一定是夜魔杀了汪老师的!其实大学城这里盛行夜魔传说已经有好几年了,这里几乎每个学生都听说过,都不敢去后面那片树林,那儿就是大学生的禁地!” “哦?快给我讲讲,夜魔传说到底是怎样的?”冉斯年装出一副八卦的模样。 男生接过女生的话茬继续,“夜魔就是个半人半兽的怪物,它的体型高大,大概有两米多高吧,很壮硕,全身长着灰黑色的毛,还有一对儿蝙蝠翅膀,飞得不高,但是上树绝对轻松,他会蹲在树上时刻准备伏击进入树林的人。它的四肢酷似野兽,还张着尖牙和利爪,它的两颗虎牙足有十厘米那么长,利爪也有六七厘米那么长呢。而且最重要的是,夜魔是个男的,哦,不,应该说是雄性,而且是个色狼,专门对女性下手。它会趁夜色偷偷潜入女生宿舍,趁女生熟睡的时候强奸,而女生却全程无法醒来,第二天醒来了,也只会觉得自己做了个梦而已。” 女生打断了男生,纠正道:“才不是这样呢,夜魔根本就没有潜入女生宿舍,它的身体无法离开那片树林,潜入女生宿舍强奸的,是它的灵魂。所以女生宿舍才不会留下任何它的痕迹,连大门门锁和所有的窗子都没有被入侵的痕迹。被欺负的女生会有一种鬼压床的感觉,但醒来之后也只是当成做了一场恶梦。我们学校,还有旁边的工业大学,有四五个女生都被夜魔欺负了,怀上了夜魔的怪胎呢。” 冉斯年听得直缩脖子,现在的孩子们就连编故事都要编的这么狗血色情,这也算是市场需求决定的吧。 男生似乎比较理智,不赞同怀孕的说法,“怎么可能?这就是以讹传讹,那几个女生怀的根本就是男友的孩子,传来传去的,居然被你们传成了这样。我听说其中有个大四女生把孩子生下来了,根本不是怪胎,除了早产婴儿小了点之外正常得很。” 冉斯年哭笑不得,这个男生不也是以讹传讹的一份子?他忙摆手制止这对儿小情侣的争论,问:“等一下,这个夜魔传说是谁最开始散播的,我的意思是说,这个故事的原创作者是谁?” 小情侣被冉斯年给问住了,男生讶异地问:“原创作者?这东西还有原创作者?” 范骁一本正经,“当然有了,这故事总不可能自己凭空冒出来。” 女生歪头想了一下,“我是在大一刚入校军训的时候听学姐讲的,我记得那个学姐说她是听她的学姐讲的,至于说她的学姐听谁讲的,我就不清楚了。总之这个传说存在也有五六年了,可以说是经久不衰。原创作者嘛,搞不好早就已经毕业了。” 男生挠挠头,突然间惊喜地叫道:“我知道有个人可能知道这故事是谁的原创!” “谁?”范骁一把抓住那个男生问。 第十六章 原创作者 “我们辅导员,”男生八卦地眉飞色舞,“记得有一次我们几个男生在宿舍里八卦哪个女生肚子鼓起来的时候,就有人说该不会是被夜魔光顾了吧,正聊着,辅导员突然出现把我们给骂了一顿,骂到最后还嘀嘀咕咕地说: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的错,就算是不想让学生们踏足小树林,也不用编出这么一个恐怖又色情的校园传说吧。” 冉斯年眉头一挑,有些惊喜地说:“这么说来,这个传说的原创作者是校方的人?是个老师或者是辅导员,要么就是宿管或保安?” 男生耸耸肩,“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们可以去问问我们辅导员。” 冉斯年让范骁记下了辅导员的联系方式,又问他们俩:“昨晚你们在小树林里有没有看到或者听到什么?” 两人都茫然地摇头。 冉斯年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给这一对儿小情侣来上一段心理疏导和思想教育,于是他便把自己的推断,也就是行凶的是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夜魔传说来掩盖真相和身份的人类这一点,十分自信笃定地告诉给了他们。 “可,可你们也看到了,树林里的脚印,还有,还有汪老师的尸体,人类会有那么深的脚印吗?我是说,人类会有那么重的体重吗?还有汪老师身上的伤痕也的确是野兽爪牙留下的吧?”女生说起这些,再次浑身发抖。 冉斯年不屑地冷笑,“这些都是可以伪造的。总之真相很快就会大白,我想,这么多年了,也该是你们这个夜魔传说终止消失的时候了。” 告别了小情侣,范骁马上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就一脸尴尬地抬头望着冉斯年。 “怎么了?”冉斯年不解地问。 范骁挠头,不好意思地说:“冉先生,刚刚你说尸体的伤痕是可以伪造的,可是,可是刚刚技术科那边打来电话,说尸体身上发现了毛发,不是人造毛,而是,而是属于,属于狼的。” 冉斯年听到这个消息反而笑了起来,“太好了,你的这个消息不但不会让我改变想法,反而是印证了我的一些想法。” “不会吧?”范骁跟在冉斯年身后,叫着,“你的想法该不会真的跟狼有关吧,难道是,狼人?” 赶到辅导员所在的办公室之前,冉斯年就接到了瞿子冲的电话,他们果然在师范大学的体育馆的一个更衣柜里找到了那部汪小玉的手机。而曾运成来师范大学开会之后就是在众人的簇拥下到了那个体育馆去打了一会儿乒乓球的,听说当时汪小玉也在围观的人之中。 原来是这样,汪小玉之所以会把手机藏在这里,那是因为这个地方会让她联想起曾运成,而她自己,一旦踏入了这里,就会把自己想象成曾运成,给自己发那些谈情说爱的短信息。 得知自己的推断被证实,冉斯年没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因为他这个人自信到了有点讨人厌的程度,他打从听了赵国忠讲述那些梦之后,其实就已经笃定事实就是他推理的那样。有时候,冉斯年的潜意识也期待自己能够错一回,就好像是学霸期待一道能够难住自己的难题一般。当然,冉斯年很清楚自己的潜意识,清楚自己的这种想法也有点自傲到了招人讨厌的地步。 辅导员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看样子他也听说了汪小玉的死讯,并且绝对也听说了汪小玉死的蹊跷骇人,此时的他,一脸凝重,眉头紧锁。在听说冉斯年问夜魔传说的原创作者是谁的时候,辅导员更是惊讶万分。 “这个所谓的夜魔传说,最初,最初正是由汪老师传开的啊!”辅导员迷惑地来回看着冉斯年和范骁,他不明白,汪小玉怎么会被她自己杜撰出来的一个妖怪给害死了呢。 “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冉斯年问。 辅导员不假思索地回答:“六年前,六年前我还是师范大学的学生,读大二。那个时候汪老师是女生宿舍的宿管,就是那个时候,大学城这里盛传起什么夜魔的传说。一开始,大家都不信,可是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范骁好奇心高涨地问。 辅导员撇撇嘴,摇头说:“这个嘛,我不能说,你们要是想知道详情,还是去找校长问吧。如果我说了不该说的,恐怕会丢了工作。不单单是我,师范大学里除了校长,没人有权限说这事儿。” 冉斯年理解地点点头,跟辅导员告辞,再次转战校长室。而其实他的心里已经大致猜到了辅导员闭口不谈的事情,恐怕这件事就是师范大学的禁忌吧。 由校长是个五十岁的干练男人,似乎已经做好了警察会再折返回来的准备。 “还有什么能帮助你们的?”由校长客气地问。 “我们想知道六年前师范大学里发生的一件事,”冉斯年开门见山,“这件事只有校长您有讲的权限,所以我们只好再来麻烦您了。” 由校长尴尬地笑笑,转身望向窗外,像是在追忆一件久远又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趁由校长沉默思考的空档,范骁凑到冉斯年耳边说:“冉先生,这位校长该不会就是小茜口中的大人物吧?可是,小茜的案子又跟汪小玉的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冉斯年懒得回答范骁,只是轻咳一声,提醒由校长该回答他们的问题了。 由校长转动转椅,又面冲冉斯年他们,徐徐开口:“六年前的确发生了一个悲剧,我为了校方的声誉,也是为了同学们能够安心于学业,选择把这件事压下来,禁止大家再提及此事。没错,这事儿也是跟夜魔有关的。” 冉斯年点点头,见由校长似乎又想要陷入沉默,一副扭捏不肯直说的架势,只好循循善诱,“这个悲剧应该是关乎于一个女孩吧?准确来说,是关乎于一个女孩和夜魔传说之间发生的事。” 由校长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不安,气息不匀地问:“谁,谁告诉你的?” 冉斯年笑着摆手,“由校长,我劝你也不要追究此事了,毕竟人多口杂,早晚都会走漏风声。况且眼下贵校又出了汪小玉的案子,夜魔恐怕不是能够压得住的,早晚都要浮出水面的。” 由校长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叹息着说:“也对,也对,罢了,罢了。既然你们想知道六年前的事情,还是我讲给你们听吧,毕竟我讲的版本才是真正的版本,听别人道听途说也只会听到一个被改编过的所谓传说和丑闻。” 由校长的讲述是这样的: 六年前,大二女生郝佳歆住在女生宿舍8号楼,而8号楼正处在校区的边缘处,跟后山的树林仅仅隔了一道栅栏和一块空地。 郝佳歆是个品学兼优的美女,是系花,被誉为纯情玉女,不管多么优秀的男生对她展开攻势,她都不为所动。她每年都会获得一等奖学金,大家都说郝佳歆是完美女人的化身,只是有两点比较欠缺,那就是她太过固执,还有就是贫穷的家境,她是靠助学贷款来读大学的。 六年前的三月份,学校里凭空冒出来了一个夜魔传说,也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传的,说是女生宿舍8号楼后面的小树林里有个半人半兽的夜魔,专门会在夜间潜入女生宿舍欺负女学生。这是个有点色情的传说,除了8号楼的女生们比较害怕,每晚熄灯后必定锁好门户不敢出门之外,当时几乎没人当真。 快放暑假的时候,郝佳歆居然被爆出怀孕了!有人拍下了她换衣服时候的照片,照片里她的肚子微微隆起。郝佳歆的确怀孕了,可她却死不承认,说自己还是个处女,绝对没有跟男人发生关系。同学们暗地里开始议论她,甚至骂她虚伪装纯。那些被她拒绝过的男生更是言辞过激。郝佳歆在这样的压力下,精神上不可避免地出了问题。她开始声称自己是被夜魔给侵犯了。 没过多久,郝佳歆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独自偷偷去到学校的人工湖那里跳湖自杀。她失踪后的第三天,警察才在人工湖里打捞上来她的尸体,可是验尸的结果是,郝佳歆已经打掉了腹中的孩子。这个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没人知道。 “您知道,对不对?”冉斯年突然咄咄逼人地追问由校长。 由校长不由得全身一抖,差点打翻了手边的茶杯,慌张地问:“你,你怎么知道?” 冉斯年耸耸肩,“猜的,但是刚刚您的反应已经印证我猜的没错。现在,告诉我们吧,郝佳歆肚子的孩子到底是谁的,对了,您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们,是夜魔的。” “那自然不是,夜魔只是个哪个无聊的家伙杜撰出来的传说,”由校长清了清喉咙,扶了扶眼镜,低声说,“我觉得郝佳歆不像是撒谎,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其实在睡梦中被强奸了,实在没法解释自己的怀孕,她只好在精神备受折磨的情况下相信了所谓的夜魔。而当她去打掉孩子的时候,医生告诉她腹中胎儿根本就不是什么怪胎,再正常不过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不知情的情况被某个男人给强奸了,所以才不堪受辱,选择自尽。” 第十七章 守株待兔 冉斯年再次盯住由校长的双眼,不容他躲闪地问:“由校长,强奸郝佳歆的,到底是谁?” “其实,其实,”由校长无奈为难地说,“其实我也不敢肯定,只是心里有个人选,我觉得他最可疑。” “你说的这个可疑的人,该不会就是当年女生宿舍8号楼的宿管之一,夏隆?”冉斯年受不了由校长的慢节奏,想要把他们之间的对话提速。 由校长再次被冉斯年给惊呆了,半晌才结巴地说:“你,你怎么,怎么知道?” 冉斯年冷哼一声,“我还知道,当年8号楼的宿管,还有昨晚的死者汪小玉,对不对?” 由校长彻底懵了,“汪小玉的事情你们可以打听得到,可我是明令禁止大家提及夏隆和郝佳歆这两个人的啊,到底是谁坏了规矩,跟你们说了这些?” “没人坏了规矩,”冉斯年冷静地说,“这是我们自己推断出来的。而且我想再过几天,您也不必再为此事忧心,不必像个监狱长一样关押看管学生老师们的言论自由,因为所谓的夜魔传说,还有六年前的强奸案,当然,也包括汪小玉的案子,都会水落石出,大白于天下的。” 听冉斯年这么一说,由校长汗都下来了,“这可不行啊,我们学校的声誉……” 冉斯年抬手打断由校长,继续说:“请问由校长,您为什么会怀疑夏隆强奸了郝佳歆?” 由校长一脸愁云,勉强心不在焉地回答:“那是因为女生宿舍每到晚上都是全封闭的啊,而且也没有门窗被撬开的痕迹,另外还有三位女宿管负责每晚检查公共区域的窗子。这样一来,能够在夜晚,在女生宿舍里行走自如的男人,只有夏隆一个,也只有他清楚三位女宿管何时巡逻完毕回到值班室休息。唉,当年我就怀疑夏隆,可是郝佳歆宁可说自己被夜魔强奸,都不去怀疑夏隆,到后来,更是死无对证,我除了开除夏隆之外,也做不了别的什么去帮助郝佳歆啊。” “你为什么给女生宿舍安排一个男宿管?”范骁不满地问。 “这可不是我这个校长的范畴啊。当年安排夏隆当女生宿舍宿管那是学校行政处的安排,而且那也是因为夏隆口碑好,人老实,做事一丝不苟,所以才安排他去守门,严禁男生进入女生宿舍。而我们学校的规定是,男宿管都只能守门,且行动范围只限于一楼门口附近,是绝对不允许深入宿舍或者上楼的。”由校长急于撇清责任。 冉斯年想到之前夏安安和裴健都认定了夏隆是个正直的好人,而且在郝佳歆悲剧发生之前,夏隆的口碑也不错,难道就因为只有他有机会作案,就怀疑他吗? “除了这点,由校长,你还有没有其他怀疑夏隆的理由?”冉斯年问。 “有!”由校长斩钉截铁地说,“因为在郝佳歆的事情发生之前,夏隆就已经坏了名声。他居然去摸一个女学生的脸,结果被别的女生用手机给拍了下来。” “既然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为什么还让夏隆留在女生宿舍?”范骁不满地问。 由校长重重叹气,“那是因为那个被摸脸的女生也不肯站出来为自己主持公道啊,她也觉得丢人,所以绝口不提这件事。唉,从这一点来说,这两个女孩还真不愧是最好的朋友啊,遇到这种事,就只会逃避。” “最好的朋友?”冉斯年捕捉到了这句话,“你是说被摸脸的女生跟郝佳歆是好朋友?她叫什么?” 由校长想也没想就摇头,“这种事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也是郝佳歆出事后才听说这事儿的。具体女生的名字,我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事儿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郝佳歆的同学也都毕业了,你们想知道这个女生的名字,难。” 冉斯年却微微摇头,“不难,我已经知道这个女生是谁了。由校长,我们告辞了,谢谢您的配合。” 从由校长办公室出来,冉斯年一脸沉着,还带着点淡淡哀伤,倒是范骁,难得安静,而且一脸兴奋。 冉斯年瞥了范骁一眼,问:“你已经有答案了?” 范骁重重点头,“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原来我们都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时间!” 冉斯年微笑着摇头,“我也有答案了,如果今晚我的梦能够印证我的猜想的话,很快我就可以公开真相。但愿这一次我们俩是不谋而合。” 范骁兴奋地双手紧握,垫着脚说:“一定是不谋而合!” 冉斯年迈开大步,小声嘀咕了一句:“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们想的,绝对不同。” 冉斯年跟范骁告别,又给瞿子冲打了个电话,这才离开了大学城,打算驾车回家休息。从昨晚到今天中午过后,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身体疲乏得很,也该回去好好休整一番,尤其是今晚,是他一个人的重头戏。今晚,他得在梦里充当一回法医,仔细检查一遍汪小玉的尸体,当然,仅限于观察。 在现实中,冉斯年可能没法盯着汪小玉那样的残破不堪的尸体看上十秒钟,可是在梦里便不同,他是自己梦境的主人,自然也可以在梦里暗示自己不要对尸体恐惧或者反胃,这样一来,他可以尽情当一个梦里的称职法医。 把钥匙插进自家大门的钥匙孔扭动了一下,冉斯年不禁诧异,房门没有反锁,难道说是饶佩儿回来了?不会吧?记得梁媛说过,饶佩儿还得住院观察三天的。 狐疑地开门,踏入客厅,冉斯年一眼就见到那个让他头疼的身影,虽然这个人卸去了招牌似的浓妆艳抹,但那臃肿的身材,以及她能够进入到这栋别墅的情形来看,她一定就是饶佩儿的母亲,陶翠芬。 冉斯年尴尬地笑笑,跟陶翠芬打了声招呼,便打算上楼回房休息。 陶翠芬白了冉斯年一眼,跟在他身后也要上楼,一边走一边解释:“我是回来给佩儿拿东西的,房门钥匙是佩儿给我的。佩儿不习惯医院的枕头,她必须要枕着我从香港给她买的保健枕才能睡得香,另外,还有她的护肤品……” 冉斯年头也不回地说:“您请自便,临走的时候注意锁门。”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没礼貌,”陶翠芬提高音量埋怨着,“就算看在佩儿的面子上,你也该对我热情一点吧?” 冉斯年蹙眉回头,却不是回应陶翠芬的话,反而问:“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你该对你未来的岳母礼貌一点!”陶翠芬干脆叉腰站在楼梯上,声音响亮而自信。 冉斯年直摆手,“不对不对,前面那句。” “前面?我说我回来给佩儿拿东西,佩儿不习惯医院的枕头,她必须要枕着我从香港给她买的保健枕才能睡得香,还有她的护肤……”陶翠芬不耐烦地说。 冉斯年抬手打断陶翠芬,嘴角牵起一丝微笑,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继续上楼。 “我说你这臭小子,”陶翠芬用力跺着脚,“你,你,你妈没教你要尊重长辈吗?” 冉斯年关上房门,把陶翠芬的聒噪隔绝在门外,马上掏出了手机,给瞿子冲拨通了电话。 “瞿队,我想,我知道夏安安和裴健躲在哪里了,”犹豫了一下,冉斯年又改口,“不,不对,应该说我知道你们去哪里能够找到夏安安和裴健了。” 瞿子冲在电话那头问:“这两者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不同,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俩藏身的地方,但是我知道他们俩绝对会去的地方,其实那地方,也算是你们的地盘,你们只要查查看,然后在那里守株待兔,绝对可以等到他们。” 瞿子冲颇有些激动,“太好了,这两个一直在外面躲着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他们俩已经知道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那个大人物的身份。我这就安排人去找他们。等一下,你说他们绝对会去的地方也算是我们的地盘?这话什么意思?” 冉斯年给了瞿子冲一个答案。 瞿子冲惊诧不已,“不会吧,他们俩会出现在那里?为什么?” “原因嘛,我打算到最后在揭晓,”冉斯年仍旧保持着绝对的自信,“就这样,等到夏安安和裴健之后,请第一时间通知我。哦,对了,另外几个案件的关系人,也务必要控制住,不要让他们离开松江市。只要人员都到齐了,我也就可以公开真相了。” 挂上电话,冉斯年平躺在床上,准备再从头理一理自己的思绪,把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案件再整合分析一边,可脑子里突然后知后觉地闪回了陶翠芬刚刚的一句话:我说你该对你未来的岳母礼貌一点! 天啊,陶翠芬何出此言啊?难道她误会了自己跟饶佩儿的关系?冉斯年苦着脸揉了揉头发,尽量不去想陶翠芬对自己和饶佩儿关系的误会,不去想以后会面对怎样麻烦的关系,他闭上眼,打算继续思考。思考完后他要先小憩一会儿,直到晚饭之前,然后在晚上的梦境里进入到另一个平行世界之中,扮演他的法医角色。 第十八章 双面间谍 冉斯年身处一副静态画面之中,地点是大学城后面的树林,时间是夜晚。 瞿子冲就站在冉斯年身边,为他掀开遮盖尸体的塑料布。他称职得像是一尊雕塑,就那么扯着塑料布,脸上的神态也是冰冻住的,因为尸体的过于血腥恐怖保持着一副呲牙咧嘴的状态。 冉斯年俯下身,慢慢近距离去观察汪小玉尸体上的伤痕,从头顶开始,一点点近距离地仔细研究,一直到脚掌。 冉斯年看完第一遍,并没有要结束“验尸”的意思,又重新从头往下确认了一遍所有的伤痕。虽然汪小玉的尸体血肉模糊,他这么看远不如法医清洗过尸体后对伤痕的观察,但是冉斯年凭借着自己在梦中的超能放大能力,倒是也可以把这些伤痕的特征尽收眼底。 第二遍,冉斯年让自己的手里凭空多出来一只格尺。本来验尸是应该用专业的尺子去测量尸体上的各种特征的,可是冉斯年没有亲眼见过那种专业的尺子,最熟悉的就是自己书桌笔筒里的那根金属格尺。在梦里,还是利用自己比较熟悉的工具更得心应手,所以他就像是个魔术师,想要什么,只要带着那个意愿伸出手,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凭空出现。 冉斯年用尺子仔细测量了几个比较清晰的伤痕,果然,一切就如冉斯年之前预料的一样,这些伤痕的特点就是佐证。 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冉斯年看了看手机,瞿子冲并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发过信息,看来是那边的守株待兔还没有等到夏安安和裴健。看来这个齐聚一堂的推理大戏,还得等一等才能正式公映,冉斯年这个男主角还真不免有些期待和兴奋。 洗漱完毕,冉斯年打算去医院探望饶佩儿,顺便问问她陶翠芬怎么会口出狂言,认为她是他的未来岳母。 “斯年,你来啦。” 冉斯年一推开饶佩儿病房的门,便看见一脸小女人欣喜甜蜜的饶佩儿冲自己招手。他直视饶佩儿那双熟悉的双眼,清楚地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女人独有的光芒,而且是女人在凝视自己恋人时候才有的由心而发的甜蜜感,满足感的眼神。 “你,你……”冉斯年读懂了那眼神,一时间无措地说不出话来。他觉得他一定是失忆了,自己什么时候跟饶佩儿进展到这一步的?难道他忘记了什么关键的部分吗? 饶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颔首,看了一眼一脸不悦的陶翠芬,小声招呼,“斯年,快进来啊。” 冉斯年像个机器人一样走进来,眼神在饶佩儿和陶翠芬,以及梁媛脸上扫过,只见梁媛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怪模样。 “斯年,我听梁媛说了,你前天晚上大半夜跑来医院,就是担心我有危险,”饶佩儿待冉斯年走到床边的时候,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坐到床边,继续说,“你真的让我好感动,我想,我们也不必要再瞒着其他人了,我们俩,我们还是,还是公开吧。” 冉斯年下巴差点脱臼,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说饶佩儿是不是神经错乱了,可是对上饶佩儿的目光时却发现她在冲自己神秘兮兮地眨眼。 “妈,梁媛,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我想跟斯年单独待一会儿,你们也知道,我们一天多都没见面了。”饶佩儿撒娇似的娇滴滴地说。 病房的门刚被从外面关上,冉斯年就用另一只手覆在饶佩儿的手背上,亲昵地说:“亲爱的,咱们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不知道?” 饶佩儿脸色一变,把手抽了出来,还在被子上蹭了蹭,白了冉斯年一眼,“你放尊重点。” 冉斯年无辜地摊开双手,“拜托,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冉斯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饶佩儿清了清喉咙,极为正式地说,“我想你假装我的男朋友。” 冉斯年愣了一下,下意识摆手说:“不是吧?这么狗血?你要是想揩油直接说就好了,我也可以成全你的。” 与冉斯年的嬉皮笑脸形成鲜明对比,饶佩儿一本正经,“冉斯年,住院这两天我一直试着再去做那个狼外婆的梦,好不容易前天晚上又梦见了狼外婆,可是在梦里,我还是那么没用,没有你的帮忙,我根本没法打败狼外婆。” “我知道你想要把我也拉入你的那个梦,可是也没必要我非假装成你的男朋友吧?”冉斯年不以为然。 “有必要的!”饶佩儿再次抓住了冉斯年的手,“你不仅仅得当我的男友,还得跟我假装恋爱才行,我们恋爱一阵子,我就一定可以带着你上那列火车的。相信我,要一个女人梦见一个合租的房东很难,要她梦见男友,而且是在危机时刻梦见男友,那就是很容易的事情啦。” “你就不能直接梦见一个什么超人钢铁侠之类的超级英雄来帮你打败狼外婆吗?非要我?”冉斯年这话一出口,自己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又是什么狼外婆又是超人钢铁侠的,他自己都觉得荒唐可笑。 “不可能,我的潜意识已经认定你才是最厉害的,在梦里是最厉害的角色,别忘了,当初可是你提议要我在梦里寻求你的帮助的。”饶佩儿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紧接着,饶佩儿提出了她的想法,要冉斯年假装她的男友跟她恋爱,直到她的梦里,冉斯年能够打败狼外婆。如果饶佩儿的梦迟迟不能奏效,那么也仅仅以一个月为时限,冉斯年最多只需要扮演一个月的男友即可。 “可是,万一我们弄假成真怎么办?”冉斯年戏谑地问。 “才不会呢,”饶佩儿捂嘴笑着,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才不会喜欢上你这个自大狂神棍睁眼瞎呢。” 冉斯年的笑容僵在脸上,不屑地冷哼一声,“这么说来,你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在他们面前演上那么一出儿,就是想要生米煮成熟饭,让我不忍心拒绝,拆你的台,对吧?” “没错,”饶佩儿又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仰视着冉斯年,“冉大师,你最善良了,不会让我下不来台的,对吧?” 冉斯年拿饶佩儿没办法,也是真的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女人的求助,况且假装饶佩儿的男友对自己来说也没什么损失,毕竟他本人不讨厌饶佩儿,这种事怎么说也是女人吃亏吧。他刚想要答应下来,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闭口不言。 “到底行不行嘛?”饶佩儿双手合十,眼神一直追随着起身走到窗前的冉斯年。 冉斯年望着窗外,脸上轻松的神态已经消失,他颇为凝重地说:“我可以帮忙,但是我也有个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饶佩儿笑嘻嘻地问,觉得这事儿有谱了。 “你先老实告诉我,是不是瞿子冲把你安插在我身边,想要从我这里得知有关他妻子自杀的隐情?”冉斯年低沉地问。 饶佩儿的笑容僵在脸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心为了自己的事情出卖瞿子冲,因为她认定其实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大事儿,毕竟瞿子冲的妻子是在接受了冉斯年的释梦疗法之后跳楼自杀的,瞿子冲怀疑冉斯年也是情有可原。于是干脆坦白说道:“是的,瞿子冲还是没法放下他亡妻的死,他要我把你提及黎文慈的话一句不落的转述给他。” “你怎么会答应他做这种事?当他的间谍?”冉斯年转过身,直视饶佩儿,“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饶佩儿躲闪冉斯年的目光,“没什么好处,我从我妈那里听说了你,又亲眼见识了你破常青案子的能耐,对你这个人很好奇。再加上我也不想一直跟我妈一起住听她的唠叨,最重要的是,你能够帮助我探寻我身上的秘密。当然,当个间谍卧底什么的,本身也挺刺激的不是吗?” 冉斯年点点头,觉得饶佩儿的理由很充分,但总觉得她还有所隐瞒似的。 “既然如此,你可以尝试更刺激的一件事,”冉斯年再次坐到饶佩儿身边,微笑着说,“当一个双面间谍。” 饶佩儿瞬间便明白过来,“你是让我把从瞿子冲那边搜集到的情报再告诉给你?” “是的,瞿子冲要你做什么,你都要如实告诉我。因为我不想处于被监控打探的弱势,我这么做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饶佩儿陷入沉思,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卷入了两个男人之间不见硝烟的战争中去了,而且想要抽身很难,因为自己需要冉斯年的帮助,自己的把柄又握在瞿子冲手上。 “怎么样?成交吗?”冉斯年笑吟吟地问饶佩儿,“我假装跟你谈恋爱一个月,你呢,就做个双面间谍。哦,当然,实际上你得站在我这边,我这边要你告诉瞿子冲什么,你就告诉他什么,也就是说,给假情报。” 饶佩儿咬着嘴唇犹豫了几秒钟,重重地点头,“好吧,既然我都在你面前暴露了,那就干脆倒戈算了。” 冉斯年志得意满地爽朗大笑,双手握住饶佩儿的手,凑过去温柔地问:“那么亲爱的,告诉我,瞿子冲都对你说过些什么呢?” 饶佩儿别扭地缩了缩脖子,远离冉斯年一些,说:“无非就是让我观察你是不是真的脸盲,转述你说的所有关黎文慈的话,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冉斯年又瞬间变脸,握住饶佩儿的手力度加大,严肃地问:“什么事?” “瞿子冲问我你有没有提及范骁,还要我把你提及范骁的话,还有谈到范骁的反应等等的,都告诉他。”饶佩儿回想起了不久前的那个晚上,在那间隐蔽小面馆里,瞿子冲给她下达的新任务。 “范骁?”冉斯年迷惑了,范骁这个实习小警员,一个看似天真无邪的年轻人怎么会掺和进其中?到底范骁在瞿子冲和冉斯年之间,扮演着怎样的一个角色? 难道瞿子冲有意让范骁跟自己多接触,要范骁负责配合自己的调查工作,其中有什么目的?不管怎样,看来冉斯年必须要对这个范骁提起注意,而且是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前提下注意范骁。 第十九章 齐聚一堂 两天后,冉斯年一大早去到医院,准备以伪男友的身份去接饶佩儿出院的时候,瞿子冲打来了电话,通知冉斯年,守株待兔的计划成功,他们已经在冉斯年指定的地点等到了夏安安和裴健,现在他们俩已经被带到了市局的刑侦支队。预计在中午之前,其他几位案件关系人也可以被带到,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冉斯年就可以在会议室里,当着众人的面揭开一系列案件的谜底。 冉斯年特意问瞿子冲,田京是否能够到场,因为这个田京的身份比较特殊,万一这一次人家不赏脸不肯来的话,下午的推理大戏肯定要逊色不少。 结果瞿子冲给出的答案颇令冉斯年满意,原来瞿子冲一早就联系了田京的律师,已经跟律师达成了协议,下午让田京和律师一起出面是不成问题的。 冉斯年挂上电话,继续帮饶佩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饶佩儿一听说下午所有案件都会真相大白,说什么也要跟着冉斯年一起去,说她自己也是系列案件的受害人,有权利知道真相。冉斯年本来是不同意饶佩儿跟着凑热闹的,但是饶佩儿已经完全入戏,成了霸道女友,噘嘴跺脚扭身子一系列撒娇耍赖动作下来,冉斯年也只好投降。 吃过午饭,冉斯年驾车,载着饶佩儿和梁媛驶往市局的刑侦支队。 一点过后,会议室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首先是最初进入冉斯年的生活,也是带来这一系列事件的夏安安和裴健姐弟俩,他们俩坐在一起,还穿着当初去冉斯年家的衣服,并且夏安安仍旧是标志性的黑色直发,裴健的身材瘦小,这两人的组合,冉斯年尽管是脸盲也能马上辨别出来;按照出现的时间顺序,坐在她们身边的恰巧就是那个在网上发布视频的、坚称自己不是小茜、仍旧是处女的米悦琪,冉斯年通过发型和鼻子上的痣也一下子认出了她;米悦琪的对面是涉嫌投毒事件的高大富二代田京和他的律师,一个身材高大壮硕,一个笔挺西装,自然就是他们俩;接下来是死者汪小玉的丈夫赵国忠,冉斯年是通过他头顶的地中海作为标记马上认出他的;坐在赵国忠旁边的,竟然是师范大学的一把手,那个戴着厚厚眼镜片,身体微微发福的由校长,这倒是让冉斯年大吃一惊,他又没有特意要请来这位大忙人,瞿子冲怎么会自作主张把他给请来了呢?冉斯年疑惑的目光扫到了坐在瞿子冲身边的范骁,马上明白过来,请来由校长,应该是范骁坚持的。范骁就坐在瞿子冲的旁边,拿着这小笔记本和笔,准备记录学习。 “这位是?”冉斯年坐在了瞿子冲的另一侧已经预留好的位置,问瞿子冲坐在自己旁边的陌生中年女人是谁,冉斯年可以肯定,在这一系列案件之中,他从未见过这个女人。 瞿子冲介绍道:“这位林芳女士是姜静的母亲,斯年,既然你说今天你能够解开所有案件的真相,我想我有必要请林女士来,给她一个交代。” 冉斯年点头,又转头跟林芳点头示意。 冉斯年的身后,梁媛搬了两把椅子,跟饶佩儿并排坐下。 瞿子冲看人都到齐了,清了清喉咙,用此举示意会议室里的人保持安静。几秒种后,夏安安和裴健停止了小声交谈,田京和律师也停止了对话,十几个人一同瞧着会议桌主持位置的瞿子冲。 “今天请各位来,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揭示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案件和事件的真相,”瞿子冲开门见山,作为一个目前为止也不知道答案的领导,他相当自信,“相信不用我介绍大家也都认识了,这位是我们刑侦支队的顾问冉斯年冉先生,对于这一系列的案件,冉先生一直跟进调查,下面就由他来为大家揭开谜底,揭示真凶身份。” 瞿子冲话音刚落,会议室里冒出一个突兀又尴尬的声音,竟然是范骁在拍手鼓掌。 瞿子冲白了范骁一眼,范骁只好尴尬地放下手,干涩地笑了笑。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冉斯年的身上,冉斯年却丝毫没有紧张,反而是先轻松一笑,说道:“在科学研究中,往往一个难题解不开时,不妨再加上另一道难题,一并考虑,反而有时能找到意外的解决办法。就如同你把两个核桃凑在一起敲碎,比一个个分别敲碎容易。这句话是弗洛伊德的一句名言,也正是这句话提醒了我,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看似没有什么关联的事件和案件,其实是紧密相连的,一个一个来分析研究的话,是很难全面解释清楚的,可是如果把它们都串联在一起,就会意外地发现,原来这些事件只不过是一个人制定一个周密计划的分支。” “一个人?你是说所有案件的主谋是一个人?”范骁惊叫出声,脸色不太好看,显然冉斯年的说法跟他心中所想没有不谋而合,而是背道而驰了,“怎么会是一个人?” “就是一个人,而且这个人,现在就在这间会议室之中。”冉斯年说着,眼光扫过众人那一张张在他眼里分不清区别的脸。 冉斯年的话引起了会议室里的一阵小骚动,夏安安和裴健,田京和律师这两对,分别跟自己的同伴窃窃私语,其余人有的自言自语说不会吧,有的警惕地望着其他人。 “那么,就先从最后发生的这起命案开始往前推理吧,”冉斯年沉着地开始讲解,“最后发生的汪小玉案件,看似是最不可思议的一件命案,因为其发生的地点和时间,以及案发现场和尸体的状况,种种都表达着一个主题,那就是杀死汪小玉的凶手不是人,而是传说中的夜魔。” “没错,我们还在汪小玉的伤口中发现了狼毛,而且汪小玉的尸体残破不堪,到处都是状似野兽留下的爪痕。经过法医鉴定,伤口的深浅弧度等等都可以证实,那的确就是狼爪留下的痕迹,而不是用利器仿造的。还有现场遗留的足印,根据足印深浅和足印间的距离可以推断,凶手是个身高一米九以上,体重一百五十公斤以上的怪物,”范骁提醒冉斯年,“种种迹象表明,杀害汪小玉的凶手是个直立行走的、半人半兽的、类似狼人的怪物!” 瞿子冲用力咳嗽一声,制止范骁继续用这样夸张的语气去陈述法医的鉴定结果之后又加上了自己的主观臆测。 冉斯年点头同意范骁的观点,“没错,表面看来正是如此。但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夜魔,或者这么说吧,至少大学城附近的树林里不会有什么夜魔或者半人半兽的怪物。杀害汪小玉的是人,再普通不过的人,至于说足印和爪痕,都是这个人伪造的。” “伪造?怎么伪造?”这次换夏安安没有按捺住好奇心,对冉斯年发问。 “先说足印吧,没错,根据足印深浅可以估算这个凶手的体重,根据足印间的距离可以估算凶手的身高,当然,前提是凶手是一个人。”冉斯年解释。 “没错,前提是凶手是一个人,”裴健突然想到了什么,发表见解,“因为是按照人体比例估算的嘛。如果是个下身特长,上身特短,或者是下身特短,上身特长的怪物的话,根据足印间的距离当然也没法估算身高。” 冉斯年摆摆手,对裴健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刚刚说的重点不是在‘人’而是在于‘一个’。也就是说,如果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的话,并且是其中一个凶手背着另一个凶手的话,那么通过足印深浅去推断凶手体重就没有了意义,但通过足印间距去推测背着另一个凶手行走的那个凶手的身高却还是有意义的。” 瞿子冲最先明白了冉斯年的意思,“斯年,你是说我们对于凶手身高的推测是正确的,假定凶手有甲乙两个人,甲凶手背着乙凶手行走,能够估算出的是甲凶手的身高,而体重却是不准确的,所谓的一百五十公斤其实是甲乙两个凶手体重的总和?” “没错,根据现场足印推断,我们已知凶手身高一米九左右,体重超过一百五十公斤,又已知凶手不会是什么身体比例失调的夜魔狼人之类的怪物,再排除凶手是个体重超过三百斤的高大胖子,毕竟这样的身高体重的人还是很少有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凶手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身高一米九以上的、背着凶手乙行走至小树林的凶手甲。假设凶手甲身高一米九,体重在一百公斤左右的话,那么便可以推断出,凶手乙的体重约为五十公斤。” 范骁兴奋地叫道:“冉先生,你刚刚说凶手就在这间会议室里,那么也就是说,凶手乙就是这屋子里体重在五十公斤左右的人的其中一个?” “是的,不过当然要排除我身后这两位女士,她们一个是女警,一个是我的女朋友,凶手乙当然不可能是她们中的一个。”冉斯年说到女朋友的时候,笑盈盈地望着瞿子冲和范骁,果不其然,他在这两人脸上看到了惊诧万分。 瞿子冲最先收起了惊讶的神色,回归到正题,说:“会议室里体重在五十公斤左右的,应该是两位年轻女士,夏安安和米悦琪吧?” 冉斯年把目光投向裴健,说:“无意冒犯,裴先生,请问你的体重是?” 裴健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说:“五十四公斤。” 冉斯年点点头,转而冲瞿子冲说:“那么凶手乙的嫌疑范围就有三个人,分别是夏安安、裴健和米悦琪。至于说凶手甲嘛,我想不用我多说,大家都清楚。” 田京的律师冷笑着说:“冉先生,如果你想指控我的当事人,请你拿出证据,这样主观臆测地诽谤我的当事人,我们保留追求你责任的权利。” 冉斯年无辜地耸耸肩,“律师先生,我并没有指名道姓不是吗?而且,你怎么会认定我没有证据呢?证据的这部分,我正要说。” 第二十章 爪痕的蹊跷 律师缄默不语,等着冉斯年所谓的证据,并且轻拍身边田京的肩膀,示意他大可以放心,目前的形式并没有对他不利。 冉斯年刚要开口,范骁的聒噪症又犯了,他插嘴道:“冉先生,你说凶手不会是怪物,这点我同意,但是为什么凶手就不能是个身高一米九,体重三百斤的胖子呢?大学城里,或者说整个江北甚至整个松江市也是有这样的人的吧?” “当然有,但是如果结合后面我要讲到的尸体上的证据的话,就可以完全排除这个可能,因为凶手甲的嫌疑会直指这位田京田先生,”冉斯年仰着下巴目光炯炯地直视田京,“没错,我现在指名道姓了,田先生,我认为你就是杀死汪小玉的凶手甲,当然,你可以保留控告我诽谤的权利。” 范骁再次打断冉斯年,“冉先生,我记得你一开始说这一系列案件的主谋只有一个人不是吗?现在怎么冒出来甲乙两个凶手了?” 冉斯年眯眼瞧着范骁,语重心长地说:“小范,主谋是一个人,并不妨碍凶手是两个人甚至更多的人,懂吗?” 范骁似乎没弄懂冉斯年的意思,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 “接下来我就来说说汪小玉尸体上的证据,”冉斯年转向瞿子冲,“瞿队,相信你也看过汪小玉的尸检报告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汪小玉的尸体上并没有检测出属于动物的唾液,也就是说,汪小玉尸体上的伤痕都是由被爪子造成的,而不是牙,对吗?” 瞿子冲点头,“是的,这一点我们警方也很奇怪,因为在伤口里找到了好几根属于狼的毛,可是却没有检测出狼的唾液。如果是野狼伤人致死的话,它不可能只使用爪子,不使用锋利的牙齿吧?法医对于这点也是抱有疑问的,因为猫科动物的爪子可以伸缩,是比较锋利的那种,它们更善于用锋利的爪子去捕捉猎物,而犬科的爪子无法伸缩,它们的攻击武器主要是锋利的牙齿才对。所以如果真的是狼攻击了汪小玉,汪小玉的尸体上不该都是爪痕,而应该是牙齿撕咬的痕迹,一定能够检测出唾液才对。” “是啊,如果真的是狼伤人致死的话,那么这只狼恐怕也是一只老弱病残的狼,因为它不单单掉光了牙齿,而且,还只有一只脚,一只爪子。”冉斯年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什么?一只爪子的狼?”田京的律师用嘲笑的口吻反问冉斯年,“你到底什么意思?” 冉斯年不答,反而问瞿子冲:“瞿队,不知道你们的法医有没有在尸检报告里详细描述汪小玉尸体上抓痕的特征。” 瞿子冲还记得自己仔细看过的尸检报告,报告上只是说明致死原因是颈动脉被利爪刺穿,失血过多而死,除此之外全部伤痕皆由状似狼爪的利爪形成,没有检测出任何唾液,并且伤痕处找到了几根属于狼的毛。至于说抓痕的特征,报告上只是说都是四道痕迹的抓痕,有深有浅,有层叠而已。 “斯年,这些爪痕有什么特征?”瞿子冲知道,一定是冉斯年发现了什么法医没有发现的细节。 冉斯年解释:“我仔细观察测量过这些爪痕,虽然伤痕深浅不同,但是四根爪子的蜷曲角度、四道痕迹的间距、以及四根爪子之间的长短差距,都是相同的。” “什么意思?”瞿子冲急切地问。 “狼有四肢,四只脚,每只脚上五根爪子,其中每只脚的上方会有一个已经退化的悬趾,没法在攻击对象皮肤上留下很深的痕迹,也就是说,还剩下四只脚的二十根爪子可以抓挠攻击对象。先不说前后肢的爪子形状有所不同,就连同样是前肢的两只脚,爪子生长的角度和形状也不可能完全相同,而应该是趋于对称的才对,”冉斯年慢慢把目光移向田京,继续说,“可汪小玉身上的伤痕形状却显示,抓挠她的始终只有一只脚的四根爪子。” 田京的脸上闪过一丝心虚,但他很快用不羁的神态掩饰。 瞿子冲忙去翻看手边的尸检报告,去看尸体上伤痕的照片。乍看之下,他也没能看出什么来,心想冉斯年一定是在梦里仔仔细细地研究过这些伤痕的。看来他有必要让法医再次去确认一下,这些爪痕是不是具备冉斯年所说的特点,是不是同一只爪子留下的。不过瞿子冲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冉斯年说的一定没错。 想到法医,瞿子冲不免有些失望。毕竟他们的法医还比较年轻,工作经验不足,平时接触的都是一些人为的凶杀案的尸体,就算是残破不堪的尸体,也只是跳楼后的尸体,他是第一次接触这种状似被野兽攻击的尸体,所以难免有疏漏。可是能够逃过专业法医的细节却被冉斯年给发现了,果然冉斯年是他急需的人才。 “你到底想说什么?”律师不动声色地问。 冉斯年气定神闲地展开联想,“我听说田京的父亲年轻的时候有打猎的爱好,他专门有一个房间是用来陈列各种动物标本的,被称为标本动物园。里面所有的动物标本都是用他猎取的动物做成的,田老先生很引以为豪,经常会招待好友去参观。虽然田老对外宣称标本都是人造的,但是实际上标本是活体制造这一点,大家都是心照不宣的,这在松江市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我想标本动物园里,一定会有——狼。” 律师的脸色一变,想要转头去看身边的田京,但还是忍住了。 “如果我是田京,想要伪造现场,造成被害者是遭到动物甚至是怪物的攻击的假象的话,除了两个人一起制造深脚印之外,我也会在凶器上下一番功夫。想到现成的、易得的、能跟半人半兽的夜魔联系起来的、又能给警方造成困扰疑惑的凶器,我就会想到父亲的标本动物园。从动物园里取得一个现成的动物凶器再合适不过。当然,我不能被父亲以及其他人发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偷偷锯掉标本狼的一只前爪,因为前爪目标较小,不容易被发现,事后也容易重新粘回去恢复原样。” 瞿子冲冷笑着对田京说:“原来如此,你就是用那只狼爪行凶的,我想现在你行凶的证据就堂而皇之的放在你父亲引以为豪的标本动物园里吧。” 范骁插嘴,“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田京不干脆扯掉几根狼毛,然后做个假的的狼爪去行凶呢?非要冒险去破坏父亲的标本?” “因为田京根本没有时间去制作什么假的狼爪模型当凶器,要做出一个能够骗过专业法医的动物爪子,并且让它有一定的强度和硬度,并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做成的。他杀汪小玉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使用这个用夜魔当幌子的杀人手法也是临时起意。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没那个必要那么麻烦,自信没人会怀疑到他才是真凶。他认为只要在汪小玉的身上留下狼爪痕迹和狼毛,又在树林里留下了形状怪异的深足印,就已经可以把嫌疑引向所谓的夜魔或者是其他跟夜魔有关的人身上。”冉斯年回答。 范骁频频点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冉先生,你说田家的标本动物园是上流社会圈子里公开的秘密,那你怎么会知道呢?” 冉斯年不喜欢范骁这个问题,想要避而不答,但又担心范骁会追根究底,只好一笔带过地说:“我有幸参加过一个上流社会的舞会,偷听到的。” 田京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倒是他身边的律师冷笑着说:“瞿队长,想要申请搜查令,不是那么容易的,那毕竟是田先生的宅邸,不是想进去就能进去的,哪怕是警察。” “哦?”冉斯年没忍住笑出声来,“这位律师,想必你是主要负责刑事案件的律师吧,你难道不知道偷猎野生动物也是犯法的吗?田老先生那间‘标本动物园’在上流社会的圈子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只不过一直没人举报。现在,我正式向警方举报,相信申请一张搜查令去那间动物园里转一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唉,总之就是,一个坑爹的儿子把杀人的铁证藏在了家里,而坑儿子的爹偏偏没法保护儿子的凶器铁证,因为那间违法的‘动物园’就是父亲亲手打造的。这还真是讽刺呢。” 瞿子冲马上起身,“斯年,你们这边先等我五分钟,我去安排一下,争取马上调动人手去田家的豪宅去见识一下那间罪恶的标本动物园,取得田京杀人的凶器铁证。” 冉斯年点头,目送瞿子冲出门。会议室里陷入了绝对的安静,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田京身上,而田京则是不断地擦拭额头的冷汗。 田京身边的律师这时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也跟着起身,“我去一趟洗手间。” “小范,梁媛,拦住他,”冉斯年冷静地发号施令,“他想要通风报信,让田家那边有所准备。” 范骁和梁媛马上冲到了门口,守在门前,像是两尊门神。 “你们,你们无权这么做,无权控制我的人身自由!”律师叫嚣着,看范骁和梁媛丝毫没有放行的可能,直接掏出了手机,想要打电话。 就在拨号键按下的前一秒,一只大手突然夺下了律师的手机。律师抬头一看,眼前的男人瞪着一双猩红的眼,手里紧紧攥着手机,想要把手机捏碎一般。这人正是汪小玉的丈夫赵国忠。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赵国忠突然丢下手机,纵身扑向了端坐的田京。两人滚落到地上,纠缠着相互撕扯。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我的小玉!”赵国忠嘶吼着,双手被田京紧紧攥着,恨不得用牙去咬田京的耳朵。 “不是我,不是我,是,是米悦琪,是她说要杀死汪小玉的!她才是主谋!”眼看大势已去,败势已定,田京干脆就等于认罪了,只不过,他把罪责的大部分推给了那个凶手乙——米悦琪。 米悦琪腾地从椅子上跳起来,大叫着:“胡说,你胡说,我才没有,我没有!” 范骁和梁媛可算把揪扯在一起的赵国忠和田京拉开,两人一起控制住了情绪失控的赵国忠,这时正赶上瞿子冲进门。 “怎么回事?”瞿子冲厉声喝道。 五分钟后,会议室里恢复了平静,还是瞿子冲这个队长更有震撼力,在他的威慑力之下,赵国忠冷静下来,田京也不敢造次。 “我是说真的,米悦琪才是主谋,是她提议要杀了汪小玉的,我只是,只是从犯而已。”田京虽然有些懊悔自己刚刚情急之下选择的这个自保的方式,但是在跟律师小声嘀咕了几句之后,他打算顺着这条戏路演下去。 第二十一章 弄错了时间 米悦琪的泪水唰的一下流了满脸,“你,你血口喷人,你,你……” 所有人都望着米悦琪,等着听她的解释,可米悦琪却说不下去了,只是哭。 瞿子冲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问田京:“现在说说杀人动机吧,你和米悦琪,你们俩为什么要杀死汪小玉?” 田京突然间义愤填膺,攥着拳头叫道:“我要给郝佳歆报仇!” “郝佳歆?”瞿子冲也从范骁口中听了有关六年前郝佳歆跳湖自杀的事情,“郝佳歆不是自杀的吗?” “是,郝佳歆是自杀的,可要不是有人强奸了她,她又怎么会自杀?”田京的眼眶饱含着泪水,提及郝佳歆,他的情绪再次失控。 瞿子冲不解地问:“到底是谁强奸了郝佳歆,总不可能是汪小玉吧?汪小玉可是个女的啊!” “哼,当然不是汪小玉,可汪小玉却在这其中起到了中介的作用,就是她买通了看门的夏隆,放那个恶棍晚上潜入女生宿舍,进入到郝佳歆的宿舍里,把郝佳歆和同宿舍的米悦琪都给迷晕,然后趁机强奸郝佳歆的!哼,汪小玉之所以要杜撰出来一个什么夜魔的传说,就是为了给那个恶棍打掩护,让女生们晚间不敢出门,给他们创造便利的条件。”田京一边气愤地控诉一边用力砸着桌面。 冉斯年一直冷眼看着田京,又转而去看米悦琪,他一直眉头微蹙,沉默不语。 范骁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击掌,“果然,果然就跟我推测的一样!其实,其实我们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时间!” 瞿子冲白了范骁一眼,“你又在胡说什么?” 范骁干脆站起来,像个演说家一样先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侃侃而谈,“我是说,我们都弄错了时间。在网上发布那段小茜寻找证人的视频的人是米悦琪,可米悦琪却又不是小茜,那是因为小茜根本不存在,换句话说,小茜存在过,可是现在已经不存在了。没错,小茜死了,早在六年前就死了。小茜就是郝佳歆!” 冉斯年不语,认真地审视着范骁,听着他的推断。他想要看透这个表面简单天真的大男孩,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 “田京刚刚也说了,米悦琪六年前就是郝佳歆的室友,跟郝佳歆一起被汪小玉给迷晕了,而后一个所谓的大人物就会在汪小玉和夏隆的帮助下潜入女生宿舍,强奸郝佳歆。而事实上,同为室友的米悦琪有一次在半夜苏醒过来,她没有敢大声叫喊,而是继续装睡,实际上,她却目睹了那个大人物对郝佳歆的兽行。而且,目睹强奸案的还不止米悦琪一个人,还有夏隆,就如冉先生对夏隆梦境的解读说的一样,夏隆曾经目睹过一起强奸案,但是却为了明哲保身而保持沉默,所以才会备受良心谴责而做那样的恶梦。”范骁言之凿凿,燃烧着的目光直逼由校长。 由校长的脸色大变,带着不可置信的怒意回敬着范骁。 “其实那段小茜的视频是米悦琪录制的,是专门录给夏隆的,她在六年之后终于想要替枉死的郝佳歆讨回公道,想要揭开所谓大人物的丑陋嘴脸。但是米悦琪知道,仅仅凭借她一个人的证词不足以指证那个大人物,于是她就想到了夏隆,那个正直的宿管大叔,虽然夏隆当年也犯了错误,配合了汪小玉在晚间打开大门,把野兽放了进来,可是米悦琪觉得夏隆不同于汪小玉,他是个好人,说不定会在良心谴责之下选择站出来公开真相!”范骁又望向夏安安,说,“事实上,你的父亲夏隆的确备受良心谴责,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站出来,就已经死了。” 瞿子冲狐疑地扫了一眼由校长,问范骁:“小范,你这番论断可有证据?” 范骁摇头,可仍旧是自信满满地摇头,“我没有证据,但是米悦琪可以作为证人指证由校长啊。其实米悦琪的话不能按照表面意思去理解,她之所以要在视频里说什么松江市的大人物,那是因为怕被由校长看到视频有所警惕。米悦琪查到了夏隆现在工作的地点,所以在视频里直接就把莫须有的强奸案安排在了夏隆工作工厂的附近,她相信夏隆一定会洞悉她的深层意思,也就是这个所谓的强奸案其实是发生在六年前的师范大学,这个大人物不是什么松江市的大人物,而是师范大学里人人都认识的大人物。总之一句话,我们弄错了时间,想要寻找3月20日被强奸的小茜,而实际上,米悦琪所指的可能是六年前的3月20日。” 由校长脸色铁青,声如洪钟地吼出了四个字:“一派胡言!” 范骁挺着胸脯,信心满满地问米悦琪:“米悦琪,你现在是六年前强奸案唯一的证人,你来说,是不是我说的这样?” 米悦琪哭得更厉害了,却仍旧一言不发。 田京一拍桌子,冲着米悦琪吼道:“米悦琪,你倒是说啊,你告诉大家,事实就是这样的!” 瞿子冲抬手示意田京这个已知的杀人犯态度端正一点,严厉地问:“田京,你跟郝佳歆又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为她复仇?” 田京面露尴尬之色,“我,我只是郝佳歆众多追求爱慕者的其中之一,其实,我追过她,用尽心思地去追求过她,要是换做一般的女生,早就缴械投降了,可是她就是不为所动。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是迷恋她。她死了,也等于是带走了我的半条命。六年前我就觉得她的死有蹊跷,直到最近,最近我才联系上了米悦琪,得知了原来强奸郝佳歆,害她自杀的禽兽就是由校长!而且,是汪小玉负责牵线,夏隆负责开门。米悦琪说,唯一可能站出来揭露当年罪恶的夏隆已死,汪小玉和由校长这两个人狼狈为奸,死不足惜,她想要为好朋友报仇,问我是否参加……” “胡说,你胡说,”米悦琪终于说话了,她指着田京大叫,“明明是你,明明是你……” 瞿子冲厉声打断这两人马上要开始的口头拉锯战,“你们俩都是杀死汪小玉的嫌犯,谁是主谋的问题,以后我们自然会查清楚。现在,米悦琪,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当年强奸郝佳歆的人,究竟是不是由校长!你不用怕,尽管说实话。” 米悦琪抬眼望了田京一眼,又抽泣着去看瞿子冲,却始终不去看由校长。许久,她才幽幽地开口:“是,是的,强奸郝佳歆的,就是由校长。” 由校长目瞪口呆,半晌没反应过来,等到反应过来了,却也没法出言反驳,他整个人已经浑身颤抖,舌头似乎也痉挛了。 “啪啪,啪啪”,冉斯年的击掌声音打破了会议室里短暂的沉静,他笑眯眯地望着范骁说:“小范,很精彩的推理,只可惜,大错特错。” 范骁的反应也慢了半拍,冉斯年话都说完了,他还一脸得意地笑着。 瞿子冲也大吃一惊,他觉得范骁这番推理还挺有道理的,而且米悦琪自己都已经承认了,怎么又是大错特错了呢? 十几秒过去,范骁才回过味来,不依不饶地说:“冉先生,我哪里错了?” 冉斯年平心静气地说:“以由校长的身份,当年就算喜欢年轻貌美的女孩,也不会傻到对自己学校的学生下手,并且还带上两个合伙人,给自己增添暴露的危险。退一步来讲,就算由校长真的看中了郝佳歆,非她不可,也不会把强奸地点选在女生宿舍里,这种事,还是在校外更加安全方便。由校长真要是智商低到敢于夜晚潜入女生宿舍强奸的话,恐怕也当不上校长吧?” 由校长对着范骁忿然一拍桌子,想要赞同冉斯年的话,可是又觉得冉斯年的话也不足以表明他的清白,只能大声说:“你们警方说话最好有根据,不要随意往别人身上泼脏水,一个人的名誉不应该被随意践踏!” 范骁底气不足,结巴地说:“可是,可是米悦琪,她,她已经指证了由校长不是吗?她,她就是人证啊。” 冉斯年用锋利的目光直指米悦琪,冷冷地说:“你在撒谎,你跟田京早就已经制订了计划,一旦事情败露,就把罪名推到由校长身上。刚刚小范的错误推理,正好让你们顺水推舟。其实六年前几次潜入女生宿舍强奸郝佳歆的,另有其人。” 米悦琪不敢直视冉斯年,把头埋得低低的,仍旧哭个不停。 “难道强奸犯真的是夏隆?”范骁想起了由校长最怀疑的就是夏隆,“因为夏隆有犯案的条件,而且他的人品并不像外界说的那么好,毕竟之前他还摸过一个女生的脸被人拍了下来。哎呀对了,那个被摸脸的女生还是郝佳歆的好朋友呢。” “不可能!”夏安安冲着范骁大叫,“我爸爸绝对不会做那种事情,绝对不会!” “是的,”冉斯年也对范骁说,“夏隆不是强奸犯,他只是为强奸犯打开了女生宿舍的大门而已,而后又目击到了由他亲手放进去的恶魔强奸郝佳歆,所以在夏隆的那个愧疚的梦里,他才会被化身成魔的郝佳歆给剁去双手。” 夏安安忍不住啜泣起来,小声嘀咕:“怎么会?爸爸为什么要给坏蛋开门?为什么?” 冉斯年再次把凌厉的目光转向米悦琪,厉声说:“因为摸脸事件,有人用摸脸事件要挟了夏隆,这个人就是被摸脸的,郝佳歆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你米悦琪。” 第二十二章 六年前的真相 米悦琪浑身一抖,捂住了嘴巴,哭得更大声。 眼看冉斯年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田京再也按捺不住了,抢先提醒米悦琪,“米悦琪,汪小玉的案子,咱们已经没法脱罪了,你最好不要胡说八道!否则就是,就是罪上加罪!” 米悦琪听到田京这么说,哭声停止,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可田京这话一出口,也等于是向所有人昭示了,他自己就是六年前那个强奸犯。果然,他这话一出口,自己也有些后悔,脸色铁青地缩了缩身子,他身边的律师也懊恼无奈地白了他好几眼。 冉斯年冷哼一声,对瞿子冲说:“瞿队,犯人已经不打自招,他害怕米悦琪出卖他,可是他自己已经先出卖了自己。” 瞿子冲点点头,问米悦琪:“米悦琪,怎么样?我想你应该明白抗拒从严,坦白从宽的道理吧?汪小玉的案子你到底是从犯还是主犯,我们暂且不说,六年前郝佳歆的强奸案中,到底谁才是主犯呢?” 米悦琪终于鼓起勇气,抬眼怒视田京,说话声音由小变大,“田京,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把汪小玉的事情推到我身上,明明是你最先提出要杀了汪小玉的!你说你不想受制于人,只要解决了汪小玉,当年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田京,你不仁我不义,你不要怪我出卖你!” 田京冷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恐吓的成分再明显不过,“米悦琪,你最好考虑清楚,出卖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米悦琪显然被田京吓住了,她咬了咬嘴唇,游移地看了看瞿子冲和冉斯年,又动摇起来。 冉斯年早就预料到会面对这种情势,两个曾经的共犯一旦面临审判服刑的时候,就会相互出卖,各自谋求最大利益。对此,冉斯年也早有了自己的对策,他对米悦琪说:“米悦琪,在家世上,你跟田京是天差地别,如果你继续保持沉默,那么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这样的:田京家有钱有势,可以给他找个无良律师辩护,把汪小玉的案子推到你的身上,让你替他坐穿牢底,而他这个从犯则是会从轻发落。同样是坐牢,时间长短,还有在监狱里的待遇,你跟他绝对仍旧是天差地别的。紧接着,为了保证你这个当年的知情人不会在服刑的时候后悔,翻供把他给供出来,田家很可能会雇个女杀手潜入监狱住在你的上下铺,以犯人发生口角斗殴为表象,直接把你给灭口。田家最后要达成的目的就是,在这个世界上,所有能够指证田京的人都消失,就像是最开始的郝佳歆,后来的夏隆,还有汪小玉。” 夏安安一听冉斯年这么说,迅速起身冲到田京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斥道:“是你害死我父亲,是你杀人灭口!对不对?” 裴健赶忙去拉扯夏安安,叫她不要冲动。 冉斯年没有理会夏安安和裴健,眼神一直没离开过米悦琪,等着她的心理防线土崩瓦解。 米悦琪紧咬牙关,已经不再哭泣,眼神里的怯懦渐渐凝聚成坚毅,她终于鼓起勇气说:“是的,六年前强奸郝佳歆的,而且是强奸了郝佳歆八次的人,才不是什么由校长,也不是夏隆,而是,而是田京!” 田京刚刚挣脱了夏安安的揪扯,就听到了米悦琪的这句话,他整个人就像是泄气皮球一样,全身一软,瘫靠在椅背上,脸上那不屑和强撑的自信全都瞬间消亡,他的那张坍塌的脸就像在无声地感叹说:完了,全都完了。 接下来,米悦琪整理情绪,讲述了六年前的悲剧,从一个富二代公子哥的求而不得,到最后倔强女孩一时想不开跳湖自杀。 六年前,郝佳歆大二,是个靠助学贷款和做家教兼职才能完成学业的贫困学生,她学习刻苦,年年获得一等奖学金。 郝佳歆有个最好的朋友,是家境同样不好的米悦琪,两人不但是闺蜜死党,也是同一个寝室的室友。当时她们住的是四人间的寝室,除了郝佳歆和米悦琪,其余两个女孩,一个是只有在白天才回到寝室做做样子、实际上跟男友在外租房同居的女孩,另一个沉迷于网游,时不常就会去网吧包夜整夜不回来。所以一周时间里,大概有至少两天的时间,寝室里只有郝佳歆和米悦琪。两个女孩为了帮其余两个女孩躲过晚间宿管的查夜,经常会用多余的被褥来伪装那两个女生在床上熟睡的假象。 大二下学期一开学,体育系的男生,学校里有名的花花公子富二代田京便对系花郝佳歆展开了攻势,他像很多男生一样,请吃饭、送花、献殷勤,不同于那些男生的是,田京还偷偷跟踪郝佳歆、送珠宝钻石、直接送钱当做郝佳歆的学费,甚至许诺在校外给郝佳歆买一栋房子当做两人的爱巢。但郝佳歆呢,一概全部拒绝,她是别人眼中口中的死脑筋,一心只有学习的机器人,完全对男生不感兴趣,甚至有人传过闲言闲语,说她是个蕾丝边。 只有米悦琪知道,郝佳歆才不是蕾丝边,她也不是没有七情六欲,她只是根本就看不上那些俗不可耐的男生们,她喜欢的是跟她一样,从乡村走出来的要强的贫困生,数学系一个默默无闻老实巴交的、相貌一般的学长。但郝佳歆除了对最好的朋友米悦琪说过这事儿以外,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她害怕自己会给那个学长造成困扰,毕竟有那么多男生曾被她或婉转或直接或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她不想把那位学长也拉到风口浪尖的位置,就像自己一样。郝佳歆的打算是,等自己毕业之后,就去跟学长表白。 然而田京在遭受婉转拒绝后,仍旧不死心,继续死缠烂打,于是便被直接拒绝了第二次。田京是个富二代,一直以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没有女孩拒绝过他,都是他甩掉玩腻的女孩,不甘心失败的他把郝佳歆当做了一个挑战,继续死缠烂打,不堪折磨的郝佳歆只好不留情面地拒绝了田京,终于,她激怒了田京。 田京拟定了一个计划,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他要把生米煮成熟饭,相信以郝佳歆那么保守的女孩一旦失身就一定会委身与他。可是郝佳歆这个学霸每天三点一线,想要把她约出去比登天都难,每晚下晚自习回寝室也都是跟好几个学霸一起行动,趁黑天直接掳走也不可能。田京无计可施,只能求助于郝佳歆的好友,另一个贫困女生米悦琪。 第一次见面,米悦琪就收到了整整五千元的见面礼,田京许诺,只要米悦琪能帮助他得到郝佳歆,就会给她五万元报酬。 同样的贫困,却是不同的价值观,米悦琪在犹豫了一天之后,还是答应与田京结成同盟,跟田京里应外合,促成郝佳歆和田京的“好事”。 郝佳歆是坚决不会同意在校外过夜的,她每晚必定上晚自习,必定要在晚上十点钟跟着学霸大队伍一起回寝室,所以这个“好事”的地点,就非得在女生寝室才行。好在每周都有那么几天寝室里就只有她们两个女生,也算是天时地利人和都聚齐了。 现在的问题是,怎样才能让田京这么一个大号男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夜晚潜入进女生宿舍,要知道,守大门的夏隆可是学校里有了名的一丝不苟的黑面门神,男生无论是恐吓还是贿赂,都没法踏入8号楼一步。 这种情况下,田京想到了一个办法,既然夏隆是个严格的执法者,贿赂不成,恐吓不成,那么就抓住他的小辫子,以他最为在意的名誉去威胁他。 田京有钱,直接雇了一个摄影专业的学生,抓拍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上有两个人,一个是固定好位置的米悦琪,一个是每天都会在早上出门去水房打热水的夏隆。照片上夏隆抬手去摸的看似是米悦琪的脸,实际上他摸的只是窗台上那一排水壶中的一个。照片采用了借位的手法,但是一般人哪里看得出?都只当是夏隆摸了一脸惊慌害羞的米悦琪的脸。 按照田京的计划,夏隆看到了这张照片。夏隆自然是惊讶不已,坚称这是个误会。可田京却以要公开照片作为威胁,除非夏隆能够帮他一个忙,就是能让他晚间溜进女生宿舍跟女友幽会,而他的女友,正是米悦琪。 夏隆一开始当然是严词拒绝的,这违背了他的准绳和职业操守。可田京却说如果夏隆不答应,就要把照片发到网上,让夏隆被开除,还要把照片发到夏隆女儿夏安安的大学去,让夏安安的同学们都知道夏安安的父亲是个对年轻女孩下手的色魔。田京说,到时候米悦琪也会站出来指证夏隆,看到时候大家是信米悦琪和照片,还是信夏隆。 夏隆犹豫了,他可以自己名声扫地,可是女儿呢?他不能连累女儿啊,而且,他需要这份工作,如果丢了这份工作,再背上一个色老头的名声,还怎么找其他的工作? 最后的结果是夏隆答应了,在田京和米悦琪两人的共同劝说下。夏隆还以为自己只不过是给一对儿小情侣创造了一个夜间偷偷幽会的便利条件而已,当时的他根本不知道田京潜入那间寝室是去做什么的。 第二十三章 夜魔原型 将近四个月中,整整八次,八个晚上,夏隆在午夜过后偷偷给田京开了八次大门,米悦琪在郝佳歆的水杯里下了八次大剂量的安眠药,因为不敢出门怕被巡夜的宿管看到,米悦琪八次瑟缩在自己的床铺上流着眼泪,咬破了嘴唇,目睹了八次强奸的全过程。 这期间,郝佳歆也不是没有任何察觉的,她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但是因为不好意思,又加上她节省的习惯,没有想过去医院,只是跟最好的朋友米悦琪说。米悦琪告诉她没什么,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她很可能是得了轻微的妇科病,吃点消炎药就好。而郝佳歆对于米悦琪深信不疑。 有的时候,因为安眠药剂量过于大了,郝佳歆会一睡不醒,耽误了第二天的课程,再加上头痛体乏等症状,郝佳歆就会在米悦琪的暗示下以为自己得了流感。她这个单纯的女孩怎么也不会想到,也根本不会往那不可思议的方向去想,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田京和和米悦琪的计划一直成功地持续着,终于在第四次的时候,田京险些暴露,因为巡夜的汪小玉听到了寝室里发出的声响。她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听出了这声音似乎就是床事发出的声音,虽然听不到女生的声音,只能隐约听到一个男性的粗重喘气声,还有床小幅度晃动的规律声响。 汪小玉敲门,厉声喝问里面在干什么,并且顺着门上四方的小窗子望进去。 寝室里很暗,只有淡淡的月光投进来,还被窗帘遮挡去了一大半。汪小玉根本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形,顶多也就是看一个大致轮廓。 田京听到了身后门后传来了宿管的声音,也是一惊,但他很快便想好了对策,他只要回头就可以,因为他的脸上带着万圣节的怪物面具,那面具是以防郝佳歆突然醒来认出自己的一道障碍,手边还有自己随身带着的手电。 田京猛地回头,顺便从下方打开了手电。汪小玉直接晕倒在了门前,直到第二天清晨才被早起的女生们发现。那之后,便有了专门会在夜间潜入女生宿舍欺负女生的夜魔传说,而其实这个夜魔的原型,就是田京。 不得不承认,汪小玉的杜撰能力不错,她根据自己看到的画面就塑造出了一个所谓的夜魔。但其实,这也是一个没什么文化的,甚至有些迷信的中年妇女,如果那天巡视到郝佳歆寝室的宿管换做一个理性的人,也许后面的悲剧也不会发生。 那之后,米悦琪提出终止计划,却遭到了田京的反对。田京又拿出了五万元的现金,抛给了米悦琪,要求米悦琪继续配合他,直到郝佳歆怀上他的孩子。 米悦琪知道田京的用意,因为米悦琪跟田京转述过郝佳歆对于未婚怀孕的看法。一次看新闻节目的时候,郝佳歆曾经说过,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打胎是不人道的,如果是她,就算再艰难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努力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就是听了这种话,田京便打定了主意,只要郝佳歆怀了他的孩子,就一定会生下来,到时候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搞不好会找他逼婚也不一定。 于是,在汪小玉杜撰的夜魔传说的掩护下,田京又偷偷潜入了女生宿舍四次,终于,不知道是哪一次中招,郝佳歆怀孕了。最后一次,也就是第八次,竟然被已经起了疑心的夏隆给偷看到了。当时夏隆就站在门外,透过那个四方的小窗子,亲眼目睹了田京的罪行,田京不是跟女友米悦琪甜蜜,而是在强奸不省人事的郝佳歆! 夏隆震惊的同时不知所措。公开真相,揭露田京的罪行?不行,因为自己也算是帮凶之一,是自己给田京开了大门啊!保持沉默?不行,这样不等同于助纣为虐?不,他已经助纣为虐了不是吗? 夏隆陷入了两难,他不容置疑地拒绝再给田京开门放行,哪怕田京威胁他说要让他丢了工作,要公开那张摸脸照片。 而田京并没有公开照片,因为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终于在快放暑假的时候,郝佳歆的肚子显形,一起洗澡的女生们迅速把郝佳歆怀孕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再往后,就如同由校长之前讲的,郝佳歆因为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怀孕,因为对好友米悦琪的绝对信任,对自己每晚所居住的寝室的绝对信任,导致她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迷惑之中。这个倔强的女孩终于因为受不了外界对她的轻蔑和侮辱性言辞攻击,精神上出了问题,她开始相信自己是被夜魔侵犯了,肚子里的孩子,是个怪胎,魔胎!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偷偷去做了人流手术,因为她不能任凭自己诞下一个妖怪! 最后,郝佳歆因为精神崩溃跳湖自杀,夏隆因为郝佳歆的死,更加不敢公开真相。而田京则是一次性给了米悦琪十万元,作为她的封口费。夏隆那边,田京应该也是给了一笔钱的,但是具体多少,米悦琪不知道。 再往后,大家都传言是夏隆强奸了郝佳歆,由校长因为没有证据,只能下令开除夏隆。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米悦琪抽泣着讲述了郝佳歆的悲剧故事,期间她的双手紧扣,指甲嵌入了皮肤,力道之大,从伤口沁出的血就可以想见。 “是我害了她,是我,我当年是鬼迷心窍,我是穷怕了,也是,也是因为嫉妒郝佳歆,所以我才,才……我该死,该死!”米悦琪全身颤栗,回想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让她似乎又重新经历了一遍那场罪恶。她就像是一个被剥光衣服示众的女人,而且是满身写满罪恶的女人,羞愧感让她一时间恨不得一死以求解脱。 范骁咬牙切齿地听完了米悦琪的讲述,他对田京和米悦琪的憎恶溢于言表,但是看米悦琪如此坦白,而且被自责折磨到这种地步,也颇为解气,他说:“米悦琪,当年你的确罪大恶极,但好在,你也不是完全泯灭良心,六年后的今天,你还是决定要揭穿田京的罪行,你想要寻找夏隆跟你一起公开当年的真相,为郝佳歆讨回公道。” 冉斯年叹了口气,摆手示意范骁,“小范,我刚刚就说了,你的想法大错特错。米悦琪若不是今天被逼到走投无路,也是不会出卖田京,公开六年前的真相的,毕竟公开那事儿对她这个共犯一点好处没有,等于自掘坟墓。” “啊?”范骁挠头,“那么,米悦琪为什么要录那么一段小茜的视频?不是为了寻找夏隆作为同盟,一起扳倒田京这个‘大人物’吗?” 冉斯年冷笑着说:“小范,你未免高估了米悦琪的道德水准,她录制那段视频的目的并不是你说的这样,而是另有原因。至于说原因是什么,咱们稍后再说。现在,先来总结一下咱们刚刚揭开谜底的两个案子,第一,汪小玉的命案,凶手是田京和米悦琪,杀人动机嘛,也跟米悦琪录制那段视频的动机一起,放在后面讲;第二,六年前郝佳歆的强奸案,强奸郝佳歆的就是田京,田京是在米悦琪和夏隆的帮助下作案的,最后导致了郝佳歆的自杀。接下来,我们按照逆推的顺序,该来讲一讲田京投毒案了,投毒案的受害者就是我的女朋友饶佩儿。” 瞿子冲听到冉斯年说饶佩儿是女友的时候,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他问:“我也一直很好奇,田京为什么要对饶佩儿投毒?他的动机是什么?”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个动机。”冉斯年回头笑眯眯地看了饶佩儿一眼,刚要说什么,又被一旁突然间双眼冒光的范骁给打断。 “我知道啦!因为饶小姐执意要调查夏隆的死,还有小茜强奸案的事情,田京担心当年的事情败露,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想杀了饶小姐!”范骁邀功似的望着冉斯年,“冉先生,一定是这样吧,其实夏隆也是田京杀的,动机也是杀人灭口!” 冉斯年耸肩笑道:“抱歉,小范,不是这样的。其实田京对佩儿的杀人动机跟米悦琪在网上发布小茜寻找证人大叔的视频的原因,是一样的。” “是什么?”瞿子冲迫不及待地问。 冉斯年不答,反而引导大家回想,“大家还记不记得,刚刚米悦琪说过的一句话,她转述了田京的话,田京说他不想再受制于人。关键就在这个‘受制于人’。” 瞿子冲突然击掌,顿悟道:“对了,既然郝佳歆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六年了,这六年里,知道田京罪行的夏隆和可能知道田京罪行的汪小玉都活得好好的,都等于是田京的威胁。为什么六年后田京才提出不想受制于人,六年后才去杀夏隆和汪小玉灭口?其实这是因为六年后,才有一个人冒出来拿出了六年前的事情要挟他!所以田京才说什么受制于人!” 冉斯年很满意瞿子冲的解释,“没错,就是这样。一开始,田京以为威胁他的人是他最大的共犯米悦琪,可是联系了米悦琪却得知米悦琪也遭受到了威胁,于是两人再次达成同盟,在受制于那个暗中威胁他们的人的同时猜测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们最先想到的就是夏隆……” “所以他们就想合谋把夏隆杀了,结果发现夏隆死了,那个人还在威胁他们,于是他们就猜想可能是汪小玉,所以就把汪小玉也给杀了!”范骁再次不合时宜地打断了冉斯年,信心十足地替冉斯年讲下去。 冉斯年颇为同情地盯着范骁,“小范,很不幸,你又错了,夏隆的死跟田京和米悦琪没关系。正确的顺序是,田京和米悦琪遭受威胁之前,夏隆就已经死了。所以他们自然认定威胁他们的,只有可能是六年前亲眼目睹过强奸现场的,可能后知后觉的汪小玉。因为除了夏隆和汪小玉,不应该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当年的罪行,这也就是他们俩杀害汪小玉的动机。这动机总结成一句话就是,田京和米悦琪不想受制于人,想要摆脱汪小玉的威胁,所以杀人灭口。” “啊?冉先生,你的意思是,田京和米悦琪没有杀害夏隆?”范骁不可置信地想要再次确定自己没听错。 第二十四章 威胁者 米悦琪勉强止住哭泣,为自己辩护,“是的,在我收到威胁的电话的时候,我马上就想到了可能是夏隆,马上就去打听夏隆的去向,可是却得知,夏隆已经在几天前就过世了。” 田京也仰着头,不屑地说:“哼,夏隆的死根本跟我无关,你们想要把所有罪名都推到我身上,没门!” “是的,夏隆死于心脏病,这一点毋庸置疑,听夏安安说,夏隆猝死的时候,身边还有一个同事,同事是亲眼目睹夏隆在睡梦中突发心脏病的。”冉斯年说着,眼光转向夏安安,寻求她的确认。 “是的,我父亲的确是心脏病发猝死的,这一点,死亡证明上写得清清楚楚,”夏安安抹了抹眼泪,“我终于明白了,我父亲为什么会频频做恶梦,原来是因为他觉得内心有愧,原来他一直背负着这么沉重的负担,他是那么一个正直的人,却因为不想连累我,被坏人利用做错了事!因为这样,他才会被自己的良心谴责折磨,才会被自己编织的恶梦给害死。就像冉先生之前所说的,如果我父亲不是这样正直的人,而是个得过且过的人,如果他能够放下六年前的事情,他也不会……” 冉斯年轻咳一声,示意大家回归刚刚的话题,“田京米悦琪杀害汪小玉的动机已经明确,现在咱们就说说田京对佩儿投毒,以及米悦琪在网上发布那段小茜寻找证人大叔视频的动机。其实他们做这两件事并不是出于自愿,都是那个暗中的威胁者要求他们这么做的。我说的没错吧?米悦琪,田京。” 米悦琪和田京纷纷点头,米悦琪随即开口:“我到现在都不明白,汪小玉为什么要我在网上发布那样的视频,她不是应该勒索钱财才对吗?简直是莫名其妙。” 冉斯年转向田京,“田京,那个暗中的威胁者不单单是让你去杀害佩儿,还让你做了另外一件事吧?而且这件事,非得你做不可,因为这个威胁者知道,这件事米悦琪做不到,只有你能做得到,就像当年你能够找到一个专门学摄影的学生来帮忙一样。” 田京目瞪口呆,反问:“你,你怎么知道?” 冉斯年如意料之中得到了田京的肯定,继续说:“你应那个威胁者的要求,找到了一个能够在网上躲过网警追踪的黑客,在网上发布了三条造谣信息。当然,三条信息的内容是威胁者发给你的,并且让你一字不漏的散播开来。就像米悦琪那边一样,她录制的视频里说的话,也是威胁者发给她,要求她一字不漏地表达。我说的没错吧?” 米悦琪忙不迭点头,“没错,到底为什么,汪小玉到底有什么企图,为什么要我和田京做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怎么?”瞿子冲冷冷地问,“你们俩杀死汪小玉之前没有问到答案吗?” 田京和米悦琪都茫然摇头,田京说:“我问了,可是汪小玉却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她的意思是,她不但没有威胁任何人,并且根本不知道六年前的事情。当时我认定了她在装傻,后来她干脆就吓晕过去了。” “你们的确误会了汪小玉,”冉斯年感伤地说,“整起案件中,如果说最无辜的人是郝佳歆的话,那么第二无辜的就是汪小玉。她根本不是暗中的威胁者,她甚至真的不知道六年前的真相,她只是单纯的以为自己见到了某种妖怪,或者是产生了幻觉而已。可是,她却被卷进了六年后的另一场阴谋之中,无端被你们夺去了性命。” 瞿子冲小声嘀咕着,“六年后的阴谋,六年后的阴谋,是什么呢?一定跟六年前的事情有关。威胁者到底是谁呢?” 冉斯年侧身回头,笑眯眯地望着饶佩儿,说:“其实有关于这个威胁者的身份,以及这个威胁者六年后的阴谋,我还是在你的提醒之下才推测出的。” “我提醒了你?”饶佩儿莫名其妙。 “是的,”冉斯年又转回来面对瞿子冲说,“汪小玉案发的那一晚,我其实做了一个梦,梦里转换了三个地点,分别是车上、家里和佩儿的病房里,梦中的我和其他出场的人都没法说话,只有佩儿一个人是主角。后来我才参悟到了我这个梦的深层含义,它是要抹去其他一切无关的信息,只让我注意佩儿说的那三段话。也就是说,随着案情的发展,我的潜意识已经隐约注意到了佩儿的三段话里暗藏玄机,甚至是把整个威胁的计划一语道破。” 饶佩儿兴奋地去拍冉斯年的肩膀,问:“我到底都说了什么啊?暗藏玄机?一语道破?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样重要的话?” 冉斯年稍稍回想了一下,重复了饶佩儿的原话,“从姜静的案发现场离开,我跟佩儿一起回家的路上,在车子里,佩儿曾对我说‘关于这个大人物的案子,如果让你现在退出,你能够心安理得,当什么都没发生吗?’在我家的客厅里,瞿队长也在场的情况下,佩儿说:‘也许我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总以为冷酷杀手保护的会是个柔弱美女,为什么他就不能保护一个看起来也很柔弱的小男人呢?也许整个事件的中心就是裴健也说不定啊。’在佩儿的病房里,梁媛也在场的情况下,佩儿曾说:‘我总感觉小茜夸大了这个大人物的地位,也许这个大人物,并没有那么大。或者干脆,这个强奸犯就是田京本人,他的个头不是很大吗?小茜所说的大人物其实就是身材很大的人物。也许小茜录的视频并不能按照表面意思去理解,她说的大,不是指身份地位,而是指外形。一直以来我们都把自己锁在了一个框框里,理所应当地认定了大人物就是指地位高的大人物,这样也太狭隘了,我们应该跳出这个自己的思维定式设定的框框,换多个视角重新思考,也许会发现别有洞天呢。’” 会议室里的十几个人除了冉斯年之外全都莫名其妙,完全不理解这三段话怎么就暗藏玄机了。 瞿子冲反复琢磨了这三段话两遍,没有想出个所以然,便催促冉斯年,“斯年,别卖关子了,这三段话到底有什么玄机?” “这三段话,分别说明了六年后小茜视频事件、造谣大王事件和田京投毒案件的本质;指明了我们一直以来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一直在错误的角度上去构想一系列案件的构架;最后,它干脆一语道破了这个利用了六年前郝佳歆自杀案的幕后主谋的真实身份。”冉斯年平静地说。 瞿子冲压抑自己对冉斯年的不满,耐着性子说:“斯年,你解释清楚一些。” “好吧,先说第一句话,重点就在于‘什么都没发生’这句,这句直接说明了六年后小茜视频事件、造谣大王事件、田京投毒案和姜静被害案的本质。事实上,六年后除了夏隆因为被某种契机导致再次陷入了当年自责愧疚的漩涡,导致恶梦频频,最终引发心脏病发猝死之外,什么也没发生。后来的小茜视频、造谣大王事件都是凭空虚构出来的,而姜静被害案和佩儿中毒案虽然是实际发生的,但这两件案子也是为了那个凭空虚构的事件服务的。总之这所有的事件案件,目的就是要让夏安安和裴健,以及他们求助的我和佩儿,甚至是警方都认定,夏安安和裴健因为执意要调查夏隆的死和一起涉及大人物的强奸案而陷入了危险,被杀手给盯上了。而这个大人物派出的杀手为了阻止真相大白,不惜杀了可能知道夏安安藏身之处的姜静,意图去杀死正在积极调查这件事的佩儿,”冉斯年生怕大家听不懂他绕的这么一个大弯子,最后总结说,“而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大人物,没有什么小茜,没有什么强奸案。应了佩儿那句话,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瞿子冲最先明白了冉斯年的意思,他摸着下巴说:“斯年,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幕后的主谋是刻意制造的假象,他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得知了六年前的郝佳歆事件,以此要挟了田京和米悦琪,要他们一个在网上发布小茜视频,一个找黑客发布造谣信息,为的都是要造成一个假象,让我们误以为有一起涉及大人物的强奸案,而且夏安安和裴健已经牵扯其中,被杀手追杀,并且牵连了夏安安的闺蜜这个无辜者,就连想要调查此事的饶佩儿也牵连其中。是这样吧?可,这个幕后主谋这样做到底有什么企图?这样虚张声势的,虚构一个不存在的案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冉斯年点头,回答瞿子冲,“你的这个问题可以用佩儿的第三段话作为引导去思考,我刚刚说过,佩儿的话指明了我们一直以来陷入了一个思维定式,在一个自己划定的框框里来回寻找答案,一直在错误的角度上去构想一系列案件的构架。我们要做的就是跳出这个思维定式,甚至是跳出我们伦常惯性的思维定式去思考主谋的动机。” 范骁听到这里突然有种豁然开朗的舒畅感,他似乎想通了什么,但是一时间又说不出来,只能绕着那个中心点发表见解,“冉先生,你是说,我们所陷入的思维定式就是我们一直以来下意识去框定的一个范围?而且这个框定范围还是有关伦常的?” 冉斯年欣慰地看着范骁,这个下午,他终于说对了一次。 第二十五章 主谋的天堂 “没错,我们身在这个伦常的框框里,是无法参透幕后主谋的动机的,”冉斯年像个称职的老师那样循循善诱,讲述自己的解题思路,“我也不例外,一开始,我也被自己的伦常思维定式困住,在错误的范围里转来转去。关于这个主谋的动机,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我先假定,主谋这一系列的计划已经达成了他设想的目的,也就是今天之前,所有人所处的这个局势。我们把时间往回推,推到今天之前,也就是昨天,昨天夏安安和裴健仍旧像是惊弓之鸟,提心吊胆地躲避着杀手的追杀,其中夏安安说不定已经得知了闺蜜姜静的死,伤心自责,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她;田京还是个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因为杀了汪小玉,以为自己已经摆脱了威胁,也不担心自己六年前的罪行败露;米悦琪也是一样,以为可以高枕无忧。这样的局势,这四个人中,到底谁才是得到最大利益的那个呢?或者说,谁才是最心满意足的那个呢?” “田京和米悦琪才是最心满意足的吧?不过他们俩中不可能其中有一个是那个威胁者吧?”范骁自己嘀嘀咕咕,“可除了他俩心满意足之外,没别人了啊,夏安安和裴健可是不得不躲起来提心吊胆过日子呢。” “到底是谁?”饶佩儿带着怒意问冉斯年,“别卖关子啦!” 冉斯年回头,无辜地耸肩,“谁?你不是已经说出那个名字了吗?我说过,你暗藏玄机的那段话之中,有一句是一语道破了幕后主谋的身份。” 饶佩儿张大嘴巴,显然已经是想到了答案,却不敢置信,紧接着,她又想到了刚刚冉斯年说的“伦常思维定式”,她已经可以肯定答案了。 “你是说,裴,裴健?”饶佩儿机械地把头转向裴健,那个瘦瘦小小,看似柔弱单纯的二十岁出头的,表弟! 范骁马上重复了那句饶佩儿的话:“我懂了,原来重点就在于第二句之中的‘整个事件的中心就是裴健’!” 冉斯年冷冷的眸子直视裴健,毫无语气地说:“裴健,是你虚构出了一个涉及大人物的强奸案,虚构出了一个追杀你们的杀手,甚至为了让夏安安对此深信不疑,不敢再求助于好友或者我和佩儿,为了孤立她,让她只有依靠你这个跟她同样陷入危险的表弟,你杀了姜静,甚至还威胁田京杀了佩儿。这些日子,你一直跟夏安安单独相处,远离了其他所有社会关系,连班也不上了。你也不必担心夏安安会因为害怕连累你而对你拒而远之,因为你虚构的造谣信息的第三条就是为你自己准备的,你的意思是告诉夏安安,你也是杀手的目标,你们俩同是一条船的人,理应相互照应,一起避难。后来,姜静死了,可能是夏安安又提出要找佩儿帮忙吧,你就想杀了佩儿,让善良的夏安安从此断了找人帮忙的念头,只依靠你一个人。当然,你也是想要自己杀了佩儿的,但是因为忌惮我的原因,也是因为客观条件不允许,你只好再次以郝佳歆的事情威胁田京,要他出手帮你杀人。你做了这么多,目的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你深爱的夏安安。你想要得到一个女人的方式未免太过与众不同,当然,这也是因为你们的关系与众不同,是不被舆论祝福的,不被法律允许的,所以你只能寻求另类的方法去得到夏安安,那就是孤立她,让她的生命中只有你。” 夏安安瞪着身边的表弟裴健,全身颤栗,面部肌肉已经扭曲到了一起,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她颤抖着,努力了好几次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裴健,难道是你,是你害死我爸爸?就为了让我孤立无援?你,你害我爸心脏病发?你还杀了姜静?天啊,难不成,难不成孔亮也是你,也是你……” 范骁脱口而出,“孔亮是谁啊?” 夏安安捂住嘴巴,剧烈抽泣,隔了一会儿才大叫出声,“孔亮是我相恋了三年的男友,去年,去年意外触电身亡!意外!” 冉斯年重重叹息,沉默不语。一时间,会议室里只有夏安安声嘶力竭地哭喊声,她整个人像是要虚脱一样,幸好有梁媛及时搀扶,扶着她坐到了冉斯年的身后,远离裴健。 裴健一直抿着嘴,一脸慌张无辜的可怜样,一张口也是带着哭腔,“冉先生,你,你可不要胡说啊,我是安安姐的表弟啊!我怎么会那么做?再说了,大舅是死于心脏病发,我怎么害他啊?” “你是在诊所工作吧?想要偷取心脏病患者不能吃的药,比如一般人可以服用的感冒药之类的常规药物那是轻而易举的。你利用了夏隆对你这个亲人的信任,给他吃会导致他病情加重的药物,当然,只是少量的药物没法让夏隆心脏病发猝死,但是你的药物却是催化剂,害得夏隆中枢神经兴奋,频繁做梦,激发了他一直深藏于心的愧疚罪恶感,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夏隆终于心脏病发猝死。你可以说是间接凶手。”冉斯年一直逼视着裴健,想要看他这场戏还能演多久。 “没有,我没有!真的,安安姐,他们污蔑我!我有女友的,你忘了吗?我还要攒钱跟女友结婚呢!”裴健眼泪汪汪地望着夏安安。 夏安安刚刚平静下来,又被裴健给刺激了,她大声叫道:“我从来没见过你那个女友,从来没!我想起来了,姜静跟我提过,说觉得你对我,对我……当时我没在意,我还以为是姜静拿我开玩笑。原来,原来她早就看出了端倪!” 饶佩儿突然叫了一声,“啊,我想起来了,怪不得,怪不得最初你们俩找到斯年的时候,夏安安一直是积极的态度,可裴健总是以斯年开出的价格太高为由想要打退堂鼓。那是因为裴健不想让夏安安找别人求助啊!” “是的,第一次,我刚刚解读了夏隆的梦境,说夏隆目击过一场强奸案,没过几天,夏安安就看到了小茜的视频。事后想想,这个视频出现的时间太过巧合,就好像是配合我的释梦结果一样。其实呢,这就是裴健在顺水推舟。也可以说是我的释梦结果给了裴健灵感,他是以此来加工虚构出了一件涉及大人物的强奸案的,为的,自然就是让夏安安恐惧,两个人必须要相依为命,一起远走高飞,”冉斯年看裴健的眼神很复杂,有对待罪犯的冷酷,也有一丝同情,同情这个因爱成魔的心理扭曲的年轻人,“后来的造谣大王事件裴健闹得有点大,几乎搅得小半个松江市惶惶不安,其实目的也只有一个,就是利用这个‘造谣大王’使得夏安安恐惧,以为他们俩都处于被杀手追杀的危险境地,必须要相伴一起藏身躲避追杀。” 瞿子冲重重叹息了好几声,问冉斯年:“可是,裴健又是怎么知道夏隆的秘密的呢?夏隆不可能把六年前身负的罪恶向裴健坦白吧?” 冉斯年赞同,“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记得他们俩第一次登门的时候,裴健曾经说过,夏隆频频做恶梦的时候,说过感觉到自己命不久矣。我想,一个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老人,而且是有牵挂的老人,也许会提前准备好自己的遗书吧,也可以说是忏悔书。夏隆很可能把当年的事情写了下来。他这封遗书本来是想留给夏安安的,我估计,夏隆的目的可能有两种,第一,夏隆担心自己死后女儿无依无靠,生活困难,所以把这件事告诉给女儿,是希望女儿能够以这件事去威胁勒索田京这个有钱人,这样也等于夏隆留给了女儿一条致富的途径;第二,夏隆不愿意六年前的真相被永远的埋没,他希望自己死后,女儿能够替他站出来认罪赎罪,同时指控田京和米悦琪,这样一来,哪怕夏隆已经死了,也可以死得坦荡。至于说指控的证据,我想,八成夏隆当年留下了他拍摄的照片,还有田京给他的封口费吧。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夏安安哭得更加剧烈,含糊不清地说:“一定是后者,爸爸,放心,我会完成你的遗志!” “唉,可是这遗书却偏巧不巧,没有被夏安安最先看到,反而是落在了裴健手里,被他给利用了!”范骁扼腕叹息。 “是啊,不光是遗书被裴健利用了,就连那笔封口费也落在了裴健手里,不然的话,他哪有钱带着夏安安去香港?想来一定是夏隆觉得那笔钱脏,一直藏着没用,在遗书上也写明了钱的所在。”冉斯年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饶佩儿,因为他想到香港这一点,是拜饶佩儿的母亲陶翠芬的提点。 瞿子冲不解地问:“对了斯年,你怎么会知道裴健和夏安安准备去香港旅游呢?还要我去公安局的办证大厅出入境证件办理的地方去守株待兔,最终等到了这两个前去取港澳通行证的人?” 冉斯年意味深长地说:“那是因为,香港是裴健的天堂。我当然不是指购物天堂香港啦,而是指裴健表白的最佳地点。裴健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很多地方都可以成为他抛却表弟身份对夏安安表白的地点,但是离他们最近的,他们最容易去的地方,只有香港。其实我想到香港,还多亏佩儿母亲的提醒了。” 第二十六章 颠倒的身材 范骁一个劲摇头晃脑,一副老派的架势,咋舌地说:“表弟居然爱上表姐!这简直是乱来,简直是违反伦常,简直是大逆不道啊。有理才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这到全世界哪都是说不通的!” 冉斯年不得不再次十分同情地望着范骁,苦笑着说:“小范,你今天的错话都可以集结成书了,这一次,你又说错了。婚姻法是规定直系血亲以及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禁止结婚,但你别忘了,那只是中国大陆的婚姻法,而香港和大陆,是一国两制。在香港,还有这个世界上的很多国家和地区,婚姻法是不禁止旁系血亲结婚的。香港首富李嘉诚就娶了自己的表妹。” 范骁整个人都呆住了,感觉自己的整个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都被颠覆了,他以前从未想过这一点,还以为全世界都禁止近亲结婚呢。回过神来,范骁去看瞿子冲,想要从瞿子冲那里得到确认,他还在想,说不定这是冉斯年的误会! 瞿子冲却不理会范骁期待的眼神,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所以你站在裴健的角度上去规划未来,就想到了裴健会以逃避杀手追杀为名,带着夏安安去外地。而对于裴健来说,最好的去处就是香港,因为在那里表白的话,就可以不受法律的桎梏,夏安安也容易接受一些。” 冉斯年颇为得意地说:“是的。之前的所有都是我个人的推测,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让你们去办证大厅那里守株待兔等待裴健和夏安安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是你们等到了。裴健果然带着夏安安在办理港澳通行证,这恰好可以证实,我之前的推测是正确的。” 冉斯年说着,余光瞥到了身旁的林芳,姜静的母亲。这个女人整个下午一直保持沉默,现在终于说到了所有案件事件的幕后主谋,说到了她女儿姜静的死,她尽管已经激动到了流汗发抖的地步,但是却仍旧一言不发。冉斯年想,也许是这个事实对她来说太过惨烈。要说六年前的郝佳歆是整起事件中最无辜的,第二无辜的是汪小玉,可能林芳不服,在这个母亲的心目中,只有自己的女儿才是最最最无辜的! 裴健也跟范骁一样,装出一副今天才普及了香港不禁止近亲结婚的知识的模样,惊讶不已。冉斯年对于裴健到现在都要扮演无辜也早有预料,他蔑视着裴健这个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杀害姜静,差点害死饶佩儿的心机男。 裴健比田京要更加沉着和深藏不露,即使面对一屋子的人都认定了他才是幕后主谋,策划实施了六年后的一系列案件,甚至杀了人,裴健仍旧稳坐泰山一般地饰演着慌张无措的愣头青。“冉先生,你真的是误会我了,我冤枉啊,天大的冤枉!” 冉斯年自然听得懂裴健话里的深意,裴健是在问:你这么指控我,有什么证据吗? “没错,你所做的一切幕后工作,我们找不到什么证据指证你,包括你是否看过夏隆的遗书,你是否打电话威胁过田京和米悦琪,我们都无法证明。但是,我们可以证明你杀了姜静,因为姜静的案子,是你亲自出面,亲自下手的!”冉斯年把话题引到了最后的疑点,也就是姜静的案子上,他得给林芳这位母亲一个交代。 “哦?”裴健一副懵懂的模样,“可是,可是中午的时候,瞿队长明明跟我们说姜静是被一个体型高大的男人杀死的,有个偷窥的目击证人不是吗?要说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应该是田京吧?冉先生,你说凶手是我,是不是在拿我的身材来侮辱我啊?” 冉斯年冷笑,“我可没有那个闲工夫去侮辱你。事实上,姜静的案子就是你做的,不是你威胁田京去替你做的。” “为什么不是田京?”瞿子冲有点怀疑,“我一直认定了凶手就是田京啊,毕竟他的身材符合目击者的供词。” 田京不等冉斯年替他辩护,自己先急了,叫嚣着:“不是我,真的不是我,那晚我有不在场证明,我的母亲和女佣……” 冉斯年抬手示意田京闭嘴,“你的不在场证明我没有放在心上,毕竟那是你的亲妈和拿你家薪水的女佣。我认定你不是凶手那是因为我认定了裴健是凶手,我为什么认定裴健呢?那是因为目击者的供词描述的,只有可能是裴健。” 范骁挠头,“这我就不明白了,目击者明明说凶手是个大高个啊,一开始对姜静动手动脚,后来姜静反抗,凶手用强,两人扭打着倒在床上。” 冉斯年微微摇头,无奈地说:“那是因为那个偷窥的目击者也掉入了一个思维定式,只要跳出这个固有的思维框架,就可以推断,凶手是裴健。” 饶佩儿歪头想了一下,又在冉斯年后面发言,“啊,原来是这样!原来是那个目击者他看反啦!他只是透过窗帘看到了一大一小的两个投影,大的那个投影在对小的那个动手动脚,小的在反抗。后来两个人倒在床上之后的场景,目击者就看不到了。所以他理所应当地就认定是最先动手的大投影,杀死了一直无力反抗的小投影。实际上,是小投影裴健杀死了大投影姜静!” 冉斯年再次惊喜又赞赏地回头去看饶佩儿,夸奖道:“不错嘛,佩儿,真不愧是我的女朋友。” 瞿子冲吐出一口气,有些自责地说:“原来如此,这又是一个思维定式,一大一小,我们就认定大的那个是男性,一个主动进攻,一个被动躲闪反抗,我们就认定进攻的是男性。而目击者分辨投影大小完全没有别的参照物,只是觉得相对于大的,就是小的,相对于小的,就是大的,并且姜静家的窗帘材质和灯光的强度让偷窥者看不清轮廓等细节,所以说,目击者连同我们警方,其实全都搞错了,弄反啦。” “其实站在目击者的心理,就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搞错弄反了。因为他是个年轻男性偷窥者,想要看的就是这种香艳刺激的场面,他的潜意识里想要看男性对女性的强迫事件,所以就想当然地在一开始就认定了男女大小的分配。说到目击者的口供,大家别忘了,目击者说姜静是认识那个凶手的,她给凶手开了门,还跟凶手有过交流。而姜静认识的,能够在大晚上让进家门的,应该不会是不相识的高大壮硕男人,而是她认识的,而且觉得比较安全不够成威胁的闺蜜的表弟裴健。”冉斯年说着,同情地望着林芳。 瞿子冲问夏安安:“姜静遇害那晚,裴健没有跟你在一起,对吧?” 夏安安狠狠抹了一把脸上源源不断的泪痕,用力说:“没错,那一晚我睡得很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快中午的时候,现在想想,一定是他,他给我下了药!” 范骁还在回味冉斯年说的身材颠倒的问题,仍旧满脑子问号,“冉先生,那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姜静要对裴健动手动脚啊?她主动勾引裴健,难道是因为,因为她喜欢裴健?” 范骁的话触怒了林芳,林芳的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说:“不可能,不可能!” 冉斯年忙安抚林芳,“林女士,放心,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姜静是不会喜欢裴健的。其实,其实她只是在试探,替她的最好的朋友试探。” “试探什么?”范骁仍旧懵懵懂懂。 饶佩儿抢先回答,“小范,你毕竟是个年轻男人,根本不懂女人的心思。之前夏安安不是说过吗?姜静开玩笑的时候说过裴健可能是喜欢夏安安,我想,一定是旁观者清,姜静看出了裴健的不对劲。姜静一定也注意到了裴健说自己有女友,可是那个女友从未露面。姜静觉得,要么就是裴健喜欢夏安安,编造出了一个不存在的女友打掩护;要么就是裴健是个同性恋,所以喜欢跟表姐更多的接触,把表姐当成了闺蜜好友,编造出了一个不存在的女友打掩护;要么就是裴健喜欢的是自己,所以才会跟自己的闺蜜、他的表姐走得那么近,经常三个人一起出去玩,喜欢一个比自己大上好几岁的姐姐也是挺难为情的,所以裴健编造出了一个不存在的女友打掩护。姜静能够想到的可能只有这三点,为了排除第二和第三条,所以姜静才会‘调戏’‘勾引’了裴健。” 冉斯年回身拍了拍饶佩儿膝盖上的手说:“佩儿,你说的正是我想的,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 眼看冉斯年和饶佩儿如此旁若无人的起腻,瞿子冲嘴角下垂,范骁则是更加明显的撇嘴。 “唉,可令姜静怎么也没想到的是,裴健此行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杀她而来。倒在床上之后,裴健趁姜静不备对她下手,虽然姜静是个身高将近一米七的女孩,但她毕竟是女孩,力气肯定还是不如裴健的,裴健很可能是先击晕了姜静,然后戴上手套用晾衣绳勒死了姜静。”冉斯年抱歉地望着林芳,给了她女儿之死的真相。 第二十七章 悲剧收场 裴健瞪着一双无辜的眼大大方方地与林芳对视,“林阿姨,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冤枉,真的是冤枉的!” 冉斯年摇头,苦口婆心地说:“没用的,裴健,姜静命案的现场已经留下了铁证,能够指证那就是凶手的铁证。因为你在被姜静‘勾引’‘调戏’的时候流下的鼻血滴落在了床单上。” 裴健的脸色瞬间变化,闪过不到一秒钟的惊愕,随即又马上恢复正常。 瞿子冲说:“原来如此,我之前还在琢磨,凶手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只流一滴血在现场呢?原来是鼻血啊!” “裴健,别在演了,只要做个DNA的比对,再拿着你的照片去姜静家附近询问,总会有人见过你的。”冉斯年劝诫裴健。 裴健却打算把戏演到底,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非要等到法官宣判后才肯卸下面具了,或者,是要在狱中继续饰演无辜,用这样自欺欺人的方式去面对夏安安,打算用尽余生去跟夏安安诉说他的无辜吧。冉斯年这样想着,打心底里觉得裴健这个男人着实悲哀。 冉斯年环视会议室里的人,几乎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哀伤落寞,这一场贯穿六年前和六年后的一系列事件案件最终以悲剧收场。他叹息着对瞿子冲说:“一切就是这样,瞿队,这场会议可以结束了。” 瞿子冲怅然点头,站起身,示意小范和梁媛分别把裴健、田京和米悦琪带离会议室,暂时收押。 很快,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正要起身离去的瞿子冲、冉斯年和饶佩儿,以及坐在原地不动,仍旧失魂落魄的夏安安、林芳和赵国忠。 冉斯年站在门口回头望着这三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受害者,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可是却喉咙干涩,他觉得,任何语言都是那么苍白无力,索性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瞿子冲除了不住叹气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他们,只能小声跟冉斯年说:“待会儿我会找人分别送他们三个回去的。至于说以后的路怎么走,唉,只能靠他们自己啦。” 饶佩儿用柔软的眼神打量着瞿子冲,她理解瞿子冲的深有感触,毕竟一年前,瞿子冲跟会议室里的那三个人一样,也失去了爱妻,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可是大家都还得熬过来,抗过来,重新振奋生活,这就是人生吧。 瞿子冲似乎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并排站着的冉斯年和饶佩儿,转身边走边说:“斯年啊,有关案子还有几点我想跟你聊聊,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冉斯年当然明白瞿子冲的意思,他把车钥匙交给饶佩儿,让她去车子里等他。 瞿子冲的办公室里,冉斯年刚把门关上,瞿子冲便冲口而出,“斯年,你跟饶佩儿,你们是怎么回事?” 冉斯年早就料到瞿子冲会关心这件事,便按照早就跟饶佩儿商量好的套路回答:“很简单,我们恋爱了。她对我有意,我对她也有点好感,反正我也没什么损失,就试试看吧,我也是时候该重新开始了不是吗?” “你已经忘了苗玫了?”瞿子冲仿佛替苗玫不甘似的。 谈到苗玫,冉斯年脸色暗淡下来,“忘是忘不了的,但是已经可以放下了。其实我跟佩儿呢,彼此之间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我看得出,她对我,也不是奔着结婚去的。” “各取所需啊。”瞿子冲玩味地说。 “是啊,”冉斯年嬉皮笑脸地说,“她的需要是让我无偿给她释梦,这小丫头好像是也迷上了我这一行,甚至要拜我为师,我的需求呢,就是男人那点需求。” 瞿子冲干涩笑笑,“我总是觉得你和苗玫也许能够重归于好,你还是跟苗玫那样的知性才女比较相配,饶佩儿就是个胸大无脑的花瓶,跟你,不配。不过,你的私人生活,我也无权干涉,哈哈。” 冉斯年走过去拍了拍瞿子冲的肩膀,稍显亲昵地说:“别这么说,除却工作上的合作关系,咱们私下是朋友,聊聊私生活当然没什么不可。” 又寒暄了几句,冉斯年跟瞿子冲告别。刚刚踏出瞿子冲的办公室,冉斯年脸色的笑容便消失殆尽。他觉得,从前是他把瞿子冲这个男人看得太过简单了。他这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他的朋友,知道他有释梦本领的朋友都会多多少少给他讲过他们的梦,要他释梦,唯独瞿子冲,这个绝对信任他释梦能力的家伙,从未给他讲过他的梦,哪怕是一句话。总而言之,瞿子冲似乎是怕冉斯年看透他。 回家的路上,冉斯年一直在回想一年多以前的事情,回想黎文慈对他描述的瞿子冲,这个工作狂丈夫的性格秉性。冉斯年觉得,也许他该换个思路,不是从那个放炸弹的“快递员”的长相着手,而是从黎文慈着手调查,到底黎文慈卷入了什么事件,又连带着自己卷入了什么事件。 冉斯年不是没想过明目张胆地去调查黎文慈,只是那次爆炸事件让他心有余悸,他害怕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湖面又会被他莽撞之举给搅浑,让自己和身边的人再次陷入危险。只不过可能是前几天收到了饶佩儿这个女孩执着无畏的精神的感染吧,冉斯年觉得自己是该有所行动了,如此这么一直被动消极,只是不断通过做梦去记起那个“快递员”的长相,从侧面迂回地去调查真相,始终是停滞不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斯年,刚刚瞿子冲跟你说了什么?”饶佩儿问正在驾驶的冉斯年。 冉斯年回过神,说:“无非是奇怪咱们俩怎么会突然变成男女朋友。” “那你怎么说?” “当然是按照咱们商量好的,就说是你迷上了我,而且有求于我,想要让我给你无偿释梦,而我对你也有点好感,所以就顺水推舟,咱们俩各取所需。”冉斯年机械性地回答。 饶佩儿想起了昨晚在医院,她在凌晨两点偷偷给瞿子冲打电话报告她跟冉斯年的动向。饶佩儿告诉瞿子冲冉斯年似乎对自己产生了好感,尤其是这次自己住院,冉斯年格外紧张。于是饶佩儿试着暗示冉斯年自己对他也有意思,冉斯年竟然就顺势告白,两人直接确定了关系。 饶佩儿告诉瞿子冲,她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也没想到冉斯年竟然真的就上钩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能够跟冉斯年更加亲近,以了解他是否真的脸盲,说不定同床共枕还能听到冉斯年的梦话,搜集瞿子冲想要的情报。 瞿子冲对此喜忧参半,一方面,他觉得饶佩儿成了冉斯年的女友,的确能让冉斯年放下戒心,对饶佩儿更多坦白,说不定能够告诉饶佩儿一年前黎文慈的事情,有关黎文慈的秘密他到底知道多少;但是另一方面,瞿子冲也担心,他担心以冉斯年的魅力,饶佩儿会动了真感情,担心以冉斯年的智力,饶佩儿会被他玩得团团转。 “可是,这样真的可以吗?咱们俩的口径都没有完全统一呢。”饶佩儿有些担忧。 冉斯年笑笑说:“就是要达到这种不完全统一的效果,咱们俩都站在自己的角度,把自己对这段关系的认定告诉给他,这样才更加符合事实。如果口径完全统一,反而会让这个多疑的队长怀疑咱们是不是早就串供。” 饶佩儿不知道第几次对冉斯年刮目相看,“我倒是觉得你这个男人比瞿子冲还要可怕,怪不得瞿子冲提醒我,不要对你动了真感情,不要被你耍得团团转,要及时把咱们俩的各种情节和细节都告诉给他。” 冉斯年哭笑不得地说:“唉,我还真是有些后悔给自己找了这么多的麻烦,这下可好,咱们还得一起虚构出情节细节地讲给瞿子冲听,其中不乏令人面红耳赤难以启齿的细节。” 饶佩儿白了冉斯年一眼说:“你可别想占我便宜,我再次重申,我可不像前阵子网上传的,是那么随便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饶佩儿在家养身体,顺便跟冉斯年商议过几天一起回饶佩儿奶奶老家的事宜。饶佩儿打算跟冉斯年再来一次故地重游,而且是两个人一起坐火车,并且是一路坐硬座回去。为的就是能够把冉斯年拉进她的那个坐火车的梦里,让冉斯年帮助她打败狼外婆。 当然,饶佩儿还得让冉斯年去奶奶的老家里转悠甚至是扫荡一圈,然后期待冉斯年的梦能够给他们提供一些蛛丝马迹,有关多年前的6月10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天过去,这天一早,瞿子冲给冉斯年打来电话,告诉他裴健的案子已经算是结案,接下来就是起诉审判,根据他们所掌握的人证物证,裴健难逃法网。 挂上瞿子冲的电话没多久,别墅的门铃声响起,冉斯年通过可视对讲看到的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年轻女孩,透过哀伤的神色,低垂的双肩,冉斯年猜测这女孩就是夏安安。对方一开口,果然就是。 第二十八章 战胜狼外婆 夏安安在客厅坐下,勉强撑起一丝苦笑说:“父亲的遗书还是没有找到,我想,一定是被裴健毁掉了。但是我相信父亲的遗愿一定就是要我公开六年前的真相的!好在警方找到了父亲留下的那笔钱还有当年父亲偷拍田京犯案时候的照片。这些都可以证实当年田京的罪行!这个富二代败类别想逃脱法律的制裁!” 冉斯年问夏安安:“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夏安安挤出一丝难看的笑,说:“接下来我打算赎罪,替父亲赎罪,我打算去郝佳歆的老家去向郝佳歆的父母说明一切,并且替父亲忏悔。然后,我打算去姜静和林阿姨的老家定居,那里是个贫困县,我可以去那里支教,并且代替姜静对林阿姨尽孝。是我连累了姜静,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心安。” “也好,从此以后,你跟林阿姨,你们就是相依为命的亲人。”饶佩儿感慨地说。 夏安安从斜挎包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茶几上,“冉先生,这是尾款,按照合同,我必须要支付的。” 冉斯年愣了一下,推辞说:“不,不行,这钱我不能收。” 夏安安极为坚定,“不行,您一定要收下,因为您的确给了我真相,这是您应得的。” 冉斯年和饶佩儿还在想怎样拒收这笔钱,夏安安已经站起身对冉斯年和饶佩儿鞠躬致谢,然后告辞离开。 看着夏安安拉着拉杆箱落寞的背影,冉斯年不禁扪心自问,如果当初夏安安没有追究夏隆的死的话,她和裴健也就不会跑来他这里求助,如果他们没来,自己也不会解析夏隆的梦,裴健也就不会顺水推舟去威胁田京和米悦琪制造一个小茜,制造他们俩被追杀的假象,这样一来,说不定姜静不必死,汪小玉也活得好好的。 真的要追查到底吗?还是就此放下,过自己的生活?追查到底会损失多少?就此放下能否心安理得?冉斯年不禁有些动摇。 就在冉斯年沉思的空档,那边饶佩儿已经用平板登陆了购买火车票的页面,她一边自言自语地琢磨着是明天出发还是后天出发,一边在平板上点击着。 冉斯年转头去看着看似没心没肺,无知无畏的饶佩儿,问:“你从来就没想过放弃吗?一定要追查到底吗?” 饶佩儿似乎没听懂似的,睁大眼望着冉斯年。 “你看夏安安,她的执着扇动了蝴蝶的翅膀,最后收获的结局是一场波及无辜的悲剧风暴。”冉斯年蹙眉,略带哀伤地说。 饶佩儿却没有被那眉间的伤感感染,她大大咧咧地说:“扇动蝴蝶翅膀的就算不是夏安安,也总会有别人,最后悲剧收场那是因为裴健的邪念不是吗?而我的故事,绝对不会是以悲剧收场,而是会以真相大白收尾!” 冉斯年眉间的伤感和心头的忧虑似乎被饶佩儿这绵柔却有力的一句话给吹散了,他抛开缠扰桎梏自己的心绪,说:“好吧,那我就陪你,哦,不,应该说是咱们俩相伴,走这一趟通往真相大白的危险之旅吧。” 饶佩儿用食指在平板上轻轻却郑重地一点,“好吧,那就定在明天,明天上午十点出发!” 颠簸中,冉斯年打了个呵欠,他看了看手表,列车不过只是行驶了两个小时,可他却觉得被关在囚笼里两个世纪。 身边靠窗坐着的是饶佩儿,她一直精神饱满地望着窗外倒退的景色,若有所思,可是她的左臂一直紧紧环着冉斯年的右臂,好像这样抱着不放,晚上就能把冉斯年带入自己的梦中一样。 好不容易才熬过了六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两个人还要再乘坐长途汽车将近一个小时,这才在傍晚时分赶到了饶佩儿奶奶的老家,一个县城下属的村子,安居村。 饶佩儿跟冉斯年并排走在黄昏的乡间小路上,饶佩儿一边带路一边给冉斯年介绍,她的奶奶名叫刘美秀,年轻时候是村子里有名的知识女性,是当时村子里唯一的一位女性村官,在饶佩儿的父亲饶星辉去世后,刘美秀就辞去了妇女主任的工作,搬去城里居住,帮着陶翠芬照顾饶佩儿。每年寒暑假,刘美秀都会带着饶佩儿回到安居村,刘美秀属于很念旧的人,要不是为了失去了父亲的饶佩儿,她是绝对不肯离开她的家乡小村落,离开她热爱的职业的。 “奶奶绝对是称职的奶奶,对我非常好,只是她跟妈妈之间总是有矛盾,互相看不上对方,两个人有时候都会把对对方的怨言发泄到我身上,”饶佩儿回忆起了一些陈年往事,“奶奶好像是总要把爸爸的死责怪到妈妈身上,妈妈又记恨奶奶从一开始就不待见她,没把她当成一家人,总是防着。” 两个人闲聊着,走到了一栋看起来还算是不错的民居小院前。还没等进屋,邻居大妈就热心地出来打招呼,这会儿正是家家户户做晚饭的时候,从对门开着门里飘出了阵阵浓香。 冉斯年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最终笑呵呵地以饶佩儿男友的身份,跟着饶佩儿和邻居大妈进去蹭晚饭了。 大快朵颐之后,冉斯年和饶佩儿这才在晚间八点钟进到饶佩儿奶奶刘美秀的家。打开点灯,可以看见房间里有被翻动过的痕迹,饶佩儿说那是之前她跟妈妈回来的时候弄的,她们想要找到那个首饰盒子,可惜无功而返。 “我可以开始了吗?”冉斯年环顾四周,笑嘻嘻地问饶佩儿。 “开始什么?”饶佩儿问出口才反应过来,冉斯年的破坏狂神经又在蠢蠢欲动了,看来今晚奶奶家将会有一场天翻地覆了。 十几分钟后,屋子里一片狼藉,冉斯年还是敬业地搞着破坏,发出类似拆房子抄家一样的声响。饶佩儿则是把冉斯年丢在屋子里自由行动,自己不得不出门跟闻声而来,抄家伙准备修理盗贼的左邻右舍解释。 晚上十点钟,冉斯年和饶佩儿两人在狼藉之中收拾出了一片净土,一个睡在单人床上,一个打地铺睡在狼藉之中。 这个乡村的寂静的夜里,这栋刚刚被抄家的房子里,两个人各怀心事,各自要去梦里赴约。 白天的火车旅行,晚间的村落环境的确有用,饶佩儿在这样的条件刺激之下,果然再次做了那个她一心想要做的梦,见到了她一心想要打败的狼外婆。 刚开始的一切,就如同之前的梦一样,只是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想来是饶佩儿的潜意识在做主,快进了重复的部分,想要快些进入主题。 终于,饶佩儿从梦中梦中醒来,看到了身边坐着的狼外婆,只不过这时候的老奶奶还没有露出狼外婆的真实嘴脸。 换了位置,坐到窗口,饶佩儿这才想到她该把帮手冉斯年也给带来才对,这么一着急,抬眼一看,正好看到了冉斯年就坐在自己的对面,可笑的是,冉斯年居然穿着童话故事里猎人的服装,他正在微笑注视自己,那眼神好像再跟自己说:不要怕,这一次由他在。 火车钻进了隧道,饶佩儿摸到了身下的毛茸茸的大尾巴,也已经准备好了防卫和攻击的架势。 火车刚一出隧道,饶佩儿已经纵身一跃跳到了小桌子上,同时,她听到清脆的咬合声音,狼外婆的大嘴巴用力合上,只可惜,咬了个空。 冉斯年也已经站在了座椅上,双手高高举起行李架上一个大大的箱子,用力砸向狼外婆。狼外婆吃痛大叫,这倒是提醒了饶佩儿,她一面大叫壮胆,一面也抓起行李架上的箱子,把大大小小的箱子全都砸向了狼外婆。 狼外婆一面发出骇人的吼叫一面不断挥动双臂去抵挡,甚至站在了那些箱子上面,冲饶佩儿和冉斯年张牙舞爪,它大大长长的下巴再次打开,张开血盆大口冲着饶佩儿。 被激怒的狼外婆让饶佩儿惊恐不已,她吓得瑟缩在冉斯年身后,甚至又动了实在不行就跳窗逃跑的念头。 就在这时,冉斯年却抓起了火车窗边的逃生锤子,勇敢地纵身一跳,直接踩在了狼外婆的肩膀上,举起锤子毫不迟疑地砸向狼外婆的头顶。 顿时,血花四溅,狼外婆被冉斯年开了瓢。周围乘客这才发现这边的人狼大战,吓得纷纷散开。饶佩儿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一个提着热水壶给乘客们倒热水的乘务员,也吓得步步后退。 冉斯年大喊一声“站住”,然后三步两步跑到那个乘务员身边,一把夺过水壶,回头把热水全部浇在了狼外婆头顶的伤口上。 狼外婆刚刚还捂住头顶的伤口疯狂地大叫,这滚烫的热水浇到伤口上,就好像是硫酸腐蚀一般,让它彻底地疯狂,垂死挣扎。 冉斯年示意饶佩儿退到一边,自己则是隔着那些行李箱子用力去把痛苦不堪奄奄一息的狼外婆往窗口推。 饶佩儿看出了冉斯年的意思,也帮着一起推,终于把半死不活的狼外婆给从敞开的车窗给丢了出去。 两人一起把头伸出车窗,看着狼外婆离他们越来越远,而后相视一笑。 “佩儿,你很勇敢。”冉斯年夸赞饶佩儿。 饶佩儿不好意思地钻进冉斯年的怀里,“多亏了有你,谢谢你,斯年。” 第二十九章 第二次催眠 冉斯年和饶佩儿并排坐下,一起观赏窗外的风景。 饶佩儿忘记了这是在做梦,全情投入,满心喜悦,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安全顺利地到达目的地,至于说那个目的地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梦里的她不知道。 列车上的车载电视同时打开,一个车厢里共有六个悬挂在高处的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相声节目。 饶佩儿昏昏欲睡,她靠在冉斯年的肩膀上,听着相声的伴随音,眼皮无力地下垂着。 “睡一会儿吧,我也睡一会儿,放心,不会睡过站的。”冉斯年拍拍饶佩儿的头,把他的头也搭在了饶佩儿的头上,两人就这么相互依靠着在梦里又睡了一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昏睡的饶佩儿被鼻子传来的一阵痒意给弄醒了,她下意识身手搔搔鼻子,打算再睡,可是鼻子那里却更痒了。饶佩儿困得很,有些气愤地用力挠鼻子,却被一种意想不到的触感给惊醒了。 那触感是摸到了毛发的触感!难道是狼外婆又回来了? 饶佩儿猛地睁开眼,可眼前却不是狼外婆的灰黑色狼毛,而是从上方垂下来的女人乌黑的长发,长度正好就到饶佩儿的鼻子。 饶佩儿全身一紧,头皮发麻,她知道有什么东西就在自己的上方,也许就在头顶,可她不敢抬头去看。 眼前的黑发抖动了一下,又往下移了移,到达了饶佩儿下巴的位置,可想而知,是她头顶的那个东西动了动,而且是朝下朝自己的方向靠近了。那些长发似乎有生命一般地活了,它们开始快速颤动,似乎想要缠住饶佩儿的头,或者是从嘴巴鼻孔里钻进去。 饶佩儿机械地一点点仰头,想要看清楚上方到底是什么。三十度,四十度,仰头六十度的时候,她看到了让她魂飞魄散的一幕!她的头顶是一张惨白中泛着青色的鬼脸!近在咫尺! 饶佩儿的脖子继续仰,她的头已经仰起了九十度,直直望着同样脸朝下的女鬼的脸!她看到了那女鬼的身子,竟然是从车载电视里钻出来的!她也认出的女鬼的身份,那不正是自己初中时代吓得自己整整一个月不敢一个人睡觉的,著名的——贞子吗? 没错,从车载电视里钻出来的正是电影《午夜凶铃》里的贞子!饶佩儿最惧怕的恐怖电影里的最惧怕的恐怖鬼怪形象! 贞子咧嘴冲饶佩儿笑,露出了黑色的牙齿,和漆黑深不见底的口腔。饶佩儿已经抖如筛糠,大脑一片空白。 紧接着,整个车厢里的六个车载电视里,每一个都钻出了一个贞子,她们就那样钻出一半的身子,用垂着的长发把乘客们一个个勒死。 饶佩儿这才想到去向旁边的冉斯年求助,一转头,却见冉斯年的头顶也悬着一个贞子,那个贞子的长发已经钻进了冉斯年的双眼鼻孔和嘴巴,冉斯年痛苦不堪地扭动着身体,发出痛苦呻吟的声音。 难道这就是自己马上要面临的命运?被贞子给以如此痛苦的方式杀死?饶佩儿吓得整个人都浸泡在了冷汗之中,恐惧感彻底淹没了她。 头顶的贞子彻底钻出了电视,蹲在饶佩儿面前的小桌子上,与饶佩儿直视。与此同时,车厢里的灯光忽明忽暗,每次灯光亮起,几个贞子就会更加逼近她一些。车厢像是被强大的力量挤压一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周遭的所有就是典型的恐怖片场景,让饶佩儿颤栗不已。 贞子抬起双手,竟然想要把手指伸进饶佩儿的嘴巴和眼睛里,其余几个贞子也迅速朝饶佩儿靠拢,她们一起把饶佩儿逼入了绝境。 这对于饶佩儿来说,比狼外婆的血盆大口要惊悚一万倍,她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些理智,眼睛的余光扫过身边开着的车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跳车,哪怕跳出去粉身碎骨,哪怕跳出去是跳进了狼外婆的血盆大口。 “啊——”饶佩儿用尽全身力气,纵身一跃,从车窗跳了出去。 “噗通”一声,饶佩儿落地,虽然身体传来疼痛感,但饶佩儿看到车窗里的贞子已经随着快速行驶的列车离自己远去,还是无比心安。她转头一看,自己竟然就摔在了一个站牌的旁边,站牌上没有地名,只有一个数字:805. 这是什么意思?正想着,身下的地面开始上下波动,还发出了声响。饶佩儿心想,该不会是刚刚躲过了贞子,又地震了? “哎呦!”地面发出了一个男性的呻吟声,而且这声音还挺熟悉。 饶佩儿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趴在冉斯年的背上。她竟然因为做梦从床上滚落下来,砸中了打地铺的冉斯年! 两个人马上调整姿势,各自吃痛地叫着。 无疑,这一次饶佩儿又一次败在路上,无缘她想要探寻的真相,输给了催眠师,输给了自己的胆怯。 “什么?贞子?”冉斯年听重新躺回床上的饶佩儿惊魂未定地讲述后,不可思议地反问,“打跑了狼外婆又来了个贞子?我还被贞子给虐死了?” “是啊,我父亲为了让我忘记某些事情,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又在我的潜意识里放了一个贞子阻止我回忆。”饶佩儿带着哭腔发牢骚。 冉斯年琢磨了一下,突然坐起身,严肃地说:“不对,佩儿,你是什么时候看的那部《午夜凶铃》?总不会是学龄前的时候吧?那么小,你的家长会让你看那么恐怖的电影?” “初中啊,我上了初中才跟几个同学一起看的……”饶佩儿突然一拍额头,顿悟道,“不对呀,我读初中的时候,我父亲都去世好多年啦,我最害怕贞子这件事,我妈妈奶奶和同学们都知道,可是我已经去世的父亲又怎么会知道呢?” “只有两种可能,”冉斯年摩挲着下巴,面容冷峻,“第一种,在你的潜意识里植入贞子的催眠师不是你父亲,你在初中看过《午夜凶铃》之后,你再次被另一个催眠师催眠,这个催眠师跟你父亲使用的是同一种催眠方法,通过在潜意识里植入你所畏惧的障碍去阻止回忆;第二种,你的父亲并没有去世,他第二次催眠了你,在你上初中的时候,他在你的潜意识里植入了你最惧怕的贞子,使你忘记一段关键的经历。我个人更加愿意相信第二种可能,毕竟,每个催眠师都有自己的惯用手法,你两次被催眠的手法相似,都是利用了你惧怕的事物当做镇守秘密的关卡,所以催眠师更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另外,你父亲当年发生的意外很蹊跷,他酒驾开车连人带车一起掉进了江里,尸体在五天后才被打捞上来,要知道尸体在江水里浸泡五天,再加上鱼群的啃食,那一定是不成样子的,面目全非的。如果有人在认尸的过程中做点手脚,很容易蒙混过关。” “斯年,你的意思是说……”饶佩儿也惊得坐了起来,全身紧绷,声音发颤。 “是的,我怀疑你父亲当年是诈死,很可能是为了躲避什么凶祸,不得不金蝉脱壳,”冉斯年眯眼在黑暗中望着饶佩儿的轮廓,郑重地说,“他想要你也远离他曾置身的危险,所以才不得不催眠你,让你处于不知情的境地,远离危险。” 饶佩儿用力抹了一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倔强又哀伤地问:“到底是什么危险,我爸爸,他到底卷入了什么危险之中?” 冉斯年幽幽地说:“现在根本无从推想,但我想,一定跟你梦里出现的805这个数字有关吧,很可能这又是一个代表时间的数字。也许,在那个首饰盒里,我们能够找到进一步的答案吧。” “你知道首饰盒藏在哪里了吗?”饶佩儿追问,“刚刚你有没有做梦,发现什么线索?你扫荡之后,总会发现什么线索的吧?” “有,”冉斯年说着,索性站起身,打开电灯开关,“如果我说让你好好睡觉,等到明天天亮再去找那个首饰盒,你肯定不会同意吧?” “废话,”饶佩儿也腾地起身,跃跃欲试地问,“在哪里,首饰盒在哪里?” 冉斯年在地面上的狼藉中走动,走到了墙边的大衣柜前,“我刚刚在梦里就站在这个位置,我伸手去掏衣柜里的衣服,把它们扯出来丢在地上。当时我的手指尖曾短暂碰触过衣柜里面的这个位置的木板,指尖碰触木板的声音在我的梦里放大了十倍,我这才察觉到声音的蹊跷。” “什么蹊跷?”饶佩儿也几个大跨步,站到了冉斯年身边,一同对着比自己年纪还大的老旧衣柜。 冉斯年打开柜门,指着一个方向说:“碰触这里的时候发出的声音跟碰触旁边的木板发出的声音不同,左右两侧其余的地方能感觉到是实心的实木,而中间上方这里则是空心的。” 饶佩儿不可思议地也敲了敲木板,并没有听出什么不同。紧接着,她跳到衣柜旁边,用手大致从外面量了一下衣柜的厚度,又把手伸进衣柜里面量了一下衣柜的厚度,最后失望地给出结论:“我可没有你在梦里的那种放大本领,听不出有什么不同,再说了,这衣柜外面和里面,厚度差只有差不多三厘米多,这么薄的空间里怎么藏一个盒子?又不是火柴盒,光钥匙就那么大呢,盒子肯定也不小。” 冉斯年却胸有成竹,从地上捡起了一把钳子去敲击和撬动衣柜后面的木板,小心翼翼地想要取出衣柜隔层里的扁形物体,他想,就算不是他们要找的盒子,那也是饶佩儿奶奶刘美秀藏的其他宝贝,搞不好,是私房钱呢。 经过了十几分钟的工程,冉斯年终于弄明白了这个古老衣柜的机关。 这个看起来像是民国古董一样的破旧衣柜的后方木板厚度足有三厘米多,两侧都是实心的实木,只有中间的十五厘米的宽度是被挖空的,挖空的厚度将近三厘米。想要把东西藏进来,必须要从衣柜的最上方取下上面的镂空木雕装饰,把扁状的东西塞进去,想要取出的话,得有个将近三十厘米长的钩子才能把东西给钩上来。 冉斯年破坏了衣柜的隔层,从里面取出来的是一块雕刻有精细花纹的古董木板,木板的横截面上有一个锁孔,要不是这个锁孔的存在,他们俩谁也无法想到,这个木板就是他们要找的首饰盒。 饶佩儿也看到了那个隐藏在花纹里的锁孔,她愣了两秒,随即马上去背包里取出她随身带着的钥匙。 “别急,”冉斯年摆弄着那块木板,“我想这应该是个可以折叠的盒子,现在它处于折叠的情况,不把它弄立体了,是没法插入钥匙的。” 饶佩儿惊奇不已,夸张地大叫:“天啊,这是什么宝贝啊,居然还可以折叠?这,这该不会是古董吧?我听说中国古代的能工巧匠倒是能手工制作这种玩意儿。” “不对,这花纹看起来比较欧式,应该不是中国的古董,搞不好是国外的古董。唉,也难怪你们上次回来找不到这东西,谁又能想到一个盒子能够变成一块木板藏在厚度三厘米多的隔层里呢?你奶奶的这招还真是高明,”冉斯年说着,也不知道是摸到了什么机关,竟然像是摆弄玩具一样,把一个平面的厚木板给摆弄成了一个长方体的立体盒子,就像是纸巾盒那么大,“好了,插入钥匙试试吧。” 饶佩儿颤抖的手握着钥匙,一点点靠近那个精美的木雕盒子,狐疑又失望地说:“斯年,这盒子里面应该什么都没有吧?不然怎么能折叠成一块木板呢?” 冉斯年却自信微笑,饶有兴致地等待盒子打开,真相大白,他说:“不见得,这种盒子本就是为了收藏纸质品而制造的,可以藏存折、古董纸币、照片、重要信件之类的东西。这里面未必就什么都没有。” 饶佩儿把钥匙缓缓插进了锁孔,却紧张地没力气扭动钥匙,她仿佛被多嘴的范骁给附身一样,在关键时刻问个不停:“可是我奶奶是个中国乡村妇女主任啊,怎么会有这外国古董玩意儿呢?这,这也太稀奇了吧?难道是我父亲给了我奶奶这玩意儿?这玩意儿跟我父亲陷入的危险有关?” 冉斯年不等饶佩儿继续说,干脆用手握住了饶佩儿握钥匙的手,代替饶佩儿发力,扭动钥匙。 “该不会有什么机关吧?”饶佩儿缩了缩身子,激动得声音发抖。 冉斯年也被饶佩儿的状态感染,既兴奋又紧张,他下意识地也侧了侧身子,让开盒子开启后正对着的方向,躲避盒子可能有的机关,虽然他觉得这种做法有点可笑。 “啪嗒”一声,盒子发出了锁芯弹开的声音,冉斯年伸手,缓缓打开了这只属于饶佩儿的潘多拉盒子的盒盖。 盒盖渐渐开启,并没有什么机关冷箭之类的东西射出来。两个人确定安全之后,一起向盒子里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第一章 起始 梦完全受儿时最初印象所左右,而往往把那段日子的细节、那些在醒觉时绝对记不起来的小事,重翻旧账地搬出来。 ——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高层写字楼的14层。 冉斯年像以往一样迈出电梯,径直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途径前台的时候,习惯性地冲前台的女孩点头示意。 这天是星期一,当时的冉斯年还以为这个周一会像以往无数个周一一样,在习惯性的忙碌中度过,他根本没有预料,那个周一就是改写他往后命运的一个开端。 刚刚在办公室里落座不久,助理贾若凡便敲门进来,一脸微笑地说:“早啊冉老师,要红茶还是咖啡?” 冉斯年一边打开电脑一边随意地回答:“红茶。” “对了冉老师,您今天有个预约,是一位名叫黎文慈的女士,三天前就打电话过来特意预约跟您见面的,好像很急似的,但是当天是周五,我就把她安排在今天了。”贾若凡汇报。 “好的。”冉斯年习惯性地打开电脑去看行业网站的新闻,他一直在关注着网上的专业人士以及网民对他的释梦疗法的观点。 上午九点钟,贾若凡端着两杯红茶,引领着一个30岁出头的女人走进了冉斯年的办公室。 冉斯年友好而仔细地打量这位女顾客黎文慈。她相貌清丽,气质文雅,穿着和言谈举止都十分得体,看得出是个有教养且有一定社会地位的知识女性。果然,黎文慈的自我介绍中说到,她是个高中教师,而且是市重点高中的骨干教师,是教语文的。 只不过黎文慈的眉间聚集了不少忧郁和困惑,导致她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冉斯年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不愿意称他的客户为病患,因为他自己也只是个心理咨询师,而不是什么精神科的医生,他只称呼他们为顾客,也一直不厌其烦地纠正顾客们对他的称呼,请他们不要称呼他为冉医生,可是最后的结果大多是顾客们仍旧改不过来习惯叫他冉医生冉大夫或者是冉老师。 冉斯年通过对黎文慈的观察和简单的交谈看得出,她在来这里之前做过一番调查,知道这里不过是一个比较商业化的心理咨询中心,里面的咨询师根本不是什么心理医生。所以她从一开始就称呼冉斯年为冉先生,对于她跟冉斯年之间的关系定位准确。 一番自我介绍和慕名而来的客套话之后,黎文慈进入正题,她先是喝了一小口红茶润了润喉咙,然后深呼吸,开口讲述:“最近一周里,我一直在做一个相似的梦,一个相似的恶梦。在梦里,我是一个囚犯,被囚禁在一个晦暗的空间里,我所能看见的,只有四面的栅栏包围着我。我一定是刚刚遭受到了残忍的刑罚,我的下肢无法用力,导致我整个人只能趴在地上,靠上肢的力量爬行;并且,我无法说话,我感觉不到我的舌头,无论我如何努力,都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我一张嘴,竟然涌出了热乎乎的血!真的,真的是太可怕了!” “你试着呼救了吗?”冉斯年温和地问。 “当然,我用力大叫,发出了很刺耳的声音,只不过,我很害怕,害怕我的叫声会引来什么可怕的东西,所以只是叫了几声,便不敢出声了。”黎文慈的眼神里闪烁着恐惧,随着她的讲述,她仿佛又身临其境地回到了那个恶梦里。 “为什么你会觉得叫声会引来可怕的东西呢?”冉斯年循循善诱地问。 黎文慈揉揉太阳穴,一边回想一边回答:“因为我听到了不远处传来的惨叫声!就在我所处的一片晦暗中,不远处有个发光点,那个光源的另一边传来了凄厉的惨叫,有男的,也有女的,听起来就像是怪兽临死前的嘶吼一样。我想,那里就是刑房,那里正进行着惨无人道的酷刑!我恐惧到了极点,然后,然后就吓醒了。” 冉斯年一面用理解的神态和温柔的口吻说话安抚黎文慈的情绪,表达自己的认同感,一面暗暗思考这个梦的含义。 “你说你一周内做了很多相似的梦,能给我讲讲你的几个梦里的不同之处吗?” 黎文慈低头沉思,隔了半分钟才开口,“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刚刚讲的那些,每晚几乎都会重复,还有一些小的细节,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了,因为它们只出现过一次,并没有重复。我记得,有的时候,我仰面躺着,向上看,能够看到漆黑的夜空里有飞机,有的时候,我所处的监狱似乎是漂浮起来,我向下方看的时候,能够隐约看到海水,还有里面的海豚。对了,我好像还看见了穿着制服敲鼓的仪仗队,还有,还有猴子在丛林里上蹿下跳。” 黎文慈越讲越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这些东西听起来丝毫没有关联,天马行空的,可是冉斯年微微蹙起的眉头却缓缓舒展,仿佛这些内容正是他想要听到的。 “黎女士,你说你是从一周前开始做这个相似的梦的?”冉斯年问。 “准确来说应该是十天前开始的。”黎文慈回答。 “那么请你仔细回想一下,十天前,也就是你最初做这个梦之前的那一天,或者是最近的两三天,你的生活中发生了什么变化,”冉斯年极为认真地说,“我们首先要搞清楚,是什么触发了你的这个梦。” 黎文慈叹了口气,“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事发必有因,可我无论怎么想都想不到原因。如果非要说十天前我的生活里有什么不同以往的事情发生,那么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十一天以前,正好就是我和爱人的结婚纪念日。那天晚上,我们俩一起在餐厅里吃了一顿烛光晚餐,整个过程都很愉快温馨。” 冉斯年有些失望,“这样一来就有些复杂了,触发你这个梦的很有可能是那个餐厅里的某一个细节,或者某一个顾客身上的某个细节,或者是某一道餐品,某一个餐具等等。” “不会吧?那个餐厅我经常跟爱人一起去啊,我仔细想过,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黎文慈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向冉斯年表态,她在来之前已经尽自己所能去分析思考过她的梦,以及触发这个梦的缘由了。 冉斯年意味深长地摇头,解释:“触发你的梦的,也许不是一个点,而是一条把几个点串联起来的线。而那天晚上的烛光晚餐,正好是机缘巧合下,聚集了所有关键的点,终于串联成了一条线,触动了你潜意识里深藏的某个机关,于是,你开始连续做近乎相同的梦。” 黎文慈马上领会了冉斯年的意思,也颇为失落,“这样看来,想要弄清楚这个触发梦的这条线就很难了。” 冉斯年突然从失落的情绪里脱离,笑着摆摆手说:“你也不必沮丧,其实关于这个梦本身,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 “哦?您解读出了这个梦的深层含义?”黎文慈又满怀希望地问,“这个梦该不会,该不会是隐晦地指明,我在怀疑我的爱人有外遇?实不相瞒,这一点是我最为担心的。或者,会不会是我的潜意识发觉了他正在从事非常危险的任务?哦,不好意思,我太心急了。” 冉斯年笑着摇头表示不介意,问道:“非常危险的任务?难道,你爱人是一名,一名警察?” 黎文慈不好意思地笑笑,却又带着几分自豪地说:“是的,我爱人是一名刑警队长。哦,冉先生,不好意思,我跑题了,还是请您解读我的梦吧。” 冉斯年深呼吸,说道:“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在我看来,你的这个梦跟你爱人没有任何关系。我认为你的这个梦是在重现你婴儿时期的记忆。” “什么什么?”黎文慈像是没听懂似的伸着脖子问。 冉斯年耐心解释:“人的记忆始于婴儿时期。虽然我们成年人只能够追溯到诱饵时期的记忆,但是这并不代表婴儿时期的记忆已经彻底消失。很多时候,有些特别的记忆并没有消失,只是被埋藏得很深,被埋在了深不见底的潜意识里。而梦,成年人的梦境,甚至是儿童时期的梦境,就是挖掘这一段被深埋的婴儿记忆的途径之一,而且应该说是最有效的途径。当然,这观点并不是我提出的,而是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这本著作里的观点,我本人十分信服这个观点。” 黎文慈半信半疑地问:“那么冉先生,您凭什么认定我的这个梦,这个恐怖的恶梦是婴儿时期的记忆呢?” 冉斯年本来想谦虚地表明这不过是他个人的猜测,可是因为一直以来习惯性的自信,他的谦虚也显得很没有诚意,他说:“说认定不太合适,因为我也没有百分百的认定,只是持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其实这只是我根据专业理论知识和经验的一个推测,并不能保证是否正确。具体怎么验证,还要靠接下来你的配合,不单单是配合诚实回答我的问题,还有一系列释梦疗法的配合,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着这条梦的线索一路探索,找到答案。” 第二章 释梦疗法 黎文慈对冉斯年还是颇为信任的,很可能是也听说了一些冉斯年的能耐和成功案例,她虚心地再次请教,“冉先生,请您解释一下我的梦,我还是无法理解这么一段恐怖的恶梦怎么会是婴儿时期的一段回忆?” “首先,提取你梦里的几个关键点,囚犯、晦暗的空间、四面的栅栏、下肢无法用力、趴在地上靠上肢力量爬行、无法说话、感觉不到舌头、嘴里涌出了热乎乎的血,还有飞机、海豚和猴子,”冉斯年笑着反问黎文慈,“黎女士,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跟你爱人还没有要孩子吧?” 黎文慈呆愣愣地点头,随即马上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既恍然大悟,又不敢置信的矛盾神情。 冉斯年解释:“如果这几个关键点只出现一两个我也不会想到婴儿,可是所有出现的这些关键点都会让我联想起婴儿。首先,你之所以以为自己是个囚犯,那是因为你意识到你被关在一个‘囚笼’里,可现实中,很少有囚笼是四方形,并且四面都是栅栏的,而你又没有提到仰面朝上的时候上方也有栅栏,所以直接让我联想到的就是婴儿床;其次,你后来提到过你所处的监狱似乎是漂浮了起来,我想有这种错觉很可能是因为你的动作导致婴儿床的晃动,让你有种坐船的错觉,你向下方看隐约能看到海水,这也是错觉,是晃动的婴儿床和下面的海豚玩具让你产生了海水的错觉;第三,你说你感觉刚刚遭受了残忍的刑罚,这当然是错觉,因为所谓的下肢无法用力,只能爬在地上爬行,无法说话,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这都是婴儿的表现,我想,梦里的你不但无法感觉到自己的舌头,也感觉不到自己的牙齿吧?那是因为当时的你没有牙齿,对舌头的概念也是模糊的,所以以为自己没有舌头;第四,你一张嘴,竟然涌出了热乎乎忽的血,这也是你的梦把婴儿时期的记忆给恐怖化了,黑暗中你根本看不到你呕吐物的颜色,你只知道那是热乎乎的,还是液体,而实际上,那是……” “奶,”黎文慈哭笑不得地说,“那是婴儿在吐奶,原来如此,原来我梦里出现的飞机、海豚、敲鼓的仪仗队和猴子,全都是玩具!” 冉斯年收起了笑容,有些不忍心打断黎文慈的放松和释然,但又不得不把话题引向比较严肃的部分,他说:“我想,梦的关键在于那个你看见的光源和惨叫声,也许恐怖就是源于那个光源后面的未知。你的潜意识绝对还知晓些什么,一些不太美好,甚至是恐怖的事情,所以才会把这段记忆给恐怖化。黎女士,你可以回去问问你的父母,是不是在你婴儿时期家里发生过什么变故,有可能是他们夫妻俩吵架甚至是打架。如果是这样,一家三口把这个问题说破,彼此原谅,沟通感情,你对他们俩重新建立信任感和爱,假以时日,相信你的心结也就打开了,也就不会再去做这个恶梦了。” 黎文慈尴尬地笑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没用的,因为我的父母不是我的亲身父母,他们是养父母,在我四岁的时候从福利院领养了我。” 冉斯年脸色的职业性微笑马上僵住,他在瞬间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黎文慈婴儿时期的恶梦,男人和女人的惨叫,再往后是她变成了孤儿,被送进福利院,而后被养父母领养! 难道黎文慈的亲生父母就是在黎文慈婴儿时期遇难的?这对儿夫妻就是在与婴儿房一墙之隔的、光源的那边遇害的?而当时还不会说话不会站立的黎文慈,这个小婴儿差点就目击到了整个悲剧的过程?不,她是否目击还不知道,但至少,她听到了。 杀人凶手放过了黎文慈,也许是因为凶手认定一个婴儿根本不会认出他,记得他的长相,也许是因为凶手还有一丝残留的人性,不忍对一个婴儿下手。总之,黎文慈活了下来。 “冉先生,”黎文慈打断冉斯年的思路,仍旧没有意识到冉斯年想到的这些,礼貌地问,“还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让我不要再做这个恶梦呢?毕竟,我暂时还没有寻找亲生父母的意思,就算想找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找到的,唉,我想,我之所以会把这段记忆给加工成了恶梦,也是源于内心的缺乏安全感,还有被亲生父母遗弃的恐惧吧。” 冉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推测的可能性告诉给黎文慈,他觉得黎文慈有权知道这些,黎文慈是个成年人,他也不必担心她会承受不了这样的可能性,况且,黎文慈的爱人是个刑警队长啊,也许这一切可以往最好的方向发展,黎文慈亲生父母的血案早就已经破获,让她得知真相也算是疗愈她内心创伤的一个途径。 于是冉斯年坦白,说出了他的猜测。 黎文慈震惊了,半晌没有回过神。 黎文慈从震惊中脱离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显然,她接受了冉斯年的想法,认定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是狠心遗弃了自己,而是遇害了!她的亲生父母是爱她的,她有自己的小婴儿床,还有那么多的玩具,她是被他们深爱着的! “对不起,冉先生,我,我情绪有些失控,”黎文慈抹了把眼泪,“今天先到这里吧,我会再打电话给您的助理预约的。再见。”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冉斯年一直惦记着这个黎文慈,他很想知道黎文慈的后续情况,当年是否有命案发生,如果黎文慈的亲生父母遇害了,那么那起案子是不是已经破获,凶手是不是已经伏法。 可好奇归好奇,冉斯年却没有地方和人脉去打听,他在脑子里搜索了一番,唯一跟警察拉的上关系的只有自己的一位同事的小姨子,是派出所户籍科的文职民警。显然,这个渠道冉斯年打听不到任何有关命案,而且是陈年命案的消息。 第四天,黎文慈再次拜访,却是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有些冒失激动地找上了门。要是换做其他顾客,冉斯年绝对不允许在没有预约的前提下插队,可是黎文慈是特殊的。 “冉先生,我拜托我爱人调阅了卷宗,原来在29年前,也就是我一岁的时候,松江市真的发生过一起命案,遇害者就是一对儿夫妻!他们,他们一定就是我的亲生父母!”黎文慈看见冉斯年的一刹那,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根据卷宗,当年那对夫妻的孩子就是被送去了市立的福利院,那就是我,就是我啊!如果不是你,我永远也不会知道,我的亲生父母,他们,他们……” 冉斯年忙起身走到黎文慈身边,轻拍她的肩膀安抚她。等到黎文慈冷静下来以后,她一开口说的话让冉斯年格外震惊。 “冉先生,我想请你帮忙,帮我找到当年杀害我亲手父母的凶手!因为那起命案至今都是悬案!凶手依旧逍遥法外!”黎文慈极为迫切、不容置疑地说。 冉斯年愣了几秒,随即苦笑,“黎女士,我只是个咨询师,不是警探啊,这件事,你该找你爱人帮忙吧?” “当然,我爱人也答应我会重新调查,但是因为当年的刑侦技术水平有限,时隔将近三十年再去调查难度也不小,而且如果不请示上面,他也没有权限,就算请示上面,因为他跟我的这层关系,领导也不一定会批准。总之我现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哦,不,准确来说,是我自己身上!我要亲自找出当年的真凶,为我的亲生父母报仇!” 冉斯年领会了黎文慈的意思,问道:“你是想通过你的梦去追查凶手?” “对!”黎文慈斩钉截铁地说,“冉先生,我听说过你的释梦疗法,简而言之就是通过对梦的干预去影响潜意识,从而达到疗愈创伤的目的。我想,这个方法对我也同样试用。请您帮助我,这对我来说真的是太重要了,不管付出怎么样的代价我都要用尽全力去努力!报酬方面不是问题,我还有一个婚前财产的房子可以卖掉……” 冉斯年抬手阻止黎文慈继续说下去。一开始,冉斯年对于黎文慈的这个要求是拒绝的,然而黎文慈似乎是把冉斯年当成了救命稻草,她对他实施了围追堵截的战术,用诚意和眼泪打动了心软的冉斯年。最终,冉斯年决定利用自己的释梦疗法去帮黎文慈寻找真凶。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冉斯年才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潜意识里蠢蠢欲动的侦探神经吧。 而这个所谓的释梦疗法,远离简而言之的确就是通过对梦的干预去潜移默化地影响人的潜意识,也算是一种潜意识的训练。用作疗愈心理创伤,收效的确显著。用在黎文慈身上,用来探寻记忆里的凶手,冉斯年并没有把握。当时的他做了一个决定,决定改良,或者说是过度地运用这套方法,帮助黎文慈。 而这个经过改良,或者说是过度运用的、针对黎文慈的释梦疗法,剥去它的外壳,究其本质,它还可以直接叫做——清明梦。 第三章 私家侦探 冉斯年平静地睁开眼,从梦中醒来。 一年多以前的经历在他的梦里依旧真实清晰,他甚至记得每一个跟黎文慈接触的细节。现在他要做的就是,重复当时的经历,让自己的潜意识帮忙提取出重要的细节。因为不久前的冉斯年已经下定决心,要明目张胆地开始调查黎文慈的跳楼自杀案,还有直接害黎文慈坠楼身亡,以及波及到自己的爆炸案件的最初源头——黎文慈亲生父母的谋杀案件。 “斯年,快下楼,有生意上门啦!”卧室门外传来了饶佩儿的声音。 冉斯年一边起床一边犯嘀咕,饶佩儿不是说难得接了一个广告,这两天会早出晚归吗?怎么这会儿还在家? 洗漱完毕下楼,冉斯年一眼就看到了客厅里的两个女人,一个是饶佩儿无疑,他现在对饶佩儿几乎是可以在一秒钟内就认得出的,另一个女人是个陌生女人,应该就是饶佩儿所谓的顾客。 女人自我介绍:“冉先生你好,我叫邬婷婷,有件事情想请你帮忙。实不相瞒,我的婚期就在一周后,可是,我好像是患上了婚前焦虑症似的,总是担心自己嫁错了人,所以想请你帮忙释梦,看看我的潜意识是不是已经发觉了我的未婚夫不妥。” 冉斯年理解地点点头,跟这个年轻的邬婷婷谈好了价格,然后便听邬婷婷讲述她最近一阵子印象最为深刻的梦。 邬婷婷的未婚夫名叫傅强,在梦里,傅强是个享誉全球的魔术师,而邬婷婷则是他的美女助手。他们俩的魔术团队只有两个人,而关于傅强那奇特令人瞠目结舌、毫无破绽的魔术,国内外没有一个人能够破解。 邬婷婷对于傅强的魔术也很好奇,但傅强并不肯把魔术的秘密告诉邬婷婷。傅强一直很神秘,他的魔术道具什么的也都是锁起来不让任何人包括邬婷婷有机会去观察研究。 傅强很固执,他一直以来都只表演一种魔术,那就是把一样东西从有变无,从无变有,而且这些物件也都是小物件。但是神奇之处就在于,观众现场提出要变出什么就变出什么,想要变出多少就是多少,而这些观众当然不是暗桩,不是托儿。 更加诡异的是,这个世界一流的魔术师有个奇怪的规定,那就是魔术表演要么就是时隔三天演一场,要么就是时隔三周,要么就是时隔三年演一场,一定要严格遵守三这个数字。有一次,傅强给来中国访问的外国总统表演魔术,外国总统叹为观止,极力要求傅强再加演一场。一向高傲的傅强为了不扫总统的兴致,答应再加演一场,但是必须是在这场结束后的三个小时之后。 这三个小时的时间里,傅强就把自己关在特制的屋子里冥思苦想魔术创意,制造魔术道具。邬婷婷一向对傅强的魔术好奇,就偷偷钻了一个孔去偷看房间里的傅强,可是却看见傅强根本不在房间里,那个特制的房间里有一个机关,是可以通往地下的密道。 三个小时后,傅强十分疲累地从那个房间里出来,又给总统表演了一个叹为观止的魔术,应总统的随机要求,给总统变出了他说的三样东西。可邬婷婷却觉得傅强并不是在变魔术,他是跟魔鬼进行了交易,这一切并不是魔术,而是魔鬼的巫术。 邬婷婷抚着胸口,神经兮兮地说:“你们说,这个梦是不是很诡异?我越想越诡异,这个梦绝对代表着傅强有事情瞒着我,可是,到底是什么事呢?” 冉斯年沉思了十几秒,马上给出了答案,他说:“你的这个梦主要想要表达的主题主要有三个:第一,你的未婚夫傅强可以凭空变出东西来,不是通过魔术手法把本就存在的东西变出来,而是通过旁门左道把不存在的东西变出来;第二,你的未婚夫傅强在对你和对所有人撒谎,他根本就没有身处那个特制的房间里钻研魔术,而是偷偷跑去了什么地方,而他在魔术表演前必须要去这个地方,否则他就没法表演,所以他才会给自己定一个规矩,那就是两次魔术表演之间必须要时隔一段时间,让他有时间去这个地方为魔术做准备;第三,也就是‘三’这个数字,这个数字一定有特别的意义。” “这三个主题到底有什么含义?”邬婷婷迫切地问。 冉斯年思索了一下,不答反问:“你的未婚夫最近一段时间里有没有时间空白,也就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做了什么的时间段?他的家里是不是会多出一些小物件,或者会经常送你一些小物件?” 邬婷婷歪头想了想,随即眼神闪烁,唯唯诺诺地回答:“没错,有一次我给他打手机,明明是白天工作时间却关机,我打去他单位,单位说他那天请了病假;还有,最近他的确送了我两件礼物,都是小物件,一个是金项链,一个是手机。” 冉斯年无奈地摇摇头,苦口婆心地说:“我劝你还是先妥善保存这两样礼物的好,搞不好,它们是赃物。换句话说,你的未婚夫傅强,有可能是个窃贼,而且是在最近一周时间里三次入室行窃的惯犯。” “什么?”邬婷婷一拍茶几站起身,怒发冲冠,“你胡说什么?” 冉斯年不理会邬婷婷的怒火,继续解释:“我也说了,只是怀疑,而且让我怀疑他的是你的梦,换句话说,你的潜意识也在怀疑。不需要魔术手法,凭空就变出小物件,魔术前要先去什么地方准备一番,你自己也说了,这像是什么旁门左道。其实这就是你的潜意识在暗示你,变出来的物件并不是本就存在的,是他事先先去以旁门左道弄来的。至于说三这个数字,我想你也一定在网上或者什么以途径对三次入室盗窃的案子有所耳闻,只不过这个新闻并没有引起你的意识的注意,直接就把这条信息藏在了潜意识里,潜意识又把这个数字移置到了你的梦里作为傅强魔术表演的时隔期限。再联系到傅强大白天工作时间不知去向,和送给你的两个礼物,我觉得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三次在大白天,趁住户不在家入室行窃的窃贼。昨天我认识的刑警还给我打来电话,告诉了我一些行窃案的细节,住户丢失的物件里,就有一条金项链和一部苹果手机。当然,这也可能是凑巧,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至少也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 邬婷婷彻底傻了,她失魂落魄地又跌坐回沙发,抹着眼泪问:“怎么办?我要嫁的男人是个贼?我要报警吗?天啊,我该怎么办?” “不急,”饶佩儿拉住邬婷婷的手,安慰道,“还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性傅强是无辜的啊,如果你这样就报警了,最后发现他是无辜的,他一定会怪你不信任他的,到时候你们的婚事很可能告吹,你冤枉了一个好男人,这可是得不偿失的。要不这样吧,你把那个傅强叫来这里,让斯年再试探他一下,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窃贼。” 冉斯年白了饶佩儿一眼,责怪她的自作主张。 饶佩儿发觉冉斯年有些不乐意,竟然直接贴了上来,抱住冉斯年的手臂撒娇。 “拜托,假扮情侣的游戏不是已经结束了吗?请你放尊重一点。”冉斯年一本正经地说。 饶佩儿觉得没面子,悻悻然松手,小声嘟囔:“人家一时改不过来嘛。哎呀斯年,你就帮帮婷婷吧,这可是关系到一个女人的后半生幸福呢。” 最终,冉斯年缴械投降,答应下午就会见这位传说中的傅强。 中午过后,邬婷婷带着一个年轻男人登门拜访。 傅强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再普通不过的外形,有种玩世不恭的气质,一见面就调侃冉斯年是个神棍。 邬婷婷走到饶佩儿身边,马上卸下了伪装的笑脸,小声央求:“佩儿,你陪我单独待一会儿好吗?让冉大师去鉴别傅强到底是不是窃贼吧,我现在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饶佩儿体贴地把邬婷婷带回了自己的房间,两个年轻女孩窝在房间里聊女人间的那些个话题。 客厅里只剩下冉斯年和傅强的时候,傅强脸上的玩世不恭突然消失,他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说:“你这别墅应该有地下室吧,咱们去下面谈谈吧,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跟你坦白,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助。” 冉斯年一愣,马上意识到一切并非他想象得那么简单,这个邬婷婷和傅强的来意绝对不是表面上那样。 冉斯年颇为警惕,一边引领着傅强到通往地下室的台阶处,一边不着痕迹地取出了厨房刀架上一把不大不小方便隐藏的菜刀作为防身的武器。他想现在马上就上楼确认饶佩儿的安全,但是直觉又告诉他,傅强和邬婷婷对他们没有敌意。 关好地下室的门,傅强整个人都松懈下来,就好像卸下了一直以来束缚身体的沉重盔甲,他正视冉斯年的双眼,郑重地说:“其实,我是个私家侦探,是黎文慈雇佣的私家侦探。” 冉斯年着实吃惊,但他仍旧保持沉默,安静等待傅强的解释。 傅强不好意思地笑笑,“没错,我的确就是三次入室行窃的窃贼,婷婷也的确是我的未婚妻,也是我的助手。我们俩是故意演出这么一场戏,故意编造出那么一个魔术师的梦来找你的,为的,就是让我更加自然地跟你会面。我其实早就想来找你了,但是碍于某种原因,也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一直到现在,我才冒险前来。” 第四章 记忆卡 冉斯年审视着傅强,直觉再次告诉他,傅强不像在撒谎,他问:“怎么?你怀疑我一直处于被监视的状态,所以才会以一个顾客的未婚夫的身份前来?” 傅强耸耸肩,“我不敢确定你是不是被监视,只是以防万一。我来找你,是为了我们共同的客户,黎文慈。” 紧接着,傅强言简意赅地介绍了他跟黎文慈的关系。 黎文慈找上傅强是在她第二次找上冉斯年之后。黎文慈当时拜托她的丈夫也就是瞿子冲,帮忙调查29年前的夫妻被害谋杀案,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瞿子冲不方便私下或者上报请求再把这旧案翻出来调查,这样对于他的仕途难免有所影响,毕竟瞿子冲现在是黎文慈的丈夫,再私下或者请求上面重新调查此案,难免有徇私的嫌疑。无奈之下,黎文慈只好去找冉斯年帮忙,以释梦疗法企图在梦中寻找凶手。另一方面,她也找到了傅强这个私家侦探,希望傅强能够直接去调查当年的命案。 冉斯年不知道傅强的存在,可傅强却一直知道冉斯年的存在。黎文慈第一次找上傅强的时候就把冉斯年的释梦结果和推测跟傅强讲过了。冉斯年给黎文慈进行释梦疗法的半个多月里,傅强一直在暗中调查29年前的命案,通过一些渠道也获知了警方当年的调查进度。 随着释梦疗法的进展,黎文慈已经在梦里见到了凶手的形象,只不过,这凶手的形象不甚清晰,只有某个特殊的特征,还不好辨认。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凶手是两个人,而且都是男性。 也许是因为释梦疗法的过度使用和副作用吧,更或许是因为黎文慈寻找真相的迫切心理影响了情绪,黎文慈患上了一定程度的忧郁症和恐惧症,但她决定先无视自己的心理状态,继续探寻真相。 傅强觉得黎文慈已经接近了走火入魔的状态,因为梦境和他这边调查的停滞不前,整个人都绷紧,像是随时会断掉的弦。傅强建议黎文慈离开松江市,去周边的旅游景点放松一下心情,也许换一种状态,反而可以在梦中有所收获。 黎文慈采纳了傅强的建议,她最后一次从冉斯年办公室里出来的第二天,便踏上行程,只身一人去了省内的旅游景点,在景点周边的宾馆下榻。黎文慈到达宾馆的当晚,还用宾馆的电话给傅强打了一通电话,告诉傅强她的状态果然好多了,说不定以这样的状态去做梦,会有所收获。 那一次也是傅强最后一次跟黎文慈说话。 四天之后,黎文慈回到松江市,回来的第二天,她跳楼自杀。 当然,跳楼自杀是官方认定的说法,其实傅强知道事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黎文慈死于谋杀。 得知冉斯年任职的咨询中心发生爆炸事件的时候,傅强身在看守所,得知黎文慈跳楼自杀事件的时候,傅强正在办理保释的手续。他因为调查29年前的案子耍了一些小手段,结果被警方给拘留了。 恢复自由身之后,他才拿回自己的手机,手机里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写着:你送我的相机被我弄丢了,抱歉。 傅强看了时间,这条短信正是黎文慈在外地旅游的第二天早上发来的信息,而这个发信的号码也是旅游景点那边的号码,毋庸置疑,这短信是黎文慈发给她的。傅强当然没有借给黎文慈什么相机,但他却知道黎文慈去旅游是带着相机去的,因为黎文慈说过旅游有自己带相机拍风景的习惯。这条信息就是黎文慈在暗示自己去旅游景点寻找相机! 为什么要暗示?相机里有什么?关于这两点,傅强也有自己的想法。 傅强认定,一定是黎文慈在旅游景点那边又想起了有关29年前亲生父母谋杀案的某些线索,很可能就是使用了冉斯年的释梦疗法,在梦中得到了进一步的线索,更加有可能,她直接认出了凶手。 有了这样突破性的进展,黎文慈自然是想要马上联系冉斯年和傅强的,结果两个人都联系不上,她又在新闻里看到了冉斯年任职的咨询中心发生爆炸事件,便已经猜到了冉斯年是因为29年前的谋杀案而受到波及,当年的凶手已经发觉了黎文慈和冉斯年以及傅强想要重翻旧案,已经危及到了他,所以才时隔29年,再次出山,杀人灭口。 黎文慈知道自己处于危险之中,正常情况下,她是应该向她的刑警队长老公求助才对的,可是她没有,为什么呢?最有可能的原因就是,她不能,因为她的老公瞿子冲很可能就跟29年前的命案有关。她为什么没有马上报警呢?那是因为她就算报警了,警方也不会相信她的话,因为她没有任何证据。梦,当不了证据。 在这种危险的境地下,在随时可能被当年的凶手找上灭口的恐惧之中,黎文慈做了一个决定,她要趁凶手找上来之前先录下一段自己的自白视频,把她通过释梦疗法回忆的真相和真凶的身份讲出来。然后妥善把这段视频藏好,这样,哪怕自己真的不幸遇难,那段视频也可以让自己和亲生父母沉冤得雪。 黎文慈用自己的相机录下视频,拔出记忆卡藏在了某个地方。为了掩饰,她很可能是又在旅游景点买了一个记忆卡,第二天白天去拍摄了一些当地的风景。现在最关键的问题就在于,那个指明凶手身份的记忆卡到底被她藏在了哪里。 冉斯年谨慎地问:“我想,关于这个记忆卡的所在,你应该已经有了线索了吧?难不成,这跟你三次入室行窃有关?” 傅强打了个响指,笑着说:“真不愧是冉大师,没错,我之所以三次入室行窃,为的就是寻找那个记忆卡。黎文慈跳楼自杀后的三天,我马上重新回归到调查之中,我知道我接下来的调查不会有任何报酬,而且十分危险,搞不好就会步黎文慈和你的后尘,但我就是放不下这件事。我想,也许那个凶手还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而且如何我能够侦破29年前的悬案,作为一个私家侦探,我也可以名声大噪。” 冉斯年摆摆手,催促傅强快点进入正题,他问:“快说,你为什么认定那个记忆卡会在那三户人家里?” 傅强马上恢复正经,说:“我去了那个旅游景点,买通了黎文慈下榻宾馆的小经理,看了宾馆走廊的监控。黎文慈离开宾馆前的前一天晚上,曾经分别三次拿着三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旅游纪念品去过同一家宾馆不同楼层的三个房间,都是拿着礼物进去,空手出来的。而我通过经理也查到了那三个房间住户的身份信息,很巧,这三个人都是松江市本地人。” 冉斯年点头,他终于理解了傅强行窃的原因,他是要去那三户人家寻找记忆卡,之所以要顺带偷点别的出来,那也是为了伪装,把自己伪装成一个窃贼,免得引起凶手的怀疑。 “说真的,你真的应该再多偷几户人家,这样能够更好的掩护你自己,那三个收了黎文慈礼物的人,还有那个关键的记忆卡,”冉斯年话已出口就有些后悔,虽然是这个道理,可是自己居然劝别人多多偷盗,这的确十分别扭,“那么,记忆卡呢?你找到了吗?” 傅强摇摇头,“很可惜,没找到。我是说,我找到了那三个旅游纪念品,东西的确不便宜,所以那三个接受礼物的人并没有把东西丢掉,可是我仔细检查过,根本就没有藏记忆卡的地方。未免引起凶手的怀疑,我只偷出来了其中一个,你看看吧。” “理解,如果三户人家都丢了同一样东西,那么肯定会引起警方的注意的。”冉斯年对傅强给予肯定,然后接过傅强从背包里掏出的一个欧式城堡的手工艺品。 仔细检查一番后,冉斯年也颇为失望,正当他想再问问傅强记忆卡有没有可能被黎文慈藏在了旅游景点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 冉斯年打开地下室的门,只见饶佩儿跟邬婷婷都站在门口。 “斯年,瞿队打电话找你,好像是有事,打你手机一直不通,打到家里座机啦。”饶佩儿稀松平常地说。 冉斯年却极为紧张地问:“你跟瞿队说什么了吗?说我在地下室了吗?提到傅强了吗?” 饶佩儿摇头,“没有,提那些做什么啊,我就说可能是你手机有问题信号不好吧,你快去接电话吧。” 冉斯年松了口气,往客厅座机走的时候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怀疑瞿子冲,而且是严重怀疑,怀疑他跟29年前黎文慈亲生父母的命案有关,否则的话,黎文慈不会不向他求助的。 “斯年啊,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提过的入室偷窃案吗?负责这三起盗窃案的组长跟我关系不错,请我替他引荐你,想要找你帮忙啊。”瞿子冲态度诚恳,还带着几分求人办事的谦卑。 冉斯年假装犹豫了一下,推辞道:“瞿队,不巧,这阵子我跟佩儿正在筹备订婚仪式,恐怕没有时间。” “什么?你们,你们这么快就要订婚?”瞿子冲大吃一惊,随即平静,无奈地说,“好吧,我知道你只对凶杀案感兴趣,那么这个案子还是靠我们自己吧。我们会全力通缉这个窃贼,早晚会把他给逮到。” 挂上电话,冉斯年回头去看不远处的傅强和邬婷婷,“瞿子冲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正在全力通缉你呢。” 傅强跟邬婷婷对视一眼,紧张地说:“不行,我绝对不能落在瞿子冲手上,目前为止,他的嫌疑最大!” 几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冉斯年决定,暂时把傅强和邬婷婷藏在自家的地下室里,等待风声过去。 第五章 扳机失效 冉斯年没有定闹钟的习惯,因为他的潜意识就是自己的闹钟,哪怕是在有案子需要他熬夜的情况下,基本上他也可以想睡多久就睡多久。只不过这天早上,冉斯年却失策了,他足足睡到上午九点半。 醒来后看墙上的挂钟,冉斯年的第一反应是挂钟坏掉了。再看手机,他觉得可能凑巧手机也坏掉了。这还真是凑巧。 不对,是凑巧吗?看了腕表之后,冉斯年醒悟,不是挂钟和手机坏掉了,而是自己的生物钟坏掉了。 这种情况极为少有,爆炸事件发生已经一年零三个月过去了,除去在住院治疗的那将近两个月,他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 起床下楼,冉斯年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去找到饶佩儿,责怪她为什么不叫自己起床,问她有没有给地下室的那对儿情侣送早点。 然而叫了几声饶佩儿之后,冉斯年却惊讶的发现,饶佩儿根本不在家,楼下的车子也被饶佩儿开走了。 更加要命的是,地下室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傅强和邬婷婷的影子? 难道是出事了?有人劫走了傅强和邬婷婷,连饶佩儿也被殃及,自己则是被人下了药,所以一直昏睡到现在? 冉斯年在慌乱中首先想到的就是拨打饶佩儿的电话,他本以为电话会播不通,可是没想到,电话很快就通了。 “斯年啊,”饶佩儿的母亲陶翠芬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找佩儿有事吗?她正在拍广告呢,现在不方便接电话。” 冉斯年愣了一下,“拍广告?那个痔疮药的广告吗?她不是说打死也不会接这种广告吗?” 陶翠芬尴尬地笑笑,小声说:“没办法啊,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呢?佩儿这都好几个月没有收入了,好不容易有广告商愿意找她拍广告,她也是豁出去面子和自尊啦。唉,这孩子可能是不好意思告诉你,所以才叫我陪她来片场的。对了,你找她有事吗?” 冉斯年叹了口气,但马上用严肃而迫切的口吻说:“陶阿姨,我有急事,你让佩儿马上接听电话。” 陶翠芬有些为难地迟疑着,正好赶上那边导演喊咔,正在对饶佩儿的表演指手画脚提出各种意见,陶翠芬看不过去,大声叫道:“佩儿,你男友找你,有急事!” 待饶佩儿接听电话后,刚刚说了一个“喂”字,冉斯年便焦急地问:“你出门前有没有去地下室确认他们还在?” 饶佩儿像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愣了两秒才问:“他们?地下室?你在说什么啊?” 冉斯年以为是饶佩儿所处的环境复杂,不方便说话,便又问:“那么,你给他们送去今天一天的水和食物了吗?” 饶佩儿干笑了两声,大声反问:“我说冉斯年,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在地下室养宠物了吗?你没告诉我要喂它们食物啊。” 冉斯年又顿了一下,察觉到事情很不对劲,便又问:“昨天,昨天家里来了两位顾客,你还记得吗?” 饶佩儿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严肃地说:“斯年,你没事吧?昨天咱们根本不在家,在外面奔波了一整天,你忘记了吗?” 冉斯年的脑子里一道惊雷劈过,刹那间明朗,他被他意识到的事实给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斯年,你没事吧?”饶佩儿担心地问。 “没事,没事,放心。”冉斯年嘟囔了几句后就挂断了电话。他必须马上冷静下来,整理思绪。 首先,他必须正视一个事实,那就是昨天他和饶佩儿的确没有在家,而是去了别的地方;第二,傅强和邬婷婷根本就没有在他家地下室躲避;第三,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来过他家!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在做梦! 这样一个复杂和冗长的梦,才导致了冉斯年一觉睡到了九点半!准确来说,他做的是一个梦中梦,第二层梦是情景重现,回忆真实发生的事情,即黎文慈来咨询中心寻求帮助的一系列过往。而第一层梦境,则是冉斯年的潜意识虚构出来的故事,什么傅强,邬婷婷,自己帮助邬婷婷解读那个魔术师的梦,什么私家侦探、旅游、相机记忆卡和连续三次作案的入室抢劫、瞿子冲打来电话要通缉窃贼等等,这些都是虚构出来的故事! 怎么会这样?冉斯年平静的表面下已经是波涛汹涌狂风骇浪,他在惊讶自己怎么会没有意识到那一切都是在做梦?怎么会? 如果只是很短的一个梦,冉斯年的确有可能无法意识到那是在做梦,因为他的潜意识会传递一个信息:这个梦无所谓,你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都可以,正好可以放松一下。 可是如果是对他来说意义重大的梦,而且做了这么久,梦的内容如此复杂又合乎逻辑,与现实息息相关,他是绝对不可能意识不到这是做梦啊。难道,难道是他的知梦扳机出了问题? 幸好冉斯年对于昨晚那个梦记忆深刻,他及时地用纸币把梦里的几个关键点都记录了下来,对应着这些个关键点,他终于理清了自己的意识与潜意识,弄明白了他做这样一个梦的原理和原因。 中午过后,饶佩儿回到家里,进门第一句就是问:“斯年,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出现幻觉了吗?还是,还是把做的梦当成了现实?” 冉斯年示意饶佩儿在自己对面沙发做好,然后解释说:“没错,我一时间没有分清梦境和现实。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有两个原因,第一,我太过于投入黎文慈的案子,甚至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太想要尽快弄清楚黎文慈自杀案和爆炸案的真相;第二,我的知梦扳机失效了。” 饶佩儿歪着头,懵懂地问:“什么班机?是航班吗?” 冉斯年哑然失笑,耐心解释:“不是航班和班机,而是枪械扳机的那个扳机。知梦指的是知晓身处梦中的意思。” “我还是不懂你们这些专业词汇。”饶佩儿做出了一副期待模样,期待冉斯年给她普及知识。 冉斯年介绍:“你一定看过电影<盗梦空间>吧?电影的主角有一个陀螺,因为有些梦境看上去太真实,现实和梦境很难分清,当主角需要确定他在梦里还是在现实的时候,他就会转动那个陀螺,在现实中陀螺转一会会自己停下来,而在梦里它会一直转动,永不停息,通过观察陀螺就能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了,这就是知梦扳机。再比如我们一直以来的一个习惯,如果发生了什么喜事,就会说上一句:我不是在做梦吧?然后就会去咬自己的手指,如果疼了,那就是证明一切不是美梦一场,而是现实;如果咬了手指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这就说明喜事不过是一场美梦一场空。” 饶佩儿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那我懂了!你说你的知梦扳机失效了,难道是你梦中的陀螺转了一会儿就停了?还是说你咬了手指,结果不疼?” 冉斯年微笑着说:“谁说知梦扳机就只有这两种?我只是举了两个例子罢了,现实中,练习做清明梦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知梦扳机。知梦扳机的特征是:在现实和在梦里会显示出完全不一样的状态。只要符合这个特征的一切事物都可以做为知梦扳机,可以是一个小物件、一件常做的事、一个特殊的场景或情形等。每个人都可以培养一个或多个自己习惯使用的知梦扳机。而这个知梦扳机也会随着时间或者在其他原因的影响下渐渐失效的,每隔一段时间,练习做清明梦的人就必须要及时更换和重新建立训练新的知梦扳机。” 饶佩儿像是听不懂课的学生,一个劲举手打断冉斯年,“等一下,你说清明梦,那是什么东西?” 冉斯年好像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多嘴,但是看饶佩儿一副求知若渴的样子,还是开口道:“清明梦也叫清醒梦,简而言之,就是你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你清楚地知道这是在做梦,这样的梦就叫做清明梦。有些人在会在不经意间做清明梦,偶尔会在梦里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大多数时候,人们是不知道自己身处梦中的,想要让自己知道自己是否是在做梦,就必须要建立并且练习一个知梦扳机,通过在梦里和现实中不断扣动这个扳机来确认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身处现实。” 饶佩儿不解地问:“听你的意思,有些人在刻意训练自己去做清明梦喽?知道自己是在做梦,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在于通过训练,人们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清明梦的。这么说吧,训练知梦扳机是为了让自己能够梦中知梦,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这只是个前提。在这个前提之前其实还有一个前提,那就是疑梦验梦的意识,先养成了这个意识,再养成使用扳机的意识和习惯。只有把怀疑自己在做梦和验证自己是否做梦的这个意识养成一种习惯,才能够习惯性地使用知梦扳机。知道自己在做梦之后,梦就不完全是由潜意识主导了,人的意识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苏醒,通过意识,是可以控制梦的走向发展的。换句话说,就是你可以通过不断强化意识和自我暗示去让梦按照你的意思发展。就比如,你在梦里正在被追杀,你发现了这是个清明梦,然后你利用自己的意识去掌控梦境,不断地去想,我比他厉害,我能打到他,我会武功,或者我有武器,在梦里,你就真的可以变身武林高手,随手就能掏出一把AK47.” 饶佩儿马上想到了自己之前做的那个有关火车和狼外婆的梦,瞪大眼问冉斯年,“原来,原来我之前想要不断重复去做那个有关火车的梦,就是在努力练习做清明梦?” “也不完全是,毕竟你在做那个梦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你是在做梦,也就是说,你的那个梦没有疑梦验梦和知梦扳机这个环节,你是直接利用了你的意识里的强烈欲望,一定程度地控制了你的梦。”冉斯年纠正饶佩儿。 “既然通过清明梦我就可以控制自己的梦,你为什么当时就不肯叫我做清明梦?甚至连有清明梦这么个东西都没告诉我!”饶佩儿不满地瞪着冉斯年。 第六章 扳机杀人 冉斯年苦口婆心地说:“我就是怕你会沉迷其中。清明梦的确好玩,现在有一些人执着于清明梦,想要在清明梦里过瘾,实现现实中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十分危险的,而且是会影响正常生活的,毕竟练习疑梦验梦的意识,练习知梦扳机这些事肯定会占用一个人的时间和精力。凡事都有个度,可是清明梦这种东西一旦可以自由而熟练地把握,对于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来说,无异于精神毒品,很难戒掉的。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是不会教给什么人掌握清明梦的途径甚至是捷径的。至于那些把精力和时间都放在虚无的清明梦上的人们,我也只能奉劝他们掌握尺度,最好能够把那份执着和努力放在现实的奋斗上,现实能够回馈给他们的,虽然表面上十分有限,不如梦境中的丰富过瘾,但那毕竟是真实的。在我看来,现实中的一杯水可要比梦境中的汪洋更有价值。” “听你的意思,你这里有熟练掌握清明梦技巧的捷径?”饶佩儿双眼放光,她对于想做什么梦就做什么梦,在梦里一切都由自己主导也是十分向往的。那等同于进入了另一个平行世界,在那里,她想要成为女王公主都随便她,想要哪个不可一世的家伙对自己三拜九扣,哪个不可企及的男神对自己一往情深都可以,甚至想要去地球上的哪个角落,甚至是地球上不存在的哪个角落,童话世界,古代未来等等全凭自己一个念头。只要掌握了做清明梦的技巧,就等同于得到了一个打通天堂大门的钥匙啊!不,那里比天堂还要美好,因为在那里,自己就是主宰一切的神! 冉斯年白了饶佩儿一眼,“别想了,我不可能教你做清明梦的,这是我的原则。” 饶佩儿马上扑到冉斯年身边,“别呀,冉大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有好东西就要分享嘛,别那么小气嘛。” 冉斯年一把推开饶佩儿,严肃地说:“这是很严肃的事情,别说你用美人计了,就算是用酷刑逼迫,我也会不为所动的。我宁愿你在现实中去纡尊降贵拍什么痔疮药的广告,也不希望你沉迷于在梦中做什么国际女星。” 饶佩儿感觉像是被破了盆冷水,坐回自己的位置,思路回到之前的知梦扳机,问:“好吧,冉大师,请问你的知梦扳机是什么,为什么会失效呢?” “智齿,”冉斯年用舌头去舔了舔口腔里左下方的一颗顽固智齿,“我之前最常用的知梦扳机就是我的这颗折磨了我十年的智齿。在梦里,这颗倒霉催的智齿是不存在的,这也是我从大学时期就练习的知梦扳机,一直屡试不爽,从未失效。” 饶佩儿点头,有点幸灾乐祸地拍手说:“没错,我搬过来才几个月,你闹牙疼都两次啦。真搞不懂你,既然是智齿痛,拔掉不就好啦,别跟我说你这个大男人还怕疼。” “哼,现在是可以拔掉了,因为它已经失效了。”冉斯年苦笑着摸了摸自己左边的腮帮。 “不会吧?你就是为了拿它做你的知梦扳机,竟然就留着这个祸害折磨了你十年?”饶佩儿不可置信地反问,“还说清明梦是什么精神毒品,你自己不就是为了清明梦留着这个祸害智齿吗?” 冉斯年摇头,“你不懂,清明梦对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来说有可能会变成让他们沉迷其中的精神毒品,可对我来说,它是我的专业,我必须要研究它。实际上,我独创的释梦疗法很大程度上就是借鉴了清明梦的原理。好在,我本人意志坚定,绝对不会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而且,我使用释梦疗法疗愈心灵创伤,成果也十分显著。除了,除了黎文慈,算是个意外。但我绝对不承认是我的释梦疗法害得她自杀,因为害死她的,是29年前杀害她亲生父母的那个凶手。” 饶佩儿歪头想了一会儿,又问:“莫非你用智齿当做知梦扳机这回事在之前是个秘密?这会儿是因为这个知梦扳机失效了,所以你才肯告诉我?” 冉斯年有些后悔地撇撇嘴,正色道:“按理来说,在我没有完全摒弃这个知梦扳机之前,我是不会让人知道的。完全摒弃已经失效的知梦扳机,不在梦里使用它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等同于一个训练自己潜意识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有可能会在潜意识的惯性下使用这个失效的知梦扳机。把这个知梦扳机告诉给外人,尤其是被想要害我的人知道,就很有可能会被利用,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所以,佩儿,我希望你不要把我利用智齿当做知梦扳机的事情告诉任何人,至少在一个月内,你必须守口如瓶。” 饶佩儿下意识便点头答应冉斯年,随即有些莫名其妙地问:“我不懂,这个知梦扳机怎么会被利用,对你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啊?” 冉斯年若有所思地说:“前两天我不是对你讲过一年多以前黎文慈来找我的全部经过吗?当时我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对她使用的释梦疗法,说白了,就是在教授和帮助她做清明梦,希望通过清明梦加速她在梦中目睹真凶的过程。既然是教她做清明梦,自然要让她训练一个知梦扳机。我怀疑,杀害黎文慈的凶手正是利用了她的知梦扳机,在她的知梦扳机上做了手脚,让她以为现实是梦境,所以才会主动跳楼。” “原来如此,看来这个知梦扳机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知道了,的确是可以成为杀人武器。你放心吧,我是绝对不会把你利用智齿当做知梦扳机的秘密告诉任何人的,就算是我妈,我也是一个字都不会说。”饶佩儿信誓旦旦,对于冉斯年把弱点暴露在她面前的行为,对她的信任,饶佩儿觉得十分窝心,她觉得,冉斯年信任自己,被冉斯年信任的感觉让她觉得很幸福。 冉斯年欣慰地笑笑,尽管他对饶佩儿没什么疑心,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他给自己的潜意识下达了一个命令:绝对不可以再使用智齿这个知梦扳机。 饶佩儿想到了那诱人的清明梦,还想质问冉斯年为什么当初就肯教授黎文慈做清明梦的捷径,如今却要拒绝自己,可是话还没出口,饶佩儿已经想到了答案。那是因为黎文慈死了,虽然是死于谋杀,但多多少少,他也有一定的责任,毕竟“凶器”是他提供的,也就是那个知梦扳机。 “对了,斯年,你当初教黎文慈做清明梦的时候,是训练她用什么当做知梦扳机的?”饶佩儿好奇地问。 冉斯年叹息着说:“我建议她训练的是一个最不容易被做手脚的知梦扳机,因为当初我也曾想过,黎文慈可能处于危险之中,绝对不能让坏人利用这个知梦扳机对她下手。要知道,对于普通人,想要让他认定梦境是现实容易,可是想要让他以为现实是梦境,那是十分困难的。可是对于练习清明梦一定程度,甚至沉迷其中的梦者来说,只要是行内人,想要让这个近乎于走火入魔的梦者把现实认定成梦境,就简单得多啦。唉,尽管我事先就有预料,设定了一个不容易被篡改的扳机,可黎文慈还是死了,而且是在高层的顶楼,在监控摄像头下,一个人决绝地跳了下去。当时距离咨询中心爆炸也就几天时间,我还在医院里,处于昏迷状态。我醒来后想尽办法看到了黎文慈跳楼的监控视频,当时就已经可以确定,黎文慈所谓的自愿跳楼自杀,其实是她自以为身在梦中。” “到底是什么知梦扳机,最不容易被做手脚?”饶佩儿心急地问。 “我教给黎文慈的知梦扳机是我最初使用的,很多年前就已经失效的,即通过所处环境是黑色还是彩色来断定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冉斯年回忆着自己训练黎文慈的情景说,“我告诉黎文慈,梦境都是黑白色的,并且让她的潜意识深信不疑这条‘真理’,紧接着,训练她疑梦验梦的潜意识,无论在梦中或者是现实中,她都养成了每隔一两分钟就观察周围环境是黑白或彩色的习惯。黎文慈给我的反馈是,这个知梦扳机,她一直使用得得心应手。” 饶佩儿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啊,这个知梦扳机怎么被动手脚?难道是有人在黎文慈的眼睛上动了手脚,让她成了色盲?而且还是那种十分严重的色盲,看什么颜色都是黑白的?因为这个人总不可能把楼顶黎文慈看见的全部景象都变成黑白的吧?” 冉斯年摇头,“在景象上动手脚那可是大工程,这又不是科幻片,想要做到极为困难,想要现场不留证据更是不可能;在黎文慈的眼睛上做手脚也不可能,毕竟黎文慈临死前的一段时间并没有接受过眼部的手术,她自己也没有感到任何异常。我认为,最有可能的就是,黎文慈的这个知梦扳机已经失效,她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训练了新的知梦扳机,而凶手利用的,是新的知梦扳机。” “是吗?黎文慈能够在短时间内训练一个新的知梦扳机?”饶佩儿一边沉思一边小声嘀咕。 “佩儿,我这不是在逃脱责任,而是凭心而论。因为黎文慈的死,不管怎么说,我都负有一定的责任。”冉斯年诚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饶佩儿忙摆手,“不不不,我没有认为你在逃脱责任。如果你是那种逃避责任的人,现在也就不会想要冒险重新调查黎文慈的案件了。斯年,现在你就给我讲讲,你昨晚到底梦见了什么?什么邬婷婷和傅强?什么地下室?” 冉斯年平复了一下心虚,说:“好的,现在我就来给你讲讲我昨天的梦,还有我为什么会做这样复杂冗长而又逻辑清晰的梦。” 第七章 织梦道具 冉斯年一番详细的叙述下来,饶佩儿惊叹之余愈加摸不着头脑。沉默了片刻后,她才恍然大悟,惊叫:“斯年,难道是昨天你扫荡了黎文慈养父母的家,看到了什么有用的线索?然后把这些线索串成了一条线,你的潜意识根据这条线又充盈了一些细节,最终织了这么一个梦?” 昨天,冉斯年和饶佩儿的确都不在家。本来冉斯年是打算自己独自一人赶往黎文慈的养父母家跟二老聊聊的,可是饶佩儿执意要跟随,冉斯年一开始是绝对反对的,因为他不想把饶佩儿也拉入自己的泥潭之中,让她也面临着未知的危险,可是饶佩儿居然一路跟踪他。两人在黎文慈养父母家门口前后脚下车,没办法,冉斯年只好带着饶佩儿一同上楼做客。 其实饶佩儿的陪同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暂时先牵制住黎文慈的养父母,给冉斯年制造机会“扫荡”黎文慈的房间。 后果可想而知,二老听到了房间里传来的破坏性声响,怒不可遏,但是房门又被反锁,他们无法进入,情急之下就要报警,多亏了饶佩儿的阻拦和解释。最后,冉斯年和饶佩儿两人乖乖留下清理战场。清理到一半的时候,黎文慈的养母识破了冉斯年的身份,才不是什么黎文慈的老同学,而是那个使用狗屁释梦疗法害黎文慈跳楼自杀的心理咨询师,于是提着扫帚,把冉斯年和饶佩儿赶出了家门。 总之,昨天对于他们俩来说,是极为狼狈的一天。幸好,对于冉斯年来说,也是收获颇丰的一天。 “私家侦探的小广告、旅游杂志、一个旅游纪念胸章、换了小记忆卡的相机、还有混在梳妆台里凌乱的东西的、从宾馆带回来的、用了一半的一小瓶洗发水,”冉斯年靠在沙发背上,眯眼回忆着这些织梦的道具,也是关键性的线索,“我在黎文慈的房间里扫荡的时候,看到过这些东西。也正是这些东西,让我的潜意识推测到黎文慈很可能除了找我帮忙之外,也找了一个私家侦探去直接调查29年前的命案,她在跳楼前曾经去了省城周边的旅游景点散心,并且是带着相机去的,可是回来后,相机还在,里面的记忆卡却不是原装的,而是换上了一个容量很小的,不适合在相机上使用的记忆卡,并且,旅游期间,黎文慈下榻在宾馆里,估计是离开的时候比较仓促,心绪烦乱,才会把宾馆里那种比较劣质的洗发水也混进了自己的随身护肤品里带了回来。根据这些,我才会加工制造了那么一个梦。” 饶佩儿理解地点头,又发问:“那么后来的傅强和邬婷婷又是怎么回事?你编造出来的名字?” “不,这两个名字一定是本就存在的,如果是我凭空编造名字的话,会编造更加大众化的姓名,”冉斯年问饶佩儿,“昨天咱们在黎文慈卧室里收拾战场的时候,我记得你还特意多看了一眼散落在地上纸张里的那张红色请柬呢。那是一张黎文慈收到的结婚请柬,新郎名叫傅强,新娘叫邬婷婷。” “我记得昨天我看到了很多名字,因为黎文慈是个高中老师,她房间里有一些印着学生名字的名册之类的东西,相片的后面也都印着名字。为什么你单单就记住了这对儿新婚夫妻的名字了呢?”饶佩儿不解地问。 冉斯年双眼放光,意味深长地回答:“因为参加婚礼是要送礼金,或许还要送新婚贺礼的。” “你是说,这就是你的梦给你的暗示?”饶佩儿的大脑飞速运转,冲口而出,“既然是傅强跟你说,黎文慈为了保留证据和线索,把那个关键的、录有黎文慈指证凶手的记忆卡当做礼物送给了三位旅游时候认识的游客,这也就是在暗示,其实记忆卡是被黎文慈藏在了新婚贺礼中,送给了这位傅强?” “我认为这个可能性不小,我们有必要再去这位傅强家里做做客。”冉斯年对于自己下意识就说了“我们”,把饶佩儿也给带上的话有些后悔,但是想到自己想让饶佩儿这个大大咧咧无所畏惧的女孩现在抽身,不去管他的事,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只好暗暗下定决心,这一次,他一定会尽全部力量,调动自己的全部智慧去保护饶佩儿,绝对不可以再连累另一个无辜女孩。 饶佩儿笑嘻嘻地说:“搞不好现实中的傅强和邬婷婷跟你梦中的长相也完全吻合呢,因为黎文慈的卧室里说不定就有哪张老同学的合照里有他们俩,照片后面又恰巧标注了名字。” 冉斯年微微一笑,心想的确就是这样,他明天就要去见见这二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夫妇俩了。 饶佩儿本来想起身上楼,走了两步又回过神,皱着眉问:“对了,你梦见了瞿子冲给你打电话说是要通缉傅强,于是你把傅强藏在了地下室,这是不是代表你的潜意识里已经在怀疑瞿子冲跟黎文慈的死有关了呢?” 冉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对饶佩儿坦白,郑重地说:“佩儿,本来你是个双面间谍,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但是我的直觉认为,你还是可靠的,所以,我坦白,其实我对瞿子冲的怀疑始于我在医院的病房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们俩的相识,甚至成为朋友,对他来说,是表面上是他对我没有间接害死他妻子的信任,实际上对我的窥探,对我来说,是表面上对他信任的感谢,实际上也是我对他的窥探。并且我们俩,恐怕都对此心照不宣吧。” 饶佩儿苦笑道:“你们男人城府太深,太可怕了。我现在还真是后悔,怎么会搅和进你们俩这复杂又危险的关系里,还成了什么双面间谍。” 冉斯年也起身往楼上走,边走边说:“不光是你,还有范骁,他也是我和瞿子冲复杂关系里的一个重要人物,只不过,我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重要在哪里,瞿子冲为什么会在意我对范骁的看法。” 第二天一大早,冉斯年和饶佩儿出门,准备前往傅强和邬婷婷这对儿新婚才刚刚一年多的夫妇家。昨晚,冉斯年已经事先给傅强打过了电话,提前通知会去拜访,至于傅强的电话号码,自然也是在扫荡黎文慈卧室的时候,被扫描进冉斯年的潜意识的。 上午十点钟,冉斯年和饶佩儿在傅强的家中见到了这对儿夫妇,幸好今天是周六,夫妇俩都休息在家。而这对儿夫妇的长相也真的跟冉斯年梦里的一样,想来是冉斯年在黎文慈的相册里看过这两个人的相貌,又对应了相片后面的名字,这两个人应该都是跟黎文慈合影的老同学。 “新婚礼物?”邬婷婷不无感慨地说,“说到这个新婚礼物,我还真的是有些不好意思,文慈结婚的时候,我和傅强只是一人给了五百元的礼金,也没送什么礼物。可是我和傅强结婚,文慈不但慷慨地给我们包了两千元的红包,还送了一个很贵重的新婚贺礼呢。现在想想,一定是那个时候文慈就动了自杀的念头,所以也就不再心疼钱……” 傅强打断邬婷婷的话,有些硬邦邦地问冉斯年,“你们是文慈的朋友?为什么那么在意文慈送我们的礼物?” 冉斯年早有准备,礼貌地说:“不瞒你说,其实那个新婚贺礼,是我送给文慈的结婚贺礼,她结婚的时候我爱人在外地,我就一个人也懒得去参加婚礼,于是就把那个我爱人买回来的礼物当做贺礼,连同红包一起托朋友一起带给文慈了。可是等我爱人回来后我才知道,原来那礼物根本不是我爱人给文慈准备的,而是她要送给父母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饶佩儿苦涩地笑笑,扮演冉斯年的爱人,叹息着说:“唉,都怪我,礼物买回来以后我就用包装纸包好,紧接着就接到公司的通知要去外地出差,没想到,我老公居然错以为那礼物是我买给文慈的,就这么阴差阳错送错了礼物。” 傅强理解地点点头,又狐疑地问:“那么,你们怎么时隔一年多才想起来要回这个礼物呢?” 饶佩儿继续发挥自己的演技,解释说:“礼物是要送给我父母的,我在里面做了点手脚,藏了我用他们的老照片做的一个幻灯片的记忆卡,都是一些很珍贵的老照片。最近,我打算再用父母的老照片做个感人视频送给母亲当生日礼物的,可是却发现有几张珍贵的照片已经找不到原版了,所以我就想试着追回我当初藏在礼物里的那个记忆卡。” 冉斯年轻拍饶佩儿的手,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真的就像是一对儿夫妻。冉斯年爱怜地望着饶佩儿,然后转而对傅强恳切地说:“为了追回这张记忆卡,我们先去了黎文慈家里,去了她家和娘家,可是都找不到当初送她的那个礼物,后来听黎文慈的母亲说,她好像是把那个礼物转赠给你们啦。拜托啦,那张记忆卡对我爱人来说很重要,我们这次来只是为了追回记忆卡,绝对不是在打那个礼物的主意。” 傅强小声对邬婷婷说:“怪了,那种东西里面能藏记忆卡?虽然是空心的,可那可是镀金的摆件啊。” 邬婷婷点头,刚想说什么,却被冉斯年抢先。 “我爱人把记忆卡藏在了摆件下面的底座里。” 傅强审视着冉斯年,显然还是对他们的话半信半疑,“好吧,既然礼物是你们最初买的,就请告诉我,那是一个什么礼物。” 第八章 坠楼身亡 饶佩儿表面上波澜不惊,但心底已经凉了一截,他们哪里会知道是什么礼物啊,这下真是煮熟的鸭子都要飞跑了。 冉斯年却笑着回答:“这个是当然的,抱歉,我一开始就该明说的,那是一个丘比特造型的镀金摆件。” 傅强紧绷的深情马上松弛下来,邬婷婷也露出了放心的笑容,显然,冉斯年说对了。但紧接着,夫妇俩又面露难色。 饶佩儿读懂了这两人的神色,哭笑不得地问:“怎么?礼物现在不在你们家?你们,你们又把它给转送了?” 邬婷婷尴尬地说:“傅强公司老总的儿子副总结婚,我们就……” 冉斯年苦笑着跟饶佩儿对视,心想这个承载着29年前杀人真凶身份的记忆卡,还真是命运多舛,竟然已经转手两次了,但愿那位副总不要再转赠给别人。 邬婷婷本来不想多事,想打发冉斯年和饶佩儿离开,但是傅强却想到了,万一副总在摆件的底座里发现了记忆卡,看到里面的幻灯片是一对儿老夫妇,马上就会猜到这个礼物不是傅强专门为他结婚购置的,而是转赠的,到时老总和副总都免不了会对傅强“另眼相看”。现在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趁副总夫妇还没有发现记忆卡的时候,把记忆卡给偷回来,这样也算成全了冉斯年和饶佩儿。 四个人达成意见一致后,傅强先是给公司同事打电话,得知了老总的儿子副总正在外地出差,又问到了副总家的具体住址,得知家里只有生病休养的副总夫人和保姆,傅强便决定以探病为由,带着邬婷婷一起去副总家里走一趟。毕竟副总不在家,副总夫人又卧床,避开一个保姆的耳目取回记忆卡,这个时机再合适不过。 高档海参店的门口,冉斯年和饶佩儿等在车子,等着傅强夫妇买回来礼物,再一起前往副总家里。 “斯年,你怎么知道那礼物是个镀金的丘比特摆件?”饶佩儿好奇地问。 “镀金摆件这一点傅强已经明说了,”冉斯年大大咧咧地说,“至于为什么是丘比特造型,那是我猜的,我想,送给新婚夫妇的摆件,应该会是跟爱情有关的造型吧。而且我注意到傅强和邬婷婷的家是欧式的装修风格,还算有品位,黎文慈如果想要投其所好,确保傅强夫妇不会把这个礼物丢掉或者转赠的话,应该会送一个价值不菲且风格洋气的东西。联想到这些,这个摆件就绝对不可能是镀金的金童玉女或者是寓意早生贵子的大头娃娃,而应该是爱神丘比特。” 饶佩儿长大嘴巴,半晌才惊叹道:“我真是服了你的运气啦!这也能猜对!” 冉斯年耸肩:“没办法,当时我如果还打马虎眼不肯说的话,傅强一定会把咱们当成骗子轰出去,那么倒不如我用丘比特赌一把,还能有些胜算。” 很快,傅强和邬婷婷买好了海参大礼包,上了饶佩儿的车,四个人直奔目的地——智明贸易公司副总李颂杰的家。 路上,傅强跟邬婷婷聊天,聊到了副总夫人姚叶的病情,傅强小声告诉给八卦的邬婷婷,其实副总夫人姚叶根本不是生病在家休养,而是受伤在家休养。邬婷婷就问,受的什么伤,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伤势严重吗? 傅强神秘兮兮地说:“你肯定猜不到,这位李太太受的是枪伤!” 冉斯年在副驾驶听得认真,心里默默嘀咕,这年头,在中国,在松江市,一位副总太太能够受枪伤,还真是稀奇事儿。毕竟枪这东西,可不是那么容易弄到手的。以前听瞿子冲讲过,大多数杀人犯都是激情犯罪,凶器都是就地取材,多为刀子之类的利器或者是钝器,就算有蓄意谋杀的,凶器也多为准备好的利器或者钝器。买枪杀人的,那是少之又少,除非是本来就非法持有枪械的杀手,或者是会自己DIY改装枪械的手工达人。 “天啊,她怎么会受枪伤啊?”邬婷婷夸张地低声叫着。 “哎呀你别问了,这事儿公司老总特意开会嘱咐我们不许外传和议论的。”傅强给邬婷婷使眼色,意思是现在有外人在场,你想八卦等晚上回家的。 很快,四个人到达目的地,这是松江市数一数二的贵族园小区,副总李颂杰的家就住在小区最中心的楼王高层位置,位于18层。 四个人找地方停好车子,一起步入小区,站定在单元门楼下,傅强嘱咐冉斯年和饶佩儿:“你们二位就在这里等吧,我和婷婷上去,争取速战速决。拿到记忆卡,马上就还给你们。” 冉斯年虽然有些不甘,很想跟着上去,但是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没法进入人家副总的家门,而且一下子四个人去打扰人家卧床养伤的副总夫人也不好,便答应就在楼下等待。 就在傅强按下门铃的瞬间,四个人的斜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车胎突然爆炸,或者是有什么东西从高空坠下,总之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在这个人烟稀少风景秀美的高档小区里,这样一声巨响显得极为突兀。 四个人都下意识回头去看,他们的目光都一下子被楼下水泥平台上一个物体给吸引住了。 阳光刺眼,一时间晃得冉斯年睁不开眼,但是从那个物体下方不断蔓延的红色液体来看,那无疑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生物! 那是一个人!一个从高空坠落的人! 邬婷婷和饶佩儿失声尖叫,邬婷婷一下子就钻进了傅强的怀里。饶佩儿紧紧抓住冉斯年的手,冉斯年则是惊愕地瞪着双眼,此时他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黎文慈,黎文慈也是这样死去的,含冤而死,尸体真的变成了一个皮囊,皮囊里面的东西已经一塌糊涂。 冉斯年最先反应过来,他不顾还紧紧抓住自己手的饶佩儿,就扯着饶佩儿跑到了尸体附近,先是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然后抬头去看楼上。 尸体无疑是个女人,变形的头部的长发以及碎花睡衣可以证明,而高层上方,有一个落地窗开着,深蓝色的窗帘飘了出来,正随风飞舞。 “天啊,那,那不是18层吗?”傅强也小跑过来,先是瞥了一眼尸体,然后马上避开视线,抬头望去。 冉斯年瞪着傅强,不可置信地咬住嘴唇,18层,这么巧吗?难道这个坠楼而死的女人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位副总妻子姚叶?难道是29年前的那个凶手?凶手得知了记忆卡的存在?可是,只要回收记忆卡毁掉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杀人?难道,姚叶目击到了那个凶手,他必须杀人灭口? “报警。”冉斯年一边吩咐饶佩儿报警,一边掏出手机,去拍摄从这栋楼单元门里出来的、闻声而来的小区居民。他猜想,也许那个凶手就混迹在这些看热闹的居民之中,想要趁乱逃跑。 可是冉斯年失望了,一直到警车赶来,一直到瞿子冲赶来,从那个单元门里出来的人没有一个往外走,不是停留在了门口看热闹,就是吓坏了,又进了单元门回家。 “怎么回事?难道凶手不需要趁警察赶来之前离开吗?难道凶手就是这栋高层里的住户?”冉斯年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 瞿子冲带领着手下人赶到了坠楼女人的家,那正是冉斯年一行四人的目的地,副总李颂杰的家,坠楼身亡的女人就是李颂杰的妻子,姚叶。 将近二百平米的房子里只有一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保姆蔡大姐,正趴在地上用抹布擦地,这位蔡大姐看到警察来敲门,还打算去主卧室通知这个家的女主人有警察来访。 蔡大姐敲门,卧室里面无人应答。警察让蔡大姐用钥匙开门,蔡大姐却直摇头,称她根本没有钥匙,门是从里面被反锁的,只能从里面打开。 冉斯年站在瞿子冲身后,问保姆蔡大姐:“姚叶午睡为什么要锁门?并且不给你钥匙?” 蔡大姐战战兢兢地回答:“夫人也是受伤之后才养成这个习惯的,只要先生不在家,她午睡或者是晚上睡觉都要从里面锁上卧室的门。” “你一直在客厅吗?刚刚有没有人从卧房里出来?”瞿子冲问蔡大姐。 “没有啊,这家里只有我跟夫人两个人!夫人一直在房间里没出来啊。”蔡大姐意识到了可能出了什么大事,吓得瑟瑟发抖,死死盯着卧房的门。 瞿子冲回头看了一眼冉斯年还有冉斯年身后的饶佩儿,欲言又止。 “小邓,撞门。小心,也许凶手还在卧房里,当然,前提是有凶手的话。”瞿子冲吩咐邓磊,然后用眼神示意冉斯年跟他到角落里说话。 “斯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瞿子冲低声问。 冉斯年知道瞿子冲早晚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如果撒谎,瞿子冲早晚都会拆穿他,毕竟这事儿还有个傅强和邬婷婷参与其中,瞿子冲只要一问他们,他这边扯什么谎言都会被拆穿,那么还不如实话实说。 “我怀疑你妻子过世前不久曾经把一张记忆卡藏在了送给傅强和邬婷婷的新婚礼物中,现在,这个礼物被他们转赠给了这家的男主人李颂杰。我来,是为了找到那张记忆卡,”冉斯年放眼去看客厅,指着电视柜那边说,“太好了,那个礼物就在那里,咱们现在就去检查一下吧。” 瞿子冲拦住冉斯年,紧张地问:“你在调查文慈的死?你怀疑她不是自杀吗?” 冉斯年的双眼紧紧盯住那只土豪金丘比特,坦诚地说:“是的,我怀疑黎文慈死于他杀,杀害她的正是29年前杀害她亲生父母的真凶。而那张记忆卡是黎文慈得知自己有危险之后留下的指证凶手的证据。” 瞿子冲的眉头扭成一团,“我也曾怀疑文慈不是自杀,可是,写字楼天台的监控却显示文慈是自己跳下去的啊。当时天台上根本只有文慈一个人,这根本解释不通啊!” 冉斯年推开瞿子冲,径直走到丘比特前,一把抓住了它,说道:“谁说谋杀凶手就一定要在杀人现场呢?” 第九章 疑似自杀 冉斯年话音刚落,卧室那边传来了木门被撞开的巨大声响,瞿子冲下意识地往那边望去,只见卧房的门已经整扇倒下,几个警员持枪谨慎地鱼贯而入。 两秒钟后,瞿子冲回过头,盯住冉斯年和他手中的丘比特,刚要开口,卧房那边传来了邓磊的声音,“瞿队,房间里没人,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范骁冲客厅这边探头过来,着急地表达自己的结论,“瞿队,既然房间没人也没打斗痕迹,这应该是自杀吧,跳楼自杀?” 冉斯年歪嘴一笑,意味深长地对瞿子冲说:“就像眼下姚叶的案子,谁说密室,就一定是自杀呢?我有预感,姚叶的死,和黎文慈的死,应该有异曲同工之妙。” 瞿子冲目不转睛地盯着冉斯年手里的丘比特,对身后的手下下达命令,“马上开始现场勘验!” 冉斯年低下头,把手中的丘比特整个翻过来,底座朝上,右手开始在底座上细细地摸索,尤其是这个长方体的几道棱边。 瞿子冲也无心那边的现场勘验工作,注意力全在这个镀金小摆件上,他心急地说:“干脆找个工具把这底座给拆开吧。” 冉斯年抬头与瞿子冲对视,两人却谁也不肯起身去找工具。 僵持了几秒钟,瞿子冲冲身后的范骁说:“小范,去找个一字螺丝刀来。” 很快,在女佣的帮助下,范骁找到了螺丝刀,递给瞿子冲。 瞿子冲右手执螺丝刀,左手冲冉斯年伸过去,意思是要接过那只土豪金丘比特。 冉斯年微微一笑,很坦然地把丘比特交给了瞿子冲。 很快,底座被撬开,只有一个手掌那么大的空心木制底座里面,什么都没有。 冉斯年一半失落一半放松地松了一口气,喃喃念着:“看来是我的推测有问题,也许根本就没有什么记忆卡吧。” 瞿子冲神情复杂,也有一半的失落和一半放松,他招呼手下拿来一个证物袋,把这只被卸开底座的丘比特放了进去,对冉斯年说:“我会拿回去给技术员再好好检查一下的。” 冉斯年只能点头同意,随即起身,跟在瞿子冲身后,往姚叶的卧室走去。 在技术队的同事还没有赶到之前,瞿子冲示意大家不要碰触现场的任何东西,冉斯年也仅限于站在门口观看。 “瞿队,姚叶坠楼这起案子,跟黎文慈有一定的相似性,”冉斯年笑眯眯地对瞿子冲说,“相信你一定不会反对我参与调查这件案子吧?” 瞿子冲洒脱地笑笑说:“斯年,别忘了,我是文慈的丈夫,如果她的死有什么内情的话,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想要挖出内情替她讨回公道的那个人。我当然不反对你参与调查这个案子,就算你不想参与其中,我都不答应。放心,等到现场勘验结束后,我就安排你进去这间卧房调查。” 冉斯年丝毫不惊讶于瞿子冲的反应,还像以往一样,拍了拍瞿子冲的肩膀,以表示两人之间还维持在表面的友情。 很快,瞿子冲把现场交给了技术队取证拍照,他则是在李颂杰家的门口,询问傅强有关他们公司这位副总以及副总太太的事情。 傅强的脸色已经缓和回来,他跟瞿子冲也算有过一面之缘,参加过黎文慈和瞿子冲的婚礼,也许是以为自己算是跟瞿子冲认识吧,他平复心绪之后不是回答瞿子冲的问题,而是反问道:“李太太她,是跳楼自杀吗?” 瞿子冲不动声色,不回答傅强,只是用凌厉的眼神示意对方回答问题。 邬婷婷捅了捅傅强,示意他配合这位面色凝重,看起来挺可怕的刑警队长。她又用复杂的眼神望着傅强,意思好像是在说:咱们的老同学黎文慈已经死了,咱们现在跟这位刑警队长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啦,人家看样子也没有要看在黎文慈的面子上给对他们另眼相看。 傅强似乎读懂了邬婷婷的眼神,马上战战兢兢地回答:“哦,我们副总李总正在外地出差呢,李总是我们公司老总的独生子,是个青年才俊,刚刚二十六岁,跟姚叶结婚刚刚也就半年时间吧,夫妻俩关系很不错的。” 饶佩儿站在邬婷婷身边,远远看了一眼正站在卧室门口紧盯着技术队取证的冉斯年,觉得她该替冉斯年问一些问题,便说:“刚刚在车上,你不是说姚叶正在家里休养,说她受了伤,还是枪伤吗?这是怎么回事?” 傅强愣了一下,尴尬地瞥了一眼饶佩儿,又看了一眼面部紧绷的瞿子冲,战战兢兢地说:“唉,这事儿就算我不说,你们也能查到,我可以说,但是,但是你们可千万别让公司知道是我说的啊。其实,姚叶,她的确在一个月以前受过枪伤,在一起抢劫珠宝店的案子中,姚叶不幸被劫匪当成了人质,当时我们李总也在那家珠宝店里。劫匪想开枪去射我们李总,姚叶为了保护李总,奋不顾身,替李总挨了这一枪。” “那么当时的劫匪呢?”瞿子冲问。 傅强撇嘴说:“逃啦,开枪后就逃了。当时正赶上珠宝店打烊的时间,店里只剩下两个女店员和一个保安,一切发生地太快了,他们还没反应过来劫匪就开枪,然后就逃走了。” 瞿子冲听完傅强的话第一个想法就是姚叶死于谋杀,谋杀她的正是这个在逃的劫匪。他也知道他的这个想法有些没来由。 “就你所知,有没有什么人对姚叶有杀人动机的?”瞿子冲问,“放心,这里没有你们公司的人,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 傅强挠头,满脸为难。瞿子冲看得出他知道些什么,但是又不敢说。 “难不成,是你们副总李颂杰?”饶佩儿在一旁多嘴道,“一般来说,死者的配偶都会成为第一嫌疑人吧?” 傅强一听饶佩儿怀疑李颂杰,忙摆手替李颂杰澄清,“不可能哒,绝对不可能,一来,李总现在正在外地出差,二来,姚叶可是替李总挡了一枪啊,他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瞿子冲嘴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接着问:“三来呢?” “三来?”傅强苦着一张脸,“我,我还没想到。” “怪了,你刚刚不是说李颂杰和姚叶夫妻关系很好吗?那么三来不应该是这一点吗?两个人如果十分相爱的话,就更加没有杀人动机了不是吗?”瞿子冲咄咄逼人地问。 傅强面露难色,咬着嘴唇纠结了片刻,小声说:“说实话,他们夫妻关系怎么样我也不清楚,反正表面上是不错啦,只不过,只不过,李总他在外面,外面……” “在外面有情人对吧?我刚刚问你是否知道有人对姚叶有杀人动机,你其实就想说,李颂杰的情人有动机,我说的没错吧?”瞿子冲摆出一副刑警的冷面孔,气势上彻底压倒了傅强。 傅强早已经臣服于瞿子冲的气势之下,只好坦白,“没错,但是李总的情人是谁我可就不知道啦,我只是知道,不只一个。我想,她们一定都想对姚叶取而代之吧,毕竟,李总将来肯定是要继承整个公司的,虽然李总家称不上豪门世家,但也算是土豪了。” 饶佩儿不敢置信地反问傅强:“不会吧?你不是说他们结婚才半年吗?半年里就不只一个婚外情人啊?” 傅强点头,也是一副不屑的表情,然后马上反应过来补充道:“你们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 现场勘查工作已经到了收尾阶段,瞿子冲嘱咐邓磊回去调阅一个月前的珠宝店抢劫案的卷宗,顺便把保姆蔡大姐也带回去审讯,毕竟她现在也不能完全排除嫌疑,瞿子冲自己则是仍旧留在现场,因为冉斯年的现场勘验工作才刚要开始。 冉斯年步入姚叶的卧室,开始由内而外地翻箱倒柜,忙活了十几分钟后,卧室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冉斯年也忙活得有些出汗喘息。 “瞿队,如果你不反对的话,我想把整个房子都扫描一遍,也许重要的线索并不在这间卧室,而是在这间房子的其他地方。”冉斯年虽然是在询问瞿子冲,等待着瞿子冲给他授权,但语气坚定,似乎不给人留拒绝的余地。 瞿子冲有些为难地说:“目前还无法确定姚叶是自杀还是他杀,在房子里搜证是没问题的,只不过,你那种破坏性的扫荡行为,我怕事后不好跟这个家的男主人李颂杰交代呢。不然这样吧,你完事儿之后,我叫几个人过来收拾一下战场吧。” 冉斯年微微一笑,已经了解了瞿子冲的用意,瞿子冲是怀疑记忆卡既然不在土豪金丘比特的底座里,说不定是被家里的男主人或者女主人给取了出来,随意转移到了别的地方。他可以叫来他最信任的手下,比如范骁,两个人趁收拾房间打扫战场的机会仔细寻找。 “既然这样,我跟佩儿也留下来一起收拾残局吧。”冉斯年一边说一边瞬间就变身为了破坏狂。 冉斯年的扫荡行动进行地很快,他像是个病入膏肓的破坏狂,疯子一样在房间里肆虐,半个小时后,好端端的四居室像是经历过一场战役一般变成了无处下脚的废墟。 破坏容易,恢复难。冉斯年、饶佩儿和瞿子冲,以及瞿子冲叫回来的范骁四个人一起动手,也足足忙到了晚上七点才算大致上清理完毕。当然,这四个人的行动有些别扭,不是各自忙自己的,而是分成两组,瞿子冲和冉斯年一组,两人一边忙活一边监视着对方;饶佩儿和范骁一组,两个人似乎也受到了冉斯年和瞿子冲的嘱咐一般,一边忙活自己的活一边监视对方。这样的劳动模式导致了他们事倍功半。 第十章 12岁的帮凶 收拾战场的期间,瞿子冲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接到电话。是警局的手下在向瞿子冲汇报工作,顺便询问瞿子冲为什么还不回去。 瞿子冲最后一次放下电话,一边穿外套准备出门一边对洗手间里洗手的冉斯年说:“姚叶的丈夫李颂杰刚刚下了飞机,我派人直接把他从机场接到了局里,这会儿邓磊和梁媛正审着呢。李颂杰没有要求律师在场,直接接受询问,他很伤心,用梁媛的话来说,他哭得很真诚,并且声称最近一段时间姚叶的精神状态不太正常,不排除自杀的可能性。” “一个月前的珠宝抢劫案呢?你的手下有没有就那件案子跟你汇报什么?”冉斯年头也不抬地问。 瞿子冲冷笑一声,“那起抢劫案可就蹊跷了,首先,李颂杰之所以在珠宝店打烊的时间进入店里,并不是因为他要购买珠宝,因为那个时间珠宝店已经不再营业了,李颂杰进去是为了接他的情人,在珠宝店工作的女孩徐春梅下班。而偏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劫匪张国梁逮到了在珠宝店外徘徊跟踪监视老公是否出轨的妻子姚叶,并且以姚叶为人质,用抢抵着姚叶的头一起冲进了珠宝店。劫匪张国梁本意是想用枪威慑珠宝店里的一名女店员也就是徐春梅和一名男保安以及李颂杰的,可能是因为他突然听到李颂杰和姚叶互称老婆老公,或者是突然间就慌了,反正就是真的准备开枪射击李颂杰。就在关键时刻,姚叶拼了命冲到李颂杰身前,挡住了枪口,替李颂杰挨了这一枪。幸好那枪是改装枪,也幸好只是射在了肩膀上,姚叶才捡回了一条命。而张国梁呢,好像是被这一枪给吓傻了,愣了两秒钟后就放弃了抢劫,逃出了珠宝店。” 饶佩儿已经收拾完毕站在门口,她歪头好奇地问:“这起抢劫案有什么蹊跷吗?我没听出什么蹊跷的地方啊。” 冉斯年哼了一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说:“的确很蹊跷,抢劫犯居然从珠宝店外掳劫人质进入店里抢劫,而且他不去射击男保安和女店员,偏偏突然就要去开枪射击一个碰巧出现的穿便装的男顾客,我看他的目的根本就不是抢劫珠宝。你说呢,瞿队?” “是啊,这起劫案的确很有问题,搞不好就跟姚叶的坠楼案有直接或间接的关联,我们还要进一步调查。我觉得李颂杰那个珠宝店店员情人也有一定的嫌疑,毕竟她现在跟李颂杰打得火热,如果姚叶死了,她就可以上位。也有可能是最狗血的那种可能,李颂杰和情人徐春梅合谋杀人,李颂杰为了自己的安全,自己身在外地却教唆情人徐春梅杀人,”瞿子冲说完这句话也觉得不妥,毕竟刚刚女佣已经明确说了,姚叶跳楼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姚叶一个人,房间又是个只能从里面打开的密室,“难道,姚叶真的是因为精神出了问题,所以跳楼自杀?或者,把姚叶推下楼的就是保姆蔡大姐?” 四个人一边探讨案情一边下楼,分别乘两辆车子赶往分局。 “斯年,黎文慈到底把记忆卡藏在哪里了啊?”这会儿终于可以跟冉斯年独处了,饶佩儿憋了整个下午,终于可以发问,“会不会根本就没有什么记忆卡?我是说,黎文慈在旅游期间梦到了29年前的真凶,又把梦到的情景录了下来,把把记忆卡藏了起来,这些都只是你仅凭着梦境推测出来的,也许,根本就不是这样。” 冉斯年却依旧自信,“我的直觉告诉我,就是这样的。我始终坚信一定有这么一个记忆卡的存在,只不过,黎文慈并没有把它藏在新婚礼物中送出去,她一定是担心当年的凶手能够猜得到她的意图,所以不会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藏在这么简单的地方。尤其是,如果黎文慈梦见的凶手就是瞿子冲的话,要跟这个刑警队长玩藏宝游戏的话,就更加不能……” “你说什么?瞿子冲就是29年前杀死黎文慈亲生父母的凶手?”饶佩儿禁不住叫了出来,“这怎么可能?瞿子冲29年前,也就是,也就是12岁吧?一个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杀人?” “如果凶手不只他一个呢?”冉斯年斜眼瞥了饶佩儿一下,意味深长地说,“别告诉我,瞿子冲今天的反应如此异常可疑,你一点都没看出来。” 饶佩儿叹了口气,“看出来了,这个瞿子冲的确可疑。现在想想,为什么当年黎文慈在旅游景点梦到了真凶以后没有找瞿子冲帮忙,为什么黎文慈没有把那么重要的记忆卡交给瞿子冲,为什么瞿子冲要让我在你身边当间谍,注意你提及黎文慈的所有言行和是否真的患有脸盲症,以及刚刚他那么紧张那只土豪金丘比特,还愿意留下来收拾战场,这种种迹象都表面,瞿子冲真的十分可疑。” 冉斯年凝视着前方瞿子冲车子的尾灯,面色凝重,“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瞿子冲跟29年前的悬案有关,但我的直觉告诉我,他绝对脱不开干系。当年黎文慈第一次找到我的时候,她说过,是自从跟瞿子冲在西餐厅一起庆祝结婚周年之后就开始做那个奇怪的梦的,而那个梦正是重现29年前命案的梦,所以一定是瞿子冲的某种特点触发了黎文慈的那个梦,黎文慈29年前在婴儿床里看见的入侵者,至少有一个就是瞿子冲。就算当年只有12岁的他不是凶手,也是跟随凶手一起闯入的帮凶。” 饶佩儿也看着前方车子的尾灯和瞿子冲范骁的背影,说:“刚刚在打扫的时候,范骁一直注意着我的举动,想来也是瞿子冲嘱咐他的吧,想看看我有没有找到什么记忆卡藏了起来。这会儿估计他们俩也在谈论那张不知所踪的记忆卡吧。” 冉斯年暗想,的确就是这样,范骁是瞿子冲的心腹,这点毋庸置疑,否则瞿子冲也不会指定让范骁跟自己多搭档,也不会让饶佩儿注意自己对范骁的反应,更加不会让范骁过来帮他找什么记忆卡。 很快,四个人在分局的刑侦支队汇合,梁媛马上凑到瞿子冲身边颇有些八卦地说:“瞿队,李颂杰我们留不住,他的律师把他接走了,不过他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就是一口认定姚叶最近一段时间精神状态不好,结合现场情况,李颂杰信誓旦旦地说一定是自杀。那位保姆蔡大姐的嫌疑也已经初步排除,早在现场勘验的时候,我就已经仔细搜了蔡大姐的身,还检查了她的个人物品,她根本没有卧室的钥匙。而且那扇卧室的门是高档的进口货,连同门锁也是舶来品,一般的地方根本没法配备用钥匙。除非这位蔡大姐肯花大价钱找进口木门的公司售后配钥匙,可要是那样的话就一定会留下记录。刚刚李颂杰也确认了,那道房门的钥匙只有三把,三把都在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只不过,这位蔡大姐的口供很有意思,我们刚刚审问过了,就等瞿队您回来呢,您亲自跟蔡大姐聊聊吧。” 冉斯年一听梁媛这话,再看梁媛的表情,心想这位保姆蔡大姐一定是说了什么有意思的言论,也不免好奇,“瞿队,不介意我跟你一起和这位蔡大姐聊聊吧?” 瞿子冲招手示意冉斯年跟着,直接往审讯室走去。范骁兴冲冲地就进了监控室,打算透过单面镜看好戏。饶佩儿大大咧咧地就跟在范骁身后,耍赖似的也进了监控室。 审讯室里,瞿子冲和冉斯年坐在蔡大姐对面,两人都看得出蔡大姐浑身紧绷,极为紧张。 瞿子冲首先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和气地说:“蔡大姐,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例行公事地询问你几个问题,并没有把你当成嫌疑人。” 蔡大姐仿佛不信似的,一个劲地澄清,“真的不是我,我根本连卧室都进不去啊!太太是自己跳楼的,一定是的,太太之前就曾经站在落地窗前跟我说,说什么飞翔的感觉真好之类的话,说什么只要迈出去一步,就能飞起来!太太一定是精神出了问题,或者,或者就是,中邪啦!” “哦?姚叶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冉斯年似乎想到了什么,急着问。 “有啊,很多呢,而且,而且都是在晚上,很瘆人呢,”蔡大姐舔了舔嘴唇,神态夸张地把一个八卦妇女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她神经兮兮地说,“有一段时间,先生经常晚上不回家,只要是先生不在家的时候,太太晚上就会频繁起夜,她会在客厅看一会儿电视或者是玩手机,要么就是坐着发呆,每晚能起来三四次呢。我的保姆房就在客厅电视墙的后面,又不怎么隔音,经常会被半夜的电视声音吵醒,有一次,我看见电视自己放着,太太站在落地窗前发呆,我不放心,就过去问她是不是不舒服,结果她就跟我说了那些奇怪的话,什么迈出去飞翔之类的话。还有一次大半夜,我透过门缝看见太太在沙发上打坐一样盘腿坐着,她一直盯着自己的手掌看,还时不时晃动手掌,嘴里念叨着什么‘出体’,我听不清楚,就听见一个‘出体’,听那个意思是太太想要‘出体’。我也不懂出体是什么意思,不过听起来挺吓人的,好像是要灵魂出窍吧。我也不敢打扰她,可是太太却注意到了我在偷看,她不但没生气,还笑嘻嘻跟我说她快要成功了,快要能进入另一个空间啦。” 第十一章 出体 瞿子冲冲蔡大姐点点头,“怪不得你会认为姚叶中邪了,她的这种言行的确很怪异。” “姚叶是一直就这样神经兮兮呢,还是突然变成这样的?”冉斯年继续问。 蔡大姐笃定地说:“太太本来一直挺正常的,除了脾气不太好之外,大概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吧,突然就变成这样了。不过也怪了,自从太太中枪出院回家休养以后,她就恢复正常啦。可能是因为太太出院后,先生每晚都回家陪太太吧,以前也是,只要先生在家,太太晚上就不会起夜了。唉,先生太太两个人的感情好不容易变得好了很多,先生总是说感激太太救了他,他会用余生去补偿太太,结果太太就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太不幸啦!” 冉斯年又问:“姚叶平时有什么兴趣习惯?有没有什么习惯性动作或者是口头禅之类的?” 蔡大姐想也没想冲口而出说:“太太最喜欢自拍,吃饭、睡觉前、醒来后、出门前、回家后都要用手机自拍几张,然后选一张最何意的发到那个什么微博微信之类的上面。依我看,太太已经到了离开手机就会浑身不自在的地步啦,就连最近这一个月的休养,她也是天天躺在床上玩手机,不过,每天会起来几次梳妆打扮,然后回到床上自拍。” 冉斯年和瞿子冲对视一眼,对于姚叶的这种习惯,让他们两个大男人无法理解也哭笑不得。 很快,瞿子冲和冉斯年出了审讯室,跟范骁饶佩儿以及几个瞿子冲的手下聚集在会议室里,范骁首先提出他的观点,他言之凿凿地说:“依我看,这个姚叶要么是个迷信无知的女人,要么就是真的有精神问题,还什么出体,她居然妄想灵魂出窍!” 梁媛对范骁说:“姚叶可是研究生毕业的高材生,你说她迷信无知,我觉得不太可能,应该是精神问题吧?” 瞿子冲看冉斯年一直抿着嘴不说话,便问他的意见:“斯年,你也觉得姚叶是因为精神问题跳楼自杀的吗?” “瞿队,你认为呢?”冉斯年不答反问。 “我觉得这其中不简单,如果没有之前的珠宝店劫案,我想我会偏向于姚叶是自杀,毕竟案发现场是个密室,也没有什么打斗痕迹。而现在,我偏向于姚叶死于谋杀,凶手是利用了某种手法,达到了不到现场,也可以遥控杀人的目的。”瞿子冲极为认真地对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说道。 冉斯年颇为欣慰地点头,“一开始,我也秉持着这样的直觉和推测,可是现在……” “现在您认为姚叶是自杀的,对吗?”范骁嘴快,着急地问。 冉斯年摆手,纠正说:“现在我可以认定,姚叶是死于他杀,而凶手所使用的不在场杀人的诡计,就是蔡大姐说的,你们听来很不靠谱的‘出体’。” 范骁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小声而又谨慎地问:“冉先生,你在说什么?什么出体?出体怎么杀人?你该不会是认为凶手本人没来到现场,而是凶手的灵魂直接穿墙而入进到卧室里杀人吧?” 冉斯年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哭笑不得,“当然不是,我所说的出体,跟你们所理解的出体不是一个概念,你们理解的出体的意思,应该就是最为直接的灵魂出窍,而我,包括蔡大姐口中死者姚叶曾经说过的出体,指的是清明梦的出体。” “什么什么梦?”范骁又沉不住气地问,“清明梦?清明节做的梦吗?” 于是冉斯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给大家普及了清明梦的知识。会议室里,除了瞿子冲和饶佩儿之外,其余人全都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东西,不免惊异不已。 “清明梦,从字面上就可以看出,是既‘清明’又有‘梦’的一种状态,‘清明’对应的是意识活跃,‘梦’对应的是潜意识活跃,‘清明梦’是在显意识和潜意识之间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是一种可以由意识控制的梦。在这种平衡下显意识的逻辑分析能力和潜意识的创造性都能得到很好的发挥,所以清明梦既情节丰富又可控制互动。而清明梦中所谓的出体跟平常说的什么练气功瑜伽或者别的什么途径达到的灵魂短暂出窍,以及濒死体验中的灵魂出窍都是不同的,虽然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清明梦也是达到灵魂出窍的一种途径,但我本人并不这样认为,我认为是有一部分人把清明梦给妖魔化了,”冉斯年生怕大家不理解他的意思,心里暗叫他为神棍,于是总结性地解释,“清明梦领域中的出体简单来说就是指梦境中纯意识的活动,区别于日常有肉体参与的活动,所以叫做出体,也就是意识不去控制身体,脱离身体,只是去操控梦境。” 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安静,大家都在消化冉斯年这套关于出体的理论,几个人脸上有惊讶、有质疑,也有隐隐的对于冉斯年此番理论的不屑。 瞿子冲属于冷静旁观的那一个,他听说过清明梦,也曾经在网上专门去看了有关清明梦的解释,但是对于眼下的情况,他还是不太确定,便问道:“斯年,你仅仅是听姚叶说了一个‘出体’,就认定姚叶说的是清明梦中的出体,这样是不是太过武断呢?难道就没有可能姚叶的确是精神上出了什么问题,以为她自己可以灵魂出窍?” “不光是‘出体’,蔡大姐描述的姚叶还会半夜起夜四五次,起来之后会去做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一段时间,她会站在落地窗前幻想自己跳跃飞翔,这些都是她练习清明梦的表现。首先,姚叶频繁起夜,其实是她自己定好了闹钟刻意把自己吵醒的,她利用的是一种相当百搭且在清明梦中屡试不爽的方法,也就是wakebacktobed,缩写为WBTB,翻译成中文就是回笼觉的意思,这样间断性的清醒练习可以增加梦中意识觉醒的概率,刻意增加做清明梦的概率。每次被闹钟吵醒之后,梦者需要保持清醒一段时间,可以做一些别的事情,例如看书看电视,也可以听一些专门训练这方面的音频,然后再次回去睡回笼觉。这也是我不建议更加不支持人们去联系做清明梦的原因之一,因为这样做根本是打乱了睡眠,影响休息的,很有可能睡眠功能紊乱,或者患上失眠症。” 范骁击掌,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原来是姚叶故意用闹钟吵醒自己的,怪不得,必须要在李颂杰不在家的时候才能采用这个WBTB的方法,李颂杰如果在家,她又怎么可能一晚上让闹钟响个四五次呢?” 瞿子冲叹了口气,郑重地问冉斯年:“那么,姚叶站在落地窗前说什么跳跃飞翔的,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冉斯年意味深长地望了瞿子冲一眼,沉着地说:“飞翔一直以来都是人类的梦想之一,虽然说飞机的发明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类的这一梦想,但是人类最希望的还是自己能够凭借肉体飞上天。几乎每个人的清明梦里都会有飞翔这个内容,而且所占的比重还不小,因为人的潜意识里就潜藏着飞翔的愿望,当然,有一部分人还希望自己能够隐形之类的。我想,姚叶的清明梦里,一定会有她最为熟悉的家,有客厅和主卧的落地窗,在一部分成功的清明梦里,她站在落地窗前,纵身一跃,身轻如燕,可以在天空中自由飞翔。那一晚她站在窗前正是在回味,回味梦中那飞翔的畅快感,有感而发,被蔡大姐听到那些有关飞翔的话。” 瞿子冲倒吸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地问:“斯年,你不是说她不是自杀,而是他杀吗?难道,难道你的意思是姚叶跳楼的时候,她以为那只是一场梦?”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冉斯年自信回答。 范骁扭曲着一张脸,惊讶地叫道:“不会吧?冉先生,姚叶要不是精神有问题,怎么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冉斯年惭愧地笑笑,“也对,也可以说姚叶的确是精神上有了些问题,她练习清明梦已经到了一定的程度,并且无法自控,这样类似于走火入魔的清明梦梦者,是有可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当然,这种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的几率还是不大的,必须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梦者姚叶的知梦扳机出了问题,被别有用心的凶手做了手脚。这才能从根本上迷惑梦者,让她以为梦境是现实,或者现实是梦境。所以说,姚叶的跳楼不是偶发事件,而是在凶手的精心设计之下发生的谋杀,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点,那就是知梦扳机。” 紧接着,冉斯年又言简意赅地给大家解释了什么是知梦扳机,然后总结:“在我看来,知梦扳机是比较私密的东西,当然,也有不少同伴愿意彼此分享自己的知梦扳机,相互交流。凶手利用清明梦杀人最主要的一个前提就是必须要知道姚叶的知梦扳机是什么,知道是什么才有可能去做手脚。” 饶佩儿惊喜地叫道:“我知道了,这个清楚姚叶知梦扳机的人很可能就是教姚叶做清明梦的老师,或者是跟她一起学习的同伴!不大可能是李颂杰,因为姚叶联系做清明梦这种事,好像是瞒着李颂杰的,只有在李颂杰不在家的时候她才会练习,李颂杰一旦回家,她就会中断练习。” 冉斯年习惯性地拍了拍饶佩儿的手,亲昵地说:“没错,佩儿,我们又一次不谋而合呢。” 范骁撇撇嘴,小声嘀咕:“你们不是分手了嘛,怎么还这样?” 冉斯年的耳朵很灵,听到了范骁嗓子眼里发出的牢骚,他坦然一笑说:“前阵子只是闹别扭,我们又和好了啊。” 第十二章 千刀万剐 会议散场,几个人纷纷离开,瞿子冲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冉斯年看得出瞿子冲有话要单独跟自己说,便打发饶佩儿在外面等他。 “斯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在暗示我,文慈的死跟姚叶是一样的,她们俩都是被不在场的凶手谋害,虽然是主动跳下去的,却相当于背后有一只无形的手推了她们,对不对?” 冉斯年面色沉重,“是的,我之前没有对你完全坦白,其实,我对于黎文慈实施的释梦疗法有些重了,已经不是利用释梦去影响人的潜意识那么简单,也不是利用心理暗示去干预对象梦境,说白了,我是教黎文慈去做清明梦,我希望她能够控制自己的梦境,用尽全力去在梦中寻找凶手。而我相信,她最终找到了,她真的在梦里看到了29年前的真凶。” “既然是你教文慈做清明梦,那么她的知梦扳机应该只有你知道才对,而文慈跳楼的时候,你正在住院,还处于昏迷状态,所以自然不是你害她。可是除了你,还会有谁呢?”瞿子冲痛苦地扭曲着面部肌肉,提到黎文慈,他的双眼不禁湿润。 冉斯年想说除了我自己,最可疑的人就是你,瞿子冲,你这个黎文慈的丈夫,深信不疑的爱人。黎文慈最有可能把她做清明梦的一些细节告诉瞿子冲,瞿子冲虽然不是什么梦学高手,但是如果他把黎文慈的知梦扳机告诉给了某个高手,那么也就等于把凶器交给了某个杀手。黎文慈的死,瞿子冲就是间接凶手。 当然,这些话冉斯年不能说,他还得跟瞿子冲这个队长保持表面上的和平和统一战线。 “对了,”瞿子冲揉了揉太阳穴,收回了双眼的湿润,转移话题问,“你跟饶佩儿,你们又和好了?” 冉斯年耸耸肩,无所谓似的说:“实不相瞒,苗玫她,她订婚了,对,她又订婚了,当然,对象不是我。所以,所以我面对饶佩儿的主动示好,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唉,我们也算是各取所需吧,她现在没了经纪公司,没了饭碗,甚至连房租都快交不起,连什么痔疮药的广告都肯接,巴不得有我这么一个可以养她的男友,而我呢,一个人单身久了,也需要一个床伴和厨娘。” 瞿子冲苦笑,“斯年,你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 冉斯年摆摆手,“无所谓啦,爆炸事件和黎文慈死后,我本来就是混日子。什么时候黎文慈的死真相大白,能够为我的释梦疗法平反了,我才能再次振作起来吧。” 瞿子冲又说了几句鼓励冉斯年的满满正能量的话,然后送冉斯年出门,“斯年,今晚拜托啦,如果有什么线索,希望你能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们这边也会按照你的思路,调查姚叶到底是从哪里学会的清明梦,有消息也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冉斯年笑着跟瞿子冲挥手道别,拉起饶佩儿的手走出分局。 上了车之后,饶佩儿欣喜地说:“斯年,既然咱们都恢复了情侣关系了,你是不是可以继续帮我忙啊?” 冉斯年虽然一直不想听到饶佩儿的这个请求,可这会儿听饶佩儿直白地说出来,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他淡淡地问:“你想要想起咱们在奶奶老家找到的那个盒子里到底有什么,是吧?” 饶佩儿颇有深意地点点头,说:“虽然咱们当时打开的是一个空盒子,里面什么也没有,可是盒子里的颜色花纹却让我想起了什么,我最近这阵子做了三次同一个梦,我在盒子里看到的是一张照片,而且我打开盒子看到照片的那一天正是我父亲过世后一年的6月10日,我还想起了打开盒子的时候我抬头去看过墙上的日历。6月10日啊,这就是我一直想要追寻的谜底不是吗?可是,可是梦里照片上却是模糊的,就好像是一个调色盘一样,根本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我想,也许你可以利用你的释梦疗法,也就是让黎文慈想起真凶的那套方法,帮我想起照片上的画面。” 冉斯年不满地哼了一声,“说白了,你想要做清明梦吧?我知道,这东西的确很吸引人,但是我真的不愿意再去尝试,我真的怕会害了你。你看黎文慈和姚叶,她们都是清明梦的牺牲者。” “难道清明梦在你眼里就那么不济吗?它就没有帮助过什么人吗?它不也属于你的释梦疗法的一个分支吗?”饶佩儿嘟囔着,虽然她对于自己的这个要求也没抱什么希望。 听到“它就没有帮助过什么人吗”的话,冉斯年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幅画面,一个皮包骨年轻人在暴雨天里站在冉斯年大学宿舍的楼下,直愣愣地仰面盯着冉斯年的窗子,任凭倾盆雨水打在脸上身上,被淋成了落汤鸡。 “这件事容我考虑一下吧,你先不要催我,等忙过这阵子再议。”冉斯年稍稍动摇。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黎文慈和姚叶的案子,真的没工夫去应对饶佩儿的要求。 晚上九点,冉斯年上床睡觉,他对今晚抱有很大的期待,不单单是期待能够在今晚的梦里重游姚叶家找到有关姚叶坠楼案的线索,更加希望能够找到有关那个记忆卡的线索。 恍惚间,冉斯年身处的竟然是姚叶家的保姆房,那个一半是储物间堆放杂物一半是保姆单人床的小空间。他站在一片狼藉之中,目光直指地上散落的几张纸,纸张的抬头写的是素美整形,这是松江市最有名的整形机构,聘请了不少韩国的整形专家。 冉斯年蹲下身捡起那几张纸打算仔细去看,只可惜,冉斯年无法翻动它们,这四五张纸就像是粘在了一起,他只能看到第一张。冉斯年无奈地笑笑,看来是今天白天扫荡这里的时候因为太过匆忙,并没有翻开这几张纸仔细查看,所以扫描进大脑的也就只有这么第一张。 幸好,第一张就足以让冉斯年一目了然,这几张属于素美整形的套餐介绍到底是什么,因为第一张纸的上方明确写着——欧美面部整形套餐。再往下看,无非是垫额头,垫鼻梁,丰唇和眼部抽脂等整形以造成深眼窝效果的介绍。下面还有一张图,是一张欧美女性的脸,冉斯年庆幸自己还是能够分清楚亚洲、欧美洲以及非洲的人的面部。看图片旁边的文字,原来这张图是用客户的脸PS过的,预计整形后的模样。 毋庸置疑,这份材料一定不是保姆蔡大姐的,而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姚叶拿回来的。姚叶有心整容,而且是想把自己整容成欧美人那样的面部轮廓。冉斯年回想了一下姚叶的身材,的确,她大概有170以上的身高,骨架也偏大,前凸后翘,全身皮肤很白,如果面部再做了整形,的确是一个惹眼的、貌似欧美美女的形象。只是,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变身成金发碧眼的欧美女人?又为什么没有去做这个整形手术?是没来得及吗? 紧接着,冉斯年跟随梦的指引,来到了书房。这间书房明显是属于家里的男主人李颂杰的,因为只有一个书桌一台电脑,书房的装修风格也是比较沉闷的深色系,书架上的书都是一些有关电子科技和企业经营类的书籍,一看就是属于李颂杰的,因为李颂杰的家族企业正是一家科技开发公司。 坐在电脑前,冉斯年像白天那样打开电脑,开机后桌面背景竟然是一幅电影海报,那部电影冉斯年记得跟饶佩儿一起看过,是不久前饶佩儿要求他陪她看的,并且声称这部电影只有两个女主角两个男主角,并且绝对好区分,他一个脸盲患者也可以在没有任何帮助下看完电影。于是冉斯年就陪着饶佩儿在家里看了那部《白雪公主与猎人》,要他一个大男人看这样一部童话改编的电影,也着实为难了他,不过,真的像饶佩儿说的,他很顺畅地看完了电影,两个女主角的外形相差太远,连他这个脸盲都可以一眼分清辨别。 李颂杰的电脑桌面就是这部电影的海报,海报的主角是那个美艳又狠毒的王后,气场十足的美国女星查理兹塞隆。就算没有海报左下角的片名和人名,冉斯年也能凭借着海报上的环境以及王后的穿着打扮认出来。看来,李颂杰跟自己一样,都对电影里的白雪公主无感,对这位抢了公主风头,得到观众赞誉比公主还多的王后抱有好感。 冉斯年盯着屏幕上的查理兹塞隆,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姚叶想要整形成欧美美女的样子难道是为了迎合丈夫李颂杰的喜好?她为了夺回自己丈夫对她的爱,不惜改变自己,甚至是宁愿接受数次整容,在自己的脸上千刀万剐,只为了迎合丈夫的喜好?而她之所以没有去整形,那是因为枪击事件之后丈夫李颂杰就因为感激重回家庭,对她百般恩宠? 这样想来的话,姚叶虽然中了一枪,但是却是珠宝店抢劫案中唯一得利的一个人,因为抢匪没有抢到珠宝就成了通缉犯,而姚叶却成功收复了花花公子老公的心。为了心爱的男人,为了家庭,中一枪和整容挨上千刀万剐来比,好像还是中一枪比较划算,至少算是长痛不如短痛。 冉斯年不禁对姚叶这个女人刮目相看,如果珠宝店抢劫案真的是姚叶一手导演的,那么抢匪就是她的同伙,如此一来就可以解释姚叶被抢匪掳作人质的巧合。可即便如此,姚叶也是把命赌在了同伙的枪法上,同样十分危险,这个女人为了李颂杰还真的是不惜以命相博。 等一下,姚叶在枪击事件之前开始练习做清明梦,而那个时候她希望自己能够变成查理兹塞隆的模样,至少是欧美面孔,而她每天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就是自拍,难道姚叶的知梦扳机就是这个?跟冉斯年自己的智齿扳机又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是这样的话,姚叶的手机必须要找专业人士好好检查一番了。 第十三章 徽章 冉斯年又跟随着梦的指引走到了主卧,姚叶跳楼的地方。他进门后反手关上门,梦里的主卧里只有他一个人。 实际上,白天冉斯年扫荡这里和收拾残局的时候,瞿子冲一直跟他形影不离,说是帮忙,实则监视。好在在梦里,冉斯年可以像是用PS一样,把自己不想见到的人给抹掉,所以梦里就只有他这位释梦神探一个人在现场勘查。 冉斯年先是躺在了那张宽大柔软的高档大床上,把自己想象成死者姚叶。 仰视了一会儿顶棚的吊灯,冉斯年突然觉得不对劲,就好像有一只眼睛一直在侧面偷窥他一样。冉斯年站起身,重复了白天扫荡的一个动作,他粗暴地拉开了梳妆台抽屉,把抽屉上那个小小的圆形把手凑到眼前,又仔细看了看抽屉内部,顿时后背发凉。 这个看似是黑色塑料制品的小把手,其实是一个伪装的针孔摄像头!有人在监控着在卧室里养身体的姚叶!会是谁呢?能够有机会在抽屉上做手脚的,最有可疑的就是姚叶的丈夫,这个家的男主人李颂杰不是吗? 正想着,突然,冉斯年听到了主卧门口侧面的主卫那边传来了有人说话的声音。难道是主卫里面有人? 冉斯年迅速起身,开门进入主卫。他当然知道按照现实而言,主卫里面不可能有人,就算有也是白天真实踏入这里的瞿子冲。冉斯年想到的是,自己的潜意识在给他制造一些启发。 梦中的主卫里依旧无人,但是却仍旧有人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来自方形高档浴缸对面墙上的电视。冉斯年不禁哑然失笑,李颂杰和姚叶真不愧是有钱人,泡个澡也要看电视。 此时电视里直播的不是别的,正是白天客厅里正在收拾残局的饶佩儿和范骁。说话的正是范骁,他对饶佩儿说:“饶小姐,看你累得都出汗了,要不要去洗手间里冲个澡然后继续干活啊?” 饶佩儿白了范骁一眼,警惕地躲开了范骁一小步,与他保持距离,并不说话。 范骁仍旧嘻嘻哈哈,又往饶佩儿身边靠了靠,眼睛不住往饶佩儿的胸前飘,“这样吧,我先去帮你放水,干脆泡个澡吧,他们的浴室很高级的样子,泡澡一定舒服。” 饶佩儿伸手推了范骁一把,也懒得跟范骁说一句话,只是起身走到阳台的位置,彻底远离范骁。 似乎有一个摄像机一直跟随着一样,冉斯年就站在电视这边观看着客厅里的直播。看到范骁如此色胆包天,他有那么一瞬间想要马上冲到客厅揪住范骁的衣领,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他的潜意识在导演的一场虚假戏码,为的是给他提示。 镜头转向范骁,他似乎已经开始亢奋,又想向饶佩儿扑去,又想去卧室的主卫那里放水洗澡,最后撂下一句:“饶小姐,我先去放水,咱们干脆一起泡个澡,我可以帮你擦背喔。饶小姐,我等你喔,你快,快点啊!” 电视里,饶佩儿一脸嫌恶的样子,朝范骁的背影翻了两个白眼,继续弯腰干活,丝毫没有要洗澡的意思。 这边,冉斯年所处的主卫的门已经被范骁从外面打开,范骁一边性急地脱衣服一边开门,赤裸着上身的他突然看到冉斯年身在主卧,马上愣住了,也不知道是继续脱还是把衣服穿上。 冉斯年上前一步,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厌恶,直接抡起拳头给了范骁这个色欲熏心的臭小子一拳。 有什么关系呢?不开心就尽管发泄,反正就是个梦而已。 看着捂着脸一脸委屈的范骁,冉斯年苦笑着一挥手,把这个用完的道具也给P掉了。 主卫里面又只剩下冉斯年一个人,他坐在浴缸边缘,仔细思考刚刚电视里直播的内容,他的潜意识到底想借此告诉他什么呢?是现在在梦里解读呢,还是醒来之后去分析呢?正想着,冉斯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为什么梦里看见有人骚扰饶佩儿自己会那么不爽呢?这只不过是梦而已啊,而且还是自己的潜意识制造的梦境,难道是潜意识想要提醒自己对饶佩儿的感觉超出了限定? 不会吧?冉斯年撇撇嘴,想到了大学时候的一件事。他在读大一的时候,就已经显露出对梦的兴趣和超乎常人的理解,那个时候,他的下铺是个跟他同岁的大男孩,是寝室里的老六。老六告诉冉斯年,他最讨厌班里的班花,觉得那女生做作得很,可是居然因为频繁梦见班花,最后居然发现自己爱上了那个班花。虽然都是心理学专业的学生,但是毕竟他们还都是大一,老六又不怎么学习,总是逃课,所以就请教冉斯年,让冉斯年用梦学的道理来解释一下这个现象。 冉斯年开玩笑似的告诉老六,其实老六一早就对班花特别关注,潜意识早就迷恋上了人家,只不过意识碍于面子不肯承认,这样一来,潜意识就不乐意啦,就要开始让老六频繁梦见班花。这就像是一场意识与潜意识的博弈,最后意识输了,屈从了潜意识,于是老六意识到了自己爱上了班花。 冉斯年也梦见饶佩儿好几次了,从最开始相识的名导之死的案子,梦见饶佩儿的毛衣脱线,到之前不久夜魔的案子,梦见自己无法说话,只听饶佩儿一家之言,再到现在,又梦见了饶佩儿被范骁骚扰。怎么自己的潜意识造梦中喜欢拿饶佩儿做道具呢?难道自己和饶佩儿就是当年的老六和班花?冉斯年苦笑着摇头,不会吧?他记得老六和班花早就偷尝禁果,大四那年就已经晋升为人父母,毕业后又马上奉子成婚修成正果,现在可是连孩子都可以打酱油了。 思绪越跑越远,冉斯年急忙刹车,让自己重新思考案情。转眼间,主卫里面已经是混乱一片,画面一下子跳转并且暂停在了冉斯年白天扫荡过后的场景。 地上乱七八糟的都是浴巾毛巾各种洗护用品,连洗脸池下方的柜子也被冉斯年给掏空。就在冉斯年的眼神扫视这些地面上的物品的时候,一道反射头顶灯光的光引起了他的注意。地面上一定有个可以反射的点,是什么呢? 冉斯年弯腰寻找,在一堆杂物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圆圆的反光物体。那是一个金属质地的徽章,可以佩戴在胸前的徽章,奇怪的是,徽章的背面还粘着一块墨绿色的橡皮泥。冉斯年把它捡起来仔细观看,徽章是银色的,上面凹凸不平的花纹是一个飞翔的鸟的形状。这东西一下子就让冉斯年想起了他大学的校徽。因为二者实在是太像了,但是又绝对不是他的大学校徽,就好像是有人根据他的大学校徽改造设计过一样。 难道这是姚叶的大学校徽?不,校徽上一般都会有学校的名字,可是这个徽章上只有一个飞翔的鸟的图案。况且,如果是普通物件,又怎么可能会被放在这么隐蔽的地方?上面还粘着橡皮泥? 冉斯年弯腰去看洗脸池下方的柜子,柜子里侧的下水管就是墨绿色的。难道是有人把这个东西粘在了下水管的里侧?自己白天扫荡的时候因为用力过猛把它给震了下来,随着柜子里的瓶瓶罐罐一起掉在地上? 这一定是姚叶的东西,冉斯年的直觉告诉他,而且这东西跟姚叶的死也有脱不开的关系。冉斯年一边想一边急着想要把粘在徽章上的橡皮泥给掰下来,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软塌塌的橡皮泥就是纹丝不动。冉斯年明白了,因为白天的时候这东西掉落在地上,橡皮泥也是紧紧粘在徽章背面的,所以在梦里,他是无论如何都掰不开的,只有等明天一大早,他再走一趟姚叶的家,把这东西给取出来。但愿昨天收拾残局的时候,没有把它给弄丢,但愿它还跟那些柜子里的瓶瓶罐罐一起又被他给一股脑塞回了柜子。 第二天一大早,冉斯年便联系了范骁,让范骁带他再回一次姚叶的家,毕竟现在姚叶的案子还无法下定论是他杀还是自杀,所以瞿子冲下令暂时封锁了姚叶的家,保姆和李颂杰都暂时不能回去。 范骁请示了瞿子冲,带着姚叶家门的钥匙,与冉斯年和饶佩儿在姚叶家门口汇合。 “冉先生,瞿队让我问你,是不是昨晚梦见了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再回来一趟?”范骁一边开门一边兴致勃勃地问。 冉斯年说:“就是因为昨晚什么都没梦到,所以今天我才要再来一次,不过你放心,这次我会文雅一些的,只看,不搞破坏。” 进了房间,冉斯年冲饶佩儿使了个眼色,便趁范骁不注意一个闪身,进了主卧里的主卫。 范骁反应过来刚想跟过去,便被饶佩儿一把拦住。饶佩儿拉住范骁的衣袖,紧张地问:“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范骁抽了抽鼻子使劲去嗅,“没什么不同的味道啊。” “没有吗?你再仔细闻闻,没发现这里有昨天没有的味道吗?”饶佩儿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咄咄逼人似的缠着范骁问。 范骁又用力去闻,还是摇头。 饶佩儿拉着范骁到了客厅的角落,示意他再闻。 一分钟后,冉斯年从主卧走出来,看见饶佩儿和范骁在角落里面对面站着,又想起了昨晚梦里在主卫电视里看的直播,不禁眉头一皱,轻咳一声问:“你们在做什么?” 饶佩儿嘿嘿一笑说:“没什么,我只是测验一下我新买的香水味道如何,结果小范一点都没闻出来。” 范骁一头雾水,跟在冉斯年和饶佩儿身后出门,又被冉斯年给轻易打发了,直到瞿子冲打电话给他询问进展,他才意识到,自己这一趟除了送钥匙开门之外,全无收获。 第十四章 卧底 饶佩儿驾驶,冉斯年坐在副驾上,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背面粘着墨绿色橡皮泥的徽章,轻轻把橡皮泥揭开,全方位仔细打量这枚徽章。 徽章的正面是貌似冉斯年大学校徽的图案,一只展翅飞翔的鸟,除了这个图案之外没有任何文字,而徽章的后面似乎别有洞天。冉斯年对着阳光调整角度,竟然发现徽章的背面印着两个字——梦乡。 难道这个梦乡是个专门研究和教授清明梦的神秘组织?姚叶就是加入了这个组织所以才会学习和练习清明梦?冉斯年有预感,在松江市,在这个梦乡里,还有一个自己的同行,同样是研究梦学的个中高手。只不过,这个人更加隐蔽,而且搞不好是个别有用心的家伙。 尽管不愿意,但是冉斯年知道自己不得不继续跟瞿子冲保持合作关系,因为很多事情是他无从得知的,必须要利用警方的渠道。 冉斯年拨通了瞿子冲的电话,开门见山地说:“瞿队,你们的技术人员有没有仔细检查姚叶的手机?我怀疑她的手机被人动了手脚。” 电话那边的瞿子冲愣了一下,忙指挥手下去重点检查姚叶的手机,然后问冉斯年:“动了什么手脚?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冉斯年也懒得多讲,说:“这事儿说来话长,还是以后再解释吧。总之手机那边如果有消息,请马上通知我。” 回到家,冉斯年便给饶佩儿安排了任务,他要她根据姚叶生前,尤其是在受伤之前的两个月的微博圈定一个姚叶的活动范围,冉斯年要根据这个范围找到“梦乡”这个神秘组织的大本营。 饶佩儿苦着一张脸,就像面对高数难题一样,夸张地说:“不会吧?这不是等于大海捞针吗?” “不见得,”冉斯年倒是很有信心,“一来,姚叶有自拍的习惯,无论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都喜欢自拍,我相信她的微博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她活动的分布图和行走的路线图。你是土生土长的松江市人,根据她自拍图的背景环境应该很容易就能辨别出她活动的范围;二来,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我觉得这是按图索骥,不是大海捞针。” 一直忙活到傍晚,饶佩儿总算是根据姚叶的微博在地图上给冉斯年划分出了几个姚叶生前三个月的大致行踪范围,而那个时间正好也是姚叶开始学习和练习清明梦的时间。冉斯年有预感,那个梦想的大本营一定就在饶佩儿划出的这几个区域之中。 “走吧,晚饭我请你出去吃,”冉斯年招呼饶佩儿跟他一起出门,“吃完饭,咱们顺便开车兜风,去这几个地方转一转。” 饶佩儿忙活了一下午,正想着要狠狠宰冉斯年一顿晚餐,便欣然跟着冉斯年出了门。 晚餐过后,两个人按照远近顺序,分别在松江市的几个区域的繁华中心转了一圈,又去了冉斯年母校附近的商圈,最后在母校商圈附近的公园旁边发现了一只展翅飞翔的鸟。 冉斯年惊喜地指着那个半地下小旅馆的招牌叫道:“你看,我们找到了,就是这里。” 饶佩儿冲车窗外望去,果然看到了小旅馆的招牌上画着一只跟徽章上很像的展翅飞翔的鸟。可是她却没有冉斯年那么兴奋,有些索然地说:“你也说了,这图案跟你们大学校徽差不多,也许这间旅馆就是你的校友开的,因为热爱母校,所以开个旅馆也把这只鸟印到招牌上呢。” 冉斯年停好车子,说:“既然如此,你先进去,说开房住店,看看他们是不是对外正常营业吧。我在车里等你。” 饶佩儿有些不情愿,边下车边说:“要是能开房,这房钱可得你出。” 冉斯年趁机占便宜似的说:“放心,开房的钱哪能让女士出呢?肯定是我出。” 饶佩儿也觉察出这话里别有深意,红着脸往那家名叫向荣的半地下小旅馆走去。 约莫过了十分钟,饶佩儿怒气冲冲地从旅馆走出来,上了车。 “怎么样?”冉斯年好奇地问。 “对外营业的,但是说客房都满了,”饶佩儿没好气地说,“可我明明看到里面有几个隔间还开着门,根本就没有人住过的痕迹,明明有很多空房间嘛。” 冉斯年了然笑笑,掏出了徽章别在胸前,准备下车,“你自己开车回家吧,我今晚恐怕要住在这个向荣小旅馆了。” 饶佩儿一把拉住冉斯年,有些不放心地说:“我怎么觉得你要跳进一个危险的火坑呢?我看你还是不要私自行动的好,明天叫瞿子冲,或者哪怕范骁过来检查一下这旅馆也好啊。” 冉斯年指了指胸前的徽章,“没有这东西,恐怕他们谁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放心,我不会有危险的,你忘了,我的运气一向很好。咱们保持电话联系,我每个小时会给你发一条短信,如果过时还没收到我报平安的短信,你再通知瞿子冲他们也来得及的。” 饶佩儿还想阻拦冉斯年,可冉斯年已经一用力挣脱了她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小旅馆走去。 冉斯年打开小旅馆的门,门上方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引起了前台一个埋首看韩剧女孩的注意力。那女孩也就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脸的稚嫩和清高,很不高兴地按下了暂停键,抬头去看冉斯年。 “怎么?新来的?”女孩似乎一眼就看到了冉斯年胸前的徽章,马上站起身走到冉斯年面前,上下打量他。冉斯年这才注意到,原来女孩的胸前也戴着一枚一样的徽章。果然,他没有敲错门。 “是啊,新来的,你好,我叫毛杨,你怎么称呼?”冉斯年伸出友好的手,言语间有点跟小孩说话的意思。 女孩翻了个白眼,倔强地说:“帅哥,拜托,别用这种口吻跟人家说话好不好,人家不是小孩子啦。人家叫余雯,你可以叫我小雯。” 冉斯年笑笑,不想多说,怕说多错多,只是附和着说:“你好,小雯,很高兴认识你。” 余雯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她有些意外地说:“新来的就是不一样,早来了一个多小时啊。我先带你去房间休息,等到12点再说吧。对了,你是怎么认识老师的啊?又是怎么通过考核的?老师给你出的考题是什么?” 冉斯年故作神秘,又拿出糊弄小孩子一般的口吻说:“这个嘛,是秘密。” “哼,小气,”余雯把冉斯年领进了靠里面的一个小隔间,“你就在这里休息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房间。你自己定好闹钟,不要睡过头,12点准时在后面集合。” 冉斯年说了句没问题,然后便把房门关上。听着余雯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他松了一口气,但是却莫名的兴奋,就好像他是个潜入敌方的卧底。这个地方,还有这个年纪轻轻的余雯,包括她口中的老师和考核,都让冉斯年好奇心高涨。 可是12点的集体活动中,如果那位老师也出席的话,一定会拆穿他的身份,该如何是好呢?冉斯年想趁12点之前先偷偷出去探一下地形环境,可是却隐约能够听到前台那里传来的韩剧的声音,余雯一直在那里,他如果偷偷行动被余雯发现怎么办? 没过半小时,冉斯年给饶佩儿发了一条报平安的短信后,开门出去,径直走到余雯身边。 “你怎么又出来了?”余雯抬头望着冉斯年。 “我睡不着,太兴奋紧张,”冉斯年说的是实话,“所以出来跟你一起看韩剧啊,正好,这部片子我也喜欢。” “你也喜欢来自星星的你?”余雯一听说冉斯年跟她有共同兴趣,颇为高兴,拉了一把椅子给冉斯年,“那就跟我一起看吧,我最喜欢秀贤欧巴啦,他就是我心目中的男神,这部剧我都看了五十遍啦!” 冉斯年惊讶地张大嘴巴,“骗人的吧,五十遍?” 余雯一拍桌子,怒道:“不许怀疑我对秀贤欧巴的真心,真的是五十遍,我还要继续看下去,看一百遍都不够!” 冉斯年哭笑不得,他告诉余雯自己喜欢全智贤,示意余雯按下播放键,两人一起观看。 十一点,门铃再次响起,又是一个戴着徽章的人走了进来,这人看起来二十出头,典型的屌丝相,畏畏缩缩,跟余雯打了个招呼就往里走。 余雯轻声对冉斯年说:“他叫吴智,人如其名,是我们这里最笨的学生,一般人学个半年最多一年也就可以毕业了,他啊,都在这里赖了两年啦,还是不得要领,现在是借钱交学费呢,唉,老师都劝他干脆退出算了,他根本没那个慧根,可他就是不听。” 冉斯年点头,心想原来这里的确就是那位老师教授学员清明梦的学校,而且还收取高额学费,看来这位老师的目的说到底也是钱。 “对了,咱们这里目前有多少个学员啊?”冉斯年小心翼翼假装不经意地问。 余雯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想也没想地说:“算上你这个新来的,现在一共是七个学员,只不过有三个学员最近一段时间请假,所以今晚恐怕只有你我还有刚刚的吴智,还有一个叫崔志超的男人四个人啦。” 第十五章 打探 晚上还差五分钟12点,崔志超赶到,他是一个看起来有点痞子相的年轻人,染着一头的黄毛,还戴着个唇环,一身的烟味。冉斯年觉得他是刚从网吧出来的。 “你是,新来的?”崔志超一眼就看到了跟余雯并排坐着的冉斯年,眯着眼不屑地问。 冉斯年友好地笑笑说:“是啊,你好,我叫毛杨。” “毛杨?”崔志超挠挠一头的黄毛,“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啊,怎么这么眼熟啊?” 冉斯年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不会吧,自己的照片在一年前爆炸事件发生前的确在行业内的网站上可以看到,可这个崔志超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去看心理行业网站的家伙啊。 “是吗?我可是没见过你呢。”冉斯年面不改色地应和着。 余雯关上了电脑,落下了旅馆的卷帘门,关好灯后带着冉斯年经过两边都是隔间的细走廊往里走,推开了一扇房间的门,进入到了一个几十平米的空荡房间中。 冉斯年这才注意到,这间长方形的大房间有好几个门,从外面看,一定以为门内也是一间间的隔间,可其实,里面只有一个大房间。 房间有点像教室,最前面有个给老师坐的桌椅,而学生的位置则是一张张单人床,并排拜访对着老师的位置。看来,学习清明梦的学员是要躺着听课的。 冉斯年注意到房间里只有六张床,幸好今晚只有他们四个学员,否则他这个新来的家伙还真没有地方。 老师和崔志超迟迟不到场,这让冉斯年愈加紧张,他本来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等见到这位老师之后就说是姚叶私底下介绍他来的。可是老师迟迟不出现,他就怀疑那位老师搞不好已经发现了他这个闯入者,搞不好已经偷偷离开了此地。 正想着,崔志超进门,走到自己的床位上躺下,吊儿郎当地说:“看来老师今晚是不会来啦,估计是嫌人少生气了吧,最近这阵子缺课的学员就有三个,估计今晚又得咱们几个自习啦。” 冉斯年松了一口气,又不免失落,他还是挺想要见一见这位老师的。 眼看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挺败兴的,冉斯年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便主动找余雯搭话,他问:“老师不来,我怎么办啊?要不,你先教教我?” “我?”余雯捂着嘴笑出声,“我可教不好,说真的,我是这里仅次于那个吴智的学员。老师说我不是笨,就是没法集中注意力,说等我再大个两岁会好一些。” “你为什么要学习清明梦啊?”冉斯年大着胆子问。 余雯大大咧咧地说:“这还用说,当然是为了秀贤欧巴啦。秀贤欧巴是我的男神,可在现实中,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跟他在一起的,为了实现我的梦想,我只能在梦里与秀贤欧巴相知相守啦。为了我的秀贤欧巴,我都已经辍学啦,偷偷把家里给我的学费交到这里来,老师看我如此诚心,就让我当了旅馆的前台,每天都收留我在这里。” 冉斯年听得不免有些心痛,他更加觉得有必要解散这个所谓的清明梦学校,让余雯这个误入歧途的孩子回去学校上学。 畏畏缩缩的吴智躺在床上,睁眼瞧着天花板,也是一副不知道该走该留的为难样。冉斯年便想把他也拉入聊天的队伍中,便问:“吴智,你呢?你为什么学习清明梦啊?” 吴智干笑了两声说:“为什么?因为清明梦能给我一切我想要的,我在现实中得不到的。我高考失利,只读了一个三流专科,毕业后找的第一份工作又被骗子骗走了我一万元,那之后,我几乎事事不顺,长这么大,没有一个女孩看上我。这辈子,我是注定落魄了,只有在梦里,我才能成功,我才能成为人上人,让那些骗过我,拒绝我的人都拜倒在我的脚下。” 冉斯年无奈地摇摇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崔志超插话:“新来的,你又是为什么要来学习清明梦呢?看你的穿着打扮,不像是不得志的人啊。” 冉斯年苦笑说:“实不相瞒,我是因为我的未婚妻,哦不,现在该说是别人的未婚妻了。她狠心抛弃了我,可我却一直无法释怀。我想她,所以……” 吴智坐起身,说:“你这情况跟姚叶挺像的嘛。” “姚叶?也是这里的学员吗?”冉斯年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假装好奇地问。 余雯接茬:“是啊,姚叶姐就是请假没来的学员之一,她都请假一个月了,听说好像是生病了吧。姚叶是三个多月以前来的,是这里悟性最高,学得最快的学员,老师说,这也许是因为姚叶的学习动机最强烈的原因。姚叶姐的老公是个花花公子,在外面到处拈花惹草,把姚叶姐冷落在家里。可她又是那么深爱老公,没办法,只好寄托于清明梦,在梦里跟深爱的男人长相厮守。你说,这跟你不是很像吗?” 冉斯年心想,姚叶已经死了,而且还是被清明梦给害死的,可这屋子里的三个人似乎是真的不知道此事,不知道他们说学习和向往的清明梦其实骨子里就是啃噬他们灵魂,让他们脱离现实的妖怪,甚至被有心人利用后,还能变成杀害他们的武器。 吴智咋舌,反对余雯的说法,“小雯,你就别美化姚叶啦,哼,说什么深爱老公,其实她早就跟张国梁那个家伙搞在一起啦。咱们这里谁不知道这事儿?” 冉斯年心念一动,珠宝店的抢匪张国梁也是这里的学员,而且还跟姚叶有一腿?这说明什么?果然珠宝店的抢劫案是他们俩联手策划的! 可是张国梁为什么要帮助姚叶夺回丈夫呢?他难道不想独占姚叶吗?还是说姚叶给了他报酬?不对,如果是金钱交易,姚叶又何必跟张国梁那样一个中年丑男人上床? 崔志超不屑地骂了一句脏口,说:“张国梁那个老笨蛋,根本就是被姚叶给玩了,姚叶怎么说也是个年轻美女,怎么可能看得上张国梁那个老痞子?” 崔志超话音刚落,冉斯年敏锐的耳朵便捕捉到了门外传来了声响,像是一个人懊恼地吐出了一口气的声音。 “门外有人!”冉斯年警觉地站起身,要往门口走,却被眼疾手快的崔志超给拦住了。 “胡说什么啊你,这里就咱们四个!少给我疑神疑鬼的!”崔志超的力气很大,把冉斯年给推倒在床上。 冉斯年确信自己没有听错,门外刚刚的确有人,搞不好就是张国梁。他现在是通缉犯,听瞿子冲说,他是个刑满释放人员,老婆孩子在他刚判刑入狱的时候就离他而去,去了外地,后来也改嫁,孩子连姓都改了。张国梁在松江市无亲无故,他要是想躲在什么地方,这里又隐秘又熟悉,再合适不过。而且刚刚,正是由于崔志超说张国梁是个老痞子,所以门外的张国梁才沉不住气发出声音。 不能打草惊蛇,否则让张国梁逃了,冉斯年此次的卧底行动可就是帮了倒忙了。于是冉斯年不好意思地说自己听错了,又安安分分地坐在床边。 “对了,小雯,你不是说请假的有三个学员吗?除了姚叶和张国梁,还有一个是什么人啊?”冉斯年隔了一会儿像是突然想到这个问题似的问。 余雯的脸色有些复杂,竟然有点羞赧,她小声地说:“他啊,他是在你之前最新的学员,他是个非常有魅力的男人,长得还有一点像我的秀贤欧巴呢。” 崔志超冷嘲热讽地说:“呸,还有魅力,我看他就是个伪君子,就是看准了你是个小姑娘好骗,说什么替你交学费,将来带你去韩国见秀贤欧巴,其实就是为了骗你上床。” 余雯攥紧拳头叫道:“不许你胡说,俊杰欧巴才不是那样的人!” 不动声色,趁余雯跟崔志超争论的时候,又给饶佩儿发了一条短信报平安。 凌晨两点的时候,崔志超首先提出退场,他说既然老师没来,他在这里跟他们废话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回网吧继续打怪。 剩下的余雯无处可去,因为这里已经等同于她的家,她家里只有一个年迈的姥姥,根本管不了她。吴智也说与其回去那个四个人合租的小屋子,不如在这里休息舒服。 又聊了一会儿,等余雯和吴智都睡着之后,冉斯年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了这间教室。他屏住呼吸,脱了鞋,赤脚在漆黑的走廊里缓缓移动,同时,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寻找张国梁藏身的地方。 均匀的鼾声钻入冉斯年的耳朵,那声音是从最里间的一个套间里传出来的,黑暗中借着月色,冉斯年看得出,里面的套间不同于外面的隔间,似乎是旅馆主人居住的地方。难道张国梁就藏在那里?冉斯年决定明天一早通知瞿子冲来这里假装工商税务的人秘密找人,现在不太方便,瞿子冲现在就带人来直接抓人的话,自己的卧底任务就得被迫终止,因为屋子里的那些人一定会识穿他的卧底身份,认为是他通风报信,而且搞不好那位老师就再也不会露面了。况且,这房间里打鼾的家伙到底是不是珠宝店劫匪张国梁,也是两说。 第十六章 怪味 清晨六点半,冉斯年走出小旅馆,一边转过拐角一边再次给饶佩儿发短信报平安。昨晚一整夜,冉斯年的睡眠被他分割成好几截,他让自己每隔一个小时醒来一次,给饶佩儿发短信报平安,不这样做的话,饶佩儿就会报警,那么他也别想继续在这里打探到什么了。 短信发送成功,冉斯年一抬头,竟然看见了熟悉的车子,就停在拐角的另一边。车子里的饶佩儿坐在驾驶座上正在低头看手机。 冉斯年大跨步跑过去,打开车门,一脸惊愕地看着还是昨天那副穿着打扮,头发凌乱,脸色憔悴的饶佩儿,问:“你,你一整晚都在这里?没,没回家?” 饶佩儿揉了揉熊猫眼,无力地点点头,挤出一个放心的笑容,说:“幸好你没事,我还想着,一旦你没有及时报平安,我就先报警,然后马上进去救你。等警察过来,搞不好你已经……” 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话不太好听,饶佩儿没说完,吐了吐舌头。 冉斯年一声不吭地把饶佩儿拉下车,让她坐到副驾驶的位置,然后开车送她回家。昨晚一整晚,冉斯年还是睡了一段时间的,可是饶佩儿,看她的样子根本是一夜没合眼。冉斯年的心说不上来的五味杂陈,最多的是酸涩,酸涩中又透着一丝温暖感动。 “什么?说俊杰欧巴长得有点像秀贤欧巴?”刚一进家门,饶佩儿听冉斯年讲到了这句话的时候,一惊一乍地说,“我说脸盲侦探先生,我没有告诉过你,李颂杰长得就有点像金秀贤吗?” 冉斯年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难道说自己之前的那位新学员,那个余雯口中的俊杰欧巴就是李颂杰?可是,李颂杰又为什么要去梦乡学习清明梦呢?他昨晚没有出现又是为什么?冉斯年庆幸自己并没有跟李颂杰打过照面,这样一来,就算他们在梦乡里遇见了,李颂杰也不会看穿他的身份。 想到这里,冉斯年马上给瞿子冲打电话,要求观看李颂杰录口供的视频,他得通过声音和肢体特征记住这个李颂杰,免得在梦乡里见到却认不出。紧接着,冉斯年也把昨晚的经历讲给了瞿子冲,瞿子冲答应他上午会派人假扮工商税务人员去那家小旅馆,趁机查看到底张国梁是不是藏身在那里。 “斯年,你这样深入敌后,会不会太冒险了啊?干脆我带人把梦乡里这几个人都抓回来审讯得了。”瞿子冲在电话里提议。 冉斯年马上否决这个提议,“不行,不能打草惊蛇,一来,把他们抓回去审也审不出什么跟姚叶跳楼案有关的信息,二来,你这样做惊动了那位老师,他恐怕会就此销声匿迹。我不能让这样祸害人的老师继续从事这种祸害人的活动,必须抓到他才行。我后天晚上还是会过去梦乡那里继续打探,我倒是要亲眼见识一下这位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有什么能耐。而且,对于之前的珠宝店抢劫案,我也有了一点自己的想法,后天晚上我去那里,正好可以去证实我的想法。” 瞿子冲拗不过冉斯年,只好答应,又叮嘱了几句话便挂了电话。 午饭过后,冉斯年又接到了瞿子冲的电话。瞿子冲告诉他,假扮成工商税务的警员进入了小旅馆,也趁机进入了冉斯年所说的那个里间套间里,可是整个旅馆里并没有什么张国梁,那间套间里住的是旅馆的老板范明伟,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冉斯年觉得这其中一定不简单,看来一切只有等到后天晚上他再去梦乡学习的时候才能有所进展了。 瞿子冲说警方那边的调查已经陷入了僵局,上面的意思是如果再没有进展的话,就以自杀结案。瞿子冲把破案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冉斯年身上。 冉斯年挂上电话,脑子里有些乱,一方面是姚叶坠楼的案子,一方面是那个失踪的记忆卡,一方面是清明梦成了杀人的工具,另一方面,他还总觉得昨晚的经历有什么不妥,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在客厅里琢磨了一阵子,这才回想起来饶佩儿吃过午饭就急匆匆地上楼说还要睡觉。她都已经睡了一上午了,这样睡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冉斯年便打算上楼去看看这个为了自己一夜未眠的女人。 敲门后,饶佩儿隔了一会儿才来开门。冉斯年一进门便看出了饶佩儿根本没有在睡觉,她一直在上网。再看饶佩儿那有些紧张的神情,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抓到现行一般,冉斯年马上明白过来。 “你在查有关清明梦的信息对不对?你想要自学清明梦?”冉斯年板着一张脸问。 饶佩儿索性坦白,“没错,但是你尽管放心,我是不会像你口中的那几个学员那样用虚幻的梦境去代替现实的,我想要做清明梦,就是为了寻找我丢失的那段记忆,首先,我要想起来,盒子里的照片上,到底是谁。这对我很重要,因为这关系到我父亲的死!” “清明梦,父亲。”冉斯年喃喃念叨着这两个词,脑子里再次浮现出了那个大雨滂沱中的年轻人,固执地站在他大学宿舍的楼下。 “斯年,你就帮帮我好不好?如果你不肯教我清明梦的话,那么,你亲自进入到我的梦里,替我查出真相!”饶佩儿拉住冉斯年的手臂撒娇似的晃悠。 冉斯年这才回过味来,“什么什么?进入你的梦?我没听错吧?” 饶佩儿走到电脑前,把最小化的网页放大,指给冉斯年看,说道:“你看,我都查到了,网上所按照控制梦境的能力分为五个层次:最低层次是堕梦者,就是自身无法改变梦境内容,只能随着梦境的改变随波逐流,但能清楚知道自己身在梦中。第二层次是入梦者,做梦时能根据无意识创造的梦境内容用意识‘想’出符合自己的东西,但整体不能超出无意识创造的梦境规则。然后是逐梦者,也就是做梦时能根据无意识创造的梦境大幅改变梦境内容,以利于自己的方向,但做梦时出现的梦境自己无法预测。紧接着是造梦者,能根据需要在睡前强制潜意识创造意识分配的梦境,效果与能力有关。你不就是造梦者吗?你想做什么梦就能做什么梦。最高层次的就是潜梦者,就是说能够完全掌握控梦的精髓,还能同步和潜入别人的梦境中。” 冉斯年不可置信地瞪着饶佩儿,又瞄了一眼电脑屏幕,最后指了指网页下方的一行字,说:“看到了吗?连你信任的网页都告诉你,潜梦属于玄学的范畴。你还真以为我是神棍啊?” 饶佩儿委屈地噘着嘴,“你,你没法潜梦吗?” 冉斯年双手抓住饶佩儿的双肩,苦口婆心地说:“佩儿,我理解你迫切的心情,但是你也不要慌不择路异想天开。潜梦这东西我认为根本就是一派胡言,至少在我的领域,我从来不敢往那方面想。我答应你,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探究你身上的秘密,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等忙完了姚叶的案子,我就帮你。” 饶佩儿松了一口气,苦笑着说:“忙完了姚叶的案子,你还有黎文慈的案子,还要寻找那个记忆卡,轮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呢。我怕时间久了,我就会想不起来了。” 冉斯年看着仍旧疲惫的饶佩儿的小脸,想起了昨晚她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在车子里过夜的事,不免心软,说:“相信我,没有把握的事情我是不会许诺的。而且你忘了吗?我的运气一向很好,一定能够找到记忆卡,一定能够让你看清楚梦里照片上的人是谁。” 饶佩儿点头,对于冉斯年的许诺,她深信不疑,“好吧,还是先忙姚叶的案子,然后抓紧时间寻找黎文慈留下的记忆卡,记忆卡的事情可是大事情,我的事情其实也不急于一时。” 冉斯年轻拍饶佩儿的肩膀,温柔地说:“这才乖,晚上奖励你吃大餐。” 深夜,冉斯年一个恍惚的空档,他又再一次置身于那个半地下的小旅馆,梦乡的大本营。他躺在床上,听着周围余雯和崔志超的争论,闻到的仍旧是崔志超身上那股子散不去的烟味。只不过这一次,冉斯年闻到了烟味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什么味道,就像是什么东西放坏了一般。 冉斯年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他的举动并没有引起余雯和崔志超以及吴智的注意力,他们像是看不见冉斯年一样。那是自然,因为此时此刻的重现,是冉斯年在做梦。 冉斯年像昨晚一样轻手轻脚地离开了那间大教室,顺着走廊摸黑往最里面的套间走去。没错,不但鼾声是从这里传来的,就连那股奇怪的味道也是从这里传来的。这就是白天的时候冉斯年隐约觉得不妥,但是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妥的源头,就是这个奇怪的味道! 第十七章 老师的老师 冉斯年自然知道他无法在梦里推开那扇门,因为现实中他昨晚并没有进入到那个套间里,可是就像饶佩儿在网上查到的说法一样,他是个造梦者,他可以让自己的潜意识给自己造出一个梦境,用自己的意识去影响潜意识,做一个受自己意识和潜意识共同控制的清明梦,且看潜意识会在这扇门后面编织出一副什么样的景象作为提示。 冉斯年打定了主意,飞起一脚,踹开了眼前的那扇门。 木门应声倒下,里面传出了一个男人的惊叫声。男人打开灯,警惕地望着眼前的冉斯年,看来是受惊不小,竟然吓出了一身汗,全身湿透,一双眼放射的尽是警惕和惊恐的光。 冉斯年能够感觉到那股味道愈加的浓烈,但也可以肯定眼前的男人不是那个珠宝店劫匪张国梁,一来,这个男人也就二十多岁,如同瞿子冲所说,是个年轻的旅店老板,而张国梁是个身材敦实的四十岁男人。 令冉斯年惊奇的是,面前的男人竟然没有问他是谁,闯进来是要做什么,居然一声不吭地逃走了。冉斯年顾不得追他,只是在房间里四下翻找,他想要找到那股味道的来源。 冉斯年不顾自己在梦中的形象像个警犬一般,用力的嗅,终于在墙上挂的一幅画上找到了味道的源头。那是一幅看起来十分老旧的山水水墨画,画的下方是个破旧木柜。冉斯年踩着木柜把画轴取下,眼前瞬间显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这人影就投射在墙上,同时,那股让人作呕的味道更甚。 墙里面有尸体,这就是冉斯年的清明梦给他的提示! 可是,这会是谁的尸体?是张国梁的吗?是谁把尸体砌在墙里?看这墙面似乎不像是最近才刚刚砌成的,怎么看都像是有年头了,难道墙里面的尸体不是张国梁,是个很多年前就已经死掉的沉尸腐尸? 冉斯年在梦中陷入了沉思,他坐在床上,盯着眼前墙上的人形发呆,耳边却传来越来越大的雨声。 下雨了吗?冉斯年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等一下,这明明是在半地下的小旅馆,只有房间的上方有那么一个扁扁的小窗,怎么透过窗子往外看? 而事实上,冉斯年却是站在了一扇大窗前,正附身往楼下看。 这一看不要紧,冉斯年浑身一个激灵,他竟然看到了一个年轻人站在楼下,被淋成了落汤鸡,可尽管如此,他仍旧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仍旧直愣愣地仰着头,盯着自己所在的窗子。 “我说老五,我看那小子八成是看上你了,不然怎么这么执着?”冉斯年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生边吃东西边说话的含糊声音。 冉斯年一回头,自己哪里还在什么小旅馆,他正在大学本科时期的寝室里!跟他说话的正是寝室里的老六。 “别胡说,人家是孝顺儿子,之所以这么执着是为了他的父亲。”冉斯年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冉斯年便睁开眼,瞬间回到现实,醒来时已经是全身都浸泡在汗水里。 时间显示是凌晨五点,天色微亮。冉斯年起身冲澡,脑子里迅速闪现着梦里的画面,和自己分析得来的结论。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也跟其他正常人一样,喜欢逃避,喜欢自欺欺人,而他的潜意识似乎看不过去这一点了,竟然这么残忍地把残酷的事实呈现出来。 五点半,冉斯年下楼打算准备早餐,却见饶佩儿已经在厨房忙活开了。饶佩儿一抬眼,看见了一脸落寞的冉斯年也是吓了一跳。 “怎么了?你没睡好?还是说,你在梦里查到了什么?”饶佩儿放下手里的活好奇地问。 冉斯年只觉得胸口憋闷,有些事情他不吐不快,而眼前唯一能让他倾诉的人只有饶佩儿。把自己的故事以及昨晚的梦和推论讲给饶佩儿,对他来说就像是忏悔,说出来了,也能舒服一些。 “佩儿,记得你之前问过我,清明梦就没有帮助过什么人吗?”冉斯年有气无力地说,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餐桌前。 饶佩儿给冉斯年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他对面洗耳恭听。 “其实,早在我上大二那年,我就曾以清明梦帮助过一对儿父子,”冉斯年眉头紧锁,满脸哀伤,一点也不像再说一件助人为乐的好事,他压低着嗓子,极为压抑地说,“我还记得那年那个男孩才16岁,在论坛上发现了我这个对清明梦发表过见解的大学生,认定了我会做清明梦。他也不知道是通过什么方法找到了我,一连七天,每天晚上都会来我的寝室楼下眼巴巴地抬头望着我,乞求我能够教授他做清明梦,风雨无阻。” “然后呢?你有没有被他的诚心感动?”饶佩儿小心地问。 “他叫袁孝生,16岁就已经辍学,白天打工,下午五点下班,一直到晚上十点还要继续去打工,每天在我这里等上将近五小时,一连七天。我怎么能无动于衷?一开始我的确很是反感,我担心他学习清明梦就是为了逃避现实,可是后来,我才从他口里得知,他要学习清明梦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截瘫在床的父亲。袁孝生跟单亲父亲相依为命,因为一次工伤,他的父亲被截去了下肢,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体弱多病,每天只能卧床,生活不能自理。” 饶佩儿点点头,的确,这样的人才是最需要以清明梦作为生命寄托的人吧。现实中,他们只能躺在床上,除了思想自由之外,身体完全不听使唤,一定会觉得了无生趣。可是如果可以做清明梦的话,那么他们的生命等于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重生,他们还是可以体会到活着的快乐和生存下去的动力不是吗? “我跟着袁孝生去了他家,”冉斯年继续讲述,“他家住在棚户区,非常简陋,他的父亲骨瘦如柴躺在床上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这也是袁孝生让我教他做清明梦,而不是直接教他父亲做清明梦的原因,因为他的父亲学起来会非常慢,而袁孝生不想耽误我太多时间。我也曾问过袁孝生,他会不会沉迷其中,当时他觉得我问这个问题很不可思议,他说他要一天打两份工,负担他的父亲,哪里有时间去沉迷这东西?” 饶佩儿静静倾听,可冉斯年却戛然而止了。 “后来呢?可想而知你还是答应了袁孝生教他做清明梦对吧,后来发生了什么?” 冉斯年揉了揉双眼,哑着嗓子说:“我用一个月的空余时间教会了袁孝生做清明梦,他的悟性很高,学得比我想象中快得多。一个月后,我再去棚户区找他们父子俩的时候,邻居告诉我,他们搬家了,搬去了哪里他们也不知道。袁孝生不辞而别,当时我以为他是怕我向他要学费。可现在想想,他是逃了吧。袁孝生消失后的几天我一直在做一个相同的梦,我梦见袁孝生卧床的父亲只是个人偶,被袁孝生牵线控制的人偶。我当然明白这个梦代表着什么,我的潜意识告诉我,我上了袁孝生的当。可是我的意识却不愿意面对自己被骗的可能,强迫自己不去想,甚至淡忘这件事。” “斯年,当年你也是不到20岁的年纪,又身在校园,不懂人心险恶,而袁孝生虽然才16岁,却已经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你被他骗了也不用自责,犯不着因为自己的善良被险恶利用而感到自责的。”饶佩儿由衷地说。 冉斯年用力摇头,“现在已经不是自责,是懊悔。因为昨晚的梦,我意识到了当年我犯了多么大的一个错误,我间接害死了一个人!” 饶佩儿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被袁孝生骗了,就间接害死了一个人?” “是的,我怀疑当年袁孝生那个瘫痪在床的父亲根本不是他的父亲,不过是他找来的一个傀儡,有可能是个健全的流浪汉,又或者本身就是身体有缺陷的人。他找来这个演员利用我的同情心欺骗了我,等到他觉得不再需要我之后,这个演员自然也就没了用处。我想,八成袁孝生已经把他给杀了。”冉斯年说完这些,就给饶佩儿讲了他昨晚梦见墙里有尸体的事。 饶佩儿双眼瞪圆,最后总结冉斯年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这个梦乡的老师,其实就是袁孝生?他利用了你教给他的清明梦去收徒赚取利益?而且,他把当年找来当演员的那个男人给杀了,尸体藏在了小旅馆的墙壁里?” “是的,我很清楚,我的潜意识就是这么认定的,”冉斯年极为笃定,“我就是这位老师的老师,所以他创建的梦乡徽章才会类似我的大学校徽,这样算是他的一种追本溯源吧,而且回想起前天晚上我在梦乡的几个关键点,也正好符合我的这个推测。” “昨晚在梦乡,你是说,那位老师并没有出现?”饶佩儿顿悟,“难道说,正是因为那位老师,也就是袁孝生认出了你?” “是的,还有一点,就是那个染着一头黄毛的崔志超,他见我第一眼的时候曾脱口而出说在哪里见过我。后来,他也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我怀疑他根本就是袁孝生的朋友,他认出了我就是当年教袁孝生清明梦的那个人,于是给也身在小旅馆的袁孝生通风报信。袁孝生怕与我打照面,所以不肯现身。今晚,我想他也是不会现身的吧,或者,如果他得知了我患有脸盲症的话,说不定也会冒险出面。只可惜,那么多年前见过的16岁男孩,如今变成了什么样,别说我是个脸盲了,就算我是正常人,如果他变化大的话,我也很有可能认不出。” “通过行为特征也认不出吗?”饶佩儿问。 “没办法,我认识袁孝生那时候还不是脸盲,并没有仔细去观察对象人物行为特征的习惯,”冉斯年重重叹息,“也就是说,除非把墙里的身体挖出来,否则我根本拿这个袁孝生没办法。今晚,我会想办法进入到那个房间,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如同我的梦一样,藏着尸体。” 第十八章 承认身份 按照冉斯年的要求,饶佩儿偷偷给瞿子冲打了电话,把冉斯年怀疑自己就是那位梦乡老师的老师的推测讲给了瞿子冲,算是以间谍的身份给瞿子冲通风报信。 此举是为了让饶佩儿取得瞿子冲的信任,让瞿子冲以为冉斯年还在他的掌控之中。当然,冉斯年当年被骗的这种事,他自然是不愿意袒露给瞿子冲的,但是由饶佩儿讲出来就再合适不过,一来可以显示冉斯年对饶佩儿的信任,二来可以让瞿子冲对饶佩儿的间谍身份更加放心。 瞿子冲听了饶佩儿的汇报,表示自有安排。饶佩儿问他是要直接安排手下去小旅馆搜寻尸体,还是安排人密切监视小旅馆。瞿子冲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后者。一来,他不想让冉斯年知道饶佩儿对他通风报信,二来,他也怕直接搜寻尸体什么也找不到,还打草惊蛇。 晚上十一点,冉斯年再次佩戴着徽章踏入了梦乡那扇半地下的门,第一眼见到的还是坐在前台的余雯。 “呀,帅哥欧巴,你来了啊,”余雯亲昵地跟冉斯年打招呼,“今晚老师一定会出席的,放心吧。” 冉斯年绕到前台后面,果然,余雯还在看《来自星星的你》,他假装不经意地问:“哦?是因为今晚的学员多吗?那三个请假的学员也会来?” 余雯鼓着腮帮子,不高兴地嘟囔着:“我从昨天就一直给俊杰欧巴打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可是他一直不接我的电话,刚刚我再打,那个号码已经是空号了。我想,他是永远都不会来了吧。他一定是厌倦了这里,也不再喜欢小雯了。” 冉斯年心想,这个俊杰欧巴八成就是李颂杰,他是在姚叶中枪住院期间来到梦乡的,姚叶一死,他又彻底告别了梦乡,可见他找来这里的目的不纯,说不定就是为了调查姚叶。 “其余两个学员呢?就是那个貌似有一腿的姚叶和张国梁,他们会来吗?”冉斯年又问。 余雯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知道老师就在里面的房间休息,一到12点,他就会来授课的。” 冉斯年又坐在了余雯身边,好奇地问:“小雯,你能先给我讲讲你做过的清明梦吗?我真的很好奇,清明梦会是什么样子。” 余雯嘟着嘴,“我做的清明梦火候根本不够,还需要继续练习呢。” “没关系,讲给我听听,就当是给我做个课前的预习,不然待会老师会觉得我是个外行。”冉斯年双手合十,用同样幼稚的口吻乞求余雯。 余雯眨巴眨巴大眼睛,说:“好吧,我就给你讲讲我最常做的那个清明梦吧。我现在还控制不了我梦里的场景环境,顶多就是能在梦进行一部分之后知梦,也就是知道自己在做梦而已,至于说控制我的梦,也就是达到出体的境界,我还差得远呢。对了,你知道什么是出体吧?” 冉斯年假装了不起似的打了个响指说:“当然,来这里学习,在网上事先做点功课那是必须的,你不必给我解释什么术语原理,我就是想知道,你现在的清明梦做到了什么程度,快给我讲讲吧。” 余雯按下了暂停键,思索了片刻,娓娓道来:“我最常做的梦是身在一个高耸入云的高塔里面,我是住在塔顶的天使,拥有天使之翼。我的翅膀是那种张着厚厚的白色闪光羽毛的,特别美。休息的时候,我能够感觉到宽大厚实柔软温暖的羽毛包裹着我的身体,直接接触我的皮肤,非常舒服踏实。接下来就是我的成果啦,我每天都要从塔顶振翅飞翔,在天空遨游,那种俯瞰广阔美景的感觉简直惬意极了。老实说,飞翔是清明梦最基础的一部分,我们都要从在梦里学会飞翔开始,这部分我已经合格啦。只不过,后面的一部分,我始终无法突破。” “后面?”冉斯年听得极为认真,“快说说看,难突破的是什么?” “是危险,”余雯露出了挫败的表情,“我居住的高塔被妖怪侵袭,全身乌黑色、张着尾巴的、酷似恐怖电影里异形的妖怪降落在了塔顶,它不停用爪子去抓挠塔顶,那声音又剧烈又刺耳,让我听了之后只想放声大叫,最终,妖怪掀开了塔顶,把魔爪伸了进来。我想要反抗,我想要自己变得强大,可是,可是始终无能为力,我只能不停大叫,挥舞双臂和翅膀,可是羽毛却被妖怪的爪子抓得散落一地。我很受伤,只能不停哭泣。我的意识无法控制我打败妖怪,只能逆来顺受。终于,妖怪用他的尾巴一扫,把受伤的我丢出了高塔。我根本无法飞翔,只能不断下坠,最后摔落在地上。幸好,有我那残破的翅膀,厚实的羽毛的保护,我才能活下来。只是,我的翅膀已经残破不堪,脱离了我的身体,我再也无法飞翔,只能守着翅膀的碎片哭泣。” 冉斯年看余雯极为入戏,讲到最后甚至眼中泛着泪花,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太难过了,这只是梦而已,相信你再学习一阵子,就可以在梦中打败妖怪啦。” 余雯狠狠抹了一把眼眶里的泪水,用力点头说:“是的,我相信,很快那个该死的妖怪就会被消灭掉的。” “除了这个清明梦,还有别的吗?”冉斯年继续追问,“你应该不止做这么一个清明梦吧?” 余雯似乎来了兴致,继续讲:“当然啦,我还经常梦见在大海航船,像是泰坦尼克号一样的大轮船,可漂亮啦。我和秀贤欧巴都在船上,我真的很想跟秀贤欧巴一起到船头摆出那个经典的姿势,可是秀贤欧巴跟那些韩国人工美女在一起,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我就努力调动我的意识,想要控制梦里的秀贤欧巴,让他看看我,结果你猜怎么着?真的有成效呢,秀贤欧巴笑着朝我这边走来。只可惜,这个时候轮船撞到了冰山,大家慌做一团,船长和秀贤欧巴的意见出现分歧,秀贤欧巴说要弃船让少数人坐救生艇逃走,船长却说不必弃船,冰山不大,摧毁不了轮船,只需要让船熄火,让船自己慢慢挨着冰山划过就可以。” “最后呢?”冉斯年像个极为入迷听故事的孩子,好奇地问。 余雯耸耸肩,“不知道,我的梦也就做到这里,我也不知道结果。不过我想,我肯定会把这个梦做完的,一定会是好结果。” 聊天期间,黄毛崔志超和吴智陆续到来,快12点的时候,余雯在冉斯年的帮助下拉下卷帘门,关灯闭店。 冉斯年和余雯这一次是最后步入教室的,进去的时候,老师的位置已经坐着一个看起来年纪跟冉斯年差不多大的男人,身材消瘦,梳着寸头,一脸淡然,只不过他穿着老成,看样子是努力想让自己显得踏实稳重年长一些。当然,冉斯年无法认出这个人是不是当年的袁孝生。 “你是?”老师清了清喉咙,一边上下打量冉斯年一边平静地问。 冉斯年知道自己再也瞒不下去,只好坦白说:“老师你好,我是姚叶介绍来的新学员,我叫毛杨。” 余雯首先大叫一声,冲冉斯年喊:“天啊,你骗我,说什么是老师亲自收的新学员,原来不是!” 冉斯年看得出,余雯是真的很生气,只好双手合十跟这个小妹妹道歉,“抱歉,我如果不那么说的话,怕你把我赶出去啊。” 老师一抬手,示意冉斯年和余雯安静,问冉斯年:“你的徽章是姚叶给你的?” 冉斯年点头承认。 一旁的余雯一直瞪着冉斯年,显然对于冉斯年欺骗她,仍旧无法释怀。 “罢了,进入正题,”老师端坐着,用不含任何感情的口吻说,“还是老习惯,我来讲解一下理论和练习的窍门,然后你们就开始强化知梦扳机,定好闹钟后带着任务入睡。新来的,你今天就安静地听我讲,有什么不懂的,我再单独给你讲解。” 冉斯年听着这位老师讲解着多年前他给袁孝生讲的做清明梦的诀窍,越发肯定这个人就是当年的袁孝生。因为这套做清明梦的诀窍跟网上那些练习方式有很多细节的地方不同,是冉斯年自己研究出来的,是带有冉斯年的私人标签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他从未如此条理化的透漏给什么人,除了袁孝生。 等到其余三个学员已经进入梦乡的时候,老师走到了冉斯年的身边,轻声说:“跟我来吧,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老师领着冉斯年进入到了那个套间,与梦中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什么挂在墙上的山水画,墙面看起来也再普通不过。 “冉老师,好久不见啊。”所谓的老师竟然一开口叫冉斯年老师。 冉斯年一愣,他知道对方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等于承认了他就是袁孝生! “袁孝生?真的是你?”冉斯年警惕地往门口靠了靠,他担心袁孝生会对自己这个知情人痛下杀手,就像当年杀死那个他找来的木偶演员一样。 “是我,冉老师,当年不辞而别,抱歉啦。不过你也看到了,我也算学有所成,用你教给我的知识帮助和拯救了不少人。从这一点来看,我也算对得起你了,也算对得起我的父亲,哦,不,说父亲不太合适,其实我也只是叫了他一个月的父亲而已,他到底是谁,我根本不知道。他只是我从桥洞下捡来的一个奄奄一息的残疾流浪汉。”袁孝生说话的时候极为平静,好像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而且还隐隐引以为豪。 冉斯年咬着牙问:“你杀了他,对吧?” 第十九章 走火入魔 袁孝生嘿嘿一笑,指了指身后的大衣柜,说:“是的,我不忍心再把他丢到桥洞下面等死,就给了他一个痛快,也算是感谢他对我的帮助了。说真的,我是真的想要教他做清明梦的,毕竟他的确可怜,也只能靠做梦苟活下去,在梦里寻找一星半点或者无尽的满足和快乐,因为现实给他的除了痛苦窘迫别无其他。可是我真的试过了,不行,他的脑子似乎也是有问题的,始终学不会。我想,与其让他这样生不如死,还不如我来拯救他,让他彻底、永远进入那个平静的极乐世界。” 冉斯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觉得袁孝生如果说的是真心话的话,他一定是精神出了问题。 “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冉斯年小声问。 “因为我打算自首,”袁孝生坐在床上,冷静地说,“前天晚上你第一次来,我和黄毛就认出了你,所以我并没有现身。昨天,黄毛去调查了你最近几年的动向,他告诉我,你因为一次爆炸事件患上了脸盲症,所以也没有认出当年曾经在我家出现过的黄毛。黄毛也告诉我,他打听到姚叶已经死了,你现在是跟警方合作的侦探,我想,你来这里很可能就是为了调查姚叶的案子。” “这些跟你打算自首有什么关系?”冉斯年问。 “从头讲吧,当年我之所以想要学习清明梦,那是因为我在网上得知了有这么一样东西,而我自己的悟性也还不错,我可以用作清明梦达成愿望,达成我在现实中永远无法达成的愿望,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不枉此生,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你也知道,当年我有多么窘迫,要不是靠黄毛的接济,我早就饿死在街头了,”袁孝生一副超然的架势,侃侃而谈,像是在讲述一个名人的光辉史,“后来,我认识了更多跟我一样挣扎在社会底层的人,他们跟我一样,跟那个流浪汉一样,想要飞黄腾达,想要逍遥自在,这辈子是根本无望的。我跟他们惺惺相惜,我是最了解他们苦痛的人,也是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人,只要他们有那个悟性,能够从我这里学会清明梦。” “于是你就当上了老师?靠收取学费为生?”冉斯年对袁孝生的感觉很复杂,大部分是憎恨,竟然也夹杂着一点同情,因为他看得出,这是个当年被自己间接害得误入歧途的孩子。 袁孝生原地转了一圈,示意冉斯年看看周围,说:“学费?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学费只够维持这么一间小旅馆,你还不明白吗?我的目的不是为了赚大钱,我只想在维持生计的前提下去帮助更多的人。有很多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我根本不收他们学费的。” 冉斯年冷笑,“你教给他们的如果是一技之长,我现在一定对你刮目相看,可是你都做了什么?让更多的人像你一样沉沦在梦里,成为社会的寄生虫?” 袁孝生愣了一下,随即释然,“我没想到连你也不理解我,在这个世界上我以为能够理解我的只有你。唉,也罢,反正我也厌倦了这样的生活,我厌倦了这些个别有用心的学员,利用我的珍宝清明梦去事先他们那微不足道的目的。现在,你又找来了这里,我也是时候退场了。我可以去到另一个更需要我的地方,给那些更需要清明梦的人帮助。我想,这就是我的使命吧。” 冉斯年恍然大悟,原来袁孝生想要自首,就是为了到监狱里去拯救那些无期徒刑,一辈子没有自由的人清明梦里的自由自在! “你真的是疯了!我当年的愚蠢不单单害死了那个流浪汉,也等于是害死了你!”冉斯年咬牙切齿地说。 “我昨晚就跟黄毛商量好了,今天下午我们也联系好了律师,明天一早就投案自首,证据就在这大衣柜的后面。当年我刚刚满16岁,加上现在又是主动投案自首,律师告诉我判无期是没问题的。反正我的极乐世界就在我的梦里,谁也夺不走,现实世界对我来说就是个桎梏,丢弃了也无所谓,更何况能够帮助更需要我帮助的那些单纯的人,我何乐而不为?” 冉斯年用尽全身力气去叹息,问:“那你准备解散梦乡?等一下,你说梦乡里的学员别有用心,不单纯?你是什么意思?” 袁孝生哈哈笑着,“冉老师,你那么聪明,就无需我多说了吧,如果你想要得知真相,倒是可以考虑接管我的梦乡。到时候你就会知道,现在梦乡的几个学员,除了黄毛最单纯之外,剩下的全都是阴谋家。” “你是怎么知道他们都是阴谋家的?”冉斯年急忙问。 “答案就在他们给我讲述的他们的清明梦里。当然,现在你再去问他们做了什么梦,恐怕谁都不会告诉你,但是你可以问黄毛,他们之前讲梦的时候,黄毛都在场,他可以复述那些梦给你听。”袁孝生说完便挥了挥手,示意冉斯年可以出去了。 冉斯年用颤抖的手拧开门把手,全身无力地出了门,靠在墙上,只感觉全身笼罩在一股彻骨的凉意中。瞧瞧,他都做了什么?他当年都做了什么?这就是清明梦,这就是因为清明梦而走火入魔的年轻人!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袁孝生真的被判无期徒刑,他一定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他被单独关押,绝对不给袁孝生机会再去荼毒更多人的灵魂,让更多人成为活在虚幻里的行尸走肉,不能让瘟疫在监狱里散播,更何况,清明梦是那么容易被利用的武器,一旦让那些囚犯掌握,还不知道会酿成多大的惨剧。 冉斯年拿着手机,不知道该不该给瞿子冲打个电话通报这里的情况,该不该趁明早到来之前就报警,让警察来搜寻尸体。尸体一定还在,因为冉斯年仍旧闻得到那股味道,该不该毁了袁孝生计划中的自首呢? 冉斯年这么一犹豫就是半个晚上,他在自责,袁孝生变成今天这副走火入魔的模样,是他间接造成的,如果当初自己再谨慎一些,调查一下袁孝生的背景,查出真相的话,是绝对不会教袁孝生做清明梦的。这样看来,冉斯年也对袁孝生的堕落负有一定的责任,冉斯年甚至觉得自己对不起袁孝生,不忍心毁了他的投案自首。 半夜,冉斯年回到教室,正赶上黄毛醒着。冉斯年便拉着黄毛出了教室,去到了一个小隔间里。 “怎么,是孝生让你来找我的吧?”黄毛索性大大方方地叫出了袁孝生的名字。 “是的,你现在就给我转述一下余雯、吴智、张国梁、姚叶以及最后加入的那个俊杰欧巴的清明梦。”冉斯年想要抓紧时间在这些梦里找到姚叶案子的线索,赶快解决此案。 黄毛耸耸肩,“最后来的那个俊杰欧巴根本就没有学习清明梦的意思,他只是跟余雯打得火热,两个人总是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他也从来就没有做过一次清明梦。再说余雯吧,她做的梦都是小女生的梦,什么长着天使之翼啊,什么跟秀贤欧巴在泰坦尼克号上啦。” 冉斯年又认真听黄毛转述了一遍他听过的余雯的梦,黄毛的讲述跟余雯讲述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接下来是吴智,这个小子也是愚笨得很,没做过几次清明梦,好不容易做成功的一次,成功知梦了,在梦里,他变成了军火商外加科学家的钢铁侠,想要在梦里当英雄救美女,结果还失败了,被坏蛋揍成了狗熊。没办法,只能求助于黑寡妇和绿巨人,然后黑寡妇和绿巨人就替他把坏蛋给打败了,他根本插不上手,成了最无能的钢铁侠。他的梦就卡在这里,意识和潜意识始终达不到一个平衡,要不就是意识多了,被秒踢出来,醒了,要不就是潜意识多了,他没法控制梦的走向。” “那么张国梁呢?”冉斯年继续问。 “张国梁是个刑满释放人员啊,他在牢里落下了病,好像是风湿还是什么的,隔三差五就是嚷着浑身痛,在牢里也总是受欺负,被打断了一条腿,到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他的梦大多数都是在牢里称王称霸,去暴打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甚至是当年判他有罪的法官啊,律师啊,反正他就像是仇恨社会似的,见谁就打谁,见到好东西就抢,见到美女就上,在梦里为所欲为。当然,这是他成功做了清明梦的时候,不成功的时候,他还是得沦为被打的,重温在监狱里的恶梦。” “看来张国梁的确是个暴力分子啊。”冉斯年若有所思地说。 “是啊,一直到姚叶加入进来,他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一块去了,有时候我半夜被闹钟吵醒,还能听到他俩在小隔间滚床单的声音呢。”黄毛露出一副猥琐的神态。 “姚叶做的是什么清明梦呢?” “她呀,她的梦是穿越的,她是古代的王后,把跟他抢皇上的妃子一个个地害死,最终跟皇上幸福地在一起。连宫女们也都驱逐出去,后宫除了她一个女的没有。姚叶学得很快,做清明梦的成功率比我们都高。哦,对了,她还是带着手机穿越的呢,到了古代也不忘自拍发微博。”黄毛边说边翻白眼。 第二十章 金蝉脱壳 冉斯年沉吟片刻,又问:“你们也会相互分享知梦扳机吗?” “会啊,孝生专门让大家把自己设计的知梦扳机都讲出来,大家一起探讨可行性。我记得姚叶的知梦扳机是她最爱的自拍,好像是自拍出的照片如果是正常就是现实,如果变成了倾国倾城的大美女就是梦境;张国梁是最简单的掰拇指,掰不动,疼,就是现实,掰到180度还不疼,那就是做梦;吴智是照镜子,镜子里要是只有他一个,那就是现实,要是能在镜子里看到他日思夜想的女神,那就是做梦;余雯嘛,她就说韩语,以你好作为开头,要是不会说下去那就是现实,要是能往下说,说得流利又能让人听得懂,那就是做梦啦。”黄毛大大咧咧地回答,“所以姚叶没事就自拍,张国梁整天掰手指,吴智这个大男人随身带着个小镜子像个娘炮一样照呀照的,余雯天天唠唠叨叨地说;阿尼哈赛油。” “原来如此。”冉斯年重重吐出一口气。袁孝生说的没错,这几个人的梦境全都有问题,一定程度地表达了他们的创伤和欲望,还有,杀人动机。 “你明白了?”黄毛禁不住好奇心,“快告诉我,姚叶是谁害死的?是张国梁吗?还是自杀?” 冉斯年微微摇头,“你还是等最后警方公开案情的时候吧,现在,无可奉告。” 清晨六点半,冉斯年仍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回到自己的小隔间,开着门,等待着袁孝生的律师到来,带领着袁孝生去自首。 一直等到了八点半,仍旧没人来访,冉斯年隐约觉得不对劲,便主动去找袁孝生。 敲门半分钟,房间内没人回应,冉斯年暗叫不妙,马上打电话给瞿子冲,要他马上带人赶来。他猜想到,瞿子冲的人一定就在小旅馆的附近蹲守,因为有之前饶佩儿的通风报信。 果然,不到两分钟,邓磊和范骁就赶了过来,显然他俩一直就在这附近随时待命。 踹开了套间的门,里面早已人去楼空。冉斯年猜想,一定是昨晚趁黄毛给自己讲梦的时候,袁孝生偷偷逃走。好在味道还在,尸体也还在,只要有尸体作证,袁孝生也逃脱不了通缉犯的命运。 于是在冉斯年的命令下,范骁和邓磊移开的大衣柜,开始用工具凿墙。 随着墙体的碎裂,水泥脱落,那股腐臭的味道更甚。 黄毛闻声跑了进来,一看这架势马上大叫:“你们,你们对我的旅馆做了什么?” “你的旅馆?”冉斯年的心一抖,这旅馆难道是黄毛名下的? 说话间,瞿子冲也赶到,他看了一眼黄毛,告诉冉斯年,昨天他派人伪装成工商税务的人来的时候,在套间里看到的旅馆主人的确就是这个黄毛,营业执照上的法人也的确就是崔志超。 冉斯年身子一软,往后退了几步,他意识到了一个极为糟糕的问题,自己再一次被袁孝生给耍了! 十分钟后,套间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地面的中央是一具已经腐烂了的动物尸体,像是一只羊。 黄毛悻悻然地说:“怎么,我听个风水先生说这样做有好处,就在墙里塞了一只羊,这样做也犯法吗?” 冉斯年一把揪住黄毛的衣领,咬着后槽牙问:“袁孝生和尸体都在哪里?” “孝生昨晚告诉我说想要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至于说尸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黄毛一脸无辜和愤怒。 冉斯年的心已经变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他松开黄毛,也不顾身边的瞿子冲他们,独自离开。 “砰”的一声,冉斯年的拳头砸在了墙面上,别墅客厅的墙面顿时就凹进去了一块。看的饶佩儿心惊肉跳外加心疼。 “他是为了取笑我,他本可以在昨天白天就逃之夭夭的,既然墙里的尸体是假的,他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冉斯年懊恼地咆哮着,“故意跟我表明身份,还骗造了一番谎言,说什么要自首到监狱里去教授清明梦,完全就是为了要看我第二次被他耍弄的样子,他利用了我的自责和对他仅剩的一点同情!” “可是,他又不知道你会找到那里,又怎么会提前在墙里藏了一只羊的尸体呢?”饶佩儿不解地问。 “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预料到我会找上他,他早就设计好了这出戏码,为的就是愚弄我之后金蝉脱壳。袁孝生啊袁孝生,你真是个天生的阴谋家!” “即然这样,斯年,你更加不用自责啦,他本质就有问题,又不是你创造了他这个恶魔阴谋家,”饶佩儿安抚冉斯年,“既然那个流浪汉的尸体不在墙里面,一定是被他藏到了别的地方,我们早晚会找到的。只要找到了尸体,警方就有理由去追缉袁孝生啦。” 冉斯年摆摆手,“找尸体,这才是大海捞针。” “那就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先说说看,姚叶的案子,你有什么进展吗?”饶佩儿努力想要转移冉斯年的注意力。 冉斯年又砸了一下桌面,“袁孝生就是利用了我对姚叶案子的注意力,从我眼皮底下逃走的,他是故意要让我找黄毛聊天,然后趁机离开。我怎么会这么笨,竟然真的相信他走火入魔,愿意去蹲监狱!现在想想,七年了,他又怎么可能只赚来这么一个小旅馆?狡兔三窟,他一定给自己安排了退路的。” 饶佩儿抓起冉斯年的拳头吹着气,轻轻揉着,说:“快说说姚叶案子的进展吧,别再想那个该死的袁孝生啦。” 冉斯年叹了口气,说:“姚叶的案子我已经有了些眉目,接下来就得看警方那边的调查怎么样了。刚刚瞿子冲送我回来的时候也说了姚叶的手机的确被人动过手脚,可是植入的程序又在姚叶死后马上就被远程删除了,想要找到这个幕后做手脚的IT高人,还需要技术部门进一步的调查。” “到底有什么眉目啊?”饶佩儿穷追不舍地问。 “我对梦乡这几个学员的身份比较好奇,已经让瞿子冲分别详细调查了,依我的猜测,吴智应该是个枪械爱好者,并且掌握改装枪的技术,还不赖;余雯说过与姥姥相依为命,她的母亲应该是在她年幼的时候不幸离世;张国梁蹲了十几年的监狱,却是蹲了冤狱,他应该是无辜的;李颂杰的小三,那个在珠宝店工作的徐春梅应该是跟以上三个人其中一个有关联的;姚叶不仅仅是手机被人动了手脚,卧室里也被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另外她家主卫的那个电视应该也能够被远程操控;最后,李颂杰,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他就是把这些人联系起来的一个中心点。” 饶佩儿的嘴巴越张越大,惊愕地问:“天啊,你都在说什么啊?你就告诉我,到底谁才是凶手啊!” “按照我的推测,可以说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就连死者姚叶也是,”冉斯年故弄玄虚地说,“也可以说,他们每一个都不是凶手。这其中的复杂,我打算在之后警局的会议室里揭晓。当然,前提是瞿子冲那边已经通过调查证实了我之前的几个猜测,还有,还得等整个事件中的一个关键人物现身才行。” “没现身的人,难道是在逃的张国梁?”饶佩儿满脑子的问号。 “是的,我跟你打赌,不出三天,这个张国梁就会出来自首,而且,他的左手拇指应该还是断着的,当然,也有可能被接好,但至少,断过。”冉斯年胸有成竹。 “你凭什么认定张国梁三天之内会出现啊?”饶佩儿半信半疑。 “因为我的身份已经泄露了啊,现在梦乡的那三个人应该都知道我是警方的人,是去调查姚叶案子的侦探。这样一来,张国梁也就没有必要再躲躲藏藏了,他早晚都会出现。至于我说三天嘛,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不过你也知道,我的猜测一向很准,除了,除了……” 饶佩儿一听冉斯年又要拐到袁孝生那里去,急忙打岔说:“好,我就跟你打赌,如果张国梁三天之内出来自首,算你赢,如果他是三天之后自首的,算我赢,怎么样?” 冉斯年饶有趣味地歪着头,问:“输赢又怎样?” “你说怎样就怎样。”饶佩儿为了转移冉斯年的注意力,什么也不顾地说。 冉斯年现在可没心思去想怎么捉弄饶佩儿或者怎么被她捉弄,挥挥手说:“这话先放在这里,赢家可以让输家无条件做一件事,输家不能拒绝,具体什么事什么时候做,由赢家以后规定,怎么样?” 饶佩儿笑嘻嘻地点头应允,她不在乎输赢,只是希望冉斯年能够不要被袁孝生的事情困扰懊恼。 冉斯年当然能够体会到饶佩儿的苦心,他凝望饶佩儿的双眼,用自己砸桌子的手握住饶佩儿的手,十分郑重地说:“佩儿,谢谢你。” “谢我什么?”饶佩儿装傻,笑呵呵地问。 冉斯年拍拍饶佩儿的手背,轻声说:“谢谢你陪着我。” 第二十一章 缺一不可 两天后的中午,冉斯年窝在客厅的沙发里摆弄手机,在手机商城里搜寻着新的APP软件。不一会儿,他眼睛一亮,已经找到了想要找的目标。 饶佩儿凑了过来,看了一眼冉斯年的手机屏幕,不怀好意地嘲笑道:“怎么?你也想下载一个美颜相机自拍?” 冉斯年看了一眼饶佩儿,笑着问:“你们当明星的不是最爱自拍吗?你不用美颜相机?” “笑话,我是自带美颜功能的好不好,再说了,我还算什么明星,自拍什么的容易招黑,我才不爱自拍呢。”饶佩儿翻了个白眼。 冉斯年不免有些心疼起饶佩儿这个沦落到要去拍痔疮药广告的三线小明星,心想饶佩儿接拍这种广告就等于是为了利益抛下颜面,广告公开播放在即,她这个时候发微信微博什么的倒是可以出个小名,但更多人会把她跟痔疮药或者痔疮联系起来,所以她不得不保持低调。想到这些,冉斯年头脑一热说道:“下次不要什么活都接啦,如果缺钱,我这边房租可以减免。” 饶佩儿小声嗯了一声,嘀咕着:“但是最好还是不要成为你的累赘,我妈说的。” 两人正聊着,瞿子冲的电话打了过来。 “斯年,上午的时候张国梁已经投案自首,并且正如你预料的一样,他的左手拇指是断的,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接骨的时机,现在仍旧断着。”瞿子冲的语气挺振奋,听得出,他认为整个案子已经破案在即了。 饶佩儿也听到了瞿子冲的话,张国梁真的就如冉斯年预料的一样,在三天内主动出现投案自首,她知道输掉了赌约,但是仍旧很高兴,冲着冉斯年做了个服输的手势。 “斯年,这个张国梁的供词跟你之前说的简直是一模一样,现在我把他给暂时拘留了,你让我查的其余几个人的背景资料我也已经分派给手下人去查了,他们刚刚反馈回来消息说是查到了一些端倪,”瞿子冲颇为兴奋地说,“你是不是可以公开真相了呢?上面又在催促我快些结案呢。” 冉斯年犹豫了一下,问:“姚叶的手机呢?查得怎么样了?” 瞿子冲有些尴尬地说:“我们的技术人员还是没能找到远程操控姚叶手机的人,只是发现姚叶手机的美颜相机软件似乎被动过手脚。” 冉斯年沉吟了一下,“好吧,我也想快点结束这个案子,那么你派人去把所有关系人集中起来,除了我之前让你们调查的那几个人,现在又多了一个关键人物,就是鼎盛科技公司穿越相机的开发者,什么时候人到齐了,我这边就可以开始。” 瞿子冲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什么穿越,什么相机?” “穿越相机,是最近刚刚出现的一款新的手机软件,鼎盛科技公司出品,就是可以把拍照的人一键PS成阿凡达或者是蒙娜丽莎,白人或者是黑人,机器人或者是原始人,总之你派人去这个公司,找到这个软件的开发者,他应该是最近才从李颂杰的公司带着这个APP跳槽到鼎盛的,是整件案子的一个证人,他必须到场。什么时候人都到齐了,我这边随时可以开始公布真相。”冉斯年胸有成竹地说。 瞿子冲的动作很快,下午三点,他便再次打来电话,声称所有人都已经在来的路上,希望冉斯年现在就可以动身到警局,彻底解决姚叶坠楼案。 将近四点的时候,冉斯年带着饶佩儿赶到了分局刑警支队的会议室。瞿子冲已经一早就端坐在了会议主持的位置,身边是拿着个小本子时刻待命的范骁,邓磊和梁媛。除了警方的人,还有一个冉斯年不认识,而且也肯定没有见过的男人。 “这位是?”冉斯年落座后问瞿子冲。 瞿子冲介绍道:“他就是你要我找的那个穿越相机的开发者,马思成。就像你说的,他原来是李颂杰公司的员工,因为被李颂杰排挤穿小鞋,一怒之下带着新开发的成果跳槽到了鼎盛公司。” 冉斯年伸手跟马思成握手,说:“你好,马先生。待会儿还希望你能够配合警方实话实说,相信我,这是为了你好。” 马思成一脸诚惶诚恐,但是又似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愣愣地点头,小声说:“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警察同志,我,我可没有做犯法的事情啊。” “放心,只是找你来做个证而已。”冉斯年拍拍马思成的肩膀,示意他冷静。 很快,会议室的门开了,走进来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一个职业装的中年女人,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 饶佩儿在冉斯年身后,小声告诉他:“这是李颂杰父子俩,我在网上见过这个李志民的照片,他就是李颂杰的父亲,后面那个女的,应该是他们的律师吧。” 冉斯年点点头,小声跟饶佩儿道谢,又礼貌性地朝李氏父子点头示意。 瞿子冲跟三人打了招呼,给他们安排了座位,坐到了冉斯年的对面。 李颂杰很快就发现了角落里坐着的马思成,脸色瞬间一变,又马上恢复正常,冲着他冷哼一声,像是在说:跟我作对,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位女律师刚开口问瞿子冲是不是姚叶的案子要以自杀结案了,还没等瞿子冲回答,会议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被警员送进来的是三个人,两男一女,分别是一脸凶相的中年男人张国梁、畏畏缩缩的年轻男人吴智、还有一脸兴奋看似没心没肺的16岁少女余雯。 “呀,俊杰欧巴!”余雯第一眼就看到了李颂杰,兴奋地大叫着冲到李颂杰的身边,拉起他的手臂摇晃,“你怎么也来了啊?” 李颂杰嫌弃似的甩开了余雯的手,冷冰冰地说:“小妹妹,你认错人了吧?” 余雯的眼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委屈地后退几步,嘟囔着:“我知道,知道你不想理我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就因为,因为我拒绝了跟你上床,你就要这样对我吗?” 李颂杰的脸色更加难看,嘴唇颤抖着说:“胡说八道,你真的认错人啦!” 李颂杰身边的李志民轻咳了一声,示意李颂杰多说无益。 吴智坐下之后冷嘲热讽地说:“小雯,你不要太傻太天真啦,人家有钱人都有个习惯,玩够了就翻脸不认人。” 余雯抽了抽鼻子,又望向对面的冉斯年,鼓着腮帮子白了冉斯年好几眼。 冉斯年知道,这是余雯还在生他的气,气他骗她是老师新收的学员,其实是警方的人,潜入梦乡是为了调查姚叶的命案。 张国梁端着左手,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不听使唤的左手拇指一样,喘着粗气坐在了余雯旁边。 冉斯年扫视了一圈,低声跟瞿子冲说:“还有一个徐春梅。” 瞿子冲点点头,走到门口打了个电话。又等了十分钟,李颂杰的情人,珠宝店的营业员徐春梅也被带到。 李颂杰一看见徐春梅不免更加吃惊,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问:“我说瞿队长,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今天叫我来,说是就姚叶的死要给我一个交代,可是你却叫来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瞿子冲冷笑反问:“你又怎么知道这些人与姚叶的死不相干呢?实话告诉你,在场的所有人都与姚叶的死有着密切的关系,缺一不可。” 李颂杰身子一抖,脸上惊恐的神色一闪而过,他与父亲李志民对视一眼,两人都沉默不语。 “好了,人也到齐了,斯年,可以开始了吧?”瞿子冲询问冉斯年。 冉斯年清了清喉咙,说出了开场白,“大家好,我是冉斯年,是与警方合作,负责调查姚叶坠楼案的侦探。现在,由我来为大家揭示四个案子的真相。” 李志民首先沉不住气了,他严厉地打断了冉斯年,“等一下,你说什么?四个案子?哪里来的四个案子?” 冉斯年不动声色地说:“好吧,现在说四个案子还为时过早,那么就先说最近发生了两起案子吧,一个是张国梁挟持姚叶抢劫珠宝店的劫案,一个是姚叶在自家卧室跳楼身亡案。先来说说那起巧合的珠宝店抢劫案吧。为什么说这起案子巧合呢?原因有三点:第一,张国梁这个劫匪跟姚叶这个人质其实是认识的,他们不单单认识,还同是梦乡的学员,不单单同是一起学习清明梦的学员,彼此之间还有肉体关系;第二,张国梁抢劫的珠宝店正好是姚叶丈夫李颂杰的婚外情人徐春梅工作的地点;第三,张国梁在抢劫之前,恰巧就在珠宝店的门口遇见了似乎是正在跟踪李颂杰的姚叶。” 范骁突然举手,大叫道:“我知道,冉先生,你的意思是说,这么多的巧合不可能只是巧合,珠宝店的劫案里面大有文章!很可能是姚叶和张国梁合谋制造的!” 张国梁一听范骁抢先说出了他想要说的话,突然站起身,近乎咆哮着喊:“没错,我是无辜的,我是被姚叶利用的!我以为,以为……” 第二十二章 失控的劫案 冉斯年抬手示意张国梁坐下,冷静地说:“我知道,你以为当时是在做梦,对吧?” 张国梁挥动着自己不听使唤,等于已经废掉的左手拇指,带着极大的怨气说:“是的!姚叶这个女人,居然趁我不注意在我的食物里下了药,趁我被迷晕的时候给我注射了麻醉剂,然后硬生生把我的手指给掰断了!” 冉斯年冲大家解释:“对了,有一件事我不得不事先告诉大家,张国梁在梦乡学习清明梦,他的知梦扳机就是掰手指,是否能够把左手拇指掰到贴平手背的极限就是他区分现实和梦境的关键。这种知梦扳机是最为初级的,很多初学者都喜欢用。姚叶就是利用了张国梁的这个知梦扳机,还有他对清明梦的偏好。” 范骁翻着手里的小本子,迫不及待地抢话:“没错,张国梁是个刑满释放人员,在监狱里也经常跟狱友打架,是个暴力分子。这样的人,就算是做梦,也很可能会在梦里犯罪,实施暴力,而且与现实不同,他是毫无顾忌丧心病狂无往不胜的!对吧冉先生,这就是张国梁对清明梦的偏好。” 冉斯年对范骁的解释很满意,赞许地对他笑笑,说:“看来瞿队分配给你的人物就是调查张国梁啊,没错,张国梁的清明梦做的最多的恐怕就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在梦里过干瘾吧?当然,也有可能有温馨的一面,那就是跟服刑之后就弃他而去的妻子和女儿重新团聚……” “没有!”张国梁用鼻子冷哼,撇着嘴说,“我才没有梦见她们,哼,她们这会儿还不知道是谁家的老婆孩子呢,我女儿,连姓都改了!我只会梦见姚叶那个臭女人,跟她一起在梦里痛快地为非作歹,要么就是开枪扫射大开杀戒,要么就是疯狂抢银行。自从我进入梦乡学习之后,她就主动跟我示好,给我交学费,跟我上床,说什么就喜欢我这种有男人味的男子汉,不像她老公是个花心的娘娘腔。姚叶跟我约定,我们俩的清明梦里一定要梦见对方,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只要在梦乡上课,我们每晚都会去小隔间里……” “够啦!”李颂杰突然大吼一声,看起来是实在听不下去了,“不许你这样污蔑诋毁我的妻子!她之所以要去加入什么梦乡只是为了在梦中跟我厮守,都是因为我,因为我的花心滥情,所以她才会想要在梦中得到寄托的!” 张国梁白了李颂杰一眼,目的达到一样心满意足地住口。 “也许一开始真的是如此吧?”冉斯年叹息着说,“可是后来,姚叶已经不甘心只在梦里拥有自己的老公,而在现实中要跟别人分享老公了。说到底,清明梦给不了她真实的满足和快乐。” 瞿子冲无奈地摇摇头,转而问张国梁:“所以那天当姚叶把你带到珠宝店门口的时候,当你掰断了自己的拇指却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当姚叶再次跟你说明并且强化此时是在做梦的时候,你就真的以为那是梦境了?” 张国梁一拍桌子,粗声粗气地说:“可不就是吗?尤其是姚叶还突然从包里面掏出了一只枪!这玩意哪里是想要有就有的啊,我更加以为这是做梦啦!唉,怪就怪我非要学什么该死的清明梦,搞得我这阵子浑浑噩噩的,才会被姚叶这个女人给骗了!真的去持枪抢劫珠宝店!” 冉斯年微微摇头,对于张国梁的表现,他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一个大老粗表演起来会这么自然。 “然后呢?”瞿子冲冷冷地问张国梁。 “然后我就假装姚叶是我的人质,跟她一起进了珠宝店。本来我是打算开枪把里面的人全都打死然后抢了珠宝跟姚叶再一起离开,上演一场刺激的被警察追捕的追车戏码的。可是姚叶进去之后就不对劲啦,原来是因为他老公也在珠宝店里。看见我把枪指向这个李颂杰,她突然大叫一声老公,然后就去替他堵枪口啦!唉呀妈呀,那股劲头,还真是把我吓了一跳。我还想呢,这又是哪一出啊?就在这个时候,我的拇指也感觉到了疼痛,手枪的火药味,姚叶的血,还有保安按响的警笛声让我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我就逃跑了!这么一逃不要紧,我彻底明白了,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清明梦,那些路上的车子跟我打不开,好不容易我才把一个刚坐上驾驶座的男人给拉下车,自己做了上去,结果发现自己根本不会开车!这他妈的根本不是做梦啊,老子在梦里可是会飙车漂移的啊!” 范骁没忍住噗嗤一声乐出来,“所以你就意识到你被姚叶耍了?就躲了起来?你想要看看姚叶到底死没死,如果她被你打死了,你就干脆逃跑,要是她没死,你就要去找她算账?” “没错,她要是没死,我也得把她给……”张国梁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警察,马上改口说,“我也得找她好好问清楚,到底为什么这么耍我,跟我上床就是为了她那个花心娘炮老公?为了给他挡一枪?不会吧?” “当然不是,”冉斯年平静地说,“姚叶就算再怎么不要命也不会设计这么一出戏夺回李颂杰的心,一个不小心,她自己就很可能挂了。她导演这出戏,利用张国梁当枪手的真实目的,其实就在姚叶的清明梦里。我记得黄毛给我讲过,姚叶的清明梦梦的都是她穿越回古代,作为皇后,把跟她争宠的妃子一个个除掉。一个人的梦就是她潜意识里欲望的体现,清明梦更是如此,所以我认为,姚叶真正想要杀死的人不是李颂杰,而是当时在珠宝店里准备打烊下班的店员,她的情敌——徐春梅。当然,姚叶也不惜以另外可能出现在珠宝店里的店员或者保安当做陪葬,让张国梁把这些人全都打死,最后,她再在摄像头之外的地方,用那把枪趁其不备了结了张国梁。” “不会吧?”瞿子冲首先表示怀疑,“姚叶绕了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是的,依照现在掌握的信息,我认为这是最大的可能性,”冉斯年保持着一贯的自信态度,“只是姚叶没想到,她有自信本不应该出现在珠宝店的李颂杰却偏巧不巧出现在了那里。李颂杰在场的话,事情发展下去无非有两种可能,一,李颂杰跟其他店员保安一样被张国梁用枪打死,这样可不行,毕竟姚叶最为深爱的还是李颂杰;二,李颂杰没死,李颂杰看到了妻子姚叶出现在珠宝店,还是抢劫犯的人质,难免会怀疑姚叶跟踪自己,或者是姚叶发现了他跟徐春梅的私情,这个结果也是姚叶不想要的。当时的姚叶似乎别无选择,也许是她真的太爱李颂杰了吧,当看到张国梁举枪对着的人第一个就是李颂杰的时候,她的本能控制了她的身体,她替李颂杰挡枪是真性情的表现,是以死一搏,要么死,要么夺回老公的心。姚叶这个女人,真的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姚叶的控制,这场预谋中的抢劫案,因为李颂杰的不巧出现,失控了。” 瞿子冲哀叹着总结说:“唉,目前看来也只有这种说法能够解释珠宝店劫案的种种巧合了。姚叶的计划算是失败了,也算是成功了,失败是因为她的情敌徐春梅还活着,成功是因为李颂杰因为姚叶替他挡枪,也因为感激回归了家庭。” 冉斯年冷笑一声,反问李颂杰:“真的是这样吗?你对姚叶的感情是感激,而不是憎恶?尤其是当你雇佣了私家侦探调查了姚叶之后,顺着私家侦探给你的线索一路追着姚叶的踪迹加入了梦乡之后,结识了余雯他们几个,听他们几个讲了姚叶和张国梁有私情之后?你对姚叶还是感激吗?” 李颂杰的脸色青红不定,想要说话,可是身边的女律师和李志民却示意他不要开口。 “如果是换做别的男人,有可能会心存感激吧,毕竟姚叶能够在本能下为你挡枪,说明她对你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尽管她是一个心机算尽的狠毒的女人,有些像她梦里穿越世界中的狠毒皇后。可是你李颂杰是个皇帝一样的人物,花心滥情,对于自己的正宫皇后可是没那么多眷恋,尤其是在得知了你的皇后竟然在外面跟恶心的宦官有染,”冉斯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口误,对着张国梁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请你不要介意。” 张国梁翻了个白眼,无所谓地耸耸肩。 冉斯年接着说:“这就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李颂杰,你可以在外面拈花惹草,但是却容不得你的妻子姚叶跟除了你之外的任何男人有私情。你憎恶姚叶,认为她肮脏,你看穿了她的计谋,看穿了她是个不适合做家里不倒红旗的、让你在外彩旗飘飘的狠毒女人,所以你决定甩掉她,在不用分割财产的前提下,甚至是能够得到她那一部分遗产的前提下甩掉她,也就是杀了她,而且,是以一种比较好玩的方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我说的没错吧?” 第二十三章 第二重机关 李颂杰抿嘴不语,倒是瞿子冲首先明白了冉斯年的意思,问道:“斯年,你是说杀死姚叶的真凶就是李颂杰,他使用的杀人手法跟珠宝店抢劫案有异曲同工之妙,也是利用了清明梦?” 冉斯年用锐利的眼神咄咄逼人似的死死盯住李颂杰,随即又转而去看李颂杰的父亲李志民,没错,李志民也是整起案子里一个关键的人物。之前冉斯年还担心李志民今天不会现身,现在好了,这个罪魁祸首没有缺席,今晚这出好戏的高潮部分,精彩程度也许会超出冉斯年的预料。 “没错,李颂杰也是利用了清明梦,在不在场的情况下远程操控一切,让姚叶亲自迈出了掉入地狱深渊的那一步。”冉斯年总结道。 李颂杰的律师,那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扶了扶眼睛,以一副模式化的口吻问:“这位冉先生,你这么说可有什么证据?你别忘了,我的当事人李先生在姚叶坠楼的时候身在外地,拥有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冉斯年望了一眼马思成,沉稳地说:“证据嘛,现在还不好说,但是我有根据。我在姚叶的卧室里检查的时候,曾经发现过一个针孔摄像头,就被隐藏在了梳妆台抽屉的把手上,我有理由相信,有在这么隐私的地方安装摄像头的除了家里的男主人之外,别无他人。所以我怀疑李颂杰在姚叶坠楼的时候虽然人在外地,但是却是通过网络实时观测着、并且远程操控着家里卧室里姚叶的一举一动的。” 女律师冷嘲热讽地说:“摄像头的事情李先生已经跟我提过了,没错,针孔摄像头就是李先生安装的,它的功用就是保姆摄像机,是因为李先生担心在家养伤的妻子,也担心劫匪会来找妻子的麻烦,所以才出于好意安装的,能够随时看到爱妻,看看她是否按时午睡吃药,是不是违反医嘱剧烈运动等等,这也是李先生关爱姚叶的一种表现。你说观测,我同意,但是摄像头是根本没法操控别人的不是吗?安装一个摄像头就能让远在家里的妻子跳楼?简直是天方夜谭!” 冉斯年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李颂杰居然会把摄像头和他自己美化成了这样子,“好吧,现在我们的确没有办法去证实李颂杰安装摄像头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越过这一点,我继续往下说,接下来的部分就是姚叶的手机。马思成先生,请你来给我们大家讲述一下李颂杰是如何让你把你新开发的软件穿越相机的一部分功能远程植入并且操控姚叶的手机的。” 马思成不可置信地瞪着冉斯年,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你是怎么知道的?” 冉斯年笑着对马思成说:“马先生,记得我之前给你的忠告,一定要实话实说,否则,警方会怀疑你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帮助李颂杰实施他的杀人计划的。” 马思成慌乱地用力摆手,大声澄清:“我不知情,绝对不知情。是李总之前跟我说想要给他太太姚叶一个惊喜,让我把穿越相机的一部分功能,也就是一键自动变换外国人脸孔的功能植入到姚叶的手机上的美颜相机上,达到拍照后随即换脸的效果。李总说这件事本来他是想要自己做的,可是技术上有些困难,所以才找我,因为我是穿越相机的开发者,又是公司的技术骨干……” 女律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马思成会这样说,想来也是李颂杰之前就给她打过预防针了,她微微一笑,摊开双手无所谓似的说:“这一点李先生承认,因为姚叶挡枪事件之后,李先生对姚叶心存感激,感情升温,得知姚叶一直梦想变成欧美面孔的愿望,一向又有自拍的习惯,所以才特意请手下的技术人员在姚叶的手机上稍微动了些手脚,为的就是给姚叶一个惊喜。这也是李先生关爱妻子的浪漫表现,怎么?这也能作为李先生杀妻的证据?” 马思成抢在冉斯年前面性急地说:“现在我明白了,为什么李总要违背诺言,把穿越相机的案子给PASS掉,原来就是为了掩饰他要我在姚叶手机上做的手脚,他不想让穿越相机被公开!如果是单纯地为了给妻子一个惊喜,为什么PASS掉我的穿越相机?” “因为你的穿越相机简直是小儿科,根本没有市场价值!”李颂杰不屑地说。 马思成仰着头,颇为自豪地说:“不见得吧,我带着我的穿越相机跳槽到了鼎盛公司之后,老板可是很看重我呢,而且就目前的市场反馈,穿越相机已经是热门软件了!我现在正在奉命研发穿越相机里更多收费的程序!” 李颂杰冷嘲热讽地说:“也许是鼎盛的老板眼光有问题吧,等到他意识他成了废品收购站之后,也会把你和你的穿越相机如弃敝屣。” 瞿子冲实在是看不下去马思成和李颂杰就一个相机软件的口水战,出言打断说:“好啦,这个穿越相机到底有没有市场价值的问题不是重点,斯年,你快说说,为什么在姚叶的手机上做了手脚,就能导致姚叶跳楼?” “没错,穿越相机有没有市场价值,李颂杰不在乎,他在乎的是有没有被他利用杀人的价值。结果他惊喜地发现,有!因为在梦乡的短暂学习,李颂杰得知了知梦扳机这东西,再结合姚叶平时的习惯性举动,或者加上旁敲侧击地询问,或者干脆就是从梦乡的学员那里听说的,总之李颂杰得知了姚叶的知梦扳机就是自拍。如果自拍出来的照片是她原本的样子,那就是现实,如果如同她梦想的一样,相片里的她成了金发碧眼的欧美性感美女,那么无疑,就是在做梦。得知了姚叶的知梦扳机,李颂杰就制订了一个杀人计划,就像姚叶在张国梁的知梦扳机上做手脚一样,李颂杰也在姚叶的手机上做了手脚,让姚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以为现实是梦境,以为可以在梦里自由飞翔,飞出这个家,这个李颂杰不允许她外出的囚笼。” 瞿子冲不想在外人面前不给冉斯年面子,可是有些话他实在是不吐不快,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斯年,也许是我不了解清明梦吧,本身也没做过什么清明梦,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人怎么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呢?要说把做梦当成现实,那还有可能,毕竟在梦里,人的意识受限。可是要把现实当成梦境,这还是有一定难度的吧,就比如说姚叶,她难道仅仅凭借着自拍变成了欧美脸孔,就认定这是在做梦了?那她的感觉也太迟钝了吧?” 不等冉斯年回答,张国梁先沉不住气了,叫嚣着说:“就是有这个可能,因为我们梦乡的学员每天的任务就是练习清明梦,每天都要在现实和梦境中来来回回地游走,时刻都要练习知梦扳机,已经养成了一定的习惯。尤其是在刚刚睡醒的时候,意识多少会有一些恍惚,姚叶就是利用了我这种近乎走火入魔的状态,在我刚刚睡醒的时候把我拉到了珠宝店门前,教唆我去抢劫杀人的!” 冉斯年理解似的示意张国梁稍安勿躁,然后给予肯定地说:“张国梁,放心,我是相信你的,没有接触过清明梦的普通人不会理解,但是我是能够理解你和姚叶那种沉迷其中,类似于走火入魔的状态的。在没有外力作用的情况下,沉迷于清明梦的人,尤其是在练习的不成熟阶段,都有可能分不清现实梦境,更何况被别有用心的人在知梦扳机上做了手脚,那就更加有可能错把现实当梦境了。” 瞿子冲还是不能苟同的模样,板着一张脸,期待似的望着冉斯年,期待他能够进一步说服他。 冉斯年却不担心自己面对的这种连自己人都不相信他的局面,依旧自信满满地说:“瞿队,你的这个想法,李颂杰也曾有过。所以,为了确保他能够让姚叶把现实当做梦境,他还用了第二重机关,有了这两层知梦扳机的机关为他所用,胜算就可以大幅增加。” “第二重机关?”范骁伸着脖子,性急地问,“什么第二重机关?” 冉斯年郑重说道:“小范,如果你的意识或者潜意识本来就在怀疑自己是否做梦,这个时候,你看见了明明已经死去的人,你会作何感想?” 范骁理所应当似的回答:“像我这么理智的人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是见鬼了,再加上我本来就在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见到了明明已经死去的人,那么我就一定会认定这是在做梦了!” “没错,见到已经死去的人,这本身也是一个知梦扳机,”冉斯年又望向李颂杰,“李颂杰,你在使用了手机自拍即时变脸的功能让姚叶错以为现实是梦境之后,紧接着马上又放出了你的第二重机关,那就是让姚叶见到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第二十四章 没有证据的推测 冉斯年这一句话可谓是语不惊人死不休,让会议室里一下子陷入了惊愕甚至有点灵异的氛围中。 片刻之后,瞿子冲首先问道:“斯年,你解释一下,李颂杰是怎么让姚叶看见一个已经死去的人的?” 范骁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也不去看本子,直接就抬着头一边奋笔疾书地记录冉斯年话中的关键一边迫切地问:“冉先生,根据蔡大姐的口供,当时的卧室是个密室啊,根本就没人进去过,难道,难道是鬼魂?李颂杰让姚叶看见了鬼魂?不会吧?” 瞿子冲狠狠白了范骁一眼,觉得范骁的话实在给他丢人。 冉斯年抱歉地摆摆手,“不好意思,刚刚是我口误,我纠正一下,不是李颂杰让姚叶看见了已经死去的人的样子,而是李颂杰让姚叶听见了已经死去的人说话。” “已经死去的人指的是谁?”瞿子冲追问。 “张国梁,”冉斯年指了指张国梁,说,“当然,我们眼前的张国梁是个大活人,只不过,是李颂杰让姚叶以为张国梁已经死了。” 李颂杰不屑又夸张地表演,阴阳怪气地说:“冉先生,我没听错吧,还是你现在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怎么说胡话了啊?我怎么让姚叶认定张国梁已经死了?” 冉斯年耸耸肩,“很简单,你只需要告诉姚叶张国梁已经死了就好了,还可以自己制作一段假的新闻视频,把张国梁的照片贴在主持人的右上角,然后让主持人播放新闻说一个月前的珠宝店抢匪在逃避警方追捕期间拘捕已经被警方就地正法之类的。我想,你很可能是在出差前一天对姚叶放出了这个消息,给她看了这个新闻,在这之后,你就必须要马上实施你的杀人计划,否则要是让姚叶上网或者看电视发现了根本没有这条新闻的话,你也就前功尽弃了。” 女律师轻咳一声,代替李颂杰开口:“首先,冉先生,你没有证据证明我的当事人曾经做过这样的虚假新闻;其次,就算你有证据证明,我还是那句话,李先生这样做的动机你也无法证明,他也有可能是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因为姚叶受伤受惊,每天担忧劫匪找上门,身为体贴的丈夫,撒个小谎言让妻子安心,这也是李先生关爱妻子的表现不是吗?” 冉斯年听女律师这样说,歪嘴一笑,说:“果然,这件事李颂杰也跟你提前招呼过了,你们也无法肯定我们现在手里有没有掌握他制作虚假新闻的证据。你的战术就是要把李颂杰的一切所作所为都归于一个丈夫对妻子的关爱啊?” 女律师冷冷一笑,做了个无所谓似的神态,便又不说话了。 “小雯,”冉斯年突然转向一直在角落里沉默着看好戏的余雯,说,“现在轮到你了,你来证明,证明李颂杰是如何制造张国梁已经死去的假象的。” 余雯有些不明所以,歪着头反应了一会儿才试探性地问:“我也不知道我知道的这些算不算证明啊?” 冉斯年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温柔地说:“没关系,说说看。李颂杰加入梦乡之后,都曾经让你为他做过些什么?” “俊杰欧巴让我给他讲梦乡里所有学员的事,包括我们都做什么清明梦啊,知梦扳机是什么啊,我就像之前对你一样,对俊杰欧巴知无不言,告诉他姚叶姐跟张国梁经常躲在小隔间里面嘿咻啦。后来,俊杰欧巴就管我要所有学员的照片,我就把我手机里存的大家的照片给他看,当然,也包括张国梁的。对了,我手机里还存着之前偷偷录下的姚叶姐跟张国梁的对话,那些恶心的对话,也被俊杰欧巴听到了。”余雯懵懵懂懂的,用讲八卦似的口吻说着,似乎不明白她的这些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冉斯年冲余雯点点头,又对瞿子冲说:“李颂杰就是从余雯的手机里得到了张国梁的照片,用于制作虚假新闻的原料。值得一提的是余雯录的录音,李颂杰也偷了去,他本来就是计算机科技公司的副总,多少都会有一些专业技术,利用一段录音,修改合成另一端录音,但同样都是恶心的内容和语气,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范骁恍然大悟似的用力点头,马上又一脸问号。“那么,李颂杰是怎么远程播放这段录音让姚叶听见的呢?” 冉斯年用戏谑的眼神望着范骁,打趣似的说:“这一点,还是我的梦,我梦里的你和佩儿给了我提示。就在我扫描完姚叶的整个家的那天晚上,我的梦给了我提示,关键就在于位于主卧进门处侧面的主卫里面。姚叶和李颂杰的家算是个小豪宅,主卫里面还挂着一个液晶电视,而那个电视也是可以被李颂杰远程操控的。还是那句话,这对于李颂杰这个计算机专业的副总来说,是小儿科。他只要远程操控主卫里的电视发出张国梁说话的声音,而且是夹杂着淋浴声音,状似张国梁在洗澡,一边洗一边说着恶心肉麻的话,邀请姚叶进去一起,或者是告诉姚叶他马上就要出来,这样就算大功告成了。” 范骁还是懵懵懂懂,问:“这样怎么就算大功告成了?还有,我跟饶小姐又是怎么在梦里给你提示的啊?” 冉斯年笑着解释:“不瞒你说,梦里的我通过主卫的那个液晶电视看到了你在客厅里言语骚扰佩儿的画面,而佩儿当时的反应就是反感和极力躲避,甚至躲到了阳台。你们俩的这个情形让我联想了姚叶当时的状态,她应该也是跟佩儿一样,产生了想要逃开骚扰的念头。” 范骁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地小声澄清:“我,我可没有言语骚扰饶小姐啊,我没有。”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我也说了,这只是我的潜意识在造梦,给我提示而已,小范,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后半句冉斯年没说,其实他想说,反正我在梦里也给了你教训了。 瞿子冲露出一个了然于胸的神态,说:“原来如此,李颂杰只要让张国梁在浴室里洗澡,并且对姚叶进行言语骚扰,姚叶那边就会认定自己是在做梦,并且想要本能地逃离令他反感的张国梁?” “是的。首先,姚叶不可能喜欢张国梁,她之所以委身于张国梁就是为了利用他,所以在张国梁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姚叶也可以不必再去伪装和勉强自己跟这样一个又老又丑的臭男人在一起,”冉斯年说着说着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再次向张国梁道歉,“不好意思,张先生,我还是没有恶意,只是站在姚叶的角度阐述而已。” 张国梁一张苦瓜脸,挥挥手示意冉斯年随便说,他根本不在意。 “其次,站在姚叶的角度,经过了手机自拍变脸,又听见了已死的人就在浴室里洗澡说话,姚叶已经认定自己是在做梦,而且她也到达了知梦的程度,做清明梦的话,接下来的步骤是控梦,让梦按照她的预想发展,可她对此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在这种情况下,与其用意识去控制梦里的张国梁,让他被锁在浴室里无法出来骚扰自己,或者是让张国梁凭空消失,再或者是经过主卫的门前离开卧室,这些都有一些风险,一旦意识没能控梦成功,姚叶就会被张国梁给逮到,在梦里再受一次张国梁的蹂躏,做一场失败的清明梦,而且是令她恶心的恶梦。这种情况下,姚叶最好的选择就是用她最习以为常的、以往成功率最高的办法逃脱,也就是清明梦里最常发生的桥段——飞翔。” 范骁倒吸了一口冷气,颤声说:“天啊,所以姚叶就跳楼啦,她迈出去的那一刻,还以为自己能够飞翔!” “很不幸,就是如此。这一点梦乡的学员都应该理解,因为你们在梦乡里学习清明梦,最基础的控梦练习就是飞翔。没错吧?”冉斯年把目光投向余雯、吴智和张国梁。他有把握这些人会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因为他们的老师是袁孝生,而袁孝生的老师就是他自己,当初他教授袁孝生做清明梦的时候,也是从梦里飞翔作为基础开始教起。 余雯重重点头,“没错,飞翔是控梦练习的基础。姚叶姐在飞翔这一课可以说是优秀毕业生,她跟我们讲过,她已经可以自由运用意识让她在梦里自由飞翔啦。” 瞿子冲还是觉得冉斯年的这番言论有些扯,但他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冉斯年的,于是沉着地问:“斯年,你的这番推论在我们普通人,没有接触过清明梦的人听来实在是不可思议,我想,李颂杰和他的父亲以及律师也是没法接受的,你一定有证实这一切的证据吧?是时候拿出来了。” 冉斯年尴尬地耸耸肩,又是一句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大大咧咧地说:“抱歉,我没有证据,这一切都是我,一个深谙清明梦之道的梦学研究者的——推测。” 瞿子冲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抑制不住怒意责怪冉斯年:“斯年,你别开玩笑!如果你没有证据,这案子今天就得以自杀案结案了!” 李颂杰脸上荡开了放松的微笑,笑意越来越浓,有些嚣张地说:“今天的故事很精彩,也算是让我不虚此行,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们要先告辞了。” 冉斯年故作夸张,颇为惊讶地说:“告辞?不行,真正的故事还没开始呢,你这位主角怎么就要告辞了呢?” 第二十五章 每个人都是凶手 冉斯年的话再次让他成为了会议室里所有惊诧目光的焦点,几乎就在所有人都认为推理故事已经讲完的时候,他却说真正的故事还没有开始! 瞿子冲倒是最不吃惊的那个,他了解冉斯年,不会仅凭猜测,没有任何证据就把所有人都召集到这里推理,他一定还留了一手。 “斯年,别卖关子了,现在就揭示真相吧,”瞿子冲两边指挥着,“李先生,也请你们三位留步。” 李志民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回了位置,并且示意李颂杰和女律师也坐回去。也许是之前冉斯年说没有证据让他安心了些,也许是想知道冉斯年手里还有什么不利于他们的把柄,总之,他选择了留下。 冉斯年稳操胜券地说:“虽然我没有证据支持我之前的所有推论,但是幸运的是,此时此刻,在这间会议室里,肯定有一个人手里有证据,能够支持我的推理的切实证据,指证李颂杰就是杀死姚叶真凶的铁证。” 瞿子冲惊喜地问:“斯年,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冉斯年的目光扫向余雯、徐春梅、吴智和张国梁,徐徐地说:“证据就在你们四个人其中一个,或者是几个的手中,我说的没错吧?你们四个,才是整起案件幕后藏得最深的赢家。” 余雯首先哈哈笑出声,用有些稚嫩的清脆声音反问:“帅哥欧巴,你在说什么啊?我们又没杀死姚叶姐!” 冉斯年笑望余雯,亲切地说:“小雯,你们当然没有杀死余雯,杀死余雯的是李颂杰,但是你们却是推动李颂杰杀人的力量。因为正是你们告诉了李颂杰姚叶与张国梁有染,你还把他们俩的那种事情给录了音给李颂杰听,你们在间接告诉李颂杰,姚叶的阴狠计谋,她想要杀死李颂杰的所有情人,你们在间接告诉李颂杰,躺在他枕边的结发妻子不但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跟别人上床的荡妇,还是个心狠手辣,蛇蝎心肠的毒妇。所以你们,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催化甚至是强化了李颂杰的杀人动机,不是吗?” 吴智不屑地笑出声,说:“冉先生,你这话我可不敢苟同,要是李颂杰是个坚定正直的人,就算我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是不会去杀人的。现在,他自己本身就是个自私狠毒的男人,我们只不过是把他当成了新来的学员,像对待你一样,把梦乡里的故事讲给他听而已,怎么就说我们是催化甚至强化了他的杀人动机了呢?再说了,我们当时根本不知道李颂杰就是姚叶的丈夫啊,就如同我们也不知道你这位化名为毛杨的帅哥是警方的人一样。我们对待新学员,都是不设防的。” 冉斯年不得不承认,吴智的话有道理,他点点头说:“没错,我刚刚的话也只是我个人的推理,没有证据证明,你们也可以说是什么责任都没有。” 瞿子冲不爱听冉斯年的这话,带着点怒气地反问:“斯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他们四个才是幕后主使?” “他们的确是幕后主使,但是他们的复仇目标并不是姚叶,而是李颂杰!”冉斯年干脆一针见血,“早在珠宝店抢劫案的时候,他们就想利用姚叶的计划将计就计,杀了李颂杰,当然,是借张国梁的手。只可惜,当时的姚叶居然甘愿为李颂杰挡枪,致使他们的计划失败。” “什么什么?”范骁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插嘴问,“目标是李颂杰?不是姚叶吗?” “我还是从头来说吧,”冉斯年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地说,“当然,这一切还仅仅是我的推测而已。最开始,你们四个人之中可能只有一个或两个人是梦乡的学员,在姚叶到来之后,你们可能是无意中或者是经过一番调查之后得知了姚叶就是你们共同仇人李颂杰的妻子,你们觉得这也许是个复仇的好机会,便召集了另外的人,一起加入了梦乡,成为姚叶的同学。当然,这其中不包括徐春梅,徐春梅只是跟你们三个其中一人有密切关系的帮手而已。当时,姚叶加入梦乡的时候就表明了她的情况,她知道丈夫李颂杰在外面彩旗飘飘,也把这个加入梦乡的缘由跟你们坦白。你们从她的清明梦中得知她潜意识里的欲望就是独占丈夫,把那些跟她抢李颂杰的情人全都除掉。到这个时候,你们隐约觉得可以利用姚叶为你们复仇,但是具体怎么用姚叶去对李颂杰复仇,你们还没有一个清晰的想法。一直到姚叶自己先动了杀机,想出了一个利用清明梦去杀人的计划。你们看穿了她的计划,便联合张国梁和徐春梅,将计就计,跟姚叶一起实施这个计划。只不过,姚叶的目标是李颂杰最近刚刚打得火热的徐春梅,而你们的目标则是李颂杰。” 冉斯年转头问梁媛和邓磊,问:“你们有没有调查出徐春梅跟他们中的谁有什么密切关系?” 邓磊回答:“徐春梅是吴智的高中同学,我去他们的高中询问过当年的老师,老师说他们曾经有早恋的苗头,徐春梅追的吴智,但是吴智似乎对徐春梅不感兴趣,他喜欢的是当时的校花。” “原来如此,”冉斯年颇为同情地望着徐春梅,“你是为了吴智才甘愿如此牺牲,主动去勾引花花公子李颂杰的。其实珠宝店抢劫案的那晚,按照姚叶的计划,李颂杰是不会出现在珠宝店的,是你在得到了张国梁的通风报信之后,把李颂杰约到了珠宝店,为的就是让张国梁能够亲手报仇。” 徐春梅的目光牢牢钉在桌面上,似乎在强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看吴智,她喃喃地低声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徐春梅,你为了吴智的复仇计划,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再说张国梁,你为了能够在杀人后脱罪,指证是姚叶用计让你分不清现实梦境,所以才不肯及时把左手拇指给接回去,对吧?你为了你们的复仇计划,不惜毁掉自己的一根拇指,”冉斯年又快速转向吴智,“吴智,你为了你们的复仇计划,为姚叶提供了那只改装枪,没错吧?改装枪械是犯法的,你的牺牲就是在事情败露之后必须要负担刑事责任!你们几个,为了复仇,都牺牲了自己的一部分利益!” 邓磊适时补充道:“没错,冉先生,我调查过吴智,这家伙的确是个喜欢枪械改装的技术宅,做过不少枪械模型,在圈子里也算是小有名气。珠宝店抢劫案之前,他曾经在黑市购买过火药,很可能是用来制造子弹。” 吴智重重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余雯,默默无语。 冉斯年也叹了口气,继续说:“你们的计划本来是将计就计,利用姚叶对张国梁的利用,反过来利用姚叶,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在最关键的一刻出了差错,姚叶居然在本能的驱使下去替李颂杰挡枪。当时张国梁一定被突来的状况吓坏了,他除了逃走,别无他法。接下来,计划失败的你们必定重新聚集起来,想要商议另一个对李颂杰的复仇计划。当时,你们几个之间一定起了分歧吧?既然这种置身事外的复仇计划没能成功,你们中一定有人被仇恨冲昏了头,打算干脆置身其中地去复仇,不管事后是否能够全身而退。我想,这个人应该就是了无牵挂的张国梁吧?或者是已经背上了改造枪械罪责的吴智?又或者,或者是你,小雯?” 余雯冷冷地瞪着冉斯年,一改以前天真无邪的模样,低声说:“你到底有没有证据?” 冉斯年苦笑着耸肩,吐出两个字:“没有。” 余雯白了冉斯年一眼,咬住嘴唇保持沉默。 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冉斯年再次开口,“在你们意见无法统一的时候,李颂杰出现在了梦乡,你们当然知道他是来调查姚叶的,你们根据李颂杰的种种表现,看穿了他对姚叶已经产生了杀意,便顺水推舟。也是那个时候,你们又再次统一了意见,你们当然还要继续复仇,而你们需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就像一首歌名‘letitgo’,就像余雯给我讲述的她的那个泰坦尼克号就要撞冰山的梦,梦里的船长提出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熄火,让船自己顺着冰山划过就能顺利过关。对应现实,也就是你们几个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暂时熄灭胸中的怒火,让事态顺应李颂杰的意图发展,以此来把他送入监狱,以杀人犯的名义。这样一来,你们所有人都可以全身而退,李颂杰也算是自掘坟墓。这可以说是最完美的复仇计划。只不过,姚叶就必须要成为你们复仇计划中的一个牺牲的棋子了,你们明明知道姚叶会被李颂杰害死,却无动于衷,所以某种程度而言,你们也是害死姚叶的帮凶。” 饶佩儿小声轻叹,她想起了之前冉斯年说的,这一系列的案件中,每个人都是凶手,连姚叶自己也是,原来就是这个意思。 第二十六章 罪魁祸首 “当然,你们认为姚叶死不足惜,因为她本身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为了杀死情敌,她不惜利用张国梁,不惜让珠宝店里的其他店员和保安陪葬,到最后为了自保,姚叶还很可能会杀了张国梁。这样一个姚叶,你们的内心里也不会产生任何自责愧疚吧?”冉斯年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凌厉直指余雯,在责怪余雯,因为他已经认定,这个看似最单纯无辜,年龄最幼小的余雯,其实就是他们几个人之中最深藏不露的首脑。 余雯仍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她无视冉斯年,目光直指李颂杰,用她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阴冷和蔑视,死死瞪着李颂杰。 李颂杰被余雯的目光吓了一跳,这才反应过来似的,结结巴巴地问:“你们,你们,我跟你们有什么恩怨?你们,到底到底是谁?” 女律师和李志民一左一右拉扯着李颂杰,示意他不要乱说,免得有不打自招的嫌疑。 “我来告诉你他们到底是谁,”冉斯年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不过,直接说出来未免太过无趣,还是说说我对他们身份猜测的根据吧,也就是他们三个人的清明梦。李先生,也许听了他们的清明梦,你就能够想起什么了。按照先后顺序,我先来讲讲余雯的梦。” 接下来,冉斯年便转述了在梦乡里,余雯在不知道他身份的情况下给他讲的那个有关高塔、翅膀和坠落的梦。 “余雯梦中那洁白闪着光厚实的羽毛其实正是象征着她的母亲,羽毛包覆着身体,直接接触幼嫩的皮肤,这种舒适安全的感觉,还有梦中的余雯无法说话,只能大叫、挥舞手臂和哭泣,都很有可能是婴幼儿时期的体验的重现。结合那段时间余雯正在学习清明梦中的飞翔,所以潜意识便把婴幼儿时期记忆深刻的感受编织成了一个飞翔的梦,母亲就幻化成了能够带给她愉悦飞翔感受和安全保护的强大翅膀。只不过,后来危险来临,翅膀为了保护余雯支离破碎,而且是从高处坠落后损毁,脱离了余雯的身体。这正代表着母亲的离她而去,婴幼儿失去了母亲,就等同于失去身体的一部分一样。根据这个梦,再结合余雯说过她跟外婆一起生活,我便猜想,她的母亲一定是在她极为年幼的时候出了状况,并且是为了保护幼小的余雯而受重伤或者身亡。”冉斯年说完,就去看梁媛和邓磊。 梁媛正在惊奇于冉斯年的推断跟自己手头调查的成果惊人的相似,听冉斯年轻咳了一声,这才反应过来,是该她汇报调查成果的时候了。 “没错,瞿队之前让我负责调查余雯的背景。我查到余雯在她三岁那年,被母亲抱着,失足从楼梯上滚下,母亲为了保护年幼的女儿,用身体包裹住女儿,结果导致头部遭到撞击。幸运的是这位伟大的母亲还活着,不幸的是,因为头部遭创,全身瘫痪,神志不清,一直卧床,生活不能自理,”梁媛顿了一下,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兴奋地叫道,“对了,我还查到当时余雯家的楼上住着的,正是李颂杰一家三口!并且警方有过记录,两家人曾经因为起争执,余雯的母亲报过警,好像是说楼上家的小孩恶意扰民,家长不但不听劝说管教孩子,还对余雯的母亲出口骂人,随后更是因为余雯母亲报警而伺机报复。” 冉斯年叹息着摇头,“小雯,你一定是想起来了是吧,你的梦让你记起了当年母亲的事故,当时母亲抱着你下楼,她看不见身后,可是你却看得见。你的母亲并不是失足滚落楼梯,而是像你的清明梦里一样,是被一个妖怪给推下去的。你梦里的妖怪,就是李颂杰吧,当年那个十岁出头的小男孩。” 李颂杰瞪大双眼跟李志民对视,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那感觉就好像是他自己都忘记了自己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情! “一派胡言!一个三岁孩子能有什么记忆?”李志民用鼻子冷哼,说,“这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们有什么证据?” “梦境的确可以重现人婴幼儿时期的记忆,但不幸的是,这无法构成证据,当年的目击证人现在虽然已经是十六岁,却仍旧没法成为证人指证李颂杰。可以想象,余雯是在怎样的愤恨和无奈中成长,面对为保护自己而卧床瘫痪的母亲,她的一腔复杂情感该如何宣泄。没人能为她的母亲讨回公道,她只能靠自己,还有她结识的这些个跟她一样背负冤屈和憎恨的同盟朋友,”冉斯年又转向李志民,“李先生,我也可以想象李颂杰这些年是如何在你们的娇惯和纵容之中长大成人的。当年不过是邻里间的小矛盾,如果你们能够教给李颂杰正确的是非观,而不是以身作则地给他灌输罪恶的行为准则,当年的一个孩子也就不会在你们家长的影响下,甚至是模仿你们的情况下把罪恶之手伸向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可以说李颂杰一路走到今天,成了一个自私自利的花花公子,一个不懂感恩、心狠手辣、视人命为草芥的杀人犯,你们身为父母的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我刚刚还说,是余雯他们四个人强化甚至是催化了李颂杰的杀人行为,其实负责任的说,早在十几年或者二十几年前,你们就已经在无时无刻地强化和催化着李颂杰内心里的罪恶萌芽,所以李志民先生,你和你的妻子才是打造李颂杰这个杀人犯的罪魁祸首。” 李志民气得面色发白,好几次想要开口反驳甚至谩骂冉斯年,这个胆大妄为竟然敢公开指责他教子无方的男人,可是好几次,他都只能以语塞收尾,说不出一个字来。 “小范,你那边调查张国梁的背景,有没有查到什么,尤其是他入狱服刑的原委?”冉斯年不去理会李志民,转而问范骁。 范骁忙翻动手里的小册子,一边看一边说:“当年张国梁入狱是因为监禁虐待第九中学的女生王毓琪。” 邓磊“咦”了一声,翻开自己手中的小本子,说:“王毓琪,这个名字不就是我之前调查吴智的时候,吴智喜欢的那个校花吗?” 范骁一拍桌子,不无感慨地说:“看来这王毓琪的案子果然跟眼下的案子有关系啊!我调查到的结果是张国梁在八年前因为在地下仓库监禁虐待王毓琪一周时间导致王毓琪精神失常并且丧失生育功能而被判刑,而当时王毓琪正在闹分手的正牌男友正是高二男生李颂杰!” 李颂杰的双眼吐出,来回望着张国梁和父亲李志民。李志民也才后知后觉,这会儿才意识到这个张国梁是谁。 “果然如此,真是贵人多忘事,李颂杰,你并不知道当年你父亲给你善后,找的替罪羊就是张国梁,就连你父亲李志民也都忘了当年这个小人物啦,也对,也许这种对王毓琪和张国梁来说是天大灾难的事情,对于你们这对儿有钱父子来说就是小菜一碟,不足挂齿,更不足以被铭记,”冉斯年冷嘲热讽地说,“唉,余雯你认不出情有可原,毕竟当年她还是个三岁幼儿,可是如果你能够认得出张国梁就是当年你的替罪羊,说不定也不会落入他们的圈套了。” 张国梁此时已经再也抑制不住,呼吸急促,双眼冒火一般,他再也顾不得是不是该保持沉默,脱口大叫:“没错,当年就是这个李志民找了个无良律师陷害我,说在监禁小姑娘的仓库里找到了我的什么什么体液!废话,那就是我的仓库,里面有我的东西、我的体液还不正常吗?我怎么知道平时不常用的地下仓库里能被李颂杰这个畜生监禁着一个姑娘?本来姑娘一开始还有神志,准备指控李颂杰的,可是后来也不知道他们给姑娘用了什么药,她居然精神失常啦!到最后这罪名竟然就落在了我头上!我因为李颂杰这个畜生做了七年的冤狱啊!我妻离子散,还在监狱里落下一身伤病,我的公道怎么算?” 冉斯年同情地对张国梁点头,跟他同仇敌忾,然后又望向吴智,理解地说:“吴智,你心爱的王毓琪被李颂杰糟蹋,至今仍旧生活在精神病院中,你对李颂杰的恨比妻离子散做冤狱的张国梁是多是少呢?你当初加入梦乡,为的也是在梦中与当年心中的女神相知相守吧?我听黄毛讲过你的清明梦,梦里你是军火商外加科学家的钢铁侠,我想,这大概是因为你本身就对枪械感兴趣的原因,便猜想张国梁抢劫珠宝店用的枪就是来自于你这里。你热衷枪械,所以梦里才会升级为科学家和军火商钢铁侠,当然,这种英雄情结也是你的潜意识在替现实中无能为力的你实现欲望。你想要在梦里当英雄救美女,想要救的就是你的女神王毓琪。结果不幸失败。没办法,只能求助于黑寡妇和绿巨人,这个黑寡妇和绿巨人对应现实,恐怕就是余雯和张国梁,你把你的两个同盟军也添加到了你的清明梦里。” 吴智看了一眼仍旧沉默冷静的余雯,又看了一眼已经“缴械投降”坦诚一切的张国梁,索性也放下防备,响亮地说:“没错,既然你们已经掌握了我改装枪械的证据,我承认也无妨。我就是恨李颂杰这个人渣,恨他毁了王毓琪的一生!” 冉斯年重重吐出一口气,他已经逐层攻破了张国梁和吴智,就连李颂杰和李志民也都乱了阵脚,现在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只欠证据了。 瞿子冲对于李志民感慨万千,说:“李志民,溺子如杀子,你现在能够体会到这句话的深意了吧?如果你们能够及时刹闸,在余雯母亲案子之后就幡然醒悟,纠正李颂杰的观念秉性,也不会有后来王毓琪的惨剧,更加不会有今天,你们亲手把李颂杰送入监狱的结果。果然,你和李颂杰的母亲两个人才是害李颂杰锒铛入狱的罪魁祸首。” 李志民终于爆发,他咆哮着:“我再说一遍,你们没有证据,没有证据的话就是诬陷,我可以控告你们诬陷!我有的是律师,有的是钱,警察我也照样告!” 第二十七章 事不过三 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到了晚上八点钟。会议室里的人谁都没有吃晚餐,肯定都是饥肠辘辘,可是又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去吃什么晚餐,因为今晚,对于他们每一个人都是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僵持了十几分钟后,李志民李颂杰父子和女律师已经冷静下来,三个人小声议论着什么,最后给出了答案,由女律师发言:“瞿队长,我们还是原来的观点,保留控诉你们诬陷诽谤的权利。对于你们警方如此凭空推测办案的方式,我们实在无法认同,一定会向你们的上级部门投诉的。” 瞿子冲不动声色,冷冷望着冉斯年,等着冉斯年给予回击。 冉斯年却不与瞿子冲目光接触,只是一直用温柔如水的眼神看着余雯。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小雯,别再等了,我真的没有证据,但我知道,你一定有。这就是我今天下的赌注。我赌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李颂杰他们走出这间会议室,看着你们设计的复仇计划功亏一篑,而且我有自信,我的这个赌注一定会赢。” 余雯翻了个白眼,紧绷的全身倏地放松下来,又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架势,用玩世不恭的口吻说:“哎呀帅哥欧巴,我真是服了你了。本来我手里的东西我是另有所用的,可你却把我的摇钱树给毁了。还非得逼着我把这个不知道能不能成为证据的东西充公,要知道,这样做可是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哒!” 冉斯年知道余雯是在演戏,口口声声说对她没好处,其实一旦这个证据被公之于众,余雯她们就算是大功告成,得偿所愿,在什么也没做的情况下实现了对李颂杰的复仇,可以说是最为极致的复仇。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留一手的,如果不留有这最后的一手,你们的复仇计划也就无法最终达成。”冉斯年没有丝毫的放松,因为他从一开始就万分笃定,没有紧张过。 “什么复仇计划?”余雯嘟着嘴说,“我还是不懂你在说什么喔,就像那位律师阿姨说的,你没有证据证明我们真的想复仇喔,我们所做的,也只是什么都没做而已,我们没杀姚叶,没杀任何人喔。” 冉斯年哄小孩似的说:“好,我没有证据,你有,现在请你公布你的证据吧。” 余雯一副拿冉斯年没办法的无奈模样,缓缓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平板电脑,交给了冉斯年。 冉斯年把平板交给了邓磊,由邓磊负责在投影上播放文件。 两分钟后,投影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文件夹,里面有几个视频文件,其中一个叫做“不雅门”。 “对,就是这个‘不雅门’,点开吧,”余雯傻呵呵地笑着,“虽然有些难为情,但是好在我也没有露点,你们看吧。” 视频播放,下面的时间显示正是姚叶坠楼的当天,画面中的情形是一间宾馆的豪华卧房,还有一个正在安装摄像头的余雯的大大的脸。 “按在这里估计就可以了吧?哼,俊杰欧巴,把咱们俩的好事录下来,我看你还怎么甩掉我。”视频里,余雯没羞没臊地自言自语。 在冉斯年的示意下,邓磊快进视频,略去了李颂杰裹着一条浴巾湿漉漉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片段,略去了房间里李颂杰像是老鹰捉小鸡一样跟余雯玩着追逐打闹游戏的片段,略去了余雯跑去浴室洗澡的片段,此时的时间显示正好就是姚叶坠楼的前后。 画面中,李颂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然后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点开了一个事实监控的视频,视频不算清晰,但是完全可以看得出,那是姚叶所处的卧室。姚叶似乎是被什么声响给吵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拿起手机看时间,然后又捋了捋头发,把手机举起来,摆好斜上方45度角,来了一张自拍。 姚叶的神态变化在视频里看不到,但是按照冉斯年之前的推论,可想而知,她是在手机里看到了自己变脸成了欧美美女。姚叶放下手机,从床上下来,显得有些兴奋,拉起睡裙开心地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这时,李颂杰的脸上浮现出了冷笑,好像是着迷的游戏玩家玩游戏到了关键精彩时刻一样,他又点开了一个对话框,按下鼠标。顿时,张国梁的声音通过笔记本电脑的扬声器播放出来。 “小叶子,等急了吧?等哥哥我洗干净马上就去让你伺候啊!还是你进来跟哥哥一起来个鸳鸯浴?好久不见,我都想死你啦……”伴随着张国梁令人作呕的声音,还有淋浴的水声。 李颂杰好像是挺意外这声音被播放了出来,但是也听得津津有味,充满期待,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着屏幕里的姚叶无措又反感的模样,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很好,很好,你不是讨厌那个臭男人吗?逃啊,逃啊!你不是想要飞吗?你干脆飞出去啊!我看看你怎么飞!”李颂杰兴奋地拍着桌子,嘴里念念叨叨。 笔记本里的姚叶在卧室里犹豫了一下,先是想要路过浴室门口从卧室出去,中途又改变了主意,转身走到了窗前,从容地打开了窗子,丝毫没有犹豫地迈了出去。一瞬间,姚叶消失在了屏幕中,消失在了屏幕里的屏幕里,在这个世界里消失。 “哈哈哈!”李颂杰兴奋地蹦了起来,压抑着欢呼,“居然真的可以,居然真的可以,太棒啦,这样也行?哈哈,好玩,好玩!” “什么好玩啊?”余雯裹着浴巾从浴室里蹦蹦跳跳地出来,“俊杰欧巴,你在玩游戏吗?教我一起玩啊!” 李颂杰啪地一下合上了笔记本,纵身一跃跳到了余雯面前,把她给横抱起来,粗鲁地丢在了大床上,然后饿虎扑食一般扑上去,压在余雯身上,说了一大堆令人作呕的话,说是要破了他维持的最小17岁的记录,因为余雯才16岁。 余雯委屈地哭了,她挣脱了李颂杰的身体,跑到角落哭泣着说:“原来你对我不是真心的,你就是想跟我上床!俊杰欧巴,我好伤心!我是真的爱你,你那么像我的男神秀贤欧巴,我是真的爱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李颂杰乱了阵脚,莫名其妙地问:“怎么?不是你非要吵着跟我出来出差,跟我开房的吗?这会儿又反悔啦?小孩子就是小孩子啊!” “那时候我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余雯固执地大叫,双手死死按住胸前的浴巾。 冉斯年示意邓磊按下暂停键,他真的看不下去了,他看不下去余雯这个16岁的小姑娘为了取得李颂杰杀人的铁证而与狼共舞的危险桥段。之前,他只是以为张国梁为复仇计划奉献了手指,吴智为了复仇计划改装枪械,徐春梅为了吴智的复仇计划甘愿勾引李颂杰,他以为余雯在整个计划中没有牺牲什么,现在看来,余雯这个小姑娘也是有所牺牲的,搞不好她是牺牲最大的,搞不好她已经被李颂杰给……冉斯年不敢往下想,他也不敢往下看,他不想看到视频往后发展真的会变成“不雅门”。 李颂杰和李志民的脸色已经彻底阴沉暗淡,面对如此的铁证,两人相对无语。 突然,李颂杰整个人弹了起来,跳上桌子朝余雯扑了过去,嘴里还大声咒骂着:“死丫头,你玩我,我杀了你!” 会议室里乱作一团,范骁和邓磊合力制止了已经发狂的李颂杰,梁媛则是挡在余雯身前保护。 余雯受惊不小,委屈地说:“俊杰欧巴,我没有玩你,我只是想录下来咱们俩的视频,你就不会离开我了啊!” 李颂杰那边还在咒骂,瞿子冲看他已经失控,便起身亲自给李颂杰戴上了手铐,“李颂杰,你因为涉嫌谋杀姚叶,现在正式逮捕你。” 李颂杰被拷住,冰凉的手铐触感让他瞬间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他茫然地望着李志民,被推出会议室门口的时候,眼巴巴地望着父亲李志民说了一句:“爸,救我!” 冉斯年只觉得好笑,李志民怎么救他?李志民要是真有能力救他,二十几年前就不会害他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沉静,片刻后,李志民和女律师提出告辞,看来他们是要回去商议对策,如何最大限度地挽回败势,争取少判刑几年。 等李志民和女律师离开之后,冉斯年对瞿子冲说:“瞿队,我有个不情之请,请你一定要想尽办法,让李颂杰这个人渣得到应有的惩罚,事不过三,不要让他第三次逃脱罪行。” 瞿子冲郑重点头,“放心,法网恢恢,已经让他侥幸逃脱了两次,这一次他逃不掉的!” 冉斯年起身,又环视了一圈会议室里的几个人,哀叹了一声,提出告辞。 瞿子冲也起身,倒也不急着送冉斯年出门,只是总结似的说:“斯年,你也应该知道,吴智改造枪械是事实,张国梁抢劫珠宝店也是事实,虽然这里面比较复杂,但是他们俩我还是必须要留下,稍后起诉的。” 冉斯年同情地看了吴智和张国梁一眼,无奈地摇头,“那是自然,相信他们也有心理准备。” 余雯拉着身边徐春梅的手,两人走到了门口冉斯年的身边,余雯带着落寞的笑容询问瞿子冲:“警察叔叔,我们俩可以走了吗?” 瞿子冲一愣,随即无奈地点点头,“可以,当然可以,只是你们暂时不可以离开松江市,整个案子的后续工作还需要你们来作证。” 余雯回头不舍地看了看吴智和张国梁,小声说:“吴智欧巴,国梁大叔,我先走了,你们保重啊。” 吴智和张国梁都是一脸的满足,冲余雯和蔼地笑着,挥手告别。 余雯踏出了会议室,徐春梅却迟迟不肯离开,她一直凝视着吴智,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吐出了两个字,“等你。” 就是这两个字,让吴智瞬间崩溃,泪水唰的流了满脸。 冉斯年也拉着饶佩儿出门,再次跟瞿子冲告别,“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麻烦瞿队你了,千万不能让李颂杰这个人渣再次脱逃,拜托啦。” 瞿子冲挺着胸脯,一身正气地说:“斯年,我向你保证,你就放心吧。” 第二十八章 考验演技 走出警局已经是半夜九点多,冉斯年和饶佩儿默默无语,都各自沉浸在姚叶坠楼案牵扯出的这一系列案件之中。两人走向停车场,打算开车回家。 “帅哥欧巴!”不远处,又传来了余雯清脆的声音。 冉斯年抬头一看,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向他挥手的余雯,还有徐春梅。 冉斯年拉着饶佩儿往余雯那边走,他想,余雯特意留下来,一定是还有话对他说,正好,他也有话要对余雯说。 “小雯,”冉斯年走到余雯面前,第一句就是十分心疼的一句,“其实你真的不必要如此牺牲,李颂杰那样的人渣早晚会自作自受,自掘坟墓。” 余雯含笑看着冉斯年,这会儿才放下伪装,坦诚地说:“不行啊,我等不及了,也做不到无动于衷地被动等待,我必须要参与其中,必须要为我的母亲讨回公道。只不过,连累了吴智欧巴和国梁大叔,还有,还有徐姐姐。” 饶佩儿叹息着说:“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大家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的。” 余雯歪头瞧着饶佩儿,有些醋意似的问:“帅哥欧巴,这是你的女朋友?” 冉斯年一愣,索性把谎言延续到余雯这里,微微点头说,“是的。” 余雯很失落地甩甩手,嘀咕着:“虽然不想承认,但是你们真的挺般配。其实帅哥欧巴,我一点也不喜欢金秀贤,我觉得他长得好丑的。假装喜欢他就是因为李颂杰那个人渣长得有点像他,我为了不让自己对李颂杰的感觉让他觉得太突兀,所以才假装喜欢什么秀贤欧巴。其实我觉得你比秀贤欧巴帅多啦!” 冉斯年苦笑着摇头,余雯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复杂,时而像个富有心机的成熟女人,时而又会变成天真烂漫的少女。并且,她骨子里也有一股领冉斯年不舒服的阴狠,表现出来就是对姚叶的见死不救,甚至是推动了姚叶的死亡。可是对余雯,冉斯年却怎么也怨不起来,怪不起来。 “对了,我之所以要在这里等你,是想告诉你一些话,我偷听到的老师,也就是袁孝生跟黄毛的对话,”余雯凑到冉斯年耳边耳语,“我想我必须把这些话告诉什么人才行,因为我觉得袁孝生不像是好人!” 冉斯年一听袁孝生,收敛笑意,紧张地问:“他们说了什么?” 余雯把冉斯年拉到一边,踮着脚趴到冉斯年耳边说:“我听袁孝生和黄毛聊天的时候说过,说他即将给一个松江市的大老板工作,工作的内容是去制造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这项工作要比他现在从事的清明梦教学工作赚的多得多,而且,另一种学员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些如此难以把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具体这个大老板是谁,他们没说。帅哥欧巴,你说这个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到底是什么啊?” 冉斯年眉头紧锁,咬住嘴唇面容僵硬,一直到余雯甩动他的手臂他才回过味来,“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啊,我也不清楚。” 冉斯年说谎了,其实他已经有了答案,关于这个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到底意味着什么的答案。 余雯看出了冉斯年的脸色变化,索性也就不多说,笑呵呵地跟冉斯年告别,“我要回去照顾妈妈啦,帅哥欧巴,再见啦。” 冉斯年把余雯揽入怀中,轻轻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保重。” 那边的饶佩儿和徐春梅似乎也聊得不错,看见余雯和冉斯年朝她们走来,徐春梅放松地跟余雯招了招手,然后冲着饶佩儿笑了笑,便拉着余雯走开了。 望着两个女人的背影渐行渐远,冉斯年心里五味杂陈,他们这些人的将来会是怎样呢? “走吧,斯年,咱们回家。”饶佩儿拉着冉斯年着急地往停车的地方赶。 冉斯年有些奇怪,“干嘛突然这么着急?你这么急着跟我回家,会让我误会的喔。” 饶佩儿笑着白了冉斯年一眼,“快,回到家我有样东西要送给你,保准你惊喜万分!” 冉斯年想让自己放松心情,便打趣说:“该不会你要把你自己送给我吧?” 饶佩儿娇羞地摇摇头,“相信我,待会保准你惊喜到跳起来,快,快上车!” 冉斯年是一点也猜不出饶佩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也带着期许上了车,一路把车开回家。 一进门,饶佩儿便把冉斯年拉到了书房,迅速把窗帘拉上,把冉斯年拉着坐在椅子上,而且是端坐好,然后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自己的背包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冉斯年眼前一亮,怔得说不出话来。说眼前一亮,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饶佩儿掏出来的这样东西太过耀眼,是一个土豪金的丘比特摆件! “这东西,你,你从哪里得来的?”冉斯年一把抓过那只套着透明罩子的丘比特,颤声问。 “刚刚你跟余雯在那边耳语的时候,徐春梅给我的,”饶佩儿耐心解释,“徐春梅告诉我,有一次李颂杰把她带到了他家,想要在他家里与徐春梅发生关系,唉,可惜的是,那次徐春梅真的为了吴智的复仇计划失身了。上床之后,李颂杰因为高兴就许诺徐春梅可以随便挑一样他家的东西当做他送给她的礼物。当时徐春梅就随便一挑,挑中了这个丘比特的摆件。我想,后来那只丘比特摆件估计是李颂杰又买来的一模一样的东西吧,毕竟他也不想让姚叶起疑。徐春梅说这个东西在她看来很脏,好像是她卖身得来的一样,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索性就交给我了,让我交给你处理。你说,这是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的运气果然好得连老天都嫉妒呢!” 冉斯年死死盯着那只张着小翅膀的金色小天使,捧着它的双手都有些颤抖,生怕一个不小心,这小东西真的会飞走一样。他吞了口口水,示意饶佩儿给他找个螺丝刀,因为他有预感,这个正牌货的底座里,一定别有乾坤。 饶佩儿很快便找来了螺丝刀,战战兢兢地递给冉斯年。 冉斯年小心翼翼地撬开了底座,果然,空心底座的里面用透明胶粘着一个小小的记忆卡。 饶佩儿兴奋地抱住冉斯年的手臂,小声欢呼:“太好了,这次咱们的寻宝游戏终于成功了,不像上一次,在那个折叠的盒子里什么都没发现。快,快用电脑看看这卡里面到底有什么!” 冉斯年也不多说,赶忙把这张记忆卡插进了笔记本电脑的卡槽,点击鼠标。记忆卡里只有一个文件,文件的名字只有一个字——冉。看来这个文件就是黎文慈录给冉斯年的。 用微微颤抖的手点击文件后,冉斯年正襟危坐,目不转睛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 画面上马上出现了黎文慈,身在宾馆房间的黎文慈,她面如纸色,慌慌张张一边警惕地四下张望一边摆好相机的角度,然后坐到床头,对着相机好几次欲言又止。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冉老师,我,我真的梦见了!按照你说的方法,我在家里怎么也梦不到,可是在这里,在这个旅游景点的宾馆里,我竟然就梦见了!现在想想,我知道为什么,那是因为在家里,我就躺在他身边,我的潜意识一定是开启了你说的那种什么自我保护功能,不肯梦见真相!因为那个真相,那个真凶,就是我的枕边人!我的潜意识害怕我一旦在他身边识破真相,他就会马上杀死我!所以我才必须要到远离他的地方才能梦见真相。没错,是瞿子冲,我梦见的就是瞿子冲!29年前闯入我的家,杀死我的亲生父母的凶手之一就是瞿子冲!”黎文慈言辞激烈,说着说着已经是泪流满面。 饶佩儿捂住嘴巴,瓮声瓮气地说:“天啊,她居然嫁给了杀亲的仇人!太可怜了!” 黎文慈轻抚胸口,努力深呼吸,继续说:“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他就在我周围,他就是魔鬼,阴魂不散的魔鬼!万一他跟踪我来了这里怎么办?万一他就在隔壁怎么办?他如果知道我想起了当年的事情,一定会杀我灭口的,一定会的!冉老师,我白天给你打过电话,他们说你受伤住院,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你的办公室发生了爆炸事件!天啊,一定是他做的,因为我,是我连累了你。接下来就是我,就该轮到我了!我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他是刑警啊!事到如今,我不知道该跟谁去说这些事,我不知道还能相信谁,我只能寄希望于你,你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替我揭示真相,替我的父母讨回公道啊!” 冉斯年可以体会当时黎文慈的心情,心痛和恐惧,还有走投无路的无措感。她没有证据,因为梦不能够当成证据,婴儿时期的记忆也不能够当成证据,而对方又是个刑警队长,她如何与之抗衡?黎文慈当时就已经预料到了,她逃不过去,事情已经往不可收拾的地步发展,无可挽回了,因为自己这边已经发生了爆炸事件,她一定会步自己的后尘。所以才抱着必死的决心,录下这段视频,希望把真相留在人间。 “我记得凶手有两个人,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身材偏瘦,像个流氓混混,手臂上还有纹身,具体什么样子我也看不清楚。另一个就是瞿子冲,当年他也就是10岁出头的样子吧,我看得清清楚楚!他穿得破破烂烂,好像是那个男人的跟班。两个人好像是进来偷东西的,他们就在我父母尸体身边忙活,忙着往大口袋里装东西。他们,他们的身上都是血!我亲生父母的血!那个男人应该不是瞿子冲的父亲,因为瞿子冲是个孤儿,他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十岁多的时候也还在孤儿院才对。冉老师,拜托你帮我调查他们,到底另一个凶手是谁!我想过请私家侦探的,可是我还是无法信任任何人,除了你,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希望!” 黎文慈哭得全身颤栗,泣不成声,调整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冉老师,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开始做那个重现婴儿时期的梦是自从结婚纪念日跟瞿子冲吃过烛光晚餐开始的吧。我现在终于想起来,为什么那次烛光晚餐会是一个转折点,触发我做这个梦的转折点了!就像你之前说的,是某几个关键点集合起来,连成了一条线。餐厅新添置的古董收音机摆件,复古花色的桌布,形状酷似奶瓶的饮品,还有瞿子冲那天特意穿上了平时不会穿着的休闲装和刚刚剪的年轻新发型。当时我就觉得他替我往背包里装手机和钱包,还有纪念日礼物的样子有些眼熟,实际上,就是这些点触及了我潜意识里藏得最深的记忆,让我最终想起来,29年前,他也曾往自己的背包里装入我家的东西,他就是当年的小偷和杀人犯之一!” 冉斯年跟饶佩儿对视一眼,两人全都面色沉重,为黎文慈的命运唏嘘不已。 “冉老师,如果我死了,凶手一定是瞿子冲!”黎文慈最后斩钉截铁地说,“拜托啦,帮我的亲生父母讨回公道,帮我复仇,帮我保护我的养父母!我只能拜托你啦!我相信你一定会没事的,我相信你康复之后一定会看到这段录像的,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 文件播放结束,书房里陷入了安静。许久之后,饶佩儿才幽幽地说:“原来这才是瞿子冲把我安插在你身边当间谍的真正原因,他要知道你对于真相到底知道多少!” 冉斯年好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去复制这份视频,然后把这个最原始的记忆卡藏在了书房的保险柜里。忙完一切后,他放松地对饶佩儿说:“佩儿,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在把瞿子冲送上法庭之前,我们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第一章 情敌帮忙 至于为什么我梦见的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印象,而对那些真正使我非常激动到足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印象,却反倒隐藏不见。我想最好的解释方法,就是再利用“梦之改装”的现象中,所提过的心理力量中的“审查制度”来作一番阐释。 ——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叮”的一声,电梯门在高层写字楼的14楼打开大门,冉斯年迈开步伐踏出了电梯。 因为大雨,冉斯年迟到了。冉斯年低着头,在光可鉴人的干净地砖上看到了自己泥泞的脚印,还有自己以及身边一个男人的身影。 那个人就是他即将要撞上的快递员,准确来说,是快递员打扮的男人——炸弹客。 冉斯年做好了准备,打算第无数次在梦里抬眼打量这个男人,不抱什么希望地去看看这个男人的长相。只不过这一次,还没等冉斯年抬眼去打量他,对方先说话了。 “冉先生!”一个熟悉而稚嫩的声音极为突兀地冒出来,吓了冉斯年一跳。 冉斯年不可置信地抬头与说话的人对视,对方个头不高,一身快递员打扮,但是却戴着大大的眼镜,一脸稚嫩和单纯的笑容,再加上这熟悉的声音,这人不是范骁又是谁? “范骁?你怎么会在这里?”冉斯年狐疑地问,同时脑子里迅速运转,为什么范骁会闯入自己这个梦? “我来给你送快递啊!”范骁用眼神指了指他怀里的盒子。 冉斯年原地不动,冷冷地问:“盒子里是什么?” “这我哪里知道呢?我只是送快递的,不是寄出快递的啊,”范骁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模样,言语中透露着毫无心机和稚嫩天真,“我给您送到房间去吧。您带路好不好?” 冉斯年点点头,他倒是要看看,这个梦还会往什么方向发展,到底他的潜意识想要告诉他什么,范骁到底跟一年前的爆炸事件有什么关联。 进了办公室,冉斯年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范骁,眼睁睁看着范骁小心翼翼地把快递盒子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冉先生,那我先走啦。”范骁笑着跟冉斯年挥手。 “等一下,是谁让你把这东西送过来给我的?是瞿子冲吗?”冉斯年不想就这么放范骁离去。 范骁理所应当似的说:“那自然啦,我是瞿队的手下嘛。不说啦,我得回去复命啦。” 冉斯年没有追出去再追问什么,他直觉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倒不如留下来,看看剧情还会怎样发展。 这么想着,梦里的冉斯年竟然也昏昏欲睡起来,他干脆趴在桌子上小憩,就像爆炸事件真实发生前一样。 哭丧的声音越来越大,再次惊醒了冉斯年的潜意识,他的梦中梦。 冉斯年在弥漫白雾的环境里顺着哭丧的声音走,他想要快些遭遇送葬的队伍。 很快,雾气中几个人影若隐若现,冉斯年揉了揉眼,看到了为首的几个人,最前面的是一个双手抱着骨灰盒,披麻戴孝的男人,他身后还有两个男人。 “范骁?”冉斯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辨识能力,可是那身材,那圆脸,那眼镜,不是范骁又是谁? 这一次,梦里捧着骨灰盒的也不再是那个中年男人,而是范骁! “冉先生?好巧啊。”范骁也看到了冉斯年,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 “你这是……”冉斯年看了一眼范骁手里捧着的骨灰盒。 “我父亲去世了,我正在给他送葬。”范骁突然间就变了脸,笑容瞬间消失,取代的是一脸泪痕。 “你父亲?”冉斯年一惊,马上去看骨灰盒上的小照片,这一看不要紧,竟然被他给认出来了,照片上的男人不但长相酷似范骁,而且就是他一直想要辨认的那个快递打扮的炸弹客! “他是你父亲?”冉斯年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面对范骁,他第一次萌生出了恐惧感。 范骁一脸无辜地点头,“是的。” “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冉斯年试着询问,期待梦里的范骁能给出一个答案。 “我父亲是病逝的,癌症晚期。”范骁流着泪说。 冉斯年再次去打量骨灰盒上的照片,马上明白了所谓癌症晚期的缘由,他想起了一年前在咨询中心亲眼见到这个炸弹客的时候,他的脸色就很不好,像是个病入膏肓的人,身材也是极为瘦弱,病病殃殃的样子。根据这些,冉斯年猜测这人已经命不久矣。 “范骁,你父亲跟瞿子冲是什么关系?”冉斯年虽然这样问,其实自己已经有了答案,他问完之后就已经猜到了范骁给出的答案。 “他们是朋友,我父亲拖瞿队照顾我……”范骁话还没说完,骨灰盒突然爆炸,一股热浪直冲冉斯年面门,让他瞬间便惊醒。 喘着粗气,眼睁睁望着晦暗的卧室天花板,冉斯年却万分惊喜。他平静了半分钟,马上起床开灯,起身去找楼上的饶佩儿。 “佩儿,我知道为什么瞿子冲要问你我对范骁有什么看法了!”冉斯年也不顾此时正是凌晨两点,兴奋地敲着饶佩儿的房门。 饶佩儿揉着眼开了门,迷迷糊糊地问:“几点啦?” 冉斯年也不顾饶佩儿此时只穿着一件稍显暴露的睡衣,直接给了饶佩儿一个熊抱,大声欢呼着:“我的梦已经给了我提示,一年前的炸弹客很可能就是范骁的父亲!” 饶佩儿这才清醒过来,“你说什么?范骁的父亲?” 冉斯年言简意赅地给饶佩儿讲了他刚刚的梦,最后笃定地说:“我最清楚的我的梦,这就是它想要给我的提示,我的潜意识就是这样认定的!可能是最近这阵子跟范骁的接触吧,让我真的想起来了那个酷似范骁的炸弹客的模样!” “不会吧?要真是这样,瞿子冲让你认识范骁真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冉斯年的脸色又一下子沉了下来,“这是瞿子冲对我的试探,他想用范骁作为测试,想要知道我何时会对他产生怀疑,一旦我这边有什么异动,他会继续一年前的计划,铲除我这个漏网之鱼。不过,我也能感觉得到,瞿子冲主观上还是不愿意失去我的,他还需要我的帮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愿意再次冒险杀我灭口。” 饶佩儿打了一个激灵,“天啊,难道瞿子冲一直都抱着想要杀死你的念头?我真的看不出来,他会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物。” “有时候人为了自保,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冉斯年一改刚刚的兴奋劲,沉重地说,“佩儿,我想你还是暂时先跟我保持一段距离……” “不要!我这个时候如果离开你了,更会引起瞿子冲的怀疑,那不等于我间接害了你吗?”饶佩儿不依不饶,一副不容商量的模样,“我们现在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继续跟瞿子冲合作,帮他侦破案件,是不会引起他的怀疑的!而且还有我这个演技派的双面间谍,保准他什么都发现不了!” 冉斯年苦笑,心想你饶佩儿的演技圈里圈外的人都知道怎样,把他们俩的性命安危压在饶佩儿的演技上,搞不好是更加危险的选择。 “好吧,为了我们的安危,接下来咱们的一举一动都得小心谨慎才行,面对范骁的时候尤其要注意,”冉斯年摩挲着下巴,犹豫着说,“接下来,可以从范骁的父亲着手调查,他是瞿子冲的朋友,年龄应该在50岁左右,应该是身患绝症,在爆炸事件后没多久就已经过世,当然,也有可能仍然在世……” 饶佩儿突然抬手打断冉斯年,“等一下,你说范骁的父亲是瞿子冲的朋友,年纪大概50岁左右,那么29年前,这个人也就是20出头的年纪喽?” 冉斯年一惊,马上明白了饶佩儿的意思,“你是怀疑,29年前杀死黎文慈亲身父母的正是范骁的父亲和瞿子冲?” “这个可能性很大不是吗?”饶佩儿兴奋地拍着手,“我觉得范骁的父亲跟瞿子冲交情一定不浅,不然瞿子冲不会让他去给你送炸弹,也不会在老朋友死后照顾他的儿子范骁。再说了,当年黎文慈亲生父母的命案如果就是他们俩共同犯下的,29年后,为了掩盖当年的罪行,两人极有可能再次合作,由瞿子冲负责杀黎文慈灭口,而范骁的父亲就负责给你送去一颗炸弹。” 冉斯年眉头紧锁,重重地点头,“没错,目前看来这个可能性极大。看来,咱们得想办法暗中调查一下范骁的父亲才行了。” “怎么调查呢?”饶佩儿着急地问,“除了瞿子冲,你还认识什么能够调查背景的人物吗?” 冉斯年无奈地点点头,“要说这样的人物,我还真的认识一个。” 饶佩儿看得出冉斯年的神色怪异,心想这个能够帮忙的人从未听他提过,但是又能帮他这么私密甚至危险的忙,这个人会是谁呢? “他叫贺启睿,是我的老朋友,从高中就是同学,”冉斯年重重吐出一口气,“我们的关系一直很好,直到一年前的爆炸事件后,我出院后不久,苗玫跟我提出分手,又过了一阵子,他们俩公开关系。” 饶佩儿惊得目瞪口呆,“天啊,你最好的朋友抢了你的女朋友!这也太狗血了吧?” “也不能说是抢,现在想想,他们俩的关系也一直不错,而且苗玫对于我的释梦疗法一直颇有微词,觉得我是在走旁门左道,总是劝我放弃。我们俩的关系其实从一开始就有问题。相比较而言,当然还是贺启睿这个年轻有为的大学副教授更能给苗玫安全感啦。”冉斯年耸耸肩,对苗玫的选择表示理解认同。 饶佩儿撇撇嘴,小声嘀咕:“我要是苗玫,绝对选你。” 第二章 遭到恐吓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冉斯年带着饶佩儿主动拜访苗玫和贺启睿的新家婚房。两人带着礼物,礼貌登门,并且是以情侣的身份。 奢华别墅的客厅里,当苗玫和贺启睿听说冉斯年和饶佩儿成了一对儿之后,都是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贺启睿最先笑着祝福,“恭喜啊,斯年,说实话,我和小玫一直很担心你的现状,可是现在你有美人相伴,我们也就放心了。” 饶佩儿皮笑肉不笑地说:“放心吧,斯年有我照顾,不会比之前过得差。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是不会舍他而去的。” 冉斯年心底又惊又暖,尴尬地笑笑,拍了拍饶佩儿的手背,“亲爱的,过去的事情不是说好不计较了吗?” 饶佩儿不好意思地笑笑,低声说:“对不起,一时冲动。” 又跟贺启睿寒暄了几句,冉斯年便提出要跟他去书房说话。饶佩儿知道,这是冉斯年要请贺启睿帮忙了。 两个男人来到楼上的书房,气氛不免有些尴尬。贺启睿几次欲言又止想要说一些抱歉的话,好不容易才要说出口,却被冉斯年给打断了。 “启睿,说实话,我这次来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想找你帮忙。”冉斯年十分为难地说。 “斯年,我还不了解你吗?如果你不是遇到了真正的难事儿,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找我帮忙的,”贺启睿拍拍冉斯年的肩膀,坐到他身边,“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绝对义不容辞。” 冉斯年神情复杂地望着贺启睿,这才发现他对贺启睿的怨恨已经近乎消散完全,他心里清楚,这是因为有饶佩儿的存在和陪伴,如果今天是自己一个人登门拜访请求贺启睿帮忙的话,他一定会非常难堪。 “启睿,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个人,而且是秘密调查,这件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苗玫。相信我,这也是为了她好,这件事性命攸关,越少人知道越好。”冉斯年低声严肃地说。 贺启睿不单单是大学计算机系的副教授,也是松江市顶级的黑客,让他黑进公安系统去调查一个人,冉斯年知道这并不是难事。就看他是否愿意为自己冒险,搅和进麻烦之中。 贺启睿郑重地点头,毫不迟疑地马上拍着胸脯说:“没问题,你要查什么人?” 冉斯年掏出了手机,把范骁的照片给贺启睿看,“这个人叫范骁,现在是松江市鼓楼分局的一名实习刑警,我要查的人是他的父亲。” 贺启睿二话不说,直接坐到了电脑前,一边忙着敲击键盘一边说:“稍等,我现在就试着查查看。” “好的,记住,千万不要留下你调查的痕迹。”冉斯年担心地嘱咐,因为一旦让瞿子冲得知他在调查范骁,这就等于是一个明确的信号,瞿子冲就会再次对他实施灭口计划。 十分钟后,电脑屏幕上出现了范骁的户籍资料,可贺启睿却“咦”了一声。 “怎么?有什么不对劲吗?”冉斯年凑到电脑前问。 “这个人的资料有被篡改过的痕迹,而且按照资料上来说,他的父亲早在他五岁那年就因为工伤去世了啊。”贺启睿指着屏幕给冉斯年看。 “怎么可能?”冉斯年的心一沉,马上萌生出一个念头,“对了,我总是觉得这个范骁的年龄不像是有20多岁,他太过稚嫩了,难道,难道他根本就不是范骁?” “有这个可能,根据这上面的资料,范骁是毕业于松江市警校的,我再去警校的内部网站看看,实在不行,就追溯到高中试试看。”贺启睿一边语速极快地说一边噼里啪啦地敲打键盘。 贺启睿整整在电脑前忙活了二十分钟,终于打开了警校内部的网页,找到了范骁的档案。当范骁的照片弹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惊住了,这个人哪里是范骁?就连冉斯年这个脸盲都看得出,警校里的范骁跟他所认识的范骁根本不是一个人。警校的范骁是个瘦高个子,长脸小眼的年轻人,而范骁是圆脸大眼睛。 范骁并不是范骁,这点已经可以肯定,而篡改范骁档案的人无疑就是瞿子冲,只有他有这个能耐。这样一来,想要调查范骁的父亲,那是难上加难了。 “斯年,照片我留下,我会想其他办法调查这个人的真正身份的,只要查到了他的真正身份,查他的父亲也不在话下,”贺启睿言之凿凿,对于冉斯年拜托的事情,他十分自信,“相信我,一定查得到,只是时间问题。” 冉斯年拍拍贺启睿的肩膀,重重地说:“谢了。” 楼下,苗玫和饶佩儿并排坐着,相对无语一起看着电视节目。 饶佩儿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她那个不情之请,她带着恳求的口吻说:“苗玫姐,我想再请你催眠我一次试试看,看看我能不能突破记忆的那道防线,想起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 苗玫靠在沙发上,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似乎正在出神,根本没听到饶佩儿的话。 “苗玫姐?”饶佩儿加大音量,“你在想什么?” 苗玫这才缓过神来,冲饶佩儿抱歉地笑笑,然后低头去看手机。 “时间已经过了。”苗玫嘴里小声念叨着。 “什么时间过了?”饶佩儿好奇地问。 苗玫赶忙摆手,解释说:“没什么,我以为我会像以往每天晚上一样,在这个时间收到一条信息,可是今天时间已经过了,没有信息。这样也好,也许是我把事情想得严重了,一切已经结束了。” 饶佩儿根本听不懂苗玫的话,也知道苗玫是故意把话说得不清不楚,不想让她这个外人明白怎么回事,索性不再问,还是继续自己的话题,说:“苗玫姐,你能再催眠我一次吗?实不相瞒,我最近这段时间正在斯年的帮助下做梦,想要通过梦境去追寻失去的记忆,可是效果一直不是很好。” 苗玫神色复杂地望着饶佩儿,缓缓摇头,“不好意思饶小姐,我恐怕无能为力。说实话,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工作陷入了瓶颈,我本人也很不在状态。而且,我更加相信斯年的释梦疗法,如果说他都对你的事情无能为力,我的催眠疗法就更无能为力了。” 苗玫突然一改以往观念,从以往的对释梦疗法抵触,认为是旁门左道,到了现在竟然自叹不如,这让饶佩儿大感意外。 饶佩儿刚想再问问苗玫的想法,苗玫的手机突然震动,吓得她全身一抖,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从苗玫低头去看手机屏幕的眼神里,饶佩儿读懂了什么。苗玫一定是身陷在了什么麻烦之中,并且她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她已经登记注册的合法丈夫贺启睿。一个女人有了麻烦,却不告诉最亲的丈夫,这是什么麻烦呢? 苗玫的脸色瞬间缓和,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告诉饶佩儿一样地说:“是咨询中心打来的,公事,公事。” 晚餐过后,冉斯年和饶佩儿告辞。回程的路上,冉斯年把范骁很可能不是范骁的推测讲给饶佩儿听,饶佩儿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佩儿,你在想什么?”冉斯年从刚刚跟贺启睿一起下到楼下的时候就看出了苗玫和饶佩儿的不对劲,他以为这两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八成是因为饶佩儿为苗玫的移情别恋替自己打抱不平。 饶佩儿幽幽地说:“我觉得苗玫有问题。” 冉斯年笑着打趣,“怎么?你该不会是在吃苗玫的醋吧?你别忘了,人家现在已经是贺启睿的合法妻子,你真的没必要跟她争风吃醋。” 饶佩儿听出了冉斯年话里的意味,给了他的肩膀一拳,不好意思地说:“什么吃醋啊,你不要自作多情啦。我说苗玫有问题完全是出于一个敏锐女人的观察,还有最近这阵子培养出来的侦探思维。” 冉斯年颇为惊讶,“怎么?你也想做侦探?” 饶佩儿仰着脖子,自信满满地说:“怎么?我不行吗?跟在你身边这么久了,耳濡目染,我怎么也算个侦探助理了吧?” “好吧,说说看,你都看出了什么,苗玫哪里不对劲?”冉斯年收起笑意,决定认真对待饶佩儿看出的问题。 于是饶佩儿就把之前苗玫紧张手机的举动,惊恐的神色和肢体动作,以及她说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最后她总结说:“我觉得苗玫一定是因为工作的原因遭到了恐吓威胁,至少是骚扰。她也说了,工作上遭遇了瓶颈,而且突然对你的释梦疗法大为肯定,对自己的催眠疗法持否定态度。我想,八成是因为她工作上的失误,导致她的顾客病患迁怒于她,最近一段时间里一直通过手机短信对她实施骚扰或者是恐吓威胁。” 冉斯年越听脸色越难看,低沉着嗓子说:“以苗玫的性格,如果她真的如你所说正在被骚扰或者是恐吓威胁,她倒是的确不会向别人求助,甚至因为她那可笑的自尊,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她的失误或者失败,她更加不会把这种耻辱的事情告诉贺启睿。她一直都认定自己是个坚强的女强人,又是心理咨询师,能够把控自己的心理和行为。” 第三章 寻宝游戏 饶佩儿惊喜地问:“怎么?你也赞同我的看法?” 冉斯年叹息着点头,“按照你的描述,这种可能性的确很大。但是有一点也必须注意,那就是今晚骚扰恐吓短信并没有如期而至,这个变数恐怕是代表着什么,要么是代表着阶段性的暂停,要么是永久性的结束,要么,要么就是……” “是什么?”饶佩儿看冉斯年的脸色很不好看,知道这第三种可能性不是什么好事。 “要么就是对方已经决定升华他的骚扰恐吓行为,不再局限于短信,他要付诸于行动了,”冉斯年眉头紧锁,脸色阴沉,“这样吧,明天我直接去咨询中心找苗玫谈谈。她的事情,我没法坐视不理。况且我现在还在请贺启睿帮我这么重要的忙,我更加得对他负责,尽我所能去帮助苗玫。” “我跟你一起去!”饶佩儿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冉斯年苦笑着反问:“怎么?想要看着我?还说没吃醋?” 饶佩儿白了冉斯年一眼,“是想要看着你,但不是吃醋,我不能让你沦为破坏人家家庭的第三者!” 冉斯年无奈地摇头,他已经很清楚饶佩儿对自己有意的事实,只是现在他还不想戳破,毕竟他对饶佩儿的感觉还处在朦胧阶段。 晚上八点钟,冉斯年和饶佩儿赶回家。冉斯年窝在书房里继续趁热打铁,跟那些人脸卡片较劲,他的人面识别能力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有着突飞猛进的增长,他把瞿子冲、范骁、以及瞿子冲的手下梁媛和邓磊的脸牢牢刻在了心里,这几个人,他已经可以在第一时间辨认得出来。更不要提每天朝夕相处的饶佩儿了,饶佩儿那张脸,尤其是那双眼,他在人群中也可以一眼分辨认出。至于说那张酷似范骁,比范骁要苍老一些的炸弹客的脸,自从昨晚的梦境之后,也已经牢牢烙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晚上十一点,冉斯年仍旧无法入睡,满脑子想的都是苗玫遇到的麻烦事,他侧身一直盯着床头柜的手机,预感铃声很快就会响起,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夜。 果然,手机屏幕瞬间亮起,熟悉的旋律响起。冉斯年几乎是第一时间抓起了电话,一看来电显示,顿时心凉了一半。 来电的不是苗玫,也不是贺启睿,而是瞿子冲。瞿子冲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一定是有案子。 “喂,瞿队。”冉斯年接起电话,等着瞿子冲的解释。 “斯年,有案子,我把地址发给你,你马上赶过来。时间紧迫,事关一个小男孩的生死!”瞿子冲言简意赅,也不打算多说,只是强调时间紧迫。 冉斯年应了一声后挂断电话,马上起床穿衣,抓起手机就出了卧房的门。刚刚下到楼下,冉斯年便听到了楼上传来了饶佩儿匆匆下楼的声音。 “斯年,等等我,我跟你一起。”饶佩儿似乎是一面叫住冉斯年一面边下楼边穿衣服。 两人在大门口汇合,冉斯年这才注意到饶佩儿一身随性的运动装,一个凌乱的马尾,还有一脸的憔悴。 瞿子冲发来的地址距离冉斯年的家不近,已经是城区的边缘,具体位置是一个废弃厂房的地下仓库。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车程,冉斯年和饶佩儿才赶到了目的地。 废弃厂房的门口停着好几辆警车,范骁就站在警车旁翘首以盼。 “冉先生,你可算来了,快,快跟我来!”范骁也不顾是否合乎礼仪,拉着冉斯年便往厂房里跑。 “到底怎么回事?”冉斯年被范骁拉着一边跑一边问。 “有个小男孩被绑架啦!绑架犯给你留下了线索,现在只有你才能找到小男孩的所在!”范骁焦急地叫着。 冉斯年一头雾水,绑架犯指名道姓提到了自己?线索是专门给自己留下的?为什么? 昏黄的灯光照射着地下一间破旧仓库,大约有三十米大小,仓库的四周摆放着不少已经损坏的铁质货架,上面还堆着一些看不出是什么东西的机械。冉斯年置身于仓库的中央,眼神扫过四周,很快,便停留在了最中央正对面货架上挂着的一张纸上。 那是一幅大概有A4纸那么大的铅笔画,画面以斜角的视角展示了一个平躺在床上的男人,他大概20多岁的年纪,面部扭曲惊恐,四肢僵硬,身体绷直。而他的身体上方则是紧紧压着一团黑雾,甚至把他的胸膛压得有些变形凹陷,黑雾的边缘往外伸出来很多细小的触手,跟男人的身体粘连,就好像那团黑雾要融进男人的身体一般。。 “鬼压床,”冉斯年的目光紧紧粘在了那幅铅笔画上,小声说,“这幅画想要表现的主题,应该就是俗称的鬼压床,也就是梦魇,科学的解释,也就是睡眠瘫痪症。简单来说,就是意识已清醒过来,但是肢体的肌肉仍停留在低张力状态,而造成不听意识指挥的情形。睡眠瘫痪症有时会伴有幻觉,产生什么样的幻觉取决于个体的不同特征。画中的男人无法动弹,他所目睹的恐怖场景就是半梦半醒之间的幻觉。而他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幻觉,恐怕是源自于他潜意识里对某种事物的恐惧。” “这幅画就是绑架犯留下的,留给你的。除了这幅画,他还留下了一段录音,里面是他想要跟你说的话。”瞿子冲说着,抬手示意邓磊播放录音。 邓磊指了指铅笔画下方的那个古董录音机,又掏出手机,给冉斯年介绍:“绑架犯是在那个录音机里放入了他录音的磁带的,我刚刚已经把声音录在了手机里,你听听吧。至于那盘磁带,我们还得回去仔细分析。” 自从看出了铅笔画是在表现梦魇的时候,冉斯年就感觉到了对方直指自己的一股恶意,他能够猜得到,这次的绑架犯一定跟自己有什么渊源,绑架一个小男孩也许不是他的真正目的,针对自己才是他的真正意图。 “你们好,我是王晓,绑架陈佳奎小朋友的绑架犯,”邓磊的手机里传出了一个明显经过变声的怪异声音,饶有兴致甚至可以说是兴奋的说话声音,“你们一定很想知道我把陈佳奎小朋友藏在了哪里,想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绑架陈佳奎小朋友。刚刚我也说了,我叫王晓,哦,当然,这是假名,至于为什么要绑架陈佳奎小朋友,那是因为我想要跟梦学大师冉斯年先生玩一场寻宝游戏;我把陈佳奎小朋友藏在了哪里?这就是这场游戏的乐趣所在。” 冉斯年感觉后背发凉,他虽然看不见这个隐藏在暗中的对手,但是可以感觉到这个人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想到现在有个无辜的小男孩正跟这样的变态在一起,他不禁攥紧了拳头,明白了瞿子冲和范骁如此火烧眉毛般的焦急,明白了时间紧迫的意义。 “冉先生,相信警察一定会把我的这段录音放给你听的。现在我再来重新做一遍自我介绍,我叫王晓,一年半前曾经去过你们的咨询中心寻求你的帮助,因为我几乎每晚都要遭受梦魇的困扰,苦不堪言。我听说了你是研究梦学的大师,由你来为我治疗再合适不过。我当时是想要向你袒露我所有的秘密,把我自己全盘托出,寻求你的拯救的。只可惜,我没有见到你。接待我的是一个叫苗玫的女人,她很心不在焉,听我说到了鬼压床之后就以睡眠瘫痪症的说法把我草草打发了。我感觉受到了严重的蔑视和敷衍,我很不开心,很愤怒!尤其是在得知了苗玫就是你的未婚妻之后。当时我就告诉自己,你们不帮我,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们会主动来找我,追在我身后哭着喊着求我接受你们的帮助的。没错,就是现在,现在轮到你们来找我啦,来对我实施迟到的治疗。但是一旦你们没能找到我,代价将会很严重,陈佳奎小朋友将会变成另一个我,或者是一具冰冷的死尸。” 冉斯年于瞿子冲对视一眼,重重吐出一口气,他现在终于明白苗玫所遭受的困扰是什么了,这个王晓也把当年受轻视的怨气发到了苗玫身上,近一段时间里每晚给苗玫发送骚扰恐吓的短信,让苗玫苦不堪言却不愿声张,毕竟一年半以前是苗玫的敷衍导致了王晓的病态行为。而昨晚,苗玫之所以没有收到王晓的短信,就如同冉斯年那种最不好的预感一样,那是因为王晓已经升级了他的报复行为,在忙着绑架小男孩陈佳奎,并且布置这个现场,给冉斯年留下线索,开启这个寻宝游戏。 “冉先生,我给你的提示就是我的梦魇,这是我昨晚被鬼压床之后感受到的景象,我知道,你一定认定这是幻觉,因为你认为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我也做过一些简单的研究,当然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所谓的鬼压床其实本质上就是我的恶梦。你是释梦的专家,如果你真的如传言中那么能耐,你就能够通过我留下的表现我梦魇的画里面读懂我的内心,我的潜意识,从而推测出我会把陈佳奎小朋友藏在哪里。我真心希望你如传言般那样能耐,不然的话,这场寻宝游戏将会索然无味不是吗?我也可以用我的生命和人格向你保证,我留下的提示绝对真实,我不会骗你,否则的话,游戏也失去了意义不是吗?现在,游戏正式开始,希望我们都能乐在其中!” 第四章 孩子的梦 录音结束,冉斯年咬住嘴唇默不作声。 一旁的饶佩儿懊恼地说:“天啊,这算什么?就这么一张画作为线索,这不是为难斯年吗?这个王晓简直就是个心理变态!而且是个玩赖作弊的玩家!” 瞿子冲附和着说:“是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释梦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在充分听取当事人的描述,了解当事人背景情况的前提下才能实施的。现在,我们对这个王晓一无所知,仅凭这么一张画,的确是无从下手。斯年,你现在有什么思路吗?” 冉斯年走近那张铅笔素描,近距离一点点地观察。蹙眉盯了好久,他沉吟着说:“可以看得出,这个王晓有绘画基础,画的画也很有表现力。至于说画的内容,信息量的确太少,不足以让我发表任何见解。这的确是无从下手的难题。” 范骁低头看了看手里攥着的那张小男孩陈佳奎的照片,苦着一张脸哀求冉斯年,“冉先生,事关一个小男孩的生死,您能不能先猜猜看,至少给我们一个调查的参考方向。” 冉斯年叹息着犹豫了一下,为难地说:“如果非要让我根据这幅画猜测些什么的话, 我只能说这团压在他身上的黑雾暗示的是巨大的压力烦恼,他的潜意识里认定他将最终毁于此。又或者,这个王晓的身体患有某种疾病,这个梦魇的场景也可能是某种疾病发射的信号,当然,这个疾病绝对不轻。一句话总结,这幅画表现的梦魇跟王晓犯罪的成因有关,却跟陈佳奎藏身的地方无关。” 范骁不以为然,提出异议:“冉先生,可是这个王晓明确说这幅画暗示的是陈佳奎的所在啊?” 冉斯年解释说:“或许是这个王晓把梦想象得太过简单了,他以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白天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地点把陈佳奎藏起来,晚上,他的梦就会跟他苦思冥想的藏人地点有关,其实不然,这个梦反应的也许是他的犯罪动机或者他本身的心结;又或者,是他故意要戏弄我,这个梦魇根本就是他编造的,为的就是让这场寻宝游戏为他所掌控,我注定是失败的,让我被挫败感折磨。” 瞿子冲懊恼地撞击双拳,“孩子的父母现在已经急得团团转,还把希望寄托在了交付赎金上,打算去借钱筹钱,我该怎么告诉他们,绑架犯的目的不在于钱?绑架犯根本不是绑架犯,而是一个心理变态,以人命为游戏筹码的变态?” 冉斯年心念一动,兴奋地说:“王晓的梦魇线索太少,但是我们还有陈佳奎和他的父母,也许,从这些人那里能够得到什么线索,能够得知王晓之所以选择陈佳奎下手的原因。快,带我去见陈佳奎的父母。” 瞿子冲眼睛一亮,马上带路,边走边说:“我刚刚已经详细询问过陈佳奎的父母有关陈佳奎最近的情况,他们也说不出什么异样来,只是说孩子经常会跟同学们一起来这个废旧仓库玩耍。我想,换做你去询问,一定能够问出他们潜意识里的一些东西,会对寻找陈佳奎有帮助的。” 陈佳奎今年10岁,读小学三年级,家庭条件一般,跟双职工父母挤在一间三十多平米的旧楼房里。昨天晚上一直到八点钟,陈佳奎还没有回家,陈佳奎的父母便打电话去陈佳奎平时一起玩耍的同学家里询问。同学说他们七点钟就一起离开了废旧仓库各自回家了。 心急如焚的父母开始在家附近和学校附近找人,晚上十点钟的时候,他们终于找到了废旧仓库,在仓库的一个货架下方发现了陈佳奎的书包,书包已经被撕扯坏,里面的书本散落出来,当然,他也看见了那幅让他们倍感毛骨悚然的阴郁风格的铅笔画。 夫妻俩马上报警,警方赶到之后才进一步找到了古董收音机,听到了绑架犯留下的录音。 冉斯年先是在陈佳奎单独的十米小屋子里转悠了一圈,然后关上门,把伤心欲绝的陈佳奎父母暂时交给瞿子冲,自己则是在小屋子里开始翻箱倒柜地搞“破坏”。 五分钟后,冉斯年出门,把饶佩儿让进屋子,要她帮忙收拾残局,自己则是要跟陈佳奎的父母聊聊他们一家三口最近的梦。 “梦?”陈佳奎母亲张悦一听说冉斯年不问案情不问别的,上来就问他们做了什么梦,不免生气,“这跟绑架案有关系吗?” 瞿子冲赶忙给陈佳奎的父母介绍冉斯年的身份和专业,末了嘱咐:“你们一定要全力配合我们,也许连你们自己都不清楚,你们的梦和潜意识已经掌握了案子的某些重要线索。” 陈佳奎的父亲陈国斌比较开明,首先迫不及待地开始讲他仍旧记得的一个梦,“我昨晚做了个梦,梦见我儿子给我考了个鸭蛋回来,可是他却在考分前面给我加上了一个10,骗我说是一百分。我看了一下他的考题,明明都是错的,就胖揍了孩子一顿。可孩子就是死活不承认他改了试卷啊!他越是不承认,我就越是揍他,可是不管我怎么揍他,他就是不承认,真是气死我了。可是我家小奎平时学习成绩都是很好的,更加不会做出这种改分数的事情,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做这种梦,我这个梦有什么隐喻的意义吗?” 冉斯年深呼吸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说道:“两种可能性,第一,你的潜意识不信任陈佳奎是真的学习成绩优秀,第二,你的潜意识里就是想要揍孩子,因为不能无端去对孩子发火,所以你的梦就为你制造出这么一个理由,给你提供一个发火的由头。至于说你真正想要冲孩子发火的原因,就潜藏在你的潜意识里,你自己还没有察觉到。” 陈国斌瞪大双眼,似乎一时间无法领会冉斯年的意思,只是无措地来回看着冉斯年和他的妻子。 陈佳奎母亲张悦有些尴尬地接过话茬,“那个,我从来都不做梦的,但是我想起来前两天小奎跟我讲过他做的一个梦,我要说说吗?” “当然,请务必仔细说说。”冉斯年来了兴致,毕竟陈佳奎的潜意识是有可能感受到潜在的危险,感觉到了一早就盯上他的王晓的。 张悦讲述:“小奎跟我说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女生,长出了长长的头发,还有长指甲。学校是要检查学生的头发和指甲的,他刚刚剪过头发和指甲去检查,头发和指甲又会很快长出来。每次检查都无法通过,他只能不断逃避检查,一开始是躲在厕所里不肯出去,后来干脆从学校里逃出去,生怕别人看出他要变成女生。我当时也没把他这个梦当回事,就觉得这孩子是不是想要逃课啊,就让他别胡思乱想,梦只是梦而已。” 冉斯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抿嘴不语,示意张悦继续讲述。 “就在昨天,小奎跟我说他又做了这个梦,这一次,他躲到了一个热气球上,飞上了天。热气球越飞越高,最后干脆飞离了地球。离开地球之后,小奎的头发和指甲才恢复了原样,”张悦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口吻说,“我跟小奎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定是因为他产生了厌学的念头,或者是看了太多科幻片,所以才幻想要离开地球去外太空的。” 饶佩儿撇嘴,发表见解,“你们这些家长啊,凡事都喜欢跟学习联系起来,就不能关注一下孩子的内心世界吗?他们的世界里可不只有学习!” 范骁眼巴巴地望着冉斯年,性急地问:“冉先生,小奎的这个梦有什么寓意吗?” 冉斯年哼了一声,用略带有不屑的口吻对陈国斌和张悦夫妇说:“寓意可大了,而且你们身为父母的,完全把问题的性质和方向想错了。小奎的潜意识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可能他的意识还不清楚自己背负着如此大的压力和焦虑。在梦里,他长出了男孩子不该有的长发和指甲,并且无法剪除,这本不该有的长发和指甲就代表着小奎这个年龄的孩子本不该承受的烦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身体发肤授之父母,小奎没有梦见自己穿上女孩的衣服,没有梦见自己化妆等等这种外部改变性别的情况,而是梦见自己来自于父母的身体部分有了女性化的特征,这也就表明,小奎的烦恼焦虑很可能是来自于父母的。而小奎的意识不愿意承认他因为父母而感到焦虑烦恼,所以才把梦境的环境放在了他除了家庭之外最为熟悉的学校。他害怕学校里的同学看出他的异样,其实也正说明了他害怕同学朋友看穿他的潜意识,看穿他的家庭、他的父母存在的问题。在面临逃避的时候,小奎的潜意识丝毫没有想逃回家里的趋向,他宁愿登上热气球,彻底离开现实环境,去到外太空,也不愿意回家寻求父母的帮助,这也正说明了让他烦恼的正是他的家庭。最让我介意的,其实就是小奎逃避现实的这个欲望,消极地预测的话,我认为小奎的潜意识里已经产生了轻生的念头。” 张悦颤抖着嘴唇,脸色大变地说:“不可能吧?你,你这是凭空猜测!” 第五章 孩子的烦恼 “我是不是凭空猜测,你们夫妻应该最清楚,因为你们的关系到底怎样,只有你们最清楚。哼,其实除了你们自己,每天跟你们朝夕相对的亲人,远比你们想象中敏感细致的孩子,小奎,也是很清楚的。”冉斯年咄咄逼人地直视着陈国斌和张悦夫妻,“而且,我做出这样的推论,也是因为刚刚陈国斌的那个梦,我认为他的那个梦很可能就是我说的第二种可能性,因为陈国斌的潜意识里在责怪小奎,想要冲小奎发泄怒气,可是因为这种无端的怒火违反了梦的审查制度,所以梦才要经过改装,凭空制造一个小奎改分数的假象。” 陈国斌马上转头去看张悦,而张悦却僵着脖子,不去看陈国斌,她满脸都写着心虚。 “梦的审查制度?”范骁挠头,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梦还有审查制度?” “是的,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梦形成的动机往往是一个想要获得满足的愿望,而通常我们总会忽略这一点,因为梦总是具有一定的荒谬性。实际上,梦的荒谬性正是它的自我改装,在梦的审查制度的作用下的自我改装。所谓审查,可以直接从字面来解读,就像是现实社会中的‘审查委员会’,偷税漏税、重婚超生,这些单位的工作人员都会查。为了躲避这些审查,现实中的人总会做一番伪装,梦也是一样,为了躲避审查,它就进行一番改装,把梦者真实的欲望,不被道德允许的欲望隐藏在荒谬之中。”冉斯年一面给在场的人普及释梦的知识,一面继续用眼神给陈国斌和张悦施加压力。 陈国斌沉不住气地问:“你,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的孩子现在被绑架了,可是你却把责任赖在了我们身为父母的头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冉斯年冷冷地逼视着陈国斌,说:“我怀疑小奎并不是被强行绑架的,他就像梦里主动逃上了热气球一样,是在没有被暴力胁迫的情况下,平静地跟绑架犯离开的。至于说他为什么要跟随绑架犯离开,我想恐怕就是为了逃离这个家,逃离让他倍感焦虑的父母吧。” 瞿子冲是个经验老道的刑警,他听到这个份上,已经明白了冉斯年话里的深意,更加从陈国斌和张悦的脸色证实了冉斯年的猜测,他清了清喉咙,极为严厉地说:“陈国斌,张悦,现在时间紧迫,如果错过了最佳的营救时间48小时,孩子的情况就越加危险了。你们最好实话实说,到底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这对于寻找孩子非常重要!” 陈国斌一脸茫然,急得直搓手,无措地说:“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啊!孩子妈,你知道什么,快说啊!” 饶佩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听了瞿子冲说的48小时之后便更加心慌,想像到一个十岁的小男孩正在跟一个变态一起,她急得冲口而出,“哎呀,你虽然不知道,你的潜意识却已经知道了,梦里的你之所以想要冲孩子发泄怒火,很可能是因为你的潜意识在怀疑陈佳奎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否则的话,一个父亲为什么莫名其妙要对听话的儿子怀有怒火?有想要责怪孩子打孩子的欲望?” 饶佩儿话一出口,屋子里所有人都震惊了,最为震惊的就是张悦。 冉斯年惊异地望着饶佩儿,“看来你真的可以晋升为我的助理了,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陈国斌怒目圆瞪,一双眼像是要喷火似的死死盯住张悦,嘴唇颤抖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张悦的身上,等着张悦辩解或者承认。 张悦紧咬牙关,眼神里透射着心虚和恐惧,她虽然一个字都没说,可是她的神态和肢体语言等于什么都说了。 过了一分钟,陈国斌开口了,“怪不得,怪不得小奎长得一点都不像我,原来他是个野种!” 瞿子冲咳了一声,厉声道:“孩子是无辜的,请你说话注意点。” “没错,孩子是无辜的,有罪的是你这个荡妇!”陈国斌突然爆发,猛兽一样扑向张悦,掐住张悦的脖子大叫,“你让我替野男人养儿子!我杀了你!” 范骁和瞿子冲他们急忙上前阻拦,把发疯的陈国斌拉开,可张悦的脖子上还是留下了两个触目惊心的红手印。 张悦剧烈地咳嗽,但仍旧不肯说一个字,只是缓缓往后瑟缩着,甚至不敢抬头去正视丈夫陈国斌。。 范骁和邓磊一起把发狂的陈国斌给架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冉斯年、饶佩儿、瞿子冲和张悦。 瞿子冲尽量温和地对张悦说:“张悦,现在你必须要告诉我小奎的亲生父亲是谁,因为目前来看,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很有可能是他把小奎给掳走或者骗走的。” 张悦不可置信地瞪着瞿子冲,终于说出三个字,“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饶佩儿心急地问。 “他有自己的儿子,而且我们早就断了,他对小奎根本漠不关心!”张悦信誓旦旦地说。 瞿子冲严厉地质问:“他到底是谁?到底可不可能不能凭你一句话,我们得调查!你到底还想不想找回儿子了?小奎可是你的亲骨肉!” 张悦嘤嘤地啜泣,小声说:“他叫郎剑,现在是我们厂子的副厂长,当年他跟我也就是玩玩,后来他娶了上任厂长的女儿,就把我给甩了。小奎出生后,我去找过他,他还威胁我说如果敢把小奎是他儿子的事情外泄出去,不但我丈夫饶不了我,他也会让我生不如死。就是这样一个狼心狗肺的人,怎么可能现在要认回儿子?” 饶佩儿不以为然,冷嘲热讽地说:“谁说这个郎剑掳走小奎就是要认回儿子呢?说不定他有别的预谋,比如说他的亲生儿子得病啦,需要换个什么内脏没有合适的供体……” 冉斯年拍了拍饶佩儿的手背,打断她:“算了,别胡乱猜测了,还是等瞿队调查之后直接排除或者确认郎剑的嫌疑吧。” 张悦双手抱头,用力撕扯头发,哭着说:“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小奎,这孩子说不定真的是知道了什么,去年的时候有个邻居就开玩笑说他不是国斌的儿子,因为他们长得一点都不像!” 冉斯年无奈地摇摇头,不知道是该恨张悦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还是同情这个丢了儿子的母亲。 出了陈家之后,冉斯年在跟瞿子冲分道扬镳之前特意嘱咐说:“瞿队,陈国斌跟郎剑一样有嫌疑,如果说他一早就已经知道了陈佳奎不是亲生的,一直在演戏的话……” “放心,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接下来我会派人仔细调查这两个男人的,有什么进展我会马上通知你,你这边过了今晚如果有什么发现也要第一时间通知我,”瞿子冲所说的过了今晚的发现,自然就是指冉斯年在梦里的发现,“我也已经派人去接苗玫到警局了,希望她能够根据记忆给出一个张晓的画像,当然,我们首先会把目前两个嫌疑人陈国斌和郎剑的照片给她辨认。” “好的。我现在就有睡意,现在马上回去休息,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冉斯年看了看表已经是清晨六点,折腾了半个晚上,他的确有些吃不消,但他却庆幸自己的吃不消,能够尽早入睡,尽早做梦,毕竟现在时间紧迫,关系到一个小男孩的生死。 跟瞿子冲告别之后,冉斯年便坐上了副驾驶,让饶佩儿驾驶,自己则是要在车上小憩一会儿。 很快,冉斯年便再次置于陈家,陈佳奎那间小小的房间里。 不到十平米的小屋一片狼藉,冉斯年站在狼藉的中央,原地转了一圈,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陈佳奎的房间很简单,只有一个单人床、一个书桌和一个简易衣柜,地上被冉斯年翻出来的东西都是书桌里的书本和衣柜里的衣物。 冉斯年的目光很快就越过层层阻碍,集中在了一本小学二年级数学课本上。陈佳奎现在读三年级,二年级的课本自然是不用了,所以才被他堆放在了书桌的柜子里。这本数学课本的书页里夹了一张纸,只露出了四分之一,露出的部分写着的是“三包凭证”。 是什么东西的三包凭证?冉斯年带着期盼蹲下身,捡起了那本数学课本,心里祈祷着,这本书千万要翻得开,白天的时候他“扫荡”这个房间的时候千万要翻开过这本书啊! 冉斯年翻开了这本书,看见了那个三包凭证的全貌,上面写着某某品牌平板电脑的字样。 冉斯年记得白天扫荡这里的时候根本没看见什么平板电脑,现在再重新审视这间房间,也没有任何电子产品,那个丢在地下仓库的书包里除了书本文具,也没有什么平板电脑。陈佳奎的家境着实不怎么样,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电视还是好多年前的款式,家里除了电视洗衣机冰箱就没有别的家用电器,陈佳奎哪里有钱去买什么平板电脑?而且从他把三包凭证藏起来这点来看,陈佳奎有一台平板电脑的事情父母并不知情。冉斯年可以肯定,陈佳奎这个小男孩绝对有秘密。 冉斯年一边思考一边摆弄手里的那张三包凭证,这才发现背面被写上了好几串字母和数字的组合,看字迹,就是出自于一个三年级小学生的手笔,这是陈佳奎写下的无疑。至于说这些字母和数字的组合到底是什么,冉斯年也有了想法,只等他实地去确认就可以了。 第六章 蹭网 冉斯年睁开眼,已经可以透过车窗看到自家的小区大门了,他对身边的饶佩儿说:“佩儿,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要再回陈家一趟确认一些东西。” “啊?”饶佩儿颇为心疼地看了一眼冉斯年,然后毫不犹豫地把车子开过了小区门口,打算在前面挑头,“大侦探,你还是专心休息和思考案情吧,我送你回去。” 冉斯年欣慰地笑笑,“看来我的助理这个职位非你莫属啦,这样吧,作为你担任助理的报酬,房租全免。” 饶佩儿一听可以不用交租,兴奋地大叫:“没问题,艺人明星我当不好,助理还是没问题哒,绝对称职!” 冉斯年看着饶佩儿的兴奋样,不禁心疼地说:“委屈你啦。” “不委屈不委屈,说真的,我觉得能够当侦探的助理协助破案,比每天在镜头面前假惺惺地搔首弄姿充实多啦。”饶佩儿由衷地说。 很快,两人又赶回了陈家所在的老小区,再次步入陈家的单元。 站在陈家的门外,可以很清晰地听到里面夫妻俩吵架摔东西的声音,还夹杂着张悦的哭声和陈国斌的咒骂声。 饶佩儿想要马上敲门进去制止这两人的争吵,却被冉斯年拦住了,“这种事情早晚要爆发的,你劝得了一时,劝不了一世,让他们吵吧。咱们还是先做正事儿。” “什么正事儿?”饶佩儿好奇地问,“你到底要回来证实什么?” 冉斯年也不回答,掏出手机开始连接无线网络,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交给饶佩儿。 饶佩儿接过那张纸问:“这是什么啊?这就是你刚刚在车上写的东西吗?” “是的,这些像密码一样的字母数字组合就是我刚刚做梦的成果,”冉斯年简单描述了一遍他刚刚的梦,然后得出结论,“我认为有了平板电脑,陈佳奎就一定想要上网,而他的父母根本不可能在家里安装宽带,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陈佳奎有个平板电脑,所以想要上网,就只能够蹭网。这些密码就是陈佳奎想方设法得知的邻居们家里的wifi密码。” 饶佩儿恍然大悟,“没错,蹭网的确是陈佳奎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可是,他只要记住一个邻居的wifi密码不就好啦,怎么记了五六个啊?” “恐怕是因为有的邻居晚上偶尔会关掉网络,而陈佳奎的上网时间恐怕只有晚间,趁父母熟睡的时候,也是趁邻居们熟睡的时候,他才能拿着他的平板电脑在楼道里搜索可用的网络和密码上网。”冉斯年一边说一边选定了一个搜索到的无线网络,然后输入纸条上的密码。 饶佩儿也马上掏出手机,选定了另一个搜索到的网络,也开始从头输入密码。 五分钟过后,冉斯年在输入第四个密码的时候,终于成功联网。饶佩儿那边也在输入第三个密码之后联网成功。 “看来我的想法没错,现在也无需把其余几个密码挨个试过了,这的确就是陈佳奎蹭网的证明。”冉斯年示意可以再去陈家找陈佳奎的父母谈谈了。 饶佩儿敲了敲陈家的门,小声嘀咕说:“这对儿父母也真是太不合格了,自己家的孩子晚上偷偷出门他们都不知道,现在孩子丢了,他们就知道吵架。” 冉斯年无奈地叹息着说:“我能够理解他们现在的状态,都是市井的俗人,这个时候怎么可能冷静沉着理智?唉,只是可怜陈佳奎这孩子了。” 面前的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满脸杀气的陈国斌。陈国斌见是冉斯年和饶佩儿,脸色稍稍缓和,也不说话,只是转身回屋子里。 冉斯年和饶佩儿进门。张悦看见两人,马上冲过来问:“小奎有消息了吗?找到了吗?” 冉斯年摇头,“还没有小奎的消息,我们这次来是想再问问有关小奎的事情。小奎平时上网吗?” 张悦茫然地点点头,感叹地说:“唉,现在的孩子哪有不上网的呢?就算是我家这种经济状况,孩子也是一定要上网的!怎么?小奎上网跟他被绑架有关?” 饶佩儿撇撇嘴,张悦到现在仍旧固执地认定陈佳奎是被绑架了,冉斯年之前说的小奎是主动跟张晓离开的话,看来她是一点都没听进去,是在本能地逃避责任,不愿意承认孩子离家出走是为了逃离这个让他烦恼的家庭和父母。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我怀疑小奎就是通过网络跟绑架犯也就是王晓取得联系的,换句话说,王晓是通过网络跟小奎沟通,让小奎掉入了他的陷阱,心甘情愿地跟他走,”冉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张悦平板电脑的事情,小奎晚上偷偷到楼道里拿着平板电脑蹭网的事情,然后说,“我想,这个平板电脑八成就是王晓送给小奎的,在小奎收到平板电脑前他就已经跟王晓通过网络建立了联系,所以我想知道,你们所知道的,小奎上网的途径。” 张悦似乎没太听懂冉斯年的意思,但是还是介绍说:“我们一开始是不愿意小奎上网的,我们觉得那东西肯定会影响学习,会上瘾的。可是现在的学校啊老师啊,都要弄个什么班级群啊,家长群之类的东西,老师也经常会在群里布置一些作业通知一些事情,小奎的同学几乎家家都能上网,有的时候老师通知明天带什么东西,全班同学都带了,就小奎不知道。唉,我们家条件不好,每个月的网费不说,就连给孩子买个电脑的钱也没有,没办法,只能让小奎去同学家上上网,小奎的同班同学谢刚就住在隔壁的四号楼,有时候两个孩子一起写作业,然后小奎用谢刚的电脑上一会儿网。” “谢刚?”冉斯年起身,“谢刚家的地址是哪里?” 张悦一看冉斯年如此着急,马上也起身穿外套,“我带你们去。” 陈国斌本来在卧室,一听张悦说要出门,马上出来叫嚣着:“你要去哪里?去跟野男人约会?” 张悦也懒得跟陈国斌多说,只丢下一句话:“我跟侦探先生去找儿子!” 饶佩儿狠狠白了陈国斌一眼,也懒得解释,跟在后面出门。 一行三人很快到达了小区的四号楼,进单元门前饶佩儿注意到了陈国斌也跟在他们后面。她想,这个陈国斌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大老粗,一点也不像会通过网络诱骗小男孩的高智商罪犯,这会儿跟在妻子后面要么是真的担心妻子趁机出门私会小奎的亲生父亲,要么是担心妻子,也担心小奎,只是嘴硬不肯承认罢了。 今天是周二,谢刚还在上学,谢刚的父母也都不在家,幸好有个退休在家的谢刚奶奶。张悦跟这位有过几面之缘的奶奶解释了一番,谢奶奶听说看看谢刚的电脑就能帮助张悦找孩子,马上答应。 冉斯年有些为难,因为他不是来看看谢刚的电脑的,而是要把谢刚的电脑带走,带到警局让网警仔细检查上面是否还留有陈佳奎上网聊天的痕迹。他跟谢奶奶说要拿走电脑,谢奶奶却坚决不同意,无论冉斯年怎么解释会把电脑还回来,谢奶奶只是说她可做不了主,只能是让他们在这里看。 冉斯年想过让瞿子冲派个警察来直接拿走电脑,但是看谢奶奶的固执,恐怕到时候还是会费一番唇舌,还不如直接让瞿子冲派个网警过来。等一下,与其找网警,还不如找贺启睿,他绝对不比网警差,说不定还略胜一筹。 想到贺启睿,冉斯年马上掏出手机,把电话播了过去。 冉斯年播电话的空档,饶佩儿坐在了电脑前,她打开浏览器,找到了最近一段时间打开的网页记录,其中有一个网页吸引了她的注意。曾经有人在这台电脑上搜索过血型遗传规律表,时间是在半个月前。 饶佩儿等冉斯年挂了电话,指着屏幕说:“我猜想,这个血型遗传规律表应该就是陈佳奎在这里上网的时候搜索的,也就是说,他对于自己是否是陈国斌的亲生儿子这一点的怀疑已经不限于潜意识了,他的意识已经察觉到了!” 张悦这次终于听懂了饶佩儿的话,惊讶地说:“半个月前?半个月前正好是小奎生病,我们带他去医院抽血化验的时候,当时的化验单上就有小奎的血型!小奎是B型血!” 饶佩儿问:“那你跟陈国斌就是A和A、O和O或者A和O型血喽?” “是的,我们单位每年体检,我是O型血,国斌是A型血,我们早就知道自己的血型。”张悦越说声音越小,不好意思地埋首。 三个人在谢家的客厅里等了半个多小时,陪谢奶奶这位平日里无人聊天的孤独老人聊了半个多小时,贺启睿终于赶来。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刚刚送小玫回家,我们之前在警局画像来着。”贺启睿一进门就抱歉地解释。 冉斯年问:“怎么样?小玫看过了两个嫌疑人的照片了?他们都不是当年的张晓吗?” “不是,小玫记得张晓要比他们俩年轻不少,中等身材,长相很大众,”贺启睿一边说一边坐到电脑前,“可惜的是,小玫也记不清楚张晓到底是什么模样了,这个画像到最后也没画成。毕竟小玫的顾客太多了,尤其又是那么久以前,一个来去匆匆的顾客。” 冉斯年理解地点点头,“是啊,我料想到会是这样了,就算我不是脸盲,要我记起这么久以前的顾客也是不可能的。” 第七章 天堂陷阱 贺启睿熟练而快速地操作电脑,过了将近半小时后,他给出了结论,“在这台电脑登陆过的QQ最近一个月时间内一共有四个,我查看了一下四个ID的资料,可以确定有两个是谢刚的父母,还有一个是谢刚,最后一个是登陆次数最少的,最后一次登陆时间是在半个月之前的,我想,应该就是陈佳奎了吧。” “可以查到陈佳奎都经常跟谁聊天吗?”冉斯年问。 贺启睿一边敲击键盘一边说:“陈佳奎网聊频率最多的有三个人,我尽力恢复了一些他们聊天的聊天内容和对方的IP地址,有两个应该是陈佳奎的同学,因为他们的聊天内容提到了班主任黄老师和班长,还有班费,而且对方和陈佳奎的回复速度都很慢,语句里还有一些错别字。剩下的一个可以看得出回复速度很快,并且没有语病和错别字,你们看,这就是我恢复的一段他跟陈佳奎的对话。” 冉斯年和饶佩儿以及张悦一起凑过去看电脑屏幕,屏幕上对话的两个人,一个网名叫“离开地球表面”,另一个叫做“长腿叔叔”。 长腿叔叔说:你是个好孩子,作为奖励,我将赠送给你一台平板电脑,也方便我们经常沟通。估计平板电脑下周就会邮寄到你的学校。 离开地球表面说:真的吗?谢谢你,长腿校长。 长腿叔叔说:下个月初就是我们学校入校考核的日子,你会来吧? 离开地球表面说:那是当然的,我真的很向往你的学校,那里对我来说简直是天堂。 长腿叔叔说:希望你能够通过考核,只要通过考核就可以入校,免交任何费用。相信在我的贵族寄宿学校里,你会结交更多素质高情商高的好朋友,绝对不会想家,不会怀念现在的生活。 离开地球表面说:我才不会怀念现在的生活,更不会想家,我真希望马上就到下个月初,马上去新学校,通过考核。 长腿叔叔说:你的父母会同意你转校吗?毕竟一旦转校到我这里,全封闭的寄宿学校后,一年才能见上父母一面。 离开地球表面说:我打算先斩后奏,等我入校后再给他们打电话,到时候他们就必须同意了。到时候他们会理解我的,毕竟是小学到高中连读,高中后就保送到国外留学。 长腿叔叔说:那么我们说定了,月初的入校考核见。 离开地球表面说:好的,我一定会准时到校的。 冉斯年重重地哀叹,说:“月初,唉,今天正好就是一号,看来昨晚小奎是打算启程赶往所谓的贵族学校报道参加考核了。” 饶佩儿无奈地说:“唉,现在的骗子简直太可恶了,专门拣最天真幼稚好骗的孩子诱骗。也怪孩子的家长,平时就只知道学习学习的,根本不教给孩子怎么警惕陌生人,哪怕是网上的陌生人和骗子。” 张悦已经泪流满面,哽咽着说:“小奎这孩子,怎么不把这事儿跟我说说呢?他要是说了,我肯定会告诉他这是骗子。” 饶佩儿白了张悦一眼,严厉地说:“孩子有话不愿意跟你们说,这是你们做家长的问题,怎么还怪孩子了?说到底,还是你们给孩子营造的家庭环境有问题,他才会轻易上了骗子的套,想要逃离这个家,去外面的寄宿学校。小奎搜索过血型遗传规律表,应该是已经确定他的父亲并不是亲生父亲了,他根本没法面对你们,只能逃避啦。” 冉斯年赞同地点头说:“没错,所以小奎才会做梦登上热气球飞离地球到外太空,他的网名就叫离开地球表面,看得出,他真的很想摆脱现在所处的状态。而梦里的热气球,恐怕就代表着这个长腿叔叔,能够带他脱离现实烦恼,去到一个天堂一般贵族学校的途径。” 贺启睿听得不住摇头,感叹说:“唉,小奎这孩子还真是可怜,斯年,一定要找到小奎,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我一定尽全力。” 冉斯年向贺启睿道谢,又问:“启睿,这个长腿叔叔是在哪里上网跟小奎联系的?” “这个嘛,”贺启睿露出一副歉然尴尬的神态,“他使用了代理服务器,没法确定他是在哪里上网的,看来对方也是有所准备并且也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呢。” 冉斯年点头,他又突然想起了张晓留下的那幅铅笔画,梦魇中的张晓看到了自己身上压着一团黑雾,冉斯年初步认为这是张晓背负着沉重的压力,而陈佳奎也一样,得知了自己并非陈国斌亲生,也是背负着沉重的压力,难道这就是张晓选定陈佳奎的原因? 张晓还说过,要么陈佳奎就会变成另一个张晓,要么就会变成一具尸体,变成另一个张晓又是什么意思?总而言之,张晓留下的铅笔画线索有限,要想进一步摸清楚他的动机和藏人的地点,还需要得到更多的提示和线索。 想到这里,冉斯年突然一惊,他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还会有孩子被张晓设定的陷阱所诱骗,陈佳奎绝对不是唯一的受害者!怎么办?他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陈佳奎到底被他藏到了哪里? 冉斯年懊恼地砸了一下电脑桌,唉声叹气。 饶佩儿理解冉斯年的心情,她拍了拍冉斯年的肩膀,对贺启睿说:“贺先生,麻烦你再试试看,能不能在聊天记录里找到所谓贵族学校的地址。” 贺启睿拍了一下额头,“对呀,如果能够找到地址……” 冉斯年却微微摇头,“我想应该找不到的,那个莫须有的贵族学校的地址,张晓应该是在确认陈佳奎使用平板电脑后才告诉陈佳奎的,或者干脆,他们只约定了一个见面地点,见面后由张晓亲自带陈佳奎去往学校,张晓并没有告知陈佳奎学校的具体地址。因为一旦有了具体地址,陈佳奎又能够上网,难保他不会自己上网查询那个地址,然后发现学校根本不存在,一切只是骗局。所以如果我是张晓,就不会说出具体地址。对方是个小学生,就算不说地址,也能被一个别有用心的成年人耍得团团转。” “难道张晓跟陈佳奎约定的见面地址就是那个废旧仓库?”贺启睿摩挲着下巴推测,“不会吧?约在那种地方,不会引起陈佳奎的怀疑吗?” “应该不会,也许那个地址是陈佳奎提出的,毕竟他经常跟小伙伴到那里玩耍。”冉斯年说。 几个人离开了谢家,准备分道扬镳。 冉斯年正在跟贺启睿告别,一直躲在楼下的陈国斌突然冲了出来,直奔贺启睿,一把抓住贺启睿的衣领,叫嚣地大喊:“是你吧?你就是那个野男人,你就是小奎的亲生父亲!” 所有人都是一愣,尤其是贺启睿,脸色极为难看,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冉斯年和张悦急忙用力拉开近乎疯狂,乱咬人的陈国斌。冉斯年厉声说:“你胡说什么?这是我请来的网络专家,帮忙找孩子的!” 张悦也冲着陈国斌大叫:“你神经病吧?见谁都说是我的情夫,见个男人就说是野男人,我看你已经变态啦!” 陈国斌的气势弱了下来,但仍旧骂骂咧咧地嘴上不饶人。张悦抱歉地跟冉斯年他们告别,然后拉着陈国斌往家走。 饶佩儿不好意思地对贺启睿道歉,“真是抱歉啊,那男人刚刚得知自己不是小奎的亲生父亲,所以心理上难以承受,刚刚跟出来就是以为张悦是要去会小奎的亲生父亲呢。” “我理解,”贺启睿整理前面的衣襟,笑着说,“谁叫我这个生面孔跟着你们几个一起出来了呢,多出一个男人来,他免不了会怀疑的。” 冉斯年又说了几句抱歉的话,然后跟贺启睿告别。 坐上车,饶佩儿理所应当地打算把车子往回开,她认定冉斯年这会儿该回家休息了,可冉斯年却让饶佩儿直奔警局。 “去警局做什么啊?”饶佩儿一想到要去面对瞿子冲,心理上就本能的抵触。 “一来,我得把咱们这边的调查进展告诉瞿子冲,二来,我也想看看张晓是如何通过短信威胁恐吓苗玫的,我刚刚听启睿说那个张晓发给苗玫的短信也是他画的铅笔画,我想,说不定这些画里也暗藏一些玄机,能够帮助寻找小奎,毕竟之前只有那么一幅画,线索实在是太少了。”提到之前在地下仓库的那幅画,冉斯年突然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幅画给他一种十分压抑悲哀的感觉,但是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他又说不上来,也许今晚的梦会给他一个解释吧。 饶佩儿像个侦探似的摩挲着下巴,说:“没错,一个人的画作里也蕴含着一些潜意识里的想法,可能连他自己都意识不到,有时候文章、画作、甚至是歌曲等等创作都能体现一个人的潜意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个人的作品,也可以被人为是他的梦,因为它们都是在反应这个人的潜意识。” 冉斯年瞪大眼睛,惊讶地凝视着饶佩儿,“不错嘛,越来越有我的助手的意思了。” 饶佩儿心满意足地仰起头,“那是自然,我们天天几乎朝夕相处,我就算不想学,也已经潜移默化受你的影响啦。” 第八章 释画 到了警局,冉斯年直接去找瞿子冲,提出要看苗玫收到的那些铅笔画。 瞿子冲马上吩咐手下人去取已经打印出来的、张晓发给苗玫的画。在等待的空档里,冉斯年又把他们刚刚的行程和收获告诉给了瞿子冲。 “蹭网?长腿叔叔?私立贵族学校?”瞿子冲瞪大双眼,气愤地说,“这个张晓简直是禽兽不如,竟然涌这些当做诱饵诱骗那么可怜又无辜的小奎,简直不可饶恕!这样,我再派人去一趟谢刚家,这次一定要把电脑给带回来,更加仔细地检查,说不定能够查到什么线索。” 冉斯年知道瞿子冲是信不过贺启睿的专业能力,总以为他们的网警会技高一筹,但冉斯年有预感,他们查到的不会比贺启睿多,尽管如此,他还是笑着点点头说:“也好,但愿你们能够查到什么。” 两分钟后,范骁送来了十几张打印纸,直接交到了冉斯年手里。 在冉斯年仔细去看画作的时候,瞿子冲一直盯着坐在冉斯年身边也凑近冉斯年仔细去看的饶佩儿。瞿子冲轻咳了一声,对饶佩儿说:“怎么?饶小姐,你这位女友什么时候成了斯年的跟班啦?” 饶佩儿愣了一下,马上大方地回答:“瞿队,我现在已经晋升为斯年的助理啦,请我这个女友当助理,斯年可是省了一大笔呢。” 冉斯年听他们这样对话,也苦笑无奈地说:“是啊,佩儿非要参与我的工作,说是不想再当什么明星,想要跟我学习释梦和探案。我也是拿她这个任性女友没办法,只好答应她做我的助理啦。这下可好,无论是生活还是工作,我都被她给霸占得满满的,真的是一点私人空间都没有了。” 饶佩儿白了冉斯年一眼,撒娇似的说:“怎么?你不满意吗?” “满意,满意,我非常满意。”冉斯年作投降状,笑嘻嘻地说。 瞿子冲不动声色,但嘴角却微微翘起,他趁冉斯年低头看画的工夫,冲饶佩儿微微点了点头,对饶佩儿担任助理,让冉斯年没有任何私人空间此举,表示满意。 饶佩儿假装狡黠地冲瞿子冲眨了眨左眼,表明立场,表明她还是他的间谍,站在瞿子冲的这一边。 冉斯年低头翻阅着手中的十几张打印纸,眉头越来越紧蹙,过了两分钟,他才开口,“相信瞿队你也看出来了,张晓的这些画类似于漫画,是在讲述一个故事。” “是的,张晓一连12天,每天给苗玫发一幅画,12幅按照时间顺序连起来,就是一个故事,而故事的主角就是苗玫。”瞿子冲低沉地说。 冉斯年抬头望向瞿子冲,“而这些画,这个故事的主题就是——祭河神。” 饶佩儿恍然大悟,惊叫道:“没错,你不说我还没反应过来,这不就是祭河神吗?就像是我们小学学的那篇课文,叫<西门豹>的那篇课文。这些画表现的正是村民们把苗玫当做要献给河伯的新娘,把她打扮成新娘的模样之后,由村民们配合着巫婆把苗玫给推向水中溺死。” 冉斯年指着画中一对儿年老的夫妇,“你们看,这对儿夫妇看样子就是苗玫的父母,因为这幅画中,苗玫正在向他们求助,希望他们能够解救她。可是这对儿夫妇神色为难,却无动于衷。后来在河边,这对儿夫妇也在场,表情麻木,仍旧没有要反抗解救女儿的意思。他们眼睁睁看着村民们把苗玫拉上船,他们俩也跟着上了船。倒数第四幅画中,几个村民连同这对儿夫妇一起把苗玫丢进了河里,倒数第三幅画中,苗玫扑腾着挣扎,船上一个健壮男人却用一根棍子用力去戳苗玫的身体,让她往下沉。” 饶佩儿接着说:“倒数第二幅画中,苗玫不断下沉,被水草缠住身体,无法挣脱,无法呼吸,极为痛苦。最后一幅画,长着尖牙利齿的食人鱼从四周聚过来,纷纷附着在苗玫身上,啃噬她的躯体,苗玫的左腿只剩下了骨头……” 瞿子冲解释说:“上午的时候我也问过苗玫,她站在一个心理学家的角度分析说,张晓的这些画表明他很有可能在童年时期受过心理创伤,而且这创伤极有可能就跟张晓的梦魇有关。苗玫十分后悔当初没有仔细聆听张晓讲述他的梦魇,唉,不然的话,我们现在也不会无从下手,无论是张晓的真正身份,还是陈佳奎的下落。” “苗玫只说了这些?只是说张晓童年受过心理创伤?没说别的?”冉斯年问瞿子冲。 瞿子冲摇头,突然又双眼放光,着急地问:“怎么?斯年,你看出了什么名堂吗?” 冉斯年沉吟了一下说:“是的,如果把这些画表现的故事当做是张晓的梦的话,或者说,这些画你表达的是张晓的潜意识里的秘密的话,我是看出了一些名堂。当然,在你们听来,我接下来的理论猜想可能有些牵强离谱,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有自信,并且我的运气一直不错。绝大部分的时候,事实就是如同我猜想的一样。我想,张晓的画就是整起案件的重要线索,就像是零散的碎片,只要我能够把这些画解读成功后,拼接在一起,就像是拼图一样,拼凑成一幅最完整的画,一个有头有尾完整的故事,那么张晓的身份,还有小奎的下落也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不离谱,不牵强,我相信你肯定能够完成这幅拼图的,”饶佩儿马上表态,“斯年,你快说吧!” 冉斯年清了清喉咙,不着急解释,反而循循善诱地提出了问题,“除了<西门豹>这篇课文里出现了用女子祭河神的桥段,你们还能想到有什么类似的桥段吗?就是往河里丢活人,作为贡品之类的?” 饶佩儿马上想到了答案,兴奋地叫:“西游记,西游记里面有一集,就是村民们受到妖怪的胁迫,不得已要用童男童女祭祀河里的妖怪的故事。后来还是孙悟空和猪八戒他们假扮成童男童女想要引妖怪出来呢。” “没错,我刚刚也想到了这个故事,随即又想到,古代人祭祀河神的习俗,哦,当然了,是属于封建迷信的习俗,除了用妙龄女子作为新娘献给河伯,还有就是用童男童女。所以我认为,张晓之所以会画祭河神这个故事作为对苗玫的威胁,之所以要把苗玫画成故事里被溺死的新娘,那是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早就有这个祭河神的故事,而且这个故事对他来说影响非常大。”冉斯年十分笃定。 “为什么这个故事对张晓影响大呢?”瞿子冲问。 “因为这个故事恰好影射了张晓童年时期的经历,换句话说,我怀疑张晓小的时候,就是祭河神故事里,被当做活祭的童男,”冉斯年说着,来回观察瞿子冲和饶佩儿的反应,看他们是否还是认为他的想法过于牵强,“当然,现在是现代社会,自然不会有什么用男童祭河神的事情,我也说了,这个故事只是影射。也许,张晓因为童年时期的受到的创伤,所以曾经做过这个祭河神的梦,而这个梦自然就是现实的影射。张晓做过这个祭河神的梦,在梦里,他作为被丢进河里的祭品,十分恐惧,那种恐惧感一定极为真实。正是因为他切实体会过这种恐惧感,所以才会把这些画画得如此逼真传神,所以才用这个故事去恐吓苗玫,因为这对他来说,是现成的题材,他有自信能够驾驭好的题材。” 饶佩儿丝毫不觉得冉斯年的理论牵强,反而觉得很有道理,“没错,张晓的画的确不错,如果他能够专注于画画,说不定还会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只可惜,他把他的才华用错了地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瞿子冲也没有对冉斯年的说法提出异议,而是说:“怪不得张晓要对陈佳奎下手,他就是个心理变态,自己小的时候受过创伤,长大后没有更加爱惜孩子,反而是加害孩子!” 饶佩儿叹息着说:“唉,有些人的心理就是这样扭曲,就比如在家暴环境下成长的孩子,明明非常厌恶这样的环境,厌恶父亲殴打母亲,可是他长大了,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继承了自己的家庭传统。我就曾经在报纸杂志上看过这样的例子。” “是的,人有的时候会会成为自己最讨厌的那种人的。比如说张晓,他在小的时候受到了来自成人的伤害,他在当时便可能会产生一种想法,认为自己受到伤害的原因就是对方的强大和自己的弱小,他会幻想自己也足够强大,盼望自己也足够强大。等到他长大了,自然就会变身成为当初的施暴者,寻找像他当年一样弱小的孩子下手。” 瞿子冲捕捉到了冉斯年话里的关键,马上问:“斯年,你怎么知道张晓童年受到的伤害是来自于成人呢?” 第九章 不祥的预感 “因为这些画啊,张晓童年时期受到的伤害不只是来自于成人,而且恐怕是来自于不止一个成人,就像这画里面,苗玫的父母和村民们,不都是把苗玫溺死的直接凶手和间接凶手吗?”冉斯年沉重地说。 “斯年,你的意思是说,张晓的伤害有可能来自于他的父母?”饶佩儿不可思议地问,“父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难道张晓也不是父母亲生的?至少不是父亲亲生的?他之所以选择小奎下手,那是因为小奎跟当年的他同病相怜?” 冉斯年却微微摇头,“我倒认为不是这样的,张晓的这些画里,父母顶多是漠视、冷血、袖手旁观而已,你们看这倒数第三幅画里,真正导致苗玫溺水下沉的是这个健壮男人,还有他手中的棍子。苗玫在水里扑腾,是很有可能再次攀上船的,可这个健壮男人却用一根长棍子用力去向下顶苗玫。” “这又代表什么?”瞿子冲问,“你是说,张晓童年时期是被一个健壮男人伤害的?” “没错,”冉斯年干脆地说,“而且还是性伤害,也就是说,张晓小的时候,被一个成年男性给强暴了。” “啊?”瞿子冲和饶佩儿异口同声,都十分惊讶,怎么就突然冒出了一个“强暴”呢? 还是饶佩儿最先反应过来,指着画里那根棍子问:“斯年,你这番言论,就是性伤害的言论,依据不会是这跟棍子吧?” “是啊,”冉斯年理所应当似的,“我不是早就说过很多遍了吗?在梦里,蛇、笔、棍子等等这类形状的东西都代表着男性的生殖……” “打住!”饶佩儿哭笑不得地说,“说你是神弗,你还真是弗洛伊德的忠实继承者啊,怎么看什么问题都喜欢跟那个联系起来?不是我说你们,你跟弗洛伊德,你们也,也太,太内个了吧!” 冉斯年无辜地耸耸肩,“抱歉,可能我的理论让你们觉得太过色情和牵强,可是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也说了,这只是我的猜测,其实所谓释梦也算是一种没有实质证据的推理猜测,不过我也说了,我对我的理论一向很有信心。” 瞿子冲发表见解,“斯年,如果按照你的这种说法,那么当年张晓被成年男子奸污的事情,张晓的父母是知情的,但是他们选择了无动于衷,就像这画里一样,对吗?”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再往后,苗玫沉入水中,被水草缠住身体无法动弹,还有被食人鱼啃噬到体无完肤,这都是张晓在受到伤害后感受到的痛苦。无法反抗,只能沉沦,默默无声承受着这巨大的身体上的剧痛和心理上的压力。所以我猜测,也许张晓不止被这个成年男子强暴过一次,也许男子以此为要挟,强迫张晓与其保持肉体关系,有相当一段时间。” 饶佩儿苦着一张脸,嘴里喃喃念着:“太惨了,太惨了,简直是惨绝人寰!我是说,张晓的父母怎么会袖手旁观?天啊,太惨了,张晓也太惨了,我是说小时候的张晓太惨了,现在惨的是小奎,现在的张晓太可恶了!” 瞿子冲重重的叹息,然后打起精神说:“斯年,我相信你的推论,关于嫌犯张晓的调查,我会把儿童时期遭遇过强暴,且张晓父母也知情这一点传达下去。也许有了这个框定,我们对张晓身份的调查会事半功倍。” 冉斯年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一副感动的神态,对瞿子冲说:“瞿队,谢谢你一直以来的信任。” 冉斯年这对瞿子冲道谢的话说得诚恳,一旁的饶佩儿不禁暗暗感叹冉斯年的演技。 晚上回到家,冉斯年始终感觉惴惴不安,白天那种不详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带着这种不详的预感,冉斯年进入梦乡。 恍惚中,冉斯年已经置身于自家的地下室。地下室依旧是以往熟悉的样子,灯光晦暗,有些潮湿阴冷,四周摆放着杂物。 冉斯年置身于地下室的中央,原地转了一圈,看到了地下室的入口的门,那门虚掩着,还能看到通往地下室的台阶。等到冉斯年继续转动,面冲入口的对面的时候,他愣住了,自家的地下室又多了一个入口。 冉斯年快步走到那扇凭空多出来的门前,忐忑不安,他知道折扇门后面就是他那个不祥预感的答案,但是却又害怕推开折扇门去探究答案。 害怕探究答案,这是为什么呢?冉斯年知道这恐惧就是自己的潜意识,可是为什么要恐惧呢?不管那么多了,既然梦已经要给他答案了,就算再恐惧,他也得继续前行。 推开那扇门,冉斯年看见的是向下延伸的台阶。在有限灯光的照射下,能见距离只有大概两三米,两三米之后的黑暗里到底潜藏着什么? 冉斯年迈开脚步,踏出第一步。 仿佛是走了一千步,时间过去了整整一天似的漫长,终于,已经走得有些疲惫的冉斯年终于看到了出口,他的前方又出现了一道门。冉斯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那扇门,黑暗中一股夹杂着高密度尘土的旋风突然向他袭来。冉斯年赶紧蹲下身捂住脸。 等到旋风过去,冉斯年想要站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双腿已经被尘土埋没,双手虽然已经移开,可是眼前仍旧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亮光,彷如堕入了黑暗无边的地狱。 身下的尘土似乎有了生命,就像是找到了攀爬支撑的某种邪恶植物一样伸出无数细小的触角迅速向上蔓延,几秒钟的工夫就蔓延到了冉斯年的胸膛,任凭他的双手不停向下拍打那些尘土,根本无济于事。 瞬间,尘土已经没过了冉斯年的脖颈、下巴、嘴巴、鼻子、眼睛、头顶。窒息的感觉伴随着身体被强大力量挤压的痛楚,让冉斯年在梦里也产生出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自己快些解脱这种痛苦,哪怕是以死亡的方式。 “啊——”一声低沉而绵长的叫声,终于,冉斯年惊醒过来。这种被濒死痛感惊醒的梦,他很少会做,因为他可以控制梦境,一般是不会把自己逼入绝境,如此虐待自己的。而这一次,潜意识给他安排了这场地狱之旅,为的,就是告诉他,那不祥的预感到底是什么。 冉斯年起身,准备喝点水,床头的杯子里却空空如也,想拿水壶倒点水,水壶也是空空荡荡。没办法,他只好下楼,去楼下的厨房。 刚刚走到楼梯口,冉斯年就闻到了一股异香,这种香味是他从未闻过的,像是肉香,正是来自于厨房。 走到了一楼楼梯口,冉斯年这才发现厨房里站着一个人,那人没有开灯,站在炉具前,点燃的炉具的火苗映照着这个人的身形,在火苗的跳动下也显得在微微颤动。那人手里拿着一只勺子,正在搅拌锅里面的东西,而那更加浓重的异香就是出自于那口锅。 “佩儿,是你吗?”冉斯年当然知道,这个家里除了自己,就只有饶佩儿了,这人不是饶佩儿还能是谁?也许是饶佩儿晚饭嚷着要节食保持身材,所以现在饿了,想要偷偷打牙祭,所以才大半夜来厨房炖肉吧。 果然,黑暗中的人影一个侧身,冉斯年终于看清,那正是饶佩儿。 “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香?”冉斯年边问边坐到餐桌前。 “我在炖肉啊,很香吧?马上就好了,给你也盛一碗?”饶佩儿幽幽地说。 冉斯年觉得饶佩儿是在故作神秘,也许是想让自己为她的手艺大吃一惊吧,“好啊,给我来一碗,正好我也饿了。” 饶佩儿用汤勺盛了一碗放在冉斯年面前,“快尝尝吧,保准你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吃完了你就猜猜看,这是什么肉。” 冉斯年用汤匙在碗里搅拌了一圈,能够明显感觉到汤里面有东西,他盛出来汤里面的固体,在暗淡的火苗的照射下想要仔细辨认,这到底是什么肉。无奈,光线实在太暗,他根本看不清,只是能看清那是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难道是肉丸? 冉斯年起身打开了厨房的灯,再次回到餐桌前,盛起了那个圆滚滚的球状物。 那竟然是人的眼球!那只眼球的瞳孔死死地瞪着冉斯年! 还用猜吗?饶佩儿煮的肉到底是什么肉,这还用猜吗? “不——”冉斯年又一次因为惊恐从梦中重回现实。 自己竟然又做了一个梦中梦!冉斯年觉得不可思议,前面那个梦他已经察觉到了潜意识想要告诉他的事情,可是后面这个梦,这个饶佩儿煮人肉的梦,到底代表着什么?冉斯年根本一点头绪都没有。 “当当当”卧室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饶佩儿的声音,“斯年,你没事吧?做恶梦了吗?” 冉斯年起身,努力平复急促地呼吸,然后开灯,给饶佩儿开门,把她让进来。 “我正好想下楼去厨房找点吃的,路过二楼你门前就听到你好像在惊叫,所以就来问问,你不要紧吧?梦给了你什么提示吗?有关张晓或者小奎的?”饶佩儿坐到床边,关切地问。 冉斯年摇头,不答反问:“你要去厨房找吃的?” “对呀!”饶佩儿回答。 “还是不要了,这么晚吃东西会胖的,”冉斯年想了想,又说,“对了,从明天开始,咱们要么是在外面下馆子,要么在家就是我下厨,就不劳烦你做饭了。” “为什么啊?”饶佩儿笑嘻嘻地问,对于自己不用下厨这一点她自然是高兴的。当然,如果她知道冉斯年是为什么提出这样的提议之后,她是绝对高兴不起来的。 第十章 第二个失踪男孩 冉斯年难得希望自己的释梦结果是错误的,他不愿意正视梦境给他的提示,有关那个不祥的预感。也正因为如此,他不愿意把这个释梦结果讲给任何人,这样难以启齿的话,他不想说,至少,目前为止不想说。 一大早,冉斯年跟饶佩儿去早餐店吃早餐的路上,他接到了瞿子冲的电话。 “斯年,唉,又一个男孩失踪啦!”瞿子冲气愤地说,“因为我们没能今早捉住那个张晓,导致又一个孩子被他给拐骗走啦!” 冉斯年的心一沉,喉咙像是哽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 “斯年?”瞿子冲在电话那边还以为手机出了问题。 冉斯年把手机递给身边的饶佩儿,然后低头沉默不语。 “喂?瞿队吗?”饶佩儿刚刚已经听清了电话那头说话的是瞿子冲。 “斯年怎么了?唉,算了,你们还是快点赶过来,咱们见面再说吧,”瞿子冲似乎没心情追究冉斯年为什么不说话,“风华中学,你们快点过来吧!” 于是两人连早饭也没吃,直接驱车赶往风华中学。 风华中学是松江市以严格著称的寄宿中学,初高中都有,也是省市重点中学,升学率和口碑那自然是不用说了。冉斯年和饶佩儿赶到的时候,范骁已经站在学校大门口等着了。 停好车,范骁跟冉斯年和饶佩儿打了招呼,一脸严肃哀伤的范骁一路把两人带往了体育馆的地下室,在地下的乒乓球训练室的一架乒乓球桌上,他们看到了又一张铅笔画。 这一次的铅笔画明显跟上一次那张是出自一个人的手笔,虽然这次现场没有留下张晓的录音带,但是已经毋庸置疑,这画是张晓留的。 画的内容跟上一次比较相似,仍旧是那个男人躺在床上,当然,房间和床也都是一样的,画的角度也是一样的。不同的是,这一次,男人身上没有什么黑雾,但他仍旧无法动弹,仍旧处于梦魇之中。最为恐怖的地方是画中的房子,房子的四周墙壁,上方的顶棚和地面全都像是融化了一般,流下了腐蚀性的半固体半液体,其中顶棚滴落下来的液体直接打在了床上男人的身躯上。那些半固体半液体在男人的身上腐蚀出了一个个细小的血窟窿,这些血窟窿有大有小,大的已经深可见骨。男人的身躯僵硬无法动弹,但是面部扭曲狰狞,意思是他可以感受到身体腐蚀的痛感,却无力逃脱,只能承受。 瞿子冲指着画问冉斯年:“这画的意思好像跟苗玫在水里被食人鱼啃噬差不多。” 冉斯年摇头,虽然不想说,但必须说,“不一样,差的多了,完全是不一样的意思。这两块拼图不应该被拼在一起,他们距离很远。” “哦?那么这幅画是什么意思?”瞿子冲问。 “这幅画跟之前地下仓库那幅画是相同的意思,”冉斯年还想继续往下说,但喉咙却仿佛抗议一般,这幅画的出现,更加证实了他昨晚的梦境所要传达的信息,那种最糟糕的结果。冉斯年在刚刚来的路上还在祈祷自己这一次释梦错误,可是这幅画反而是他释梦正确的作证,他只能无奈地摇头,对瞿子冲说,“介绍一下失踪男孩吧。” 瞿子冲冲范骁使了个眼色,范骁马上过来掏出小本子,低头念道:“失踪男孩名叫肖涵,16岁,高一四班的寄宿生,平时就寄宿在学校宿舍,每个月才回家一次,有时候一学期只回家两三次。昨晚肖涵没有回宿舍,老师昨晚查寝之后就一直在寻找肖涵。今天清晨学校老师在体育馆里发现了肖涵的书包,被撕碎的书包和课本,还有那幅画,于是报警。肖涵是单亲家庭,父亲肖仲秋于三年前与其母亲张琳离异,肖涵的抚养权归母亲张琳。可张琳一直忙于工作,对肖涵关注甚少。学校已经打电话通知张琳,她在外地出差,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瞿子冲重重吐出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斯年,这个肖涵的母亲张琳,正是陈佳奎母亲张悦的亲姐姐。” 冉斯年一惊,“难道说,这就是张晓选择陈佳奎和肖涵的原因?” “是的,我认为这个张晓真正的身份绝对是跟张琳张悦姐妹俩有什么关联的,选择陈佳奎和肖涵诱骗,绝对不是巧合!”瞿子冲郑重地说,“下一步,我们打算从张琳和张悦的社会关系着手调查,找出几个跟她们姐妹俩有恩怨的嫌疑人,然后根据你给出的童年时期被强暴的条件筛选,相信很快就可以找到嫌疑人,找到这个化名为张晓的混蛋!” 冉斯年默默点头,深深叹气。 饶佩儿等瞿子冲走远之后,凑到冉斯年身边说:“我好奇的是,这一次那个张晓又是抓住了肖涵的什么弱点,通过什么方式把他给诱骗走的呢?要知道,这次的肖涵跟陈佳奎不同,陈佳奎才小学三年级,可肖涵都高一啦,怎么说也是个小大人了,不可能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轻易就上套吧?” “你说的对,想要弄清楚这一点,就得更加详细地了解肖涵这个孩子以及他所处的环境,”冉斯年环视了一下周围,继续说,“肖涵是住校生,平时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所以我认为让他产生想要逃离的恐怕不是他的家庭,而是这所学校。而张晓也不会再用私立贵族学校这个梗去吸引肖涵,一来,肖涵年纪大了,很容易识破他的谎言,知道私立贵族学校不可能这样主动找生源,所谓的贵族学校是莫须有的骗局;二来,私立贵族学校对肖涵也没有什么吸引力,肖涵本来就生活在风华中学这么一个牢笼中,寄宿生活不自由,根本就是个学习机器,他怎么会愿意从一个牢笼里逃到另一个牢笼里呢?所以我觉得,张晓一定是投其所好,用了别的诱饵。具体咱们还是先跟肖涵的老师同学聊聊再说吧。” 跟瞿子冲说明了意图,由范骁带领着他们俩去了肖涵班主任黄老师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黄老师一脸愁云惨淡,看起来肖涵的失踪真的是让他极为伤脑筋,可饶佩儿却总觉得这位老师的忧虑不是来自于肖涵的失踪,而是来自于自己招惹上了大麻烦,不过也对,学生失踪,对于班主任来说,就是个大麻烦。 黄老师把冉斯年、饶佩儿和范骁带到了一间空着的会议室里,避开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这才敢开口为自己辩驳。 “警察同志,肖涵的失踪,我必须承认,我有责任,可是,我只是负责教学的老师,负责学生学习和班级管理的班主任,肖涵却是在下课放学之后的时间失踪的啊,真要说起来,肖涵的辅导员啊宿管啊,他们的责任要比我大啊。” 冉斯年不理会黄老师这番推卸责任的言论,问:“肖涵对学校有什么不满吗?” 黄老师一愣,脸上急转直下,支支吾吾地说:“要说学生嘛,难免都会对学校有所不满的,尤其是我们风华中学,又是出了名的严格……” 饶佩儿打断了黄老师的废话,直接问:“你们风华中学允许学生上网吗?”饶佩儿想的是,如果学校允许学生上网的话,也许这一次张晓也是通过网络诱骗肖涵的。 黄老师一听上网,脸色更加阴沉,紧张地嘴唇都微微颤抖,“那,那自然是不允许,我们除了电脑课上能让学生上一会儿网,浏览网页之外,是不允许学生私下上网的。” “手机呢?”饶佩儿继续问,“有没有可能学生私下,比如在宿舍里用手机上网?” 黄老师眼神躲闪地说:“学校不允许学生带手机的,放在宿舍里也不行,这都是校规明确规定的。” 冉斯年看黄老师这副模样,已经明白了个大概,恐怕肖涵的失踪是跟上网和手机有关,而且这个黄老师的嘴里恐怕说不出什么实话,这种时候,还是更为单纯的孩子能够说实话。 “谢谢你黄老师,不好意思耽误你的工作了,你可以回去了。”冉斯年客气地指了指门口的位置。 黄老师有些吃惊,随后逃也似的离开了会议室。 “小范,你去再找一间隐蔽一点的房间,然后找几个肖涵的同班同学,最好是作为临近的,还有同宿舍的室友过来。注意,不要让黄老师发现。”冉斯年对范骁下达命令。 范骁马上服从地去办事儿。 十五分钟后,冉斯年和饶佩儿坐在了副校长室里,由副校长亲自去找来了四个同学,分别进到副校长室接受问话。应冉斯年的要求,问话过程中,副校长回避,只有冉斯年、饶佩儿和范骁在场。 第一个进来的是个柔柔弱弱的女生,名叫郭乐乐,她毫不避讳地称她是肖涵的绯闻女友,但也真的就是绯闻而已,实际上她跟肖涵之间什么都没有,甚至一点不暧昧,就是物理和化学实验课都凑巧被分在一起做实验,两人说的话多了,就被传了绯闻。 “你们也应该知道,风华中学出了名的严格,因为我俩的绯闻,被班主任叫过去训话好几次,弄得我们现在都不敢说话了。”郭乐乐抱怨着。 第十一章 违规和违法 冉斯年点头表示对郭乐乐的感同身受,“我也觉得现在学校的某些作为是矫枉过正了,男女生之间正常交往不应该受到阻拦和非议,你们班主任实在不该就这件事屡次找你们训话,这反而会影响你们俩的心理和学习状态。” “就是啊!”郭乐乐看冉斯年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多了几分友好。 冉斯年又问:“对了,肖涵最近是不是在学校出了什么问题?而且是跟上网和手机有关的?” 郭乐乐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学校一直封锁消息的啊!” 随后,郭乐乐坦诚地给三个人讲述了肖涵最近半个月面临的困境。 事情得从半个月之前开始说,半个月前,一个周六。班主任黄老师趁周六肖涵不在宿舍,出去踢球的空档,联合辅导员和一个宿管老师一起明目张胆地进入了班上男生的四个宿舍房间,翻箱倒柜寻找违禁物品。其实所谓的违禁物品就是指学校校规明确规定不允许带入学校或者宿舍的手机、平板电脑、MP3等数码产品。黄老师以及其他班主任都会时不时进行这么一场“偷袭”“寻宝”活动,旨在通过没收这些违禁用品,以改善学生的学习状态,提高学习成绩,同时,也有警示的作用。因为老师没收了学生的这些数码产品之后,不是交还给学生或者学生家长,而是要在违规学生面前把这些数码产品销毁。 半个月前,黄老师、辅导员在宿管老师的配合开门下,“收缴”了一共四部手机、一个MP3,一个数码相机,其中有一部手机就是肖涵的。手机是肖涵的父亲送给他的,为的就是希望能够经常跟肖涵联系,因为肖涵的父亲跟母亲离异后就去了外地。肖涵用这部手机跟父亲发短信,也经常用手机听歌,或者是自拍照片后发彩信传给父亲。这部手机并不能上网,因为肖涵的零用钱有限,手机费都是用他的零用钱交的,他没有把手机的事情告诉母亲,因为母亲张琳不允许他与当初婚姻的过错方父亲频繁联系。 这次“突袭”行动,黄老师可谓是满载而归,也当着几个男生的面,表现了自己的破坏欲,这些数码产品全都彻底报废。其余几个男生除了趁黄老师背对他们的时候怒视他的后背,竖起中指之外,什么都没说。按照他们的原话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可是肖涵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愤怒,那部手机是父亲留给他的最重要的礼物。父亲的经济情况也不好,却省吃俭用给他买了一部两千多块钱的手机,肖涵打算用这部手机至少用十年的,可现在却被黄老师轻易就给毁了,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和无关痛痒。 肖涵直接怒斥黄老师的行为触犯了法律,私自潜入宿舍,偷盗学生物品并且损毁,这就是违法行为,并不因为他老师的身份,学校的环境就改变性质。虽然是肖涵自己违反校规在前,但是违规和违法有本质的不同!肖涵要求黄老师赔偿他的经济损失,并且对他道歉。 送走了郭乐乐,接下来进来的两个男神都是肖涵的同班同学,一个是前桌,一个是后桌,平时跟肖涵关系算是不错。这两个男人分别进来,继续跟冉斯年他们讲述肖涵的事。 肖涵要求黄老师道歉并且赔偿经济损失的消息迅速在班级里传开,全班同学都震惊了,他们认为肖涵简直疯了,会跟黄老师唱反调。可肖涵却说,他已经忍耐黄老头好久了,这事儿他一定要维权到底!黄老师本身就是教政治的,政治课上讲法律的时候,就是黄老师教给学生说要利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然而这一次,黄老师利用他老师的职位保护了他自己,他不但不肯道歉赔钱,更开始给肖涵穿小鞋,处处为难他。肖涵不顾同学的劝阻,把这件事告到了校长那里,可是校长却训斥了肖涵一顿,称是他违反校规在先,老师们这样做其实是用心良苦,都是为了学生好,为了学生们能够更专心于学习,黄老师以及其他老师的用心良苦就是风华中学的严格校风,就是风华中学一直保持高录取率的保证,就是风华中学一直以来沿袭下来的优良传统。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肖涵的室友,他的上铺男生。他继续讲述肖涵在宿舍里的表现。 肖涵在校长那里砰了钉子,更加委屈,便用公用电话把这件事打电话告诉给了母亲张琳,希望母亲能够站在自己这边,帮助自己维权。可是没想到,母亲得知了肖涵竟然从父亲那里得到一个手机,还带去了学校,比校长还要震怒,说什么黄老师做得对,手机就是该被毁掉,并且嘱咐他以后一定要遵守校规。 上铺男生说肖涵打电话的时候,他就在一旁,也在给家人打电话,他还记得,肖涵拿着听筒的手愈加颤抖,他的双眼噙着泪水,却倔强地仰着头不让泪水流下,嘴唇紧紧抿着,听着电话那头母亲的训斥,一声不吭。挂上电话后,肖涵的一张脸彻底暗淡下来,就好像是生无可恋的模样,垂头丧气地往回走。那之后的肖涵一直就像是个行尸走肉。黄老师给他穿小鞋,处处为难他,他也似乎不在意了,他对什么事都不在意了。 冉斯年一直蹙眉听完了四个高中生的讲述,他的心情万分沉重,他可以想象肖涵的心情,是多么无助、悲伤、孤立无援,不但在学校的强硬霸权下无法反抗,还被最亲的亲人母亲所背叛。 “肖涵在昨晚失踪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一反常态的?”冉斯年问肖涵的上铺。 男生挠挠头,“一反常态?这个我不清楚,不过肖涵昨天中午回到寝室收拾东西来着,我看他往背包里装东西,还以为他要请假回家呢。” 冉斯年和饶佩儿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果然,肖涵是受到了张晓的蛊惑,主动离开学校的。也对,风华中学是全封闭的,外人想要进来非常困难,更何况是进来掳走一个16岁的大男孩?一定是肖涵从里面找到了缺口,逃离了学校。 那么问题来了,张晓的画是怎么进来风华中学的?难道是学校里有内应?或者说,干脆张晓就是风华内部的人?还是由肖涵把画放在地下的乒乓球室的? 冉斯年突然一惊,同一时间,范骁也是一拍额头,两人同时说出了同样的话:“我知道了!” 冉斯年苦笑地望向范骁,问:“你又知道了?” 范骁胸有成竹地说:“是的,我知道张晓是用什么方法诱骗肖涵跟他走的,冉先生,这一次我跟你绝对是不谋而合!” 冉斯年微微摇头,他有预感,这一次,他们还是不会不谋而合。 “你说说看吧?张晓是用什么说辞,又是通过什么方式诱骗了肖涵,让他主动从学校逃出去的。”饶佩儿有些不屑地说。 范骁自信满满,“站在肖涵的角度设身处地地想,他一定非常想要逃离这个囚笼一般的学校,但是也绝对不能逃回家,因为张琳会再把他给送回学校。他也不想再跟母亲张琳一起生活,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去寻找父亲,以后跟父亲一起生活!张晓一定是冒充了肖涵的父亲或者是他父亲的朋友,声称会在学校外接应他,然后带他去跟父亲团聚!” 饶佩儿不以为然,又问:“那地下乒乓球室里面的书包和画又是怎么回事?如果按照你说的,张晓冒充肖涵父亲的朋友或者他父亲在校外接应,那么是谁把那张画放在了地下乒乓球室,是谁留下了那幅画?” 范骁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尴尬地直搓手,显然,对于这个问题范骁根本没有答案。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对面那个肖涵的上铺男生,低声说:“同学,你可以回去了。” “不行,你还不能走,”冉斯年突然开口,“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首先,黄老师以及其他班主任也会潜入女生宿舍收缴违禁物品嘛?” 男生摇头,很肯定地说:“不会,一来女生们都很听话,没听说过女生藏什么数码产品,二来,老师们也几乎不去女生宿舍,尤其是男老师,从来不去女生宿舍,怕影响不好。哦,对了,我记得有一次有个女老师去了女生宿舍搜查,结果有个女生碰巧回来,看到老师翻出来了她的内衣,她当场就哇哇大哭,那以后,我们学校好像就再也没有老师去搜过女生宿舍。唉,老师们也知道,女生比较矫情。” 冉斯年点头,又问:“第二个问题,肖涵和那个郭乐乐,他们之间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或者暧昧?” 男生颇有深意地笑,“他们俩是死活不承认,但是我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俩至少绝对暧昧。肖涵跟黄老师唱反调之后,郭乐乐经常会劝他,让他去跟黄老师认个错算了。而且郭乐乐对于肖涵的事情特别在意,我听我们班女生说,郭乐乐在宿舍里还因为肖涵被穿小鞋无缘奖学金的事哭了呢。他俩肯定有事儿!” 冉斯年翘起嘴角,又问:“第三个问题,你觉得郭乐乐会不会私藏手机?” 男生一愣,觉得冉斯年这个问题莫名其妙,但还是尽量回答:“这个我不好说啊,郭乐乐家境是不错的,穿的用的都是高级货。只能说,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 “我懂了,谢谢你同学,你的回答对寻找肖涵非常有帮助,”冉斯年笑嘻嘻地说,“你可以回去了。” 第十二章 报复计划 范骁还是不懂冉斯年懂了什么,眼巴巴地望着冉斯年等待他给出答案。 “斯年,你到底懂什么了?难不成肖涵的失踪还跟郭乐乐有关?”饶佩儿也心急地问。 “虽然只是怀疑,但是我想这事儿很好证实,只要再把郭乐乐叫回来询问一番就可以了,我相信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不难攻破。”冉斯年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这最后一句有点暧昧,说得很不妥。 饶佩儿可不管冉斯年说话十分妥当,马上指挥范骁,“快,快把郭乐乐给叫回来。” 范骁马上起身出去,他已经习惯性听从指挥。 没过十分钟,郭乐乐又被范骁给带了回来,她一进门就十分不满地说:“干嘛又把我叫回来?人家可是很忙的。” 冉斯年伸手示意她坐下,十分亲切地问:“郭乐乐同学,你有手机,对吧?” 郭乐乐眼神闪躲,小声嘀咕:“我没有,没有。” 冉斯年也懒得跟郭乐乐绕圈子,毕竟现在时间紧迫,他开门见山,“我认为你有,而且你刚刚说了谎,你跟肖涵之间的关系绝对超过普通友谊。在肖涵手机被黄老师损毁之后,你便把你的手机借给了肖涵,让肖涵用你的手机跟他父亲保持联络,而且,你的手机可以上网,肖涵也用了你的手机上网。肖涵正是用你的手机上网,才认识了策划肖涵失踪事件的那个罪犯。我想这个罪犯八成自称为长腿叔叔吧?肖涵在网上结交了这位十分有亲和力的长腿叔叔,对长腿叔叔倾诉了他遭到的不公待遇,而这位长腿叔叔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一个不但可以报复学校,还可以报复肖涵母亲张琳,也算是把学校偷盗和损毁学生手机的事情曝光,让社会谴责学校的好办法,那就是让肖涵失踪,看似被绑架,让这件事引起社会的注意。我说的没错吧?” 郭乐乐张着嘴巴,不可思议地问:“天啊,这事儿你怎么会知道?而且你还知道那个人叫长腿叔叔?” “我站在肖涵的角度,觉得他遭受到这样的委屈一定不甘心,而这个时候,一旦有个人在网上给他出主意,可以让他一举三得,他自然会欣然配合。而这个出现在网上的罪犯,正是利用了肖涵的弱点,用这个一举三得的计划当做诱饵,诱骗走了肖涵,并且把一张恐怖的画邮寄给肖涵,让他放在地下的乒乓球室,再把书包弄得散乱丢在那里,只有这样学校才会第一时间报警,才能够让失踪事件看起来像是绑架案件,更震撼,更能引起社会的高度注意,”冉斯年的语气越加严厉,“我所说的这个长腿叔叔在之前已经诱骗了一个三年级小男孩,现在又是肖涵。郭乐乐,我必须要郑重地告诉你,肖涵现在很危险,因为他正在跟一个变态在一起!” 郭乐乐咬住嘴唇,反应了一会儿才问:“你的意思是,这个长腿叔叔不是要帮助肖涵报复学校,而是,而是要诱骗肖涵跟他走?肖涵被他给拐走了?” 冉斯年三人一起点头。 郭乐乐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1883432****,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们快追踪这个号码吧,希望肖涵还带着我的手机!” 冉斯年冲范骁使了个眼色,范骁在小本上记下了这个号码,马上冲出门去。 傍晚时分,冉斯年和饶佩儿一起在警局的会议室里等待,等待瞿子冲和他的手下们带回来的好消息或者是坏消息。他们追踪到了郭乐乐手机的所在,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出发,目的地是郊外的一片空地,临近铁路,定位显示郭乐乐的手机就在那片区域。 七点多,瞿子冲打来电话,他们已经找到了郭乐乐的手机,但是肖涵依旧下落不明,看来是张晓已经原形毕露,控制住了肖涵,把手机丢在这里,把肖涵带走。他们警方正在原地地毯式地搜索张晓遗留下的痕迹。而郭乐乐的手机里的确有肖涵跟长腿叔叔网聊的记录,的确就如冉斯年推测的一样,张晓的确是抓住了肖涵不甘心的心理,为他策划了一场虚假绑架案,而实际上,绑架是真的。 挂上电话,冉斯年的脸色十分难看,饶佩儿看得出,冉斯年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报什么希望,在此等待好像只是为了等一个结果,他非常消极悲观,似乎是认定了警方找不到那两个被拐走的男孩。 “斯年,你该不会认为陈佳奎和肖涵都已经……”饶佩儿没能把话说完,想到两个孩子有可能以及遇难,她也十分痛心,但是对于冉斯年的推测,她又是十分信任。 冉斯年痛苦地闭上眼睛,无力地点点头,低声说:“我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置身地下室,又往地下走了好久,恨不得走入地狱一般,最后,我被黑雾一般的泥土埋没,压迫得无法呼吸。这个梦就像是张晓留下的第一幅画。我才顿悟到,其实张晓的第一幅画的确是在提示我陈佳奎的所在,他在暗示我,陈佳奎已经死了,被深埋在地下,画中的黑雾其实就是暗指泥土,画中的男性躺在床上,也是在暗指陈佳奎也是以平躺的姿势被埋在地下。” “不会吧?”饶佩儿的眼泪唰的一下涌了出来,“说什么寻宝游戏,如果真是这样,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是我们输了啊!” “我本来也不愿意相信,可是张晓的第二幅画再次印证了我的猜想。第二幅画中,房子四周渗透出腐蚀性的半固体半液体的东西,打在画中男子的身上,腐蚀出一个个血洞,甚至看到了白骨。这也是在暗示尸体在地下腐烂的过程。而且,地下仓库,地下乒乓球室,都是地下,其实这个留下铅笔画的地点就已经暗示了‘地下’。我们现在努力追寻的,其实不过是两个孩子的尸体罢了。”冉斯年有气无力地说。 饶佩儿抹了一把眼泪,“还有张晓这个混蛋!抓到这个混蛋之后,我真恨不得把他给千刀万剐!明明自己小时候也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变成当初的施暴者?甚至变成了杀人凶手!” 冉斯年凝视着饶佩儿,“我昨晚还做了一个梦,让我完全搞不清楚。我梦见了你。” 饶佩儿问:“梦见我什么了?为什么搞不清楚?也跟案子有关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跟案件有关,”冉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毕竟两个人讨论比他自己一个人冥思苦想可能要有效,于是便把昨晚梦见饶佩儿煮人肉,给他端了一碗眼球汤的梦讲了一遍,然后说,”佩儿,你别误会,我对你绝对没有恶意,对你也没有任何恐惧,这个梦不能简单从表面上去分析,不是那么简单的。“ 饶佩儿并没有生气,反而是低头绞尽脑汁地去想这个梦可能有什么深意,想了两分钟,饶佩儿放弃了,就连冉斯年都搞不懂的梦,她就更加搞不懂了。 “斯年,我觉得你这个梦还没做完,今晚你一定还会再做这个梦,只要你愿意,今晚就会有后续。”饶佩儿自信地说。 冉斯年也是这么想的,他看了看手表,思考该几点回去休息。 没过多久,瞿子冲先带着范骁邓磊他们回到了警局,他们几个本来是想要跟技术科的同事们一起在郊外继续搜寻线索的,但是因为肖涵的母亲已经从外地赶了回来,瞿子冲想要赶快回来盘问这位母亲。他还派梁媛去把陈佳奎的母亲也带了过来,这对儿姐妹的孩子先后被张晓拐走,绝对不是巧合,说不定这个张晓就是跟这对儿姐妹都有恩怨的人物。所以对张琳张悦姐妹的审问就至关重要。 审讯室里,瞿子冲和冉斯年面对的是肖涵的母亲,刚刚下了火车的张琳。 张琳哭哭啼啼,一直絮絮叨叨要警察一定把肖涵给找回来,一直到听瞿子冲说了张琳妹妹张悦家的孩子陈佳奎也被拐走,并且两个孩子都是被化名为张晓的罪犯拐走之后,张琳才停止哭啼和絮叨。 “怎么会?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们俩的孩子?”张琳拍着桌子,怒气冲冲地问。 瞿子冲不动声色,反问:“这正是我要问你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们姐妹俩?你们俩有没有什么共同的仇人?” 张琳带着哭腔说:“没有啊没有啊,我跟张悦,我们,我们都是老实本分过日子的人,哪有什么仇人啊?” “你再仔细想想,这件事关系到两个孩子的性命安危!”瞿子冲严厉地说。 张琳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努力集中精神思考,整整五分钟过去后,张琳还是原来那个答案,“真的没有,顶多就是有两个同事在工作上总是跟我作对,对领导说我的坏话,我跟她们吵过架。可这两个同事也跟我一样经常出差在外的,不可能认识我妹妹张悦啊!” 瞿子冲不愿意放过任何线索,让张琳把这两个同事的姓名资料什么的写在纸上。令瞿子冲失望的是,这两个同事都是女的,而他们的嫌疑犯张晓是男性,苗玫虽然不记得当年那个张晓的样貌,但是性别还是可以肯定的。 第十三章 不知好歹 瞿子冲又对张悦重复了那个问题,“你和你姐姐张琳,有没有什么共同的仇敌?” 张悦茫然地摇头,“哪有什么共同的仇敌啊?我是工厂工人,我姐姐是做培训的,我们根本就属于两个不同的圈子,最近几年也很少有来往,也就是过年的时候才能见面。我的朋友她都不认识,她的同事我也没见过。除了共同的亲属,我们根本没有交集。” 冉斯年的心念一动,难道这个张晓是她们姐妹俩共同的亲属? 于是在冉斯年的要求下,张悦和在外面等待的张琳各自画了一张家族成员的家谱,并且让她们俩圈出跟她们关系不太好的男性家庭成员。 姐妹俩都毫不犹豫地圈中了一个人,这个人名叫张建军,是张琳张悦姐妹俩的二叔,现年已经是65岁。根据年龄,这个张建军也不可能是张晓。瞿子冲难免有些失望。 冉斯年却对姐妹俩都圈定这个张建军的原因十分好奇,他问张悦:“你们姐妹俩跟这个二叔到底有什么过节?” 张悦支支吾吾,似乎不愿意提起往事,尽管瞿子冲再次告诫她要老老实实回答问题,这关系到两个孩子的性命安危,可是张悦还是三缄其口。 无奈,冉斯年和瞿子冲只好从张琳身上下手。 张琳只是为难了不到半分钟,便坦白了她们姐妹俩跟二叔张建军之间的陈年往事,当年他们几个闹的不愉快。 “其实,我妹妹张悦在15年前被强暴过。”张悦无奈地说。 冉斯年和瞿子冲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为什么张悦刚刚什么都不肯说了,因为这毕竟是一个女人一生的创伤,而且看似真的跟孩子被拐没什么关联。 “15年前我妹妹才刚刚满20岁,刚刚去工厂上班,有一次晚上下夜班,说好要接她下班的男友却临时有事没能去,张悦就自己走夜路回家。结果就在路上,被一个男人给,给……”张琳不无感慨地说,“那天晚上张悦晚到家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也是哭哭啼啼,衣服裤子都被撕破了,进屋就要去洗澡,不等水烧热,就要用冷水洗。当年我们一大家子都是一起住一个平房小院的,我们的父亲是老大,但是没什么主见,家里都是听二叔的,因为二叔是当过兵的,算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二叔一眼就看出来张悦被强暴了,当时他就要去报警。” 瞿子冲还记得他看过张悦的档案资料,并没有记载她曾经报案过,便问:“可是到最后,张悦并没有报案对吧?” 张琳一副理所应当似的表情,“那是什么年代啊,我妹妹还那么年轻,要是报案了,弄得人尽皆知,她可怎么嫁人啊!当时主张报案的只有二叔,其余所有家人都没了主意,连张悦自己也没主意,就是哭。是我劝张悦绝对不可以报案的!当年我已经交了男友,就是肖涵他爸,我知道男人的想法,张悦要是报案,她男友一定会甩了她,再也不会有男人肯要她,她这辈子就完啦!” 冉斯年实在听不下去张琳的这番狭隘愚昧理论,打断她说:“也就是说,不报案这个主意,忍气吞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个决定,是你帮张悦做的?” “是的,”张琳颇为自豪地说,“当时二叔气得不行,居然大半夜自己跑到派出所报了案!幸亏我有所察觉,所以当二叔带着警察回来的时候,我已经让张悦洗好澡换好了衣服,教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教她怎么跟警察说,还把那身破烂衣服给烧了。结果警察来的时候,张悦表现得非常好,警察一点都没有怀疑。” 冉斯年冷笑,“原来如此,所以二叔才会记恨你们姐妹俩,因为你们俩害他‘报假案’,轻则被警察严厉训斥,重则追究责任。” “是的,警察认为一个年轻女孩不可能被强奸后还如此镇定自若,自然就以为是二叔说谎,他们觉得二叔是恶意报假案,把他带去了警局,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二叔被罚款,还被拘留了三天。回来之后,二叔就把我们姐妹俩当成了仇人,说我们不知好歹,无知无识,糊涂透顶。没过多久,二叔就带着二婶和孩子搬出去单过了。”张琳一副不能理解二叔的口吻,好像是二叔的做法是离经叛道,她们姐妹俩的做法才是正常正确的。 “你二叔的孩子是男的还是女的,今年多大了?”瞿子冲觉得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有动机的嫌疑人,迫切希望二叔的孩子是男性。 “男的,叫张铮,今年应该是三十出头吧,”张琳回答,“这事儿跟两个孩子被拐有关系吗?” 瞿子冲也不回答张琳,马上让手下调取张建军儿子张铮的户籍资料,然后带着冉斯年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张铮,32岁,175厘米身高,大学本科学历,登记的住址竟然就在风华中学附近,而职业那一栏,写的正是教师! 瞿子冲让人把张琳带走,颇为兴奋地对冉斯年说:“没错了,应该就是这个张铮,我记得苗玫说过,张晓比陈佳奎的父亲年轻不少,中等身材,大众长相,这些都正好符合。如果接下来查证张铮正是风华中学的老师的话,那么铁定就是他了,他有动机,也非常了解陈佳奎和肖涵,因为他就是他们两个男孩的表兄啊。” 冉斯年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问:“瞿队,你认为张铮是通过把两个孩子藏起来,同时向张琳张悦姐妹俩报复?又提出什么寻宝游戏,就是为了向我和苗玫报复?” “是的,张晓故意不给出更多的线索,就是给你出难题,让你找不到两个孩子,想要看你的笑话,”瞿子冲摩拳擦掌,急着出门招呼手下去张铮的家里把人带过来,走出了办公室,边走边对后面的冉斯年说,“相信两个孩子目前还是安全的,这个心理变态的堂兄只是想通过拐走孩子对张琳张悦报复,替自己的父亲当年被拘留罚款出一口气。毕竟只是这么一点恩怨,就算再怎么变态,也不会杀人吧?” 冉斯年微微摇头,“恐怕这并不是张晓真正的动机。” 瞿子冲有些不高兴了,回过头,“斯年,你最近好像很悲观嘛。张晓、张铮,都姓张,当年张铮再去找你治疗梦魇的毛病的时候就随便取了个化名,没有改变姓氏,就改了一个名字,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吗?” 冉斯年苦笑,“我倒觉得15年前的强奸案才是关键,关键人物不是张建军,也不是张铮,而是当年的强奸犯。” “你为什么会这样想?”瞿子冲有些不满,“斯年,你现在在让我去查15年前的案子,找出那个强奸犯,这未免太……” “不,”冉斯年打断瞿子冲,“我没有这个意思,其实这也只是我的预感,没什么根据。瞿队,先查查张铮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今天我实在是疲乏得很,就先回去了,审讯张铮后,你再联系我。” 瞿子冲点点头,似乎没工夫再去搭理冉斯年,只是忙着指挥邓磊和梁媛前往张铮的住所带人过来。 冉斯年转身往回走,正好碰见从监控室里出来的范骁和饶佩儿,这两人刚刚一直在监控室里目睹着冉斯年和瞿子冲对张琳张悦的审讯。 “佩儿,我们回去吧。”冉斯年抬手招呼饶佩儿。 等两人上了车,冉斯年才不放心地问:“你刚刚跟范骁独并没有跟着我和瞿子冲回办公室,一直在监控里独处吧?你都跟他说了什么?有没有谈及他的父亲,或者是警校之类的问题?” 饶佩儿马上明白了冉斯年的顾虑,“放心,我才不会说那些呢,你不是早就嘱咐过我不可以问那些吗?我们只是谈论了有关案子的事情。” “那就好,你要记住,瞿子冲是个老狐狸,范骁也未必就不是个小狐狸,咱们一定不能表现出对他们的怀疑和试探,”冉斯年想了一下,说,“等这件案子结束之后,你就去联系瞿子冲,告诉他我的脸盲症已经有所好转,但是始终无法在梦里看清楚炸弹客的脸。” “啊?为什么要告诉瞿子冲你的脸盲症好转啊?”饶佩儿对此很不满意。 “你在我身边当间谍也这么久了,如果再不给他汇报一些他想要知道的消息,恐怕他也会对你产生怀疑,为了你的安全,也是为了我的安全,我们有必要适当地放出一些真实的消息给他。更何况,我的脸盲症好转这件事对他是瞒不了多久的,在跟他的合作中我对人脸的辨识能力提高,他不可能注意不到。既然他早晚都要知道,还不如你先跟他说。” 饶佩儿叹气着说:“你说得也对,好吧,我就按照你说的办。对了斯年,你真的认为张铮不是那个张晓?” “我也说了,这只是我的预感,我预感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张铮应该不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张晓,瞿子冲推测的动机也有问题。总之还是看看我今晚的梦有什么提示吧,看看瞿子冲对张铮的审讯有什么结果。”冉斯年说着,打了一个呵欠,对于今晚,他充满期待。 饶佩儿一边开车一边也打了个呵欠,“我也有预感,今晚你的梦一定会是大丰收,而且,你还会梦到我,梦到我在厨房煮肉,但愿这一次,你能参透这个梦的含义。” 第十四章 穿越的梦 “佩儿,是你吗?”冉斯年站在楼梯口,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然而这一次,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自己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厨房里那个微微颤动的身影还是模糊不清的,分不清男女高矮胖瘦的,一旦他问出了这个问题,那个身影就立刻变成了饶佩儿的。这恐怕是在说明,这个梦的真正含义跟煮肉的人的身份没有关系,关键就在煮人肉。 没错,冉斯年知道自己在做梦,在重复昨晚的那个梦,这也是他今晚睡觉前给自己下达的任务,他要把这个梦继续做下去,参透其中的深意。 “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香?”冉斯年边问边坐到餐桌前。 “我在炖肉啊,很香吧?马上就好了,给你也盛一碗?”饶佩儿幽幽地说。 冉斯年在梦中回忆起了上一个梦,想起了碗里将会有一颗人的眼球,虽然有些反胃,但仍旧很有兴致地说:“好啊,给我来一碗,正好我也饿了。” 饶佩儿用汤勺盛了一碗放在冉斯年面前,“快尝尝吧,保准你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吃完了你就猜猜看,这是什么肉。” 冉斯年用汤匙在碗里搅拌了一圈,像上一次一样,能够明显感觉到汤里面有东西,他起身打开了厨房的灯,再次回到餐桌前,盛起了那个圆滚滚的球状物。 是人的眼球,跟上次一样。 “佩儿,你煮的,莫非是人肉?”冉斯年试探性地问。 饶佩儿回眸一笑,仍旧在搅拌锅里的东西,边忙活边说:“其实也不是人肉啦,只是人脸而已。我刚刚特意给你盛了一颗眼球,怎么样,好吃吗?” 冉斯年正在琢磨饶佩儿这番到底有什么含义,所谓的煮人脸是什么意思,之间饶佩儿也给自己盛了一碗肉汤,坐到了冉斯年对面,用勺子舀出另一颗眼球,毫不犹豫,甚至是带着兴奋期待的神情把眼球送入口中。 冉斯年眼睁睁看着饶佩儿一副大快朵颐的满足表情,胃部一阵翻涌。 饶佩儿细嚼慢咽,终于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然后笑嘻嘻坐到了冉斯年身边,看到了冉斯年并没有吃下碗里的眼球,有些不悦地说:“怎么?嫌我的手艺不好?要我亲自喂你你才肯吃吗?” 冉斯年还没来得及反应,饶佩儿已经迅速地把冉斯年那碗里的眼球舀了出来,塞进了她自己的口中。饶佩儿就那样含着那颗眼球,把脸凑到了离冉斯年的脸尽在咫尺的位置。 饶佩儿是要用嘴巴来喂他吃!冉斯年瞪着近在眼前的饶佩儿的脸,饶佩儿的嘴,饶佩儿嘴里的那颗眼球,一股热浪从胃里直直涌了上来。 冉斯年一个翻身,竟然真的把晚饭吃的东西给吐了出来。 冉斯年醒了,他可以确定自己是真的醒了,他也是真的吐了,床边那一堆秽物可以作证。他还是第一次在做梦的时候呕吐,导致现实中也真的呕吐的。呕吐导致他的这个梦再次被打断,虽然他没有参透这个恐怖又恶心的梦到底意味着什么,但是他已经可以确定,自己的潜意识在做反抗,不愿意去知晓这个真相,所以才会造出一个这样的梦,让冉斯年两次都半途而废,无法达到终点揭示真相。 可是,潜意识为什么要反抗呢?冉斯年扪心自问,难道是自己不愿意接受两个孩子已死的事实?还是别的原因? 难闻的气味提醒冉斯年还是应该先把地上的呕吐物收拾掉,他起身找了个口罩戴上,迅速收拾战场。 虽然床边的呕吐物被收拾掉了,可味道依然残存不肯马上散去。冉斯年索性开窗散味儿,自己则是去了楼下的客厅,打算在沙发上睡到天亮。 沙发虽然没有双人床舒适,可是冉斯年还是很快入睡。 刺骨的冷意突然袭来,冉斯年浑身一个激灵,恍然间才发觉自己竟然站在雪天的树林里。周围尽是漫天飞雪和枯树,没有人家,也没有人烟。冉斯年在想,一定是刚刚从楼上卧室下来只拿了一条毛毯,自己的身体蜷缩在沙发上有些凉意,所以才会梦见自己在雪天你冻得哆哆嗦嗦吧。 冉斯年打着哆嗦在雪地里艰难前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耳边呼呼的风声里竟然夹杂着几个人争吵的声音。他加快脚步,朝着人声前行。 很快,几个人影渐渐清晰,另冉斯年诧异的是,这四个男男女女竟然是古代人的打扮。自己的梦竟然也玩了一回穿越。 靠在树上坐在地上的是个古代打扮的老汉,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年纪,他的棉袄里面似乎塞着什么东西。其余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争吵,好像就是源于老汉棉袄里的东西。 一个中年妇女开口说:“就算是一条蛇,也是一条生命,众生平等,为什么是兔子就可以救,是蛇就不能救呢?” 另一个中年妇女说:“没错,那条蛇都快要冻死了,老人家有善心,想要给蛇取暖,救活它,有什么不对?” 另一个身材挺拔的壮年男人气愤地说:“简直是妇人之仁,老人家,您可不要听信她们的话,快把那蛇丢掉吧,不然等他醒了,是会咬你的!” 老汉摇摇头,执意不肯把怀里的蛇拿出来丢掉。 冉斯年马上明白,自己梦的正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他就站在一旁,不愿参与其中,因为他想要当个纯粹的旁观者,看看事态会如何发展,是不是还有后续。 几个人很快散去,冉斯年本来没考虑留在农夫身边,等着看蛇苏醒后把他咬死,而是跟在三个看热闹的人身后,往村子里走。 不知不觉中,冉斯年也回到了自己的家,看到了一身农妇打扮的女人,自己的妻子。他原本以为梦中的妻子会是饶佩儿,结果竟然是苗玫。这意味着什么?难道是自己对苗玫仍旧念念不忘? 晚上,冉斯年躺在苗玫身边,辗转难眠。 梦中的情景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很快便到了第二天晚上,冉斯年和苗玫正在吃完饭的时候,听到了邻居家传来的骚动。 两个人出门问邻居出了什么事,可是邻居家的男人却懒得回答,而是拿着斧子喊打喊杀的,说要去给儿子报仇。 邻居家的媳妇哭着告诉冉斯年和苗玫,自家的四岁儿子小虎子被一条青色的毒蛇也咬死啦。而那条蛇正是昨天农夫在树林里救下的那条,如果农夫没有救那条蛇,小虎子也不会死。只是农夫已经被蛇咬死,他家男人没法找农夫报仇,就迁怒到了当时劝农夫救蛇的那两个女人,要去找他们报仇呢! 冉斯年不以为然,对邻居家的媳妇说:“怪了,你家男人为什么不想着杀了蛇报仇,而是想着要找那两个女人报仇呢?害死你家孩子的明明是蛇啊!” 邻居媳妇哭着说:“我家男人说了,蛇咬人是天性,可以理解,毕竟不能跟蛇讲道理,可是人糊涂愚蠢就是人的不对啦!” 冉斯年的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他瞬间便明白了这个梦的深意。 清晨吵醒冉斯年的是瞿子冲的电话。瞿子冲这位队长昨晚又熬了一个通宵,一直在警局等待手下人把目前最大的嫌疑人张铮找来,而后又花费了四个小时跟张铮打拉锯战。只可惜,一直耗到了天亮,张铮始终一口咬定,他跟两个表弟的失踪一点关系都没有。他和他的父亲早就不跟张琳张悦姐妹俩来往了,对于两个表弟更是没什么来往,甚至他都不知道表弟肖涵就在他任职的风华中学就读。 张铮果然就是风华中学的老师,这让瞿子冲更加怀疑张铮就是张晓。瞿子冲又连夜派人把张铮的妻子也带到警局,可张铮的妻子却称张铮从来没有过梦魇的经历,并且两个孩子失踪的这段期间,张铮每晚都是按时下班回家的,他的妻子就是他的证人,可以证明张铮的清白。 “斯年,张铮的妻子自然是站在张铮那边,我还是觉得这个张铮嫌疑很大。”瞿子冲振振有词地说。 冉斯年懒得在电话里跟瞿子冲多说,只是简单地问:“让苗玫辨认过了吗?到底张铮是不是张晓。” “我刚刚已经通知了苗玫,这会儿他们夫妇正在往这儿赶,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也过来一趟吧。我有预感,苗玫这次一定能指认张铮就是张晓的。”瞿子冲对冉斯年发出邀请。 冉斯年却直觉苗玫这次不会指认成功,要么是她清楚记得张铮不是她见过的张晓,要么就是苗玫自己也记不清张铮是不是张晓。 “好,我马上赶过去,正好我也有一些想法。”冉斯年急于把自己的猜想告诉给瞿子冲,他觉得他的这个猜想会是一个突破口,只要瞿子冲从这个突破口着手,就可以查到张晓的真实身份。 冉斯年挂上电话,回房洗漱,叫上了饶佩儿,两人早餐也没吃就直接往分局赶去。 第十五章 农夫与蛇 车上,饶佩儿从背包里掏出两个面包,递给冉斯年一个。 冉斯年摇摇头,看了饶佩儿一眼,干脆说:“我在开车,不吃。” “我知道,我先吃,等我吃完了,换我开车,然后你再吃,这样就不会耽误时间啦。”饶佩儿说着,咬了一大口。 “我没胃口,不想吃。”冉斯年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梦,他是真的没胃口。 “斯年,你昨晚吃的就不多,又不吃早餐,不要把身体饿坏了啊。”饶佩儿关切地说。 冉斯年也知道饶佩儿本身是没错的,究其实质,她不过是自己梦里的一个道具而已,因为他现在每天跟饶佩儿朝夕相处,所以梦里才经常会出现饶佩儿。以往的几次,饶佩儿也在梦里帮过忙,让他想到了很多破案的关键线索。这一次,饶佩儿在梦里也是帮忙的,只不过方式有所不同,让冉斯年不适而已。他实在不该把情绪发泄在无辜的饶佩儿身上,只不过,他现在似乎是有了阴影,一看到饶佩儿就会想起那个恐怖又恶心的梦。 冉斯年也十分懊恼,他本来还以为自己会跟饶佩儿有所发展的,可是现在看来,他想要突破那道心理障碍,带着男人应该有的情绪去跟饶佩儿接吻,这都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了。 “斯年,我做错什么了吗?”饶佩儿小心翼翼地问,“今早到现在,你都没正眼看过我。在生我的气吗?我都没敢问你,昨晚的梦里,有什么突破吗?” “你当然没做错什么,”冉斯年这是心里的大实话,可问题是即使饶佩儿什么都没做错,可他就是有了心理障碍,再加上昨晚穿越古代的梦里,自己的妻子是苗玫,躺在身边的女人是苗玫,冉斯年心底里的某些东西似乎有死灰复燃的苗头,“佩儿,请先让我静静,待会儿到了警局,我跟瞿子冲解释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饶佩儿顿时也没了胃口,她看得出,冉斯年经过昨晚有了很大的变化,昨晚的梦一定不简单。说不定是梦里自己煮人肉的模样导致冉斯年对自己有了些抵触心理。不过饶佩儿也不是很担心,因为他信任冉斯年的能耐,是不会让梦影响到现实生活的。 到了警局,冉斯年径直前往瞿子冲的办公室,办公室门紧闭,梁媛告诉冉斯年,瞿队和苗玫贺启睿夫妻正在审讯室那里指认张晓,让他直接过去。 冉斯年和饶佩儿进了审讯室旁的监控室,跟站成一排的瞿子冲、苗玫和贺启睿点头示意,然后也跟他们三个一起,透过监控镜面去看审讯室里的五个男人。冉斯年知道,这五个男人里一定有一个就是张铮,也就是瞿子冲所认定的最大嫌犯,其余四个都是跟张铮差不多年纪,身材也差不多的无关人员,有的还可能是警方内部人员。 饶佩儿小声在冉斯年耳边嘀咕说:“指认嫌犯这种事对你来说一定就像找别扭游戏吧?” 冉斯年苦笑说:“没错,在我看来,里面的简直就是五胞胎。” 苗玫一直蹙眉来回打量着镜面后面的五个男人,拿不定主意的模样。身边的贺启睿一直拉着苗玫的手,时不时拍拍她的肩膀,低声嘱咐她不要着急,慢慢辨认,三思而后行,谨慎选择的同时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约莫又过了五分钟,对面五个男人原地转了几圈展现了多方位角度之后,苗玫终于稍稍有了些自信地说:“我觉得是3号,但是我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我只能说,3号最像当初的张晓。” 瞿子冲的眼角闪过一丝笑意,因为3号正是张铮。 冉斯年却颇为讶异,难道真的是张铮?可是自己昨晚的梦明明另有深意啊。 冉斯年饶佩儿一起把苗玫和贺启睿送出了警局,然后两人又折返回来,直接去找瞿子冲。 瞿子冲的办公室仍旧是锁着门,这一次范骁过来替瞿子冲传话,“冉先生,不好意思,瞿队现在正忙着亲自审讯张铮。这两起男孩失踪的案子上面给瞿队很大压力,现在我们可以说是争分夺秒,必须要尽早找到两个男孩才行,瞿队说突破口就在嫌犯张铮身上,只要能从他嘴里撬出两个男孩的所在,咱们就算是成功了。瞿队现在没空,但是他要我请您去监控室,看看您能不能从张铮的话和行为中捕捉到什么线索。” 冉斯年跟着范骁再次进了另一间监控室,透过镜面观看瞿子冲审讯张铮的场面。 冉斯年看不到背对着自己的瞿子冲,只能看到疲惫不堪、一脸愤怒的张铮,看样子他的确是熬了一夜,精神状态很不好。 “真的会是张铮吗?”饶佩儿发表见解,“我看他的样子真的不像那么变态,而且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么轻易就被警方逮到的家伙一定不是真凶。” “以往的经验?”冉斯年笑着说,“我看是你以往看电影小说的经验吧?” “反正凭我女人的直觉,我就是觉得张铮不是张晓,”饶佩儿想起了刚刚苗玫的指认又说,“刚刚苗玫姐也没有把话说死不是吗?她只是说最像,但也不敢肯定。” 冉斯年也觉得是苗玫看错了,从他的经验和直觉来看,他也觉得张铮不是张晓,不是他们要找的人。他们要找的那个变态,掩藏得更深更隐蔽。 中午的时候,瞿子冲的车轮战审讯中场休息。他们这帮警察还可以轮番上阵,就可怜了张铮必须一直保持清醒应对警察。好不容易熬到中场休息,张铮马上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瞿子冲带着冉斯年和饶佩儿去楼下的食堂吃午餐,顺便听冉斯年的意见。 “瞿队,刚刚我也在监控里观察了两个小时,我还是觉得张铮没什么可疑,他并不是张晓,”冉斯年郑重地说,“我还是坚持我之前的说法,我认为关键人物是15年前强奸张悦的那个强奸犯,而不是劝张悦报警,并且真的报警的张建军和张铮父子。” “你是说,当年的强奸犯就是张晓?他不但强奸了张悦,还要抢走张悦的儿子陈佳奎?”瞿子冲歪头想了一下,惊讶地说,“难道陈佳奎的亲生父亲就是那个强奸犯?” 饶佩儿摇摇头,“不对啊,强奸犯是15年前强奸了张悦,那时候张悦还很年轻,而陈佳奎现在才10岁,除非强奸犯10年前又回来再次强奸了张悦,否则陈佳奎不可能是强奸犯的儿子。” 冉斯年说:“瞿队,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强奸犯是个关键人物,并不是说他就是张晓。按照苗玫的说法,张晓是个年纪在30岁左右的年轻男人,15年前,张晓还是个少年,强奸的可能性不高。” “那里所说的关键人物到底是什么意思?”瞿子冲问。 冉斯年便把昨晚那个穿越到古代,农夫与蛇的梦给瞿子冲和饶佩儿详细讲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梦里自己的妻子是苗玫这一点。 “这个梦有什么深意呢?”瞿子冲琢磨着,农夫与蛇的故事能跟这次的案子有什么关联。 “我先来建立一一对应的关系,首先是蛇,我也说过无数遍了,蛇的形状代表的是什么,所以这个危险的、咬人的、致命的蛇就代表着15年前强奸张悦的强奸犯;想要救蛇把蛇揣进怀里的农夫代表的就是张悦,因为当年张悦选择不报警的行为就等于说放过了那个可恶的罪犯;而农夫身边的两个妇人,那两个赞同农夫救蛇的妇人,代表的就是张悦的姐姐张琳,为什么是两个妇人而不是一个,那是因为这两个妇人代表的不单单是张琳,还有整个张家人,包括最后默认了张琳的做法,跟姐妹俩统一口径,没有对警方说出真相的张家人,当然,除了张建军;说到张建军,梦里农夫身边那个健壮的中年男人,劝说农夫不要救蛇的男人,代表着的就是张建军。”冉斯年耐心解释,期盼两个听众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瞿子冲沉思了一分钟,发现这样的一一对应关系的确有些道理,便问:“接下来,蛇咬死了小虎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农夫救了蛇,所以才会有后来蛇咬死小虎子的悲剧,小虎子的父亲才会嚷嚷着要找两个妇人报仇,把这个梦翻译过来,也就是说,张悦当年没有报警,所以强奸犯又再次作奸犯科,这一次,他又祸害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的亲属把怨恨转移到了张悦和张琳身上,认为自己家人的悲剧是由张家姐妹俩间接造成的,如果当年张悦选择报警,警方说不定就会抓到这个强奸犯,会拯救更多的女人。而这个人对张琳张悦的复仇方式就是,夺走他们最爱的孩子。” “不会吧?”饶佩儿惊讶地问,“这个人为什么不干脆找那个强奸犯报仇,要找张悦和张琳姐妹俩啊?” “对啊,”瞿子冲也说,“梦里你的邻居说蛇是畜生,伤人是天性,所以邻居不去杀蛇反而是去找糊涂的人复仇,可是现实中,强奸犯是人类,而且是罪魁祸首不是吗?” “没错,现实中这个复仇者也一定会去找强奸犯的,我想,也许他现在已经找到了,他的复仇计划仍旧在实施过程中!”冉斯年极为肯定地说。 第十六章 怀疑好友 瞿子冲犹豫了片刻,然后开口:“斯年,不是我不愿意相信你,但是这只是你个人的推测,现在两个孩子生死未卜,时间紧迫,如果按照你的这个思路调查实在太过费时费力。上面给我很大压力,毕竟是两个男孩下落不明,一旦媒体盯住这件事,我们很不好做啊。” 冉斯年理解地点头,“我明白,所以瞿队你现在还是要把工作重心放在审讯张铮的身上,对吧?” “是的,你也看到了,苗玫也指认了张铮,只要我能把他的嘴巴给撬开,一切就好办了。”瞿子冲还是对于自己的工作思路很有信心的。 饶佩儿却不乐意了,“瞿队,这不是斯年的个人猜测,他能做这个梦肯定是已经发现了一些线索的,只不过这些线索还藏在他的潜意识里。这绝对不是凭空猜测的,瞿队,你跟斯年合作这么久,哪一次是他猜错了的?到最后,还不是斯年……” “佩儿!”冉斯年打断饶佩儿,“警察的工作方式你不懂,不要妄加评论。” 饶佩儿白了冉斯年一眼,缄默不语。 瞿子冲犹豫了一下,说:“这样吧,我们双管齐下,我这边把范骁派给你,你可以指派他去替你调查当年的强奸犯,我这边还是抓紧审讯张铮。斯年,你看这样行吗?”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冉斯年带着感激的口吻。 下午两点,分局会议室里,范骁坐在电脑前还有些生疏地操作着。冉斯年和饶佩儿在一旁等待结果。 “有了,”范骁兴奋地说,“我按照冉先生你说的,锁定了张悦强奸案前后五年的时间段,松江市的强奸和强奸未遂的案件,除去那些已经抓到罪犯的,的确还有七八宗不了了之,到现在都没抓到罪犯的案子。这些案子中又有四起案件有个共同点,那就是罪犯进行了伪装,带了面罩,被害者根本无法辨认!” “果然,这是个惯犯,这个强奸惯犯的手下绝对不止张悦一个被害人,”冉斯年有些兴奋,“小范,你把这四起案子的报案人和被害人的资料整理一下给我。” 范骁不明所以,只是听从冉斯年的嘱咐,倒是饶佩儿马上明白过来,问:“斯年,你是怀疑这个张晓就是这四起案子中的关系人?可能是被害者的男性亲属?可是也有可能张晓的女性亲属在遭到强奸后没有报案啊。” “不,既然张晓迁怒于没有报案的张琳张悦姐妹俩,那么他的那位受害者女性亲属一定是报案的了,”冉斯年胸有成竹地说,“也正因为如此,张晓才会用拐骗孩子的方式向警方发起挑战,因为他也是憎恨警察的,憎恨警察的无能,当年没有抓住那个强奸犯。” 饶佩儿撇撇嘴,感慨地说:“看来这个张晓满脑子都是恨,恨当初没有见到的梦学专业咨询师,也就是斯年你,恨当时草草打发他的苗玫,恨15年前的强奸犯,恨没有报警的张琳张悦姐妹,恨警方的无能没能抓住强奸犯。他真是个满心只有仇恨的变态啊。” 冉斯年十分自责地说:“如果当年我见到了他,耐心帮助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悲剧,两个孩子也不会……” 范骁一直低头整理冉斯年要的资料,听冉斯年如此悲观,认定两个孩子已经过世,他有些不乐意,“冉先生,虽然现在距离第一个男孩陈佳奎失踪已经过去两天多了,但是不到最后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希望的。我们警方的工作前提就是,假设两个孩子都还活着!” 冉斯年赞许地冲范骁笑笑,至少目前看来,这个范骁在他眼里仍旧是个充满职业热情的热血刑警,当然,不排除这是他演技超群。 会议室里陷入短暂安静,冉斯年和饶佩儿都在等待范骁整理好资料,圈定出一个嫌疑人的范围。 就在这时,梁媛开门进来,脸色难看地问:“神弗先生,你们这边怎么样?” “怎么?看你的样子,对张铮的审讯还是毫无进展?”冉斯年问。 “唉,没得审啦,张铮刚刚被律师给接走啦,”梁媛气鼓鼓地坐下,“张铮的父亲张建军是退伍老兵,认识几个系统里的大人物,再说我们现在也没有证据,上面的上面既然发话了,我们也只能放人。不过瞿队已经派邓磊带人跟踪监视张铮啦,希望能够跟踪张铮找到两个孩子的所在。不过瞿队也说了,希望不大,毕竟张铮也是个狡猾狐狸,是不会乖乖带我们去到两个孩子的藏身之地的。” 冉斯年点头,又问:“瞿队现在在做什么?” “瞿队在跟上面汇报工作呢,上面的上面给了上面压力,上面就只好把压力和责备下达到瞿队这里了,”梁媛感叹着,“估计一会儿瞿队又会把这压力和责备下达给我们,有时候我可真羡慕你啊神弗先生,自由自在,破了案有功劳,破不了案,也没人责备。” 饶佩儿笑着说:“可斯年也没工资啊。” 半个小时后,范骁整理好了四起陈年强奸案的被害者以及亲属关系人的资料,打印好之后给了冉斯年。 冉斯年手执这厚厚一沓资料,犹豫着是草草看过一遍等着晚上的梦给自己提示呢,还是现在就仔细查看,不依靠梦,而是靠自己去找到线索。最后,冉斯年选择了后者,因为他心里仍旧抱有一丝丝希望,希望自己之前的推测是错误的,两个孩子还活着。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得抓紧时间全力以赴。 把资料分成三份,冉斯年自己负责四起案子中的两起,饶佩儿以及范骁每个人负责一起,三个人抓紧时间去研究资料,希望能在这些资料里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人。而所谓的条件就是苗玫所描述的张晓,现在是中等身材,30岁左右的年纪的男性,有梦魇的毛病,还有就是冉斯年根据张晓发给苗玫的恐吓画所推测的张晓很可能在幼年时期也遭受过性侵犯。 天色渐暗,范骁从食堂买回了三个盒饭,三人吃完之后,交换手里的资料,再次埋首研究。 一个名字毫无预兆地跳入冉斯年的视线,贺蓉。 冉斯年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很快,他就想起了贺蓉是谁。贺启睿曾经跟自己在无意中提及过,他的姐姐就叫贺蓉。 而这个贺蓉在13年前曾经报案,称其被一个蒙面的男子奸污,警方至今没有抓到这个连环强奸犯。 冉斯年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贺启睿身上,难道贺启睿会是张晓?不,不会的,一来贺启睿跟自己是多年的好友,他了解贺启睿的为人,贺启睿阳光健康,还是个善良的热心肠,绝对不会是满怀仇恨的心理变态;二来,贺启睿又怎么会给苗玫发恐吓短信?他们俩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状态;三来,贺启睿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两个男孩失踪都是在夜里,如果贺启睿连着两天夜里不回家,苗玫肯定会产生怀疑的。 想到这些,冉斯年犹豫着拿起手机,把电话给苗玫播了过去。听着拨号音的时候,冉斯年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自己怀疑贺启睿的原因是苗玫?因为自己对苗玫还没有完全死心,所以潜意识里希望贺启睿是张晓,这样贺启睿就能给自己让位了? “喂?斯年,”电话里传来苗玫温柔的声音,“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目前为止没什么大的进展,”冉斯年尽量婉转地问,“对了,你之前连续收到张晓的恐吓彩信,这件事你是怎么瞒住贺启睿的?我是说,你们每晚不都是在一起吗?他没发现你的异常?” 苗玫苦笑着说:“可能是我掩饰得好吧,我不希望给启睿增添烦恼和负担,他白天工作很忙,这不正好赶上他们大学考职称嘛,这阵子他每晚回来都睡得死死的,鼾声吵得我总是失眠呢。” 冉斯年悬着的心放下来一些,果然贺启睿没有作案的时间。 “对了,这两天晚上启睿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忙活,我问他是不是忙考职称的事情,他说是在帮你查一些资料,一查就是到后半夜呢。斯年,你到底让启睿帮你查什么啊?你们俩这么神秘,有什么事不能跟我明说吗?”苗玫语气里带着对冉斯年的不满,意思是冉斯年麻烦了她的宝贝丈夫,导致人家睡眠不足。 冉斯年尴尬地笑笑,敷衍说:“没什么,一点私事而已。” 苗玫又说了几句话,还是在问冉斯年到底在让贺启睿查什么,冉斯年逃也似的匆匆挂断了电话。 一旁的饶佩儿一直认真审视着冉斯年,待冉斯年挂了电话,她严肃地问:“斯年,你该不会是对苗玫还没死心吧?” 冉斯年一愣,不敢与饶佩儿对视,只是低着头回答:“别乱说,苗玫现在是贺启睿的合法妻子。” “所以你才会怀疑贺启睿不是吗?你刚刚那个电话,不就是为了确认了贺启睿有没有作案时间吗?”饶佩儿指着资料上贺蓉的名字问,“这个贺蓉就是贺启睿的亲属吧?” 冉斯年这次终于抬眼去看饶佩儿,惊讶于饶佩儿居然看穿了他的内心。 第十七章 第三个失踪男孩 饶佩儿绷着一张脸,也不顾范骁还在场,带着委屈的哭腔埋怨冉斯年:“果然,你对苗玫还没有完全忘情,那我算什么?就只是你的助理?” 冉斯年面露难色,躲闪饶佩儿灼人的目光。 一旁的范骁尴尬地起身,“那个,我出去方便一下。” 听着范骁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冉斯年对饶佩儿说:“不错嘛,你刚刚的表演很到位,全然一个吃醋女友。” 饶佩儿一听冉斯年这话,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她别过头,不愿让冉斯年看到自己的泪水,执拗地说:“谁说我是在表演?” 冉斯年一愣,脸色瞬间凝重,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明几天前自己还对饶佩儿好感越来越浓,可是最近这阵子又是那个煮人肉的梦,又是对苗玫的复杂感觉,又是男孩失踪案子,他的心已经是一团乱麻,对饶佩儿的感情像是急速下降到了冰点。 看冉斯年不说话,饶佩儿更加委屈,猛地起身,“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冉斯年反应过来刚想去阻拦饶佩儿,说几句缓和气氛的话,手机铃声又再次响起。一个愣神的时间,饶佩儿已经绝尘而去。 一看来电显示,竟然还是苗玫。 “喂?小玫……” “斯年,出事啦,”苗玫打断了冉斯年,焦急地说,“刚刚启睿的姐姐来电话,说是启睿的弟弟到现在还没回家,启睿怀疑他弟弟也……我们现在正在去启睿姐姐家的路上!我们想,现在报警的话,因为失踪不到48小时,警方可能不会受理,你跟警方关系好,所以我们就想到了找你……” “你先别急,先把启睿姐姐家的地址发给我,我也马上赶过去,如果确认孩子真的失踪了,我再马上联系瞿队,”冉斯年说着便开始收拾桌面上的资料,又看到了范骁放在桌子上的小笔记本,“放心,我会带个警察过去。” 范骁刚刚走回会议室的门口,就被冉斯年拉着出了门,“小范,跟我走,可能又有一个孩子被拐骗了。” 赶到贺启睿姐姐贺蓉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还没进门,冉斯年就已经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啼哭声,等苗玫给冉斯年和范骁开了门,冉斯年这才感受到贺家全家人的哀伤,整个家都沉浸在低气压里,此起彼伏的不是哭声就是叹气声。 贺启睿头发乱糟糟的,脸色很不好看,一看到冉斯年和范骁,马上就开始自责,“斯年,都怪我,都怪我,我没有提醒小亮。如果我告诉小亮陈佳奎和肖涵被拐骗的始末的话,小亮也不会轻易上当被那个张晓骗走的!” 范骁赶忙说:“别这么说,是我们警方嘱咐你不要把案情泄露出去的,这不是你的责任。” 苗玫也跟着自责,“不,不能怪启睿,要怪就怪我,张晓是因为恨我,所以才迁怒到了启睿,又迁怒到了启睿的表弟佟亮。” 冉斯年忙上前几步,郑重对苗玫说:“不要这么想,你们都没错,错的是张晓。” “哼,说的好听,可事实就是你们俩连累了我家小亮!”客厅里一个面色阴沉的中年男人阴阳怪气地说。 冉斯年看了看屋子里的局势,马上明白过来,那个一直哭泣的中年女人应该就是贺启睿的姐姐贺蓉,小亮的母亲,而那个阴阳怪气的中年男人就是贺启睿的姐夫,贺蓉的丈夫。 贺启睿埋首不断念着,“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冉斯年坐到贺启睿身边,“大家先别急着自责,眼下还是找人要紧,我也把刑警带来了,咱们现在就努力回想一下,小亮最近几天有没有什么异常,这对于寻找小亮非常重要。” 范骁搭腔,“是的,首先我们得确定小亮的失踪是单纯的失踪还是跟张晓有关。也许小亮只是去同学家玩了,或者是被人贩子给拐走的。” 冉斯年抬头白了范骁一眼,人贩子,这孩子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贺蓉停止了哭泣,说:“小亮最近这阵子没有任何异常啊,就跟平时一样,每天上学放学。” 冉斯年叹了口气,心想这又是个无法走进孩子内心的母亲,在这样的母亲眼里,孩子总是一切如常。 贺启睿整理了一下心情,尽量平静地给冉斯年介绍。小亮全名叫佟亮,今年13岁,刚刚升入初中,是个性格开朗的男孩。小学毕业后的那个暑假开始沉迷于网络游戏,不过现在在贺启睿的帮助下已经戒除了网瘾,目前还处于巩固期,家人根本不让他上网。佟亮现在学习成绩也很好,父母对他非常放心。 “现在的问题是,小亮最后出现的地点会是哪里,张晓会把他的画留在什么地方。”冉斯年自言自语似的。 范骁唉声叹气,“没用的,前两次的地点附近都没有监控,就算这次找到了小亮失踪的地方,周围肯定也不会有监控的。” 冉斯年在意的不是监控,而是张晓留下的画,他急于想看看这第三幅画,是不是会第三次证实他那最糟糕的猜测。 “小亮平时喜欢去哪里玩耍?”冉斯年犹豫了一下,“而且这个地方还是位于地下的?” 全家人都沉默不语,冉斯年扫视了一圈,马上注意到佟亮的父亲佟剑锋的脸上闪过心虚。 “佟剑锋,你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对吧?”冉斯年咄咄逼人地问,“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所隐瞒?” 贺蓉一听冉斯年这么说,一把揪住佟剑锋的衣领大叫:“你到底知道什么?快说啊!咱们儿子丢了,儿子不见啦!” 佟剑锋任凭贺蓉抓住他的衣领用力摇晃他,嘴里念叨着:“说了也没用,我刚刚打电话过去问了,小亮根本就没去那儿!” “那儿是哪儿啊?”贺蓉哭喊着,“到底是哪里?” “就是,就是开在地下的黑网吧!”佟剑锋干脆坦白。 “网吧?小亮不是成功戒除网瘾了吗?”贺蓉呆愣愣地问。 佟剑锋索性彻底坦白,解释:“没有,网瘾哪是那么容易戒除的?是我跟小亮做了一笔交易,我给他出钱,让他一周去黑网吧上网三次,他保证学习上给我保持在全班前三名。事实证明,咱们小亮还是很厉害的,期中考试考了第二呢!上网也没影响他学习不是吗?只要有所节制……” 贺蓉尖叫一声,抓起佟剑锋,“快,带我们去黑网吧!” 佟剑锋自知理亏,明明知道小亮不在网吧,还是带着一家人前往了家附近的地下黑网吧。 地下黑网吧不大,只有二十多平米,开在了地下洗衣店的后面,网吧老板就是洗衣店老板黄老板,他把自家的一间卧室和厨房打通,开办了这个违法的副业,专门招待未成年人上网。而黄老板本身是认识佟剑锋的,因为当初正是佟剑锋亲自把佟亮领来了这里上网。父亲领着儿子来黑网吧上网的,那绝对是稀奇事,他想不记得都难。 “小亮?他昨天才来过,今天没来啊,”黄老板赔笑着说,“出了什么事啦,怎么这么大阵仗啊?” 冉斯年直接问:“小亮上网的电脑固定吗?” “固定的,小亮多给了我一百块,要我把最里面紧靠墙角的那台电脑给他专门使用,还让我在桌子上加一块挡板,说是不喜欢隔壁的人看他玩游戏。”黄老板指着最里面的那台电脑。 贺启睿忙走到那天电脑前坐下,开始操作电脑,寻找有关小亮的蛛丝马迹。后面的人马上跟上去,围在贺启睿身后观看。 “果然,小亮不单单在这儿玩网游,他还登陆了QQ,在跟人网聊。”贺启睿一面忙活一面说,“我想,小亮之所以要固定只用一台电脑,又要求加什么挡板,就是不想让个别的人看到他网聊的内容吧?可见那个长腿叔叔又是在跟小亮聊什么不能被外人知晓的秘密,诱骗小亮上钩!” “现在能看到网聊内容吗?”冉斯年问。 贺启睿摇摇头,“这个目前还不行,我需要把电脑主机带回去进一步恢复数据。” 范骁摇摇头,“不行,主机我得带回去。贺先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这是我们警方的职责所在,普通市民,尤其你又是失踪男孩的亲属,是绝对不能带走主机的。” 贺启睿点头表示理解,垂头丧气地准备起身,眼睛扫到了电脑主机箱的侧面,便弯腰朝里面看:“机箱后面好像有东西。” 说着,贺启睿蹲下身钻入了桌子下面,伸出手臂,从机箱的后面抽出了一张纸,一张画着铅笔画的白纸。 又是张晓留下的“寻宝地图”。 仍旧是那个角度,仍旧是那个躺在床上无法动弹的男人,这一次不同,房子的四面八方都涌出了无数的虫子,这些虫子成群结队,目的地却十分统一,就是那个床上男人的身体,它们源源不断地涌向男人的身体,从之前腐蚀的血洞钻入身体,连男人脸上的鼻子嘴巴眼睛也不放过,见孔就钻。 看到铅笔画的人都是惊诧不已,贺蓉吓得失声尖叫。只有冉斯年最为冷静,因为这画跟他想象的差不多,他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如果还有铅笔画的话,内容就是这样。这也就第三次证明了他的猜测没错。三个男孩都已经身在地下,身体被埋没,接下来就是被腐蚀,生出蛆虫。这场寻宝游戏,他冉斯年不可能胜利,因为一开始张晓就已经玩赖,张晓打从一开始就已经决定要了三个男孩的性命,所谓的寻宝游戏,不过是一开始就注定失败的寻尸游戏罢了。 第十八章 牧羊女的梦 范骁哀叹着说:“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小亮也是被张晓给拐骗走的。” 贺启睿懊恼地砸了一下桌子,然后抬头去看墙角,一边看一边问黄老板:“你这里有监控吗?” 黄老板赔笑着说:“您看您说的,我这是什么地方啊,不需要那东西。” “那你这里有成年男人,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进来过吗?”贺启睿不死心地问。 “有啊,没有身份证的成年人也会来我这里上网。”黄老板有些警惕地盯着范骁,看得出他心里在嘀咕,这个范骁到底是不是警察。要说是吧,他看起来那么稚嫩,要说不是吧,刚刚他又说什么主机得他带走,那是他们警方的职责。总之黄老板已经打定了主意,等送走这些人,他就赶紧收拾战场,假装这里根本就不曾有过什么黑网吧。 好在范骁似乎也没有功夫在意什么违法黑网吧的问题,他掏出一张张铮的照片递给黄老板,问:“这个人来过你们这里吗?” 黄老板讨好似的仔细打量照片上的张铮,末了又讨好似的回答:“没有,这个人没来过,我敢肯定,我没见过这个人!” 范骁点点头,但却仍旧怀疑张铮,他怀疑这次也跟上次肖涵的事件一样,是张铮把这幅画给了小亮,让小亮把画放在这里的。 “总之,张铮的嫌疑还是不能洗除,他刚刚恢复自由,小亮就失踪了,他有作案时间!我这就给跟踪监视张铮的邓磊打电话,问问他张铮这大半天都做了什么!”范骁一只手抱着机箱,一只手艰难地掏出手机。 然而邓磊的回复是张铮自从离开警局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在他的监控之下,天黑前他还用望远镜透过窗子看到了正在家里睡觉的张铮,天黑后他们一直守在张铮家门口,他根本没出门。 冉斯年打发范骁快把机箱送回警局进一步调查网聊内容,自己则是跟着贺家的四口人回到贺家,他打算问问看贺蓉和佟剑锋的梦,也许他们的梦里能有什么意外收获。 晚上十点,贺家的客厅里。 “我的梦?”贺蓉莫名其妙,“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找小亮要紧,你居然问我做了什么梦?” 冉斯年只好耐着性子把问梦的理由解释了一遍,解释完后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贺启睿和苗玫这两个了解自己专业的人。 贺启睿对贺蓉说:“姐,斯年是我的好朋友,我相信他,况且他现在作为警方的顾问,用他的释梦本领帮助警方破了不少案子。你给他讲讲你的梦,说不定会对寻找小亮有帮助呢。” 贺蓉这才半信半疑地开口,“要说梦,其实,好多年了,我总是会隔三差五地做同一个梦。可是,小亮失踪是今天的事,我的梦会跟小亮的失踪有关吗?” 冉斯年仍旧抱着一丝希望,“没关系,你说说看。” 贺蓉挠挠头,边回忆边叙述:“我总是梦见我一个人住在牧区,是个牧羊女,每天白天出去放羊,晚上就把羊关进圈里。可是我的羊却开始每天减少,我开始每天早晚清算数目,发现羊是在晚上被偷的。” 冉斯年心想,这个贺蓉该不会也做了穿越的梦,穿越到“亡羊补牢”的梦境中去了吧。 “我发现羊圈有个缺口,羊圈里还有狼的脚印,知道是野狼晚上潜入羊圈偷了我的羊。我努力把羊圈的缺口堵好,晚上拿着猎枪警惕野狼的入侵。可是就在我打瞌睡的空档,野狼还是偷走了我的羊。后来,好心的邻居送了我一只牧羊犬,这只牧羊犬不但能在白天帮我牧羊,晚上还能起到看家护院的功效,自从有牧羊犬镇守羊圈,羊就再也没有丢过。我为了感谢牧羊犬,每天都给它吃肉,还特意给它建了一个温暖的狗窝。”贺蓉自己也讲述地莫名其妙,她完全搞不懂自己这个梦有什么寓意,觉得这就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梦。 贺启睿紧张地问:“斯年,这个梦有什么寓意吗?” “目前为止,我没什么想法,”冉斯年又问贺蓉,“还有后文吗?” “有啊,有一次,因为家里没了肉,我就给牧羊犬喂了我吃剩的米饭和菜汤,结果第二天,牧羊犬就离家出走了,”贺蓉颇为不屑地说,“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哪里像中心耿耿的牧羊犬,简直就是白眼狼。我心里也生气,心想走了就走了吧,我也懒得去找它。可是就在牧羊犬离去的第二天,我家的羊又减少了,羊圈又被野狼入侵,我一下子丢了三只羊。于是第二天,我只能外出去寻找牧羊犬,没有它在我的羊迟早要被野狼给吃光的。” 冉斯年微微点头,“那么,你找到牧羊犬了吗?” 贺蓉没好气地说:“找到了,结果这个畜生回来以后更加无法无天了,它竟然不满足于我给它的剩饭剩菜,开始偷吃我储存的猪肉。唉,我虽然生气,可是那点猪肉跟我的羊比起来,也不算什么,我只好留着这个贪得无厌的牧羊犬,继续给我镇守羊圈,对于它偷吃我猪肉的事情,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贺蓉身边的佟剑锋一脸莫名其妙,对贺蓉说:“老婆,你这都梦的什么跟什么啊,你以前还当过牧羊女吗?” 贺蓉摇头,“我从小就生活在城镇,连活羊都没见过几只。” 冉斯年解释:“当然不能从表面的意思去解读这个梦,梦里所谓的羊、野狼和牧羊犬,哪怕是猪肉,我想都是另有所指才对。不过依我看来,这个梦的确跟小亮被拐骗没什么关系。请问,你们夫妇俩在最近这段时间里有没有做什么梦?” 佟剑锋吞了口口水,一副明明有话却不敢说的样子。冉斯年虽然脸盲,但是看人的神态还是没问题的,他一眼就看出了佟剑锋心里有鬼,但他也不点破。 “老公,你最近有没有做什么梦啊?”贺蓉急切地拉着佟剑锋的衣袖,“你不是挺爱做梦的嘛。” “我,我都不记得啦。”佟剑锋苦着一张脸。 “姐姐姐夫,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小亮最近有什么异常吗?”贺启睿问。 贺蓉和佟剑锋都茫然地摇头,这个时候他们才意识到作为父母,他们是多么的失败。 客厅里陷入沉静,贺蓉和佟剑锋自然是丝毫没有睡意,贺启睿和苗玫这个时候自然不能提出回家睡觉,也只能尽量安慰贺蓉和佟剑锋。作为贺启睿和苗玫的好友,冉斯年也留了下来,甚至没有想到该给赌气回家的饶佩儿打个电话。 午夜十二点,范骁给冉斯年打来电话,“冉先生,我们已经恢复了一部分佟亮网聊的数据,佟亮跟长腿叔叔说他有一个肮脏的秘密,已经快要把他给逼疯了,虽然这个秘密给他带来了一些好处,但是他已经快要崩溃了,他必须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一直憋在心里,佟亮已经快忍不住啦!与其控制不住把秘密公开,还不如找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发泄一下。” “哼,于是张晓就化身成了知心的长腿叔叔,表示愿意倾听小亮的秘密?”冉斯年推测。 “长腿叔叔说他也有个秘密,也是谁都不能说,他愿意跟小亮见面,交换彼此的秘密。他说这样一来,彼此就都不会泄露彼此的秘密了。长腿叔叔说愿意成为佟亮的心灵密友。”范骁气愤地说。 “我知道了。”冉斯年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挂上了电话。 “怎么样?”贺启睿等冉斯年挂上电话焦急地问。 冉斯年把范骁的话复述了一遍,然后看看手表,抱歉地说:“启睿,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也对,饶小姐还在家等你吧,”苗玫不经意地说,“别让她等急了,快回去吧。” 冉斯年于贺启睿和苗玫告别,驾车回家。 冉斯年开车回到家,看到饶佩儿房间的灯是灭着的,想到饶佩儿把车子留给自己,打车回家,冉斯年心里有些不好受,想要上去跟饶佩儿说几句话,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说自己对苗玫绝对没有别的意思,那是骗人,说对饶佩儿有意思,也算是骗人,因为那个饶佩儿煮人肉的梦,冉斯年对饶佩儿似乎有了阴影,也是因为对苗玫始终无法彻底忘情,冉斯年对饶佩儿的好感止步甚至倒退。 进家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冉斯年收拾一番后躺在床上,他有预感,今晚的梦一定会有重大收获,至少那个饶佩儿煮人肉的梦,他能够彻底做完,就像是游戏打了通关,他将会收到最后的奖励,也就是答案。 其实贺蓉所讲述的那个牧羊女的梦,冉斯年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释梦结果,但是释梦毕竟不是缜密的推理,更加没有证据,他不能轻易当着那些人的面讲出来,万一错了,可是会给丢了儿子的贺家雪上加霜的。那么倒不如到最后再公布释梦结果,在有了更多的佐证之后。 第十九章 二选一 深夜,冉斯年被楼下的声音吵醒,那是锅碗瓢盆撞击的声音。 冉斯年坐起身,开始思考房间的隔音问题,随即明白,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身在二楼卧室的他是不可能听到楼下厨房做饭的声音的。看来,今晚的梦是要从那个恐怖的煮人肉的桥段开始。 冉斯年下到一楼,站在厨房门口,第三次说一样的话,第三次坐到餐桌前,第三次等着饶佩儿给他端上一碗眼球汤。 冉斯年没有等剧情发展到饶佩儿含着眼球要用嘴巴喂他吃的地步,就及时打断并且改变剧情走向,他问饶佩儿:“佩儿,你煮的是人肉吧?” 没想到饶佩儿竟然十分诚恳地摇头,“也对也不对,准确来说,我煮的是人的脸皮。” “为什么,为什么要煮人的脸皮?”冉斯年故作镇定地问。 “因为我要把生面孔,煮成熟面孔啊。”饶佩儿理所应当地说。 冉斯年一个激灵,饶佩儿的话让他瞬间茅塞顿开,却也忍不住全身颤栗。 “佩儿,谢谢你,”冉斯年决定在梦里说几句现实中他不敢跟饶佩儿说的话,其实这话也算是他对自己说的,也算是一种彩排演练吧,“请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最近这阵子我的确有些混乱,对你,对苗玫,我被自己的潜意识给搞糊涂了。我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弄清楚我想要的是谁,弄清楚我最真实的感情。佩儿,你愿意等等我吗?” 饶佩儿丢下手里的汤匙,一脸严肃地说:“我不会刻意等你,一切顺其自然吧。如果等到你弄清楚自己,打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孤身一人,那么好,我们在一起。如果那时我已经心有所属,那就只能说我们有缘无分啦。” 冉斯年当然清楚,梦里饶佩儿的回答正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回答,他不过是在自问自答。冉斯年十分矛盾,一方面自私地想让饶佩儿等他,另一方面,又希望饶佩儿遇到更好的男人,因为怕自己无法给她一个好的结果。 面对着一脸桀骜不驯的饶佩儿,冉斯年决定在梦里过一把干瘾,于是便不容分说直接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饶佩儿,感受饶佩儿娇柔的身躯。 饶佩儿没有推开冉斯年,但是身体却越来越软,越来越软。冉斯年抱得越用力饶佩儿就越软,终于,冉斯年清醒过来,怀里正是他紧紧抱着的棉被。 起床喝了一杯水,冉斯年觉得自己该上楼跟饶佩儿说几句话,哪怕现在才刚刚凌晨三点。 “当当当”,冉斯年敲了门,站在饶佩儿卧房门口等待。里面没有回应。 冉斯年以为是饶佩儿睡得沉或者是还再跟自己赌气,又大声叫了几声。可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幸好冉斯年留了一手,他有饶佩儿房间的钥匙。于是便回房取了钥匙,再次上来开门。 房间里哪里有什么饶佩儿?床铺还叠得整整齐齐,好像是饶佩儿从来没有回来过。 根本顾不得现在凌晨三点的时间,马上把电话给陶翠芬播了过去,问饶佩儿是否是回了她母亲陶翠芬的家。 拨号音响了三声之后,陶翠芬接了电话。冉斯年听得出,陶翠芬是真的着急,不会是饶佩儿故意让她这样演戏来戏弄自己的。看来,饶佩儿是真的不见了!她就像是那三个失踪男孩一样,不知所踪! 不,不一样,三个男孩百分之九十九已经死了,可饶佩儿不会死的,她不能死! 冉斯年赶忙穿衣准备出门,对于去哪里寻找饶佩儿,他已经有了想法。 手机显示的时间是三点零三分,这频繁出现的“三”让冉斯年有所察觉。没错,他刚刚敲饶佩儿的房门敲了三下,给陶翠芬打电话,拨号音响了三声,现在手机上显示的电子时间又是三点零三分。 这个“三”在提醒他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来不及多想,冉斯年发动车子,朝着城郊的旅游景点赶去。车子驶出小区之后,他又给瞿子冲打了电话,把目的地告诉瞿子冲。 “瞿队,三个孩子就在猪头山后面的一个废弃防空洞里,那里比较隐蔽,你多派一些人手,”冉斯年语速极快地说,“佩儿也在那里!” 瞿子冲听得出冉斯年十分急迫,于是也就不再多问,直接挂了电话开始召集人手。 说到猪头山后面的那个隐蔽的防空洞,那还是冉斯年发现的。当时冉斯年就断定那个防空洞一定是战乱时期普通百姓挖掘的私人性质防空洞,因为整个防空洞不大,而且不够结实,被发现的时候已经坍塌了一小半。没想到现在,那里竟然成了那个张晓藏人埋尸的地方。 凌晨四点,冉斯年超速行驶赶到了猪头山下,正好与瞿子冲的人马汇合。 “瞿队,现在没时间解释,大家分头去找人吧,”冉斯年指着猪头山的方向,“我也实在记不清具体位置是哪里了,现在天色又暗,想要在大范围内找人,大家必须分头行动。那是一个半人来高的防空洞,洞口十分隐蔽,需要仔细查看才能看到。” 瞿子冲赞同冉斯年的说法,马上指挥手下分成几个小组,分别负责一片区域,展开寻人行动。 冉斯年被瞿子冲安排跟范骁一组,两个人一路小跑,前往他们负责的区域。 “冉斯年,我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不合适,但是我真的很好奇,三个男孩,还有饶小姐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 冉斯年根本无视范骁和他的问题,只是百感交集地寻找洞口,他知道时间紧迫,如果晚了,搞不好饶佩儿也会跟三个男孩一样…… 不知道这样搜寻了多久,天色已经蒙蒙亮,冉斯年精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就在这时,范骁腰间的对讲传来邓磊的声音。 “找到啦!她们都在!”邓磊大声叫。 “他们?”冉斯年猛地坐起身,抢过对讲问,“他们,他们都还,还活着吗?” “活着,只不过,唉,你们快过来吧!”邓磊语气复杂,好像一言难尽的样子。 活着?那三个孩子还活着?难道自己之前的猜测真的是错了?冉斯年畅快地笑出声,这次推测错误是他这一生最美好的错误! 然而等到冉斯年和范骁赶到那个防空洞洞口的时候,冉斯年却像是由天堂坠落地狱一般,他把一切都想错了。 邓磊所说的他们不是指饶佩儿和三个孩子,事实上三个孩子仍旧不知所踪,防空洞里只有饶佩儿,和苗玫! 苗玫也在!怎么会这样?冉斯年瞪大双眼,眼睁睁望着并排坐在狭小防空洞里的两个女人。 饶佩儿和苗玫都被麻绳捆住了身体,各自坐在一个黑色的箱子上面,她们的嘴巴也被胶带封着,两双眼睛里全是恐惧不安,身体尽管因为保持这个姿势太久而麻木疲惫不堪,但仍旧不敢有一丝懈怠,硬生生地挺着。 冉斯年正在奇怪为什么瞿子冲他们不赶紧进去给她们松绑,眼神撞到了瞿子冲的眼神,瞿子冲在用眼神示意他往洞里面侧面的洞壁上看,好像那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冉斯年把手电筒往那个方向一照,原来洞壁上竟然贴着两张纸,上面一张纸上仍旧是铅笔画,下面的纸上则是打印出来的文字。 铅笔画仍旧是之前三幅画的后续,不同的是,黑雾、腐蚀的房子和无数的虫子都已经消失,床上躺着的只剩一副白骨骷髅。 然而铅笔画不是重点,重点是下面那张纸的文字。冉斯年定神仔细去看。 “GameOver!对我来说,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这里,看到了我的这些留言,那么对我来说,已经是游戏结束了。可是对你,冉斯年,对于你来说,真正难以抉择的游戏才刚刚要开始。我先来为你讲解一下游戏规则。看到你面前的两位美女了吧,她们两个坐着的是两枚塑胶炸弹,两枚炸弹之间还有一条线,这条线可能比较隐蔽,你可以仔细看一下。这条线的功能非常重要,简直是支撑这场游戏精彩程度的法宝!只要两位美女其中一个先起身离开了炸弹,那么另一枚炸弹就会在十五秒之后爆炸。换句话说,两位美女只能活一个。如果冉先生你贪心,想两个都救的话,那么就会‘嘣’!你懂了吧,一旦两个人同时离开炸弹,或者其中一个起身后,另一个也马上起身,那么两枚炸弹就会一起爆炸。两个人都跑不远,也还都是死。对了,奉劝一句,也不要想着找拆弹专家过来啦,时间肯定不够,因为你们能够看到我的画和留言就说明你们已经踩到了我在洞口设置的开关,细心的你们只要仔细寻找一下就会发现,洞口也有一个一根线是与炸弹相连的。炸弹因为你们的侵入已经开启了倒计时,时间是十五分钟。我也不知道你们现在浪费了多久,总之,你们要快一些喔!至于说到底救谁舍弃谁,冉先生,这个主意我想你该不会让警察来帮你拿吧,别忘了,这是我送给你的游戏,你可不能找人替你喔。好啦,废话不多说,准好了吗冉先生?Ready Go!” 第二十章 恶梦过后 瞿子冲身后的梁媛看了看手表,带着哭腔大叫:“我记得我们发现这里是在十分钟前,现在顶多就剩五分钟啦!瞿队怎么办?” 冉斯年不等瞿子冲说话,直接就往防空洞里冲。身后的瞿子冲一把抓住他,严厉地说:“斯年,先不要轻举妄动,你这么激动,万一触动的炸弹怎么办?我来!” 瞿子冲小心翼翼地步入防空洞,动作轻缓地撕去了苗玫和饶佩儿嘴巴上的胶带。然后又轻手轻脚地走回洞口,站定后问苗玫和饶佩儿:“你们有没有看到张晓?” 苗玫和饶佩儿都茫然的摇头。苗玫说:“没有,我只记得我在姐姐家小区的地下停车场被什么人从身后给重击了一下头,醒来后就在这里啦!” 饶佩儿懊恼地说:“我收到了斯年的短信,约我去江边见面,我在江边等了好久也不见斯年,后来不知怎的就睡着了,醒来就发现自己在这里。现在看来,给我发短信的人,并不是斯年吧。” 冉斯年用力摇头,大声澄清:“当然不是我!” 瞿子冲把冉斯年往后拉了两步,嘱咐道:“斯年,你冷静些。” 冉斯年咬牙切齿地说:“冷静?我怎么冷静?别忘了我们只剩五分钟啦!” 瞿子冲拉着冉斯年又退后,耳语道:“现在这种情况我也没有别的办法,斯年,虽然我很不想这样说,但是你必须做出一个选择。现在她们俩都被绑着,无法自己做出选择离开炸弹,必须你来做出谁生谁死的选择!” 冉斯年瞪着喷火的双目,近乎恶狠狠地反问:“瞿子冲,你没搞错吧?我凭什么来决定她们的生死?” 瞿子冲冷冷地说:“没错,你没权利决定谁生谁死,我们也没有。但是现在情况危急,要么活一个,要么两个一起死。你要搞清楚状况!” 冉斯年沉默不语,极力镇定下来。他来回望着洞里的两个女人,脑子里的天枰在胡乱摆动。 真的只能选一个吗?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可以冒险吗?也许张晓的这个游戏有什么漏洞?可以冒险赌一把吗?比如先让一个人起身离去,剩下的那个瞬间与冉斯年自己换位置,也就是让自己代替剩下的那个去死? 冉斯年的脑子化作一团乱麻,时间一秒秒地过去,每一秒都把冉斯年和洞里的两个女人推入绝境。 梁媛一直盯着手表,这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她战战兢兢地说:“还剩一分钟啦!怎么办?瞿队,怎么办?” 瞿子冲一狠心,吩咐手下人后退,毕竟他不想造成多余的伤亡,他必须要对自己的手下人负责。 冉斯年当然没有后退,他反而前进了几步,站在洞口,在逼仄的空间里与两个女人对视着。 苗玫的泪水已经决堤,她对着冉斯年轻微摇头,一脸的绝望,“斯年,我……我不想让你为难,但是,但是,请你救救我,求你啦,我不想死!” 饶佩儿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眶里的湿润蔓延,她的样子似乎是吃准了冉斯年在最后关头会选择救苗玫,所以紧咬牙关,不想说那些毫无意义的话,想要保留最后的自尊。 身后又传来瞿子冲他们后退的脚步声,还有瞿子冲大声催促冉斯年的声音,梁媛大叫着炸弹随时可能爆炸。 冉斯年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时间,他必须要做出选择,本来就是难以抉择的难题,那么索性就救苗玫吧,因为她已经可怜巴巴地恳求自己了不是吗?于是他把心一横,两个大跨步走到了苗玫身前,把被麻绳捆绑的苗玫拦腰横抱起来,同时在心里默数数字。 一、二、三、四…… 数到第九秒的时候,冉斯年把苗玫交到了迎面向他跑过来的瞿子冲怀里,然后不容分说,毫无犹豫地一个转身。 在数到第十四秒的时候,他冲到了饶佩儿身前,第十五秒的一瞬间,他一把抱住饶佩儿,把她紧紧揽入怀中。 “嘣!”的一声,冉斯年的身体一个激灵,整个人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 床头柜上的手机刚刚被他翻身时候挥出去的手给打在了地上,发出了声响。冉斯年倒是十分庆幸手机落地发出了声响,才能让这个恶梦戛然而止。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七点,冉斯年穿衣下楼。 “起来了,正好,早餐已经准备好了,”饶佩儿在餐桌上摆开早餐,招呼冉斯年过去,“放心,早餐不是我煮的,是我从外面买回来哒。” 冉斯年尴尬地笑笑,坐到餐桌前,小心翼翼地问:“佩儿,你,你没事吧?” 饶佩儿大咧咧地说:“我能有什么事?这不是好好的?” “你,不生我的气了吧?”冉斯年又想起了在警局,饶佩儿绝尘而去的背影,在得知他怀疑贺启睿之后,察觉到他是因为潜意识里还对苗玫无法忘情所以才怀疑贺启睿之后。 饶佩儿喝了一口粥,“放心吧,我没那么小气。再说啦,我不过是个假冒女友,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冉斯年听得出饶佩儿酸溜溜的口吻,但是看她放松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不气了。 两人吃过早餐,贺启睿的电话打了过来。 “斯年,你让我查的人我已经查到了一些眉目,”贺启睿叹了口气说,“唉,其实我早就有查到了,只是发生了小亮的事情,我就把这件事给……” “没关系,启睿,谢谢你,我这就过去你那里,”冉斯年急于挂电话出门,挂上电话前,他又想起了什么,问,“对了,苗玫,她也在家吗?” 听到冉斯年问苗玫,贺启睿顿了一下,随后轻松地回答:“在家啊。” “好的,我和佩儿这就过去。”冉斯年挂上电话,坐在沙发里呆愣了两分钟,这才招呼饶佩儿出门。 一路无语,饶佩儿一面驾驶一面偷看冉斯年的神色,他一张漠然的脸,嘴角下垂,眼皮半垂,似乎是没睡醒的倦怠模样,可是饶佩儿看得出,冉斯年不是没睡好,而是有心事。而且这心事绝对跟苗玫有关。 上午九点多,两人赶到了贺启睿的别墅,又是四个人一起坐在客厅,一如几天前一样,只不过这一次,气氛有了微妙的变化,贺启睿和饶佩儿如同上次一样放松惬意,倒是冉斯年和苗玫多了几分尴尬别扭。 “斯年,跟我来书房吧,我有些东西要给你看。”寒暄了几分钟后,贺启睿起身打算上楼。 冉斯年知道,贺启睿要给他看的东西就是之前他拜托贺启睿调查的有关范骁的背景。 两人来到楼上书房,贺启睿打开电脑,插上了一只优盘,一边点击打开文件一边介绍:“这个范骁果然有问题,他根本就不是范骁,这个人本名叫做何铁芯,今年才18岁,初中文化,在成为范骁之前一直在近郊的一家服装厂打工做一线工人。他的父亲名叫何占国,早年间是个混混马仔,后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笔钱开始做小本买卖,十年前患上了肺癌,买卖也不做了,但奇怪的是,何占国仍旧有经济来源供儿子何铁芯上学和给自己治病。” 冉斯年坐在电脑前浏览资料,盯着何家父子俩的照片看了好久,越看越能够肯定,他所认识的范骁就是何铁芯,而何占国就是一年前的那个炸弹客。没错,他的面盲症状已经好转了很多,对于关键的这两个人,他已经可以认得出来。 对于何家父子俩的经济问题冉斯年也十分感兴趣,他抬头看了贺启睿一眼,“听你的语气,你不止查到这些对吧?” 贺启睿歪嘴自信一笑,“那是自然,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也不配成为你冉大师的好友了是吧?其实我还查到了一些警报性的消息。何铁芯的父亲何占国多年前做小本买卖的时候曾经涉嫌一起殴打致死的案件,只是到了最后的庭审阶段,警方的一个重要证据被污染,导致最后何占国被无罪释放。” “你怀疑这证据受污染其中有猫腻?”冉斯年明知故问,因为贺启睿的表情已经表明了一切。 “是的,我怀疑是警方内部有人在帮助何占国,而且怀疑这个人就是当年还是个小警员的瞿子冲。于是我便有的放矢地去调查瞿子冲,结果真的被我查到了,原来瞿子冲是个孤儿,幼年时期是在仁爱福利院度过的,而在仁爱福利院附近混迹的混混中就有何占国。我给福利院的退休清洁工打过电话,她告诉我当年那群混混的确跟福利院的几个男孩有过密切接触,差一点就让几个男孩学坏跟着他们跑了。清洁工还听说当年其中一个差点被混混带走的男孩现在不但成了警察,还是个官。她还跟我感叹这个男孩如何幸运呢。” 冉斯年可以想象当年的情形,二十出头的何占国搭上了十岁出头的瞿子冲,两个人一起闯入了黎文慈亲生父母的家,杀人劫财。那件案子始终没有找到真凶,成了悬案。那之后,瞿子冲似乎是走上了正途,考学当警察,而没过多久,何占国也做起了小本买卖,后来甚至还有了一个儿子何铁芯。可他的经济来源就成了迷,难道是瞿子冲在接济他?或者是何占国以当年黎文慈亲生父母的案子威胁瞿子冲?后来何占国又因为打死人惹上了官司,他又再次以黎文慈父母的案子,当年两人共同犯下的罪行威胁瞿子冲帮他,到最后他才又一次逃脱法网。 第二十一章 无需出面的诱拐 贺启睿打断了冉斯年的思绪说:“我查到了何占国的死亡证明,他是在医院里咽气的,就在咨询中心发生爆炸后的四天。” 冉斯年回想起了当时在咨询中心的电梯门口看到的那张脸,那张焦黄的、毫无生气的脸,酷似范骁的脸。那个人必定就是何占国没错,是病入膏肓马上就要咽气的何占国没错,何占国是拼了生命的最后一口气来给自己送炸弹的。为什么呢?何占国虽然是当年黎文慈父母命案的真凶之一,可是他已经时日无多,又何苦杀死自己这个可能的知情人自保?没错,他根本没有那个必要来炸死自己,他是受了某人的指使,就是当时通过办公室的落地窗观察这边情况,手执遥控器的那个人的指使,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黎文慈父母命案的另一个凶手,也就是——瞿子冲。 何占国之所以答应拼尽最后一口气来送炸弹,很可能是跟瞿子冲提出了交换条件,在他死后,瞿子冲必须负责照顾他的独生子,在世上无依无靠,甚至没有一技之长无法为生的何铁芯,更有甚者,瞿子冲必须要帮助何铁芯实现理想,做警察的理想,所以瞿子冲才把何铁芯伪装成了警校一个半途退学的学生范骁,给他制作了假的档案,让他跟在他这个队长身边学习历练。 反过来站在瞿子冲的角度,这样一个富有心机的男人又怎么可能安之若素地让范骁这种定时炸弹一直悬在自己头上?一旦范骁身份暴露,瞿子冲也会受到牵连,更何况何占国已死,没什么人可以再拿当初的命案威胁他,他为什么不把何铁芯打发走,而是认认真真地履行当初的承诺,帮助何铁芯实现当警察的愿望呢? 答案很简单,那是因为如今仍旧有什么东西在制约和威胁着瞿子冲,何占国临死前一定留有什么秘密武器,一个可以在他死后,可以由何铁芯触发的某种“机关”,可以把瞿子冲送上法庭送入监狱甚至是刑场的致命法宝。没错,扳倒瞿子冲这个杀人凶手的关键就是何铁芯,也就是现在的范骁。 冉斯年开始回忆这段时间以来范骁的表现,琢磨他到底是演技超群还是真的天真直率,他对于他的亲生父亲何占国和瞿子冲之间的关系,两人当年的罪行到底是不是知情。 “斯年,”贺启睿拍了拍冉斯年的肩膀,示意冉斯年先起身,“我把所有我查到的资料都存进了这只优盘,你拿回去再仔细琢磨吧。” 冉斯年让开电脑前的位置,站到贺启睿身后,“启睿,谢谢你,你帮了我大忙了。” 贺启睿邀功似的笑,“怎么样,斯年,我这个朋友还够格吧?” 冉斯年挤出一丝苦笑,“启睿,我一直认定学生时代的友谊是最纯粹的,哪怕多年后我们一个是教授一个是工人,我们仍旧是好朋友,没有够不够格的问题。” 贺启睿怔了一下,故作洒脱地笑笑,“斯年,你这种想法未免太过单纯啦。” “好吧,不过启睿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大学教授,而我是个丢了工作的无业游民,而我依然把你当做好朋友,哪怕,哪怕你和小玫,你们……”冉斯年说不下去了,他咬咬嘴唇,“不说啦,咱们下去吧。” 两人回到楼下客厅,坐回沙发上,仍旧是原来的位置,冉斯年和饶佩儿一边,对面是并排坐着的贺启睿和苗玫。 四个人尴尬地沉默了片刻之后,冉斯年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静,“启睿,我今天过来,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劝你去自首。” 冉斯年此话一出口,客厅里的气氛如同冰冻一般。饶佩儿不敢置信地扭头盯着冉斯年,想要确定是否是自己听错了;苗玫脸色惨白,垂头望着自己的膝盖;贺启睿僵了两秒钟后干涩地笑着。 “斯年,你在说什么啊?”贺启睿一副哭笑不得的尴尬样。 饶佩儿一把抓住冉斯年的手,小声而严厉地说:“斯年,你该不会是因为苗玫姐,所以搞错了吧?我知道你的推理一向很准,运气也很好,可是凡事都有例外,你不可能永远不出错,这一次,一定是你想错了!” 冉斯年神色暗淡,微微摇头,轻轻地说:“佩儿,只可惜,这一次我也没有想错。” 饶佩儿来回盯着冉斯年和贺启睿,还是无法相信一脸和善的贺启睿,冉斯年的多年好友会是个变态凶徒。 “斯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苗玫迟疑了一下,诚恳地说,“你所说的自首,到底是什么意思?你说的难道是最近三个男孩失踪的案子吗?你别忘了,三个男孩失踪的时候,启睿都有不在场证明啊,我就是他的不在场证人,那三个晚上,他都好端端地躺在我的身边。” “是啊,你也可以去调查小区的监控录像,那三个晚上我并没有偷偷离开过。”贺启睿不紧不慢地解释,没有丝毫的慌乱恐惧。 冉斯年苦笑着点头,“这一点我并不怀疑,三个男孩失踪的那三个晚上,你并没有出面,而是好端端地躺在自己的床上。但是我想,你并不是如同苗玫说的呼呼大睡,恐怕是辗转难眠吧?因为你在担忧,担忧事情是否是按照你既定的方向发展,那三个是否会完美地完成你的计划。” 贺启睿重重呼出一口气,“斯年,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先从第一个男孩陈佳奎开始说起吧,”冉斯年耐心解释,“陈佳奎之所以会上了你的套主动离家出走,那是因为他得知了自己并非父亲亲生,无法面对父母,想要逃离他的父母,去到你所谓的贵族寄宿学校开启新的生活。其实自始至终你都没有出面现身,而是以长腿叔叔的身份躲在网络的另一端,是你在网上指示陈佳奎的行动的,你告诉他,那晚放学后可以最后跟同学朋友们去经常去的地下仓库一起最后一次玩耍,也算是告别。然后再把书包丢在仓库,向以往的生活告别,从仓库离开后朝哪个方向哪条街道走,到哪个中转站等待什么人去接他,前往所谓的贵族学校。我想,第二天的清晨你一定是很早就出发前往那个所谓的中转站接他的。也就是说,陈佳奎失踪的当晚,你根本就没有到过那个地下仓库,仓库里的录音带和那幅画,是你在之前就放在那里的。值得一提的是,那幅画挂得比较高,小学生们在仓库玩耍的时候即使看到了那幅画也很难把它揭下来,更何况地下仓库光线很暗,那幅画又十分压抑恐怖,孩子们就算看到了也会被吓得避之唯恐不及。至于说那个古董录音机和里面的录音带也是你的诡计之一,你之所以要用古老的录音带录音,那是因为你知道现在的孩子们对这种古董录音机根本是不屑一顾,尤其是放在地下仓库里如同废品一样的录音机,如果你换了一只录音笔或者别的什么数码产品的话,恐怕早就会被孩子们发现,在陈佳奎正式失踪之前就被孩子们给拿走了。着一样一来,你也就无法在不出面的前提下,伪造陈佳奎在仓库被诱拐的假象了。” 贺启睿认真地听完冉斯年的解释,饶有兴致地说:“不错,有点意思。只不过,斯年,你也许猜对了张晓的不出面诡计,可是却猜错了张晓的身份,我根本不是什么张晓。” 冉斯年不理会贺启睿的辩驳,继续讲:“针对第二个失踪男孩肖涵,你仍旧是以长腿叔叔为网名跟他在网上交流,你给他出了一个主意,假装被绑架,引起社会轰动,曝光风华中学的内幕,同时也是为肖涵自己出一口气,对漠不关心肖涵内心世界的不称职母亲出一口气。单纯的肖涵又怎么会知道你这个长腿叔叔一开始就是冲着他去的,所谓的假装被绑架,不过是他主动走入了你设定的陷阱。那一晚,你仍旧没有现身,是肖涵按照你给他出的主意,把书包丢在了体育馆的地下室,还留下了你邮寄给他的一张恐怖的画,以增加恐怖效果,引起警方和社会的注意。那之后,肖涵便自己偷偷离开了学校。我想,你一定也给肖涵提供了一条路线吧,很可能是先让他去哪个小旅馆过夜。第二天清晨,你再出发,跟肖涵汇合,把他领入你为他准备的深渊。” 贺启睿刚要开口辩白,苗玫抢先说:“斯年,这次你真的是错得离谱,你跟启睿这么多年的好友,你还不理解他吗?他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的事?再说了,那三个孩子跟启睿无冤无仇,更何况还有一个是他的表弟啊!你这样指控他是无凭无据的,别忘了,只有我亲眼见过那个张晓,张晓当然不是启睿,而且在警局,我不也指认出了张晓了吗?” 第二十二章 众多仇敌 冉斯年蹙眉,神态复杂又心疼地望着苗玫,低沉地说:“小玫,我曾经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启睿的罪行你是不知道的,你自始至终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可是我不得不承认,你其实早就看穿了启睿,你知道他所做的一切,但是作为启睿的妻子,你不忍心拆穿他,更加不忍心把他送入监狱。所以你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甚至在启睿面前,你也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配合他的计谋。” “配合?”饶佩儿仍旧不可置信地问冉斯年,“何谈配合?” “好吧,那么我就先把启睿的犯罪动机放到最后再说,先说说小玫的配合,”冉斯年转向饶佩儿,“佩儿,你还记得小玫指认张晓时候的情形吧?现在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启睿和小玫的反应,蹊跷之处就在当时他们两人的举动之中。” 饶佩儿歪着头努力回忆,想了半分钟,仍旧是迷茫地摇头,“我记得当时苗玫姐最初是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到后来才认出3号就是张晓的。” “那么你还记得当时启睿的表现吗?”冉斯年循循善诱地问。 饶佩儿挠头,“贺启睿当时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很体贴地站在苗玫姐身边,还拉着苗玫姐的手啊。” 冉斯年直视苗玫,不容置疑地说:“当时启睿一直拉着你的手,时不时拍拍你的肩膀,还小声跟你说三思而后行。” “那又怎样?这样有什么不对吗?”苗玫不悦地反问冉斯年。 “我注意到了,”冉斯年冷冷地说,“启睿每次拍你的肩膀都是拍三下,又跟你说了两次‘三思而后行’,至于说他握着你的手,是不是会用力握三下那我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启睿是在给你暗示,用肢体语言和语言给你暗示‘3’这个数字,他暗示你要选3号嫌疑人,也就是张铮。” 苗玫瞪大双眼,气愤地反驳:“斯年,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没有胡言乱语,小玫,你是学心理学的,你应该理解启睿的这种暗示。我还记得你曾经给我讲过你接手过的类似案例,案例中的男子会不自觉地用每天无意中接触过的数字去购买彩票。我们一起看过的一部威尔史密斯的电影里也有类似的桥段,刻意制造巧合让对方频繁注意到某个数字,对方在赌局中就会下意识持续选择这个数字从而上当受骗。”冉斯年说到那部电影,口吻有些别扭,他想起了当时两人还是情侣,是依偎在一起亲昵地一起看的那部电影。 苗玫不置可否,“斯年,我承认你这个说法有点道理,但是很可惜,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接受了启睿的暗示。” 冉斯年无奈地耸肩,“没错,我没有证据,就如同在黑网吧的时候,我认为那幅铅笔画根本就是启睿自己弯腰钻进桌子下方从自己的衣袖里面拽出来,却假装是从机箱后面取出来的,这一点我也没有证据证明。” 贺启睿笑嘻嘻地问:“我说斯年,你怎么就吃准了我就是张晓呢?你别忘了,三个失踪男孩里可是有我的表弟啊。我又是为什么吃饱了撑的,要对跟我毫不相干的两个男孩和我的表弟下手呢?如果你说不出个所以然,那么斯年,不好意思,我可是要怀疑你对我怀有主观上的敌意,而这个敌意是来自于你的吃醋,来自于你对小玫仍然无法忘情啦。” 冉斯年似乎早就料到贺启睿会这样讲,诚恳地说:“启睿,我对小玫是否完全放下,这一点连我自己还都弄不清楚。一开始,我也曾怀疑我自己真的是把私人感情牵扯进工作中,可是现在,我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你就是张晓。哦,不,这么说不准确,应该说是你无意中听小玫提过有张晓这么一个被梦魇困扰的顾客,被小玫草草打发的顾客,小玫也记不清相貌的顾客,于是你决定就利用这个张晓的身份去完成你的复仇计划。后来,当你得知警方开始怀疑张铮的时候,你认为这是绝佳的机会,可以彻底给自己洗清嫌疑,用张铮来当自己的替罪羊,所以你才会赌一把,暗示苗玫3这个数字。” “笑话,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什么3号,又怎么会知道警方在怀疑他?怎么会暗示小玫3这个数字呢?”贺启睿说着,与苗玫对视了一眼。 苗玫和贺启睿交换眼神,夫妻俩都有些别扭。 “错,你认识张铮,你不但认识张铮,你还认识张琳和张悦两家人,因为你一早就开始了对这对儿姐妹的调查。你是个黑客,想要调查她们姐妹俩的背景和家庭资料简直是小菜一碟。你对她们姐妹俩的家庭成员乃至近况,甚至是两个孩子的烦恼都了如指掌,这是你复仇计划的前提。”冉斯年的语气虽然很淡,但是说话间却有种不容置疑的霸气。 贺启睿摊开双手,用玩世不恭的语气问:“斯年,那你倒是说说看,我为什么要向张琳张悦姐妹复仇啊,我跟她们俩,跟他们的家人,都是无冤无仇的啊!” 冉斯年挤出一丝苦笑,“还是错,你跟张琳张悦姐妹俩有仇,不但是跟她们姐妹俩,还有小玫,还有我,还有警方,还有你的父母,你的姐姐姐夫,还有你的表弟佟亮。以上所有都是你的仇家,都是你这个复仇计划的复仇对象。” 苗玫首先惊呼出声,然后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把心中的疑问讲出来。 “斯年,我简直要怀疑你神志不清啦,你把我说成了一个跟全世界都有仇的变态啦!”贺启睿爽朗地哈哈大笑。 饶佩儿拉了拉冉斯年的衣袖,凑过去小声说:“斯年,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你到底想说什么?别故弄玄虚啦,我是越来越糊涂啦。” 冉斯年沉吟了一下,缓缓开口道:“罢了,我还是从头开始说起吧,从导致今天所有悲剧的源头开始说起,也就是从15年前的强奸案开始说起。” “你是说张悦15年前被强奸的案子?”饶佩儿回想着,“我记得当时警方并没有抓到那个强奸犯,主要是因为犯人趁黑夜作案,而且进行了伪装,就连受害者张悦,和后来的几个受害者都没能说出犯人的什么特征。” “是的,这个强奸犯手下的被害者不止张悦一个,而强奸犯强奸了张悦,张悦却在姐姐张琳的劝说下保持沉默,拒绝报警,这就是诱拐三个男孩的张晓,也就是你,贺启睿的复仇动机。因为你认为正是由于当年张悦在张琳的劝说下没有报警,才导致这个强奸犯可以继续为非作歹,让你也成为了受害者。所以你憎恨张琳和张悦,追本溯源,你认为她们俩就是你悲剧的源头,所以你才要诱拐她们的宝贝儿子,作为对她们俩的报复。”冉斯年直视贺启睿的双眼,目光灼人。 贺启睿懵懂地挠挠头,“我明白了,斯年,按照你的说法,我还是个心理有问题的变态嘛,居然会把仇恨转嫁到张琳张悦身上,而不是直接憎恨那个强奸犯。等一下,斯年,你刚刚说我也是强奸犯手下的一个受害者,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你可不要恶心我啊,我可是个男的!” “你当然是男的,这点毋庸置疑,强奸犯也是男的,这点也是毋庸置疑,但是这并不妨碍你这个男人成为那个强奸犯男人手下的受害者,”冉斯年波澜不惊地说,“而你仇恨警方的原因也是源于此,你怨恨警方的无能,没能在你受到伤害之前就逮到那个强奸犯,所以你才会用留下铅笔画的方式向警方挑衅,你要以此来报复警方,让警方白白忙活一场,到最后只能找到三个孩子的尸体,你要社会舆论替你向警方复仇。我不得不说,启睿,你的复仇计划真的不只是是一箭双雕,简直是一箭多雕!” 贺启睿刚想反驳,饶佩儿抢先问道:“斯年,那么跟铅笔画一起留下的录音,也是贺启睿对你复仇的方式啦?他也要让你白白忙活一场,到最后只能找到三个孩子的尸体?他也要让你挫败自责,让你接受社会舆论的指责和攻击?” “是的,”冉斯年转向饶佩儿,颇为欣慰地问,“佩儿,你现在愿意相信我的说法了?” 饶佩儿仍旧微微摇头,“我还是不敢也不愿相信,你和贺启睿不是好朋友吗?就算你们之间有个苗玫姐,可苗玫姐现在是贺启睿的妻子啊,要说你们之间在进行一场无形的博弈,那赢家也是贺启睿啊,赢家还要向输家复仇吗?除非,除非……” 贺启睿的脸色突然一变,冷冷质问饶佩儿,“你想说什么?除非什么?” 饶佩儿怯怯地望着贺启睿,蚊子一样的细小声音嘀咕着:“除非你发现其实苗玫姐仍然无法对斯年忘情,哪怕她已经是你的枕边人。” 饶佩儿声音虽小,可是客厅的安静却把她的声音放大了无数倍,四个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冉斯年和苗玫听了这话都有些尴尬,贺启睿则是脸色剧变。 第二十三章 家族丑闻 客厅里沉寂了两分钟,冉斯年才打破尴尬继续说道:“我想,应该是启睿误会了什么吧,或者是他的自卑在作祟,他认为苗玫对我藕断丝连,而我对苗玫也是余情未了。他对我的报复就像刚刚佩儿说的一样,而他对小玫的报复手段可谓是最轻微的了吧,他只是冒充张晓给她发恐吓短信,留下的那段录音里提及了张晓作为咨询中心的顾客曾经被苗玫忽视的事,只是想让苗玫恐惧自责内疚而已。” 饶佩儿一直不可置信地盯着贺启睿,贺启睿回应饶佩儿的眼神则是极其无辜,像是在无声地说:“斯年一定是疯了。” “难道,”饶佩儿犹豫着说,“难道你是在试探?你也是想看看苗玫姐在遭受短信威胁的时候是会向你坦白求助还是会去找斯年帮忙?你想以此来证明,苗玫姐心里到底是爱你多一些还是爱斯年多一些?” 贺启睿苦笑着说:“饶小姐,你怎么也跟斯年一样胡言乱语啊?小玫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想去试探她?” “你的试探失败了,因为小玫没有把遭到恐吓的事情说给任何人,她就是这样的人,不愿意在任何人面前示弱,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她没有把遭受恐吓的事情告诉你,这让你心底里更加怨怪她,”冉斯年说着,又把目光转向苗玫,“小玫,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了启睿的秘密?” 苗玫冷哼一声,“斯年,你真的是疯了,我想心理咨询已经救不了你,你该去看精神科的医生!” 冉斯年无视苗玫对自己的讽刺攻击,又对贺启睿说:“启睿,换个角度,你的试探也可以说是成功了,现在你应该看得出了吧,小玫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事到如今,她仍然竭尽全力去维护你这个丈夫,在她明知道你都做了哪些可怕又罪恶的事情之后,仍旧维护你!” 贺启睿脸色的笑容渐渐淡去,他转向苗玫,眼神极尽温柔湿润。他握住了苗玫的手,嘴唇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倒是苗玫,丝毫没有露出破绽,亲昵地拉过贺启睿的手说:“老公,放心,不管斯年怎么诋毁你,我都不会相信的,别忘了,我是你的结发妻子!” “谢谢,谢谢你,小玫。”贺启睿说话间已经有些哽咽,可以看得出,他在强忍着泪水。 冉斯年轻咳了一声,回归刚刚的话题,“启睿,你的姐姐贺蓉也曾在十几年前遭受过强奸,而强奸贺蓉的人就是那个强奸张悦的连环犯。当张琳讲述当年的强奸案的时候我就猜想到了,这不是随机选择儿童诱拐的案件,所谓的张晓之所以要对张琳和张悦的儿子下手,说明他对这两个孩子都怀有动机,或者是对两个孩子的家庭怀有动机。我觉得后者更有可能,因为两个孩子跟张晓产生过节的可能性比较小,更何况其中的陈佳奎年龄还那么小。所以我倾向于张晓报复的对象其实是张琳和张悦姐妹俩,而能够把这姐妹俩联系在一起的事件,就是十五年前的强奸案,十五年前,是张琳和张悦姐妹俩联手放过了那个强奸犯。于是我便猜想,对张琳和张悦怀有犯罪动机的人和可能就是后来的受害者。我让范骁调查卷宗,找出了连环强奸犯往后的受害者,在名单里发现了贺蓉的名字。在那一刻,我便想到了你。” “你认为我是在为我姐姐报仇?”贺启睿不屑地反问。看得出,他已经厌倦了戴着伪装的面具,渐渐暴露真实的嘴脸。 “当然不是,我之前就说过,你姐姐贺蓉也是你报复的对象。你憎恨你姐姐,憎恨你的父母。这一点,还是我从你发给小玫的恐吓彩信里得知的。”冉斯年说着,掏出手机,打开了里面存储的漫画彩信,举到贺启睿面前。 饶佩儿这才回想起来,当初在警局,冉斯年还就这些彩信漫画发表了一番类似于释梦的释画言论。当初他就认定这个张晓儿童时期曾经受到过身体和心理的创伤,他曾经被一个成年男性给强暴了,而他的父母却对此十分漠视,袖手旁观。 冉斯年紧锁眉头,又把之前的释画结论复述了一遍,然后叹息着说:“启睿,你一定没想到,正是你的这些画,暴露了你的秘密。” 贺启睿面无表情地端坐着,半分钟后才缓缓开口,语气冷若冰霜,“是吗,释梦大师果然是释梦大师,居然能从这些画里看出这么多名堂,而且是这么离谱的名堂。” 饶佩儿不理会贺启睿的讽刺,问冉斯年:“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贺启睿儿童时期遭受了欺负,而他的父母也都知道,却袖手旁观,不去保护自己的孩子呢?难道贺启睿真的不是他父母的亲生孩子?就像是陈佳奎一样?” “不,启睿当然是他父母亲生的,他的父母之所以不去保护他,无视他所遭受的欺侮,那是因为他们要保护他们的另一个孩子。”冉斯年不住地哀叹,为贺家一家四口的命运和选择。 “另一个孩子?”饶佩儿脱口而出,“那不就是贺蓉吗?贺启睿的姐姐?她有什么需要保护的?” “如果强暴欺负启睿的正是贺蓉的丈夫,启睿的姐夫佟剑锋呢?”冉斯年哀伤地反问。 饶佩儿恍然大悟,整个人蔫了下去,缩回沙发,呢喃着:“如果是这样,那么贺家还真是让人哀叹的一家。” “是的,当年贺蓉遭到强奸之后是选择报案了的,可惜的是强奸犯没有抓到,贺蓉被奸污的事情却被或大或小范围地传开。我记得启睿跟我说过,他姐姐是在他16岁那年结婚的,而贺蓉正好是比启睿大了14岁,也就是说,贺蓉30岁才结婚。当时我和启睿读同一所高中,我记得他跟我无意中提起过,说家里人为姐姐的婚事操碎了心,一心想把姐姐嫁出去。现在想想,当初贺蓉之所以难嫁就是因为她被奸污的事情被传播开了吧,可以想象,贺蓉应该也是谈了几个不错的对象的,可是一旦男方或者男方家人打听到了贺蓉的过往,也是避之唯恐不及。所以在这个时候,佟剑锋的出现就等于是解决了贺家的老大难问题。佟剑锋不但不在乎贺蓉曾经遭受过的玷污,而且还对贺蓉和贺家人不错,这样一来,贺家父母就把佟剑锋当做了大度的好人,贺家的恩人。”冉斯年一边说一边观察贺启睿的脸色,果然,他的脸色越加阴沉,甚至露出了阴狠的成分。这更加说明了,冉斯年的推测再一次正中红心。 饶佩儿唏嘘不已,“斯年,我还是无法理解,就算贺家父母以为佟剑锋是贺家的恩人,大度的好女婿,可是如果得知了佟剑锋竟然欺负了自家的儿子,又怎么会坐视不理,不但不为儿子打抱不平,把佟剑锋这个禽兽赶出家门,甚至还允许佟剑锋一直留在这个家里,依旧对他和颜悦色?” “不单单你无法理解,我也无法理解,当年的启睿也无法理解吧?”冉斯年无奈地摇头,“可是启睿的父母就是愚昧到了这种程度,他们想保住这个家,表面上风光完美的家,想保住贺家的面子,保住大女儿来之不易的婚姻,也算是保住小儿子的名声。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只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带着面具面对禽兽不如的佟剑锋。” 饶佩儿算了算时间,说道:“我想,当时贺家父母之所以保持沉默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佟亮,当时应该正好赶上贺蓉怀孕。如果报案把佟剑锋送入监狱,贺蓉不但要面临着堕胎的命运,本来就难嫁的30多岁的离婚女人,之前有过被奸污的经历,现在又摊上这样的丑闻,她的确难以承受,整个贺家都难以承受这样的丑闻,所以贺家父母的确也是为了保护贺蓉,所以才选择委屈了小儿子,一家人除了不知情的贺蓉意外,都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啊! “没错,启睿,当年你父母一定这样对你说过,他们说报案有什么用?你姐姐不就是报案了吗?结果警察没抓到坏人,反而让你姐姐的名声受损。现在我们报案,不但你姐姐的孩子必须打掉,她还要离婚,恐怕一辈子都难再嫁,你的名誉也会败坏,你怎么面对你的同学?你以后怎么找对象?”冉斯年哑着嗓子,看着贺启睿的眼神十分复杂。他回想起了两人一同成长的点点滴滴,那个开朗健谈,乐观活跃的贺启睿,那个才华横溢,聪明豁达的贺启睿,原来一直是个躯壳而已,实际上,他的心是破碎的,甚至在渐渐腐蚀腐烂。 贺启睿干笑两声,不再辩驳,他紧紧咬住嘴唇,难掩悲愤和难堪。他眼神僵直,死死盯着面前的茶几,不再去看客厅里的任何人。 冉斯年看得出,贺启睿的内心现在是波涛汹涌,他苦苦藏了十几年的丑陋秘密被自己这样血淋淋地揭开,又是在苗玫面前,对于自尊心超强的贺启睿而言,不止是像被剥光了衣服游行一样难堪,而是像被活剥皮肉一样的残忍剧痛。 第二十四章 生熟面孔 “启睿,我之所以选择在你家,在只有咱们四个人在场的环境下跟你说这些,”冉斯年恳切地说,“就是为了劝你去自首,只要你肯自首,配合警方的话,这件事是可以很低调的。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跟瞿队讲,把对你的不利影响减小到最低。相信我,这是可行的,毕竟你是大学副教授,一旦全部案情公开的话,对你们大学也会有所影响,所以瞿子冲一定会多方面考量,采纳我的建议,对外保密……” “算了吧,”贺启睿打断冉斯年,言辞激烈地说,“斯年,我看你是无可救药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那么我多说无益。如果你或者警方有证据,尽可以来逮捕我,如果没有证据,请你立刻停止对我莫须有的侮辱!” 冉斯年不再说话,冷冷瞪着贺启睿。贺启睿的双眸似要喷火一般,也炽热地回应冉斯年冷冷的眸子。冉斯年对贺启睿失望透顶,贺启睿对冉斯年强压怒火。 这样对峙了一分钟后,冉斯年首先退下阵来,继续刚刚的推理,“启睿,这十几年以来,你一直在佟剑锋的恐吓下与他保持着肉体关系,没错吧?他威胁你,如果你反抗他,他就会把你们之间的肮脏秘密公之于众,害你名声扫地生不如死,害你们一家人都颜面无存。当年你还小,除了臣服于佟剑锋的淫威之下别无选择,你也没有向父母求援,因为你对他们彻底的失望。你只能一边隐忍,一边等待长大,变得强大,伺机复仇。可是你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被你的表弟,佟剑锋的亲生儿子佟亮给发现了,你们的关系就是佟亮所谓的肮脏的秘密,这个秘密已经快要把他给逼疯了。而佟亮所谓的这个肮脏的秘密给他带来的好处,其实就是指佟剑锋不再阻止他上网,并且为了让佟亮保守秘密,给他出资,给他联系可以上网的黑网吧。” 贺启睿冷冰冰地说:“讲完了吗?讲完了请你出去,我家不欢迎一个胡言乱语、恩将仇报的疯子。我帮了你那么大的忙,换来的竟然是你的一盆盆脏水!” 冉斯年像是没听到似的,自顾自地说:“戏剧化的是,当长大成人的你开始策划自己的复仇计划的时候,你竟然调查得知,原来佟剑锋就是十几年前的强奸犯,他就是那个连环强奸犯。你的姐姐贺蓉竟然嫁给了强奸她的罪犯!于是你的复仇计划便有了方向性的改变,你不单单要对佟剑锋复仇,而是追本溯源,要从悲剧的最源头开始,去惩治当年没有报警的张琳张悦姐妹,惩治无能的警方,甚至惩治引狼入室的姐姐,惩治袖手旁观的父母,你惩治他们的方式就是夺走他们最爱的孩子。对了,顺带着,还要带上我和小玫,你的复仇计划里面还有我和小玫这两个报复的对象。” 苗玫突然拍案而起,尖利地叫道:“冉斯年,你不要太过分!我早就受够了你的这种风格,当初在咨询中心的时候就是,你太自以为是啦,你的那套理论更是乱七八糟!” 冉斯年哀伤地凝视苗玫,心痛的心情溢于言表。他想起了两人在一起的日子里,不谈工作还好,每当自己想要跟苗玫分享他的释梦理论获得的成功的时候,苗玫总是很抵触,要么就是转移话题。冉斯年心爱的事业反而成了他们俩感情之间最大的一道屏障。 “乱七八糟的明明是你们的婚姻,和你的婆家!”饶佩儿突然出言反击,她听了刚刚冉斯年的推论,已经彻底站在了冉斯年这边,“苗玫姐,我劝你还是面对事实,事到如今,你再袒护贺启睿,再袒护你们的婚姻也是无济于事的!你改变不了事实!” 冉斯年愣了一下,冲饶佩儿挤出一丝苦笑,低声说:“佩儿,谢谢你信任我。” 饶佩儿恍然大悟地说:“斯年,原来真的是我误会你了,你并不是因为苗玫姐所以才怀疑贺启睿的,而是有这么多的推理作为基础。只可惜,我们还没有证据。” “放心吧,证据会有的,只是时间早晚问题,”冉斯年又转向贺启睿,“所以我才会趁瞿子冲他们找到证据之前来劝你自首,你现在自首,跟瞿子冲带着逮捕令来逮捕你,那完全是两个性质!” “哼,”贺启睿冷笑,“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因为我是无辜的,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我真的不明白,斯年,你为什么要咬住我不放,你这是在垂死挣扎你懂不懂?小玫已经是我的妻子,你和她已经是过去了!” 冉斯年看了饶佩儿一眼,淡淡地说:“启睿,其实你早就暴露了,只不过不是暴露在我这里,而是暴露在陈佳奎的父亲,张悦的丈夫,陈国斌的视线范围里。” 贺启睿狐疑地问:“陈国斌?那个以为我是张悦情人的疯男人?” “陈国斌的确有些疯狂,”冉斯年徐徐讲述,“还记得那天我和佩儿、还有陈佳奎的母亲张悦一起去到陈佳奎的同学家的时候,当时陈国斌就怀疑张悦会趁机约会陈佳奎的亲生父亲,也就是张悦的情人,所以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后来我找你来帮忙调取陈佳奎和长腿叔叔的网聊记录,咱们几个一起出来的时候。当时陈国斌马上冲过来,十分自信地认定你就是张悦的情人,他为什么会这样认定呢?” “哼,陈国斌被妻子背叛,心理变态,”贺启睿自信地解释,“我当时不是说了吗?陈国斌眼看着你们几个一起进了单元门,后来我这个生面孔又突然出现,跟你们一起出了门,他自然会怀疑我就是张悦的情人啦。” “不对,你正好说反了,你这张脸在陈国斌眼里并不是生面孔,而是熟面孔,”冉斯年说着,转向饶佩儿,“佩儿,我终于做完了那个恶梦,明白了恶梦想要给我的提示,原来那次启睿说他是生面孔的时候,我的潜意识就已经捕捉到了这个细节,已经开始怀疑启睿了。只是我那时拒绝和抵触潜意识里的怀疑,所以哪怕在梦里,在潜意识的领域里,潜意识仍旧分化成两股力量在抗衡,一股力量仍旧以恐惧为名在做抵抗,以至于我做了三次梦,才把那个潜意识给我提示的恶梦做完。其实陈国斌是见过启睿的,就在他家的附近,恐怕还不止见过一次,因为陈国斌的潜意识里已经怀疑陈佳奎并不是他亲生儿子,怀疑张悦有地下情人,所以他的潜意识里就会不自觉地注意家附近出入的陌生成年男子。他见过你,很可能就是在你徘徊在张悦家附近调查张悦的时候,在你观察陈佳奎的时候,在你去往他们家附近的地下仓库放置录音和铅笔画的时候。陈国斌的潜意识里早就把你这张脸标记为嫌疑人了,在陈佳奎失踪后,你又跟张悦一同出现,他自然会认定你就是张悦的情人,陈佳奎的亲生父亲。” 贺启睿的脸色难看,不屑地笑笑,并不争辩。倒是苗玫再一次反驳冉斯年,“斯年,这还是你的推测,我还是那句话,证据呢?” 冉斯年心痛地对苗玫说:“小玫,即使在启睿对你做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你还要包庇他吗?” 苗玫顿了一下,强硬地说:“启睿对我做了什么?你不要血口喷人!” 饶佩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后知后觉地问:“斯年,难道说,难道说把我和苗玫姐拐到猪头山的防空洞里,安装假炸弹的人,也是,也是……” “没错,启睿一直是这场寻宝游戏的主导者,最后这一场收场的炸弹游戏,也是他的杰作,”冉斯年又想起了两天前的那个晚上,那噩梦般的抉择,虚惊一场的收场,经过那一番折腾后,冉斯年这两天每晚都要做一次重回猪头山防空洞的恶梦,梦里,他都要经历一回当初的生死决择,以命相博的赌注,“幸好,防空洞的炸弹是假的,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只不过,启睿,我真的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只是为了耍我吗?就只是为了让我为难,就要牵扯无辜的佩儿和小玫?” 贺启睿的神色渐渐缓和,他刚想开口,又被苗玫抢过去,苗玫拍案而起,质问冉斯年:“我再说一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把我和饶佩儿绑架到防空洞里的人就是启睿?” “因为那个防空洞是高中一次野游的时候,我和掉队的启睿一起发现的地方,当时我们俩就在那个防空洞里过了一夜。那一晚启睿还曾经跟我说,那里就是我们的秘密据点,如果有一天我找不到他了,或者是他藏了什么东西,一定是藏在那个防空洞里。一开始,尽管我已经开始怀疑启睿了,但我并没有想到那个防空洞,直到佩儿失踪,我才突然间想起了十几年前和启睿的过往,让瞿队派人去猪头山的防空洞。” 饶佩儿同情地望着苗玫,低声说:“结果我和苗玫姐真的就被贺启睿带到了那个防空洞里,贺启睿还安排了一场炸弹游戏,让所有人都虚惊一场。” 苗玫仍然固执地仰着头,咬住嘴唇不再说话,她跟贺启睿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有眼神的交流。 “斯年,我不知道那个张晓是怎么知道防空洞那个地方的,总不能因为那个防空洞是咱们俩在十几年前发现的,现在或者未来几十年里,只要在那里发现了什么犯罪行为或者痕迹,就都赖到我的头上吧?我又没有在那里安装防盗门,那里又不是我专有的秘密场所。”贺启睿又露出了一副轻松神态,笑呵呵地说。 第二十五章 引狼入室 “没用的,”冉斯年靠在沙发背上,无力地说,“启睿,虚惊一场之后,在警方送走了小玫和佩儿之后,他们就开始在防空洞附近搜索尸体。我知道,你一定是把三个孩子给埋在了地下,你留下的三幅铅笔画想要表达的就是尸体的腐烂过程,而且三幅画都是留在地下的场所,你一早就在暗示我,这场寻宝游戏我是必输无疑,因为在游戏开始的时候,第一个孩子,陈佳奎的尸体就已经埋入了地下。警方已经在防空洞附近挖掘出了三个孩子的尸体,现在三具尸体都在进行尸检,一旦在三具尸体上发现你留下的细微证据,就是让你无法逃脱的铁证!” 苗玫瞪着满是血丝的眼,张口结舌,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冉斯年看得出,以往的苗玫当然是已经知晓了所谓的张晓就是自己的丈夫贺启睿,但是她却拒绝直面这个事实,甚至没有跟贺启睿挑明一切,只想自欺欺人地把这件事给忽略过去。她更是不愿意相信贺启睿杀死了三个男孩,其中还包括了他的表弟。苗玫一定是以为贺启睿把三个孩子带到了别处,就像是炸弹游戏一样,只是虚惊一场,完成了对三个家庭的复仇之后,他还会把孩子们给带回来。苗玫怎么也想不到,三个无辜的男孩都已经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丈夫竟然是个残忍的刽子手,能够对孩子下手的恶魔! 但苗玫只是哭,她并没有再说什么,她无法再为一个刽子手恶魔辩驳,但也不想在证据还没有敲定的时候就跟贺启睿反目。 贺启睿安静地听着苗玫的哭泣声,一直到那声音渐渐平缓,这才开口,幽幽地说:“我想赌一把,赌我当时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 此话一出口,就像是晴空一道炸雷,客厅里顿时安静,就连苗玫都停止了哭泣。 “启睿,你终于承认了。”冉斯年重重吐出一口气,哀伤而又释怀。 贺启睿微微点头,又摇头,“斯年,我只是对着你们几个承认,并没有对警方承认,我说了,我要赌一把。如果没有证据,我是不会承认的。我认为,你也应该祈祷警方找不到证据,这样我们俩也能相安无事,一旦我遭殃,我也会尽我所能地拉上你,没错,我会把你拜托我帮忙调查瞿子冲和范骁的事情对瞿子冲全盘托出的。” 饶佩儿恨得牙痒痒,怒斥道:“你这算什么好朋友?简直是落井下石的混蛋!” 贺启睿嘿嘿一笑,“没错,我是落井下石的混蛋,但我也是斯年最好的朋友。我们从高中相识开始就是一见如故,在外人眼里,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并且实力相当。哦,不,应该说我们一直实力相当,所以才能成为最好的朋友。只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辛苦地追赶,生怕落后斯年太多,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份别人眼中实力相当的友谊,可实际上,我已经被这场比赛折磨得心力交瘁。” “启睿,你这又是何苦?”冉斯年这才恍然大悟,想起了刚刚在楼上,贺启睿对他说的:够格做你的好友吧。原来贺启睿的心里一直在跟他较劲,这么多年来,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发现!只能说贺启睿的表演工夫一流。也对,如果不是表演工夫一流,又怎么可能在跟姐夫佟剑锋保持着肉体关系的同时,在学校里维持他阳光优秀男孩的形象呢?冉斯年知道,贺启睿的心里苦,这么多年,这份苦涩吞不下,吐不出,已经把他折磨得变态了。他为自己的好友哀伤,同时又憎恨他这个魔鬼刽子手。 “何苦?”贺启睿仰头干笑了两声,“斯年,你是不会理解的。我跟你比了争了十几年,终于,我以为我胜利了,我抢走了你最爱的小玫,在你最落魄的时候。现在,你又要仰仗我的帮忙才能查你想要调查的人的内幕。我终于是胜了你。可是我不甘心,因为我只抢来了小玫的人,并没有得到她全部的心!她还是会看着你们的合照发呆,晚上睡觉的时候,还会偶尔叫你的名字,甚至我们刚刚在一起的时候,她还会叫错名字,叫我斯年!我真的赢了吗?没有,我还是活在你冉斯年的阴影里!我恨你和小玫,所以我要把你们俩也加入到我的复仇计划当中,你们、还有警察、我的父母、我的姐姐姐夫,当然还有张琳和张悦,全都是把我推入深渊的凶手,我要看着你们痛苦,眼睁睁地看着你们痛苦,我要做偷笑的那个人,掌控你们命运的那个人!” 饶佩儿不住地摇头,感叹着:“你真的是疯了,就连自己的父母和姐姐都要报复,他们是你的亲人啊,他们是无辜的啊!就算当初是你的父母阻止你去报警,可你的姐姐没有啊,她根本完全不知情!” “错!我姐姐根本就知道!她只是拒绝承认罢了!是她的自欺欺人害了我!是她引狼入室害了我!”贺启睿猛地转向冉斯年,“斯年,你不是会释梦吗?你告诉我,我姐姐做的那个牧羊女的梦代表着什么?你是不是在听她讲述了那个梦之后马上就领会到了其中的深意?” 冉斯年无奈地点头,“是的,那个梦的确说明了贺蓉的潜意识里已经清楚她对这个家,对她的弟弟做了些什么。贺蓉的梦的确在描述一个成语,只不过,不是什么亡羊补牢,而是引狼入室。她的牧羊犬其实就是当初偷羊的狼,披上了伪装成了牧羊犬之后,因为每天都有牧羊女给它喂食足够的肉,因此羊没有再被偷。可是后来,家里没了肉,牧羊女用剩下的菜饭打发牧羊犬,牧羊犬竟然离家出走。牧羊犬出走后卸去伪装,又变回了狼,夜晚偷羊。牧羊女再把它找回来后,牧羊犬又开始偷吃牧羊女家的猪肉。这个梦里的牧羊女所指就是贺蓉,这点毋庸置疑,牧羊犬也就是狼,指的就是贺蓉的丈夫佟剑锋,家里丢失的羊,其实就是在暗指除了贺蓉之外被佟剑锋这个强奸连环犯奸污的妇女,而牧羊女家里被偷吃的猪肉,指的,就是启睿。” “天啊,你的意思是说,贺蓉的潜意识已经发觉了佟剑锋跟贺启睿之间的关系?她知道自己引狼入室,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欺负自己的弟弟?”饶佩儿扭曲着一张小脸,呲牙咧嘴地说,“可即便如此,因为贺蓉的自欺欺人,她不愿意去正视这个问题?哪怕是她的梦一直在给她提示?” 冉斯年点头,又摇头,对贺启睿说:“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释梦的本领,你不能因为你姐姐没有看透一切就迁怒于她啊。” “那我能迁怒于谁呢?”贺启睿一副不解的样子,好像自己的想法才是理所应当的,“引狼入室的的确就是我的姐姐啊!” “废话,当然是佟剑锋啦!”饶佩儿大叫,“你最应该恨的人是佟剑锋,要说报仇,冤有头债有主,你也该找佟剑锋报仇。可你都做了什么?你杀了三个无辜的孩子,让三个家庭痛不欲生,可独独留下了佟剑锋这个人渣!” 贺启睿突然放声大笑,用看幼稚孩子的眼神看着饶佩儿,“错!我早已经对佟剑锋复仇啦!佟剑锋会是最痛苦的那个,他会跟我一样,堕入深渊,生不如死,就像是那三幅画中一样!斯年,那三幅画,其实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哈哈,这场最后的比赛,果然还是我略胜一筹啊!斯年,我终于还是赢了你!” 冉斯年全身一抖,脑子里瞬间闪过那三幅画,恐怖压抑的铅笔画,还有贺启睿所说的“最后”,“已经复仇”,“堕入深渊”,“生不如死”。 “启睿,难道,难道你……”冉斯年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难道,你,你,被传染上了,传染……艾滋?” 贺启睿冷哼一声,没有否认。 饶佩儿倒吸一口冷气,马上去看苗玫,这个艾滋患者的结发妻子。 苗玫整个人已经愣住,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全身剧烈颤抖,一个字也说不出。 冉斯年痛苦地扶住额头,哑着嗓子说:“听你的意思,你已经把艾滋传染给了佟剑锋?可,你又是怎么被传染上的呢?” “拜佟剑锋所赐,我的性取向在这十几年间已经彻底混乱,我喜欢女人,可我又对男人有兴趣,除了佟剑锋,我还有固定的三个同性伴侣和两个固定的异性伴侣,至于说不固定的嘛,已经不计其数。我想,这致命的病毒就是从不固定的那些人中传染而来的吧。”贺启睿大大咧咧地说,就好像在谈论无关紧要的事情。 苗玫终于认不出,大声质问:“贺启睿,你,你,你对我到底,到底……” “抱歉,小玫,我对你其实根本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甚至是罪恶的。其实刚刚斯年还猜错了一点,我对他的恨意并不源于你对他仍旧余情未了,事实正好相反,我是因为觉得你对他余情未了而觉得自己失败,所以想要再赢他一次,让他再败给我一回,”贺启睿诚恳地对苗玫说,“小玫,我对不起你,我之所以会在你跟斯年交往的时候对你示好,追求你,到后来的跟你结婚,其实都是为了打败斯年这个终身的对手。我对你,只有愧疚,要说男女之情,抱歉,几乎没有。刚刚所说的固定的异性伴侣,并没有把你算上。” 第二十六章 死去的友情 “骗人!”苗玫冲到贺启睿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用力摇晃,“我们曾经,曾经的幸福不是假的,你的开心,你的笑,不是假的!” 贺启睿挤出一丝苦笑,“我的开心和我的笑是真的,但那是源自于我的胜利的喜悦,每一次感受到你对我的爱,你对我的好,想象到斯年此时正孤身一人,再也享受不到你的好,我就会产生出胜利的快感。但小玫,我说过我对你怀有愧疚,所以我才会想在最后为你留一条后路。” “你,你还给我,给我留了后路?”苗玫歇斯底里地大叫,崩溃似的一边哭一边笑,最后全身无力地瘫坐在沙发里,“真是不枉费我这样包庇你,真是万分感谢你,感谢你给我留了后路,哈哈哈!” 饶佩儿心疼地看着苗玫,这个可怜的女人,沦为两个男人间竞争道具的女人,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自己拥有幸福婚姻完美爱情的女人。饶佩儿气愤地问贺启睿:“你留了什么后路?” 贺启睿耸耸肩,“饶小姐,你也参与了不是吗?我把你和小玫带去那个防空洞,又导演了一场炸弹生死抉择的戏码,这就是我给小玫留的后路。之所以会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把你们送去那个防空洞,而不是别的位置,就是为了确保斯年能够及时找到你们啊。斯年,你刚刚还说错了一点,我导演这场假炸弹的戏码才不是为了要报复你,看你笑话,我是要替小玫赌一把,我赌斯年的心里也还有小玫,我希望他们俩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正视彼此的内心,发觉他们心里仍旧最在意彼此,在我伏法,或者是病逝之后,还能再续前缘。只可惜,可惜啦,饶小姐,因为有你的介入,那场炸弹游戏并没有如我的愿,虽然斯年最先选择救小玫,可是他自己最后却宁愿跟你同生共死。” 饶佩儿陷入了回忆,她想起了在防空洞里,当冉斯年把苗玫交到瞿子冲怀里之后,折返回来,冲向自己的样子。那一刻,饶佩儿真的觉得死也甘心,因为有冉斯年的奋不顾身,有他愿意生死相依。本来一切是壮烈的美好的,可是接下来,并没有预想中的爆炸,当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不过是虚惊一场的时候,当她想要欣喜地投入冉斯年的怀抱中的时候,冉斯年却说了她这辈子听到的最煞风景,最泼冷水的一句话。冉斯年当时说:“果然,果然是虚惊一场,我就知道会是这样,这不过是他的又一场试探游戏而已。” 原来冉斯年并没有奋不顾身,并没有想跟她生死相依,他只是吃准了这是一场恶作剧,根本没有什么炸弹。 “也不见得,”饶佩儿酸溜溜地说,“斯年早就猜到了所谓炸弹什么的不过是你的又一场游戏,他本来就自信,有很大的把握根本没有炸弹。所以你的这场试探,你所谓的替苗玫的赌注,这最后的结果根本也不能算数。” “哦?”贺启睿无奈地拍了一下沙发,“无所谓啦,斯年,现在的关键问题在于你是否愿意帮我,你是想让我彻底坏了名声锒铛入狱,遭受世人唾骂,顺便彻底毁了我的家庭,还有暴露你自己,让瞿子冲发觉你已经着手调查他和范骁呢?还是想办法帮我一把,就如同当年瞿子冲在证据上做手脚放过了何占国一样,让我安安稳稳地度过短暂的余生,也可以对瞿子冲继续隐藏你已经知情,维持你的安全地位呢?” 冉斯年蹙眉眯眼凝视贺启睿,近乎哽咽地说:“启睿,我竟然直到今天才真正认识你,我多么希望从前的你才是真的你。” 贺启睿不屑地挥挥手,“斯年,你不要妄想打感情牌,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如果你不帮我,不要怪我出卖你。你要怪就怪自己吧,怪你这么多年没有看穿我,在我抢了你的女人之后,还愿意不计前嫌来找我帮这么重要的忙。” 冉斯年低眉垂目,神色安享,没有一丁点被贺启睿制约的样子,坦然说:“启睿,我不用选,因为在我看来,根本不存在两个选项。我不会做违背良心的事情,哪怕你想要跟我玉石俱焚。” 贺启睿也没有吃惊,他叹了口气,“果然,以我对你的了解,我就料到你会这样选,对于我给你的难题,无论是在防空洞,还是现在的抉择,你都能四两拨千斤。好吧,既然你这样选,我也只好再赌一回啦,我赌警方找不到证据。” 冉斯年缓缓从怀中掏出手机,屏幕显示有一通未接来电,正是十分钟前瞿子冲打来的。刚刚冉斯年就已经感受到了手机的震动,他也知道一定是瞿子冲要通知他警方对三个男孩的验尸结果,是否找到了关键性证据。但冉斯年当时没有回复,因为他想要先抓紧时间劝贺启睿去自首。现在看来,这似乎是无望了,那么也是时候给瞿子冲把电话播回去了。 “喂,斯年,我们正在去往贺启睿家的路上,你在哪里?”瞿子冲马上接听了电话,直接就问。 “我就在贺启睿的家里,”冉斯年深呼吸一口气,问,“看来你们在三具尸体上找到了证据,对吧?” “没错,我们在陈佳奎的指甲里搜集到了皮屑,在肖涵的嘴巴里找到了一根带有毛囊的毛发,只可惜佟亮的尸体最为不堪,已经无法提取什么有用的证据了。唉,三个男孩都是被活埋窒息而死的,”瞿子冲咬着后槽牙说,“从凶手对佟亮最为残忍这点看来,真的很有可能就是贺启睿。我们这边也已经查证了佟剑锋当年的连环强奸案,初步确定了贺启睿的杀人动机。经过我一番努力,已经申请了传唤证,这就要把贺启睿带回来提取DNA比对,一旦比对结果出来,那就是铁证,这个变态死定了!” “好的。”冉斯年淡淡地说。 瞿子冲顿了一下,说:“斯年,你要小心,当心这个变态狗急跳墙。我们马上就赶到。” “放心,我没事。”冉斯年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贺启睿听不到冉斯年电话里瞿子冲的声音,但是看冉斯年的神色,他也猜到了大概。他深呼吸重重吐出一口气,说:“罢了,既然这就是我们俩的命运,我们也只能接受了。不过斯年,你一定要记得,我们这间的这场较量,最后的胜者是我,因为你所找到的不过是三具尸体。你和警方都会如我所料,受到舆论的指责和抨击,而那三个家庭,我对他们的复仇也已经达成,至于说佟剑锋,哼,他将会跟我一样,往后的日子里一点点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淹没腐蚀殆尽,这是我对他最为极致的复仇,哈哈!” 冉斯年默默无语,眼神扫过贺启睿,盯着墙上的挂钟,跟随着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待瞿子冲到来的这段时间,恐怕是他这一生中最为难熬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他珍视了十几年的友情正在奄奄一息,正在缓缓死去。 “斯年,”贺启睿突然打破沉静,低沉地说,“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不会出卖你。我需要你仰仗我的帮忙,我需要你的命运掌握在我手上,我需要你略逊一筹,我需要你我之间最后的胜利,但我并不想彻底毁掉你。所以我不会出卖你,这就是我跟你之间,我的胜利。” 冉斯年微微点头,几次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来。的确,他早就猜到了,在刚刚贺启睿以此为威胁的时候,冉斯年就有自信,贺启睿不会出卖自己,不是因为对十几年的友情有自信,那友情现在已经证实不过是贺启睿的表演和自己的错觉,而是对贺启睿的心理状态有自信。贺启睿太想要赢过自己了,他们之间的比赛不是你死我活,所以贺启睿想要成为两人之间的赢家,要做的就是放过冉斯年,让他因为他的仁慈、他的高姿态而躲过一劫。 终于,门铃声打破了客厅的安静,应该是瞿子冲和他的人到了。饶佩儿起身去开门,然后跟在瞿子冲他们后来再进来。 瞿子冲给贺启睿看了传唤证,十分强硬地要把贺启睿带回去留置盘问。 贺启睿倒也配合,全程都保持着绅士风度,只是他一直盯着冉斯年,神色淡漠,好像再用眼神传递着信息:放心,我说到做到,绝对不会出卖你,因为我是最后的胜者。 冉斯年默默无语,目送着瞿子冲他们带着贺启睿离去,一直到车子驶离视线范围,他还冲着那个方向愣神了一分钟。冉斯年相信贺启睿,非常相信,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相信他,但是这种相信他的感觉冲淡了一些心中的憋闷痛苦。 “斯年,斯年,苗玫姐晕过去啦!”客厅里突然传来饶佩儿的叫声。 冉斯年忙回身跑进客厅,一看之下也是吓了一跳,苗玫脸色惨白已经倒在了饶佩儿的怀里,陷入昏迷。 傍晚时分,躺在医院病床上的苗玫渐渐苏醒。守在苗玫身边一直未曾离开的冉斯年脸色露出了笑意,他松了一口气,面色温和,关怀地问:“小玫,感觉怎么样?” 苗玫舔了舔干裂的唇,刚一开口,眼泪又唰的涌了出来,“我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恶梦。斯年,我选错了,我选错了人,也给自己选了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谁说是万劫不复?你还年轻,还可以重新再来,”冉斯年稍稍严厉地说,“不许你这么悲观,你,你还,你还有我,放心,我会帮助你的,我会让你变回原来那个自信优雅的苗玫。” 在苗玫轻声的啜泣声中,门口的饶佩儿轻轻转身开门离去。她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全身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身体缓缓下滑,最后坐在了地上。饶佩儿清楚地感觉到,冉斯年在于自己渐行渐远,她本来以为两人正在面对面行走,马上就要到达一个共同的目标,可是经过贺启睿的案子,他们之间多了一个苗玫,苗玫站在自己身前,会抢先于自己走到冉斯年的身边,自己站在她身后,除了优雅转身,就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俩双宿双栖。 饶佩儿理解冉斯年,理解冉斯年面对的情势。苗玫之所以走到今天,沦为被贺启睿利用的工具,说到底都是归咎于贺启睿和冉斯年这两个男人。贺启睿固然可恨,但是他这个变态马上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能够留下来对苗玫负责,弥补她伤痛的人,只有一个冉斯年。冉斯年是绝对做不到在这个时候放任苗玫不管,跟自己出双入对确立关系的。 第二十七章 顺其自然 正想着,瞿子冲的脸贸然出现在饶佩儿眼前。 “怎么样?斯年在里面?”瞿子冲孤身一人前来。 饶佩儿点点头,“是的。他在里面,跟苗玫姐在一起,他们……” “他们怎么了?”瞿子冲冷静地问。 饶佩儿指了指楼梯间,示意瞿子冲到那里说话。 来到楼梯间,饶佩儿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她委屈哽咽地说:“瞿队,我帮不了你了,这个间谍我不想做了。” “你对冉斯年动了真情?”瞿子冲警惕地问。 饶佩儿索性点头,“是,但是你也看到了,出了这种事,斯年和苗玫姐,他们,他们……总之我是多余的,我打算要搬出去,搬回自己家,跟冉斯年划清界限。” 瞿子冲沉默不语,蹙眉审视着饶佩儿,思考饶佩儿的话里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他也能够想到,以冉斯年的魅力,饶佩儿早晚都会动真情,但他也不怕,因为就算饶佩儿动了真情,他也有饶佩儿的小辫子作为制约,饶佩儿如果想要在冉斯年那里维持自己的美好形象,就必须受他瞿子冲的牵制。 饶佩儿当然也不傻,她知道瞿子冲的心理,便说:“我当初想要购买毒品的事情,随便你告诉什么人吧,反正我现在什么也不在乎了,反正这个间谍我是做不下去了。不过,我也告诉你,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观察,发现斯年的脸盲症是越来越好转了,身边的这几个人,他几乎都可以第一时间就认出来。” “哦?那他有没有说过范骁什么?”瞿子冲脱口而出,话音还没落就表现出后悔。 饶佩儿像是没在意到瞿子冲的后悔,说:“没有,他就是说范骁是个愣头青,刚刚毕业的小警员都是需要历练的。你为什么那么在意斯年对范骁的看法啊?” 瞿子冲笑笑不语,在他眼里,饶佩儿仍旧是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 “算了,你们的事情我再也不想掺和啦,我走了。”饶佩儿抹了把眼泪,像个典型失恋小女人一样,落魄又倔强,哽咽着跟瞿子冲道别。 一直到离开了医院,上了出租车,饶佩儿才告诉自己,可以卸去伪装了,不必再饰演一个胸大无脑的失恋小女人,她可以做她自己,并非失恋的女人,没错,她从未得到过冉斯年的爱情,又何谈失去呢?她不过是单相思而已,现在,因为另一个女人的回归,导致她连单相思的权利都被剥夺。 病房里,冉斯年全身心地关注苗玫,他理解苗玫现在的状况,她是一个刚刚经历了世界坍塌的女人,她引以为豪的爱情和婚姻原来都是骗局,她沦为了她心爱男人利用的工具。任何一个女人在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都难以冷静,更何况,苗玫是贺启睿的妻子,她有极大的风险会被贺启睿这个HIV感染者给感染。苗玫现在面临的是身心双重的打击和恐惧。 护士给苗玫抽了血,要拿去做检测,但苗玫和冉斯年心里都清楚,就算现在检测出为阴性,也不能代表苗玫没有被感染,艾滋病有窗口期,究竟有没有感染,必须要等待难熬的三个月之久。而这三个月对于苗玫来说,无疑是人生中最漫长煎熬的一段日子。 “斯年,我的事千万不能让我父母知道,他们现在正在国外的亲戚家暂住,年底才会回来,正好到那个时候,我到底有没有被感染也有了确切结果,那个时候再告诉他们不迟。我不想让他们跟我一起承担这担惊受怕胡思乱想的三个月。”苗玫不放心地嘱咐冉斯年。 “放心,等你出院后就直接到我家休养,你父母不在,没人照顾的话,我始终不放心。”冉斯年说完这句,才想起来,他的家里还有一个饶佩儿。饶佩儿也算是他的一个家庭成员了,这件事是不是该跟她商量一下?可是如果饶佩儿不同意的话,自己就真的能够不管苗玫了吗?最后,冉斯年决定通知一下饶佩儿,而并不是征询饶佩儿的意见。 在医院陪床一夜后,大清早,冉斯年听从了苗玫的吩咐,回家休息。 刚一踏进自家的大门,冉斯年便发现了不同,玄关的鞋架上没了饶佩儿的所有鞋子,包括拖鞋。冉斯年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饶佩儿已经搬离了这个家。可是,可是她的车子还停在院子里啊。 冉斯年一路上了三楼,果然,饶佩儿的房间如同她搬来之前一样,所有饶佩儿的个人物品全都被她打包带走。 顿时,一股冷风袭过心头,冉斯年感觉到自己的生活中缺失了很重要的一部分。他忙掏出手机把电话给饶佩儿播过去。 “喂,斯年。”饶佩儿在电话那头气喘吁吁。 “佩儿,为什么搬走?”冉斯年有些明知故问,他早就猜到了,饶佩儿离开是因为苗玫,绝对不是因为担心会受到冉斯年的牵连,身处险境,“相信我,启睿不会出卖我的,瞿子冲那边不会有什么针对我们的动作。” 饶佩儿嘻嘻哈哈地说:“你想多啦,我当然不是担心那个。没办法,我妈脱离了我的束缚打麻将无度,搞得腰酸背痛,我得回来看管好她才行啊。这不,我们正在大扫除呢,彻底打扫我的房间。” 饶佩儿的回答让冉斯年没法解释什么,他只好转移话题,“为什么把车子留下?” “最近几个月我都没有交租,正好你没有车出行也不方便,接送苗玫姐也不方便,干脆我就用车子抵租吧,什么时候你不需要了,再给我送回来就行,”饶佩儿自嘲地说,“反正我现在是无业游民,还是每天宅在家里更加划算。” 冉斯年叹了口气,不容反驳地说:“中午我去找你,请你吃饭,到时候再面谈吧。” 饶佩儿犹豫了两秒钟,淡淡地说:“好吧,到时候见。” 冉斯年趁上午的空档补眠,刚刚入眠,他又做了那个重复的梦。 “佩儿,请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最近这阵子我的确有些混乱,对你,对苗玫,我被自己的潜意识给搞糊涂了。我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弄清楚我想要的是谁,弄清楚我最真实的感情。佩儿,你愿意等等我吗?”冉斯年在梦里第二次这样对饶佩儿说。 饶佩儿一脸严肃地第二次这样回答:“我不会刻意等你,一切顺其自然吧。如果等到你弄清楚自己,打算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我还是孤身一人,那么好,我们在一起。如果那时我已经心有所属,那就只能说我们有缘无分啦。” 冉斯年依然清楚,梦里饶佩儿的回答正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回答,他不过是在第二次自问自答。冉斯年知道这个梦就是中午的彩排,他约饶佩儿中午见,为的就是说这些。冉斯年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希望中午他和饶佩儿的“正式演出”就如同彩排一样,因为他也无法确保自己能够给饶佩儿一个满意的结果,他害怕饶佩儿白白浪费青春和感情等待自己,一方面,他还是自私地想让饶佩儿等他。冉斯年知道自己会有这个自私的想法,那是源于他对饶佩儿的喜欢,他喜欢饶佩儿,这点不容他否认。只是这喜欢到爱,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这点更是他无法忽略的。 最后,冉斯年决定在再在梦里过一把干瘾,于是便直接走上前,一把抱住了饶佩儿,感受饶佩儿娇柔的身躯。 饶佩儿没有推开冉斯年,但是身体却越来越软,越来越软。冉斯年抱得越用力饶佩儿就越软,终于,冉斯年清醒过来,这一次,他怀里的仍旧是他的棉被。 电话铃声响起,是瞿子冲的来电。 冉斯年躺在床上接听电话。 “斯年,DNA比对已经出炉,铁证如山,贺启睿插翅难逃,”瞿子冲转换了一下语气,又温和地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毕竟贺启睿是你多年的好友,但是斯年,你得接受事实,事实就是贺启睿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变态。” 冉斯年仰面躺着,苦涩地微笑,轻声说:“放心,我和苗玫都会接受现实,无论现实怎样残忍,我们都得接受。好在一切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过去,时间会拯救我们的。” 冉斯年不想问瞿子冲贺启睿是否对瞿子冲告密,就算贺启睿告密了,瞿子冲也会装作不知道。而且,冉斯年有自信,贺启睿会说到做到,他不会出卖自己。 挂断瞿子冲的电话,冉斯年起床,冲澡穿衣,稍稍整理了自己一番,这才开车出门,去饶佩儿的家里接她出来。 半个多小时后,在饶佩儿家附近一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里,靠窗僻静的位置上,冉斯年和饶佩儿面对面坐着,虽然只是不到一天没见,彼此之间却多了些许生疏感。他们俩当然都知道,这生疏感是因为情势的急转变化,因为他们之间多了一个苗玫,多了冉斯年对苗玫的愧疚和怜惜,还有蠢蠢欲动的旧情。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情侣套餐,冉斯年这才整理好思绪和情绪,主动开口,他选择直切主题,就像梦里那样。 “佩儿,我有个不情之请,自私的不情之请,很难说出口。” 饶佩儿放松地微笑,“没关系,尽管说,我不是必须要答应你不是吗?你不必有那么大压力的。” “佩儿,请你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最近这阵子我的确有些混乱,对你,对苗玫,我被自己的潜意识给搞糊涂了。我需要时间整理思绪,弄清楚我想要的是谁,弄清楚我最真实的感情。佩儿,你愿意等等我吗?”冉斯年可以说是第三次讲出了这个让他自己都厌恶自己的一段话。 饶佩儿先是一愣,而后苦涩地笑笑,犹豫了半分钟才开口,“还是顺其自然吧,现在要我说等你或不等你我觉得都不合适,我只能说顺其自然,这样才对我们彼此都最公平。我愿意听从命运的安排,如果未来它安排我们走到一起,我会欣然接受,如果注定我们俩有缘无分,我也会坦然接受。” 冉斯年脸上荡开释怀的笑容,果然,他是了解饶佩儿的,饶佩儿的回答和他梦里,和他的潜意识里的回答如出一辙。冉斯年为他对饶佩儿的理解感到开心,为饶佩儿这样的回答感到轻松。没错,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顺其自然得来的结果才是最真实的,才是他们彼此都会欣然接受的。 “对了,斯年,我已经按照你之前说的,向瞿子冲透漏你的脸盲症好转的事,并且表现出失恋女人的可怜相,跟他说不再做他的间谍,要搬离你家。放心,依我看瞿子冲没有任何怀疑。”饶佩儿对自己的演技十分有自信,非常强调瞿子冲没有怀疑这点,希望冉斯年能够安心。 “我非常放心,我跟瞿子冲的这场暗中较量,我一定会赢,这一点,我非常自信。”冉斯年又恢复了自信风采,微微仰着下巴,笃定地说。 两人又是一阵子的相对无语,一直到饶佩儿掏出手机看时间。 “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让我妈知道我来见你就糟糕啦,”饶佩儿坏笑着说,“对了,要是我妈哪天逃出我的视线,跑到你家找你这个负心汉算账的话,还请你多多包涵啦。” 冉斯年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半开玩笑似的说:“也对,阿姨找我算账也是应该的,我是罪有应得。” 饶佩儿起身,冉斯年也跟着起身,两人走到了餐厅门口,准备分道扬镳。 “佩儿,”冉斯年面对饶佩儿,趁饶佩儿刚刚转身听他的下文的瞬间,一把抱住了饶佩儿,把饶佩儿娇弱的身躯揽入怀中,轻轻拥着,他低头伏在饶佩儿的耳边,轻声吐出两个字,“保重。” 饶佩儿并没有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像一只慵懒的猫咪一样,柔柔地贴在冉斯年的胸膛,幽幽吐出三个字,“你也是。” 冉斯年感受着饶佩儿的软玉温香,果然跟梦里想象中的一样,舒适满足,如同置身桃源仙境,有种想要让时间静止的冲动。最重要的,这一次的感觉是如此真实,真实的美好,不会在梦醒后发现怀中的美女其实是一团棉被。 第一章 一见如故 由感觉知道,梦中所经验到的感情和清醒时刻具有相同强度的经验相比,是毫不逊色的。 ——弗洛伊德《梦的解析》 飞机场的停车场,冉斯年坐在饶佩儿的车子里,一边透过车窗看着天空中飞机留下的白色直线,一边拧开了收音机,调到了当地的音乐电台。 他不打算马上驾车离开,而是想要在这里先整理一下复杂的思绪。在心里再次跟苗玫道别一次,再次告诉自己,生活再次恢复到了正常的轨迹,告诉自己,他跟苗玫之间是该彻底画上句号了。 没错,苗玫走了,就在第三次检测的结果出来后的第二天,她飞去了遥远的大洋彼岸,去找她的父母。苗玫已经跟家人商议好,一家人旅行过年,她短时间内都不想再回到这个伤心地,也有可能会在那边开始崭新的生活,忘记令她伤心欲绝的贺启睿,忘记曾经给她快乐也给她带来无尽痛苦的冉斯年。 让冉斯年万分庆幸,也是他早就预料到的是,苗玫是健康的,她并没有感染HIV。 悠扬的情歌十分契合冉斯年此时的心情,然而一曲结束后,主持人却说要转换风格,给大家奉上一曲新人转型的主打歌,绝对会令大家耳目一新。 冉斯年觉得这个电台主持可以下岗了,既然是新人,又何谈转型?既然是在电台听歌,只能听不能看,又何谈耳目一新? 然而歌声响起之后,冉斯年才恍然大悟,为什么主持人会这样说。 “男神不要怕,男神等等我……我没有恶意,只想么么哒……” 熟悉的女声正在嗲声嗲气地捏着嗓子半说半唱着这种让冉斯年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的烂俗歌词。而这个熟悉的女声正是来自于冉斯年熟悉的一个女人——饶佩儿! 饶佩儿这个三线的小演员居然转战歌坛!怪不得主持人说她是新人,她的确就是歌坛的新人,又说是转型,没错,她的确是转型了,以往她在影视剧里扮演的都是一些腹黑貌美女,或者是打酱油的胸大无脑女,都是有点傲娇气质的御姐风格,这一次居然转型唱起来什么男神等等她之类的无脑歌词,这也的确是转型了。 而主持人之所以说会耳目一新,那是因为听歌的人绝对可以脑补画面,一个屌丝女追在帅哥后面,一面追一面流口水地唱着让男神等等她,要么么哒的“猥琐”画面。如果听众知道唱这歌的女屌丝是昔日电视剧里那个傲娇打酱油御姐的话,那还的确是耳目一新。 冉斯年几乎是硬着头皮把这首神曲听完的,歌曲结束后,冉斯年也做了一个决定,他要去找饶佩儿,把车子还给她,顺便问问她这首神曲是怎么回事,再顺便,见见这个三个月未见,有些想念的女人。 到达饶佩儿家所在的小区已经是傍晚时分。冉斯年没有事先通知饶佩儿自己要来找她,他害怕饶佩儿拒绝,或者谎称不在家。不过事实上,饶佩儿也很有可能不在家,毕竟人家现在出了唱片,也算是大忙人了。冉斯年心想,如果饶佩儿不在家,自己就先把车钥匙交给饶佩儿的母亲陶翠芬,毕竟用了人家的车子三个月之久,已经很过意不去。 电梯门刚一打开,冉斯年便毫无预兆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更加令他惊讶不已的是,他竟然是在看见这张脸的同一时间就认出了这个人,他的脸盲症真的有了突破性的好转。 冉斯年和对方都愣神的工夫,电梯门缓缓关上,还是对方先反应过来,伸手一把挡住了电梯门。 “冉斯年?”那人高声叫着,脸色突然由吃惊转为欣喜,“你来的正好!” 冉斯年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想起了饶佩儿三个月前跟自己说的,她的母亲陶翠芬很可能会找他这负心汉,甩了她宝贝女儿的臭男人算账。没错,眼前的女人,正是陶翠芬,冉斯年见第一面的时候就头疼不已,以后次次见面都头疼不已的女人。 陶翠芬不容冉斯年分说,一把把冉斯年从电梯里给拽了出来,就往家拉着走,一边走还一边嘀咕着:“你来的正好,你来的正好,我正琢磨着这两天去找你呢!” 冉斯年苦着一张脸,低头去看陶翠芬手里提着的菜篮子,说:“阿姨,你应该是要出去买菜吧?我来的不是时候……” “不不不,你来的正是时候,”陶翠芬头也不回地解释,“其实,其实不是我要找你,是佩儿要找你,但这孩子磨不开面子。” 饶佩儿要找他?还磨不开面子?难道是饶佩儿想要搬回去,或者是想要跟自己发展进一步的关系?这样猜测着,冉斯年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陶翠芬用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而入。冉斯年跟在身后,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家居服窝在沙发里摆弄手机的饶佩儿。 饶佩儿抬头一看,陶翠芬的身后还有一个冉斯年,像是被弹簧弹起来似的,一声没坑就迅速跑回了房间。 等到冉斯年在沙发上落座,陶翠芬竟然给他端上了一杯水之后,饶佩儿才穿戴整齐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已知:饶佩儿这么在乎在他面前的形象;陶翠芬说他来的正好;陶翠芬说要找他的其实是饶佩儿,但饶佩儿磨不开面子;陶翠芬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客气地给他端水。冉斯年简单地推理结果为:饶佩儿想要跟自己重归于好,说白了,饶佩儿想要跟他——好。 “斯年,你怎么来了?”饶佩儿端端正正地坐到了侧面的单人沙发上,客客气气地问。 冉斯年看得出饶佩儿比较拘谨紧张,便笑嘻嘻地回答:“好久不见,佩儿,我是来还车子的。”说着,冉斯年掏出了车钥匙,摆在茶几上。 饶佩儿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陶翠芬看不下去了,站在饶佩儿身后捅了她的肩膀一下,“你这孩子,不是有话要问人家嘛,人家都来了,你倒不好意思问了啊。难道真的要让我这个当妈的替你问?” 饶佩儿急忙回头摆手,“别,妈,这事儿还是我自己问吧?你先去忙吧,你在这里,我有点不好意思啦。” 陶翠芬咋舌,“哎呀,这都什么年代了,行,你们单独聊,我回避。但是有一点,斯年啊,阿姨得让你明白。之前你跟佩儿分手的事,阿姨不怪你,分手也不代表就是敌人,大家还是应该和和气气的,彼此照应帮忙,是不是?” 冉斯年恭恭敬敬地点头称是,目送陶翠芬进了卧室。 “斯年……”饶佩儿艰难地开口,却没了下文。 冉斯年抬手,神色肃穆地说:“佩儿,不用说了,有些话,不是女孩子应该先开口的,还是让我来说。佩儿,我正式邀请你搬回我那里去住,当然,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更不是租客,你也无需再夹在我和瞿子冲之间当什么双面间谍,你在我的家里身份非常简单,只是——女主……” 冉斯年那个“女主人”的“人”字还没出口,却被饶佩儿给打断。 “斯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有关梦的问题,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饶佩儿当然听出了冉斯年话中的含义,所以才及时出言打断,以免冉斯年继续误会下去。 冉斯年似乎一时间没听懂饶佩儿的意思,懵懂地问:“问我有关梦的问题?” “是啊,”饶佩儿解释,“这个问题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我妈让我一定要问问你。是我一直跟我妈说就算问了也白问,你才不会赞同我的说法呢。可我妈说,还是问问吧,她是很相信前世今生理论的。” “什么什么?什么前世今生?”冉斯年终于清醒,万分尴尬,原来是自己闹了一出笑话,就因为他彻底误会了,自作多情了! 饶佩儿顿了一下,羞赧地低下头,一只手抓起沙发上的手机,来回摆弄着,娇滴滴地说:“我交了一个男友,他叫雷钧霆,我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就好像我们前世就认识,而且还是十分亲密的人。第一次见面之后,我就开始每晚都梦见他,梦的内容,好像就是我们俩的前世……” 冉斯年僵住不动,大脑迅速运转,还有点天翻地覆的感觉。原来一切不是他想象得那么美好,也不是他来之前预估的那样冷漠,而是更加糟糕的热情和求助。最重要的是,饶佩儿没有怨恨自己避而不见,也不是冷淡相对,以普通朋友相待,而是要问他她跟现任男友是不是有什么前世因缘? 饶佩儿看冉斯年不说话,只好继续解释:“雷钧霆是仙娱唱片公司的老板之一,正是他这位伯乐发现了我,主动找到我要给我发片。结果我们俩第一件见面……” “这段听过了,”冉斯年也及时打断了饶佩儿,他本来想控制一下语气,让自己看起来和听起来也是无关痛痒的模样,结果说出来的话还是泛着酸意和冷意,“你那首‘男神等等我’,我已经听过了。说实话,实在是不敢恭维,我不得不怀疑,你跟这位雷钧霆老板前世的确有些因缘,但是恐怕是有——仇。” 第二章 无厘头的梦 饶佩儿愣了两秒,这才反应过来,冉斯年话中的嘲讽之意。她本来还想着,三个月不见,怎么也得保持面子上的友好和气,可是冉斯年说话却如此不中听。 “喂,冉斯年,你这是什么话?你别忘了,你现在是在我家,我是这里的主人,而且还是你主动找上门的,我又没有请你来!你说话注意点!” 冉斯年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缓解气氛,一低头,却看见了饶佩儿的手机,手机的桌面壁纸正是饶佩儿跟一个男人的亲密合照自拍。想必这个男人就是雷钧霆吧。一股醋意直涌而上,让冉斯年浑身不舒服。直到这个时候,冉斯年才发觉,原来自己对饶佩儿的感情,远比自己认为的深厚,这深厚跟心底的酸意是成正比的,他有多吃醋就有多么喜欢饶佩儿。 “好啦,我大人大量,原谅你啦,作为你表示歉意的方式,你就态度友好谦虚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好啦,”饶佩儿看不得冉斯年一副委屈相,给他找了个台阶,“我问你,有没有可能,我的梦就是我前世的记忆?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梦境有可能是幼年甚至是婴儿时期的记忆,那么有没有可能,梦境是前生的记忆呢?” 冉斯年苦着一张脸,不可置信地问:“不会吧?你要问我的就是这个问题?” “对呀,这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现在,我跟钧霆都认定了,我们俩前世就是一对儿恋人!说真的,真的很奇妙,就连我们俩的梦都是一样的!我们俩做了极为相似的梦!如果这极为相似的梦不是我们前世的经历,这怎么解?”饶佩儿说得手舞足蹈,提及雷钧霆,她神采奕奕,很是自豪。 “巧合,”冉斯年淡淡地说,“这世界上有很多巧合,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没听说过无巧不成书吗?” 饶佩儿噘着嘴,不满地反驳:“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巧合,三次也是巧合吗?你没听说过事不过三吗?” 冉斯年没心情去深究饶佩儿跟那个屌丝品位的雷钧霆到底做了怎样雷同的三个梦,只是草草打发地说:“佩儿,你不要异想天开啦,我的确说过,梦有可能是梦者婴儿时期的记忆,这说法就算在一些墨守成规的人眼里是离经叛道,但好歹也算是属于科学的理论。你所说的,梦见前世的经历,梦是前世的记忆,这怎么说也是迷信。你要是真的对这方面有兴趣,想要深究,想要跟你的那位什么天打雷劈的男友彼此欺骗找乐子,那么你们该去找个真正的神棍,最好是有执照有资格证的正宗神棍,我这个伪神棍,给不了你们喜欢听的答案,我只能泼冷水。” 饶佩儿的脸色青红不定,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倒是陶翠芬从卧室里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一阵风似的狂卷而来,冲到冉斯年面前,一把揪住冉斯年的脖领,叫嚣着:“你才是天打雷劈的臭小子!你给我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这种没风度没气度没礼貌的前任!出去!” 冉斯年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身材臃肿的陶翠芬一路扯到了门口,被陶翠芬粗壮有力的手臂一推,整个人踉跄地连连后退。 “砰”的一声,陶翠芬关上了房门。 冉斯年原地愣了几秒钟,这才落魄地拍拍身上蹭到的墙壁上的灰尘,走到天梯前,按下了按键。他来之前曾经想象过很多种可能,却始终不愿意去猜测饶佩儿已经有了男友,现在看来,一切就是最糟糕的情形。他错过了饶佩儿,饶佩儿找到了她认定的真命天子,而且是前世今生的恋人,听起来就比他这个不知好歹的神棍,妄想一个女人等够等他的无业游民要高大上得多。 冉斯年知道自己是活该,但是他也有预感,饶佩儿跟这个天打雷劈的娱乐公司老板,长不了。 打车回家,冉斯年浑身无力地上楼休息,连晚饭都懒得吃。 人来人往的闹市,冉斯年破衣烂衫地蜷缩在墙角,面前是一只破碗,手里握着一根破树枝,身上的衣服不但千疮百孔,竟然还挂着很多小袋子。 冉斯年自嘲地笑,原来自己的梦又穿越到了古代,而且因为自己是饿着肚子入睡的原因,梦里自己竟成了同样饿肚子乞讨的丐帮成员。 冉斯年才不愿意尽力去扮演一个称职的乞丐,他索性坐在地上,一边敲碗一边哼哼着“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和“你到底爱谁”。 正在这时,闹市变得更加热闹,人群开始向路两旁散去,留出中央的大道,并且大家都在翘首以盼地往路的尽头望去。 冉斯年也站起身跟着看。很快,院方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响,一顶红色的花轿越加清晰。原来是赶上有人结婚娶媳妇了。冉斯年这样想着,然后马上意识到,莫非这花轿里的新娘就是饶佩儿?而花轿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就是那个天打雷劈的雷钧霆? 冉斯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行头,泛起一股酸意,这个梦果然就是现实的写照。难道就这样认命,把饶佩儿拱手让人吗?先不提现实中怎么做,至少梦里,冉斯年得疯狂一回。 等到花轿行至冉斯年所在的十字路口时,冉斯年突然冲出来,撞向新郎骑着的白色骏马。 “哎呀!”冉斯年惊叫着躺在地上打滚,心里自嘲,没想到在梦里,他也成了自己最憎恶的那种人,做了最可恶的那种事——碰瓷儿。 “哎呀,要命啦,马蹄子踩死人啦!”冉斯年索性大叫道。 新郎忙下马,没想到竟然蹲下身,关切地询问:“这位兄弟,你不要紧吧?我马上差人送你去就医!” 冉斯年暗暗冷笑,梦里的情敌居然还是个君子。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花轿里传出熟悉的女声,正是饶佩儿。 “娘子,我的马撞到了一个乞丐,我正打算找人送他去看大夫。”新郎温柔地回头解释。 冉斯年趁新郎不备,突然起身,冲到花轿前,一把掀开盖帘,扯掉了饶佩儿头上的红盖头,大叫:“佩儿,不要嫁给他!” 饶佩儿被掀开盖头,本来还一副娇滴滴的模样,以为掀开盖头的是新郎,一看是个乞丐,吓得尖叫。 “佩儿,是我啊,冉斯年!”冉斯年运用自己在梦中的“导演”地位,主导着梦境的发展,他要求饶佩儿认得自己,并且自己就是饶佩儿昔日的恋人。 “斯年?是你?”饶佩儿心痛地说,“斯年,没用的,我已经要嫁给雷郎了,你还是忘了我吧。” “为什么?就因为他是你前世的恋人?”冉斯年回头瞪了一眼身后冲出来要拖走自己的家丁,那几个人就真的如同雕塑一般定在那里,冉斯年继续说,“佩儿,就算他是你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啊!” 新郎在后方大叫着冲过来,“佩儿,我不但是你的前世,也是你的今生!我才是命中注定的你的爱人!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错过你!” 饶佩儿越过面前的冉斯年,眺望远处正向她走来的新郎,感动得泪水连连。她一把推开乞丐冉斯年,奔跑着冲向她的雷郎。 冉斯年回头望着慢动作、配乐的美好场景,电视剧里的狗血桥段,不禁醋意大发。他再次运用了他丐帮高手的盖世神功,用内力使得不远处的马儿腾空而起,一脚踢在了奔跑中雷钧霆的头上。 雷钧霆顿时躺倒在地,血流不止,已经毙命。 这个无厘头的梦至此落幕,冉斯年实在是懒得再做下去,不如醒来。 清晨七点,冉斯年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草草打扫之后,他又去到了书房,打算上网去看看饶佩儿那首歌的MV,到底能毁三观到什么程度,同时,也算是看看那个雷钧霆的品位到底差到什么地步,分析一下,他这样对饶佩儿毁人不倦,到底是何居心。 冉斯年硬着头皮,面容扭曲地看完了饶佩儿的MV,再次刷新了神曲的下线。同时,对于饶佩儿和这个雷钧霆的未来也有了自己的预测,他们俩,真的长不了,因为这个雷钧霆比起自己,至少审美方面,差得远了。 门铃响起,冉斯年惊讶会有谁在大清早登门。打开位于书房的可视对讲,他才惊讶地发现,门外站着的竟然是饶佩儿。 “佩儿?”冉斯年赶忙按下了开门的按键,“欢迎,快请进。” 开了门,冉斯年快步下楼,路过楼梯口的镜子的时候,还不忘驻足对着镜子整理一下发型。 很快,饶佩儿和冉斯年面对面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饶佩儿的面前还有冉斯年冲的咖啡。 “佩儿,我为昨天的言行道歉,如果你今天是来找我算账的话,还请手下留情。”冉斯年翘着二郎腿,虽然是道歉的话,也让他说得风度翩翩。 饶佩儿白了冉斯年一眼,“算啦,我大人不记小人过,懒得跟你计较。今天来也不是找你算账的,我还是想跟你仔细探讨一下,到底有没有那个可能性,哪怕是一点点。” “什么可能?”冉斯年明知故问。 “就是梦见前世的可能性啊。”饶佩儿理所应当地说。 冉斯年毫不迟疑地说:“没有,我认为一点可能性都没有,我甚至都不相信前世今生、投胎转世的说法。” 饶佩儿一听冉斯年这样说,丝毫没有跟她细致探讨的意向,直接就阻断了下文,气得起身准备离去。 冉斯年也忙起身挡在饶佩儿身前,“且慢,虽然我不相信前世今生说,但是对于你跟那位天打,哦,不,是雷钧霆先生梦境雷同的原因,我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你不想留下来听听吗?是基于科学的角度,给出的答案。” 第三章 梦前世 一听说冉斯年愿意解释两个人会做雷同的梦的原因,还是从科学的角度去解释,饶佩儿来了兴致。坐回原来的位置,也不出声,静静等待着。 “我昨晚做了一个梦,”冉斯年徐徐开口,“正是这个梦给了我提示。” “什么梦?快说说。”饶佩儿已经三个月没再听冉斯年讲梦释梦了,难免有些好奇激动。 冉斯年尽量客观地把昨晚那个无厘头的梦讲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最后雷钧霆被自己虐死在梦中的桥段。 “这又能说明什么?”饶佩儿躲闪冉斯年的目光,其实她心里清楚,这个梦说明了冉斯年在吃醋,这个笨蛋到现在才后知后觉,打翻醋坛子。只可惜,为时已晚,她已经有了冥冥中自有注定的前世今生的恋人雷钧霆,心里面再也没有位置留给冉斯年,他原来占有的领地正在迅速后退,到如今,只剩下了一隅之地。 “关键在于梦里雷钧霆的那句话,他说‘我不但是你的前世,也是你的今生!我才是命中注定的你的爱人!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错过你!’”冉斯年饶有深意地重复梦里雷钧霆的话。 饶佩儿翻了个白眼,“这话有什么问题?我和钧霆前世是恋人,今生也找到了彼此,也是恋人啊。所以说是命中注定的爱人,有什么不对吗?说这一次不再错过我,很可能是因为前世,我们因为什么原因,有缘无分错过啦。” 冉斯年摇头,“佩儿,你不要忘了,你被你的父亲催眠过,你的记忆中,有至少一个片段是空白的。说白了,很有可能你早就见过这个雷钧霆,只不过恰好雷钧霆是属于你失去的那段记忆的。你们之间根本没有前世,只有今生。而且很可能,你丧失的记忆里,你跟雷钧霆的过往中,他错过了你,所以他才会说这一次绝对不会再错过。” 饶佩儿恍然大悟,但也马上本能的抵触这个说法,“钧霆可没说过这个话,那只是你的梦。换句话说,你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我跟钧霆这一生早就认识,你只是怀疑是这样而已。” 冉斯年耸肩,“没错,我没法证明你们今生早就认识,并且有过一段缘分,但是你也没法证明你们前世有什么关系吧,你甚至无法证明人可以投胎转世。所以,你们俩会做雷同的梦,从科学的角度解释原因,就是因为你们这一世有过接触和某种关系,你们的梦不过是在重复和加工你们共同的过往罢了。” 饶佩儿别过头,小声嘀咕:“你这个人真没劲,非要打破我美好浪漫的想象。就撒个谎善意的欺骗我一下不行吗?” 冉斯年当然听到了饶佩儿的嘟囔,他解释:“不好意思啦,我可以说一些别的讨你欢心的话,但是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原则撒谎去讨任何人欢心。” “好吧好吧,你有原则,”饶佩儿转了话锋,“那么释梦大师,就请你帮我分析一下我和钧霆的梦,帮我找回失落的记忆吧。” 冉斯年不解地问:“为什么要这么费劲?你不记得了,雷钧霆总不会也这么凑巧不记得吧?他肯定记得的,只不过看你不记得了,就索性不说,再把你们的过去通过梦的方式讲出来,制造跟你不谋而合的假象,骗取你的好感,还有什么前世今生的所谓浪漫想象。我是不知道他这样做到底是何居心,但是我劝你,还是尽早跟他摊牌,问问他你们过去到底有什么交集过往。” 饶佩儿无奈地摇摇头,“问不了,钧霆出差去了欧洲,最早也要在这个月月底回来,也就是最少我还要等21天。这种事我也不想电话里谈,还是应该面对面仔细问清楚的好。” 冉斯年叹了口气,“好吧,那你就先给我讲讲你们俩雷同的梦吧,看看我能不能从这梦里推敲出你们曾经的过往。” 饶佩儿喝了口咖啡,陷入回忆,刚刚阻止好了语言想要开口,却被突来的门铃声给打断。 冉斯年有点不耐烦地走到门口,透过可视对讲看外面的来客。 那人是个中年男人,大概40岁左右的年纪,相貌平平,没什么特征。冉斯年觉得这张脸,他再看见,也不一定认得出来。 “你是?”冉斯年透过对讲问对方。 男人礼貌地回答:“你好,我叫葛凡,请问这里是冉斯年冉大师的家吗?” 冉斯年一听对方叫自己冉大师,就明白了个大概,这一定是他的顾客介绍来的顾客,来找他释梦的。虽然顾客来的不是时候,但是也不能把财神爷拒之门外啊。而且看起来,这个葛凡的穿着打扮,也像是个不差钱的主儿。 冉斯年回头看了一眼饶佩儿,饶佩儿冲他点点头,说:“我这几天都闲得很,观摩一下你的工作就当做打发时间啦,请进来吧。” 冉斯年说了声请进,然后便打开了房门。 葛凡见到了冉斯年,只看了一样就认定这就是他要找的冉大师。 “你好,冉大师,我早就听说冉大师是个青年才俊,仪表不凡,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你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造诣,又是在如此罕有冷门的领域,真是稀有人才啊。”葛凡像是张口就来,说这番话的时候如行云流水,丝毫没有卡壳,难得的是还十分真诚。 “客气了,”冉斯年有些尴尬,把葛凡迎进客厅,“请坐。哦,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饶小姐,是我的朋友。” 饶佩儿也与葛凡握手打了招呼,待冉斯年又端来一杯水后,三个人端坐在客厅里。 葛凡又寒暄了几句,在冉斯年的催促下,这才话入正题,他颇有些尴尬地说:“冉大师,是这样的,我这次来,是有个疑问想要请教你。” “请讲。”冉斯年是个急性子,听不得葛凡如此迂回。 葛凡搓着双手,似乎很难开口似的,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似的问出口:“冉大师,你是梦学大师,我想知道,有没有可能,梦里的场景、人和事,就是这个人前世的记忆呢?” 饶佩儿正端着咖啡杯喝咖啡,冷不防听葛凡问出这个问题,差点没呛到,“什么什么?你说什么前世的记忆?” 葛凡不好意思地笑道:“我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很多听来都觉得不可思议,但是我本人,真的是为此困惑不已,所以才想要来听听专业人士的解答。” 冉斯年一直紧皱眉头,严肃地问:“说说你的情况吧,你为什么会产生出这样的想法?” 葛凡一副兴冲冲的样子,似乎早就迫不及待地要讲述他的故事,他喝了一大口水润喉咙,然后神秘兮兮地说:“自从三个月以前,我突然开始频繁做相同的三个梦。这三个梦的背景都是民国时期,我是民国时期的富家少爷,有一个叫小蝶的女孩,是我们家女佣和管家的孩子,与我年龄相当,我们俩相互喜欢,却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冉斯年抬手打断葛凡,“你最近是不是民国狗血剧看多了?” 葛凡愣了一下,仍旧摆出一副好脾气的模样耐心解释:“当然不是,冉大师,请你听我讲完好吗?这三个梦都非常真实,分别是我和小蝶的幼年时期,少年时机和青年时期,它是一系列的,是有承接的、有逻辑的完整故事。我在梦里十分深刻地体会到了我对她的感情,那种刻骨铭心的感情,还有我们俩在一起时的欢欣愉悦,小蝶对我也是一样用情至深。在现实中,我从未感受到如此炽烈深刻的情感。就好像梦里的世界是彩色的,跳跃的,真实的,而现实世界是灰白的,呆板的,麻木的。我想,我已经爱上小蝶了,这种爱超越了现实中的一切,几乎成为了生命的全部。要不是我和小蝶前世就爱得痴狂,今生我又怎么可能仅凭梦境,就迷恋上了一个梦里的女人?” “这也不能成为你认为你梦到了前世的理由吧?”冉斯年觉得这个葛凡比饶佩儿还要异想天开,人家饶佩儿好歹也是因为跟雷钧霆做了雷同的梦,有一见如故的感觉才萌生出了前世今生说,可这个葛凡,完全是沉浸在了想象中,就因为现实生活的无趣,自欺欺人地编造出个民国前世狗血故事聊以自慰。 葛凡看得出冉斯年不屑于他的说法,板着一张脸,并不感兴趣,也有些没面子,小声说:“冉大师,我本来以为你会理解我的状况。” “理解,弗洛伊德在他的著作<梦的解析>里提出过这样的观点,他认为人在梦中体验到的情感不比现实中的逊色。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在梦中强烈的感觉,但是梦只是梦,它顶多是能够反映一个人的心理状态、欲望和过往经历,怎么也不可能去反映所谓的前世经历。我本人对于前世今生,投胎转世的说法是绝对不认同的。葛先生,我想你找错了地方。”冉斯年冷冰冰地说。 第四章 庄周梦蝶 葛凡的脸色一沉,语气也不再那么客气,“我听说咱们松江市有这么一个梦学大师,还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知音,我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梦学大师,也跟其他大师一样,思想陈腐、固执己见、眼界局限,对于未知领域一点探索和怀疑精神都没有。” 冉斯年听葛凡对自己不再客气,反而是放松一笑,“葛先生,你想要沉迷在自己美好的幻想中,这是你的个人生活方式,我无权干涉。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要自欺欺人,让梦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看你的年纪,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吧,与其把所有精力都放在梦里一个虚幻的女人身上,不如多多关注你的妻子孩子,不要让梦境成了破坏你家庭的第三者才好。” 葛凡冷笑着摇头,“我原以为梦学大师会跟那些凡夫俗子不同,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俗人一个。” 饶佩儿看不得葛凡如此出言不逊,冷冷地说:“我们的确没有葛先生超凡脱俗,想象丰富,道不同不相为谋,葛先生真的是走错了地方,找错了人。如果你真的想找一个能够说出你爱听的话的人,我劝你还是去找一个真正的神棍,最好是有执照有资格证的正宗神棍,我们这位冉大师只是个伪神棍,给不了你喜欢听的答案,只能泼冷水。” 冉斯年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这话听着十分耳熟,正是昨天他在饶佩儿家里说给饶佩儿听的。昨天的饶佩儿还站在今天葛凡的位置上,今天面对葛凡,饶佩儿就马上转换了立场,跟自己站在一边。冉斯年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这一点,哪怕饶佩儿这话说得有些酸溜溜,带着股任性的调侃。 眼看葛凡这就要起身离开,冉斯年心想,搞不好他真的会去找个神棍,在自己的幻想里越陷越深,毁掉他的家庭和他自己。秉着负责的态度和善良,冉斯年还是出言阻止了葛凡。 “葛先生,请先留步,”冉斯年客气地说,“对于葛先生的梦,我的确有些想法。既然你都来了,不妨听听看,如果满意了,你尽可以有所表示,如果仍旧不满,我分文不取。” 饶佩儿白了冉斯年一眼,小声嘀咕,“这套说辞还真有点神棍的意思。” 葛凡犹豫了一下,又坐回了沙发,翘着二郎腿,恢复了一些之前的客套,说:“请讲。” “葛先生可听说过庄周梦蝶?”冉斯年友好地问。 葛凡有些意外,但并不回答,而是静待冉斯年继续讲。 饶佩儿饶有兴趣地说:“我知道,高中的时候语文课本里有一首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饶佩儿对这首诗记忆深刻,一时兴起,竟然颇富情感地把这首诗给吟了出来。 “斯年,你说的就是其中的那句‘庄生晓梦迷蝴蝶’吧?”饶佩儿不懂,冉斯年为什么突然会提起这个典故。 冉斯年笑着回答:“李商隐的这首诗里只是应用的庄周梦蝶的典故,我说的是庄周梦蝶的原文。”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冉斯年也念了一段文言文。 饶佩儿和葛凡都有些迷惑,不懂冉斯年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典故,而且他俩对于这个典故也是一知半解,都等着冉斯年的解释。 “庄周梦蝶,典出<庄子•齐物论>,是战国时期道家学派主要代表人物庄子所提出的一个的哲学命题。这篇文章翻译过来就是讲,庄子一天做梦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梦醒之后发现自己还是庄子,于是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梦到庄子的蝴蝶呢,还是梦到蝴蝶的庄子。于是,庄子提出一个哲学问题——人如何认识真实。” 饶佩儿似懂非懂地摆摆手,“庄子的哲学论我搞不懂,我在乎的是庄周梦蝶跟葛先生的梦有什么关联啊。” “葛先生,你绝对听说过庄周梦蝶的典故吧?”冉斯年问葛凡。 葛凡摇头,“我就听过那首李商隐的古诗,庄周梦蝶到底什么意思,我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你不是第一次听说,很可能你在上学的时候就听说甚至是学习过庄周梦蝶的文章,只不过,就像很多人一样,成年以及衰老以后,把学过的东西又还给了老师。只不过,潜意识里,这些知识仍然存在,只是我们意识不到,它们隐藏得太深了。”冉斯年耐心解释,期盼葛凡能够跟自己产生共鸣,因为他自己也跟绝大多数人一样,把初高中学习过的一部分知识忘却得差不多了。 葛凡不明所以,问:“我的梦跟庄子的哲学理论有什么关系?” “可以说没有什么直接的联系,但是正是因为几个月前,有什么东西触动了你的潜意识,让它回想起了少年时期学过的庄周梦蝶的文章,所以你的潜意识才会编织了一场现代版,哦,不,是民国版升级版的‘庄周梦蝶’,我们可以称之为‘葛凡梦蝶’。在你的梦里,跟你相恋的女人就叫小蝶不是吗?这只是蝴蝶的另一种存在方式。”冉斯年一边讲一边观察葛凡的反应,想要看看他对这番解释买不买账。 葛凡懵懵懂懂,问:“你的意思是,我在做这些梦之前,无意中接触到了庄周梦蝶这篇文章,或者是接触到了什么让我的潜意识想起了这篇文章,所以才会自己根据这篇文章,也做了一个类似的梦见蝴蝶的梦,只不过我跟庄子不同,我梦中的蝴蝶变成了一个叫小蝶的女人?可是,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不是跟庄子一样梦见一只蝴蝶,而且是梦见自己变成蝴蝶,而是梦见了一个叫小蝶的女人?” “因为你的婚姻生活,”冉斯年干脆一针见血,“根据你的这个梦,我猜想,你对于你现在的生活很不满意,尤其对你的家庭生活,你的妻子极为不满。你觉得她并不是你的真爱,你想要像逃脱牢笼一样逃离你的家,开始崭新的生活,接触更有新鲜感的女人。你的梦就是你这个欲望的体现,而之所以梦境没有直接体现你的真实欲望,那是因为梦的稽查制度,超我的道德标准,都认定你想要抛妻弃子的欲望是不道德的,甚至是可耻的。潜意识为了躲避梦的稽查制度和超我的道德准绳,就编造出了一个小蝶,而这个小蝶也不是什么在你妻子之后才出现的第三者,而是在你妻子之前就出现的,你的前世就出现的真命天女。总结一句话,你的梦和潜意识共同作用,把小蝶这个虚幻的人物打造成了你的前世恋人,这样一来,你对你妻子和家庭的愧疚感就会少一些,你自己就会舒服一些。因为你的意识会这样认定,我没有背叛家庭,我没有第三者,小蝶是你的前世恋人,你的妻子才是你跟小蝶之间的第三者。” 葛凡目瞪口呆,嘴唇高频颤抖,显然冉斯年的解释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他没有马上拍案而起忿然离去,也就说明,至少在他的潜意识里,他是有些赞同冉斯年的说法的。他正在试着重新审视自己,重新认识和接受那个可耻的自己,自欺欺人的负心汉。 饶佩儿用手肘捅了捅冉斯年,凑到冉斯年耳边小声说:“你怎么这么直接啊,要是让他知道了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他马上就回去跟妻子离婚了怎么办啊?” 冉斯年耸耸肩,“那样不是更好?让人家女方早点摆脱这样的渣男,重新寻觅幸福。生命有限,把生命浪费在一个潜意识里一直想要抛妻弃子的男人身上,那不是太亏了?” 饶佩儿觉得冉斯年说得有些道理,只是一想到一个家庭会由此破裂,还是不安心,她劝诫葛凡:“葛先生,我劝你还是理智一些,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重新经营你的婚姻,相信我,在你和你妻子的共同努力下,你们是可以重燃热情的。最重要的,你们还有孩子,为了孩子,也请你用尽全力去拯救你们的婚姻。不到万不得已,别让孩子失去他完整的家。” 冉斯年听饶佩儿说得情真意切,想到了饶佩儿也是自幼丧父,一直跟母亲相依为命,怪不得如此有感而发。他拍了拍冉斯年的手背,刚想要说几句暖心的话,饶佩儿却把手缩了回去,跟冉斯年保持距离。这个举动让冉斯年瞬间被泼了一盆冷水,他恍然大悟,饶佩儿已经是别的男人的女友。 “不,不对,”葛凡终于回过神来,“你说的不对,不是这样的!小蝶是我前世的恋人,我的梦就是我们俩前世的经历。你甚至没有听过我仔细讲过我的梦,就下了这样的结论,实在不可信!哼,我是一分钱也不会给你的!” 第五章 提示信件 “砰”的一声,葛凡摔门而去。 饶佩儿想追,冉斯年阻拦,说:“让他一个人冷静一下吧。我可以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他对梦里的小蝶爱得越深,现在接受这个事实就越困难。接下来他是不是能够走出自己给自己建造的迷城,就看他自己了。” 饶佩儿无奈地点点头,“是啊,但愿他能够快点醒悟吧。” 冉斯年请饶佩儿在餐馆吃了午餐,两人又回到别墅里,由饶佩儿给冉斯年讲述她跟雷钧霆做的雷同的梦。 “我梦见了自己坐长途客车来到了陌生城市的一家肯德基,钧霆就在靠窗的位置等我。我背着行李进去坐到他的对面,我俩聊得很投机,像是认识了很久,可又像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梦里的我对钧霆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很亲切,”饶佩儿陷入了回忆,而且是脸上荡着幸福甜蜜笑容的回忆,“钧霆给我端来了我最爱的可乐薯条,他自己喝咖啡,我喜欢爱喝咖啡的男人,觉得那很有品位,成熟又有文艺范。” 冉斯年微微蹙眉,心想,饶佩儿喜欢喝咖啡的男人,这个说法还是他第一次听说。喝咖啡的男人还不是到处都是,这个喜好可真的不像她这个年龄的女人该有的。 饶佩儿突然一阵脸红,细声问:“接下来的部分,我能不能不讲?” “怎么?还有限制级的?”冉斯年下意识气愤地反问。 饶佩儿被冉斯年的气势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才说:“其实也不算限制级啦,只是我们没有地方可去,钧霆又在附近的一家宾馆里开了房,我就跟他回宾馆了。” “然后呢?”冉斯年冷冷地问。 “然后我们就一起看电视,一起聊天,一起叫外卖当晚餐,到了晚上,我困了,就穿着衣服躺在标间其中一张床上睡着了。钧霆很君子,那一晚他也是穿着衣服睡的,并且连我的手都没有碰过一下。”饶佩儿加重语气,生怕冉斯年不信似的。 冉斯年撇嘴,小声说:“你这话谁会信?你跟一百个人说,能有一个信的吗?瓜田李下,干柴烈火,反正我是不信。” “我说冉斯年,你是不是入戏太深啦,我在讲的是我做的梦啊,有什么信不信可言的?我又有什么理由撒谎?”饶佩儿大声反驳。 “我不认为这只是你的梦,我认为这是你的真实经历重现,是你跟雷钧霆共同真实经历的重现,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你们俩的梦境不谋而合,极度相似。”冉斯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地说。 饶佩儿瞪着双眼,“开什么玩笑?你说我真的跟钧霆开过房?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会不记得?” “别忘了,你被你的父亲催眠过,失去了部分记忆。”冉斯年严肃地说。 饶佩儿歪着头,“可那只是我幼儿时期的事情啊,难道我幼儿时期曾经见过钧霆,而且跟他开过……” 饶佩儿说不下去了,她剧烈摇头,自言自语似的说:“不可能,不可能的。” 冉斯年哭笑不得,“当然不可能是幼儿时期,我觉得,应该是在你的少女时期。你那时候正处于青春期叛逆期,自己一个人乘坐长途客车去陌生的城市,见了一个既陌生又熟悉的男人,说他陌生是因为那是你们第一次见面,你又觉得他熟悉,并且能够第一眼就认出了他,那是因为你们之前在网上有过一段时间的交流,看过彼此的照片,甚至是视频聊天。至于你刚刚说的,喜欢喝咖啡的男人,觉得成熟又有文艺范,这也很符合一个四十五岁少女对男人的喜好风格。综上所述,我认为雷钧霆是你少女时期约见的一个男网友,只不过,你把他给忘了。” 饶佩儿低头沉思片刻,犹豫着说:“难道真的是这样?可是,可是我为什么会单单忘记了这一段呢?我的父亲催眠了我?难道我的父亲一直就在我身边?可他为什么要催眠我呢?为什么要让我忘记钧霆?难道他不满意钧霆,不满意我早恋?” 冉斯年咬住嘴唇,内心十分矛盾。一来,他已经有了答案,关于为什么饶佩儿的父亲会催眠饶佩儿让她忘记了跟雷钧霆的这一段,才不会是为了阻止饶佩儿早恋那么简单,很可能是雷钧霆把十几岁的饶佩儿带去宾馆做了什么,饶佩儿身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饶佩儿的父亲心疼女儿,便催眠让她忘记了那么痛苦的经历。也就是说,这个雷钧霆不是好人,他曾经伤害过饶佩儿。可是,冉斯年能够把这个猜想告诉饶佩儿吗?就算说了,饶佩儿会相信吗?她只会觉得他在抹黑雷钧霆吧?可不说的话,冉斯年又觉得太对不起饶佩儿,对她很不负责,饶佩儿有权知道她的男友到底是个什么货色。没错,说不说是他的事,信不信是饶佩儿的事。 “佩儿,有些话,我有必要告诉你,”冉斯年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开口,“我认为你的梦欺骗了你,在你和雷钧霆进入宾馆后的部分,你的潜意识为了迎合你意识里对雷钧霆的喜欢,也是因为受催眠的影响,你的潜意识躲避了真实的经历,为你编造出了一个你喜欢的套路。也就是说,你希望雷钧霆是个正人君子,所以你梦里的雷钧霆虽然跟你睡在同一间房间,却对你始终发乎于情,止乎与礼。” 饶佩儿的脸一下子阴沉下来,“你什么意思?” “我猜想雷钧霆一定是在宾馆的房间里对你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你的父亲为了让你忘却痛苦的经历,所以才在事后催眠了你。”冉斯年一咬牙,一口气说出了最难启齿的话。 饶佩儿的脸色青红不定,急剧变化,最后却是哈哈大笑,调侃着说:“冉斯年啊冉斯年,你该不会是在嫉妒吧?你最好好好拷问一下你的潜意识,问问它你是不是在嫉妒,是不是因为嫉妒才故意抹黑钧霆的!” 冉斯年却丝毫没有笑意,“我问过,也很清楚答案。嫉妒,没错,我嫉妒了,但是我的这个推测跟嫉妒没关系。佩儿,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完全信任雷钧霆,防人之心不可无。” 饶佩儿无所谓似的耸耸肩,“放心吧,我能保护自己。我先回去了,有事儿再联系吧。” 冉斯年知道自己惹饶佩儿不开心了,但他也相信饶佩儿会把他的话听进去,她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和思考他的猜想。 把饶佩儿送到门口,冉斯年目送冉斯年驾车离去。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家门前的信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白色粉笔画上了一个圆圈。冉斯年驻足在原地,凝视着那个圆圈,心想这八成是小偷在给自己家做记号,圆圈的意思是代表这里值得一偷呢,还是什么别的意思?不,不对,冉斯年抬头看到了自家门前对面的监控,小偷是不会选择这样的高档社区偷盗的,毕竟这里有保安巡逻,处处都是监控探头,并且整个小区从建成到现在,一次偷盗案件都没有过。那么这个白色圆圈代表着什么? 冉斯年突然灵光一闪,为什么是在邮箱上画记号?而不是在别的地方?最简单的想法,这是有人在提醒冉斯年看邮箱不是吗?因为现在科技发达,大家都是发网络邮件,一般的快递邮件也都是直接送上门,邮箱的利用率很低,冉斯年一般一个月才会打开这个邮箱一次,有时候两个月都不开一回。 想到这里,冉斯年马上跑回去找到了邮箱的钥匙,又折返回来打开了邮箱。 邮箱里只有一个古老的牛皮纸信封,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冉斯年先是凑上去闻了闻,确定没有什么腐蚀性的异味之后,才隔着纸巾拿起了那个信封,然后迅速回到房间。 事实证明,冉斯年想多了,这封信上没有毒,没有腐蚀性的任何东西,这只是简单的一个信封,里面有一张纸,一封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是一行字,写着:让佩儿远离雷钧霆,雷钧霆不是好人。 冉斯年首先想到的就是,给自己这封信的人应该就是饶佩儿的父亲,他一直在暗处关注着饶佩儿,知道自己跟饶佩儿走得密切,知道饶佩儿跟雷钧霆成了男女朋友,但他也知道雷钧霆对佩儿犯下的罪行,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跟一个罪犯交往,又不能直接出面阻止,不能直接给饶佩儿发出这样的提示和警告,所以就想到了他冉斯年。没错,由冉斯年出面把饶佩儿从雷钧霆那里夺回来,这是最好的办法,同时也能够隐藏饶佩儿父亲的所在。 看来自己的猜想没错,这封信佐证了刚刚那个猜想,雷钧霆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他曾经伤害过饶佩儿,这一次他又要利用饶佩儿的失忆,想要再次伤害她! 又过了半分钟,冉斯年突然想到了什么,起身直接往小区的物业赶去。 因为曾经给物业经理的老妈释梦,冉斯年跟物业经理的关系不错,他直接拿到了自家门前的监控录像,快进着看过了最近三天的录像,他找到了目标人物。 第六章 助理身份 三天前,一个散步的老头经过自家门前的时候,动作迅速地把那个牛皮纸信封塞进了冉斯年家门前的信箱。昨天傍晚,老头再次路过冉斯年家门前,他特意凑过来冲着投信口望了望,像是在确定信有没有被取走,然后又用粉笔在信箱上画了一个圆圈。 冉斯年可以想象,寄信人是个七十岁左右的老者,自然是对网络十分陌生,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在网上发信息给冉斯年提示,不必要冒着会暴露自己的风险亲自跑一趟。可是老者不懂网络,这事儿又是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自然不能找年轻人帮忙,那么怎么办呢?只能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印刷字“写”这么一封信,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办法。因为老者必须要保护饶佩儿的周全,让她远离那个曾经伤害过她的坏蛋。 冉斯年的脸盲症还没有完全治愈,再加上监控不甚清晰,他对这个老头的面貌没法形成深刻记忆。但是看体态和衰老程度,冉斯年可以确定,这个老头有将近七十岁的年纪,不可能是饶佩儿的父亲。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人绝对跟饶佩儿的父亲有关,他也是当年的知情人,不但知晓雷钧霆曾经对饶佩儿犯下的罪行,也知晓饶佩儿父亲的去向和当年诈死的内幕。 找到这个人!冉斯年下定了决心,因为这个人就是饶佩儿一直以来探寻秘密的突破口。 冉斯年又打电话把物业经理交到了自己家,给了他两千块钱,要他帮忙在小区保存的一周的所有监控里,截去有这个老者出现的片段,汇总之后交给自己。 冉斯年其实可以自己把七天的监控全部快进看一遍,然后在梦里提取这个老者的特征的,但是一个偌大小区里七天的监控录像,他自己一个人以最快速度观看,需要花费的时间也是他不敢想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让物业经理的手下们代劳。冉斯年告诉物业经理,等到他把监控送来的时候,还会给另外两千元的报酬。 冉斯年等待监控录像的到来,一等就是三天。 第四天,物业经理终于带着成果登门,他心满意足地收下了剩下的两千元。 然而物业经理并没有带来冉斯年期待中的监控录像,他直接给了冉斯年一个地址,声称这就是那个老头的居住地址。而让冉斯年惊讶不已的是,老头的居住地址正是饶佩儿家所在的小区。 物业经理告诉冉斯年,他在监控上一路追随那个老头,注意到老头跟几个小区的老住户,老头老太太有过交谈,像是熟人。经理就找到了监控中出现的小区的老头老太太,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那个老头曾经是这个小区的租户,是在大概一年前搬过来的,并且是一个孤寡老人,跟一对儿小情侣和两个上班族合租一个房子,自己住在不足十平米的小屋里。他又在大概三个月前搬离了这个小区,回到了他原本的房子那边。物业经理之所以知道老头的家庭住址,那是因为小区管理严格,备份了绝大部分租客的资料,老头的资料上明确写着老头的名字和家庭住址。 冉斯年皱眉听完了物业经理的讲述,手里握着老者的住址,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这位名叫孔祥的老人,原本是住在饶佩儿家的小区的,他在那里买了房子定居,后来又在一年前饶佩儿搬到他这里的时候,也搬过来在他的小区租房,三个月前,饶佩儿再次搬回自己家,孔祥老人也搬了回去。他的目的再明显不过,他要跟着饶佩儿,他要确保饶佩儿的安全。冉斯年心想,老人一定是没什么钱,应该是个经济条件一般又很节省的老人,所以才会委屈自己跟一帮年轻人合租。 这样的年纪,仍然“坚守岗位”一样默默跟随着饶佩儿,若不是受极为重要的人的嘱托,就是他自己本身就跟饶佩儿关系密切。 冉斯年决定,下午就去拜访一下这位孔祥老人曾经的邻居,合租的房客,打探一下老人的身世背景。 然而计划没有变化快,中午过后,正当冉斯年打算出门的时候,他接到了瞿子冲的电话。 “斯年,渔民在松江撒网捕鱼的时候打捞上来一具男尸,我们法医初步勘验,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天晚上。男尸的身份不明,但我们在男尸的口袋里发现了一张你的名片。”瞿子冲语速极快地介绍,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语速放慢。 冉斯年叹了口气,他知道,这一次,他恐怕又要搅进一宗命案之中了。 瞿子冲告诉冉斯年在小区门口等待邓磊开车来接他,接他去警局认尸,看看这个不明身份的男尸是不是冉斯年曾经的顾客。 一个小时后,冉斯年站在男尸面前,上下左右地打量观察那具已经被江底泥沙石头磨蹭的伤痕累累的脸。最后给出的结论是,他不确定。 “瞿队,你也知道,我患有脸盲症,而且他的面目已经变成了这样,我没法确定,只能说怀疑,”冉斯年解释,“我怀疑他就是前几天来我这里释梦的一位顾客。至于说名片,不是我给他的,应该是他从别人那里得来,根据名片上的信息找上我的,你也知道,这名片我就印了一百张,现在家里还有七十多张呢。” 瞿子冲面露难色,说:“你怀疑他是前几天找过你的顾客?他叫什么名字?” “葛凡,”冉斯年想了想,突然面露笑意,“瞿队,葛凡来我那里的时候佩儿也在,我认不出,但佩儿没有脸盲症,她应该可以确定这个人是不是葛凡。” 瞿子冲点点头,吩咐身边的范骁,“小范,你给饶小姐打个电话,叫她过来认尸。” 冉斯年坐在解剖室外的走廊上等待饶佩儿,他还是很怀念从前饶佩儿这个助理一直跟在身边一起探案的日子的。他想,如果可以的话,这一次他也尽力去说服饶佩儿跟他一起参与案件的侦破,两个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也有助于饶佩儿甩掉那个雷钧霆,回到自己身边。 没过半个小时,饶佩儿风风火火地赶到,在走廊里跟冉斯年碰面。 “斯年,我有个事情要拜托你!”饶佩儿驻足停在冉斯年面前。 “饶小姐,还是先去认尸吧。”范骁指了指解剖室的门,示意饶佩儿正事儿要紧。 饶佩儿没好气地说:“急什么,尸体又跑不了。我这件事情非常重要!” 冉斯年温和地说:“佩儿,什么事?” “斯年,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上网,也不要看电视,当然,手机也不能上网。如果想要看新闻了解时事,可以看报纸的新闻版面。”饶佩儿气喘吁吁地说。 冉斯年摸不着头脑,还没等他开口问,范骁先抢先问:“为什么啊?” 饶佩儿白了范骁一眼,“不为什么,小范,你也不要上网不要看电视,至少最近三天不行。” 冉斯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郑重地点点头,“放心吧佩儿。” 饶佩儿这才稍稍安心,跟着范骁进了解剖室。 仅仅一分钟不到,饶佩儿就捂着鼻子走出来。 “没错,就是葛凡,”饶佩儿哀伤地感叹,“葛凡怎么会死了呢?是谋杀吗?唉,前几天我还在担心他会不会跟妻子离婚,妻子带着孩子怎么生活,现在的情形,比离婚了还惨。离婚了,至少孩子还有父亲,现在……” 眼看饶佩儿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冉斯年体贴地递给她一张纸巾,安慰道:“佩儿,别太难过了。” 饶佩儿抹了一把眼泪,一下子又换了状态,大声说:“斯年,你一定要找到害死葛凡的凶手,不能让他死得不明不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工作,闲得很。” 冉斯年本来还在琢磨怎么开口邀请饶佩儿跟自己搭档探案,没想到饶佩儿自己就先提了出来,冉斯年索性就坡下驴,说:“我当然需要你的帮忙,佩儿,我正式邀请你作为我的助理,跟我一起调查葛凡的案子。” 饶佩儿顿了一下,微微摇头,“你的助理?不行。” 冉斯年挠挠头,“不行?你不是想要参与调查吗?” 饶佩儿又点头,“没错,我是想参与调查,不过我现在怎么说也算是个小腕儿了,专辑都出了。要我屈尊像以前一样给你当助理,那可不行。要不这样吧,你给我当助理,怎么样?” 冉斯年一愣,还没等开口说什么,一旁的范骁先哈哈大笑起来,“饶小姐,你开什么玩笑?冉先生可是释梦神探啊,连瞿队都要借助于冉先生的帮助,他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给你一个小明星当助理?怎么可能?” “可能。”冉斯年幽幽吐出两个字,让范骁的笑声戛然而止。 范骁和饶佩儿都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饶佩儿得意地仰着头,骄傲地望着范骁,“怎样?斯年已经是我的助理了,小范呢,你就是我助理的助理,你可要搞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对我说话要客气点,知道吗?” 范骁苦着一张脸,只能点头。 第七章 关键48小时 三个人站在解剖室门口,默默无语的空档,瞿子冲从远处走过来。 “怎么样?尸体身份确认了吗?”瞿子冲一边朝这边走一边问。 饶佩儿凑到冉斯年身边小声说:“放心,在瞿队面前我会给你留面子哒,只是在没有他的场合,你才是我的助理。” 冉斯年无奈地点头,苦笑着说:“还真是谢谢你的深明大义啊。” “瞿队,饶小姐已经确认,死者名叫葛凡。”范骁立正大声汇报。 瞿子冲一招手,示意几个人跟他一起回去,“走,先调出来葛凡的资料,咱们再从长计议。” 冉斯年一边走一边说:“瞿队,关于嫌疑人,我这边有两个人选。” 瞿子冲一听冉斯年这么快就锁定了两个嫌疑人,自然是喜出望外,“哦?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冉斯年回答:“分别是死者的妻子和孩子。至于说原因,还得从葛凡找上我的目的说起。” 葛凡,40岁,某化妆品公司的销售经理。他的妻子丁怡和他同岁,是个专职的家庭主妇,这对儿夫妻有个独生女儿葛莉莉,今天15岁,读高一。 饶佩儿可以理解冉斯年把葛凡的妻子丁怡当做嫌疑人,但却不愿承认一个15岁的小姑娘会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毒手,并且,15岁的葛莉莉有没有这个能力也是两说。 瞿子冲听冉斯年大致讲述了一遍葛凡找他释梦,准确来说是咨询梦境是否可能是前世记忆的经过,沉吟了片刻后说:“总结来说,斯年,你是怀疑葛凡因为一个梦里虚幻的女人冷落了妻子丁怡,甚至露出了想要离婚的念头,所以才被丁怡或者葛莉莉给谋害了?” “有这个可能,这样一来,不用分割财产,葛凡的所有财产都会被丁怡母女继承,”冉斯年说着,望向范骁,“小范刚刚介绍葛凡背景的时候不是说过嘛,葛凡的生母在葛凡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而且他的生母葛艳是个单亲妈妈,葛凡没有父亲。后来葛凡就被葛艳的姐姐,也就是葛凡的大姨和大姨父收养,这对儿养父母也在四年前病故。这样一来,葛凡的所有遗产,就只剩下两个继承人,丁怡和葛莉莉。” 范骁连连点头,“没错,我刚刚简单调查了一下,葛凡名下有两套房子,还有十几万的存款和一台车,现在这些东西全都归丁怡母女啦。” 瞿子冲吩咐范骁:“你让梁媛通知丁怡过来认尸吧,正好,咱们先跟这个目前最有嫌疑的妻子谈谈。” 这天是周日,葛莉莉放假在家,范骁的一通电话,直接叫来了两个嫌疑人前来认尸。 冉斯年、饶佩儿和范骁陪同母女俩来到了解剖室,一路上,丁怡步伐缓慢,浑身颤抖,压抑着马上就要崩溃的情绪,可葛莉莉这个15岁的女孩却十分冷静沉着,像个雕塑一样。饶佩儿觉得这对儿母女很奇怪,好像表现完全反了一样,母亲恐惧紧张,倒是女儿冷静理智。 解剖室里,法医掀开了蒙在尸体上的白布,葛凡的脸一下子呈现出来,只听丁怡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便放声大哭,整个人瘫软向后倒去,幸好范骁及时扶住了她。 饶佩儿偷眼去观察葛莉莉,她竟然在葛莉莉那一如雕塑一般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冷笑,让饶佩儿浑身打了个寒颤。这是什么女儿啊?难道葛莉莉真的是凶手? 半个小时后,警局的会议室里,丁怡终于收起了激动和哀痛的情绪,冷静下来。 “莉莉,你爸爸死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模样?”丁怡总算缓过神来关注自己的女儿,她对于女儿葛莉莉的表现十分不满。 葛莉莉目视前方,冷冷地说:“他本来也要抛下我们,我早就没有这个爸爸了,现在跟原来有什么区别吗?” 这话一出口,丁怡的眼泪又一下子涌了出来,她捂住嘴巴,不住地摇头。 冉斯年轻咳一声,说道:“葛先生不幸遇害,法医那边的验尸结果表明,他是被钝物重击后脑造成颅内出血死亡的,死后尸体才被丢进了松江。也就是说,葛先生是被谋杀的,这一点毋庸置疑。除此之外,他的身上并没有找到与凶手纠缠过的痕迹。警方初步推测,凶手是葛先生认识的人,趁葛先生背对其的时候突然袭击。” “哼,我知道凶手是谁。”丁怡突然止住了抽泣,阴沉地说。 “你知道?”范骁好奇地问,“是谁?”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女人呗,”丁怡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对那个女人也没什么了解,我只是知道一个昵称而已。” “什么昵称?”范骁问。 葛莉莉在一旁冷笑着吐出两个字,“小蝶。” 冉斯年和饶佩儿面面相觑,原来这对儿母女认定了小蝶是真实存在的。 冉斯年说:“据我所知,小蝶只是葛凡梦里的虚幻人物吧?难道现实中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一定有的,葛凡说过,他的小蝶跟他一样投胎转世,他之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开始频繁做他们俩前世经历的梦,就是命运在提醒他,提醒他去寻找小蝶再续前缘。他相信小蝶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就在松江市。将近半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在寻找小蝶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子。现在他死了,我敢说,他的死绝对与那个小蝶脱不开干系!”丁怡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葛莉莉冷笑一声说:“也许他找到了那个小蝶,梦里的女人。可是人家根本不是认识他,也不信什么前世今生说,把他当成了疯子或者是流氓。他对人家苦苦纠缠,最后被人家给杀了。又或者是被小蝶的男友或者丈夫给杀了。哼,这是他活该,咎由自取。” 冉斯年对葛莉莉的印象糟糕透顶,他白了葛莉莉一眼继续问丁怡:“葛凡的精神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他有过这方面的病史吗?” 丁怡摇头,“根本没有,我跟葛凡高中时候就认识了,他一直很正常,根本没病。只是大概三个月前,也不知道突然抽了什么风,就开始做那样的梦,几乎是每晚都做。白天也十分恍惚,我就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他一开始瞒着我,后来他被我问得不耐烦,就把一切都说了。他说他几乎每晚都做那三个梦,两个月以后,他就真的相信了他和小蝶是前世的恋人!就在三天前,我最后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竟然为了那个小蝶跟我提出了离婚!” 冉斯年心想,三个月前开始做这样的梦,这就代表着三个月前葛凡接收到了某种刺激,让他的潜意识受到了启发。 “三个月前,葛凡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饶佩儿先问出了冉斯年想要问的话。 “能有什么特别的?”丁怡翻着白眼,“根本没有,我们的生活每天按部就班,没有任何变数。” 冉斯年心想,一定有什么变数,只是葛凡自己和丁怡都没有注意到而已。 “你最后一次见到葛凡是在哪里,具体什么时候?”瞿子冲问。 “在家,三天前的晚上八点多,他回家,直接拿出来一份离婚协议书让我签字,然后就开始收拾行李,”丁怡一边说一边抽泣,“我不肯签字,又把他收拾好的衣服全都从箱子里扯了出来。他居然跟我说我才是疯子,连衣服也不要,就走了!” 瞿子冲问:“葛凡跟你说的离婚理由是什么?” 葛莉莉又是一声冷笑,“他说他心里除了小蝶再容不下别的女人,他一开始就没有爱过我妈妈,十五年了,他也无法爱上她。他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不能再耽误我妈妈,他要终其一生寻找小蝶,找不到真爱小蝶,他宁愿孤独终老。哼,居然把自己说成了一个情圣,只可惜,这也掩饰不了他是疯子的事实。正常人,谁会因为梦里的一个女人就抛妻弃子?” 瞿子冲与冉斯年对视,说:“这样说来,我们已知的顺序是四天前,葛凡一大早去了斯年你那里,三天前的晚上,葛凡回家提出离婚,然后一直到昨天晚上,葛凡遇害。也就是说,从三天前的晚上一直到昨天晚上,葛凡在这48小时里都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我们都不知道,而这48小时发生的事情,恐怕就是命案的关键。” 冉斯年点头赞同瞿子冲的说法,他提议:“瞿队,你这边当然是负责从葛凡的同事朋友社会关系着手调查,我这边,就从葛凡那三个梦着手,双管齐下。” 瞿子冲自然同意冉斯年的提议,他觉得这件案子有冉斯年的帮助,破案只是时间问题。“丁怡,这位冉先生是我们的顾问,也是梦学专家,你把葛凡做的那三个梦详细讲给他听,相信我,这会对破案有很大帮助。” “没办法,”丁怡抹了把眼泪,干脆地拒绝,“我没办法讲,因为葛凡根本没有跟我详细讲过他的梦,我只是知道,这三个梦分别是他和小蝶幼儿时期,少年时期和成年时期的,每个梦里都有小蝶,而且背景好像是什么民国时期,葛凡是富家少爷,小蝶是丫鬟。” 第八章 留宿 葛莉莉再次不屑地突然出声,“真是够狗血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做这种春梦,真让人恶心。” “够了,莉莉,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爸爸!”丁怡终于按捺不住怒火,冲葛莉莉大声吼叫,“你个臭丫头,你还有没有人性?” 葛莉莉拍案而起,放声大叫发泄:“没有人性的是他!一个月以前,他竟然拉着我的手,问我是不是小蝶!就因为有那么一句话,说什么女儿是父亲前世的情人之类的话,他竟然怀疑我就是转世投胎的小蝶。从那时开始,我一见到他就恶心,我恨他,恨他,恨死他!” 丁怡愣住了,三秒钟后她一把抱住葛莉莉,母女俩失声抱头痛哭。 冉斯年和饶佩儿对视一眼,心情也十分沉重。葛凡因为身陷小蝶的梦里无法自拔,毁掉的何止他自己,还有他的家,两个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只是为了一个不存在的女人,梦中的女人,一段他臆想出来的前世今生的情缘,就深深伤害了两个现实中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女人,这真是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剧! 瞿子冲示意范骁把丁怡母女带去审讯室,分别由邓磊和梁媛负责审讯,询问昨天晚上,也就是案发时间段,这两个人的不在场证明。 瞿子冲原本也是不愿意相信,本能抗拒凶手会是一个15岁的女孩,可是刚刚看到了葛莉莉的情绪爆发,他在心痛之余也确定了,葛莉莉具备杀人动机。 眼看已经是傍晚下班时间,冉斯年对瞿子冲提出告辞。现在没有死者那三个有关小蝶的梦的具体描述,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除了告辞回家,也是别无他法。 瞿子冲让范骁送冉斯年和饶佩儿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斯年,我们这边一旦找到了知晓葛凡那三个梦的知情人,就会马上通知你。我的直觉告诉我,葛凡的梦会是破案的关键。所以这案子,还是得麻烦你了。” “义不容辞。”冉斯年笑着对瞿子冲摆摆手。 冉斯年上了饶佩儿的车,开始跟饶佩儿商量,两人晚上去哪里吃晚餐,当然,是由冉斯年请客。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冉斯年家附近,两人经常光顾的餐厅,选了靠窗的老位置,面对面坐下。 “佩儿,有些事情,我想你有权利知道,”晚餐吃到尾声的时候,冉斯年开口,而且是十分有心机地选在这个时候吊足饶佩儿的胃口,“反正现在也是在我家门口了,不如你来我家,正好我也有一样东西要给你看。” 饶佩儿本来就好奇心重,冉斯年又是这么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她完全没了选择决定权,尽管她已经猜到冉斯年要说的事情跟雷钧霆有关,而且八成是她不爱听的话,可是却也只能点头答应。 饭后,两人回到冉斯年的家,坐在客厅里。 冉斯年缓缓从茶几下面抽出了那个牛皮纸信封,放在茶几上,推到饶佩儿面前。 饶佩儿莫名其妙,迅速伸手拿过信封拆开去看。一看之下,她眉头紧锁,嘴唇紧抿,严肃了几秒种后,又释然地笑出声。 冉斯年不明白了,忙问:“你笑什么?” 饶佩儿大大咧咧地说:“斯年,你是不是想要告诉我,有人偷偷给你这么一封匿名信?有人想要提醒你,或者是提醒我,钧霆不是好人?这个人又偏巧不巧,就是在你对我说出了你那套钧霆不是好人,曾经伤害过我的言论之后,像是故意帮你的忙一样,给了你这封信?” 冉斯年陡然冒出一种不祥的预感,感情是饶佩儿在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 “你认为这封信是我弄的?”冉斯年对于饶佩儿的这种怀疑很不满,而他的不满丝毫没有掩饰,展露无遗。 饶佩儿看冉斯年脸色沉了下来,只好改了话锋,“也许,是你自己梦游的时候弄了这样一封信,自己放在门口或者是信箱里。因为你的潜意识想要让你认定,也想要让我认定钧霆不是好人,想让我离开钧霆。所以你干脆自己给自己制造了这么一个所谓的‘证据’。” 冉斯年觉得很失望,他沉声问:“佩儿,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一己之私,就会自欺欺人?而且会连自己有梦游的毛病都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小看我的品德还是我的能力?” 饶佩儿吞了口口水,有些心虚地说:“有这个可能。” “我看是你的潜意识在负隅顽抗吧?”冉斯年咄咄逼人,“你在自欺欺人,不愿意正视问题,因为你害怕,你的潜意识在恐惧,恐惧你真的看错了人,对曾经伤害过你的坏蛋钟情委身。” 饶佩儿抿嘴不语,她的状态表明她在反思自己,而且也察觉到了,自己的确就如冉斯年说的一样。 饶佩儿扪心自问,雷钧霆和冉斯年两个男人,她更信任谁。答案是冉斯年,因为她跟冉斯年认识得更久,她自认为更了解冉斯年,并且,冉斯年的秘密,她也都知晓,她的秘密,冉斯年也差不多全都知晓。他们曾经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冉斯年的正义感、善良和热心,乃至他的冷漠、心机、狡猾,她都见识过。可雷钧霆呢?目前为止,她只见过他的好,他的热情,他的阔绰。他对饶佩儿来说还是一个迷。更何况,两个人做近乎相同的梦,这一点的确可疑。之前是饶佩儿自己自欺欺人,认为她和雷钧霆是前世的恋人,现在看来,当初的自己多么幼稚可笑,他们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前世恋人,就像冉斯年所说,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和雷钧霆曾经有过那么一段共同的经历,网友见面的经历。至于说那次网友见面的结果,她是不是真的受到了伤害,饶佩儿不敢想,逃避去想。 冉斯年看得出饶佩儿已经缴械投降,他一把抓住饶佩儿的手,坚定地说:“佩儿,放心,一旦证实雷钧霆曾经对你做过什么坏事的话,我是绝对不会饶过他的!” 饶佩儿把手抽了回来,艰难地点点头,“一切还是等真相大白的时候再说吧。还是先说说你这封信,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冉斯年就把他发现信箱被画圈,一直到他花钱雇佣物业经理查那个老者,到最后查到了老者两次搬家一直跟随饶佩儿的经过都告诉给了饶佩儿。 “那我们还等什么?”饶佩儿迅速起身,就要往外走,“你不是有地址吗?咱们快去找他啊!他跟我父亲绝对有关系!” 冉斯年一把拉住饶佩儿,“别急,我们这样贸然找过去,开门见山的问他跟你父亲有什么关系,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本来今天中午的时候,我也是打算先从侧面打探一下这位孔祥老人的事情。我们要做的是暗中调查这个他的身份,直接去问,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有所警惕,恐怕我们再想找他,就难了。” “可我们怎么调查他呢?”饶佩儿又回到沙发上坐下,“总不能摆脱瞿子冲或者范骁帮忙查人吧?” 冉斯年笑嘻嘻地说:“我只是个助理,主意还是要你这位明星侦探拿啊。” 饶佩儿定神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击掌说道:“有了,咱们可以去问问跟孔祥老人合租的房客,还有那些跟他交谈过的老头老太太啊。” 冉斯年也恍然大悟似的击掌,夸张地说:“有道理啊,我怎么没想到?” 饶佩儿笑着白了冉斯年一眼,把靠枕丢过去,“少来,你早就想到啦!” 冉斯年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时间不早了,现在去打扰人家恐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我明天一早先联系物业经理,让他带着咱们去找人询问更方便一些,否则那些人一行重警惕性强的话,咱们也问不出什么。” 饶佩儿虽然心急,但也觉得冉斯年说得有道理,“好吧,那就明天。反正葛凡的案子现在你也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明天一大早我就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去找物业经理。” 冉斯年又是突然间恍然大悟,“哎呀,咱们刚刚才餐厅喝的饮料,我记得好像有含有酒精,含量还不小。你现在驾车回家,万一被交警查出酒驾可怎么办?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小腕儿啊,要是爆出酒驾的丑闻就不好了。” 饶佩儿坏笑着说:“冉斯年,你想要我留下来就直说好不好?你就那么没自信,以为我会拒绝吗?” 冉斯年兴奋地问:“你不会拒绝吗?” 饶佩儿摇头,“我也懒得折腾,去三楼我原来的卧室睡一晚也没什么。” 冉斯年歪头审视着饶佩儿,琢磨着她同意留下,并且几乎是主动提出留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冉斯年一边琢磨一边提议两人像以前一样一起看电视,刚要打开电视,却被饶佩儿喝止,“你忘了吗?答应我不看电视的!至少最近三天不看!” 冉斯年耸耸肩,“那,咱们看电影?我的硬盘里还有几部你喜欢的美国科幻大片,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我家的那天晚上,我们就一起看了你主演的电影。” “行,看电影吧。”饶佩儿松了一口气似的,回想起当初的相识,饶佩儿忍俊不禁。 第九章 寻人启事 晚上十点半,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冉斯年辗转反侧,到底饶佩儿为什么不让他看电视和上网呢?越想就越好奇,冉斯年就越想上网去看看,到底最近网络上在流行什么。只可惜,他的手机被饶佩儿给没收了,想要上网就得去书房。 晚上十一点半,冉斯年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进到书房,把音响关掉后才打开电脑。可电脑竟然无法联网。冉斯年想去查看自己的无线路由是不是出了什么,这才发现,自己的无线路由连同上面的网线全都不知所踪! 饶佩儿居然趁着自己在浴室冲澡的时候来书房收走了路由! 冉斯年这才醒悟,这就是饶佩儿同意留宿的原因,她要在这三天里确保冉斯年不上网。可越是这样,他就越好奇,好奇得无以复加。 冉斯年觉得自己成了自家的小偷,他趁半夜偷偷出门,尽管是在一楼的大门前,他都担心三楼的饶佩儿会听见他关门的声音。 来到了家附近的网吧,冉斯年还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饶佩儿,但是他觉得自己绝对有必要饶佩儿到底在烦恼什么。 网吧里大概分为几个区域,一大片是晚间包夜的男性,从十几岁到四十几岁都有,全都专注于网游。还有一部分是情侣,还有少数几个女学生,情侣和女学生所在的区域时不时传来笑声,冉斯年观察他们,他们似乎是在看什么有趣的搞笑视频。 冉斯年在一对儿情侣旁边坐下,一边打开自己的电脑一边不着痕迹地去看旁边的屏幕。 只一眼,冉斯年惊到下巴差点脱臼,电脑播放的是一个搞笑视频,名为痔疮神曲。视频的女主角正是饶佩儿,下面的歌词滚动字幕显示:男神不要怕,男神等等我,痔疮不传染,我也有用药,内服疗效好,外敷更显著……有痔疮,用安坐,安坐,值得信赖…… 而搞笑视频的画面,明显是网友根据饶佩儿新歌的MV和饶佩儿不久前的痔疮广告加工而成的。饶佩儿一会儿捂着臀部,表情痛苦地追一个帅哥,一会儿又被一个大仙人掌砸中屁股,栽倒在地上大叫“菊花残”,一会儿又冒出了安坐痔疮膏和口服胶囊,饶佩儿抱着放大版的痔疮膏露出笑容,喊着:我终于有救啦! 冉斯年默默靠在椅子的靠背上,目光呆滞地直视黑洞洞的电脑显示器,满脸哀伤。他在心疼饶佩儿,想象饶佩儿看到这被网友恶搞的视频后会是怎样的心情,她有多么担心自己认识的人会看到这视频,会笑话她或者同情她。尤其是自己,饶佩儿不想让自己看到这视频,她不想在自己面前无地自容。 可是那个雷钧霆在搞什么?自己公司的艺人,也算是他的女友遭到这样的抹黑,他还能安心在外地出差?三天之内,难道这是雷钧霆告诉饶佩儿的解决期限?雷钧霆真的能在三天之内让这个可怕的视频从世界上消失吗?冉斯年很不乐观。雷钧霆真的有那么大的能耐吗? 冉斯年知道,自己得为饶佩儿做些什么,他得为饶佩儿解决这个大麻烦才行,可是,他又能做什么呢?找到那个视频的制作者?斩断视频传播的途径?劝说网民不要观看?冉斯年就这么一直呆坐着,琢磨着自己到底能做什么,能做到什么。 身边的情侣和后来的两个女学生都觉得冉斯年这个人怪的很,来网吧不是上网,而是发呆。而且,他整整这样发呆了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冉斯年默默起身,离开网吧。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冉斯年好不容易才入睡。 梦里,无数的印刷字在他眼前掠过,视野里全是黑色的印刷字和白色的背景。冉斯年当然清楚,这是什么。这是报纸,梦的提示就是报纸。一开始,冉斯年还以为报纸这个提示是跟他收到的孔祥老人的信有关,毕竟孔祥老人的信就是用报纸上剪下来的字拼凑而成的。可后来,冉斯年渐渐发觉,他搞错了梦的提示的方向。梦境要他回想起来的是他前两天看报纸时候,匆匆掠过的一则消息。 终于,梦里的画面定格,冉斯年的眼前是一张报纸,准确来说,是一张报纸的寻人启事。 这则寻人启事很特殊,只有“寻人启事”四个字和下面寻找的那个人的名字和头像,最后就是联系电话。 寻人启事显示,这个被寻找的女人叫小蝶,她的头像不是照片,而是一张女性上半身的油画,下面的联系电话的左边写“葛先生”,右边写着“提供线索者,必有重金酬谢”。 冉斯年突然睁开双眼,猛地起身下楼,在客厅的茶几抽屉里找出了最近一阵子的报纸,他记得自己最近一段时间没有丢弃过期报纸,那张登有寻人启事的报纸一定还在。 终于,冉斯年找到了,是松江日报。葛凡寻找小蝶心切,竟然在松江日报花钱刊登了寻人启事,并且他还找人根据他的描述把他梦里的小蝶给画了出来。也不知道刊登寻人启事的报社编辑是否知道葛凡寻的是个不存在的人,是个梦中情人,那位画工了得的画师又是否知道,他画的是个不存在的人,一个男人梦想中的完美女人,前世恋人。 找到这两个人,说不定案情能有所进展。 第二天一大早,饶佩儿听说了冉斯年昨晚的梦,也看到松江日报的寻人启事。犹豫了一下,饶佩儿还是决定先调查葛凡的命案,打探孔祥老人的事情可以往后推一推,毕竟人命关天,事情分轻重缓急,万一凶手是个连环杀手,让凶手逍遥法外多一天,就多增加了一分风险。 达成共识后,冉斯年给范骁打电话,约他在松江日报社见面,他们得借助范骁的警察身份证件去找刊登寻人启事的编辑说话。 路上,饶佩儿还在调侃,他们所利用的范骁的证件也是假的,等于说是三个非警察打着警察的幌子进去找人。 到了日报社,范骁的证件马上就打通了一层层大门,终于,三个人见到了负责寻人启事版面的编辑,24岁的年轻小编,长着一张娃娃脸,十分可爱俏皮的小美女——沈梦丹。 “你们要问这则寻人启事?”沈梦丹兴奋地问,“难道你们有这个小蝶的线索吗?哎呀太好啦,葛先生终于如愿以偿啦,你们不知道,葛先生想要找这位小蝶都想疯啦。” 沈梦丹说着就要拿起电话给葛凡播过去,通报好消息。范骁一脸丧气地冲她摇摇头,说:“别打了,葛凡,死了。” “什么?”沈梦丹手里的手机一下子滑落,两行泪水一下子流到了下巴。 饶佩儿感叹这个沈梦丹还真是性情中人,感性的小女人。 “我是警察,来找你就是想问问葛凡的事情,”范骁再次掏出证件,问,“沈小姐,请问你认识葛凡吗?” “认识,当然认识啦,一个月以前,他亲自找到我这里,说什么也要我为他刊登这则寻人启事,”沈梦丹梨花带雨地说,“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葛先生坚持寻人启事上面只写这么几句,也不说小蝶到底是谁,有什么显著特征,也不说他和小蝶的关系。这让我很为难的,刊登这样的寻人启事,我顶头上司是要骂的呀,搞不好还会扣奖金工资什么的。后来,葛先生又来了三次,每次来都是苦苦哀求,并且对我讲了实情,原来,原来,原来小蝶是他前世的恋人!他要找的是前世的恋人转世投胎后的那个人!” 冉斯年问:“他这么说,你就给他刊登了?” 沈梦丹理所当然似的点头,“是啊,这多浪漫啊,我这个人最心软了,又是浪漫主义。我看得出,葛先生对小蝶用情很深,他跟我说了,如果他会倾其一生去寻找小蝶,哪怕到闭眼的那一刻找到了小蝶,他也可以含笑九泉了。如果找不到小蝶,这一生他宁愿孤独终老,他说这是他欠小蝶的,如果今生没有机会偿还,他宁愿用余生的孤苦去赎罪。葛先生就是我心目中的绝世好男人啊,我禁不住葛先生的苦苦哀求,也希望我的帮忙能让两个前世有缘无分的苦命鸳鸯今生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啊。如果葛先生真的找到了小蝶,那对于我来说也是功德一件啊。我始终相信,只要能够帮助他们这对儿有情人,我自己的缘分也会很快到来的。” “这么说,你相信前世今生的说法?你相信小蝶真的是葛凡的前世恋人?并且今生,她还长得跟前世一模一样?”饶佩儿笑着问,她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天真可爱的沈梦丹的。 沈梦丹仰着头,傻乎乎地说:“当然信啦,要是不信,我干嘛为了帮助葛先生,刊登这则寻人启事而被扣了一个月的奖金啊?” 冉斯年苦笑着摇头,他觉得他就算跟这个沈梦丹讲道理一天一夜也无法动摇她认定确实存在的前世今生理论。这个女孩虽然只比饶佩儿小一岁,但是心理年龄像是小了十岁。饶佩儿能够醒悟过来,知道所谓前世不过是迷信,可沈梦丹绝对不可能醒悟。 第十章 青梅竹马 “沈小姐,葛凡有没有跟你讲过他的梦?”冉斯年满怀信心地问,他觉得葛凡一定给沈梦丹这个知音讲过他的梦,所以才会说服沈梦丹相信他的理论。 “讲了啊,不过因为时间的关系,我只听了葛先生讲述他和小蝶幼儿时期的那个青梅竹马的梦,后面的两个,我没听到,”说着,沈梦丹又啜泣起来,嘤嘤地说,“葛先生去世了,我再也没机会听到他和小蝶后面的故事了。” 冉斯年摇头说:“不见得,我们还以为葛凡死了,再也听不到他的那三个梦了,可我们还是找到了你,有幸可以从你口里得知他的第一个梦不是吗?除了你之外,肯定还会有知情人,就比如说给葛凡画小蝶人像的那位画师。” 饶佩儿急切地问沈梦丹,“对了,葛凡有没有跟你说过给小蝶画人像的人是谁啊?” 沈梦丹茫然地说:“葛先生只是跟我提了一句,说是个松江市有名的画家,葛先生为了求这位画家帮忙画小蝶,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呢。” 冉斯年胸有成竹地说:“这个画家不难找,只要把这幅画给松江的画家协会的各位专业画家一看,就可以从画风中认出作画人的身份。现在最重要的是,葛凡的第一个梦。” 沈梦丹看了看时间,又冲范骁使眼色,“小警察,你去跟我们主任说一声,帮我请个假,咱们出去说,这里不方便。” 范骁听话得很,马上去找沈梦丹的主任交涉。 饶佩儿看着古灵精怪的沈梦丹,笑呵呵地问:“咱们去哪里说话呢?” 沈梦丹眼珠子一转,说:“你们有车吧,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一家甜品店,最适合咱们说话了。” 沈梦丹坐在环境优雅的高档西点店里,一边慢慢品尝着提拉米苏一边娓娓道来,转述葛凡曾经对她讲过的那三个梦中的第一个。 时间背景是民国时期,当然,没有具体的年份。环境背景是在一个偌大的宅院,宅院深深,是典型的民国时期的建筑,就跟民国剧里面的一样。 那年,葛凡和小蝶都是七八岁的年纪,两人都穿着民国时期的服装,当然,葛凡穿的是高级绸缎的褂子,而小蝶则是粗布衣裳,还打着补丁。葛凡和小蝶身份悬殊,一个是富商周家的周大少爷,一个只是宅院里丫鬟和杂役的女儿,从懂事开始就一直帮着父母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小蝶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她的身份和前途,只能是周家的一个小丫鬟。 然而相近的年龄让两个天真无邪,等级观念还没有彻底形成的孩子玩到了一起,除却服装配饰,单看两个孩子的长相,简直就是金童玉女般的般配。 周大少爷和小蝶都曾被父母训斥过不许跟对方过多往来,但两个孩子根本不懂其中的缘由,还是经常偷偷凑到一块玩耍。他们还找到了一个平时根本没人会去的冷清院子作为他们的秘密花园,彼此约定没事儿的时候就去那里等对方,如果碰见了就一起玩耍。 一次,两个孩子在那个冷清破旧的院子里踢毽子,越玩越尽兴,好像都忘记了彼此的身份悬殊,忘记了他们的相会是偷偷摸摸,他们开心地笑着,叫着,闹着。终于,他们引来了家丁。 两个面色铁青的家丁站在院子的门口大声呵斥,吓得周大少爷抓起小蝶的手就跑,连心爱的鸡毛毽子都不要了。两个人朝院落深处跑去,出了院子,穿过亭台楼阁,七拐八拐地进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这个地方不光是小蝶,连周大少爷都没有来过。 这是一个面积不大的小院落,青石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的红色枫叶,枫叶是潮湿的,踩上去软软的,并没有声音。两个孩子兴奋地在枫叶上蹦蹦跳跳,一时间又忘乎所以,开始嬉笑打闹。 这一次,他们的声音再次引来了一个拿着长长扫帚的家丁,这个家丁原本就是不远处一棵大树后面用扫帚清扫落叶,红色的枫叶被他堆成了一个小山包,他听到了这边的嬉闹声似乎吓了一跳,快步朝两个孩子走过来,用扫帚驱赶着两个孩子,那意思好像是担心他们会添乱,也会把落叶带出这个院子。 周大少爷和小蝶都被这个家丁的严厉吓得不敢吭声,只好手拉手再次逃跑。这一次,他们的脚上都粘上了不少枫叶,跑起来十分别扭费力,周大少爷干脆提议,把鞋子脱了。就这样,两个孩子脱下了四只小鞋,手拉手赤脚跑开。 “你们不觉得有画面感很浪漫吗?青梅竹马的两个孩子手拉手一边嬉笑一边躲避大人的追赶。”沈梦丹讲述完毕,急着发表自己的看法,期望大家能够跟她产生共鸣。 饶佩儿也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虽然有些狗血,但是也的确有些浪漫。她转头去看冉斯年,想听听他的评论,却见冉斯年一脸肃穆,不像是听了一个浪漫故事,倒像是听了一个恐怖故事。 “斯年,这个梦有什么寓意吗?”饶佩儿好奇地问。 冉斯年微微摇头,“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我的确有了点自己的想法。沈小姐,葛凡有没有描述这个家丁?” 沈梦丹歪着头,回忆道:“我记得葛先生就说他是一个家丁,男的,瘦瘦高高,长得还挺白净好看的,就是看起来十分严厉。葛先生也没敢多看,就拉着小蝶跑了。” 冉斯年点头,转向范骁说:“小范,我好像是有些灵感,想回去休息睡一觉,你跟佩儿一起,先回去跟沈小姐拿葛凡带来的那幅小蝶的画的电子备份,去松江市的画家协会之类的地方问一问,看看能不能问出这位画家的身份。我醒来后会联系你们的。” 饶佩儿对于冉斯年的安排很是不满,“斯年,你好像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了吧,你可是我的助理,应该是我分配工作才对吧?” 冉斯年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一时得意忘形了,请问饶小姐,接下来需要我这个助理还有助理的助理做什么呢?” 饶佩儿满意地仰头一笑,“我想想啊,这样吧,你这个助理就乖乖回家睡觉,我跟你这个助理的助理去查那个画家。” “遵命。”冉斯年小声地说。 然而冉斯年撒了谎,他回家根本就不是为了睡觉,关于沈梦丹讲述的葛凡的第一个梦,他的确有了些想法,但是并不需要自己的梦的提示,他独自一个人回家是有别的事情。 来到书房,冉斯年缓缓掏出手机,找到了“妈妈”的号码,播了过去。 “喂?儿子,有半个多月没主动联系我啦,今天这是吹的什么风啊?”电话里,一个温和又稍显俏皮的声音传来,这正是与冉斯年相隔大半个中国的母亲——冯渺。 “妈,叔叔在吗?”冉斯年语气沉稳,还稍稍带着一丝冷意。 “斯年,”冯渺也收起了嘻嘻哈哈的口吻,突然严肃紧张地问,“你要找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冉斯年缓和了硬邦邦的语气,笑着说:“妈,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找他帮个忙。” “一定是大事,否则你又怎么会找他帮忙?”冯渺愈加的紧张,“儿子,到底出什么事了?” 冉斯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最近网上正在流行我的一个朋友的搞怪视频,给我的朋友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斯年,是你吗?” 冉斯年的话还说完,听筒里突然传出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打断了他,这人正是他要找的叔叔,也是他母亲现在的丈夫——冉庸。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冉庸真的就是冉斯年的亲叔叔,是他亲生父亲的亲弟弟。冉斯年的生父病故后的三年,母亲与叔叔走到了一块,这也是让冉斯年倍感尴尬别扭,因此不愿意与母亲和叔叔过多来往的原因。尤其是对于小时候感情不错的叔叔,冉斯年更是有了隔阂。冉斯年觉得自己不是思想守旧的人,但是面对这种有违伦常的事情发生在自家的时候,他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接受,尽管距离生父去世已经八年,母亲再嫁已经五年。 “叔叔,我有件事想要拜托你。”冉斯年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自从五年前他跟叔叔冉峰的关系急转直下开始,他从未以这样的姿态跟他说话,但现在,他不得不放下曾经的自尊面子,以一个求助者的身份姿态说话。 “没问题,只要叔叔能做到的,一定义不容辞!”冉庸有点受宠若惊的架势,说话声音微微发抖。 “我记得去年你们公司成功化解了一次公关危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是你雇佣的网络公司的功劳吧?”冉斯年尽力把话说得婉转一些,不要引起对方的反感。 冉庸倒是大大方方,“没错,那家网络公司手下的水军很专业,成功化解了我们的危机,并且没有引起网民的怀疑。怎么,斯年,你需要水军?” 冉斯年叹了口气,“是的,我需要,非常需要。” 第十一章 梦的深意 饶佩儿和范骁一直忙活到了傍晚六点,辗转了松江市的四个书画协会,终于找到了目标人物。 有三个画家斩钉截铁地声称,油画的作者一定就是松江市有名的新晋画家——祁峰。 祁峰,今年35岁,半年前在松江市的一次绘画比赛中获得一等奖,以人像油画著称。他的油画不但形似神似,而且用色比较大胆,具备显著的个人风格。不过听说这个祁峰也有些孤傲,他谢绝了不少有钱人的邀请,想要让他画像,不是光有钱就行的。 “实际上,这个祁峰本来就是个富二代,他不缺钱,”饶佩儿回到冉斯年家,向冉斯年汇报她和小范这大半天的跑腿儿成果,“他父亲生前是大学教授,母亲是个画商,专门做世界级名画的买卖,他家很有钱。所以对于那些出大价钱请他作画的有钱人,他都是不屑一顾的。这个祁峰能够给葛凡作画,肯定不是因为钱,因为葛凡也就算是个白领阶层。所以说不定这个祁峰也跟沈梦丹一样,是被葛凡的那个前世今生的故事和诚意给打动了,所以才答应收取很少的费用,或者是无偿为葛凡作画。” 冉斯年摩挲着下巴,说:“不见得吧?沈梦丹是个浪漫主义的小女人,所以才会相信葛凡那番前世今生的言论,可是祁峰都是35岁的大男人,还挺高傲,他会轻易相信葛凡的说法吗?他肯为葛凡作画,一定有别的原因。对了,你们有没有去见见这个祁峰?” 饶佩儿咋舌,“去啦,但是我们连门都没进去,就被人家豪宅的管家给礼貌回绝了。不过小范的警察身份也还算有点用,祁峰让管家给我们带话,明天上午九点钟再去他家,到时候,他会跟律师一起接待。” “很好,明天上午,咱们就去会一会这个孤傲的作家,我倒是很好奇,这个祁峰到底是因为什么答应给葛凡作画的。”冉斯年对于明天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饶佩儿从刚刚就一直想问冉斯年一下午是不是梦见了什么,这会儿终于说完了她的调查成果,有时间发问,“对了,你有没有梦见什么?沈梦丹讲述的葛凡的那第一个梦到底有什么寓意啊?” 冉斯年神秘兮兮地说:“我的梦就先不讲了,直接说我得出的结论吧。我怀疑葛凡的那个梦根本就是在重复他儿时的经历。” 饶佩儿惊得张大嘴,“这怎么可能?别忘了,梦里的背景可是民国时期啊!” “民国背景,包括民国宅院,葛凡和小蝶的民国打扮,都只是梦的改装而已,实际上,那个梦反映的现实,就发生在现代,而且应该是在大约三十多年前,也就是葛凡七八岁的时候。”冉斯年本来不想这么快就说出自己的猜想,毕竟这只是初步的想法,还有待更多的线索去补充或者更正。但是没办法,他不能跟饶佩儿说这一下午自己一无所获,他不能让饶佩儿怀疑自己回来没有忙着思考案情,而是去忙了别的事情。 饶佩儿笑着说:“看来,还是葛凡民国剧看得多了,或者是他自己认为民国背景会给他和小蝶的恋情多平添一份浪漫。” 冉斯年叹息着点头,“没错,葛凡是把一件血腥命案改装成了一场民国时期的浪漫爱情剧的开端。” “什么什么?命案?”饶佩儿大吃一惊,她曾想象过很多版本葛凡这个梦到底有什么寓意,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出浪漫民国剧怎么可能是在表现命案。 “我认为,葛凡在七八岁的时候,曾经跟这个小蝶一起目睹了命案现场,”冉斯年解释说,“之所以我会联想到命案,关键就在于葛凡梦中的枫叶。” “红色枫叶,难道就是在暗示血?”饶佩儿不可置信地张着嘴巴,“就因为都是红色吗?” “当然不是,葛凡的梦里,枫叶是潮湿的,踩上去没有声音,而且最重要的是,后来葛凡想要逃跑的时候,脚上粘了枫叶,跑起来十分别扭费力。如果把梦中的红色枫叶置换成血迹呢?踩上去没有声音,鞋底有些粘,跑起来别扭费力,都有了合理的解释。更重要的,就是那个拿着长长扫帚的家丁,我认为,他就是凶手,手中的长扫帚当然也不是扫帚,而是长长的凶器,家丁清扫成一个小山包的落叶堆,当然也不是枫叶,而是——尸体,一具被染成红色的尸体。家丁看到葛凡和小蝶出现,之所以会十分紧张严厉,那是因为他们是他杀人或者收拾案发现场的目击证人,他想要抓到这两个孩子,搞不好也是想要灭口。后来,可能是因为凶手本人身上也有血迹的原因,或者是因为案发现场还没有收拾完毕,他不能够追出去太远,更何况目击的是两个孩子,孩子的证词不足以取信,因此,葛凡和小蝶活了下来。”冉斯年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依旧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饶佩儿也习惯了冉斯年那高命中率的猜测,认定了事实就是这样,“葛凡幼年的时候曾经目睹过一起命案,可能是因为年龄太小,根本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可能是因为看懂了收到了刺激,选择性地忘记了那段记忆。而就在三个月前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遇到了什么,触发了他潜意识里的那段记忆,于是他的潜意识就编造了一个能够为他接受,偏向他的喜好,他愿意接受的梦境,能够把他曾经目睹的恐怖经历改装成浪漫民国爱情剧的梦境。” “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冉斯年感慨地说,“脱去那个梦境里民国的背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浪漫外衣,实际上呈现的是血淋淋的画面,遍地的血迹,红色的尸体,面目狰狞的凶手,逃避追杀的事实。” 饶佩儿兴奋地击掌,“这么说来,葛凡的死,就是当年凶手的杀人灭口?凶手知道了葛凡在追寻当年的另一个目击伙伴小蝶,担心葛凡在追寻小蝶的过程中记忆苏醒,指证他,所以他就杀了葛凡!” “按照这个思路,真凶的范围就很好确定了,凶手是知道葛凡想要寻找小蝶的一个人,”冉斯年分析,“站在葛凡的角度,一个四十岁的大男人应该不会轻易把自己想要追寻前世恋人的事情随意到处去讲的,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决大多数人听了之后都会嘲笑他,觉得他要么是极为幼稚要么就是精神出了问题。所以,如果我要是葛凡,我只会在必要的情况下才会说出实情,就比如,面对沈梦丹这个浪漫主义的年轻女孩,讲出实情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怀疑沈梦丹?”饶佩儿虽然觉得沈梦丹这么一个年轻女孩,并且是柔弱单纯的女孩不可能是凶手,可她也见识过女人精湛的演技,听说过最毒妇人心这句话,也许沈梦丹就是个掩藏很深的心机女。 冉斯年沉吟了一下,说:“如果我之前的推测没错的话,按照这个前提去圈定嫌疑人的话,沈梦丹现在的确有嫌疑。但我认为这个祁峰更加可疑,他之所以会答应给葛凡画小蝶的画像,也许就是为了让葛凡找到小蝶,然后一次性把两个目击者全都给杀掉。我想,小蝶之所以销声匿迹,恐怕是因为她并没有失忆,她想要躲避当年凶手的威胁。” 饶佩儿不住点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斯年,我记得这个祁峰是35岁,葛凡40岁,葛凡七八岁的时候,祁峰还是个婴儿,他怎么可能是凶手呢?沈梦丹就更加不可能啦,葛凡七八岁的时候,沈梦丹还没出生呢,总不可能当年的凶手那个家丁是沈梦丹的前世吧?” 冉斯年噗嗤一声笑出来,“当然不可能,按照年龄来说,这沈梦丹和祁峰当然都不可能是当年的真凶,可如果命案不是发生在葛凡七八岁的时候呢?也许葛凡的梦境也对他的年龄进行了改装,这些都是现在没法下定论的。还是要先听听葛凡后面的两个梦再去进一步分析。” 饶佩儿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怪不得你问沈梦丹葛凡是怎么描述梦里的那个家丁的,你想要知道凶手的特征。我记得沈梦丹说了,那个家丁是瘦瘦高高的男人,长得白白净净还挺好看。” “没错,这个人当然不是什么家丁,家丁这个身份是配合民国深宅才出现的。可除了家丁的身份外,其他特征应该是真实的,凶手是男性,身材瘦高,长得白净好看,”冉斯年犹豫了一下,“我想,等到咱们见过祁峰之后,有必要让范骁去调阅一下三十多年的命案,不管是悬案还是已经破获的,都查看一遍。” “这个工作量可是不小啊,”饶佩儿感叹,“但愿明天跟祁峰的见面能有所收获。”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在饶佩儿的提议下,又一起看了一部爱情文艺片,然后各自回房休息。 冉斯年对于饶佩儿理所应当似的留宿感到开心,可是一想到饶佩儿会这样做的原因又不禁心酸。她这么在意自己不要看到网上的那个视频,不是正代表着她十分在意自己对她的看法吗?那段视频,饶佩儿的正牌男友雷钧霆肯定也是看过的,可饶佩儿却似乎没有对此表现出多么尴尬难过,反而万分在意自己是否看过那段视频,这不正说明了饶佩儿的潜意识里还是更加在乎自己?只是这一点,饶佩儿是否清楚呢? 午夜刚过,冉斯年又蹑手蹑脚地起床,打算再次去昨晚的网吧上网,他得去验收一下成果,看看叔叔冉庸那边的工作效率,水军们的工作成果。 第十二章 不在场证明 “啊——”冉斯年坐在副驾的位置上,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怎么?昨晚没睡好?”开车的饶佩儿扭头瞧了冉斯年一眼,问,“因为做梦吗?你又梦到了什么吗?” “没有,昨晚喝了杯咖啡,失眠了,没做什么梦。”冉斯年撒了谎,昨晚他在网吧呆了整整两个小时,一直在网上浏览水军们的战绩。那些个视频下方的评论有三分之一已经被水军们占据,有人替饶佩儿平反,有人咒骂制作视频的家伙,说人家饶佩儿一个女孩独创娱乐圈已经很不容易,有人说因为这个视频心疼饶佩儿已经路人转粉。 看这个架势,很快这个视频就会从黑饶佩儿的武器转变为为饶佩儿加分的利器了。冉斯年对这个态势十分满意。果然是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那个雷钧霆身上,他到现在都没什么动作,好像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冉斯年偷眼看了一眼饶佩儿,这个女人一定在雷钧霆面前掩藏了她的痛苦委屈,给雷钧霆造成了一种假象,她并没有因为这个视频造成多大困扰。恐怕雷钧霆也是信了。可他冉斯年不会,他自认为理解饶佩儿,这个女人不愿意示弱,不愿意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表露出来,但是自尊心又是极强,想起这个视频的话,说不定还会躲在被窝里偷偷掉眼泪吧。 “斯年,到了,你看,这就是祁峰的豪宅,”饶佩儿用眼神示意冉斯年往宅院里面看,“很气派吧?” 冉斯年放眼望去,果然气派非凡,对于女人来说,祁峰的豪宅就像是王宫一样,想到这里,他酸溜溜地问:“雷钧霆的家也是这样吗?” 饶佩儿摇头,“钧霆是个大孝子,还跟母亲一起住在洋房里,他家的感觉不是富丽堂皇,而是温馨舒适。” 冉斯年眉头紧拧,饶佩儿已经去过了雷钧霆的家,还见过了雷钧霆的母亲。这让他感到醋意大发,再次明确了自己的心意,他是真的喜欢上了饶佩儿。 车子开到豪宅庭院门口,铁艺大门自动打开,饶佩儿驾车驶入。 很快,冉斯年和饶佩儿在管家的引领下穿过了豪宅的大堂,进入到客厅。瞿子冲和范骁已经先到了,两人坐在奢华的沙发上品着他们也品不出好赖的红茶。 “四位稍等,祁先生和马律师很快就到。”管家礼貌地欠了欠身子,招手示意女佣给后来的两位客人也奉上红茶。 五分钟后,从客厅入口处并排走来了两个三十多岁年纪的健壮男人,他们都是运动装扮,像是刚刚结束晨练。 管家赶忙上前给两方做介绍,原来两个男人一个就是祁峰,另一个是祁峰的好友,也是他的律师马斌。 瞿子冲作为来访四人中品级最大的队长,客气地对祁峰和律师讲了开场白,以及此行的目的。 “没错,”祁峰低头瞧了一眼茶几上瞿子冲放的小蝶画像的打印纸,淡淡地说,“这画是我画的。” 饶佩儿和冉斯年对视一眼,这个祁峰果然性格孤傲,说话冷冰冰的,一点不给瞿子冲这位队长面子。 “请问,你为什么会画这幅画?”瞿子冲按部就班地问。 “受人委托。”祁峰还是惜字如金。 “什么人?”瞿子冲紧接着问。 “不认识,是个中年男人。” 范骁赶忙把葛凡的照片取出来放在茶几上,问:“是这个人吗?” 祁峰低头瞥了一眼照片,“是。” “这个人叫葛凡,被人谋杀了,我们今天正是为了这起谋杀案而来,想要了解葛凡找你作画的缘由,请你仔细讲讲葛凡请你作画的过程好吗?”瞿子冲顿了顿,又加上了一句,“感谢你的配合。” “这个人大概是在一周前来找我的吧,第一天,我没见他,第二天,他在我家门口守了一整天,第三天,我出门的时候,他拦在了我的车前。不得已,我只好问他到底想做什么,”祁峰终于打开了话匣子,能够多说几句,但是听他的语速和口气,也是想要速战速决,赶快把事情讲清楚,好送客,“他说让我帮他画一幅画,画他的梦中情人。他说他没有照片,跟那个女人只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却一见钟情,想要让我凭借着他的描述把那女人画下来,然后把它挂在床头寄托感情。” “就只是这样?”范骁有些不甘心,他本来还以为这次来能够听到葛凡的第二个梦呢。 “当然。”祁峰白了范骁一眼。 冉斯年轻咳一声,说道:“我听说祁先生不轻易为人作画的,许多富商出了高价,都难让您动笔。为什么葛凡是例外呢?他给了你酬金吗?” “没有,之所以他是个例外,那是因为我觉得这算是个挑战,那男人跟我说他之前也找过几个画家,可是画家画出来的女人跟他的梦中情人顶多只是形似,画不出那股神韵。我看得出,这个男人是个很难满足的人,女人的画像对他来说更像是加入了很大一部分的理想成分,而我还从来没有听描述作画的经历,所以就想试一试,”祁峰的脸色闪过一丝得意,“结果,我成功了,那男人对我的画非常满意,称他的梦中情人就是这个样子。” 瞿子冲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请问周三晚上,你在哪里,做什么,有没有什么人能够证明?” 祁峰顿了顿,转头去看身边的律师马斌,用眼神询问马斌是否有必要告知。马斌冲他微微点头,祁峰这才开口,“周三晚上我参加了一个慈善晚宴,从七点钟开始,一直到十点结束。晚宴结束后我就被司机接回来了,因为不胜酒力,到了家就倒头大睡。” “好的,关于这一点,还请你配合我们的调查,”瞿子冲客气地说,“包括晚宴那边的联系方式,还有那位司机,我们也想录取他的口供。” 律师马斌不屑地冷哼一声,“没问题,虽然我个人觉得这没什么必要。我是不知道你们警方为什么会怀疑到祁先生这里,但我们也不想知道,毕竟这对于祁先生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我们都希望能够到此为止。至于说晚宴和司机的问题,管家会告诉你们。告辞。” 马斌说完就起身,祁峰也跟着起身,两人往楼上走去。 管家倒是仍然客气,老老实实地接受了范骁的盘问,给出了他们想要的答案。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核查祁峰的不在场证明了。 四个人被送出了豪宅,分别驾驶两辆车子驶离祁峰的庭院。按照瞿子冲的要求,冉斯年和饶佩儿也先去警局跟他们汇合。 到了警局,四个人乘坐同一个电梯上楼,电梯门一关,范骁就性急地问:“冉先生,你觉得这个祁峰有可疑吗?” 冉斯年注意到范骁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瞿子冲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冉斯年可以理解瞿子冲不快的理由,因为范骁显然是更加在意和信任冉斯年的意见,在他心目中,冉斯年的能力和地位都高于了瞿子冲。 “还不好说,目前看来,祁峰的表现滴水不漏,没有任何不合理的地方。如果再核实他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的话,那么基本上就可以排除他犯案的可能了,”冉斯年说着,用眼神征求瞿子冲的意见,“瞿队,你认为呢?” “我倒是觉得这个祁峰有问题,是警察的直觉吧。”瞿子冲沉声说道。 半个小时后,等在会议室里的冉斯年和饶佩儿接到了范骁的通知,祁峰的不在场证明坚不可摧,晚宴的安保监控录到了他的身影。法医的进一步验尸已经得出了更加精准的死亡时间段,正是周三晚上的八点钟到十点钟之间,因此根本不需要去证实司机是否说谎,因为案发时间段,祁峰一直端着高脚杯辗转于晚宴会场之中,穿梭在人群中,跟不同的人交谈客套。这个不在场证明真的是坚不可摧。 “那么,沈梦丹的不在场证明,你们查过了吗?”饶佩儿问范骁,她认同冉斯年的想法——凶手就是知晓葛凡在追寻小蝶的人之一,她不想排除沈梦丹的嫌疑,哪怕那个小姑娘看起来最不像凶手,甚至比十五岁的葛莉莉更不像。 “查过了,沈梦丹说周三晚上她一直一个人在出租屋里看书,算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目前我们也没法证实她的说法,”范骁耸耸肩,“不过我觉得不可能是她啦,如果她是凶手,根本没必要告诉咱们她知道葛凡的梦吧,什么都不说不是更好?我倒是觉得葛凡的妻子女儿很有可疑,案发时间,声称一直呆在家里的她们俩也没有不在场证明,虽说按照她们的说法,她们是彼此的不在场证人,可她们是母女啊,很有可能互相包庇,而且搞不好,是她们俩一起杀死了葛凡。” 冉斯年总结,“这么说来,目前的四个嫌疑人之中,只有一个祁峰可以暂时排除嫌疑。” “这么说,凶手就是那三个女人之中的一个喽?”范骁为锁定了嫌疑人范围而开心。 冉斯年却摇头,“先不急下定论,我有预感,嫌疑人的范围绝对不止现在的几个人选,还会有新人登场的。” 第十三章 遇人不淑 紧接着,冉斯年把之前对饶佩儿分析过的那番释梦理论给范骁复述了一遍,最后总结说:“小范,我希望你能够试着去翻阅一下35年前的卷宗,准确来说是从35年前,哦,不,严谨一些,应该从葛凡会走路的年纪开始查起,那就38年前好了,从38年前一点点往后查。既然葛凡从小就生活在松江市,那么他和小蝶所目击到的命案很有可能就是发生在松江市。嫌犯是男性,当年身材瘦高,面相白净,凶器是细长状的利器。当然,也有可能这样特征的男性当年没有被警方视为嫌疑人,他只是受害者的关系人。总之,不管是悬案还是已经破获的命案,或者是没有出人命的伤人案,都有可能是葛凡梦中重现的现实。” 范骁撇着嘴巴感叹:“不是吧?这不是大海捞针吗?冉先生,你让我在整个松江市找一个瘦高白净的男性嫌犯,时间跨度还是30多年,凶器也只有个大概形状,这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饶佩儿理解似的说:“斯年,从葛凡两岁开始查起太夸张了吧?一个两岁的孩子,哦,不,是两个两岁的孩子也有可能一起目击一起命案吗?” 冉斯年点头,“是的,你别忘了,我曾经说过,哪怕是未足一岁的婴儿也是会有记忆的,更有甚者,胎儿也会有一定的记忆,也就是说,未出生的胎儿,也会感受到从母体外传递而来的信息,并且把这信息存留在潜意识里。往后的一生中,这潜意识里可能在任何年龄段显现出来,并且极有可能是通过梦境的形式。” 饶佩儿恍然大悟,她知道冉斯年是在提示她黎文慈的案例,黎文慈就是在婴儿时期目睹了亲生父母的惨死,并且,那段记忆保存在了她的潜意识里。 范骁还是一张苦瓜脸,为难地唉声叹气。 冉斯年安慰道:“小范,你也不要有太大压力,我也知道这个任务类似于大海捞针,不过你放心,我们这边和瞿队那边肯定还会搜集更多的信息,只要有了更多的框定,你这边的工作也会越来越轻松。” 范骁一听这话马上轻松许多,拍着胸脯自信满满地说:“冉先生,放心吧,我一定鞠躬尽瘁!” 夜晚,饶佩儿在冉斯年家的三楼,她曾经的房间,曾经熟悉的床上辗转难眠。之所以要选择一连几天都留宿在冉斯年的家里,为了看管住冉斯年,避免让他看到那该死的视频虽说是主要原因,但是饶佩儿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潜意识,留下来的另一个主要原因是因为这里能够带给她安全感和归属感,而安全感和归属感却是她的正牌男友雷钧霆给不了的。 饶佩儿越来越觉得自己跟雷钧霆之间的关系复杂,就像是冉斯年预料的那样,雷钧霆不单纯,他跟自己曾经有过一段过往,并且不是什么好事。最初那一见如故的美好,仿佛前世恋人一般的默契缘分,现在看来,只让她感到后背发凉。而她丧失的那一段跟雷钧霆有关的记忆,又跟自己的父亲脱不开干系,虽说眼下的局势复杂,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父亲的谜题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在冉斯年的释梦分析帮助下,饶佩儿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父亲饶星辉还活着,当年的炸死有不得已的原因,并且他一直惦念着自己这个女儿,催眠她让丧失了两段记忆,也算是父亲对她的保护。并且那位名叫孔祥的老者也是父亲的朋友,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实施保护,更重要的是,孔祥一定跟父亲保持着密切的联系,把自己的近况汇报给父亲。所以说,只要从孔祥身上着手,就有可能找到父亲的所在。就算孔祥难以突破,她手里还有一个人很可能掌握着父亲的线索,那就是雷钧霆,极有可能在十年前见过她父亲的雷钧霆。 想着想着,饶佩儿进入了梦乡。这一晚,她又回到了久违的火车上,这一次的梦境直接略过了狼外婆的部分,进入了贞子的恐怖桥段。然而这一次,跟自己并肩作战对抗贞子们的并不是冉斯年,而是雷钧霆。这一点让饶佩儿颇感意外,一直到两个人手拉手为了躲避贞子们的追击跳出了车窗,两人一起拥抱着翻滚在地上,抬眼看到了那个熟悉的站牌,饶佩儿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梦里出现的帮手不再是冉斯年,而是雷钧霆。 站牌上没有地名,只有一个数字:805. 站牌慢慢变了形状,化作了一道门,贴着805这个数字的房门,并且明显是宾馆房间的门。 饶佩儿一转头,身边的人正是雷钧霆,他把她拥在怀里,笑嘻嘻地盯着那道门。饶佩儿从雷钧霆的笑容里看到了危险,她本能地想要挣脱雷钧霆的怀抱,可对方的手臂却感觉到了她的反抗,反而搂得更紧,像是钳子一样紧紧捆住她。 饶佩儿刚想说什么,却感觉舌头一阵麻木,晕眩感突袭而来,眼前的雷钧霆模糊不清。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饶佩儿想到了刚刚他们在肯德基,她喝下了由雷钧霆端来的可乐,毋庸置疑,那可乐里被雷钧霆下了药。 饶佩儿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喘着粗气,心跳剧烈。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当年到底有没有被雷钧霆给强奸,她的父亲有没有及时赶来救她。努力静下心思考片刻后,饶佩儿自我安慰似的告诉自己,她当年应该是幸免于难的,否则父亲应该不会放过雷钧霆。这样想了之后,她心里舒服了许多。只是再想到雷钧霆这个人的时候,饶佩儿的胃部就开始翻涌,她想到了之前跟雷钧霆的亲密举动,恨不得用头撞墙,想到自己还以为自己跟雷钧霆是前世的恋人,并为此欣喜不已,以为自己找到了真命天子,她就恨不得抓心挠肝。当年和现在,她居然两次遇人不淑,而且两次都差点栽在同一个人渣手上! “斯年,斯年,醒醒,”饶佩儿也不顾时间是凌晨三点,下了楼去敲冉斯年的房门,她急于想把自己刚刚回忆起当年跟雷钧霆的孽缘的成果告诉给冉斯年,“我刚刚梦见了,我梦见了,果然就像你说的那样……” 冉斯年的房间无人回应,饶佩儿又去了书房和楼下,最后,她发现玄关那里根本就没有冉斯年的鞋子。 冉斯年大半夜的出门了,会是去哪里呢? 饶佩儿坐在客厅的沙发里,并没有开灯,把自己隐藏在黑暗中,思考冉斯年的去处。去了警局吗?案子有了新进展?可要是这样,为什么不通知她?要不要给范骁打个电话问问? 正犹豫着,门开了,冉斯年轻手轻脚地进来,在玄关换鞋。 “啊——”冉斯年一个不经意的抬头,被客厅里的无声黑影给吓了一跳,失声叫了出来,随后才缓过神问,“佩儿,你大晚上不开灯坐在这里做什么?” 饶佩儿淡然一笑,说:“睡不着,下来找点吃的。你这么晚去哪里了?” 冉斯年大大方方地回答:“我也睡不着,出去透透气,在小区里转了一圈,顺便思考葛凡的案子。” 饶佩儿起身,准备跟冉斯年一起上楼。冉斯年却加快脚步,跟饶佩儿保持一段距离,先上了楼。 但饶佩儿还是闻到了,冉斯年的身上一股子烟味。而冉斯年是绝对不吸烟的,更是对二手烟十分反感,这个男人有的时候爱惜身体到了矫情的地步,甚至公开表示过嫌弃警局里的烟味,嫌弃瞿子冲那个老烟枪。他平时是尽可能不去有烟味的场合的,可现在他却带着一身的烟味回来。饶佩儿稍稍一动脑子,就已经猜到了冉斯年的去处。 冉斯年去了网吧,他还是因为好奇去上网了,他看到了那个自己被恶搞的视频。饶佩儿有些哀伤地想着,接下来他会同情自己吗?还是会暗地里笑自己?他会在网上跟帖,跟那些网友一起以视频为乐嘲笑自己吗?还是会声援自己? 饶佩儿真的很好奇,她想知道冉斯年如何看待那个视频,她想知道冉斯年对自己,到底抱着怎样的感情。可她根本问不出口。 第二天中午,冉斯年接到了瞿子冲的电话,警方那边排查葛凡的同事朋友,有了新的进展。他要冉斯年在家里等待,他会亲自开车过去接他,然后一起去一个地方,见一个他们刚刚查到的关系人。瞿子冲说,这个人很可能有幸听过葛凡那三个梦中的后两个。 “什么?图书管理员?”饶佩儿听过瞿子冲简单介绍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松江市图书馆,要见的重要案件关系人是个图书管理员后,不解地问,“一个图书管理员怎么会跟葛凡的案子扯上关系?” 瞿子冲解释:“根据葛凡同事朋友的说法,葛凡最近半个月的时间都频繁地往市图书馆跑,一开始,他们都以为葛凡是看上了图书馆里的美女,因为葛凡平时根本不看书。几个狐朋狗友就在酒后突发奇想跟踪葛凡,结果发现葛凡去图书馆总是直接去找一个年轻的图书管理员,还是一个冷若冰霜的酷男帅哥小白脸。” “天啊,葛凡该不会以为这个小白脸就是小蝶转世的吧?”饶佩儿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想到葛凡可能因为对小蝶的痴迷变成了一个GAY,她越加替葛凡的妻子女儿不值。 第十四章 第二个梦 瞿子冲否定地说:“没有,葛凡的狐朋狗友进一步确定了,葛凡跟这个小白脸图书管理员之间并不是那种关系。他来图书馆,的确是来查阅资料的,并且他查的,是……” “是民国年间松江市的地图以及古建筑的图片资料,没错吧?”冉斯年插嘴说道。 瞿子冲丝毫不惊讶冉斯年猜对了答案,“没错,葛凡想要找的,是他梦中的宅子,也就是他自认为他前世的家。我想,他之所以要找到那个地方,就是为了故地重游,在那里等待同样‘觉醒’后找到那里的小蝶吧。” 下午两点多,一行三人来到了松江市图书馆,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直接见到了那位图书管理员——庄墨函。 冉斯年的脸盲症已经好转许多,看到长相比较出众或者特殊的人,已经可以不费力地辨认。这个庄墨函就是那种让他这种人都能过目不忘的男人,庄墨函的确长得俊美非凡,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美男子。可惜的是,庄墨函张着一张面瘫脸,不但不苟言笑,面无表情,更是惜字如金。就像是之前带路的工作人员说的一样,庄墨函是个怪胎。 面对这样的庄墨函,瞿子冲只好提出具体的问题让他回答。 “你认识葛凡吗?”瞿子冲问。 “认识。”庄墨函的回答干脆利落,却也只是如此。 “怎么认识的?” “他来拜托我帮忙查资料。” “查什么资料?”瞿子冲倒是很有耐心跟这个庄墨函耗下去。 “松江市建筑的老画册,他要找的是民国年间的建筑,”庄墨函不假思索地回答,顿了一下,他还是好奇地提出了疑问,“葛凡是怎么死的?你们怀疑他的死跟他要查的东西有关?” 瞿子冲不答反问:“葛凡为什么单单找你帮忙查资料?” “因为他没时间,而我又整天泡在这里,有时间帮助他搜集他想要的资料。我每找到一批民国风格建筑的图片就会通知他,他就会过来辨认。”庄墨函冷冷地回答。 “你为什么愿意帮他?他给了你报酬?”冉斯年虽然这么问,但是他也猜到了,这个庄墨函恐怕跟之前的沈梦丹和祁峰一样,都没有拿葛凡一分钱的报酬。 果然,庄墨函摇头,“我不缺钱,之所以愿意帮他,是想要证明投胎转世说是否真实。老实说,我对此很好奇。” “哦?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会对这类说法嗤之以鼻呢。”冉斯年打趣地说。 庄墨函仍然一副极为认真的神态,“我对一切未解之谜都非常感兴趣,想要尽可能多的了解这个世界,所以才会选择这样一份工作。前世今生的理论在大部分人眼中是迷信,可就像它难以被证明是真实一样,它也难以被证明是虚假的。现在有一个可以证明的机会,我当然愿意参与其中。” 冉斯年一时之间找不到什么话去反驳庄墨函,他倒是很钦佩庄墨函的这种探究的精神,出于对这个怪胎的奇妙的好感,他说:“我想,我们所做的跟你是一样的,只不过我们是要意图证明前世今生说的虚假。等到案子水落石出的时候,也是证明题的结论出炉的时候,到时候,只要瞿队允许,我愿意告诉你结果。不过现在,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你们想知道葛凡做的梦?”庄墨函马上猜到了冉斯年的意思,“不过可惜,我只是听过葛凡三个梦中的前两个,第三个梦,我们说好要在下次见面时他讲给我的,只可惜……” 冉斯年暗喜,这一趟终于没有白来,他终于可以听到葛凡的第二个梦。不过,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听听从庄墨函口中讲解的第一个梦,看看是不是跟沈梦丹的版本相同。如果两个版本有出入的话,那么他之前的分析恐怕就得被推翻了。 庄墨函先是详细地复述了葛凡的第一个梦,令冉斯年欣慰的是,庄墨函的版本跟沈梦丹的版本居然完全相同,虽然描述的语言风格不同,但是几个关键点全都对上了。冉斯年更加肯定,这第一个梦绝对是葛凡儿时目击到命案的反映,凶手就是个瘦高白净的男人,而且凶器就是个细长状的物体。 接下来,就是关键的葛凡的第二个梦。 时间跨越到了葛凡的少年时期,那年他14岁,仍旧是周家的大少爷,在城里最有名的中学读书。中学是外国人开设的,典型的欧式建筑,富丽堂皇像宫殿一样,只有有钱有权人家的子弟才能进入。 小蝶也出落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成了周家的丫头,而且是洗衣丫头。这是周家夫人的安排,她是故意要减少小蝶与葛凡见面的机会,要不是小蝶的父母都是周家的老仆,周家夫人顾及他们夫妻俩一直为周家鞠躬尽瘁的,早就把他们一家三口赶出了周家。 虽然葛凡跟小蝶在周家见面的次数有限,但他们俩还是会时常相会,地点改在了周家之外,葛凡就读的中学。时间是放学后,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之后。 小蝶没读过书,只认识一些常用的汉字,都是葛凡教给小蝶的。自从葛凡读中学之后,接触到了很多西方的科学知识,他本人对这些奇妙的知识惊奇不已,也非常急于把这些新奇的知识分享给小蝶。于是,放学后,葛凡就成了“老师”,偷偷潜入学校的小蝶就成了葛凡唯一的“学生”,葛凡会把一些有趣的知识讲给小蝶,两个人会在只有月光照射的教室里小声地教学交流,倒也十分浪漫。 直到有一天,当葛凡正在教室里给小蝶讲解勾股定理的时候,楼下传来了脚步声。两个人马上就意识到了,除了他们俩,还有人在学校里,很可能是听到了他们的说话声往这边赶来的。 葛凡忙示意小蝶噤声,迅速收拾好书包,拉着小蝶藏在了教室最角落的桌椅下方。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他们所在的教室门口,竟然停住了。葛凡和小蝶屏住呼吸,从桌椅的缝隙中,借着月光往门口望去。他们只见朦胧中,一个瘦高的身影站在门口,那个人的嘴巴的附近还亮着一个小红点。同时,他们隐隐闻到了烟味。 瘦高身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之后才转身离去。葛凡和小蝶这才敢大声喘气。他们听脚步声越来越远之后,又手拉手钻了出来,打算逃离学校。因为一旦被学校的工作人员发现了他们的话,免不了又要让周家夫人知道,那样的话,小蝶肯定会被赶出周家。 两人手拉手来到了走廊,打算从楼梯下到一楼。轻手轻脚地走了一会儿,他们竟然又看到了那个瘦高的身影,那人的影子就投射在楼梯的转角处,葛凡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人的手里还攥着一根烟枪,烟味也在空气中蔓延。 两个人马上停住脚步,轻轻转身往回走。就在他们刚转身后没走两步的时候,下方又传来了脚步声,而且是急促的脚步声。原来那人是故意要把他们俩引出来的! 葛凡拿定注意,拉着小蝶开始狂奔,他准备带小蝶去往实验室方向,因为学校的实验室分布比较特别,地形复杂,便于他们俩藏身。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实验室的区域,藏在了走廊的木架子后面,这个位置虽然隐蔽性不佳,可是因为实验室都是锁着的,他们根本进不去,也只能躲在这里。 葛凡本来以为他们这次一定逃不掉的,因为对方是学校的工作人员,对实验室这里的地形也一定熟悉,他只要跟过来就一定会找到他们。可令葛凡意外的是,那个人似乎在这里迷了路,他的脚步声越加凌乱,似乎是迷了路,来来回回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兜兜转转,就是没有找到他们这里来。 “该死,到底在哪里!” 葛凡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果然,对方是个男人,听声音不年轻,应该是个中年男人吧。而且他好像十分气愤懊恼,像是非要找到葛凡不可似的。 又过了一会儿,葛凡听到那人离开的脚步声。这一次,他是真的确定那个人已经离开,这才敢拉着小蝶的手走出来。两人从学校的后门那里离开,一路狂奔回周家。 冉斯年仔细听完庄墨函的转述,微微一笑,这第二个梦再次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葛凡和小蝶绝对是曾经目睹到了一起命案,见过了那个瘦高白净的凶手,这第二个梦所表现的,正是那个凶手前来杀人灭口。 现实中,葛凡的潜意识也绝对发现了曾经有人想要对他不利,甚至葛凡很可能经历过一场跟那个凶手的追逐躲藏的生死游戏。可葛凡还是跟第一次一样,选择逃避,自欺欺人,把这一切改装成浪漫的惊心动魄,两个人跟学校老师的捉迷藏游戏。 “斯年,怎么样?”饶佩儿急于知道冉斯年的想法,“这第二个梦有什么深意吗?” 冉斯年笑而不语,他目前不能在庄墨函面前透露太多,毕竟庄墨函也是嫌疑人之一。 第十五章 杀人灭口 冉斯年沉吟了片刻,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庄先生,你有没有找到葛凡想要的资料呢?” 庄墨函摇头,终于表现出了个人情绪,他颇为失望地说:“没有,我已经搜集到了图书管里所有民国风格的建筑图片,包括家宅和欧式学校的图片,可葛凡看过之后,表示没有一张跟他梦里的环境吻合。只是有一部分图片里都有一些细节局部跟他梦里的周家大宅有相似之处,相似的地方,已经被他在复印件上勾画出来了。” “哦?请把那些勾画过的复印件交给我们。”瞿子冲马上提出了不容庄墨函拒绝的要求。 庄墨函马上起身去取资料。 待庄墨函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冉斯年、瞿子冲和饶佩儿三个人的时候,瞿子冲才开口询问,“斯年,葛凡的这第二个梦有什么深意吗?” “这第二个梦跟第一个梦一样,也是改装后的重现,其中的确有几点值得注意。首先,葛凡注意到晚上出现在学校的是个瘦高的身影,后来听声音,也可以肯定对方是个男人。这个瘦高的男人跟第一个梦里清扫红色枫叶的家丁,那个瘦高白净的家丁,应该是同一个人。而这一次,葛凡听对方的声音,推测他是个中年男人,在时间上也正好吻合。第一个梦里的葛凡是七八岁,第二个梦里的葛凡是14岁,所以第一个梦里的家丁在经过了七八年之后,也由一个青壮年男人,变成了一个中年男人。当然,变化的只有声音和容貌,身形还没变。可因为当时学校里没有开灯,只是借着月光,葛凡也没能看清对方的容貌。仅凭着身形都是瘦高型的,葛凡自然也不会联想起第一个梦里的家丁。也就是说,葛凡根本没想过,第一个梦的家丁就是第二个梦里的这位所谓的‘老师’。” “所谓的老师?”饶佩儿听出了冉斯年的弦外之音,“你是说,这个男人根本不是老师?” “没错,他根本不是老师,”冉斯年继续解释,“这第二个梦里还有值得注意的两个点,都可以证明他不是学校的老师或者是工作人员,他是个闯入者。第一,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开灯,一直在黑暗中追逐葛凡和小蝶。如果开灯的话,找人和追人都会容易得多,可是他偏偏没有开灯。因为一旦开灯,可能会真的引来学校的工作人员。要知道,学校在晚间也不是空无一人的,也会有值班人员和更夫的,他如果真的是老师,发现了有学生放学后藏在学校里,应该是联合其他工作人员一起找人才对,更加应该开灯;第二,他对学校的地形并不熟悉,实验室区域的地形复杂,如果他是本校人员,又怎么可能找不到仅仅是躲在在架子后方的葛凡和小蝶呢?” “斯年,你的意思是说,第一个梦的家丁,也就是当年的凶手,在时隔七八年之后,终于想起了要找到当年的目击证人葛凡和小蝶杀人灭口了?所以他才会夜间潜入中学,在黑暗中追逐这对儿少年少女?”瞿子冲马上开窍,葛凡的这两个梦在葛凡看来是有先后顺序,有逻辑有因果的,在冉斯年看来同样如此,只不过两个人看待这个梦的深度和角度完全不同。 冉斯年自信满满地点头,“没错,这个人是来杀人灭口的,在时隔七八年之后,当然,也有可能这些年他一直在寻找机会杀人灭口,只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他没有得逞,也没有被葛凡注意到,没有被葛凡的潜意识注意到。” 饶佩儿歪着头问:“对了斯年,梦中还反复提到了烟味、烟枪和嘴巴附近的小红点,这些元素有什么深意吗?” 冉斯年打了个响指,说:“问得好,烟在这个梦里表现的正是这个人的动机。只不过,这个人抽的是香烟,现代的香烟,而不是葛凡说的烟枪,嘴巴附近的小红点正是代表着当时那个男人正叼着一只香烟。而葛凡看到的瘦高身影手里拿着的状似烟枪的东西,其实是凶器!也就是说,这一次,对方选择的凶器应该是匕首一类的细长利器,而不是第一个梦里那种状似扫帚一类的大型凶器。由此可推理,第一个梦里,也就是命案现场,凶手应该是冲动型犯罪,在现场随机挑选了某个大型利器作为凶器,而第二个梦里,凶手自备了小型凶器,方便于携带和暗杀用的匕首刀具。” “我还是不懂,凶手为什么要吸烟呢?如果烟头遗留在了现场怎么办?烟味引来的学校工作人员怎么办?”饶佩儿问。 冉斯年叹息着说:“的确是有这个危险,可是尽管如此,对方还是宁可冒险吸烟,那是因为,他紧张!” 瞿子冲马上附和道:“没错,许多烟民和有烟瘾的人在紧张的时候都会想要吸烟。直到现在,在执行危险任务之前,我都要吸上一根烟。” “是的,尽管是瞿队你这样的专业人士,身经百战的警察,在执行危险任务之前都要吸烟缓解紧张情绪,更何况一个非专业的凶手呢?他此行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用随身携带的凶器杀死葛凡和小蝶。杀人这件事对于任何一个非变态杀人狂的正常人来说,无疑都是一件令人十分紧张恐惧的事情。” 饶佩儿蹙眉分析了一会儿,问道:“这么说,葛凡和小蝶是真的遭到过这个瘦高男人的追杀喽?这个梦的重现还原度比第一个梦要高出许多嘛,会不会现实中,瘦高男人也真的就是在学校里追杀他们呢?” “有这个可能,所以我们非常有必要去葛凡就读的中学走一趟,尽管那里绝对不可能是梦中的奢华欧式贵族学校。”冉斯年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实地检查一下,尤其是实验室的区域,是否真的是地形复杂。他想要确定一下,葛凡的这第二个梦到底有多少成分是经过了梦的改装,多少成分是还原重现。 三个人还想再聊几句,门口那边庄墨函已经抱着一个牛皮纸大信封走了进来。 “你们要的资料都在这里了,”庄墨函没有坐下的意思,冷冷地说,“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如果你们还想知道更多的信息,抱歉,我这里没有,但是,你们可以去找葛凡雇佣的私家侦探。” 三个人都是一惊,饶佩儿抢先问出来,“葛凡还雇佣了私家侦探?找小蝶吗?” 庄墨函点头,“是的,我只是听葛凡跟我无意间提起过,他已经找到了一个私家侦探,而且对方竟然也跟我一样,愿意无偿帮忙。” “你对这个私家侦探了解多少?”瞿子冲着急地问。 庄墨函摇头,“完全不了解,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不过你们是警察,总会有办法找出这个人吧。” 瞿子冲还想再问,庄墨函已经用离开的背影回绝了他的提问。 “最后一个问题,”瞿子冲大声问道,“周三晚上八点钟到十点钟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有没有人能够证明?” 庄墨函停住脚步,稍稍思索后头也不回地回答:“在图书馆的员工宿舍里看书,我住单人间,没有人能够证明。” 说完,庄墨函便迈开大步,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被警方怀疑,对于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一点,丝毫不在意。 冉斯年摩挲着下吧,歪嘴一笑,“有意思,从最开始的沈梦丹,到后来的祁峰,现在的庄墨函,还有一个没露面的私家侦探,这些人居然全都愿意无偿帮助葛凡。他们之中,绝对有一个人的动机有问题。” 饶佩儿补充道:“还有葛凡的妻子丁怡和女儿葛莉莉,她们俩也是嫌疑人。现在除了祁峰之外,这几个嫌疑人都没有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 冉斯年赞同地点头,又问瞿子冲:“瞿队,关于案发现场,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线索?” 瞿子冲略微尴尬地摆摆手,“没有,目前还没有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冉斯年神秘兮兮地说:“我有种直觉,葛凡在遇害之前那消失的48小时里,已经找到了梦中的周家大宅,当然,现实中不可能真的存在周家大宅,葛凡是看透了他梦境的深意,找到了当年目击命案的地方。他去到了那里,见到了当年的凶手,然后,被当年那个凶手杀死在了那里。也就是说,造化弄人,葛凡遇害的第一现场就是当年凶手杀人的现场。” 饶佩儿感慨着说:“果真是造化弄人,葛凡竟然死在了他梦寐以求的周家大宅。但愿他在临死前已经找到了跟他同样是目击证人的小蝶,了却心愿吧。哦,不,应该说但愿他没有找到小蝶。因为如果他在当年的案发地点见到了小蝶的话,搞不好小蝶也一样被那个凶手杀人灭口了。但愿小蝶还活着,而且比葛凡小心谨慎,清楚记得自己是当年的目击者,保护好自己远离凶手。” 冉斯年冲饶佩儿笑笑,淡淡地说:“还有一种可能不是吗?杀死葛凡的并不是当年的凶手,而是小蝶。葛凡追寻小蝶的行为危及到了他和小蝶的安全,小蝶为了阻止葛凡继续把他们俩置于危险之中,杀死了当年的同伴葛凡。” 第十六章 拼图游戏 饶佩儿不满地摇头,“小蝶怎么会这样?她就那么惧怕当年的凶手?跟葛凡一起站出来指证凶手不行吗?非要杀人的话,小蝶也应该杀了当年的真凶啊!” 冉斯年示意饶佩儿不要激动,“指证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当年案发时候葛凡和小蝶年纪太小,法官也许不会采信他们的证词。不过佩儿,现在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可能性还有很多。你先不要急,眼下还是先找到那个私家侦探最重要。葛凡还有第三个梦,我们需要从那个私家侦探口中得知。如果杀死葛凡的凶手就是当年那个瘦高男人的话,那么这一次他绝对逃不掉杀人的罪行。” 瞿子冲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我这就回去安排人寻找那个私家侦探,至于说葛凡勾画过的这些图片复印件,就交给你了,斯年,咱们分工合作,有进展马上通知对方。” “好的,”冉斯年跟在瞿子冲后面,信心十足地说,“但愿今晚我能在梦里得到提示。” 回到家,晚饭过后,冉斯年和饶佩儿在客厅里埋首看手中的资料,包括小蝶的画像和那一摞被葛凡勾画过的民国建筑图片。看完之后,他们俩又交换资料看对方的。 冉斯年的脸盲症还没有好完全,对于小蝶的画像没什么特别的感受,盯着看了几分钟,根本看不出什么特征,只是看得出,这个小蝶可以称得上是个美女。接下来,冉斯年决定按照他以前看人脸的方式,从局部着手,遮住其他部分,单看局部分析特征。其实冉斯年也不想对着这张画像费工夫,只是那边的建筑图片太多,饶佩儿看起来需要很久,所以他才用小蝶的画像打发时间。 就这样,从小蝶的发型、额头、眉毛、眼睛一路局部地往下看,一直到看到了小蝶的嘴巴,冉斯年突然一怔。小蝶的嘴巴竟然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佩儿,”冉斯年转头,轻轻唤着饶佩儿,“你抬起头来。” 饶佩儿莫名其妙地抬头,面向冉斯年,“怎么了?你发现什么了吗?” 冉斯年呆愣愣地盯着饶佩儿的嘴唇,起身绕过茶几,缓缓凑近。 饶佩儿下意识慢慢往后缩,嘴唇抿了又抿,一直到靠在了沙发背上,她没了退路,只能静止不动。 冉斯年弯腰,一只手杵在饶佩儿的肩膀上方的沙发靠背上,头部凑近饶佩儿,典型的壁咚动作,只不过墙壁被换成了沙发。 饶佩儿面色潮红,紧张之下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好闭上眼睛,下巴不自觉地微微翘起。她大脑一片空白,一切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做出了迎接冉斯年的吻的动作。 三秒钟过后,饶佩儿感受到了冉斯年的气息就在咫尺,可是就只是近在咫尺的气息,却没有别的。不是应该有个吻吗? 饶佩儿突然惊醒,睁开双眼,却见冉斯年一脸笑意。 “你笑什么?”饶佩儿又羞又怒,一把推开冉斯年。 冉斯年身子向后一倾,直接坐在了茶几上,仍旧一脸笑意,“原来如此,原来你就是小蝶……” “你说什么?”饶佩儿惊愕地反问,“你脑子坏掉了吧?我怎么可能是小蝶?” 冉斯年直接坐到了饶佩儿身侧,抓起茶几上的小蝶画像,挡住上方,只露出嘴巴和下巴,“我是说,你是小蝶的一部分。你看看,这嘴唇是不是很熟悉?” 被冉斯年的手遮挡住的嘴唇以上,小蝶的嘴巴让饶佩儿惊得一下子站起身来,诧异地张大嘴巴,“这,这张嘴,怎么,怎么那么像我的嘴?” “这就是你的嘴,”冉斯年拉着饶佩儿坐下,又用手遮挡住了眼睛以下的部分,问饶佩儿,“我对其他女星的相貌根本没概念,你来看看,这眉眼像谁?” 接下来的时间里,饶佩儿和冉斯年分别用手遮挡住小蝶画像的部分,单看鼻子眼睛下巴额头甚至是耳朵等等部位,竟然列出了七八个女明星的名字。最后他们俩得出的结论是,小蝶就是各色美女明星的一个综合体! 这简直是爆炸性的结论,这意味着小蝶真的就是葛凡这个男人在梦里自己塑造的一个完美女人,一个——梦中情人! “怎么会这样?”饶佩儿自言自语似的,一时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难道是葛凡在梦中美化了小蝶?他的梦改装了原本的小蝶,让她变成了他心目中最完美的女人?葛凡是爱上了一个被他美化了的女人!一个他的潜意识通过人脸拼图游戏拼凑成的一个虚幻的美女。而实际上的小蝶,也有可能是个恐龙?或者根本就是个长相平平的大众脸?” 冉斯年感叹着说:“这个可能性很大。只是葛凡自己却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梦境里,爱上了一个被自己改装塑造的女人。实际上,那个小蝶也许就是一个儿时的玩伴,一个初中同学,一个不起眼,跟葛凡也并不熟悉的人物。是葛凡的潜意识赋予了这个现实中不起眼的人物一层神秘而美好的面纱,把她变成了葛凡的梦中情人,就像他把目击凶案这样的事情改装成了红色枫叶的美景和家丁的追赶一样。” 饶佩儿为葛凡的命运唏嘘不已,但也深感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葛凡落到惨死的地步,其中不无他自己的原因,心理上的原因。可以说是当年的真凶害死了他,也可以说是葛凡自己的潜意识为他挖好了坟墓。 冉斯年自责地感叹说:“当初如果我再强硬一些,或者干脆直接把他给送到医院的精神科治疗,也许葛凡就不会……” 饶佩儿拍拍冉斯年的肩膀,安慰道:“别这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都是自己的主宰,旁人再怎么努力也只是有建议权。你大可不必为了没能主宰葛凡的人生而感到自责。” 冉斯年苦笑,握住了饶佩儿的手,“谢谢你,佩儿,你这么说我舒服多了。” 夜里,睡梦中的冉斯年被窗外一道炸雷惊醒,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很快,窗外雨声大作,敲打着玻璃窗,扰得冉斯年根本无法再次入睡。 冉斯年起身推门出去,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便明白过来,原来自己是身处另一个空间世界——梦境。 冉斯年的门外正是庭院深深,阳光明媚,还蒙着一层复古的黄色意境。一眼之下,冉斯年便想起来,眼前的情景正是他白天看过的一副图片。 转过身,不远处的一个亭台被黑色的圆圈圈住,那正是葛凡勾画的,说明这张图片里的亭台酷似他梦中的周家大宅的亭台。 冉斯年挥挥手,魔术师一样让身处的环境瞬间消失,只留下那个亭台和身后的房门。 他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窗外仍旧雷雨大作,他没时间去思考此时天气对他的提醒,再次推开了房门。 这一次,又是另一张老照片展现在眼前,这张老照片是黑白色的,与之前那张后期着色的图片不同,因为刚刚被冉斯年留下的彩色亭台在这幅画面中就显得格格不入。 冉斯年再次留下了这张图片中的一棵参天古树,安置在亭台旁边,又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冉斯年来来回回进出自己的房间无数次,终于,他在梦里拼凑出了一幅拼图,最类似于葛凡梦境中场景,周家大宅庭院一角的画面。 这一次跟白天局部观察小蝶画像不同,反而是把单个元素整合在一起启发了冉斯年,触动了藏在他潜意识里的某个画面。没错,这个场景,冉斯年见过,绝对见过,虽然不是一模一样,但是绝对类似。是什么时候见过,在哪里见过呢? 冉斯年轻易就找到了答案,就是在三个月之前,在电视机里,在那部刚刚上映的民国狗血爱情剧里面,出现过这个场景!冉斯年还记得,那部电视剧是在有名的影视城拍摄的,影视城根本不在松江市,也就是说,葛凡梦中出现这样的场景并不是因为他是在影视城里目击到了命案,而是因为他三个月前看到了那部电视剧,所以潜意识便受到了触动,把电视画面的场景移置到了梦里。 只是,葛凡为什么会把民国剧的场景移置到他的梦里呢?为什么不是古装剧不是抗战剧,不是科幻剧的场景?为什么要给他的梦披上民国环境的外衣呢?只因为葛凡潜意识里喜欢民国背景?因为那部民国电视剧他还算喜欢?冉斯年一边思考一边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间。 卧房的窗外依旧风雨交加,有一道惊雷劈在了小区的树上,火光一闪,让冉斯年的大脑也瞬间开窍。 冉斯年睁开双眼,卧室里安安静静。他拉开窗帘,窗外天色已经是蒙蒙亮,地面当然干爽整洁,那棵树也安然立在那里。 冉斯年拿起手机,第一时间给范骁打去了电话,“喂,小范,我记得你之前跟我提过,葛凡是被养父母抚养成人的,他的生母葛艳在世的时候也是个单身母亲。” “是啊,没错。”范骁一边打呵欠一边回答。 冉斯年顿了一下,低声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个葛艳身前的职业应该是个……” 冉斯年的最后四个字让范骁目瞪口呆,“冉先生,你怎么知道?我记得我之前没提过葛艳的职业啊!” 冉斯年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他果然还是猜对了。 第十七章 私家侦探 “冉先生,你怎么知道葛艳的职业的啊?”范骁在电话那头兴奋地问,他知道一定是因为冉斯年的梦又给了他什么提示,冉斯年现在掌握的线索一定多于警方。 “葛艳是怎么死的?”冉斯年不答,反而言简意赅地问。 “我记得是失踪四年后,由葛艳的姐姐姐夫申请,法庭宣告死亡的,”范骁大咧咧地说,然后又马上改变口吻,邀功似的,自豪地说,“冉先生,我昨晚加班一整晚,一整晚都在查阅卷宗,查找你让我找的命案和瘦高男性嫌疑人,细长形状的尖利凶器……” 冉斯年打断范骁,“不用找了,你已经找到了。” “啊?”范骁愣了两秒钟,马上反应过来,大叫着,“难道,难道当年葛凡目击的凶案现场,死者就是他的母亲,葛艳?” “我是这么认定的,你马上搜集葛艳的资料以及当年的失踪案件,整理好资料后向我汇报。”冉斯年习惯性地对范骁发号施令,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助理。 “没问题!”范骁一下子充满干劲,响亮地拍着胸脯回答。他好像更加喜欢自己是冉斯年助理的身份,胜过是瞿子冲属下的身份。 挂上电话,冉斯年就想要把电话给瞿子冲打过去,把他推测的葛凡命案的第一案发现场的地点通知给瞿子冲,可还没等他拨通电话,瞿子冲的来电已经过来了。 “喂,瞿队,正好,我刚要给你打电话……”冉斯年急于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瞿子冲。 “斯年,我们找到了那个私家侦探,”瞿子冲打断冉斯年,颇为激动兴奋地说,“不但找到了私家侦探,还找到了小蝶!” “什么?找到小蝶了?”冉斯年惊呼出声,惊讶之余,就把自己想要说的话也暂时抛到了脑后,“他们人在哪里?我现在就过去!” 冉斯年叫上了饶佩儿,一大早连早餐都顾不上吃,直接就往警局赶去。 “斯年,瞿子冲凭什么认定他找到的女人就是小蝶呢?难道小蝶承认了她就是小蝶,就是当年的目击者?可我总觉得以小蝶隐藏了这么多年的情况来看,她不像是能够轻易公开身份的那种人,因为一旦向警方坦白自己是小蝶,也就等于暴露了自己当年目击证人的身份,等于是把自己也置于危险之中了啊。小蝶应该清楚她自己也是凶手的目标,很可能会步葛凡的后尘,她就那么相信警方能够保护她吗?”饶佩儿一股脑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冉斯年不想多说,一边开车一边淡淡地吐出几个字,“等见了小蝶就知道了。” 透过审讯室的单面镜,冉斯年看到了瞿子冲审讯私家侦探柯帅的全过程。 瞿子冲问:“葛凡给了你多少钱,要你帮他寻找小蝶?” 柯帅看起来是个30多岁的吊儿郎当的男人,满脸胡茬,一身邋遢的装扮,他满不在乎地伸出一根手指,“一万。” “钱呢?”瞿子冲不动声色地问。 “花了。”柯帅耍无赖似的回答。 “怎么花的,凭证呢?”瞿子冲步步紧逼。 “丢了,没凭证。”柯帅笑嘻嘻地回答。 瞿子冲突然一拍桌子,怒斥说:“柯帅,快坦白!我们早就知道了,你是无偿帮助葛凡找人的!说,你为什么甘愿无偿为葛凡找人?” 柯帅一愣,眼珠子转了转,顷刻间换了一张诚恳的脸,感慨地说:“因为我跟葛凡有相似的经历啊,只不过,当年我没胆量去追我的女神,我敬佩葛凡的这种精神和勇气。” “你不觉得葛凡荒唐可笑?”瞿子冲根本不行柯帅的说辞,冷冷地问。 “一开始,我也觉得葛凡是异想天开,但是他这个人非常执着,我就想着干脆假装应承下来打发他算了,”柯帅苦笑着摇头,“没想到葛凡隔三差五就来找我问找到人没有,他还把他从图书馆找来的一大堆图片啊资料啊给我看,我哪看得进去那些东西啊。不过,我真的是被葛凡的诚心给打动了,我就仔细听了一遍葛凡的三个梦,最后我得出结论,那个小蝶根本不是葛凡的前世恋人,小蝶根本就是葛凡的儿时伙伴!葛凡要找的是小时候跟他一起玩耍过的小女孩!” “所以你就帮他找到了小蝶?”瞿子冲眯眼问道,他对于柯帅这个滑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其实我遇到小蝶也是命运的安排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在我在葛凡就读的中学附近转悠的时候,竟然真的被我看见了小蝶,就跟葛凡给我提供的画里面的小蝶一模一样!” 瞿子冲冷哼一声,“说一模一样夸张了吧,只是又七八分相似而已。” “七八分就够了啊,葛凡的记忆和画家的画笔总会有些偏差的,”柯帅急于辩驳,“我已经跟这位小蝶小姐详细聊过了,她也已经回忆起来,当年的确跟一个小男孩一起在一个庭院里玩耍过。不过其他的,她就想不起来了。” “周三晚上八点至十点钟,你在哪里,做什么,有什么人能够证明?”瞿子冲厉声问。 柯帅想了一下,马上松了一口气,“周三晚上啊,我跟小蝶在一起啊。我得把葛凡寻找她的事情仔细跟她说清楚啊,要不然人家还以为我跟葛凡不是好人不是吗?周三晚上,我俩一直就在事务所聊天,那天的晚饭都是我请的,晚饭后我就把小蝶带去了我的事务所,一聊就是两个多小时啊。” 瞿子冲不屑地冷哼,根本不认可柯帅的不在场证明。 监控室的冉斯年也冷哼一声,自言自语似的说:“这个小蝶是假的。” 饶佩儿惊讶地问:“你还没见过这个小蝶呢,就说她是假的?是,我们之前的确认定小蝶是被葛凡加工美化出来的形象,可是柯帅找到的小蝶是真的跟画像有七八分相像呢!” “就是假的,因为当年葛凡和小蝶一起玩耍的地方并不是什么庭院,这个假冒的小蝶说错了。所以我还是认为小蝶的形象是葛凡自己虚构出来的,真正的小蝶根本不是画中的模样。”冉斯年胸有成竹地说。 “那是什么地方?”饶佩儿追问,“葛凡跟小蝶一起玩耍和目击凶案的地方不是庭院,会是哪里?” 冉斯年刚要开口,审讯室里的瞿子冲已经起身,对着后面的单面镜做了个手势,示意冉斯年出去跟他汇合。 “斯年,怎么样,你觉得这个柯帅有没有可疑?”瞿子冲像是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虽然是问冉斯年,但是神态和口吻摆明了他的态度,这个柯帅大有问题。 “柯帅的确有杀死葛凡的嫌疑,他的不在场证明也根本无效,因为那个小蝶,正是柯帅的同伙,”冉斯年叹了口气,“柯帅之所以愿意无偿帮助葛凡找人,为的就是从葛凡这个又傻又痴情的笨男人那里骗取钱财。而柯帅的运气真的不错,真的被他找到了一个跟画像相似的女人,他把这个女人发展成了诈骗的同伙,要她假装小蝶,从葛凡这个痴情种身上榨取钱财。也就是说,柯帅看中的是远期的利益,更大更加源源不断的利益,他觉得葛凡很难得,是个难得的摇钱树。” 饶佩儿开了窍,顺着冉斯年的思路继续,“你是说,葛凡有可能发现了柯帅的阴谋,两人起了争执,所以柯帅杀死了葛凡?” “有这个可能性,”冉斯年话锋一转,“但我还是认为葛凡的死跟当年目击到的凶案有关,柯帅有可能把自己真正的动机掩藏在了诈骗阴谋败露的后面。总之,咱们还是先听听这个柯帅转述一下葛凡的那三个梦吧,听听前两个是否与沈梦丹和庄墨函的版本相同,还有那第三个梦。” 瞿子冲再次回到审讯室,冉斯年和饶佩儿也回到了监控室,透过镜面观看那边的情况。 在瞿子冲的要求下,柯帅开始讲述葛凡的梦境。他的复述能力不怎么好,但是前两个梦讲述下来,还是包含了其中那几个关键点,跟之前沈梦丹和庄墨函的版本是相同的。 接下来就是葛凡的第三个梦,也是有关小蝶的最后一个梦。 时间跨越到了葛凡24岁,地点是奢华典雅的教堂,教堂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新郎是葛凡,新娘是个相貌平平的陌生女人,并不是葛凡心爱的小蝶。 葛凡注意到教堂座位的最前排坐着他的父母,周家的老爷和太太,身边还有一对儿穿着华贵的中年夫妻。他知道,那对儿夫妻一定就是他的岳父岳母,自己的新娘是跟自己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他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牺牲了自己的爱情,牺牲了小蝶,也牺牲了自己未来的幸福,成了封建社会的一个小小陪葬品。但葛凡别无选择,他不能,也不想跟小蝶私奔,说到底,他还是放不下自己周家大少爷的身份,放不下荣华富贵。 第十八章 第三个梦 婚礼进行到了尾声,正当葛凡跟新娘交换戒指的时候,教堂门口起了骚动。周家的几个家丁似乎在门口阻拦什么人,隐约还能听到女人的哭声。 葛凡听出了那哭声正是小蝶的声音!小蝶竟然来了教堂,想要大闹婚礼! 葛凡不恨小蝶上演了这么一出闹剧,搞砸了他的婚礼,他只是心酸,心疼小蝶,同时又很满足,因为他现在知道了,小蝶对他的爱是那么浓烈,浓烈到可以支撑一个胆小的弱女子斗胆来大闹婚礼,放下一切自尊和名声,只为了夺取她心爱的男人! “小蝶,你走吧,”葛凡冲到门口,用身体阻挡了那几个家丁对小蝶的推搡,苦口婆心地劝诫,“我们之间不可能的,对不起,小蝶,忘了我吧。” 小蝶嚎啕大哭,一个字都说不出,只是揪扯着葛凡的衣袖,怎么都不肯放手。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耽误了你,我配不上你啊!”葛凡也声泪俱下,同时用力地去掰开小蝶的手,“今生是我负了你,如果有来生,我会用尽一切,哪怕是生命去偿还。今生我们有缘无分,但愿来世,来世我们能够再续前缘吧!” 小蝶拼命地摇头,哭喊着:“我不要来世,我只要今生!少爷,不要丢下小蝶,求你!” 葛凡一咬牙,抓拍了小蝶的手,硬生生把她的手掰开,拂袖转身,背对着小蝶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碰”的一声,小蝶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周遭响起众人惊叹的唏嘘声。 葛凡一回头,只见满眼的红色。小蝶竟然头撞门廊,当场毙命! 小蝶竟然以死明志,她用她的生命告诉了葛凡,她爱他!而他葛凡,的确辜负了她,并且不配小蝶的这份深情厚谊! 葛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面对着小蝶的尸体,他没有眼泪,他整个人木然,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嘴里不断呢喃着:“来世,来世我们一定会在一起,一定会的,来世我绝不负你,我发誓,如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啧啧啧,”饶佩儿撇着嘴巴酸溜溜地说,“还真是狗血民国剧,葛凡的潜意识还真是个三流的狗血编剧。” 瞿子冲跟冉斯年合作久了,也自认为摸到了一些释梦的精髓和大致规律,他觉得葛凡的这个梦不可能跟前两个梦一样是重现性质的,一定是更加隐晦地在表达着什么,于是便问道:“斯年,这个梦似乎跟你说的命案没什么关联吧?而小蝶也不可能真的为了葛凡自杀不是吗?这第三个梦到底有什么含义?” 冉斯年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我认为,这个梦还是重现性质的,它重现了葛凡和丁怡的婚礼。” 瞿子冲马上反驳,“不可能,我调查过葛凡和丁怡,他们的婚礼上可没出什么乱子,更别提有个女人直接去抢新郎,抢不成就当场自杀的。” “没错,婚礼表面上是顺利平静的,”冉斯年意味深长地说,“可在葛凡看来,小蝶已经死在了那场婚礼上。” 饶佩儿不满冉斯年的故弄玄虚,“斯年,你到底什么意思?咱们还要不要去见见那个柯帅找来的小蝶了啊?” “不见也罢,这个小蝶只是一颗棋子,最后公布真相的时候再见她不迟,”冉斯年犹豫了一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第三个梦已经指出了当年和现今的凶手身份。瞿队,我有了些想法,可是还是有些混乱,这样,今天我先回去,等我整理好思路再联系你,怎么样?” 瞿子冲听冉斯年说有了想法,也顿感轻松,他对冉斯年充满信心,“好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冉斯年带着饶佩儿回家,刚一到家,他就把电话给范骁播了过去。 “小范,我之前让你调查葛艳的资料,查得怎么样了?”冉斯年想到刚刚在警局一直没见范骁,这小子估计是正在忙活着自己布置给他的任务呢,并且还没有来得及把调查葛艳的事情汇报给瞿子冲。 范骁打了个呵欠,“冉先生,我已经把能够搜集到的葛艳的信息资料都整理好了,我已经连轴转一天多了,这会儿正打算回家休息呢,顺便先把资料给你送去。” 冉斯年嘿嘿地坏笑着:“小范,你还不能休息,除非,你想要错过一次立大功的机会。” “哦?立大功?”范骁马上来了精神。 冉斯年就知道自己这招对范骁绝对是屡试不爽,他假装为难地说:“是这样的,关于葛凡的案子我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只不过这一次啊,我突然没来由的没自信,毕竟我的推理风格只是通过释梦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去猜测。现在这个程度,我还没什么把握,如果贸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瞿队,他那边安排人手去排查,最后发现搞错了方向,浪费了警力,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我在他面前还想要保持着破案率百分百的记录呢。” 范骁还是比较机灵的,他马上明白了冉斯年的意思,“冉先生,你是想找我先去验证一下的你的想法?如果验证说明你的想法是对的,再告诉瞿队?” “没错,”冉斯年抓住了范骁想要立大功表现的心理,“小范,如果我猜对了,这次你绝对功不可没,如果我猜错了,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也不对瞿队说。你看怎么样?” “没问题啊!”范骁马上收起了倦意,拍着胸脯充满干劲,“冉先生,你需要我怎么验证?” “我要你去我猜测的可能是葛凡命案第一现场的地方,寻找那里是否留下发生过命案的蛛丝马迹。简单的取证工作你没问题吧?比如利用鲁米诺检测现场遗留的很小的血迹,另外还有询问那里的人员案发时间那里的状况,以及是否有人见过葛凡等等。” “没问题啊,”范骁已经开始迫不及待了,“冉先生,谢谢你给我这次表现的机会,我相信你这次也一定没错!对了,你要我去的地方是……” 冉斯年微微一笑,“小范,我之前不是跟你核实过葛艳的职业吗?” 范骁愣了一下,两秒钟后爆发出爽朗得意的笑声,“冉先生,我知道了,我这就出发,有发现了马上通知你!” 饶佩儿一直在一旁观察着得意的冉斯年,等冉斯年挂上电话,她笑嘻嘻地说:“斯年,你这次也是胸有成竹,对你的推测抱有百分百的信心,没错吧?” 冉斯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被你看出来了啊。” “你之所以要范骁替你验证,而且是在不通知瞿子冲的前提下替你去验证,一定有你的打算吧?”饶佩儿看出了冉斯年的别有用心,“你想要瞿子冲和范骁之间产生隔阂?” 冉斯年大方承认,“没错,之前我曾经猜测过,范骁,也就是何铁芯,何占国的儿子,他的手里握有他父亲何占国为他留下的致命武器,也是保护他自己的法宝,那就是可以制约甚至是威胁指证瞿子冲罪行的证据。现在回想和范骁认识以来他的一举一动,还有目前对他的观察,我觉得他不像是在演戏,他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决定瞿子冲的生死,不知道他的父亲何占国和瞿子冲合谋都做了些什么。当然,我也有可能猜错。但不管怎样,取得范骁的信任和好感都是对我有利的,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从他身上打探出他手中的致命武器,另一方面,分化范骁和瞿子冲的关系,渐渐激化他们之间的矛盾也是对我有利的,更有利于我坐收渔翁之利。” 饶佩儿点头说:“没错,我注意到范骁对你的钦佩和尊重已经超过了瞿子冲,而且瞿子冲也注意到了一点,他已经对范骁有所不满了。你这次又给了范骁立大功的机会,还是背着瞿子冲,无疑是又给他们俩之间的关系降了温。你这个男人啊,还真是满腹心机,太可怕了。” 冉斯年一开始还满意地听着饶佩儿对自己的肯定,到后来听她说自己满腹心机,马上摆手做澄清状,“佩儿,我可没你想象得那么可怕,至少对你,我绝对是单纯的。” 饶佩儿一歪头,意味深长地说:“真的吗?你没有什么事瞒着我吗?” 冉斯年吞了口口水,气定神闲地说:“当然没有。” 饶佩儿审视着冉斯年,最后吐出一口气,小声嘀咕:“看来真的是雷钧霆帮我解决了危机,这一点上,他还是说到做到了。” 冉斯年马上明白过来,饶佩儿一定是上网看到了水军们替她解围的阵仗,她曾怀疑过是自己在暗中帮忙,现在,她还是更加倾向于是雷钧霆在其中运作。冉斯年想要讲出事实,告诉饶佩儿那个雷钧霆根本什么都没为她做,只是坐享其成,真正为了帮她而放下一直以来的面子尊严向一直有隔阂的叔叔开口求助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可冉斯年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因为他不能告诉饶佩儿自己看过了网上的视频,他不想让饶佩儿知道自己失信与她,所以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对了斯年,我有一个想法,也可以说是个计划,可以引那位孔祥老先生主动现身,甚至暴露他的身份,说不定,说不定我还能见到我的父亲,”饶佩儿极为严肃地说,“等到葛凡的案子结束后,我想要请你帮忙,帮我实施这个计划。” 冉斯年想也没想便答应,“当然没问题,只要不危及你的安全,我一定义不容辞。” 第十九章 推理舞台 凌晨两点,冉斯年被手机铃声吵醒,一看来电,正是范骁。 “冉先生,冉先生!”范骁在电话那边兴奋地大叫。 冉斯年光听范骁的语气和状态就知道范骁已经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东西,于是先不急着谈工作,而是亲切地说:“小范啊,不要每次都先生先生的叫,大家都是年轻人,不必那么外道,你也叫我斯年吧,这样我听着也舒服一些。” 范骁有点受宠若惊,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两声,终于叫出了冉斯年的名字,“斯年,那个,斯年哥,我真的找到了现场遗留的血迹啦!这里果然就是第一现场!” “先别急,鲁米诺反应不单单只对血液有反应,你确定你找到的证据足以证明那里就是第一现场吗?”冉斯年真的不想打击范骁的信心,但是却不得不确认。 “斯年哥,我不光找到了摩擦的血痕,还找到了凶器,一个铁质烛台的底座,边缘处还夹着皮屑和毛发,一定就是死者葛凡的头皮和头发。我之前看过法医的验尸报告,葛凡头部的伤口形状就是一个弧形,大小跟烛台的圆形底座正好吻合,这烛台就是凶器准没错。而且烛台上面还有半枚指纹遗留下来,说不定就是凶手的!” 冉斯年松了一口气,也认定了范骁找到的就是凶器,“如果只有半枚指纹的话,那就不可能是其他工作人员留下的,应该是凶手时间紧促,没来得及彻底擦除指纹。小范,你马上把这重要物证带回警局去检验。天亮以后,你马上通知瞿队把所有涉案人员都带去案发现场,采集他们的指纹,只要经过比对,就是指证凶手的铁证!” 挂上电话,冉斯年轻松地笑笑,在他看来,葛凡的案子,还有多年前葛艳失踪的案子,现在已经是水落石出了。剩下的就是明天白天,由他亲自把整件案件的来龙去脉公之于众了。 想到凶手,冉斯年不禁感叹,凶手的确在这方面的确不够专业,因为时间紧迫和过于紧张的原因,他没能做好善后工作,把案发现场清理干净,不过也难怪,毕竟案发的现场比较复杂,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清理得彻底的。所以他只能转移尸体,把葛凡的尸体丢进松江,以此来掩藏第一案发现场。只是凶手没想到,葛凡的梦就是指引他找到第一案发现场的通道,葛凡的梦已经指出了真凶的身份。 清晨,冉斯年穿戴整齐,像是要赴一个重要约会一般,他在等待瞿子冲的电话。 果然,早上八点钟,冉斯年接到了瞿子冲的电话。 “斯年,刚刚小范告诉我,他找到了葛凡命案的第一现场,”瞿子冲的语气冷冷的,丝毫不为工作上的突破性进展感到高兴,“小范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孩子,恐怕这个第一现场不是他一个人找到的吧?是你在暗中提点了他?或者说,是你直接告诉了他,给了他这个立功表现的机会?” 冉斯年尴尬地笑笑,“真不愧是瞿队,我的小心思真的瞒不过你。没错,我看这阵子小范为了工作废寝忘食,这孩子是真心热爱警察这份工作,又很有正义感责任心,所以,我就想要帮帮他。瞿队,你安排小范跟我配合,不也是为了让他迅速成长吗?” 瞿子冲干笑两声,“没错,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材,他跟着你的确比跟着我进步要快啊。既然这个第一现场是你告诉他的,那么我也无需告诉你具体地址了吧,你现在就出发,咱们直接在那见。” “好的,其余几个涉案人员也都会去吧?”冉斯年再次确定。 瞿子冲肯定地说:“放心,他们不来也得来。凶手就在他们其中,这一次,我是不会再放任这个凶手在我眼皮子底下演戏的!” 饶佩儿穿戴整齐下楼,对今天的目的地也充满了好奇,“斯年,咱们到底要去哪里?” 冉斯年看饶佩儿下楼来,马上起身往门口走,边走边说:“很快你就会知道。” 半个小时后,冉斯年驾驶的车子越过了大半个松江市,来到了市中心地带的“松江话剧院”,这个话剧院已经有了将尽百年的历史,是松江市的古建筑之一,虽然现在这种国营的话剧院已经落后过时,被新兴高档的话剧院取代了,但是偶尔,这里还是会上演一些比较经典的话剧,吸引的多是一些老派的观众。 “话剧院是第一案发现场?”饶佩儿站在话剧院门口,仰头看着古老的建筑,又来回看了看已经停在门口的几辆警车,问,“斯年,你怎么会认定第一案发现场在这里?” 冉斯年迈开大步朝大门走去,“因为33年前,葛凡目击的那起命案也是在这里,这里就是葛凡第一个梦的环境场景的原型。” 饶佩儿顾不得惊讶和思考冉斯年话里的含义,跟在冉斯年身后走进话剧院,她知道,现在问也是多余,还不如一会儿跟大家一起听冉斯年的逐步讲解,然后抽丝剥茧般地得出结论。 剧场的灯光全部都集中在舞台和观众席的前两排,远远的,冉斯年就看到了瞿子冲站在了舞台的中央,直面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所有涉案人员。瞿子冲的两侧,分别站着范骁和梁媛邓磊,他们的身后是技术队的工作人员,正在准备为所有人涉案的人提取指纹。 瞿子冲看到冉斯年和饶佩儿,马上冲他们招手,“斯年,上台来,这个舞台交给你。” 饶佩儿跟在冉斯年身后,一起从侧面登上舞台。站在这样的地方推理案情,讲解梦境,饶佩儿觉得这一次的冉斯年简直就像个推理明星,实在是太酷了。 冉斯年却谦虚地站在了舞台的一侧,把饶佩儿推到了正中央,又伸手示意范骁跟饶佩儿一起担当今天的主角。 “斯年,你要做什么?”饶佩儿凑到冉斯年身旁小声嘀咕。 冉斯年歪嘴一笑,“怎么?你忘了?我是你的助理,你才是葛凡案件的侦探,现在到了侦探最风光的推理揭秘阶段了,我这个助理总不能喧宾夺主,抢了你的风头吧?” 饶佩儿哭笑不得,“你别闹了,我能推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冉斯年伏在饶佩儿耳侧小声说,“放心,我对你有信心,你只要听我的提示,然后说出你的想法就可以了。” 范骁站在舞台最中央,并没有退缩的意思,看得出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但是的确也是心里没底,“斯年哥,我,我不行的。” 冉斯年走到范骁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放心,你可以的,我对你有信心,你只要顺着我的思路思考,很轻易就可以推导出答案。” 说完,冉斯年退回到饶佩儿的斜后方,打量着观众席的第一排坐着的那些人,从左到右分别是:葛凡的妻子丁怡、葛凡的女儿葛莉莉、日报社的小编沈梦丹、画家祁峰以及他的律师马斌、图书管理员庄墨函、私家侦探柯帅、长相与小蝶画像有七八分相似的“小蝶”。 冉斯年暗喜,这一次,他竟然没怎么费力就把这些人全都认了出来。 瞿子冲还以为冉斯年已经把他的释梦推理过程及答案都告诉给了饶佩儿,便问饶佩儿,“饶小姐,既然斯年甘愿退居二线,把这个侦探的位置让给你,那么请问,为什么话剧院会是葛凡命案的案发现场?” 饶佩儿毕竟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小明星,丝毫不怯场,她干脆转述了刚刚冉斯年的话,回答道:“因为33年前,葛凡目击的那起命案也是在这里,这里就是葛凡第一个梦的环境场景的原型。” “怎么会?”台下的沈梦丹最先表示异议,“葛先生的第一个梦的环境是周家豪宅的庭院啊!” 庄墨函也搭腔,“没错,葛凡还要我帮忙查找资料,寻找他梦里的周家豪宅。” 柯帅也嘻嘻哈哈地说:“我早就说了,葛凡的第一个梦不是什么前世的经历,就是他小时候发生的事儿,他小的时候,绝对去过哪个民国的宅子,或者干脆就是,就是影视剧的片场!” 冉斯年突然打了个响指,伸开双手指向舞台,说道:“不愧是私家侦探,你的想法已经接近了正确答案,正确答案不是什么影视剧的片场,而是这个——话剧院的舞台!” 饶佩儿下意识便开始拥护冉斯年的说法,运用她从冉斯年那里潜移默化学来的释梦理论,说道:“没错,葛凡的梦改装了当初所处的环境,当年的小葛凡就在这个话剧舞台上,而这舞台当时正在上演民国背景的话剧。当年葛凡记住了舞台上的民国道具,人物的民国服装。就在三个月前,他的潜意识受到了触动,提取了当初的记忆,并且加工丰富了当初的记忆,于是当初民国风格的舞台,在葛凡的梦里就成了豪华宽敞的周家豪宅。” 饶佩儿说完,马上回头去看冉斯年。冉斯年冲饶佩儿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肯定了饶佩儿的说法与表现,这让饶佩儿有些沾沾自喜,她第一次体会到了当侦探的愉悦感。 第二十章 不在场 然而饶佩儿的愉悦感很快就被台下观众席上的一个人给打破了。 画家祁峰冷冷地问:“释梦的理论我也听说过一些,但你仅凭葛凡的梦是民国梦,就说葛凡当年身处这个舞台,舞台上上演的还是民国话剧,这实在太过牵强了吧?” 饶佩儿再次回头像冉斯年求助,冉斯年做了个让她安心的手势,说道:“的确,这样说的确有些牵强,实际上让我联想到话剧院的是葛凡梦里的另一个关键因素。大家可以回想一下,梦中的葛凡,也就是他自以为的前世,姓什么,他的家族姓什么。” 范骁马上抢答一般地响亮回答:“姓周!” 冉斯年点头,“没错,姓周。为什么是姓周,而不是赵钱孙李呢?因为这个周的姓氏不是葛凡的潜意识加工出来的,而是现实中的原型部分。正是这个周的姓氏,还有民国的背景提醒了我,让我做了一个梦。我的梦里,身处自己的房间,也就是室内的时候,透过窗子便可以看到外面风雨雷电交加,当我步入葛凡勾画过的庭院的图片中时,便天气晴好。正是我的这个梦让我想到了——话剧!” 饶佩儿兴奋地说道:“原来如此,室内、风雨雷电交加、姓周、民国时代,这些元素组合起来,不正是话剧经典剧——雷雨吗?所以你才想到了话剧院?” 冉斯年点点头,“是的,我想到了话剧院,也就是葛凡当年目击凶案的地方,正是话剧院。” “凶案?什么凶案?”庄墨函举手问道。 范骁便把冉斯年之前的释梦理论给大家讲述了一遍。听过之后,观众席第一排的所有人全都唏嘘不已,谁都没想到,一个民国背景两小无猜的浪漫梦境,原来是现实中曾经目击凶案的反映。当然,这些人也都没有完全相信这种说法,毕竟这只是释梦,没有充分的依据和证据。 饶佩儿开动脑筋,继续思考,“如果33年前葛凡目击凶案的地点是话剧院的话,那么当年的案发地点就一定是在话剧院的后台。梦里的葛凡和小蝶一路逃跑,跑过了亭台楼阁,跑了一会儿才到了那个满是红色枫叶的庭院的。” 范骁补充说:“没错,在成年人看来,话剧院不过是个剧院,可在七八岁的孩子眼里,这里就是个偌大的迷宫。当年的葛凡和小蝶一定也是跑了很久,才到了后台的某个地方。” 柯帅也学着庄墨函一样,举手发言:“可是,葛凡和小蝶是怎么进入话剧院的呢?他们怎么可能出入自由,在话剧院的前台后台随便乱跑?” 范骁得意地笑笑,“当然可以,因为葛凡是跟着他的家长进来话剧院的。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他可以在话剧院的前台后台出入自由,最有可能的就是,他的家长就是话剧院的工作人员。所以我才调查了葛凡母亲的职业,结果正如我所料,葛凡的母亲葛艳,当年就是话剧演员,她失踪时间的前后,他们剧团正好就在这间松江话剧院表演,现在看来,当年他们上演的剧目一定就是雷雨!” 冉斯年丝毫不在意范骁抢了他的结论和功劳,反而很满意范骁这样说,他补充道:“葛艳就是在那个时间段失踪的,联系起当年在话剧院葛凡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目睹了一起命案的经历,可以推测,当年的死者就是葛艳。只不过当年的凶手很完美地处理了尸体,除了葛凡和小蝶以及凶手本人,根本没人知道葛艳死于话剧院的后台。当年的葛凡和小蝶还是个孩子,他们也根本不知道自己都看见了什么,因为踩到了血迹,跑起来比较费力,他俩干脆脱了鞋子,只留下了几个血脚印,凶手在清理现场的时候也清理了那几个小小的血脚印。” “没错,当年杀死葛艳的凶手就是那个瘦高的男人,那个家丁!而这个凶手,也同样出现在了葛凡的第二个梦里。在第二个梦里,在夜晚的学校里追逐葛凡和小蝶的那个‘老师’,就是当年的‘家丁’,他去学校是为了在时隔七八年后杀人灭口,杀死当年目击他杀人的证人!”饶佩儿复述之前冉斯年的理论,并且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柯帅再次发言,“不对吧?如果真的像你们说的,当年的瘦高凶手想要杀人灭口,他为什么不在葛凡和小蝶目击凶案的时候直接杀了他们俩?而是要等到两个孩子都十几岁了才动手?” 饶佩儿白了柯帅一眼,“亏你还是侦探呢,凶手并不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当初他杀死葛艳可能纯属意外,他当时的凶器就是葛凡梦中家丁手中的扫帚,也就是说当时的凶器是个状似扫帚一样的物件,用那么大型的凶器很有可能是在争执过程中误杀了葛艳。误杀之后,凶手已经够慌乱了,这个时候跑来两个小孩,而且根本没有看出现场死了人,凶手当时如果强行控制两个孩子,弄出声响引来了别人就前功尽弃了,毕竟孩子这种生物是很难把控的,一个不小心哭闹起来,就等于是个扩音器,还不如赌一把,不要打草惊蛇,放走两个孩子,专心收拾现场。” “结果这个凶手的运气还不错,两个孩子并没有把当初目击到的情景当回事,他顺利地收拾好现场,把葛艳的尸体运了出去。而当年的勘验技术毕竟有限,警方也没有怀疑葛艳在话剧院被害,警察走访了葛艳的姐姐姐夫,葛艳的姐姐姐夫都认定了葛艳这个单身母亲是丢下了葛凡这个拖油瓶远走高飞了,于是警方的调查也就这样不了了之。”范骁调阅过葛艳失踪案件的资料,当初警方的无能也的确让他这个小警察羞愧汗颜。 饶佩儿渐入佳境,继续解释:“又过了七八年,葛凡和小蝶渐渐长大,凶手担心他们俩懂事之后回想起当年的情景,会对他造成威胁,于是再次动了杀人灭口的心思。只不过,在学校那一次,他的杀人行动失败了。” 柯帅又一次举手提问:“美女侦探,那么葛凡的第三个梦怎么解释?第三个梦也是当年那个凶手追杀葛凡和小蝶的影射吗?” “当然不是,”饶佩儿仰着下巴,自信满满地说,“第三个梦其实跟当年葛艳的命案没有直接的关系,它只是在表现葛凡的内心世界。” 瞿子冲看到冉斯年的眉头抖动了一下,细心的他反应过来,恐怕这一点饶佩儿是说错了。 饶佩儿却继续侃侃而谈,“第三个梦正是重现葛凡与丁怡的婚礼,现实中葛凡的婚礼上自然是没有什么女人殉情而死,可小蝶在葛凡的心里却是死去了,而且是因葛凡的背叛而死。没错,小蝶正是葛凡潜意识里深爱的女孩,而葛凡却与丁怡这个‘门当户对’的女人结婚,背叛了小蝶,背叛了爱情。这个梦体现了葛凡自责的心情,责怪自己的懦弱,责怪自己受命运的操纵。梦里说的来世、下辈子,都是葛凡给自己的暗示,暗示自己今生就是他该兑现诺言的时候,是他该努力挣脱婚姻的牢笼,勇敢追寻小蝶和爱情的时候。就是因为葛凡频繁地做这第三个梦,不断接受潜意识的暗示,他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抛弃家庭,寻找小蝶。” 饶佩儿说完,稍显得意地回头笑着看了一眼冉斯年。她的自信来自于她对冉斯年的信任,因为前阵子,冉斯年说过“在葛凡看来,小蝶已经死在了那场婚礼上”,只不过冉斯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可饶佩儿自认为她听懂了冉斯年的弦外之音,她的这番推理正是冉斯年的所想。 就在饶佩儿和范骁推理案情的过程中,技术队的警员们已经逐个提取了观众席上几个涉案人员的指纹,开始现场与凶器烛台上的那半个指纹做比对。这会儿,正当饶佩儿和范骁交换眼神,彼此分享担任主角,代替冉斯年出风头的喜悦的时候,技术队的一名警员走到瞿子冲身旁对他耳语了几句。 瞿子冲脸色一变,马上用紧张的目光瞧向冉斯年。 冉斯年却云淡风轻地笑笑,“我知道,瞿队,没有一个人的指纹跟凶器上的那半枚指纹吻合对吧?这点我早就预料到了,因为杀害葛凡的真凶,包括当年杀害葛艳的真凶,现在其实并不在场。” 瞿子冲眯着眼,眼神扫过台下那一排人,尤其是还有他好不容易才找来的祁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冷冷地问冉斯年:“斯年,你到底什么意思?” 冉斯年笑而不答,又冲饶佩儿轻轻吐出两个字,“年龄。” 饶佩儿马上参透了冉斯年的提示,说道:“没错,在场的几个涉案人员之一就算有可能是杀害葛凡的真凶,也绝对不可能是33年前杀害葛艳的真凶,因为在坐的几位,最年长的就是祁峰祁先生,可33年前,他也不过是七八岁的孩童,剩下的几位中,沈梦丹和庄墨函两位33年前还未出生。所以说你们几位都不可能是当年的真凶,当然也就没有必要为了掩藏当年的命案而对葛凡和小蝶这两个目击证人下手。” “什么意思?既然我们不可能是当年和现在的真凶,又为什么把我们找来这里?”柯帅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说。 范骁灵光一闪,瞬间明白了冉斯年的意思,兴奋地叫道:“因为你们之中有真凶的帮凶!这个帮凶就是为了替33年前那个真凶掩藏罪行,所以才会对葛凡这个开始觉醒的目击者下毒手的!” 第二十一章 真假小蝶 范骁的话分贝不低,清脆响亮,回荡在剧场之中,就像是一记猛锤,敲打在观众席那一排人的心上。 最左边的丁怡和葛莉莉从开始就一直依靠在一起,一边认真且沉默地听着台上饶佩儿和范骁的一言一语,一边警惕地盯着右侧的那些嫌疑人。现在,她们俩看到右边那些人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恐惧。 “那么,究竟谁才是那个帮凶呢?”瞿子冲当然知道冉斯年虽然退居二线,可是这场推理大戏的主角还是他,便直接问冉斯年,“现场除了少量血迹和这半枚指纹没有其他证据,怎么确认这个帮凶的身份呢?” 冉斯年苦笑着摇摇头,不无感慨地说:“帮凶的身份我已经知道了,不是别人,正是葛凡心心念念的那个——小蝶!而且,现在这个小蝶,就在现场!” 瞿子冲一惊,小声询问:“斯年,你不是说过这个小蝶是个冒牌货吗?是柯帅找来诈骗葛凡的同伙?” “没错,这个跟画像有七八分相似的小蝶的确是个冒牌货,是柯帅运气好,或者说是他恰好找到了一个人造美女,而这位人造美女的整形医生和葛凡的喜好又差不多,都喜欢把美女明星们最出众的五官集于一身。”说完,冉斯年又把目光投向了饶佩儿。 饶佩儿接过冉斯年的接力棒,明白了冉斯年要她说什么,便大大方方地继续她的推理,“没错,我和斯年仔细研究过祁峰根据葛凡的描述画的那幅小蝶的画像,发现小蝶的五官根本就是女星的五官拼凑出来的,凑在一起看,乍看之下看不出,可是把小蝶的脸划分区域逐个去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点。我想,是葛凡的潜意识加工美化了小蝶这个人物。他对女性相貌特征的偏好也潜藏在他的潜意识里,他的意识并不知晓,所以在潜意识里他想要刻画出一个梦中情人的具体形象的时候,便会不经意的不自觉地把各种偏好集中在一起,于是便有了小蝶这个形象。” 祁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葛凡把他的偏好描述给我,而我的确也是不怎么关心娱乐的人,所以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所描述的,我画出来的,竟然会是一个人脸拼图。” 瞿子冲问冉斯年,“你怎么知道这个假冒的小蝶整过容?” “很简单,因为葛凡的梦中情人小蝶的形象是他的潜意识加工美化过的,现实中有一模一样的人的可能性极小。而且现在以明星为范本整容的案例很多,于是我便猜想,这位冒牌的小蝶小姐,应该是整过容的。”冉斯年说着,把目光转向台下的那个年轻女人“小蝶”。 “小蝶”翘着二郎腿,不屑地说:“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小蝶,也整过容,所以说我根本就不是什么帮凶。什么33年前的命案,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冉斯年诚恳地点头赞同,“没错,你的嫌疑已经洗清了。但你还涉嫌跟柯帅一起的诈骗罪,所以还不能离开。现在请你坐到后面一排去。” “小蝶”悻悻然起身,扭着细腰坐到了后面的一排。 冉斯年又笑吟吟地瞧着饶佩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饶佩儿低头沉思,片刻后说道:“既然斯年已经确定帮凶就是葛凡的梦中情人小蝶,那么这个帮凶就肯定是个女的,请男士们全都坐到后面的一排。” 瞿子冲一听这话,又马上转头去看冉斯年,他担心饶佩儿的这个排除法有问题,把帮凶也排除在外。 冉斯年却悠闲地如同看好戏一般,冲瞿子冲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瞿子冲这才放心,看来目前为止,饶佩儿的这个排除法一下子排除了这么多人,并没有不妥,这个帮凶真的就是在仅剩的三个女性之中。 葛莉莉这个桀骜不驯的小女孩用不屑又阴冷的声音说道:“既然你们刚刚都说了,小蝶的形象是我爸爸的潜意识自己加工出来的,那么为什么这个小蝶的真身就不可能是个男人呢?也许小蝶就是个男人,只不过是我爸爸把他加工成了女人,还加工成了个美女。爸爸对妈妈一直不冷不热的,我早就怀疑过他是个GAY!” 丁怡一听葛莉莉这话,猛地一扯葛莉莉的手臂,训斥道:“小孩子别乱说。” 范骁冷哼一声,“葛凡当然不是GAY,人的潜意识不会骗人,他要是个GAY,他的梦中情人也会是个男人。” 葛莉莉还想再反驳,却被丁怡制止,“莉莉,小孩子不要掺和,这是大人间的事情!” 剧场里又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之中,大家都在等待着饶佩儿和范骁的下文。 饶佩儿也觉得自己这个排除法有些大胆,她也没什么自信,本来以为冉斯年一定会阻止自己,纠正自己这个错误。可是没想到,一直到前排的男性都坐到了后排去,冉斯年也没吭一声,看来她的思路是正确的。 既然已经猜对了一次,饶佩儿便更加得意大胆,又继续自己的排除法,“根据之前说的年龄问题,小蝶也不可能是沈梦丹。因为33年前,沈梦丹还未出生,葛凡读初中的时候沈梦丹才刚刚出生,沈梦丹自然不可能是跟葛凡一起目击葛艳的命案现场,初中时候一起被凶手追杀的小蝶。所以沈梦丹,你也可以做到后排去了。” 沈梦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她迅速起身,快步走到后排坐下。 瞿子冲和饶佩儿一起回头看冉斯年,见冉斯年还是没有对饶佩儿排除沈梦丹的举动表示异议,都舒了一口气。 后排的柯帅清了清喉咙,问道:“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么肯定,帮凶就是小蝶呢?按照你们之前的说法,小蝶不是跟葛凡一样,都是当年的目击者吗?既然同样是目击者,又为什么要自相残杀?既然是目击者,小蝶不也应该是33年前那个真凶的目标吗?又怎么会成为他的帮凶?” “问得好!”范骁脱口而出,想要继续他的自信风格给出答案,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答案,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的冉斯年。 饶佩儿也有点想要罢工的意思,却假装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对冉斯年说:“我说得太多,有些口渴,接下来的部分,就由你这个助理来替我讲解吧,反正我的排除法已经进行到了这个地步,等于已经指出了小蝶的真实身份。” 剧场陷入了短暂的安静,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了丁怡和葛莉莉母女身上。大家心里都清楚,葛莉莉自然不可能是葛凡梦中的小蝶,那么排除法进行到最后,就只剩下了一个丁怡。丁怡跟葛凡同岁,她的年龄完全符合小蝶的年龄,并且,她在葛凡遇害那晚等于是没有不在场证明。 冉斯年了然地笑笑,几步走到了前面,“好的,接下来由我来给出最后的答案,也就是小蝶的真正身份,以及她跟33年前杀害葛艳真凶的关系。小蝶的真正身份嘛,相信不用我多说,在场的各位都已经清楚,没错,葛凡苦苦追寻的梦中情人小蝶,那个让他宁可抛妻弃子,找不到的话宁可孤独终老的、前世今生的至爱小蝶,她的真身就是每晚躺在葛凡身边的结发妻子,被他无情抛弃的爱人——丁怡。” 冉斯年的话让剧场里的所有人掀起了小型的骚动,大家都算是知道葛凡追寻小蝶经历的知情人,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葛凡心心念念的梦中情人其实就是葛凡的枕边人,葛凡家里的黄脸婆,葛凡提出离婚的那个结发妻子。这实在是太讽刺了,对于葛凡来说,真是个天大的讽刺。 “斯年,你刚刚说到关系?什么关系?”瞿子冲迫不及待地问,“小蝶,哦,不,我是说丁怡跟真凶到底什么关系,为什么真凶只想要杀死葛凡这个目击证人,却不动丁怡?而丁怡又倒戈成了真凶的同伙帮凶,一起杀害了葛凡,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冉斯年清了清喉咙,直截了当地回答:“很简单,因为丁怡就是他的女儿!杀害葛凡的、包括33年前杀害葛凡母亲葛艳的凶手就是丁怡的父亲,葛凡的岳父!” 瞿子冲还想继续问下去,毕竟他现在跟在场的其他人一样,满脑子问号,可却被丁怡阴冷的笑声打断。 “正是天大的笑话,我是小蝶?”丁怡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剧场中,“我怎么不知道我是什么小蝶?我要是真的就是葛凡的至爱小蝶,又怎么会保不住我们的婚姻?被葛凡逼迫在协议书上签字离婚?我怎么会是什么小蝶,我怎么会是那个该死的小蝶?” “没错,你恐怕不知道你就是小蝶,因为葛凡顾及你这个妻子的身份,没有跟你详细讲过他的梦,没有给你详细讲述梦里他跟小蝶的种种经历。事实上,如果他对你讲了,你早就会意识到他梦里的小蝶就是你。最后葛凡也是在这剧场里,在最后的关头,在生命的尾声才回想起了一切,想起了33年前他和一个跟他年纪相仿的小女孩到底都看到了什么,想起了初中的时候,跟他一起逃避‘老师’追赶的女同学到底是谁。只可惜,葛凡想起了这一切也就意味着他触动了你父亲的底线,他不可能容许一个心理和精神有问题的男人抛弃他的女儿,还要把他当年的罪行公之于众。所以你们一家人最好的选择就是,杀死葛凡。让33年前葛艳的命案彻底石沉大海,让你丁怡和你的女儿得到葛凡的全部遗产。”冉斯年越说语气越严厉,全身都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威慑力。 第二十二章 梦的提示 丁怡一脸茫然,流着泪哭诉着:“我不是什么小蝶,我真的不是,你们刚刚说的什么在话剧院里目击命案,跟葛凡一起目击命案现场的人根本就不是我!你们可以去查,我十岁之前根本就是生活在Z市,十岁之前根本就没来过松江市,一直跟母亲住在Z市!” 瞿子冲拧着眉头,以他多年的审讯经验,他的直觉告诉他,丁怡不像是在撒谎。他当下转头冲梁媛使了个眼色,要她马上去核实丁怡的说法,看看她是不是真的在十岁之前没来过松江市,在33年前葛艳失踪的前后,她是不是身在松江市。 冉斯年懒得跟丁怡计较33年前她是不是身在松江市,直接越过葛凡的第一个梦,针对第二个梦提问:“丁怡,你在哪个学校读的初中?” “不要撒谎啊,这种小事,我们一查就能知道!”范骁拿出警察的威风,震慑丁怡。 丁怡咬了咬嘴唇,低声回答:“松江三十四中,没错,我跟葛凡是读同一所初中的,而且,而且我们同班。我跟葛凡是初中同班同学,这又能说明什么?” “说明葛凡第二个梦的小蝶就是你,”冉斯年组织语言,尽量用简练的语言叙述了一遍葛凡的第二个梦,因为丁怡刚刚只是大致听过了范骁转述自己对于葛凡第一个梦的释梦结论,而对于后面两个梦,丁怡根本就没听过,“葛凡这第二个梦里面的小蝶就是你,只不过他的梦置换了你和小蝶的身份,把你这个很可能是跟他一起留下来做值日或者是写作业,或者因为什么原因放学后没有回家,一起留在教室里的女同学给加工改装,成了他的梦中情人小蝶。而实际上,那晚跟葛凡一起逃避‘老师’的追逐的同伴,就是你丁怡!” “不,不是我!你有什么证据说那就是我?”丁怡喘着粗气,故作镇定地反驳。 “我没有证据证明,但我有依据做出这个推论,至于说证据,我们只要等到警方对于剧场后台案发现场的少量血迹的鉴定结果,还有比对你父亲的指纹和凶器上的那半枚指纹是否吻合,这就是足以定罪的铁证!”冉斯年冷冷地说。 见丁怡咬住嘴唇不说话,已经是一副被逼到绝路走投无路的颓势,瞿子冲顿感轻松,问冉斯年:“斯年,你所说的依据莫非就在葛凡的第二个梦里?” “没错,我之所以会怀疑第二个梦里的小蝶就是那个‘老师’,也就是瘦高男人的女儿,那是因为那一次,本来瘦高男人是可以找到这两个孩子杀人灭口的,可是他却功亏一篑。” 范骁挠挠头,问:“斯年哥,你刚刚讲到瘦高男人是因为葛凡和小蝶躲藏在了地形复杂的实验室的区域,所以才没能发现他们,这才放弃了杀人灭口的行动离开的不是吗?” “是的,但这只是葛凡认定的版本,他以为是因为对方对地形不熟悉,所以没找到他和小蝶,可葛凡也说过,梦里他和小蝶已经无处可躲,实验室都锁着门,他们只能躲在走廊的架子后面,等于是把他们俩暴露了一半。实验室的区域再复杂也不是迷宫,一个成年男人不会在其中迷路。他既然是带着凶器准备去杀人灭口的,更加不会因为地形复杂就打道回府。我想,当时他是看见了躲在架子后面的葛凡和小蝶的,他借着月光认出了跟葛凡在一起的小蝶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女儿!就像是当年在话剧院的后台,撞见他清理案发现场的也不单单是葛凡,还有他的女儿。所以两次,他都只能够放过葛凡,他不能在自己的女儿面前杀了女儿的小伙伴!”冉斯年说话时,冰冷的眸子一直紧盯住丁怡,想要在她的脸上,在她的神态里看出破绽,看他的推论是否正中标的。 丁怡抿着嘴唇,眼泪已经流了满脸,她紧紧抓住女儿葛莉莉的手,紧咬牙关。 葛莉莉看母亲这样,刚想要开口为母亲说几句话,却被丁怡用凌厉的目光制止。 范骁一个劲地点头表示支持冉斯年的言论,支持过后,他又冒出了一个问题,“斯年哥,那么葛凡的第三个梦是怎么回事?既然小蝶就是丁怡,那第三个梦里小蝶和丁怡怎么同时出现了呢?如果按照之前饶小姐的说法,小蝶只是葛凡潜意识里的加工出的一个梦中情人的形象,她死在了葛凡和丁怡的婚礼现场,那么这个梦又跟33年前葛艳的命案有什么关联啊?” “当然有关联,葛凡的三个梦都跟小蝶有关,也都跟33年前葛艳的命案有关,”冉斯年转向饶佩儿,纠正她之前有关第三个梦的解释,说道,“这三个梦都是葛凡的潜意识在给他提示,三个梦里全都出现过那个瘦高男人,也就是杀害葛艳的凶手。这三个梦不但表现了葛凡的三个年龄段和不同的身份,也表现了瘦高男人,也就是凶手的三个年龄段和身份。第三个梦里,凶手的身份就变成了葛凡的岳父。你们还都记得吧,第三个梦里葛凡特意提到了教堂里自己的父母旁边还坐着一对儿穿着华丽的中年夫妻,那就是他的岳父岳母。而且,在第三个梦里,小蝶死于教堂,而且是血溅教堂,梦境里的死亡和血腥场面也是潜意识对葛凡的暗示,这个端坐在教堂里的岳父,曾经让他差一点濒临死亡,对他来说是个危险人物!” 饶佩儿不住地叹息,感叹道:“可以想象,葛凡的记忆渐渐苏醒,他找来了这个话剧院,想起了儿时跟小蝶一起在这里目击到的命案现场,也想起了当时目击的真凶就是他的岳父。当时的葛凡一定非常痛苦矛盾,无所适从。更加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岳父还有妻子丁怡也跟着他来到了话剧院,在这夜晚无人的冷清剧院里,还是那个后台的更衣室,时隔33年后,又上演了一出悲剧。” 丁怡突然狂躁起来,哭喊着大叫:“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什么葛艳的命案,什么瘦高男人,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冉斯年无奈地摇头,“丁怡,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无法改变什么,刚刚瞿队已经打电话吩咐下去了,现在警察应该已经在你父亲的家里,指纹比对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他逃不掉的,你这个帮凶也逃不掉。” 葛莉莉突然上前一步,叫嚣着:“你们凭什么说我妈妈是帮凶?你们有什么证据?就凭什么释梦就想要诬陷我妈妈,没门!” “现场除了半枚指纹,还有少量摩擦的血痕,我是说,除了凶器上葛凡的血,警方还在案发现场那个后台的更衣室的桌角处发现了伤口摩擦过的痕迹。法医的验尸报告很清楚,葛凡的身上的擦痕都是在死后弃尸松江后被江水里的泥沙石头摩擦造成的。也就是说,现场的摩擦血痕并不属于死者葛凡,而是在扭打中,葛凡对凶手或者帮凶造成的伤害,”紧接着,冉斯年做了一个动作,用右手护住左臂的手肘处,“丁怡,你的左臂手肘处有伤对吧?我记得上一次在停尸房见面的时候,你就曾下意识地做过两次这个动作,而今天,你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足足五次,就连你的女儿葛莉莉也有过三次刻意躲避接触你左臂手肘的动作。所以我想,你若不是习惯性喜欢做这个动作,就是手肘受伤。当然,想要验证到底是习惯性动作还是受伤非常简单,只需要你挽起衣袖就可以。” 丁怡一听说要挽起衣袖,立马紧紧锁住了自己的衣袖,她的这个下意识的动作已经表明了一切。她虽然没有挽起衣袖,但在场的人都已经心照不宣,丁怡的这个动作跟她挽起衣袖所昭示的结果是一样的——她的手肘有伤。 范骁兴奋地击掌,“太好了,凶手的指纹,帮凶的血迹,这就是铁证啊!丁怡,你和你父亲这次是插翅难逃!” 葛莉莉哇地一声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叫:“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外公是因为爸爸要抛弃妈妈所以才要修理修理爸爸的,爸爸不但不认错还还手要去打外公,我和妈妈去阻止爸爸,反而被他推开,撞上了衣柜受了伤,外公这才一时冲动掏出了刀子,那是一场意外啊!” 丁怡紧紧抱住葛莉莉,嘴里喃喃念着:“孩子,就是这样的,是意外,是意外!别听他们胡说,这是意外!” 面对这对儿母女的自欺欺人,冉斯年只有哀叹,他宁愿相信这对儿母女也是今天才知道的真相,她们一直被自己的凶手亲人善意地欺骗着。 就在所有人都认定丁怡就是小蝶,就是真凶的时候,梁媛的电话打过来。瞿子冲接听电话,脸色再次有了变化。挂上电话,他凑到冉斯年身边,耳语道:“斯年,梁媛那边的调查结果是,33年前葛艳失踪前后,丁怡的确身在Z市,当时正好是丁怡所在的幼儿园在全市的汇演上表演节目的前一天,丁怡还是领舞呢,她没有缺席那场汇演,有当时的留影和幼儿园的老师作证。也就是说,葛艳遇害的那天,跟葛凡在一起的小蝶的确不是丁怡!” 冉斯年也是一惊,小声反问:“难道还有一个目击证人?小蝶另有其人?” “不会吧?”饶佩儿也听到了他们俩人的对话,参与进来小声说,“难道那个小蝶才是葛凡苦苦追寻的梦中情人?现在虽然说当年的真凶,丁怡的父亲已经落网,小蝶就算现身也不会有危险,可是葛凡已经死了,我们还有必要找到这个小蝶吗?找到她,然后告诉她,有个男人为了33年前的短暂交集,为了寻找她抛妻弃子,还惹上了杀身之祸?” 冉斯年摇摇头,“当然没这个必要,如果这个小蝶真的存在的话,还是让她安安稳稳地生活,不要掺和进葛凡复杂而又悲惨的故事中吧。” 第二十三章 悲戚故事 丁怡的父亲名叫丁力强,现年60岁。33年前他27岁,是松江话剧院的一名演员,是舞台上的周家大少爷“周萍”,一直暗恋着当年的单亲妈妈,舞台上的女主角“四凤”,现实中的葛艳。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葛艳对任何追求者都不为所动,她甘愿一个人带着年幼的儿子葛凡艰辛地生活,承受那个年代周遭人的议论和白眼。有人说葛艳是在等待一个有家的男人离婚娶她,有人说葛艳是被强奸了,自己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可到底葛艳的男人,葛凡的父亲是谁,没人知道。 话剧《雷雨》排演期间的一个周末,葛艳因为没找到可以帮忙照料7岁的葛凡的人,只好带着葛凡一起来到话剧院。她把葛凡安置在后台,要同事们忙活的同时帮着看一眼,别让孩子自己走丢了就行。 也就是那个时候,单纯不谙世事的葛凡看到了前台的表演,听到了大人们的私下练习时说的话和台上的台词。在那个对什么都懵懂又好奇的年龄,他记住了这出戏的背景时代是民国时期,看懂了这是在讲一个姓周的大家族的故事,这个故事里有一个大少爷周萍,还有一个丫头四凤,他们俩好像是一对儿。 然而所有人都忙着工作,忙着排演,没有一个大人会抽出一点点时间跟葛凡说一句话。不经意间,葛凡也会从大人们的眼里看到他们对他的冷漠和嘲讽。葛凡是孤独的,他平时在学校的时候就是孤独的,因为没有爸爸的原因受到了同学的讥讽和欺负,他没有朋友,甚至连他们的班主任,一个刚刚离婚的女人也对葛凡另眼相看,仿佛葛凡就是个罪恶的化身,因为他的母亲是个单亲母亲,是流言蜚语里的小三,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于是在老师的带动下,同学们更是跟着模仿,葛凡成了班里的异类,他也习惯于独来独往,自己跟自己说话,自己跟自己玩耍。 那天,在话剧院,前台的表演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后台的葛凡却在追逐着一只偶然从户外顺着大门飞进来的蝴蝶。那只迷失在晦暗的剧院里的蝴蝶一直兜兜转转在空中寻找着光明,寻找着回归大自然的路。葛凡就在那只蝴蝶后面,一边仰着头叫着“小蝴蝶,小蝴蝶”一边奔跑。他不去看面前的路,不管身在何方,只管追逐着他的小蝴蝶,追逐着他唯一的快乐,就仿佛那只蝴蝶是他生命中的光,是天堂遗落在人间的只属于他的天使。 那天葛凡玩得很开心,他笑得真的很开心,清脆爽朗,难得的话多,一直不停叫着“小蝴蝶”“小蝴蝶”。以至于当时正在更衣室里手忙脚乱收拾命案现场的丁力强都以为葛凡找到了一个玩伴。 在丁力强听到葛凡的脚步声和笑声之前的五分钟,他正在更衣室里向葛艳表白,他单膝跪地直接求婚,声称只要葛艳答允,他马上就跟身在Z市的糟糠妻离婚娶她,甚至可以把葛凡视如己出。葛艳的样子像是收到了极大的侮辱,羞愤难当,断然拒绝。 遭到拒绝后的丁力强恼羞成怒,他一把抱住葛艳,在荷尔蒙和愤怒狂乱的支配下,意图强奸葛艳,把生米煮成熟饭,让葛艳没有选择的余地。可葛艳拼命挣扎,两人扭打起来。丁力强一直用强有力的右手捂住葛艳的嘴巴,生怕她大叫出声。就这样,两人扭打纠缠中撞倒了更衣室的衣架,那个古老的铁质衣架,下方像是扫帚一样有一个圆锥形的底座的衣架。 衣架倒在地上,丁力强用尽全力把葛艳推开,葛艳倒地,她的头部正好撞在了铁质衣架的圆锥形底座上。血液迅速蔓延,染红了地上散乱的服装,更衣室的地面像是铺上了一层暗红色的、不规则形状的地毯。 丁力强扶起葛艳,他觉得葛艳已经死了,她脸上的表情是那样扭曲,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愤恨。丁力强慌了,十秒钟后他才想到了对策,必须要把现场收拾干净,把葛艳的尸体运出去藏好,只有这样他才能脱罪。 就在丁力强弯腰收拾现场的时候,他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葛凡的笑声,那笑声是那么轻快跳跃,由心而发,他从未听过葛凡笑过,这是头一遭。是什么让一直阴郁的小男孩笑得这样开心? 丁力强听到了葛凡叫着“小蝴蝶,慢点,等等我”。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糟糕,葛凡马上就要看到这一切,而且不光是葛凡,还有一个小孩,是葛凡的同伴,被葛凡叫做“小蝴蝶”,难道也是同事家的孩子?这就是葛凡笑得如此愉悦的原因吧,他找到了同伴,一个愿意跟他玩耍,不嫌弃他的出身的同伴。 就在丁力强手忙脚乱想要关上更衣室的门的时候,一只花蝴蝶飞进了更衣室。丁力强顿时便明白过来,原来葛凡口中的“小蝴蝶”真的只是一只“小蝴蝶”。 一个愣神,葛凡已经站在了门口,他无视门口的丁力强,从他身边侧身进入了更衣室,可他的头自始至终一直仰着,一直盯着半空中那个起起伏伏的花蝴蝶,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已经踩到了被血水浸湿的服装。 丁力强马上转回身,站到葛艳尸体的前面,并且把那个衣架挪动到自己旁边,以避免葛凡低头间就看到他母亲葛艳的尸体。 “快出去!”丁力强颤声叫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 葛凡真的被丁力强给吓到了,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那只蝴蝶仿佛也听懂了丁力强的警告,发觉了此时的形式多么危险,它改变了方向,往门口飞去。 葛凡仍旧是仰着头,追逐他的小蝴蝶而去,穿过了那道生死一线间的更衣室的门,继续追随小蝴蝶。天知道,也许他再晚一点出去,或者是低头仔细去看一眼,丁力强会不会把他这个目击者也给杀了。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那只小蝴蝶,是葛凡唯一的儿时玩伴救了他一命。 葛凡出了更衣室的门,才迈开几步就感觉到了脚下的异样,鞋子下面似乎是踩到了什么东西,变得有些沉和粘。再这样下去,就没法追上小蝴蝶了,于是葛凡动作迅速地脱下了双脚的运动鞋,赤脚继续追逐他的小蝴蝶。 更衣室里的丁力强推门往外看,看到了葛凡留下的几个小小的血脚印,还有一双鞋,便马上清理了门外的血脚印,也回收了那双小小的运动鞋。 一只手拎着一只小小的鞋子,丁力强的心也软了下来,毕竟他不是穷凶极恶的人,此时他万分后悔,觉得对不起葛艳。他关上门,回到葛艳身边,想要把葛凡的鞋子放在葛艳的怀里,把这双鞋子跟葛艳一起埋到地下。 丁力强蹲下身,把那双鞋子放在了葛艳的怀里,一抬头,却被葛艳的脸惊得一个趔趄,向后倒去。 葛艳刚刚还是扭曲恐怖的脸已经变了样,她刚刚死死瞪着的双眼已经闭上,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一张笑脸,葛艳笑了,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笑了。为什么?葛艳为什么笑?是因为她在弥留之际看到了世上她唯一的牵挂——葛凡?是因为她终于听到了一直以来阴郁自闭的儿子的欢笑? 丁力强哭了,他望着葛艳的尸体,那个怀里放着儿子一双鞋子的母亲的尸体,那具含笑死去的尸体。他咬破了嘴唇,懊悔万分地流下了泪水。 一直到当天的话剧排演任务接近尾声,又到了周萍和四凤出场的时间段,人们才发现,本应该在后台的葛艳不见踪影,她的儿子葛凡也不在话剧院。人们理所应当地认为,是因为孩子闹人,葛艳没办法只好带着孩子提前回家了。 一直到三天后,葛艳仍旧不来话剧院报道,同事们找到了葛艳的家,家里只有一个饿得昏昏欲睡的八岁男孩——葛凡。大家问葛凡,葛艳去了哪里。葛凡没有回答,他的表情落寞哀伤,大人们从这孩子的神态里读懂了他的答案:妈妈不要我了。 再往后,葛艳的姐姐姐夫到来,领养了这个可怜的男孩,带他去到了松江市的另一个区,一个新的家,有爸爸妈妈,有新同学新朋友的地方。也许就是因为那崭新又美好的一切驱走了一切痛苦的回忆吧,葛凡像是得到了新生,不再去回忆和追问从前的一切,自然也就彻底忘记了儿时追逐一只花蝴蝶,把花蝴蝶当做伙伴的心酸过往了吧。 当年的丁力强惶惶不可终日,一直担心葛凡会出来指证自己,但他没有胆量去杀死葛凡,也不愿杀死这个可怜的孩子,他觉得他已经对不起他了,夺走了他唯一的亲人,不能再丧心病狂地去杀死一个孩子。 幸运的是,葛凡似乎什么都不知道,他跟着葛艳的姐姐姐夫走了,成了那对儿夫妻的心肝宝贝。丁力强似乎是得救了,他想要忘掉这一切,忘掉葛艳,忘掉他是个杀人犯,忘掉葛凡。 第二十四章 心机男 可命运弄人,7年之后,葛凡竟然跟他的女儿丁怡成了同班同学,并且两个人似乎关系不错,还有了早恋的苗头。 无论丁力强怎么训斥打骂女儿丁怡,丁怡就是不肯跟葛凡断绝来往,甚至以自杀去要挟丁力强和母亲,只要他们让她转学或者转班,丁怡就自杀。 丁怡真的做过自残的事情,丁力强被女儿的决心吓到,再也不敢阻拦丁怡跟葛凡的来往。他也去过学校,跟葛凡打过照面,可葛凡看样子根本就没有认出他。 丁力强觉得放任丁怡跟葛凡继续下去始终不是办法,他担心葛凡与丁怡和自己接触时间长了会想起当年的事,也担心葛凡早就想起了当年的事,只是假装不记得,跟丁怡走得近其实是为了杀死丁怡向自己复仇。于是,时隔7年后,丁力强又动了要杀死葛凡的念头,于是才有了那晚在学校里,丁力强带着匕首追逐葛凡和丁怡的场景。只不过到最后,丁力强还是放弃了,因为他不能在自己女儿面前杀死葛凡,他甚至不能杀死葛凡,不单单是因为女儿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始终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关。 直到又过了二十多年,到了现今,葛凡的梦似乎打通了他的记忆之门。丁怡告诉丁力强,葛凡居然要抛弃丁怡,只为了追寻一个梦中情人“小蝶”。丁力强怕了,他怕葛凡是在暗示自己他已经知道了当年的事。这个时候,丁力强又一次动了杀机。 丁力强一直在暗中跟踪葛凡,他跟着葛凡到了报社刊登寻人启事,到了图书馆查资料,到柯帅那里雇佣他寻人,又到了冉斯年那里验证前世今生说。丁力强知道了,葛凡还没想起当年的真相,可是让他这样折腾下去,总有一天葛凡会恢复记忆的。 如果葛凡记起了当年的一切,该怎么办?自己的女儿嫁给了葛凡,而自己是葛凡的杀母仇人。自己的女儿该怎么办?女儿的女儿葛莉莉又该怎么办?他们这一家子该怎么办?女儿和外孙女如果知道了自己是个杀人凶手又该怎么办? 没有办法,葛凡必须死!时隔33年,丁力强决定了,葛凡还是得死。他已经让葛凡多活了33年,已经够意思了不是吗?丁力强这样告诉自己,是时候结束33年的担惊受怕的日子了,是时候斩草除根,斩断所有忧虑了。葛凡这个病态又负心的男人也不配当丁怡的丈夫,自己的女婿,仅仅是为了一只蝴蝶,葛凡就要抛弃从初中时候就对他死心塌地的丁怡,他该死不是吗? 于是丁力强把葛凡约在了夜晚的松江话剧院,作为最后的仁慈,他想要让葛凡最后死个明白,让他知道他的梦中情人小蝶不过就是当年的一只蝴蝶,让他后悔,让他后悔为此折腾出这么一出,伤害了丁怡,也把他自己送上了死路一条。 丁力强没想到的是,丁怡和葛莉莉也偷偷跟踪葛凡来到了话剧院,只是她们来晚了,她们并没有听到丁力强33年前的罪行。她们看到了丁力强跟葛凡扭打在一块儿,以为只是丁力强这个岳丈在教训负心汉女婿,给女儿出气。 丁怡和葛莉莉忙上前阻止,四个人纠缠作一团,混乱中,丁怡被葛凡推出去撞在了衣柜上,手肘受伤。丁力强抄起更衣室的道具烛台,砸在了葛凡的后脑。 丁怡和葛莉莉当场惊呆,可她们也认定这只是一场意外,丁力强是为了给女儿丁怡出气才误杀葛凡的。丁怡想,自己不能就这样把自己的父亲送去警局自首,是她嫁错了男人才导致今天的一切啊,是她对不起父亲。 于是三个人当下便商量对策,分工合作,一起清理了现场,把葛凡的尸体运出去,丢进了松江。 冉斯年家的客厅里,范骁用低沉而感伤的语气讲述了几乎囊括了葛凡一生所有关键点的悲戚故事。他上午的时候全程观看了瞿子冲审讯丁力强的过程,听丁力强站在他的角度讲述了当年误杀葛艳的种种以及现如今杀害葛凡的过程。范骁听得十分投入,心情压抑,他完全把自己代入进了那个故事,站在了葛凡的角度,那个可怜的8岁小男孩的角度。 因为私人感情的原因,范骁换了一个叙述角度,重点给冉斯年和饶佩儿讲述了幼年时期的葛凡的哀伤悲剧故事。 冉斯年和饶佩儿心情沉重,为葛凡的悲惨身世和命运。 冉斯年想起了当初葛凡找上门的情景,自责自己为什么不深究葛凡的故事,帮他拜托悲剧的命运。也想起了当初自己给葛凡的解释,庄周梦蝶。原来这个梦中情人小蝶的原型竟然真的是一只蝴蝶,只不过,并非庄周梦蝶那样的风格,而是一个小男孩的孤独幻想,实在让人唏嘘感叹。 饶佩儿则是轻轻啜泣,从她听到葛艳在生命最后一刻绽放的微笑那部分就流下了眼泪。 “丁力强杀害葛艳和葛凡的罪行供认不讳,实际上也容不得他否认,毕竟凶器上有他的指纹,现场还有丁怡这个帮凶的血迹,唉,就连葛莉莉也算是帮凶之一,只不过,她还是个孩子,量刑上面肯定会特殊照顾的,”范骁不住地叹气,低沉地说,“丁力强也坦白了当年埋尸的地点,这会儿瞿队正带领着同事们去挖掘葛艳尸体呢。我是实在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葛艳和葛凡的一双运动鞋重见天日的场面,所以就主动要求来你妹这里,向斯年哥汇报我们的审讯成果。” 冉斯年轻轻拍拍范骁的肩膀,说道:“小范,刑警工作就是这样的,难免会直面很多悲惨和哀痛,你要加油啊,不要被私人情绪长时间左右!” 范骁用力点头,“斯年哥,我也入职这么久了,对于这种事本来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力了,只不过葛凡幼年的经历让我感同身受,想起了我小的时候,所以才会……” 饶佩儿暗暗一惊,范骁要说起他的身世了吗?这的确是一个契机,可以让范骁不经意间谈及他的过去,他的父亲。饶佩儿偷看冉斯年,以为冉斯年的脸上也会露出期盼的神色,甚至会主动问:你小的时候也跟葛凡一样孤独吗? 可冉斯年却不动声色,并不主动发问,而是一脸诚恳地等待范骁的倾诉。 范骁一直沉浸在葛凡的故事里,并没有设防,见冉斯年像个大哥哥一样亲切,便脱口而出说:“我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从小就跟我父亲相依为命,也是没什么玩伴没什么朋友,学校的同学都不愿意跟我接触,但他们也不敢欺负我,我知道,他们暗地里都叫我流氓的儿子,就因为我父亲他是个……” 范骁戛然而止,终于意识到自己说多错多,违反了跟瞿子冲的约定,这些有关他的身世和家庭,尤其是父亲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的。 冉斯年叹了口气,不经意地说:“我能够理解,我的家庭也比较复杂,父亲早逝,我的母亲,唉,她居然跟我的叔叔走到了一块儿。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总是逃避跟母亲和叔叔见面,免得尴尬。” 饶佩儿和范骁都是第一次听到冉斯年谈及家人,听到他的家庭还有这样的背景,也都大吃一惊。对于冉斯年居然自报家门,甚至是“自扬家丑”,也是万分惊讶。 范骁明白,冉斯年也被葛凡的故事感染,情绪低落,跟自己一样处于不设防的状态,所以才会倾吐一直憋在心里的秘密。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警惕是多余的,冉斯年是真的把他当朋友,当自己人。 “斯年哥,”范骁一把抓住冉斯年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到现在我也没什么朋友,唯一的亲人就是父亲,他也在不久前去世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除了瞿队算是我的师傅,比较照顾我之外,我没有任何亲近的人……” 冉斯年反手握住范骁的手,“小范,我明白,我都明白,你是个上进的好孩子,我欣赏你的天真执着,你在工作上的尽职尽责和干劲儿。咱们相识也是缘分,既然你叫我一声哥,我也就把你当做自己的弟弟。以后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就开口,我能帮的绝不推脱!” 范骁感动得眼泪无声流了满脸,嘴唇颤抖了几下,仍是没说出什么话,最后干脆一把抱住了冉斯年,伏在冉斯年的肩头大哭。 冉斯年轻拍范骁的后背,对饶佩儿做了个无可奈何的神态,意思是这个范骁还真是性情中人,还真是个缺乏关爱的孩子,也真的是孤独了太久了,急需亲情友情,其实也怪可怜的。 饶佩儿却冲冉斯年翻了个白眼,用口型说了无声的三个字——心机男。 冉斯年做了个无辜的表情,无奈地笑笑,算是接受了饶佩儿的贬低。毕竟他刚刚的表现真的就是在演戏,为了博取范骁的信任和亲近,为以后从范骁这里打探他父亲留下的、制约瞿子冲的证据做前期准备。 第二十五章 闹剧计划 范骁哭够了也抱够了,狠狠抹了把眼泪,浑身充满了能量一般,起身告别,“斯年哥,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冉斯年也跟着起身,“我开车送你吧。” “不用,我坐公交就行,你还是留下来陪我未来的嫂子吧,嘿嘿。”范骁一边说一边往门口走,坏笑着跟冉斯年摆手。 待范骁离开,饶佩儿又白了冉斯年一眼,“怎么?你真的不送了?不是要讨好范骁吗?” “别说讨好好不好?”冉斯年耸耸肩,“要是真的追出去非要送他,那真的是讨好了,就演过了,反而会起反效果,会让范骁起疑的。” “你还真是演技派,”饶佩儿酸溜溜地说,“你对范骁的虚情假意看得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没办法,范骁的父亲何占国就是那个炸弹客,在我身上留下疤痕,差点要了我的命的炸弹客,是害死我助理的杀人凶手。我怎么对范骁真心实意?”冉斯年又恢复了严肃,“哪怕范骁从始至终都不知道他父亲和瞿子冲做过些什么,对我来说,他也没法成为真正的朋友。” 饶佩儿想想也是,要冉斯年对范骁真心实意,那倒是为难他了。 “对了,”饶佩儿突然想起了刚刚冉斯年所说的他母亲和叔叔的故事,“你那个母亲和叔叔走到一块儿的故事,临场发挥地还不错,亏你能够编出这样的故事跟范骁套近乎。” 冉斯年苦笑着摇摇头,“佩儿,那不是编的,是真的,我的母亲跟我叔叔走到了一块儿。这件事我始终无法释怀,只能逃避,尽量不跟他们接触。也许在你一个外人看来,这没什么,可是我是当事人,我的感受真的不太好。” 饶佩儿坐到冉斯年身边,柔声说:“我能理解,相信我,你需要的只是时间,时间会让你放下心里的包袱,让你发现亲情的可贵,总有一天,你不会再逃避下去的,你会笑着祝福他们俩。” 冉斯年有点对饶佩儿刮目相看的意思,一把握住饶佩儿的手,“佩儿,谢谢你理解我鼓励我,我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 饶佩儿笑着甩开冉斯年的手,又讥讽道:“真不愧是演技派,居然肯暴露自己真实的身世去迎合范骁,你为了达到目的对自己也是够狠的啊。” “你不是早就看透我了吗?我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心机男。”冉斯年嘻嘻哈哈自嘲地说。 “是啊,你故意让我在话剧院替你出风头,站在你前面当什么释梦神探,就是投其所好,让我继续对你的释梦探案那一套工作感兴趣,给我一点当侦探的甜头,让我继续留下来当你的助理对吧?”饶佩儿挑着眉毛,一副早就看透一切的模样。 “被你看出来了啊?看来你真的有当侦探的潜质,你看人很准嘛。”冉斯年歪嘴一笑,冲饶佩儿眨了眨左眼。他那副得意的神态,仿佛吃定了饶佩儿还会是他的私人助理,还会搬回他这里,而且将会是他的女人。 “好吧,算你赢了,我可以继续当你的探案助理,恢复我们以前的合作关系,甚至搬回来这里住。但是前提是,你得先帮帮我,”饶佩儿的语气变得沉重,“帮我探寻我父亲的秘密,首先是让那个孔祥老人家现身。” 冉斯年也恢复了正经,严肃地说:“自然是义不容辞,说说看,你想要我做什么?” 饶佩儿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雷钧霆明天回来,我会去机场接他,然后去宾馆开房。” 冉斯年眯着眼,难掩听到这话的不悦,“我明白了,放心,我会像你父亲当年那样,一直暗中保护你的。我绝对不允许有意外发生。” 第二天一大早,饶佩儿气鼓鼓地从冉斯年家出来,上了自己的车。因为太过气愤恼怒的原因,她从冉斯年家别墅的院子里倒车的时候,直接把车子撞在了对面的花坛栅栏上。饶佩儿的车子受损不说,花坛栅栏也变形,躺倒在花坛中。 冉斯年本来是站在门口目送被他惹怒的饶佩儿离开的,一看饶佩儿惹祸,损坏了自家车不说,还损坏了小区设施,他急忙上前查看,可他查看的竟然不是饶佩儿,也不是饶佩儿的车,而是花坛的栅栏。 “糟了,物业一定会找我索赔的,”冉斯年为难地挠挠头,“也不知道要赔多少钱。” 饶佩儿气势汹汹地下车,指着冉斯年大叫:“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不是应该想问问我有没有伤到吗?” 冉斯年恍然大悟,马上凑到饶佩儿身边,“佩儿,你没有伤到吧?” “哼!”饶佩儿一把推开冉斯年,“冉斯年,我算是看透你了,告诉你,我们之间不可能,你不要妄想跟钧霆竞争啦,你比他可差得远啦!” 冉斯年脸色的笑意顿时消失,冷着一张脸问:“佩儿,你不要意气用事,我告诉过你,那个雷钧霆不是好人!” “我的事不要你多管闲事,钧霆是不是好人我比你清楚,反而是你,用给别人泼污水的方式抬高自己,你这种男人才是渣男,”饶佩儿的音量不小,引来了路过邻居的注目,不远处,小区的保安通过监控看到了这边的栅栏被撞,也赶了过来,“这下好了,冉斯年,你害我丢人现眼,你高兴啦?告诉你,我是不会赔偿一分钱的,我的车子你也必须要给我修好!” 冉斯年一把拉住要转身就走的饶佩儿,“佩儿,你要去哪?” “去哪?哼,还用问?钧霆的飞机十点钟到,我要去接机!”饶佩儿努力挣脱冉斯年的手,怒气冲冲地说,“冉斯年,我警告你,不许你在钧霆面前胡说八道,破坏我们的关系,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冉斯年想要追着饶佩儿而去,继续解释,却被小区保安给拦住,要求他留下来配合处理花坛栅栏和花坛上的车子的问题。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已经有十几个之多,更多的邻居打开了窗子,足不出户地看热闹。冉斯年知道自己这次之后恐怕会在小区里小小地出一把风头,成为邻居们最近一段时间的谈资,但是为了饶佩儿,他丝毫不把这放在心上。 冉斯年没敢抬头遥望孔祥所居住的高层方向,但是他猜想,孔祥的房间里一定有一部高倍望远镜,此时的孔祥正躲在窗帘后,躲在望远镜后观察着他家门口上演的这一场闹剧。 饶佩儿出了小区,直接打了一辆出租往机场赶去。在车上,她努力调整状态,尽管对雷钧霆多么的反感反胃甚至恐惧,待会她都得发挥演技,像雷钧霆离开之前那样跟他蜜里调油。 上午十点半,饶佩儿跟雷钧霆公司的司机一起,接到了风尘仆仆赶回松江市的雷钧霆,乘坐着雷钧霆公司的车子离开机场,前往雷钧霆的家。 一下午的时间,饶佩儿都跟雷钧霆呆在雷钧霆的家里,跟雷钧霆的母亲相处融洽。午饭过后,饶佩儿还收到了一个意外惊喜,快递员送来了九十九朵红玫瑰。对于雷钧霆的细心浪漫,饶佩儿表面上感动不已。 华灯初上,一对儿相拥嬉笑的男女出了家门,打车往松江市一家五星级酒店赶去。 出租车的后座上,女人一直依偎在男人的怀里,两人不停说着让司机都脸红的肉麻情话。突然间,男人霸道地把女人拉近,贴上他的胸膛,低头吻住了女人的唇。女人刚开始还有些本能的抗拒,几秒种后也沉沦在了男人的温润缠绵之中。 在这辆出租车的后方不远处,还有一辆跟他们路线相同的出租车,副驾驶的位置上坐着一个不断攥着拳头砸膝盖,懊恼地叹息咒骂着的老者。然而前面那辆车子的后座上的男女只顾着缠绵依偎,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后面的尾随者。 很快,出租车停在了五星级宾馆门前,那对儿男女相拥着下车到前台办理了入住手续,随后乘坐电梯上楼。全程,这对男女都像是连体人一样,腻歪在一起,男人低着头,时不时轻吻女人的脸颊嘴唇,女人也总是娇羞地低头,不经意地躲避着男人手指挑起下巴的挑逗和雨点一般的密吻。 “啪”的一声,1606号房间的门被性急的男人关上。可以想象房间里将会上演怎样香艳的戏码。 一分钟后,一名老者快步走到了1606号房门前。他刚刚在大堂的休息区那里偷听到了那对儿男女开的房间号,待那对儿男女上了电梯后,他也马上乘坐另一架电梯前往16楼。 此时,老者站在1606号房门前,手足无措,几次想要敲门,又几次忍住。他原地转了两圈,抬头看了看走廊的监控,知道自己在这样纠结下去,保安就会赶过来把他这个可疑人士带走。可如果就这样贸然敲门进去,他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份和作为?对方会不会把他当成疯子赶走?如果不敲门进去,那么这一趟跟踪岂不是白费?难道要任凭小白兔落入大灰狼的魔爪? 第二十六章 霸道保镖 老者的心理斗争着实激烈,但也极为短暂,仅仅犹豫了十几秒钟的时间后,他便敲响了房门。他敲得很急很重,嘴里还情不自禁地叫道:“花儿,快开门!快啊!” 房门很快被打开,老者的对面站着一脸惊愕的女人正是饶佩儿。 “你是谁?你刚刚叫我什么?”饶佩儿警惕地上下审视着这个年尽古稀的老人。 老人正是孔祥,他焦躁地朝房间里看了看,并不见雷钧霆的人影,反而听到浴室里传出了流水声,知道雷钧霆正在洗澡,当下便抓起饶佩儿的手就往外拉,“花儿,听我说,雷钧霆不是好人,你14岁那年,他差点就把你给……” 饶佩儿一把甩开孔祥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就要关门。 孔祥看得出,饶佩儿是把他当成了坏人,至少是值得警惕的陌生人。眼看饶佩儿就要关上门,掉入了雷钧霆那个坏蛋的魔爪之中,他便顾不得许多,一个健步竟然迈进了房间。 “你,你要干什么?”饶佩儿拍了拍浴室的门,意思是让雷钧霆快些出来,“你,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 孔祥担心雷钧霆从浴室出来,到时候更难从这里带走饶佩儿,情急之下便脱口而出,“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他临走的时候托我照顾你。花儿,听我说,你14岁那年,这个雷钧霆曾经是你的网友,他把你骗去了宾馆,差点就在宾馆的房间里迷奸了你,幸好你的奶奶及时把你偷偷出去见网友的事情告诉你父亲,他及时赶到,这才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你胡说!”饶佩儿听了孔祥的这番话更加警惕,又后退了几步,甚至开始四处寻觅防身的武器,“我爸爸在我三岁那年就去世了!你这个骗子,难道,难道你是冉斯年找来的帮手?就为了让我离开钧霆,拿这套说话糊弄我?” 孔祥急得直跺脚,并且剧烈地咳嗽起来,他虽然看起来老当益壮的,但是急躁的情况下,身体状态也会受到一些影响,“哎呀,你父亲并没有死,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总之说来话长,你先跟我离开这里,我再从头跟你说起。我才不是冉斯年找来的帮手,我真的是你父亲的朋友,我是他当年的同事。” “我凭什么相信你?”饶佩儿再次剧烈地敲浴室的门,“钧霆,你快出来啊!” 孔祥上前一步,猛地抓住饶佩儿的手,把她往外拉,一边用力一边说道:“你爸爸跟我当年都是缉毒警察,我是他的顶头上司,他是卧底。他当年诈死是因为身份马上就要暴露,必须要躲避贩毒集团的报复追杀!” 饶佩儿全身一震,她苦苦追寻的有关父亲的真相竟是如此,她曾想过数十种的可能性,但都没有往这种类似警匪剧的剧情上去想,现在这个答案真的是出乎了她所有的预料。 因为愣神,饶佩儿暂时忘记了抵抗,身子任由孔祥拉出了房门。 倏地,孔祥感觉到了身后的饶佩儿似乎抓住了门框,他回头的瞬间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抱歉,我不能让您带走佩儿,即使我相信您是佩儿生父的朋友,一心想要保护佩儿。抱歉,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够留下来,在这里讲明一切。”说话的正是从浴室里走出来的,穿着整齐的——冉斯年。 孔祥大吃一惊,他本以为浴室里的男人、跟饶佩儿从雷钧霆家里出来、一路打车来开房的男人当然就是雷钧霆,可事实上,却是穿着雷钧霆衣服的冉斯年!原来他们这是一个掉包计!孔祥虽然上了年纪,可是脑袋灵光,他马上就悟出了其中的缘由,原来他早就暴露了,饶佩儿和冉斯年是故意演出了这么一场戏,逼他现身,逼他说出隐藏了二十多年的实情。 孔祥重重叹了口气,舒缓呼吸,显然已经放弃了抵抗,打算坦白一切,毕竟是他自己中了这两个年青人的计,现在他话都已经说出了一大半,点明了饶佩儿生父并未死去,并且曾经是个卧底的缉毒警察,那么不如把一切说清楚,也好阻止饶佩儿继续探究下去,或者泄露生父的秘密,给她自己招来灾祸。 “好吧,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坦白了,”孔祥首先进了房门,“咱们进去说吧。” 三个人在房间的沙发上落座,饶佩儿还给他们三个人都倒了一杯水,礼貌而歉然地对孔祥说:“孔老先生,对不起,我们骗了您也是不得已。如果我们不这样设局引您主动来讲出实情,而是直接去找你询问有关我父亲的事情,我想,您也是不会说的。” 孔祥点头,“没错,我是打算把你父亲的秘密保守到死的,原本我还担心我死后没有接班人保护你的周全,可现在看来,你倒是已经有了一个尽职尽责的保镖。” 冉斯年知道孔祥说的保镖是自己,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今天的计划也是我自作主张临时篡改的。本来佩儿是想让雷钧霆亲自出演的,由我在暗中跟踪保护她。可我实在是不放心,更加不想让雷钧霆那个渣男再占佩儿一丝一毫的便宜,所以才化妆成送花的快递员,下午的时候进到了雷钧霆的家里,跟他掉包,假冒他出来跟佩儿开房,演这出戏给您看。” 饶佩儿白了冉斯年一眼,脸上却泛起了两道红晕,她想到了刚刚冉斯年借着演戏给孔祥看的由头占了自己的便宜,那些让她脸红心跳剧烈的拥抱和那些吻。冉斯年这个男人坏得让她又爱又恨,不知如何是好。 “那么,那个雷钧霆怎么样了?你们跟他摊牌了?”孔祥问道。 “是的,我们花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逼雷钧霆说出了当年的真相,最后雷钧霆和他母亲痛哭流涕,对佩儿的父亲感激涕零,感激他当年放过了雷钧霆,也让雷钧霆警醒,没有因为一时冲动走上犯罪道路。如果当年饶佩儿的父亲没有及时出现,不仅仅是饶佩儿受到伤害,雷钧霆也会彻底沦为一个罪犯,免不了牢狱之灾,一辈子也就算是毁了。”冉斯年虽然嘴里这么说,但还是流露出对雷钧霆的不屑。 “其实雷钧霆主动追求我,也是带着报恩的心理……”饶佩儿想起了下午雷钧霆跪地痛哭的样子,不免有些同情,对于他的憎恨反感和恶心,似乎也打了折扣。 “哼,什么报恩,我看他还是居心不良,”冉斯年提及雷钧霆仍旧带着满满的敌意,也夹杂着一些胜者的得意,“佩儿,你以后还是不要再见这个雷钧霆为好,跟他公司的合约也提前结束,不要再跟这个人打交道。” 饶佩儿倔强地仰着下巴,本来是不满意冉斯年私自替自己做主的霸道行为的,可是也是真的想要跟雷钧霆划清界限了,毕竟雷钧霆也没有在工作上给她带来什么好处,好不容易发唱片进军歌坛,却成了网友们的笑料,看来她真的不适合当什么歌手。 “花儿啊,冉先生说得对,那个雷钧霆,你还是不要再见为好,”孔祥也帮着冉斯年说话,“否则就是辜负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了啊,他是想要让你忘记那段不堪的过往啊。” 饶佩儿挤出一丝酸涩的笑,“是啊,我父亲,他催眠了我,并且是两次催眠了我。” 孔祥大吃一惊,“你,你都知道了?” “是啊,是斯年用他的释梦方法再加上他的推理分析得出了这个结论,”饶佩儿说着,望向冉斯年,难掩自豪地说,“多亏斯年的帮助,我才知道原来父亲没死,也是多亏了他,我们才找到了您。现在看来,我拜托他帮我探寻父亲的秘密,是最正确的决定!” 孔祥却连连摆手摇头,“不不不,花儿啊,你错啦,你真的不该去探寻你父亲的秘密,当年他之所以催眠你让你忘记你在你奶奶家看到的照片,就是为了让你一辈子不要知道他的秘密。因为知道了他的秘密对你来说是隐患、是危险啊!” 饶佩儿满腔的问号,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只好先从她第一次被父亲催眠问起,“孔老,你说我当年在奶奶家看到了照片?被我奶奶珍藏在那个折叠盒子里的照片到底是谁的照片?是我父亲的?” 孔祥面露为难之色,沉吟了片刻才低声说:“没错,是你的父亲的照片,不单单有你的父亲,还有你父亲在国外娶的媳妇,以及你同父异母的弟弟,照片上的你的弟弟当时还在襁褓之中。照片是你父亲托人藏在那个古董盒子里,秘密送回国,送到你奶奶手里的,毕竟老人家与儿子相隔一个太平洋,也只能通过照片寄托思念之情。前阵子你奶奶过世,你父亲和他的妻子以及你的弟弟也都秘密回来奔丧,在葬礼上,他们都已经见过了你这个不能相认的亲人。哦,对了,为了掩饰身份,你父亲已经事先取走了你奶奶盒子里的照片,所以你们之前那趟回你奶奶家,才只找到了一个空盒子。” 第二十七章 父亲的真相 “我父亲,他,他又结婚了?我还有个弟弟?”饶佩儿的眼眶一红,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我理解他是为了工作,为了自保而不得已抛下我们母女,可是,可是他怎么可以这么无情,这么多年,我和妈妈都以为他死了,实际上他却在国外成家,一家团聚!” 孔祥哀叹着说:“花儿,你父亲还是惦念着你的,不然也不会在二十多年里回国三十多次,偷偷看望你。要知道,他虽然整了容,有了新的身份,可是回到松江市对他来说仍然是极为危险的,他曾经卧底的那个贩毒集团甚是庞大,若是有一个人认出了他,那么对于他,对于你们母女,都是灭顶之灾啊。” “是吗?也许他是个尽职尽责的好警察,也冒险回来看望我,两次催眠我,还救过我一次,算是个合格的父亲,”饶佩儿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可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好丈夫好男人,他太对不起我妈了!” 孔祥不住叹息,“的确,星辉他辜负了你的母亲。花儿,虽然我很不愿意告诉你这个事实,但是今天已经到了这个份上,我想我也必须要告诉你全部的事实。实际上,你父亲饶星辉是在卧底工作中认识了你的母亲陶翠芬,你母亲对星辉一见钟情,星辉因为工作的原因又不能拒绝你母亲,所以,所以这才,这才有了你。有了你之后,星辉才不得已与你母亲结婚。” 饶佩儿咬住嘴唇,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自己的父亲从未爱过自己的母亲,自己只是他们俩因为那该死的卧底任务,因为母亲的主动投怀送抱才诞生在这个世上的多余的累赘。 冉斯年紧紧握住饶佩儿的手,给她无声的安慰。他早就想过,饶佩儿想要揭晓的秘密一定不会给她带来什么快乐,真相往往让人猝不及防,难以接受。可他也没想到,会是这样残忍又无奈的结果。 饶佩儿整理心情,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抓紧时间把事情问个清清楚楚,“孔老,您刚刚说我父亲接近我母亲是因为卧底任务,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母亲她……” “花儿,你母亲当然不是贩毒集团的人,事实上她什么都不知道,只不过当时她暂住在她表哥陶大龙的家中,也在陶大龙开的餐馆里帮忙,而陶大龙开的餐馆正好是贩毒人员固定的碰头地点……” “我懂了,原来是这样,”饶佩儿落寞地说,“我父亲过世后不久,表舅也销声匿迹,现在看来,他是落网了对吧?” “是啊,只可惜,陶大龙只是贩毒集团的骨干之一,他和他的手下怎么也不肯暴露其他的支系,贩毒集团没能被连锅端。因此你的父亲仍然处于危险之中。我作为你父亲的顶头上司,为了保护他的周全,向上面提出申请,伪造了你父亲的死,把他秘密送出国。现在,他在美国,是一名出色的催眠师,任职于一所大医院,”孔祥尴尬地苦笑,“惭愧啊,我从四十六岁就开始接手松江市贩毒集团的案子,直到退休,这帮毒贩子仍然肆虐。二三十年了,他们也经历了更新换代,算是新人辈出啊。” 饶佩儿一惊,她想起了最初常青导演的案子的时候,自己也曾动了念头想要用毒品报复常青,并且付诸于行动真的多方打探,找到了松江市的某个毒贩,从他手里购买到了少量的海洛因。也许当时她见到的那个底层小毒贩就是隶属于父亲卧底的贩毒集团。饶佩儿责怪自己,当初真的是错得离谱,她难掩羞愧,觉得自己似乎是对不起父亲饶星辉的身份,对不起他为止冒险付出牺牲的职业,给他抹了黑。 “花儿,这些事情我和你父亲本来是想要瞒着你一辈子的,我为了你父亲,也愿意把保护你,把你的近况定期传递给你父亲这项任务当做自己退休后的工作任务。唉,没想到命运竟然安排我上了你们的套,不得已只能把真相告诉你。我之所以全盘托出,也是想要劝诫警告你,花儿,为了你的安全,你母亲的安全,还有你父亲一家人的安全,就此打住,不要再打探你父亲的消息,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你自己的生活吧。”孔祥苦口婆心地说。 饶佩儿无力地点头,“好的,我除了当做什么都知道继续自己的生活,还能做什么呢?我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我也已经知道了,现在这种局势,我自然是无能为力。孔老,你放心吧,也大可不必再劳心伤神地暗中保护我,让您费心这么多年,实在是不好意思,您也该安享晚年了。” “哈哈,不愧是父女俩,你的父亲星辉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呢,”孔祥放松地大笑,看得出,他也算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但我还是不能够完全对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父亲,会替他照看你,保护你,虽然现在我算是有了个帮手,可以轻松许多,可是还是不能完全卸任不管啊。花儿,今天从这里出去,我们还是陌生人,绝对不可以再有什么接触,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能让那群贩毒集团的混蛋们发现端倪啊。” 饶佩儿用力点头,信誓旦旦地说:“放心吧孔老,为了咱们大家的安全,我一定会表现得滴水不漏的。” 冉斯年欣慰地凝视着饶佩儿,却在饶佩儿坚毅的眼神里看出了一些倔强和不甘。一股不祥的念头袭上心头,冉斯年可以猜想得到饶佩儿此时心中所想。 送走了孔祥,冉斯年和饶佩儿也退了房,一起打车回家。 一直到回到冉斯年的家,饶佩儿默默无语地上了三楼打算回房休息的时候,冉斯年这才犹豫着开口询问:“佩儿,你该不会想要彻底端了贩毒集团,彻底确保你们一家人的安全,然后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你父亲相认吧?” 饶佩儿惊诧地瞪大眼,吞了口口水,顿了顿后才反应过来,高八度地说:“开什么玩笑?那样的父亲我才不想跟他相认呢!再说了,人家整个缉毒大队这么多年都没法彻底铲除整个贩毒集团,我只是个三流小演员,怎么跟一整个贩毒集团抗衡?斯年,这次真的是你想多了。” 冉斯年放松地耸耸肩,自嘲地说:“也对,这次真的是我胡思乱想了。你虽然有时候天真得可以,但是在这种大事上面还是比较理智的,是我想多啦。”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饶佩儿冲冉斯年挥挥手。 冉斯年却仿佛还没有要下楼的意思,犹豫再三,开口道:“佩儿,搬回来住好吗?我需要你这个助理,这个家也需要你,再说了,孔老也说了,我是你的保镖,把保护你的任务交给我一部分,他老人家也是放心的。” 饶佩儿想都没想便点头,“斯年,谢谢你。与其说是这个家需要我,还不如说是我需要你,你帮了我这么多的忙,真的很感谢你。” 冉斯年注意到饶佩儿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闪过尴尬的意味,他觉得饶佩儿一定是在暗示她已经知道了冉斯年看过网上的恶搞视频,也知道了是冉斯年在暗中帮忙。可冉斯年也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坦白邀功,他不想让饶佩儿知道自己看过她被恶搞的糗态,也不想在饶佩儿面前失信,毕竟他曾答应过饶佩儿不上网。他们俩就这样心照不宣,似乎也挺好。 “那个,之前的吻戏……”饶佩儿突然红了脸,尴尬地嘀咕,“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吻戏?”冉斯年一时间莫名其妙,饶佩儿竟然叫之前的经历为“吻戏”! “是啊,吻戏。我们不是做戏给孔老看吗?你也知道,我是个演员,大大小小的吻戏演过多少次自己都记不清啦,”饶佩儿故作轻松大方地说,“如果每次跟合作的男演员有过吻戏之后,都要暧昧一番,那我们当演员的岂不是要暧昧到累死啊。” 冉斯年眯着眼,嘴角下垂,低沉地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让你不要放在心上,最好忘了那一段,免得以后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会觉得尴尬啊,”饶佩儿大大咧咧地侃侃而谈,“能够把表演和真实清楚地划分开,这是一个演员最基本的素养之一……” 饶佩儿话还未说完,已经被冉斯年壁咚,靠在了墙上。 冉斯年动作如行云流水,根本不给饶佩儿反应和反抗的机会,低头封住了饶佩儿那两片喋喋不休,说着自欺欺人的话的嘴唇。 湿润的纠缠中,饶佩儿大脑一片空白,任凭冉斯年的摆布。冉斯年轻拥着饶佩儿,吻得忘情,但却头脑清晰,他的意识和潜意识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冉斯年是真的爱上了这个女人。 饶佩儿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意识才重新恢复运转,她警醒过来,轻轻推开冉斯年,几次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整个人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可我不是演员,没有你说的基本素养。”冉斯年接着之前饶佩儿的话,低沉而魅惑地说道。 第一章 重归于好 葬礼上,饶佩儿身着一身黑色,一脸沉重,带着泪痕站在一脸沉重却没有泪痕的母亲陶翠芬身边。 奶奶的病危让饶佩儿着实难过了一阵子,但那段时间正好赶上饶佩儿参演常青导演的电影《午夜狂欢》,而且是难得饰演女一号,她把这次参演这部电影当做了她上位的关键,事业的转折点,十分认真投入,同时也是想让奶奶看到自己的成功为自己高兴,因此照顾病危奶奶的任务大多是交给了母亲陶翠芬。 好不容易电影杀青了,可奶奶也病故了。葬礼上的饶佩儿万分自责悲痛,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哪里会去注意一个已经改变容貌,带着一个外国妻子和混血儿少年的男人?而事实上,按照孔祥老人的说法,奶奶的葬礼,饶佩儿的父亲也是参加了的,而且是带着一家三口,秘密回国奔丧。 此时的饶佩儿身在梦中,她也很清楚自己是身在梦中,她想要在她的潜意识里找到父亲,重回那场葬礼,像冉斯年一样,定格梦中重放的画面,定格在她父亲的画面,因为她想见见父亲,虽然难以遏制对父亲的责怪和怨恨,但是同样难以遏制的是对父亲的想念。 梦里的饶佩儿不再哭泣,她站在母亲身边,眼神扫过前来参加葬礼的每一个人,那些人中有她认识的,也有她不认识的,还有很多面部模糊的人,想来是这些面孔并没有在饶佩儿的潜意识里留下什么印象。 倏地,眼前闪过了一个人影,那是一个身材颀长却稍显瘦削的男人。饶佩儿的眼神扫过这个男人,正好赶上对方回头。刹那间,两人目光相接。饶佩儿定格了这幅画面,因为对方的脸明显是混血,他是一个拥有帅气稚嫩面庞的少年,约莫十七八岁的模样。 没错了,这就是她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饶佩儿笃定地想,否则怎么可能会有一个混血的人出现在奶奶的葬礼上? 饶佩儿马上放眼望去,想要在人群中寻找父亲,然而人影攒动,她并没有在一片黑白色中找到某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就连外国面孔的女人也没有。等到饶佩儿再回头去找那个匆匆一瞥的混血少年的时候,对方也已经消失无踪。 饶佩儿平静地睁开眼,脑子里还在不断重放刚刚梦里与那个混血少年匆匆一瞥的画面,她想,如果这个混血的弟弟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绝对能够一眼就认出。 天色未亮,饶佩儿却躺在床上辗转,难以再次入睡,她想起了今天白天母亲帮她搬家后收拾房间的时候,母女俩的对话。 “妈,你恨爸爸吗?”饶佩儿问这话的时候几乎是脱口而出,没经过大脑。 陶翠芬一边弯腰拖地一边说:“恨?恨什么?孩子,你父亲又不是抛下咱们母女远走高飞了,他是遇到了意外啊!” 饶佩儿咬住嘴唇,忍住鼻子的酸意又问:“可是他毕竟丢下了咱们孤儿寡母的,这些年你独自抚养我,那么辛苦……” “傻孩子,怎么突然说这些?”陶翠芬听得出饶佩儿的哽咽,放下手中的活走到饶佩儿身边拉住她的手,“你爸爸也算留下了一笔钱,虽说这些年过得不容易,但好在咱们没有为钱发愁过不是吗?” “妈,这些年我看得出,你跟奶奶的关系不太好,可她病危的之后,你还是不计前嫌去照顾她,都是因为你深爱爸爸吧?还有,你这么多年都不肯再婚……”饶佩儿说着,眼泪已经汩汩流下。 陶翠芬叹了口气,用纸巾帮饶佩儿拭泪,“我也不是刻意不找,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啊,我就觉得啊,什么人都不如你爸爸,我再也找不到当年第一眼见到你爸爸那时候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啦。既然这样,与其找个人搭伙过日子,还不如自己更自在。” “妈,我希望你再婚,真的,我真的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男人,能够照顾你爱护你,真心对你。”饶佩儿为母亲不值,她不想让母亲的后半生都在怀念一个欺骗她的男人。 陶翠芬宠溺地说:“好啊,但是前提是我得先看着我的宝贝女儿出嫁,过得幸福,我才有心思想自己的事情。说真的,你跟斯年到底什么时候结婚?你俩就这么一起住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饶佩儿噘着嘴,“妈,我不是跟你坦白了吗?以前我跟冉斯年那是假装恋爱,现在我俩也还没有明确关系,结婚什么的,早着呢。” 陶翠芬自信地笑道:“我刚刚已经趁你不在给冉斯年下了最后通牒啦,警告他绝对不许耽误你的青春,让他赶紧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迎娶我女儿。” “啊?”饶佩儿红着脸,急切地问,“那他怎么说?” 陶翠芬一脸不悦地说:“这臭小子说什么三年之内,说什么要等他解决了手头一个案子之后再求婚。哼,我说我女儿可等不了他三年!” 想到这里,饶佩儿躲在被窝里幸福地偷笑,她暗下决心,别说三年,就是五年十年,她都愿意等冉斯年,自从那晚跟冉斯年的亲热表演后,自从冉斯年那个霸道的吻之后,她就已经彻底沦陷了。 至于说冉斯年说的手头的案子,饶佩儿自然知道,指的就是三十多年前黎文慈亲生父母的命案,一年多前黎文慈跳楼案,以及咨询中心的爆炸案,而这些案子的中心人物,也就是瞿子冲。冉斯年得让瞿子冲伏法,解决掉这个心腹大患后,他才有心思结婚,这也是他对爱人安全的负责。 至于陶翠芬要求冉斯年找个正儿八经的工作这点,饶佩儿不能苟同,她觉得冉斯年现在在做的事情可是比他朝九晚五地上班更加有意义,虽然说收入极为不稳定,有些时候只能吃老本,但饶佩儿绝对认同冉斯年是个潜力股,她的设想是,未来冉斯年要开一家心理咨询中心,松江市最有名气,最有实力的咨询中心,让解雇他的原单位,让所有蔑视他释梦疗法的同行们都悔不当初。 清晨,饶佩儿下楼准备早餐,却见早餐已经摆上了餐桌,而且还挺丰盛,餐厅里还站着一个正在解围裙的大男人,自然就是冉斯年。 “早啊,佩儿,请就坐,”冉斯年绅士地拉出餐椅,“尝尝我的手艺。” 饶佩儿心满意足地坐下,一边品尝冉斯年的手艺,一边与他闲聊。早餐快结束的时候,饶佩儿不经意地问:“斯年啊,你的人际圈子里有没有本分老实的中年男人?当然,是单身的。” 冉斯年马上反应过来,“怎么?你要给陶阿姨介绍对象?” 饶佩儿点头,“没错,我得给我妈找一个好老伴才行,不能让她一个人孤独终老。你不知道,她到现在还在惦念着我爸,我当然不能让她知道这么多年我爸骗了她,甚至从没爱过她。我能为我妈做的,就是给她找一个好男人。” 冉斯年挠头,叹息着说:“我的人际圈子里都是年轻人,上了年纪的单身男人嘛,倒是也有几个,是大学的教授和院长,可惜自从爆炸事件和黎文慈跳楼事件后,我成了行业耻辱,他们也都跟我划清界限。” “是这样啊,看来我只能替我妈去婚介机构入个会员什么的才行了,然后跟我妈一起去相亲,这一次,我一定得帮她找到一个好男人。”饶佩儿信誓旦旦地说。 冉斯年低头沉思了片刻,“婚介机构的会员良莠不齐,而且知人知面不知心,还是不如身边人介绍稳妥。这样吧,我倒是可以试着联系一下我妈,让她帮忙。我妈和叔叔应该有不少那个年龄段的朋友,让他们帮着物色一下总比婚介机构强。” 饶佩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会吧?你不是不愿意向他们开口求助嘛?” 冉斯年苦笑着耸耸肩,“一般的事情当然不会向他们求助,但这是关系到我未来岳母的终身大事,我自然要全力以赴啦。” 饶佩儿感动得恨不得马上给冉斯年一个熊抱,她已经可以肯定,之前的网络危机被水军化解,就是冉斯年从中帮忙,向他的叔叔开口求助。这一次,他为了她母亲的事又要向一直以来有隔阂的叔叔开口,也真是为难他了。要知道,就连冉斯年自己遇到了职业生涯的滑铁卢,和差点丧命这么大的事情,他都没有向家人求助呢。 “斯年,真的谢谢你。”饶佩儿感动地说。 冉斯年起身走到饶佩儿身边,又坐下,坏笑地指着自己的脸颊,示意饶佩儿用吻来道谢。 饶佩儿羞红了脸,自己都奇怪演过不少场吻戏的自己怎么会突然间脸红心跳得厉害,甚至没胆量去吻冉斯年。想来那是因为之前她都知道那是假的,是演戏,所以自然可以轻松应对,而这一次,她面对的是让她心动的冉斯年,自然就成了个羞赧的小女人。 冉斯年等不到饶佩儿感谢的吻,就掌握了主动权,双手握住饶佩儿的双臂,身体慢慢靠近,意图去吻饶佩儿的唇。 饶佩儿僵硬地被动地等待着冉斯年的吻,双眼不自觉地闭上。然而这一次,她没有等到冉斯年的吻,却被冉斯年的大喝声惊得睁眼的同时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喂,你是谁?”冉斯年突然对着饶佩儿身后,餐厅的窗子大喝一声。 饶佩儿本能地回过头,竟然看见了一张脸贴在了餐厅的窗户上,显然刚刚一直在偷窥餐厅里的他们,吓得她也低低地惊叫一声。 第二章 预示梦 冉斯年大步流星地走出别墅的大门,气势汹汹地站在院子里的石子路上,指着那个仍旧呆愣愣站在餐厅窗外草坪上的男人,叫道:“你是谁?怎么进来院子的?你踩了我种的花你知不知道?这花是我刚刚找人栽种的名贵品种,你得赔我损失你知不知道?” 饶佩儿也跟在冉斯年身后出来,此时看见冉斯年纠结于栽种的花被踩踏的模样不禁捂嘴偷笑。她想起了几天前她曾经无意中对冉斯年说过院子里的草坪杂草丛生的,要他赶快整理,冉斯年果然就在她搬过来之前找人整理过了,还特意栽种了她喜欢的蔷薇花苗。 仍旧站在小花圃里的是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大男孩,他蓬头垢面,头发是许久未经搭理的杀马特造型,穿着典型的非主流奇装异服,眼神黯淡,面色蜡黄,满脸稀稀拉拉的胡茬。此时,他正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踩着所谓名贵的花苗走出来好,还是站在原地好。 “那个,对不起,我只是想看看家里有没有人,”大男孩抱歉地欠了欠身子,含糊不清地说,“你们这别墅院子的围墙也不高,我就翻过来了,然后看到窗子后面好像有人,就过去看看,结果,结果,呵呵,我还以为能看到你俩亲嘴儿呢。” 冉斯年翻了个白眼,刚想再出言训斥这个形象糟糕的年轻人,却突然捂着口鼻退后了几步,小声嘀咕着:“怪了,来种花的工人说过阵子再来给花苗施肥啊?” 身后的饶佩儿也闻到了一股异臭,也捂住了口鼻,“对啊,昨晚我还没闻到什么味道,怎么今早突然这么臭?” 花圃里的年轻大男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那个,可能是我身上的味道。” 冉斯年惊愕地打量着男孩,这才恍然大悟,这股恶臭正是男孩身上散发出的味道,而且是常年喝酒的人身上才有的酒臭味,男孩一张嘴说话,味道就更是浓烈得扑面而来。再联系起男孩说话那种含糊不清的风格,以及他的面色,冉斯年推断,这是个年纪轻轻的酗酒者,说得更通俗且带有个人感情色彩的话,就是——酒鬼。 “出来出来,你先出来,”冉斯年嫌弃地朝朝手,“你到底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大男孩大大咧咧地踩着冉斯年的花苗走到石子路上,“我叫胡超,我来找梦学大师冉斯年,你就是冉大师吧?” “我就是,”冉斯年没好气地说,“找我做什么?” 胡超笑嘻嘻地说:“当然是找你解梦啦。” 冉斯年往后退了几步,上下打量着胡超,问:“我这里不是免费解梦的地方,你知道吧?” 胡超挠挠头,往前踏了一步,“我知道,冉大师收费不便宜。说实话,我没钱,我是个穷鬼,相信你们也能看得出。但是我也听说,冉大师对梦学很有钻研精神,说不定愿意无偿帮我呢,因为我的情况吧,非常特殊。” 冉斯年又退后了一步,虽然这个胡超味道不好,又是个酒鬼,但是也是有一定挽救可能的,毕竟他还这么年轻,如果能够戒酒,走上正道,也是个大好青年,便耐着性子问:“有什么特殊的?醉酒以后做的梦跟常人不同?说真的,你这种情况,不该来找我解梦,你该去正规的机构戒酒治病!” 胡超显然不愿意听别人劝他戒酒的话,有些懊恼不耐烦地跺脚摇头,显示出了这个年纪的叛逆,还有杀马特不良少年的痞气,“戒酒的事儿不用你管,我是来找你解梦的,其实也不是解梦,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我的梦都能变成现实!” 冉斯年眯着眼,嘴里低声重复,“梦变成现实?都能?” 饶佩儿看得出,冉斯年对这个胡超的梦产生了兴趣,便指了指小区不远处的凉亭,“斯年,别让他进家门了,亭子里通风,在那谈吧。先听听他怎么说,不管能不能帮忙,我得好好劝劝他,实在不行联系他家长,年纪轻轻就酗酒把身体搞成这样子,这怎么行?” 冉斯年点点头,指了指远处的亭子,“胡超是吧?你先去那里等我,我先听听你的情况吧。” 五分钟后,冉斯年和带着喷有香水手帕的饶佩儿出门,前往胡超等待的凉亭。 “说说吧,什么叫做梦能变成现实,还都能变成现实。”冉斯年尽量显得没那么感兴趣。 胡超兴致勃勃地说:“我的梦可以预测未来,真的!我梦里发生的事情都会在几天后变成现实!” 冉斯年不以为然地说:“梦是一个人潜意识的体现,当然也就是掩藏的欲望的体现,人会不自觉按照潜意识的欲望达成目标,所以梦境成真这种事没什么好惊讶的。” 胡超一副没听懂的样子,问:“什么潜意识,那是什么东西?” 饶佩儿叹了口气,估计这个胡超也是早早辍学,没什么文化,便用浅显的语言给他解释:“简单来说就是你有些欲望连你自己都察觉不到,但是在你的梦里,这些欲望就会表现出来。在现实中,你会不自觉地去努力实现这个你还察觉不到的欲望,所以欲望就达成了,你就认为是你的梦预测了现实,其实呢,是你自己达成了欲望。就这么简单。” 胡超这次好像听懂了,他一个劲摇头,“什么欲望不欲望的,你们先听听我讲我的梦好不好?听过之后你们就会知道了,我的梦真的能预测未来。” 冉斯年点点头,淡淡地说:“讲吧,给你五分钟的时间,记得高度概括,不要有无意义的废话。” 胡超噘着嘴,对冉斯年的要求有些不满,但还是认真去组织语言,开口道:“总结来说,我最近这阵子做了两个预测未来的梦。第一个梦,我梦见了家附近那只脏兮兮的流浪猫偷跑进我家的厨房偷吃的,把盘子碗打碎在地上,然后墙上突然钻出来一个影子,他捉住了那只猫,用地上打碎的盘子碎片把那只猫给开了膛,然后就想丢垃圾一样,顺着窗子把猫的尸体给丢了出去。” “然后第二天你就在你家窗子下发现了那只猫的尸体?”饶佩儿揪心地问,她最喜欢小猫小狗,听到有人虐杀小动物她都会极为愤慨,哪怕胡超只是做了个虐杀小动物的梦,她都听得十分痛心。 胡超摇头,“没有,第二天我醒来去厨房,厨房里一切完好,我家那些破盘子破碗都在。我出门的时候还看见了那只流浪猫,活得好好的呢。那只猫是在一周后才死的,过了一周的时间,有天早上我去家附近的小食杂店买酒,在路边的一个垃圾堆边上看见了那只流浪猫,它被开了膛,旁边还有一个瓷碗的碎片泡在血水里!真的有人把它给杀啦!” 冉斯年相比较胡超夸张的表情显得像尊塑像一样,不动声色地问:“你确定你梦里看到的流浪猫就是垃圾堆的那只?” “当然啦,我们村流浪猫都是有数的,就那么几只,黄白花的就那么一只!”胡超信誓旦旦地说。 “那么,”冉斯年痛痛快快地问,“你确定那只猫不是你杀的?” 胡超一下子从石凳上蹦起来,叫嚣着:“当然不是!你们别看我这样,说真的,我连杀鸡都不敢,怎么可能虐杀猫?再说那只猫又没招惹我,我干嘛要杀它?再说了,要是我自己杀的,我来找你做什么?” “你别忘了,你是个小酒鬼,醉酒后做的事情很有可能不记得,”冉斯年毫不客气地说,“很有可能是你的潜意识里就讨厌那只流浪猫,所以一直想要杀了它,所以才在梦里编造出一个它跑进你家厨房偷吃的这个由头,在梦里借机杀了它。现实中,酒壮怂人胆,你醉酒后突然就有了勇气,别说杀猫了,就是让你去打虎你都不怕呢。” 胡超的头摇得像破浪鼓一样,“你不懂,我真的没有杀那只猫,我的梦里杀死它的也不是我啊,是个影子!像是鬼影一样的影子!” “没错,影子影射的就是你自己,也许那就是你的影子。”冉斯年咄咄逼人地说,他认为酒精已经侵蚀了这个年轻人的大脑,让他意识混乱,记不得自己曾经做过残忍血腥的事。 胡超一副死不认账的架势,“我发誓不是我,事实上,我还挺喜欢那只猫的,还把它的尸体拿去埋了呢。” 饶佩儿知道这样争辩下去根本得不出什么结论,就问:“好啦好啦,暂时就当那只可怜的流浪猫不是你杀的,说说你的第二个梦吧。” 胡超冷静了片刻,说道:“第二个梦,我梦到了邻居家养的藏獒。” “哦?先是猫,后是狗?”冉斯年饶有兴致地反问。 胡超有些气急败坏,“我没撒谎!梦见猫和狗有什么不对的?我们村里除了猫狗就是鸡鸭猪,梦见动物怎么了?” 第三章 酒后吐真言 冉斯年不想跟一个大男孩争辩,只好挥挥手,示意胡超继续讲。 “我这个人有什么说什么,那只流浪猫我并不讨厌,可是那条藏獒我就非常讨厌,那家伙每次有人路过院子门口都会大叫,还有一次,它居然挣脱了绳子跑出来咬伤了一个男孩。藏獒主人也只是赔钱了事,事后把绳子换成了狗链,可是还是放任不管他家的藏獒乱叫。我们附近人家经常在晚上被突然冒出来的狗叫声吵醒,烦都烦死了,”胡超说到藏獒的时候,的确是显示出了极为不屑厌恶的神态,“一天晚上,我又梦见了那个影子,他还是从墙上走下来,手里捧着一个大大的白白的肉包子,他就站在养藏獒人家的门口,引得院子里的藏獒狂吠。紧接着,他就把肉包子掰成两半,顺着围墙丢了进去。然后,然后就听不到那藏獒的声音啦!” 饶佩儿皱着眉问:“你是说,肉包子里有毒,毒死了藏獒?”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因为三天后,三天后,那只藏獒真的被毒死了,他的主人抱着狗的尸体在家门口又是哭又是骂,说找到那个毒死狗的人,要他不得好死。”胡超夸张地大声叫着,极为投入。 冉斯年沉吟了片刻,说:“如果你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答案你一定不喜欢。因为我认为能够解释这一切的、你会做预测未来的梦的缘由就是,你亲自去实现了梦境里的情形,说白了,就是那只流浪猫还有那条藏獒,都是你杀的。” 胡超用力拍打着石桌面,不顾手掌的疼痛,用尽力气表达清白,“真的不是我!” “斯年,就没别的可能了吗?”饶佩儿小声地说,“我看这个胡超真的不像是撒谎。” 冉斯年又看了看一脸真诚的胡超,说:“的确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有人替你达成了‘梦想’,胡超,你的这两个梦,有没有讲给什么人听?” 胡超想也没想就摇头,“绝对没有,给人讲自己做的梦这种事太女人啦,我才不会讲呢。这个世界上,知道我做了这两个梦的人除了我自己就是你们俩。” “也许你说梦话的时候讲过。”冉斯年还是不动声色地反驳胡超。 胡超急得直跳脚,“我就不说梦话!我爸说我每晚喝完酒睡得就跟死猪一样,说什么梦话啊?你为什么就不肯承认我的梦能够预测未来呢?” 冉斯年这次终于点头,“没错,这就是你潜意识里的欲望,你希望自己是特殊的,希望别人能够承认你这种特殊性。这证明了你想要拜托现在的生活环境,你希望改变,希望出类拔萃。可是以你现在的条件,想要改变非常困难,你只能寄希望于所谓的特异功能上,也就是你所说的你的梦能够预测未来。在我看来,也许你根本没有做过这两个梦,你只是根据现实发生的事情,也就是流浪猫和藏獒的死,虚构了两个梦,你甚至骗过了你自己,让你自己认定你真的做过那样的梦。胡超,听我说,想要改变现状其实很简单,不要走什么旁门左道,直接去戒除酒瘾,没了酒瘾,你会发现你的世界焕然一新。” 胡超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在骗你?我没做过那样过的梦,梦是我编出来的?” “是的。”冉斯年坦诚地回答。 “为什么不信我?”胡超突然爆发,扯着嗓子大叫,一副跃跃欲试要打冉斯年的架势。 冉斯年一把抓住胡超在他面前挥舞的拳头,冷静地说:“因为你的这个状态,所以导致你的话不足取信。要想让别人相信你,首先改变一下你的状态,听我的,戒酒吧,你还这么年轻。如果你今天是打扮得干干净净轻轻爽爽,意识清晰,吐字清楚,说不定我会相信你所说的话。可现在,我只能认定这是你被酒精侵蚀的大脑产生的幻觉。” 胡超双眼含泪,一把甩开了冉斯年的手,咬着嘴唇在原地站了几秒钟,最后决绝地转身,一溜烟往小区大门的方向跑开。 饶佩儿望着胡超的背影叹气,“斯年,你说到底哪种可能性大一些,到底是他真的做了那样的梦,然后按照潜意识的指引杀了流浪猫和藏獒,还是说他根据流浪猫和藏獒被杀的现实,自欺欺人地编造了那些梦,试图证明自己与众不同、有特异功能呢?” 冉斯年站起身,叹了口气,“我更倾向于后者,我看这孩子本质不坏,不像是能够虐杀动物的人。” “但愿吧,”饶佩儿嘀咕着说,“本来我还想问问他到底是哪个村的,想着能帮还是帮帮他,毕竟他还这么年轻,也许找他的家长谈谈,他们会愿意把胡超送进专门的戒酒机构呢。” 冉斯年一边往回走一边说:“这好办,可以找小范帮忙,让他帮忙查查看最近这阵子,哪个村发生了藏獒被毒死的案件,我想,藏獒的主人那么气愤,应该是报警了的。” 饶佩儿提议,“不如晚上把范骁请来家里吃饭?以拜托他调查藏獒案件为由,你不是想要跟他搞好关系吗?” 冉斯年笑着揽过饶佩儿肩,“真不愧是我的助理兼女友啊,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饶佩儿稍稍用力想要挣脱冉斯年的手臂,没能成功,只能小声嘀咕,“谁答应做你女友啦?” 下班时间,冉斯年给范骁打了电话,邀请他独自一人来家里吃完饭,说是有些私事要拜托范骁。范骁一听说冉斯年有事要拜托他,立马义不容辞地应承下来,甚至愿意打车前往冉斯年家。冉斯年看得出,范骁有些受宠若惊,被偶像级的人物邀请并且拜托,范骁自然是喜出望外。 晚上,冉斯年和饶佩儿一起下厨,准备了一桌丰盛的晚餐,在冉斯年的提议下,两人还准备了一箱啤酒。 饶佩儿望着那一箱啤酒,苦涩地说:“我怎么觉得咱俩是两只大灰狼,范骁是个不知情马上要掉入陷阱的小白兔啊?” 冉斯年笑着说:“放心吧,咱们又不会吃了范骁那只小白兔,不过是想要灌醉他而已嘛,这还是胡超这个小酒鬼给我的灵感呢。” 将近七点钟,范骁风尘仆仆地赶到,笑呵呵地进门,手里提着一个精美的水果篮。冉斯年从吝啬的范骁愿意大出血为自己准备果篮上就看出了今晚的胜算。 一切都按照冉斯年计划的进行,晚上八点半,范骁已经是迷迷糊糊昏昏沉沉。饶佩儿提出让范骁留宿,范骁自然是欣然接受。 冉斯年背着醉酒浑身瘫软的范骁上了楼上的客房,安顿范骁躺下之后,又端来了饶佩儿准备的解酒茶。 范骁迷迷糊糊中忙不迭向冉斯年道谢,然后含含糊糊断断续续地说:“斯年哥,你,你对我真,真好,我爸去世后,再没谁对我这么好过。” 冉斯年心里暗喜,有些人喝醉后喜欢唱歌,有些人喜欢睡觉,有些人喜欢耍酒疯,幸好范骁是那种醉酒后喜欢打开话匣子滔滔不绝的人。 “别这么说,相比较我而言,还是瞿队对你更好,他一直这么照顾你,”冉斯年诚恳地说,“我可从没见过瞿队这么照顾过别的新人啊,他一定很欣赏你,认为你前途无限。” 范骁摆手,“瞿队只是表面上很照顾我,给了我一份工作,帮助我进步而已,他从来就没有关心过我的生活和内心,而且总是板着一张脸,让我不敢亲近。斯年哥就不同啦,你就像我哥哥一样,而且你还那么聪明,是个神探。” 冉斯年顺水推舟地说:“是啊,瞿队就像是个严父的角色,父爱嘛,一般都是深沉的。” 范骁苦笑着说:“瞿队可不像我的父亲,他只是我爸的一个老朋友,要不是我爸临死前把我托付给了他,他才不会管我这个孤儿呢。” 冉斯年内心暗潮汹涌,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说:“瞿队是个大忙人嘛,难免有对你照顾不到的地方,你也要理解,也不能事事都依靠瞿队的。你也要做好准备,有一天瞿队不再照顾你,一切都要靠自己。” 范骁喝了解酒茶平躺下,闭着眼嘀咕着:“我爸跟我说了,如果有一天走投无路,瞿子冲也不帮我的时候,叫我去找他的另一个朋友帮忙,那个人一定会帮我。哼,我才不会去找他呢,那种人渣。我现在有斯年哥帮忙,才不需要他呢。” 冉斯年坐在范骁的床边,激动不已。那个人,那个人,莫非那个人就是掌握着瞿子冲杀人证据的人?那个人就是何占国留给儿子何铁芯的最后保障? “那个人是谁啊?”冉斯年小心翼翼地问。 范骁却根本听不到冉斯年的文化,轻微的鼾声响起。 冉斯年知道现在不可以叫醒范骁继续询问,否则说不定会引起范骁的怀疑,现阶段,他得到的信息就是,何占国临死前的确留了一手,保留了瞿子冲的犯罪证据,以此来制约瞿子冲照顾自己一心想要当警察的儿子,达成他的愿望。而这个证据就被何占国放在了另一个朋友那里,而这个朋友,目前只知道,他在何铁芯,也就是范骁眼里,是个人渣。 第四章 女死者 范骁的工作效率不高,一直到一周后他才给冉斯年打来电话,说是查到了前阵子死了藏獒的村子,因为藏獒的主人也是在藏獒被毒死之后的几天后,也就是三天前才报警的,在那之前,他一直想要私下找到那个下毒的人报仇。 挂上电话,冉斯年便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他要跟饶佩儿前往这个栋梁村,寻找小酒鬼胡超。 饶佩儿理解冉斯年,因为之前的案子,冉斯年对前来找他帮忙释梦的葛凡的忽视,导致了后来葛凡遭遇不测,冉斯年其实是心中有愧的。所以这一次,一向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他才愿意主动跟进胡超的事情,一来是因为担心胡超会在杀死猫和狗之后继续杀生,甚至杀人,二来也是希望能够找胡超的家长谈谈戒酒的事情。 冉斯年开车,载着饶佩儿一路开往松江市的城乡结合部,栋梁村就在那里。经过了公路,两人又根据导航上了一段土路,整整花费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 上午10点钟,冉斯年和饶佩儿一路打听着,前往村子里胡超家的所在。幸好栋梁村不大,胡超在栋梁村也算小有名气,因此打探他家的所在并不难,问了两个中年人之后,冉斯年和饶佩儿就弄明白了该怎么走。只不过,前面的巷子汽车进不去,他们只能下车步行。 两个人边走边聊,看来这个胡超家也是住在栋梁村最贫穷的区域,因为他们越走,房屋就越旧越破烂。 很快,冉斯年看到了一个生锈的铁栅栏大门,顺着栅栏缝隙可以看见院子里还有一个拴着狗链的铁柱,这里应该就是胡超所说的养藏獒的人家了吧。冉斯年朝周围打量,这户人家果然宽敞,院子是被红砖墙围起来的,围墙有一人来高,胡超梦里的那个影子正是从墙上走下来的,那个影子丢肉包子也是从围墙之上。 “斯年,你在想什么?”饶佩儿看冉斯年在铁栅栏门前驻足,问道,“难道这里就是养藏獒的人家?” “是啊,佩儿,你还记不记得,胡超梦里的那个影子是把肉包子顺着围墙丢进去的,”冉斯年指了指铁栅栏大门,“为什么那个影子不把肉包子从大门丢进去呢?从这里丢不是更方便吗?” “可能是那个影子不敢出现在大门前吧,怕藏獒看见他会狂吠得更大声,引来藏獒主人。不过这也都是胡超的潜意识的想法。”饶佩儿一面说一面注意到前面不远处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冉斯年也看到了远处的巷子里聚集了七八个人,大家七嘴八舌好像在讨论什么事。 “过去看看,”冉斯年拉起饶佩儿往前走去,“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咱们来晚了。” 还没等两个人走到七八个人聚集的地方,就看见有个中年男人掏出了手机,只按了三个号码键,一个拨号键便拨通了电话。冉斯年觉得男人按的三个号码键正是110. “喂,死人啦,老胡家死人啦,你们快过来吧!”男人先是语无伦次地叫着,后来在指挥中心的警察的指使下说出了栋梁村老胡家的地址。 待男人挂上电话,冉斯年上前一步问:“请问老胡家在哪里?” 男人似乎被吓着了,想也没想就指着后面一处矮屋,等到冉斯年带着饶佩儿与他擦肩而过后他才想起来问:“你们是什么人啊?” 冉斯年带着饶佩儿直接进到了老胡家的院子,因为院门并没有上锁,实际上院门上根本没有锁。看院子里的衰败混乱和房屋的破烂程度也可以想见,这户人家也许并不需要门锁,村里人都知道这里没什么好偷的。 不光院门没锁,房门也半虚掩着。冉斯年用纸巾接触房门,打开了房门,踏入了门厅之中,一眼就看到了左侧的房间地面上躺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穿着暴露的年轻女人。她真的很年轻,年轻得跟这身衣服严重不搭,脸上被弄花的浓妆也无法掩饰她也就是十六七岁的稚嫩模样。女人的脖颈上还缠绕着一根尼龙质地的晾衣绳。显然,她就是被这根绳子勒毙的。 饶佩儿只看了一眼就躲闪目光,正好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照片,那个年少的一眼便可以看出是胡超,只不过照片上的胡超更加年幼,也就是四十五岁,还没有被酒精折磨得面色蜡黄,眼神呆滞,也没有杀马特的发型和奇装异服。年老的那个明显跟胡超有几分相似,一定就是胡超的父亲。 “看来这里是胡超家没错了,可问题是,胡超和他父亲都不在家,只有这个身份不明的女死者。”冉斯年又扫视了一眼另一个房间和厨房以及没有自来水的所谓卫生间,的确没人。 “你们到底是谁?”报警的男人紧跟进来,“待会儿警察就来了,你们……” 冉斯年打断男人说道:“我们是胡超的朋友,来找胡超的,你知不知道胡超现在在哪里?” 男人看起来挺朴实的,马上回答:“不知道啊,我是老胡家的邻居,刚才老胡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看看他儿子是不是又喝大了昏迷了,因为老胡打他的手机没人接。我就过来看看,结果,结果胡超不在家,小霞这女娃却……” “小霞?你认识这个女死者?”饶佩儿问。 “认识,村里哪有不认识这孩子的,她叫栾霞,唉没人管的孩子,不学好啊。对了,栾霞是胡超的对象,两个不学好的孩子搞对象呢!” 一切就如冉斯年所料,死者与胡超有密切关系,又是死在胡超家里,胡超是最大的嫌疑人,再加上他现在下落不明,嫌疑更是撇不清。难道潜意识里潜藏暴力倾向的胡超真的在虐杀流浪猫和毒死藏獒后升级了他的暴力倾向,把毒手伸向了人类?冉斯年懊恼地叹气,果然他又晚了一步啊。 “看来,胡超不是根据现实编造了梦境,想要证明自己与众不同,拥有预示未来的特异功能,而是他先做了表现他潜意识欲望的梦,又在不自知的情况下替自己实现了潜在的欲望,真的按照梦境去实施了,”饶佩儿也是扼腕叹息,“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胡超的前两个梦恐怕都是在给他的杀人行为做铺垫呢,他从咱们那里回来后一定又做了第三个梦,而这第三个梦又一次成真了。” 冉斯年拉着饶佩儿退出犯罪现场,“咱们还是等警察来了再说吧,咱们把胡超的情况跟警察说一下,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不一会儿,镇上的派出所的车子驶过来,下来两个制服民警,简单看了一下犯罪现场,又开始打电话联系法医和现场勘查技术队。 冉斯年和饶佩儿则是乖乖站在一旁,等着警察过来询问他们两个与周围村民格格不入的外来客。 警察简单问了问他俩的身份,一听说他们是胡超在城里的朋友,来找胡超的,也没多问,直接把他们俩给打发了。这点完全出乎冉斯年的意料,他本来还以为警察会把他们俩当做嫌疑人给带走呢,没想到居然就这么打发他们走,好像他们在这里会添乱一样。 罢了,冉斯年无奈地耸耸肩,拿着饶佩儿乖乖听警察的话,回到自己的车子上,驾车离开。 又花费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二人回到家。就在冉斯年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瞿子冲把整件事告诉他的时候,瞿子冲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斯年,你和饶佩儿上午去了栋梁村?”瞿子冲严肃地问。 冉斯年先是一愣,然后了然一笑,“没错,怎么,镇派出所现在想起来找我们了?” “可不是吗?出警的是两个菜鸟,回去之后被领导狠狠训斥了一顿,幸好他们俩记住了饶佩儿车子的车牌号,刚刚请求市局协助找到你们俩呢,”瞿子冲没什么感情色彩地问,“怎么,你们卷入什么命案中了吗?” 冉斯年便把胡超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然后说:“这也不算是卷入事件吧,我直接过去跟负责案子的民警把事情讲清楚就好了。” 瞿子冲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你们俩直接过去不妥,万一再有菜鸟把你们当做了嫌疑人,你们搞不好免不了两天的牢狱之灾。还是我跟你们俩一起过去一下吧,我跟他们介绍一下你的身份,做你的担保人。” 冉斯年有些意外,“那太好了,就劳烦瞿队跟我们走这一趟了。” 待冉斯年挂断电话,饶佩儿才酸溜溜地说:“还算这个瞿子冲有点义气,愿意帮你做担保,跟咱们走这一趟。” 冉斯年却眯着眼低声说:“不见得,我总觉得瞿子冲想要参与这件案子的目的不纯,刚刚他听到我说胡超这个名字的时候,呼吸声抖了一下。” “你怀疑瞿子冲认识胡超,至少是认识这个名字?”饶佩儿问。 冉斯年边回忆边说:“我想,瞿子冲一定是确定了这个胡超就是他认识的那个胡超,因为还有栋梁村这个圈定不是吗?所以他才要跟咱们走这一趟。我大胆猜测一下,也许过不了几天,这个案子就会在瞿子冲的运作下,由他负责了。” “也对,否则的话,他完全可以不管镇派出所找咱们的事情,不汤这汤浑水的,”饶佩儿调侃地说,“但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瞿子冲对你还是十分珍视的,毕竟在你的协助下,他是松江市破案率最高的队长,以后一路高升也是极有可能的,所以他不舍得让你卷入什么麻烦事件啊。” 冉斯年冷笑一声,“不见得,瞿子冲似乎对升官不感兴趣,据我所知,他已经拒绝过一次升迁的机会,宁愿留在一线探案,当个队长。” 饶佩儿歪着头,对瞿子冲这个人捉摸不透,难道说他之所以一直邀请冉斯年协助破案,单纯只是为了——破案? 第五章 臭名昭著 半个小时后,瞿子冲驾车赶到,他要亲自充当司机,载着冉斯年和饶佩儿再走一趟栋梁村所在的镇派出所。 路上,冉斯年更加详细地对瞿子冲描述了胡超找他的意图和所有细节,也简单介绍了女死者的身份,以及案发现场的情况。 “瞿队,你怎么看?”冉斯年介绍完情况,想要知道瞿子冲的看法,因为他发觉瞿子冲对于胡超这个名字,以及胡超为嫌疑人的这件案子非常感兴趣。 “这么看来,这个胡超的确是第一嫌疑人,”瞿子冲沉稳地说,“并且胡超现在下落不明,很可能是畏罪潜逃。” 冉斯年叹了口气,“是啊,再结合之前胡超对我讲的他的预示梦的情况,他的确很可能有暴力倾向,他的梦都蕴含着死亡的因素,说明他的潜意识里也有杀戮的欲望,最开始的猫和狗也许只是铺垫,他的潜意识里一直想要杀的,其实就是他的小女友。” “没错,刚刚镇派出所的民警也给我简单说了一下这个女死者栾霞的情况,看这个情况,胡超也具备着一定的杀人动机。具体等到了那边,再让民警详细讲讲吧。” 镇派出所所长的办公室里,冉斯年、饶佩儿和瞿子冲并排坐在一个长排沙发上,这让所长以及两个民警极为吃惊,他们都以为是瞿子冲这位市里的刑警队长亲自押解着嫌疑人胡超的朋友,案件的关系人到他们这里来,可是看眼下的情形,好像这位瞿队长也对这两个可疑分子十分客气。 “王所,我来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冉斯年冉先生是我们分居刑侦队的顾问,曾经帮助我们解决了不少棘手的案件,同时也是以为心理学专家,”瞿子冲没有说是梦学专家,就是担心这个小地方的人见识不够宽广,一听说梦学就把冉斯年当成了神棍,因此才给冉斯年冠上了心理学专家的名头,“旁边这位女士是他的女友兼助理,这二位今天去栋梁村的确是去找胡超的,但他们跟胡超也只是泛泛之交。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两位绝对跟案件没有关联。” 瞿子冲这么一介绍和担保,王所长的脸色马上缓和下来,招呼手下人赶紧也给冉斯年和饶佩儿倒水,客套地说什么原来是自己人,一切是误会之类的话。 接下来,瞿子冲简单询问了一下王所长对于这起案件的侦破进度,是否有困难,有困难尽管向上级提出。 王所长一副大可不必的样子,说不用麻烦上级,这间案子十分简单明了,现在要做的就是通缉嫌疑人胡超而已。 瞿子冲一听这话,口风一转,问:“哦?已经有明确证据表明胡超是凶手了吗?” 王所长笑答:“案发地点是胡超的家,死者是胡超的女友,胡超又具备杀人动机,而且现在下落不明,很明显,胡超是第一嫌疑人啊。” 瞿子冲冷笑着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哦,原来是没有实质性证据啊。这案子现在看来是简单明了,但难保不会有别的内情。如果胡超不是畏罪潜逃,而是也遭遇了真凶的毒手呢?那么案子可就难办了。” 王所长脸色一变,“不会,不会吧?” 瞿子冲客气地说:“也许是我危言耸听了,这是我的职业病,因为侦办了太多错综复杂的命案,所以总是喜欢把案件想得过于复杂。” 王所长低头沉吟了一下,也没了底气,“没错,也的确有这种可能性,毕竟有杀人动机的,不止胡超一人,这个女死者栾霞生前的男女关系极为复杂,除了胡超之外,她还被市里的一个暴发户包养,听说最近这个暴发户跟栾霞也是关系紧张,这个暴发户也具备一定的杀人动机。” 瞿子冲嘴角挑起一丝笑意,说:“是这样啊,既然另一个嫌疑人身在市里,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王所长不要客气,我一定尽力而为。” 于是接下来的谈话便由瞿子冲帮忙,到了瞿子冲会向上级申请联合办案,有到了最后的瞿子冲向上级申请,由他来负责这起案件。 冉斯年这个称职的听众一直在旁观察瞿子冲的神态,并没有插嘴一句。他到现在已经可以完全肯定,瞿子冲跟这个胡超关系不一般,他之所以跟自己和饶佩儿走这一趟,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替他们解释和担保,真正的目的是把这案子给拿下。 现在,既然瞿子冲已经十分笃定以他跟上级的关系,案子铁定会被他给拿下,也就说明冉斯年也可以参与这件案子的调查工作,于是冉斯年问出了他从在路上就十分好奇的问题,“请问,王所,你刚刚一直说胡超具备杀人动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跟女死者之间有什么矛盾吗?” 王所长叹了口气,示意一旁的民警解释。 民警也跟着叹了口气,解释道:“这个女死者栾霞,才刚满17岁,却是栋梁村乃至镇上的名人了。唉,她父母早亡,一直跟着老年痴呆的奶奶一起生活,十四岁那年结交了镇上的一群小混混,便抛下了奶奶,整天跟那群小混混混迹在一起。抽烟、喝酒、纹身、脏话连篇、打劫小学生中学生、跟那群小混混乱搞男女关系,一样不落。小小年纪已经是臭名昭著。就在半年前,她又跟村里的胡超走到了一块,胡超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对她唯命是从,也就加入了那群小混混。那群小混混算上胡超共有八个人,就栾霞一个女的,听说栾霞跟其余的七个男孩都有肉体关系。这几个人中,最大的才20岁,最小的就是栾霞,17岁。他们隔三差五就会在镇上的大排档吃串喝酒,高兴了就给点钱,不高兴就不给钱,一直会闹到后半夜。几个小子外加栾霞全是小酒鬼,尤其是最后加入的胡超,因为不胜酒力,两次酒精中毒被送去医院,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为了栾霞还是要跟那群混混打成一片。” 冉斯年不住摇头,原来胡超的酒瘾就是这么来的,他真的是交友不慎,也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最近半个月吧,栾霞突然变得有钱了,不但良心发现雇了个村妇照顾她奶奶,还穿金戴银,出手阔绰。有一次,胡超偷听到了栾霞跟其余几个小混混的谈话,说是她傍上了城里的一个暴发户,那个老男人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甚至愿意为她离婚,净身出户呢,自然是舍得给她花钱。胡超一听这话就急了,每天都缠着栾霞让她跟那个暴发户分手,可是栾霞就是不肯,为此两人多次吵架甚至动手,”民警咋舌,“有可能昨晚两人正是因为这事儿再次起了争执,胡超情急之下下手太重,勒死了栾霞。” 冉斯年点点头,又问:“请问,胡超偷听栾霞和小混混谈话这种细节,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你们已经跟那群小混混们谈过了吗?” 民警苦着一张脸,夸张地说:“别提了,今天一早我们就已经派人去找那群小混混们问话了,到现在只知道了其中两个人,这这两个臭小子,简直无法沟通,出口成脏不说,还满口非主流的火星语,愣是不好好跟我们说话。听说栾霞死了,竟然说死得好,反正栾霞也不能再给他们弄钱了。” “那么有关栾霞和胡超之间的情况,你们是从哪里听说的?”瞿子冲问。 王所长回答:“早上发现尸体之后,我们就马上联系了胡超在镇上打工的父亲胡大盛,胡大盛还算配合,马上赶到了派出所,胡超和栾霞的情况都是胡大盛告诉我们的。唉,这位父亲哭得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一个劲自责说是他没有管教好胡超。” “怎么?胡大盛也认为是他儿子胡超杀人的?”冉斯年有些奇怪,一般父亲的第一反应应该是绝对不相信自己孩子杀人吧?就算相信,表面上对警察也应该是矢口否认的。 王所摆摆手,“正好相反,胡大盛一口咬定胡超是清白的,因为胡大盛说昨晚胡超跟他在一起,在镇上他打工的工地,胡大盛一直苦口婆心地劝诫胡超跟栾霞分手,跟那群小混混划清界限。一直到天亮,胡超才离开,说是要回家。他就是胡超的不在场证明的证人。可他是胡超的父亲,他的不在场证明没有可信度。” 民警接着说:“胡大盛早年间也是个无业游民,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打架闹事的混混,后来搞大了一个小姐的肚子,小姐把孩子生下来丢给他就走了。胡大盛就把孩子丢给南方乡下的父母,一直到孩子14岁那年,也就是4年前,胡大盛的父母过世,14岁的胡超独自一人来投奔胡大盛。其实这对儿父子真正成为父子才不过4年时间,胡大盛能管得了胡超才怪呢。所以胡大盛一直自责说是他没有管教好胡超,让胡超被坏女人引诱,还染上了酒瘾,更差点两次丢了小命。如今还成了命案的嫌疑人,卷进了命案之中。胡大盛说,一定是早上胡超赶回家发现了栾霞的尸体,吓坏了,担心自己被怀疑所以才逃跑的。他还拜托警察快点找到胡超呢。” 第六章 队长的私心 下午临近下班时间,瞿子冲载着冉斯年和饶佩儿回城,路上,瞿子冲一直面色凝重。 冉斯年问:“瞿队,看得出,你不放心把案子交给王所他们,你也认为这案子会另有隐情,担心王所他们敷衍了事吗?” “唉,我倒是不担心王所他们敷衍了事,我是担心他们能力不足,经验不够,让胡超这孩子当了替罪羊,”瞿子冲叹息着说,“就算胡超真的是凶手,我也希望能够尽我所能帮他减轻刑罚,这是个缺少关爱的可怜孩子啊。” “理解,其实我也是一样的心情,如果胡超来找我的那次,我能够更加深入地了解他帮助他,说不定也不会发生这样的悲剧。瞿队,这案子,我也希望能够参与侦办。”冉斯年顺水推舟。 瞿子冲点头,“没问题,明早我就去向上级申请,相信应该不成问题。不出意外的话,明天晚上之前,我们就能把案件资料和胡大盛给带到分局来,到时候,咱们再好好跟胡大盛聊聊。”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冉斯年和饶佩儿叫了外卖,边吃边聊。 “我就不相信瞿子冲真的是因为同情胡超才努力从中斡旋,非要侦办这个案子的,”饶佩儿边吃边说,她憋了一天没怎么说话,总算到了只剩下两个人的空间和时间,她不吐不快,“肯定是因为他跟这个胡超有什么关系,斯年,你不是说,在电话里,他听到胡超这个名字的时候,有点不对劲吗?” 冉斯年却出乎饶佩儿意料地摇头,“不,不是胡超,而是胡超的父亲,胡大盛!我也是听了王所和民警的介绍后才确定瞿子冲在意的人不是胡超,而是胡大盛的。” 饶佩儿顿时恍然大悟,匆匆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没错,是胡大盛!一来,根据民警的介绍,胡超是4年前才从南方过来投奔胡大盛的,而胡大盛则是在松江市和周边生活了多年的、年龄与瞿子冲相仿的人,所以更加有可能这两个人有什么关联;二来,民警提过,胡大盛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混混,后来才改邪归正的,这跟何铁芯的父亲,那个炸弹客何占国的情况相似,也许这个胡大盛跟何占国当年就是一个混混集团呢,瞿子冲是通过何占国认识了这个胡大盛,或者是听说过这个胡大盛;三来,刚刚在车里,瞿子冲无意间已经透露出了他对胡大盛的在意,他急着要接手这案子,急着要把胡大盛弄到自己的地盘,还说要跟胡大盛好好谈谈。” 冉斯年严肃而又兴奋地说:“之前范骁酒后吐真言,说他父亲临死前告诉他,如果有一天瞿子冲拒绝帮助他,他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去找另一个人求助,而那个人绝对会帮助他。而范骁又对这个人很不屑,我想很可能这个人就是何占国当混混时候结交的朋友,两人感情非常好。这个人手里掌握着何占国留下的瞿子冲的犯罪证据,以此来保证瞿子冲在何占国死后对何铁芯也就是范骁的照顾,保证瞿子冲不敢对何铁芯不利。” “难道说,这个人就是胡大盛?”饶佩儿张大嘴巴,“不会这么凑巧吧?” “究竟是不是胡大盛还不好说,但可以肯定的是,瞿子冲在怀疑,这个制约他,掌握他犯罪证据的人就是胡大盛。也许在何占国死后,瞿子冲就已经怀疑胡大盛了,一直在暗中注意着他。这次胡超卷入了命案,瞿子冲自然要努力争取这个案子,因为一旦胡超落在他的手上,他也就有了资格跟胡大盛谈判,拿回自己的犯罪证据。一旦何占国留下的瞿子冲的犯罪证据消失,瞿子冲就可以彻底高枕无忧了,”冉斯年说着,拳头攥得越来越紧,“当然,我绝对不会让这个证据消失,不会让瞿子冲得逞的。” 饶佩儿歪头思索了片刻,犹豫着说:“我倒是觉得胡大盛不是何占国托付证据的那个人。你想啊,胡大盛住在那样的房子里,生活窘迫,儿子又两次差点丧命,他要是手里有瞿子冲的犯罪证据那样的法宝,早就拿出来了。是要挟瞿子冲也好,是一次性让瞿子冲买断证据也好,都能够换取一定的钱改善生活状况,带着儿子远离栾霞和那群混混不是吗?更别提可以把胡超送入专业的医院戒酒了啊。” 冉斯年还是摇头,“佩儿,这你就不懂了。一来,这关乎于男人的友谊,而且又是两个混江湖的兄弟之间的友谊,如果何占国和胡大盛是生死之交,胡大盛很有可能不管面临多大的困难,都严格执行好友临死前的嘱托;二来,胡大盛也知道,一旦暴露了自己是持有瞿子冲犯罪证据的人,也会给自己招惹来麻烦,很可能是杀身之祸,毕竟对手是个刑警队长,而他不过是个生活窘迫的退休混混。并且现在不比从前,胡大盛还有个儿子,他更加不可能拿儿子的安全去冒险。因为对他来说,栾霞和酒精再危险,也危险不过一个位高权重、心狠手辣的敌人。” 饶佩儿被冉斯年说服了,她赞成地说:“也对,那么明天,咱们可以重点注意一下范骁面对胡大盛的反应,看看范骁是不是认识胡大盛,是不是对他很不屑,以此来确定胡大盛是不是持有瞿子冲犯罪证据的那个人。” “佩儿,”冉斯年突然很郑重地说,“恰恰相反,我们千万不能在瞿子冲面前去刻意观察范骁对胡大盛的反应。瞿子冲这只老狐狸,一旦对咱们起了疑心就糟糕了。现在范骁对我要比对瞿子冲更加信任和亲密,事后单独从范骁这里打探要比在瞿子冲面前观察安全得多。” “你就那么信任范骁?你就不怕他跟之前的我一样,是跟两面关系都不错的双面间谍?”饶佩儿担忧地问。 冉斯年笑嘻嘻地摇头,“这点我倒是不担心,我对我自己的眼光一向自信,范骁的单纯、正义和热情不像是装的。我相信他跟他的父亲,跟瞿子冲都不是同路人,他只是个不知情的,一心想要当警察的热血青年。” 饶佩儿一向欣赏和信任冉斯年的自信,即使是在是否信任范骁这种涉及生命安全的问题上。她也放松地一笑,说:“但愿瞿子冲这只老狐狸能够快些被你这个狡猾的猎人给捕获。” 冉斯年挑起嘴角一笑,说:“我有预感,快了。如果胡大盛就是持有瞿子冲犯罪证据的那个关键人物的话,那就更快了。” 第二天一大早,冉斯年便信心满满地带着饶佩儿前往警局,他要在那里等待瞿子冲努力的结果,要第一时间见到胡大盛,第一时间研究案情,争取第一时间找到胡超的所在。 案子到午饭过后就已经正式属于分局刑侦队,瞿子冲的能力和办事效率可见一斑。而前去镇派出所接胡大盛和所有案件资料的人,在瞿子冲的安排下,正是瞿子冲自己,和范骁。 冉斯年自然明白瞿子冲此举的用意,他也跟自己一样心急,想要确定持有他犯罪证据的人是不是胡大盛,他要第一时间观察范骁在见到胡大盛时候的神态和反应。 下午四点,该回来的都回来了,瞿子冲安排冉斯年跟他一起在审讯室里审讯胡大盛,这个第一嫌疑人的父亲。 “胡超可能躲在哪里?”审讯室里,瞿子冲冷冷地问。 胡大盛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十分真诚地说:“警官,我已经说过无数次了,我也不知道啊!我倒希望我知道,你们快点找到小超,这个傻孩子,他一定是被吓坏了,都忘了他还有不在场证明啦!” “我看傻的不是胡超,是你吧?就连胡超都知道,父亲给儿子做不在场的证人,这根本就不算数!”瞿子冲严厉地说。 胡大盛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情急地站起来,高声叫道:“为什么不算数?凭什么不算数?我前天晚上真的跟我儿子在一起,这是真的!你们警察不能不讲理啊!” 瞿子冲根本不理会胡大盛,又抛出了另一个重磅炸弹,“我刚刚看过了镇派出所的现场勘验报告,现场除了死者头部遭殴打喷溅的血迹之外,还有不属于死者的血迹,很可能就是胡超在与死者争执时受伤流的血。现在我们要提取你的DNA跟现场的不属于死者的血做比对。” 胡大盛全身一抖,无力地坐下,片刻后又来了精神,“不用比对啦,那是我儿子小超的血,在前天白天的时候,我打了小超一拳,他流了鼻血。我是恨铁不成钢啊,被他气得失去理智了,我才想要打醒他!” 冉斯年问:“这么说胡超的脸部应该还留有淤青吧?警方可以根据这淤青的形状进一步确定,这一拳到底是你在案发前的白天留下的,还是栾霞在案发时候与胡超打斗的时候留下的。” 胡大盛又一次哽住,他紧咬嘴唇,眼珠子转来转去,“那个,光看淤青就能看出是谁的拳头打的?” “当然。”瞿子冲声音洪亮地说。 第七章 队长的铺垫 胡大盛保持沉默,局促不安,看得出,他是想要赌一把,赌警方并不能够凭借着胡超脸上的淤青就辨认出是谁打的。或者他在赌警方一时半会找不到胡超,等他们找到胡超的时候,胡超脸上的淤青已经淡化或者干脆消失。总之,胡大盛的心虚根本掩藏不住,这让冉斯年和瞿子冲都进一步认定,这个父亲在撒谎,有关于不在场证明,还有现场留有胡超血迹的原因,他都在撒谎,他想要包庇自己的儿子。 “胡大盛,你知道有包庇罪这种罪吧?”瞿子冲低低地问,“你应该清楚,我们警方和法官都不可能听取你的一家之言,我们讲求的是证据,你想要救你的儿子,用错了方法了!” 冉斯年心念一动,瞿子冲又在暗示胡大盛了,恐怕在回来的车上,瞿子冲就已经趁范骁不在场的时候跟他暗示过,要想让胡超无罪,他就必须要跟瞿子冲做这笔交易,要想要救胡超,仅凭胡大盛撒谎是没用的,重要的是证据,想要改变证据,还得靠他瞿子冲。 冉斯年不知道当时胡大盛是如何表现的,不过看现在的情形,估计在回来的路上,面对瞿子冲的暗示,胡大盛没有接招,不到最后一步,估计他也不会接招。所以可以想见,瞿子冲接下来的努力方向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去证明胡超就是凶手,至少要给胡大盛一定的压力,把胡大盛逼到绝路,不得不靠瞿子冲来挽救自己的儿子。 冉斯年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做的就是还原真相,不管胡超是不是真凶,他都得把真凶绳之以法。但是冉斯年也知道自己更加期盼胡超不是凶手,他只是被陷害而已,这样一来,胡超这个可怜的孩子不至于在监狱度过余生,他也不会成为瞿子冲的利用工具和交易的筹码。 眼看胡大盛一张纠结为难的脸,瞿子冲乘胜追击,“你如果现在不把胡超的所在告诉我们,这也没关系,我这就发出通缉令。只要胡超还在松江市或者周边县市,不出三天,就能把他缉捕归案,缉捕的过程里,他难免要吃一些苦头的。而且性质也不一样了,警方会认定他畏罪潜逃。” 胡大盛眉头拧成一个结,几次欲开口,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冉斯年觉得不妙,因为胡大盛的这副模样更加显得胡超可疑了,胡大盛所谓的不在场证明很可能是撒谎。难道胡超真的是凶手? “我还是那句话,我儿子不可能杀人,”胡大盛下定决心似的,突然自信地说,“你们应该去查那个暴发户,就是包养栾霞的那个男人,他也有杀人动机不是吗?” “如果那个爆发户是凶手,为什么要在你家杀人?”瞿子冲不屑地问。 “因为他想要把罪名嫁祸到我儿子身上啊!”胡大盛理所应当似的说。 瞿子冲冷冰冰地说:“我们什么时候调查什么人还轮不到你来管,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到底是想要落得个包庇罪的罪行还是供出胡超的所在,用正当途径帮他洗清嫌疑,你自己选。但不管怎么选,你还是必须要提供DNA,让我们跟案发现场的血迹做比对。” 冉斯年乖乖跟在瞿子冲身后出了审讯室。他想,瞿子冲如此明显的暗示,而且是在他面前好不避讳地暗示胡大盛,说明瞿子冲丝毫没有怀疑到自己知道范骁的秘密,没有怀疑到自己也跟他一样怀疑胡大盛就是持有他罪证的关键人物。冉斯年目前还算安全,没有引起瞿子冲的怀疑和戒备,这点让他安心。 “瞿队,有关那个暴发户,”冉斯年急于知道另一个嫌疑人的状况,“你们查到了什么吗?” “暴发户名叫袁庆丰,45岁,刚刚离婚,在松江市经营一家物流公司,算是有些钱,不过离婚分割财产的时候,这个夫妻店物流公司全都给了他的前妻。我已经让邓磊去把他带来问话了,待会儿应该就会到。” 冉斯年看了看表,已经是下班时间,看来这次瞿子冲为了这个案子真的是不遗余力了。只不过,冉斯年猜得到,瞿子冲这次是想要快点排除袁庆丰的嫌疑,把嫌疑人只锁定到胡超一个人身上。就算袁庆丰有嫌疑,或者是真凶,这次都算他运气好,赶上了瞿子冲这个案件负责人,参与到了瞿子冲和胡大盛之间的暗战之中。不过,冉斯年可是不会允许真凶因为这个契机而逍遥法外的。 瞿子冲的办公室里,瞿子冲让冉斯年和饶佩儿坐在沙发上,他问冉斯年:“斯年,如果根据你之前对胡超梦的分析,他很有可能有暴力倾向,并且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栾霞,对吧?” 冉斯年点头,虽然很不想顺着瞿子冲的思路说,但是又必须要说实话,“没错,胡超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对栾霞的恨和暴力倾向,甚至是对死亡的倾向,所以他的潜意识才会制造出假象,梦里实施暴力导致死亡的是一个黑影,而且是从墙上走下来的黑影,这个黑影暗示的很可能就是胡超自己投射在墙上的影子,暗示的就是他自己。为了让他对栾霞的谋杀看起来不那么突兀,他的潜意识又制造了一些铺垫,先是杀死了一只猫和一条狗。而现实中,胡超也真的按照梦里的指示行事,用盘碗的碎片给流浪猫开膛破肚,用毒包子毒死藏獒。而且,胡超因为潜意识的逃避,选择性地忘却了他杀猫狗的片段,他是真的认定猫和狗并不是他杀的,他也是真的认定自己的梦有预示未来的特异功能。” 饶佩儿补充道:“没错,斯年说过,这是因为胡超的潜意识里也期望自己是与众不同的,是拥有特异功能的,所以才会如此笃定他的梦能够预示未来,要是他自己不那么笃定的话,也不会来找斯年。现在看来,他之所以希望自己与众不同,恐怕是为了留住女友栾霞吧,毕竟栾霞向他提出了分手,而胡超并不想分手。” 瞿子冲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我们如果找到了胡超,他也一定会矢口否认杀人,哪怕是使用测谎的手段都没法检测出他在撒谎,因为他的潜意识已经成功骗过了他的意识,他认定了自己没有杀人。” 冉斯年叹了口气,瞿子冲这是一步步在给自己铺路啊,还没找到胡超,就已经为胡超找到了否认罪行的理由,可恨的是,瞿子冲的这套理论还是他给的。但冉斯年现在不想否定瞿子冲,以免引起他的怀疑,他还是应该向以往一样,对自己的理论持有自信才对,尽管这一次他觉得事有蹊跷,直觉告诉他,真凶并不是胡超。 “没错,这个胡超目前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他一定还做了第三个所谓的预示梦,梦里墙上走下来的黑影勒死了栾霞。当然,这一点,只有等找到了胡超,我再跟他确认了。”冉斯年把自己的心思掩饰得滴水不漏,还是以往那个自信的释梦神探,对自己的释梦分析理论深信不疑。 瞿子冲对此非常满意。 让梁媛带了三份外卖,三个人在会议室里一边吃简单的晚餐一边等待袁庆丰的到来。 晚上八点,邓磊带来了一脸惶恐的袁庆丰。 审讯室里,瞿子冲平静地问袁庆丰:“周二晚上十点至十二点之间,你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人能够证明?” 袁庆丰却答非所问,“不是我杀的,栾霞真的不是我杀的啊!没错,我是恨她,恨她恨到恨不得杀了她,但是,但是我根本没胆量杀人啊,我顶多也就是,也就是,打了她……” “回答我的问题,”瞿子冲有些不耐烦,像是想马上确认袁庆丰有不在场证明,然后赶紧打发了他一样,“周二晚间十点至十二点之间!” 袁庆丰一脸苦相,双肩下垂,有气没力地说:“我一个人在江边喝酒,因为不想让人看见我一个大男人一边哭一边喝闷酒,我特意找了个没人也没有路灯的地方。我从晚上十点半开始,一直在那里呆到了天亮,喝醉了,我就睡在江边的长椅上了。” 冉斯年有些得意,因为瞿子冲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袁庆丰竟然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这就意味着袁庆丰也是嫌疑人之一。 “说说你跟栾霞的关系吧?你说你打了她,这是怎么回事?”冉斯年问。 袁庆丰使劲儿挠了挠头,“我打她是有原因的……” “胡说八道,有什么原因也不能打人,何况你是个大男人,栾霞是个十七岁的女孩!”瞿子冲变得严厉。 袁庆丰一副被冤枉的委屈样,看样子他是急需倾吐,被憋坏了,“警官,我也是最近才知道栾霞刚满17岁啊,事实上,她17岁的生日还是我给她庆祝的呢,只不过,只不过当时我以为,以为我庆祝的是她20岁的生日!我以为我终于等到了她满20岁,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我是想跟她结婚的啊!我甚至,甚至……” 瞿子冲冷冷地说:“甚至为了跟栾霞结婚,抛弃了你的前妻,净身出户,对吧?” 第八章 谎话连篇的父子 袁庆丰突然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满眼泪水地说:“没错,我就是个混蛋,我就是个笨蛋,我以为我找到了真爱,我以为栾霞就是我的真爱,能让我重新找到年轻和初恋的感觉,我以为她就是个清纯的大学生,以为她对我是真心的,哪怕我一无所有净身出户,她也会愿意嫁给我!我就是个混蛋啊!” “后来呢?”冉斯年掩饰不住他对袁庆丰的不屑,这样一个男人,真的是傻得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栾霞一直跟我说她有多爱我,爱我的成熟魅力,爱我这个人,而不是我的钱。她把我哄的服服帖帖,不用她开口就主动为她花钱,不光是给她买东西,看她那么孝顺,不想向家里要生活费,想要出去打工,我就直接给她生活费,一给就是两万块。我为她付出了这么多,连家都没了,儿子见了我都把我当仇人不肯叫我一声爸,没想到,没想到……”袁庆丰一把鼻涕一把泪,一个中年男人竟然哭得像个孩子,“没想到栾霞当面人背面鬼,在我面前是个清纯的、素面朝天的女大学生,每次见面都是在师范大学的门口,我看着她从校园里走出来;背着我,她就是个画着烟熏妆,穿着暴露放荡、叼着烟的太妹,我亲眼看见她跟一个穿着鼻环满后背都是纹身的小流氓在公园的草坪上,他们,他们就在那里……当时我气疯了,我就,我就……” “殴打了栾霞,”瞿子冲替袁庆丰讲了出来,“法医在栾霞的尸体上发现了不少新伤旧伤,这些伤痕有你造成的,也有胡超造成的,最新的伤痕,当然就是凶手造成的。” “但是我真的没有杀她啊!我发誓!我虽然恨她,恨不得杀了她,可是就算把她杀了又能怎样?我现在想的是怎么让我前妻原谅我,怎样才能复婚!是真的!”袁庆丰情急之下大叫,话音刚落便下意识捂住了嘴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们会进一步核实你的不在场证明的,结案之前你都不许离开松江市,懂吗?”瞿子冲边说边起身打开了审讯室的门,示意袁庆丰出去。 袁庆丰边往外走边嘀咕,“我现在就是个丧家之犬,但我的家还在松江市,我是不会离开的,留下来才有机会回家啊。” 冉斯年看了看时间,已经快九点钟,便提出告辞,“瞿队,我和佩儿先回去了,要是找到了胡超,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没问题。”瞿子冲跟冉斯年挥手道别。 冉斯年看瞿子冲却根本没有回家的意思,看来他是要加班,在这里等待手下们的汇报,等待胡超的消息。刚刚正式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瞿子冲就已经派遣手下在市区里胡大盛打工的工厂附近,以及鱼龙混杂便于藏身的几个区域寻人,在发出协查通报之前,他就已经如此卖力,看来是非常急于找到胡超这个关键筹码啊。 让冉斯年意料不到的是,当晚,瞿子冲就找到了胡超。 十一点半,冉斯年刚刚入睡不久,就接到了瞿子冲的电话,通知他,他们已经找到了胡超。胡超就在松江市最繁华的夜市大排档附近游荡,专门拣客人没喝完的啤酒白酒。他的酒瘾犯了。 临近一点钟的时候,冉斯年和饶佩儿赶到了分局,但是却没来得及赶上瞿子冲审讯胡超。冉斯年只好提出观看瞿子冲的审讯录像。 瞿子冲倒是大大方方,马上给冉斯年播放了审讯录像。 录像画面中是胡超的正面,看不到瞿子冲。 胡超比上一次跟冉斯年见面的时候还要狼狈不堪,他坐立不安,一个劲揉自己的后脑。 “脑袋怎么了?”瞿子冲冷冷地问。 “我被人给打了!就打在后脑上!”胡超愤愤不平地说。 “什么时候?在哪里?” “就是周二晚上,我从我爸上班的工厂离开,想要出去买瓶酒,就在路上,突然有人从我后面打了我的头,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胡超不假思索地说,“我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发现自己竟然在工厂附近一堆建筑垃圾里面。后来我就去工厂找我爸,却听说我爸回栋梁村了,我回村里以后才知道,栾霞死了。我偷听邻居们谈话,说警察怀疑是我杀人,我就,我就逃跑,逃到松江市里,没想到,没想到这案子又归市里管了。” 瞿子冲冷笑道:“栾霞的死亡时间推断就是在周二晚上十点到十二点之间,而在这段期间,你并没有不在场证明。” 胡超悻悻然地说:“我怎么没有不在场证明啦?我不是说了吗,我被人打晕了,我头上的大包就是证明啊!” “哼,一个大包可当不了证明,况且,你的说法跟你父亲正好相反,”瞿子冲调侃地说,“你父亲胡大盛说周二晚上,一整晚你都跟他在一起,在他打工的工厂,他劝你跟栾霞分手,劝你戒酒一个晚上,你是在第二天天亮才离开的。你父亲很努力地想给你找一个不在场证明呢。” 胡超脸色一变,马上话锋一转,“警官,一定是我记错了,你也知道,我是个小酒鬼,周二晚上出去买酒,一定是又喝大了,迷迷糊糊地回去我爸那里了也不记得。没错,我现在想起来了,周二一整晚我都跟我爸在一起的,就是中途出去了一个小时去买酒喝酒。一个小时的话,根本不够时间往返栋梁村的。” “一派胡言,”瞿子冲一拍桌子,怒道,“你们父子俩简直是谎话连篇!胡超,你以为你们俩统一口径,就能称得上是不在场证明吗?别说你们俩配合得漏洞百出,就是天衣无缝,父亲给儿子做不在场证明,也不能算数!” 胡超长大嘴巴,愣了四五秒,才反应过来瞿子冲说的什么意思,他吞了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警官,对不起,我,我,我刚刚撒谎了,其实,周二,周二晚上我真的是被人给打晕了,在建筑垃圾堆里昏睡到,到,周三中午。我爸,我爸一定是担心你们怀疑我,所以,所以才撒谎,想要救我的。” “哼,你们父子俩的话全都不可信。你头上的包也证明不了什么,胡超,你没有不在场证明,又有杀人动机,案发现场又是你家,现场又留有你的血迹,你现在就是第一嫌疑人。”瞿子冲咄咄逼人地指控。 胡超急得嘴唇快速颤抖,双眼噙着泪,哽咽地说:“我家当然会有我的血迹,我喝醉了酒经常会把自己弄伤的,有时候我爸也会打我。我没有杀小霞,我那么爱她,怎么会杀她?” “爱她,你还打她?栋梁村有好几个人可以作证,他们看见过你殴打栾霞。” “我那是喝大了啊,我自己都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而且小霞她要跟我分手,我不想分手,所以才跟她吵架的。” 瞿子冲冷笑一声,“没错,你喝大了,控制不了自己,所以你才会失手勒死了栾霞,对吧?” “勒死?”胡超突然安静下来,眼神里凝聚出恐惧,“这么说,小霞真的是被勒死的?还是从背后被人勒死的?” “没错,勒痕在脖子的前方,凶手是把栾霞面朝下压在地面上,自己骑在栾霞的腰上,用你家的晾衣绳从前面把栾霞勒毙的。你对于杀人手法还挺清楚的嘛。” 胡超突然双臂环绕自己,瑟瑟发抖,“不是我,不是我,是那个黑影,是黑影杀死小霞的,他不是人,不是人,他是鬼,是我梦里的鬼!” “你冷静,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鬼!”瞿子冲还想要继续问话。 胡超却抖得越来越剧烈,他身下的椅子也开始震颤起来,发出声响。瞿子冲眼看无法继续沟通,这个胡超就像是个发疯的病人一样,只好退了出去。至此,短暂的审讯中止。 瞿子冲按下停止键,对冉斯年说:“胡超这会儿应该稳定一点了,不然你去跟他聊聊吧,听听他讲述的第三个黑影杀人的梦。” 冉斯年示意饶佩儿跟他一起进去审讯室跟胡超聊聊,他认为有女人在,能够缓和一些僵硬的气氛,有助于让胡超放松。 没心没肺的胡超早已经趴在审讯室的桌子上睡着了,冉斯年和饶佩儿进门坐下,弄出不小的声音,可胡超就是不醒。 冉斯年轻拍胡超的肩膀,没效果,他用力推搡胡超的身体,还是没效果,胡超反而换了个姿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冉斯年更加用力,干脆把瘦弱的胡超给从椅子上推了下去,胡超整个人跌倒在地上,可就是这样,他还是没醒! “要不是还有鼾声,我还以为他死了呢,”饶佩儿感叹,“一股酒气,看来胡超在被带来这里之前,刚刚喝过不少,怪不得睡得这么死。” 冉斯年坐到饶佩儿身边,思索片刻后,猛地用力一拍桌子。 这一次,在地上昏睡的胡超竟然有了反应,他动了动身子,似乎在慢慢转醒,转换到了半梦半醒的状态。 第九章 不能开采的金山 “胡超,起来看看我是谁。”冉斯年尽量亲切地说。 胡超缓缓起身,攀着椅子弯腰站起来,又栽坐在椅子上,揉了揉双眼,定睛去看。 “你是,你是,是那个解梦的!”胡超总算是认出了冉斯年,又指向饶佩儿,“你是跟他亲嘴儿的那个!” 饶佩儿不好意思地白了胡超一眼,“清醒啦,你也够可以的了,女友刚死,你就喝成这样,你这是在庆祝啊,还是在发泄悲痛啊?” 胡超反应了两秒才听懂饶佩儿的话,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小霞,小霞,我好想你,我再也不打你了,你回来吧!” 冉斯年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等会在哭,我问你,你说是那个黑影杀了栾霞?你又做黑影的梦啦?” 胡超一个劲点头,“做啦,做啦,就在上周六,我记得清清楚楚。梦里,我听到了小霞的呻吟声,我仔细一看,小霞就躺在我家外屋的地上,她身上还骑着一个黑影,那黑影抓起小霞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地上撞。小霞想要大声叫,黑影却捂住了她的嘴巴。我想要起来去救小霞,可是身体却动弹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霞被那个黑影折磨。紧接着,黑影又开始扇小霞耳光,又把小霞给翻过去面朝下,他起身扯下上面的晾衣绳,从后面勒住小霞的脖子,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最后,最后小霞就,就不再挣扎了。” “有前两次的经验,你应该想到栾霞可能会死了吧?”冉斯年问。 “对啊,第二天周日,我找了小霞一整天,好不容易才找到她,我叫她小心,有人,哦,不,是有鬼要杀她,要她远离有绳子的地方。小霞不信,还骂我,说我这是为了要挽回她。我就告诉了她我的梦,包括之前的流浪猫和邻居家的藏獒的死,小霞说我是神经病变态,说我是个穷鬼,没钱就想用恐吓的方式留住她,她说再也不想见到我!”说着说着,胡超又哭了出来。 冉斯年在胡超的哭声中沉思,等胡超嚎了一会儿之后,他又问:“胡超,除了这几个梦,你还有没有做别的什么梦,让你印象深刻的?” 胡超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言自语地边哭边嘟囔:“那个黑影是鬼,他杀了流浪猫和藏獒,他杀了小霞,那个鬼就住在我的梦里,他早晚会杀了我,早晚会杀死我的!” 冉斯年又用力一拍桌子,用哄小孩的方式哄骗胡超,“放心,黑影不会杀了你,你是他的宿主,杀了你,他就无处藏身了!” 胡超好像很信任冉斯年的话,毕竟他心目中,冉斯年是个梦学的专家,解梦的神棍,总算是放心地冷静了下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除了这几个梦,你还有没有做别的让你印象深刻的梦?”冉斯年拿出对待孩子般的耐心,因为在他看来,这个神志不清的小酒鬼胡超,就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胡超又揉了揉后脑,思索着说:“好像还有一个,我梦见了一座金山,我家门前有一座金山。” 饶佩儿撇撇嘴,小声嘀咕:“你该不会是做了个愚公移山的梦,因为财迷,就把山梦成了金山吧?” 胡超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是,我们不是要移山,我们是想把金山给凿碎了,好卖金子啊。梦里我家也是特别穷,没钱吃饭,更没钱买酒,没钱留住小霞,所以我就想凿碎了金山卖金子为生,这样的话,这座金山足够我们父子俩,我们的后代衣食无忧啦。于是我爸就说他去买凿子,可他买回来的凿子,还有各种工具,全都没法凿碎金山,金山连个金渣子都没掉下来一块。” 冉斯年内心了然,胡超的这个梦源于什么,金山又代表着什么,他问:“这座金山凿不动?” “对呀,所以我就想,干脆找个买家,一次性把金山卖给他算了,便宜点就便宜点吧,总比什么都没有强。于是我爸就到城里去找买家,找了好久好久,还是找不到。人家一听说金山凿不动,都不愿意买,说买来也没用,摆着看又不当吃不当穿的,就是个废物金山。所以我们爷俩就只能守着这座金山等着饿死。” “后来呢?还有后文吗?”冉斯年问。 “后来我爸就说,还是不要贪财啦,就当家里没有这座金山,还是想办法弄点小钱,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吧。他说他会想办法给我弄点小钱,要我争气,戒酒,把小霞也给戒了,用他攒下的小钱做点小本买卖,好好生活。我爸在梦里都在劝我戒酒,唉,我也知道喝酒不好,但是,哪有那么容易戒掉啊?” 饶佩儿心想,酒没戒掉,但是这个小霞,胡超就算不想,也只能戒掉了,因为栾霞已经死了。从这个角度来看,其实胡超的父亲胡大盛也有杀人动机。况且,胡大盛也没有不在场证明,他的不在场证明,也就是他编造的胡超的不在场证明,几乎可以确认就是在撒谎,也就是说,胡超和胡大盛在案发时间段都没有不在场证明。 冉斯年知道瞿子冲就在监控镜面后面目睹着这边的情形,胡超关于金山的梦,瞿子冲全都听在耳里。瞿子冲跟自己合作这么久,也多多少少懂了一点释梦的理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分析胡超关于金山的梦:金山就代表着胡大盛持有的瞿子冲的罪证;无法开采是代表着胡大盛目前并不想动用这个罪证为父子俩谋福利;并且开采工具是胡大盛买回来的,说没人肯买金山也是胡大盛的一家之言,这些都代表着胡大盛想要保护这座“金山”;而胡超之所以做这样一个梦,代表他的潜意识里已经注意到了父亲藏了什么秘密,一个可以让他们发家,而父亲却不愿意动用的秘密宝藏。 这是冉斯年的分析结果,恐怕也是瞿子冲的分析结果。胡超讲了这个梦,让冉斯年和瞿子冲全都进一步确定了,何占国临死前托付瞿子冲罪证的那个人,要范骁走投无路的时候去投奔的那个人,就是胡大盛! 既然胡大盛手里持有瞿子冲的把柄,瞿子冲就很有可能得逞,他只要继续让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胡超,就一定能让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胡大盛动摇,从而接受瞿子冲的提议,跟他做一笔交易,瞿子冲这个队长就会利用职权和方便,篡改证据,扭转局势,让胡超无罪释放,让另一个嫌疑人袁庆丰当替罪羊。接下来,以防胡大盛还复制了罪证,瞿子冲就会想办法斩草除根,彻底回收罪证后,让世界上知道他秘密的胡大盛,甚至是胡超——彻底消失。 冉斯年转念一想,当然,现在还不能确定胡超和袁庆丰,甚至是另一个有杀人动机的胡大盛,他们中到底谁才是凶手。所以面对瞿子冲的计划,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随机应变。 “看来这个金山的梦跟栾霞的命案没什么关联,毕竟梦里没有黑影,也没有死亡,所以先放下不谈,”冉斯年整理了一下思绪,回到案情上来,对胡超说,“胡超,我必须要再次告诉你,梦的确是可以预测未来的,打个比方说,有个人梦见他当上了市长,不久之后,或者是几年之后,他真的当上了市长。表面看来是他的梦预测了事实,而实际上,是他的潜意识里有当市长的欲望,而他在不知不觉中一直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奋斗,是他的努力让他最终当上了市长。这就是科学的所谓的梦能够预测未来的解释。套用在你的情况上,我只能说,是你的潜意识里有杀死栾霞的欲望,你的梦把这个欲望表现了出来,而你在不知不觉中真的在现实中完成了你这个欲望,所以看似好像是你的梦预测了未来。你完全把先后关系弄反了。” 胡超懵懵懂懂,只是听懂了冉斯年的大概意思,他听懂了冉斯年还是认为是他杀死了栾霞,显得十分气愤,“我没杀小霞,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杀了人?” 饶佩儿无奈地摇摇头,“你别忘了,酒精已经麻痹甚至是破坏了你的思维和记忆,一个酒鬼,当然有可能忘记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何况这件事还是他本能就想要忘记的。” 胡超无力反驳,他几次张口,却没法为自己辩驳,最后只能伏案痛哭。 冉斯年在胡超的哭声中安慰道:“你也不要太过悲观,到底真相如何,还不是现在能够下定论的,我也只是说有这个可能性,并且可能性很大,但却不是绝对。我希望你能够冷静下来,努力回忆,不管你回忆起的是你杀人的真相,还是其他隐情,你都可以寻求我的帮助。相信我,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帮助你。” 伏案哭泣的胡超微微点了点头,哭声不止。 冉斯年跟饶佩儿默默退出了审讯室。 他们走到办公区的时候正好遇上胡大盛在几个警员的包围下大闹,他说什么都要接走儿子,说儿子绝对没有杀人,仍旧死死咬住案发当晚他跟胡超在一起的不在场证明。 瞿子冲从审讯室里出来,明确表示他们有权扣押胡超48小时,如果胡大盛再胡闹,就把他也一起扣押。 第十章 重回现场 冉斯年和饶佩儿牺牲了睡眠时间,天色蒙蒙亮便起床前往栋梁村,他们要去那里做瞿子冲这位案件负责人没有做,也不会去做的事情。 八点多,两人赶到了栋梁村,还没有吃早餐的两人直接选了一家距离胡超家最近的小饭店,要了两碗面条一碟凉菜,边吃边跟店老板攀谈。 “我见过你们,老胡家出事的第二天早上,警察来的时候,你们也在。”店老板坐在隔壁的桌子,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城里来的所谓的胡超的朋友。 冉斯年先是夸赞了一番面条的美味,说什么城里吃不到这种家的味道之类的话,然后自我介绍,“老板,其实我是个心理咨询师,胡超前阵子去找我咨询,我们是这样认识的。分别之后,我总觉得不放心,所以才来栋梁村找他,希望能够进一步帮助他,可没想到,居然碰上了命案。” “心理咨询?”老板瞠目结舌,“胡超那小子居然去城里咨询?这真是稀奇事啊,他哪有那个闲钱啊?有钱还不都去买酒啦。” 饶佩儿解释:“胡超的确没钱,他是找到了我们家里,我们也只是跟他先简单地聊聊,所以也没收费。” “他都咨询了什么啊?是突然开窍想要戒酒吗?还是因为被栾霞抛弃想不开啊?”看得出,老板虽然是个中年男人,但对于邻里街坊的事也是很感兴趣的。 冉斯年叹了口气,“都不是,胡超感到困扰的是,他好像是有暴力倾向,他杀了村里的一只流浪猫。” 老板瞪着眼愣了两秒,然后哈哈大笑,“不可能不可能,胡超这小子怎么可能有暴力倾向?我跟你说啊,胡超这小子别说杀猫了,连邻居家杀鸡他都不敢看。虽然跟那帮小混混们鬼混,可是他们打架的时候他从来都是在一边看着,还劝着说别打了别打了。唉,要不是为了讨好栾霞,胡超是绝对不会参与进那种团伙的。这小子还有个毛病,就是晕血,看见血就浑身瘫软。所以栾霞总说他是个孬种。” 冉斯年一挑眉,怎么这些话胡大盛没有告诉警方呢?还是说胡大盛说了,但是那段审讯录像被瞿子冲给消除了?瞿子冲不想让他看见,不想让他或者其他人怀疑胡超不是凶手? “可是,”饶佩儿问,“我听说胡超殴打过栾霞,就因为栾霞要跟他分手的事,难道这是谣传?” 老板咋舌,“不是谣传,胡超是打过栾霞,但是那是栾霞先动的手,她先打了胡超,边打还边大叫着胡超是孬种,不是男人,被打也不敢还手。胡超被逼急了,也是借着酒劲,就还手打了栾霞。那次算是他们俩两败俱伤,搞不好胡超受的伤还比栾霞严重呢。” 冉斯年和饶佩儿对视,两人都在琢磨一个问题,这样的胡超真的会具有暴力倾向吗?真的会杀猫杀狗又杀人吗?还是说正是因为表面上的他太过于懦弱胆小,所以暴力倾向就被压抑得很深,一旦表现出来就是爆发? 从小饭店出来,冉斯年和饶佩儿又来到了胡超家门口,胡家大门仍旧没有锁,虽然封条已经被警方取下,可是看样子,胡大盛并没有回来住过。 两人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刚要进去的时候,就看到50米开外一个十岁出头的男孩正畏畏缩缩地躲在转角处,刚刚他一直在偷看胡家的方向,偷看冉斯年和饶佩儿这两个陌生来客。 饶佩儿绽开亲切的笑颜,弯着腰冲那个男孩招手,“小弟弟,过来,姐姐这里有巧克力。” 可饶佩儿不招手开口还好,这么一召唤,愣是把害羞的小男孩给吓得转身就跑。惹得冉斯年在一旁窃笑。 “笑什么啊?”饶佩儿嘟着嘴说,“这是好事,这正说明孩子的家长教育得好,不要轻信陌生人,不能被美食勾引,以免被人贩子拐走。” 冉斯年忙不迭点头称是,两人再次抬脚想要跨过胡家的门槛。 “不要进去啊!”这次是不远处一个打扮艳俗的中年女人冲着冉斯年和饶佩儿苦口婆心地劝告,“千万不要进去啊!” 冉斯年和饶佩儿又把脚缩了回来,饶佩儿问:“阿姨,为什么不能进去啊?” 艳俗女人走上前,上下打量冉斯年和饶佩儿,“你们俩就是城里来的心理咨询师?” 冉斯年点头,心想一定是小饭店老板把他俩的身份信息告诉给了这位阿姨。 艳俗女人神秘兮兮地指了指胡家,眉飞色舞地说:“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进去,免得惹一身晦气。不过,你们要是非要进去不可呢,现在是白天,倒是也没什么关系,但是到了晚上,你们可千万不要进去啊!” “阿姨,没关系的,我们虽然是心理学家,但是也是警方的顾问,大大小小的命案现场进去过不少次那,也没见惹什么晦气。”饶佩儿笑着解释,她本来还想说,就算是晚上,他们也敢进去,但是又怕这样说让这个女人觉得他们不识好歹。 严肃女人忙摆手,“这里可不是一般的命案现场啊,这里啊,闹鬼!” 冉斯年和饶佩儿都瞪大眼睛,一起问:“闹什么鬼?” “当然是栾霞那个小妮子啦,唉,小霞这孩子死得惨啊,一定是心有不甘,阴魂不散,所以才会徘徊在这里不肯离去哒!”女人一边说一边做恐惧的颤抖状,“老胡一定也是因为知道这里不干净,所以自从出事后啊,就再没回来过。” “你看见了?”冉斯年严肃地问,显然是信了严肃女人的话,“你看见栾霞的鬼魂了?” 严肃女人用力点头,发誓赌咒一般,“看见了,亲眼看见的,我要是撒谎骗人,我不得好死!” “什么时候看见的?”冉斯年追问。 “就是栾霞死后的第二天晚上啊,”女人夸张地比比划划,“那天晚上大概两点钟吧,我出门去找在朋友家打麻将的我家老头,正好路过这附近,我就看见了栾霞的鬼魂,就飘在老胡家的院子里,背对着门口。然后她就那么一转身,老胡家的大门就自己关上啦!就好像她发现了我在外面看见了她一样,吓得我是撒腿就跑啊,连声都不敢出,一口气跑回家的!” “你看清楚了?那真的是栾霞?”饶佩儿根本不信女人的危言耸听,她觉得如果不是这村妇在传八卦,自己制造出茶余饭后的女人间的谈资,就是她看错了人。 “那还能看错?她还穿着死的时候那件玫粉色的小背心,黑色漆皮小短裤呢,露着腰,后腰那里还纹着一个什么玫瑰蝴蝶的,披散着头发,化着烟熏妆,那大黑眼皮红嘴唇的,我绝对不会看错。”女人一边回忆一边描述,一副生怕别人不信的模样。 冉斯年嘴角一挑,小声说:“看来这趟还真是收获不少呢。” 送走了神神叨叨的女人,两人终于踏进了胡家大门。 胡超的卧室位于里屋,想要进去,必须途径胡大盛所居住的外屋,胡家就这么两个卧室,最外面就是厨房,门厅和厕所。两个卧室的窗子都对着荒无人烟的后山,胡家是栋梁村最靠边缘的人家之一,最近的邻居也要相隔个几十米。怪不得发生命案的时候闹出的动静,没有引起任何邻居的注意。 “警察都把这里翻遍了,我们还能在这里找到什么线索啊?”饶佩儿四下观察着这间破旧的村屋,没什么信心和干劲。 冉斯年指了指大门的位置,“按理来说,命案发生的第二天晚上,胡家大门上的封条应该还在,可是却有人入侵了这里,他还打扮成了栾霞的模样,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个人是在警方勘查现场后才进来的,所以也许我们能够找到这个人遗留的什么线索。” 饶佩儿原地转了一圈,“你看看,这里哪有什么线索啊,还不是跟咱们第一次进来发现栾霞尸体的时候差不多?我看啊,就是那个女人眼花看错了,再加上丰富的想象力,自己吓自己。” 冉斯年却不以为然,他又走到了院子里,仔细检查院子里的杂物还有房门和院门。终于,他在堆放着的蜂窝煤的缝隙中找到了一根女人的长发,并且是卷曲的栗色长发。 “这就是栾霞的头发吧?栾霞就是栗色卷发,”饶佩儿凑过来,“以栾霞的性格,自然不可能搬蜂窝煤进去给胡超做饭的,所以这根头发估计是被风给吹到这里来,被蜂窝煤给夹住的。” 冉斯年两指捏住这根长发,捻了捻,说:“不对,这根不像是人的头发,倒像是假发。很可能就是那个女人目睹的所谓栾霞鬼魂的人留下的。” “你是说,有个人出于什么目的,在案发后的第二天晚上打扮成栾霞的模样回到了这里?他戴着假发,穿着栾霞临死前的衣服,甚至为了以防有人认出来,他还化了浓浓的烟熏妆?”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里有一根假发,当然,我还是要先回去请人鉴定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假发,”冉斯年若有所思地说,“至于说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重回案发现场,说不定……” “是回来消灭自己留下的证据,也就是说,这个人就是真凶!”饶佩儿抢着说道,“这个人抱着侥幸的态度,赌现场勘验的警察们还没有发现他留下的证据,所以才冒险回来消灭证据。之所以打扮成栾霞的模样,就是为了以防意外,就算有人看见了他,也会把他当成栾霞的鬼魂,不敢靠近!也就是说,这个凶手要么就是个女人,就算是男人,也不是身材五大三粗的男人,否则就算刚刚的大妈眼神再差,也会一眼就认出那人并非栾霞的鬼魂。” 冉斯年微微点头,“有这个可能,也有可能是另有隐情。总之,我们还是再在村里四处逛逛,看看有没有别的收获吧。”说完,冉斯年小心翼翼地把那根长发用纸巾包好,交给饶佩儿,要她放入背包收好。 第十一章 目击黑影 又在另一家餐馆吃过午餐后,冉斯年和饶佩儿回到车里,打算小憩一会儿,毕竟昨晚睡眠不足,又折腾了半天的时间,两人都有些疲乏,便打算午休一个小时。 “当当当”,饶佩儿被耳边传来的敲击声吵醒,她侧头一看,车窗外站着一个小男孩,正是之前被她和所谓的巧克力吓走的那个。 饶佩儿笑眯眯地按下车窗,对小男孩说:“小弟弟,姐姐不是坏人喔,姐姐和哥哥是来调查案子的侦探。” 小男孩看了一眼也醒过来冲他微笑的冉斯年,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看见了。” 冉斯年一下子来了兴致,忙问:“你看到什么了?” 小男孩抿嘴歪头,似乎在组织语言,几秒后说:“那天晚上,我爸妈吵架,我一个人跑出来,在村口那里看到了一个老头,不是我们村的。他一边看手机一边往胡伯伯家走,我就跟着他。我看见他进了胡伯伯家。” “然后呢?”饶佩儿亲切地问。 小男孩摇摇头,“然后我就回家了。” “你还记得那个老头长什么样吗?”冉斯年双眼放光,心想,既然这个小男孩找到了他们,应该是还大致记得那个老头的模样的。 小男孩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头顶,“那个老头头顶头发很少,他走到街灯下面的时候,头顶亮亮的。” 冉斯年和饶佩儿笑着对视,一来是因为小男孩对谢顶的描述有些好笑,二来是因为他们很清楚,袁庆丰这个年近五十的老男人就是谢顶。 饶佩儿让小男孩带她去见家长,跟小男孩的父母说明情况后,小男孩的母亲答应带着小男孩跟冉斯年他们一起去市分局指认。作为感谢,饶佩儿许诺让小男孩母子俩住在冉斯年家的别墅一晚,明天白天去游乐场的费用由冉斯年负责。 回去的路上,冉斯年给瞿子冲打去电话,告诉他袁庆丰很有可能在撒谎,案发当晚,有人在栋梁村看见了他,甚至看见他走进了胡家。冉斯年要瞿子冲把袁庆丰叫来,再安排几个人,让证人指认。 瞿子冲在电话里颇为吃惊,但冉斯年听得出,吃惊下掩饰的是失望。瞿子冲是想要让胡超成为第一嫌疑人的,这样他手中才握有筹码,现在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多了个证人指证袁庆丰,对瞿子冲无疑是不利的。 冉斯年在电话里没有说证人是个小证人,因为他怕他说了之后,瞿子冲甚至连指认的环节都不去安排。 临近下班时间,冉斯年一行人进了分局刑侦队,冉斯年把名叫霍振宇的小男孩领进了监控室,介绍给瞿子冲。 还没等瞿子冲对于这个小小证人表现出微词的时候,霍振宇就已经指着单面镜那边五个男人中的2号大叫,“就是他,就是这个老头!” 孩子一眼就认出了袁庆丰。 瞿子冲的脸色很难看,想说一个十岁出头的男童的指认并没有多少说服力,可是这孩子又一眼便认出了袁庆丰,让他一时间没法说出什么反驳的话。瞿子冲只好用气愤来掩饰自己的失望,忿然对一旁的邓磊说:“把袁庆丰给我带到审讯室,重审!” 然而令瞿子冲更加失望的是,袁庆丰一听说有人看见他案发当晚身在栋梁村,而且还进了胡家家门后,竟然吓得马上就招了,他承认了自己那晚的确去过胡家,但是栾霞绝对不是他杀的。 “那个,目击证人说了他亲眼看到我杀人了吗?”袁庆丰急于撇清嫌疑,语速极快地问。 瞿子冲不动声色,懒得回答,也是不想回答袁庆丰的问题。 “他根本不可能看到我杀人,因为我根本没有杀人啊!我之所以那天晚上会去栋梁村,去胡家,那是因为栾霞给我发信息叫我过去胡家找她的,她还给我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通过微信发给我,说是担心我找不到地方。” “你是说,是栾霞把你约在胡家见面的,还给你发了一张地图?”瞿子冲反问。 “对呀,不然我第一次去栋梁村,又是大晚上的,怎么可能找得到胡家嘛。”袁庆丰抹了一把冷汗。 “你和栾霞的微信聊天记录呢?” “删了,”袁庆丰瑟缩着,低声说,“后来我知道栾霞死了,担心自己被怀疑,就把微信删了,还编造出了在江边喝酒的不在场证明。” 瞿子冲耐着性子问:“栾霞为什么约你在胡家见面?你们俩不是翻脸了吗?你还打了她不是吗?” “没错,我是打了她。但是那个女人好像不把挨打当回事儿,还是主动联系我。栾霞跟我说,要我帮忙帮她甩掉一个粘人的前男友,要我出面给她的前男友一点颜色看看,如果我肯出面帮她,她愿意把我之前买给她的金戒指还给我。她跟我说是她的前男友非要约她去他家谈谈,栾霞实在是想要快点摆脱他,所以才想要去做个了断,”袁庆丰诚恳地说,“警官先生,你也清楚我的处境,我是净身出户啊,已经是一穷二白,要是把金戒指要回来,还能卖点钱不是?” 瞿子冲觉得袁庆丰这套话还算有点道理,他继续问:“那么你到了胡家,又发生了什么?” “我到了胡家,正好看见栾霞跟一个黑影扭打在一起,那个男人骑在栾霞的腰上,从后面用一根绳子勒住栾霞的脖子!” “黑影?”瞿子冲反问,“什么样的黑影?” “就是因为看不清所以才叫黑影啊!”袁庆丰抱歉地摇摇头,“当时房间里没开灯,我是真的看不清凶手是谁,只能通过身材的大小分辨出男女。” “接下来你就见死不救?”瞿子冲冷冷地问。 袁庆丰像模像样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诚恳地说:“说实在的,当时我是被吓住了,那个黑影那么凶狠,我不敢冲过去救人啊。后来我又想到,栾霞这个女人根本不值得我冒死相救,我自己恨她还来不及呢,干嘛为她冒险?再后来,我就想马上报警,可是我掏出手机的时候,栾霞已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个黑影也从后窗跳出去没了影儿。我想,如果我报警的话,以我的身份,我不就是第一嫌疑人?警官,我这不算是见死不救吧?不会被定罪吧?” 瞿子冲冷笑一声,“你还是担心会不会被定谋杀罪吧。” 监控单面镜后,饶佩儿问冉斯年,“斯年,你觉得袁庆丰的话可信吗?” “现在不好说,不过可以通过恢复袁庆丰和栾霞手机里的微信聊天记录去进一步证明。如果微信记录显示的确如袁庆丰所说,那么栾霞的前男友胡超就还是摆脱不了嫌疑,当然,袁庆丰也摆脱不了嫌疑。” 饶佩儿叹了口气,“至少袁庆丰不会是案发第二天晚上重回现场的那个‘鬼魂’,以袁庆丰这种矮冬瓜的身材,根本没法假扮栾霞。” “是啊,就身材而言,还是瘦弱的胡超跟栾霞的身材最为相似,可那个‘鬼魂’也不可能是胡超,别忘了,案发后的第二天晚上,警察在市里的大排档找到了胡超,此后他就一直在分局里被羁押。”冉斯年微微蹙眉,此时的他有一种抓不到关键的无助感,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潜意识,也就是梦境,但愿今晚的梦能给他一些提示。 没过多久,一个提着公文包的西装眼镜男进入了审讯室,自称是袁庆丰的律师。袁庆丰和瞿子冲都惊讶万分,毕竟袁庆丰现在可是一文不名的丧家之犬,怎么可能请得起律师? “是您的前妻陈虹女士委托我为您辩护的。”律师不卑不亢地对袁庆丰解释。 袁庆丰一听这话,竟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冉斯年看得出,袁庆丰是喜极而泣,现在这个情况,妻子的谅解和帮助对他来说就是最大的恩赐。只是让冉斯年摸不透的是这位陈虹女士的心理,前夫袁庆丰为了个不良少女抛妻弃子不惜净身出户跟她离婚,离婚后又惹上了麻烦,成了命案的嫌疑人,陈虹在这个时候宽宏大量,到底是处于何种心态? “唉,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饶佩儿感叹,“就连我这个女人也无法理解这个陈虹的做法,只能说她是为了孩子吧,不想让孩子的父亲落得个杀人犯的罪名,对孩子造成影响。” “也许吧。”冉斯年觉得这是最合理的理由。 按照之前的承诺,冉斯年和饶佩儿带着霍振宇和他的母亲先是去下了一顿馆子,而后回到别墅,为他们俩安顿好客房后,冉斯年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床休息。 睡前,他整理思绪,从第一次见到胡超的情景开始回想,按照事情的发展一步步回想到了刚刚袁庆丰的律师出现。有这么几个关键点让冉斯年十分介怀,第一,胡超真的有暴力倾向吗?也许胡超的梦表现的内情并非他之前简单的分析,即具有暴力倾向,潜意识里想要杀死栾霞,而是另有深意?第二,胡超在案发前被敲晕,丢在了建筑垃圾堆这点是否可信?如果属实,那么无疑是真凶所为,凶手就是为了嫁祸胡超,让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凶手击晕胡超后马上赶往栋梁村杀害栾霞。第三,案发后第二天又回到案发现场的那个“女鬼”到底是谁,回去又有什么目的,他真的就是凶手吗?第四,袁庆丰这一次的口供是否可信?他口中的黑影跟胡超梦里的黑影是否有关联? 第十二章 迂回策略 冉斯年穿着华贵,坐在金碧辉煌的大殿之上,俯视着下方的群臣。他知道,此时他是古代的君王。然而跟以往他刻意做的过瘾君王梦不同,这一次,他刚刚进入这个君王梦境就感觉到了一股紧迫感。 只见殿堂下的群臣全都是满脸的凝重,有几个年老的大臣还不住叹息,一副国家大难临头的窘迫架势。 “启禀大王,敌军不日便会兵临城下,还请大王早日定夺。”一个看起来官品不高的大臣打破安静,站出来鞠躬说道。 “定夺?定夺什么?”冉斯年摸不着头脑,就好像自己是个刚刚初来乍到的转学生,根本跟不上新学校的进度,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那个大臣苦口婆心地说:“微臣愚见,恳请大王实施曲线救国措施,先假意投诚,与敌国化干戈为玉帛,以免国家遭受无谓的战争灾乱。” 还未等冉斯年反应过来,另一个看样子更加位高权重的大臣站出来说道:“大王,恕臣直言,汪大人所言极是,若大王派兵迎战,两军短兵相接,以我国的实力,胜算极微,不但损兵折将,祸及百姓,恐最后还是会落得一个灭国的结局。” 冉斯年总算听明白了,感情这两个臣子一唱一和,都在劝说他这位大王投降,这让他极为不爽。 姓汪的臣子又说:“大王一向爱民如子,体恤民情,若真的战乱一起,那才是真的国将不国啊。” 冉斯年咬着后槽牙反问:“汪大人,敌军来势汹汹,岂是你一句假意投诚就能敷衍的?若是敌国将领或君王根本不吃你这一套,誓要攻陷城池,取寡人的首级,你这番曲线救国只能有损寡人和国家的威严,根本救不了黎民百姓。” 汪姓大臣自信一笑,说:“启禀大王,假意投诚自然要有所表示,才能获取敌国信任。微臣听说敌国君王一直倾慕与王后的美貌,只要大王肯把王后敬献给敌国君王……” “放肆!”冉斯年厉声制止对方,同时下意识朝左边的珠帘后望去。他的王后,也是一身华服,美艳不可方物的饶佩儿正一脸惶恐地站在那里,听说要把她献给敌国的君王,已经是吓得哭了出来,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王座上的冉斯年。 “来人啊,”冉斯年一狠心,“把这个通敌卖国的姓汪的拉下去斩首,从今往后,要是谁再敢提议寡人假意投诚曲线救国,一律斩之!” 刚刚跟姓汪的大臣一唱一和的那位忙下跪进言,“大王使不得啊,大王请三思!汪大人也是为了大王和国家的安危才出此下策啊!” “不必多说,”冉斯年挥一挥手,“斩了。” 那位官品更高的大臣跪着往前移动了几步,咣咣咣就是三个响头,“大王,请听微臣几句,听完再斩不迟。” 冉斯年看这个大臣一副可怜相,心想难道他的话会是这个梦的提示所在?现在,他必须能听就听,听得越多越好,便点头,示意他说。 “微臣当然知道大王与王后情深意切,但两国交战,以本国实力,实无胜算,届时,百姓死伤无数,大王沦为阶下囚会受尽凌辱,王后也照样会归敌国君王所有,在敌国的深宫中无望地垂垂老去。与其如此,何不尝试汪大人的曲线救国,假意投诚后暗中壮大军队,养精蓄锐,积攒力量后奋起博之,届时我军出其不意,定能挽回大势。王后自然可重归大王怀抱啊。” 汪姓大臣此时正被两个侍卫拖住,一听他的同伴在为自己说话,也忙不迭附和。 冉斯年觉得这两个人的嘴脸实在可憎,但是也没时间决定到底该怎么选择,他只是在琢磨一个词儿,曲线救国。 突然间,冉斯年醒悟,为什么这个主张曲线救国的大臣姓汪。因为曲线救国这个理论就是抗日期间汪精卫提出的,它名义上是曲线救国,实际上就是投降卖国。 清晨,冉斯年从梦中回到现实,吃过饶佩儿做的早餐,两人把昨晚留宿在这里的小证人母子送上了出租车,并塞给了那位母亲一笔钱,旅行承诺,要他们去游乐场游玩一天。 等到家里只剩下冉斯年和饶佩儿后,冉斯年把昨晚的梦给饶佩儿讲了一遍。 “曲线救国?这算是什么提示?”饶佩儿摸不着头脑,她找不到这个词跟栾霞案件的关联。 “我想,应该是我的潜意识认为栾霞命案的凶手真正的目的,其实并不是栾霞的死,杀死栾霞不过是他曲线救国的一项举措。栾霞的死会间接导致一些结果,这个结果才是真凶想要达成的目标。”冉斯年摸着下巴,思索着说。 饶佩儿马上开动脑筋,根据这种说法找到了两个嫌疑人,“如果按照这个思路,有两个人具备杀人动机,一是胡大盛,二是陈虹。胡大盛为了解救自己的儿子胡超,使他不再受栾霞的不良影响,不再纠缠于这个不堪的女人,就很有可能杀了栾霞,算是釜底抽薪;陈虹作为一个被丈夫抛弃的前妻,对于栾霞这个小三自然是恨到了极点,她为了挽回丈夫,也是为了泄愤,杀了栾霞,这也是极有可能的。而且,陈虹杀栾霞的时候还不知道前夫袁庆丰已经看透了栾霞的本质,意识到自己被骗,万分后悔。因为袁庆丰根本没脸把实情告诉给陈虹,陈虹还以为栾霞是自己的情敌,只要她死了,丈夫又被怀疑,自己这个时候不计前嫌来出面帮助丈夫,就可以再次笼络丈夫的心。” 冉斯年微蹙眉头,“真的是这么简单吗?我总是觉得,这其中另有蹊跷。不过我倒是同意你说的,胡大盛和陈虹也有嫌疑这一点。” 饶佩儿不解:“还能有别的什么蹊跷?” 冉斯年无奈地笑笑,伸出了两根手指,“你忘了吗?梦里有两个大臣在主张曲线救国,除了以汪精卫为原型的汪大人,还有个大臣。如果只是提示我曲线救国的话,有汪大人一个不就够了吗?那另一个大臣,应该是个值得被推敲的关键点。还有一点,就是王后的问题,这个大王心爱的王后一定也是有所指的。” 饶佩儿觉得冉斯年的话有理,“但愿今晚你的梦能再给些提示吧。对了,斯年,今天你有什么打算呢?” “瞿子冲那边一定在努力,想把嫌疑重新集中在胡超身上,唉,此时的瞿子冲已经不再是以往那个尽心尽力破案的队长了,一旦有了私人利益牵扯其中,他的本来面目就暴露出来。所以我们这边就要努力还原真相,这一次真的不能再指望瞿子冲了,”冉斯年说着,微微一笑,“不对,这次还是得让瞿子冲配合一下我们,否则我惹下的烂摊子,自己可是收拾不了。” 饶佩儿心领神会,笑着问:“怎么?破坏狂的手又痒了?” “是啊,就像你刚刚说的,除了胡超和袁庆丰这两个‘直接嫌疑人’之外,还有两个‘间接嫌疑人’,也就是胡大盛和陈虹。我打算去胡大盛打工的工厂和陈虹的家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提示。” “我明白了,为了让你的扫荡更加顺利更具收获,最好胡大盛和陈虹这两个人不要在场,你是希望瞿子冲能把他们叫到分局去,对吧?” 冉斯年笑着点头,“没错,咱们必须快点行动,傍晚的时候得把小证人母子再送回栋梁村才行。” “给他们车费,让他们自己回去不行吗?”饶佩儿问。 冉斯年说:“我昨天把那根头发交给了范骁,让他找人帮忙鉴定,早上我收到了他的短信,那根头发果然是假发,也就是说,我可以百分百肯定,不是那个女人看花了眼,是真的有人冒充了死者栾霞在案发后第二天晚上回到了现场。既然如此,我想再走一趟现场,甚至是在那里住一晚,如果能等到那个‘鬼魂’是最好了,等不到,我也想要把这个案发现场彻底搜查一遍,顺便睡在那里,看看那个环境会不会让我的梦给我的提示更多一些。” “要在命案现场过夜?”饶佩儿虽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是一听要在那种地方过夜,还是本能地抗拒,“我一定会做恶梦的!” 冉斯年坏笑着说:“如果害怕的话,可以跟我睡一张床啊。再说了,身为我的助理这么久,说不定你的恶梦也会有什么深意呢。” 饶佩儿白了冉斯年一眼,“我可不敢跟你睡一张床,万一扰了你这位神弗的梦,耽误的探案,我可是罪过大了。” 冉斯年给瞿子冲打了电话,要求他马上派人把胡大盛和陈虹带去分局问话,并且让范骁充当自己的扫荡通行证。瞿子冲有些不情愿地答应,但他还是答应了,一来是因为他今天本来也想把胡大盛叫来,单独聊聊,聊聊他俩的私事,二来,他也想赌一赌,赌冉斯年找到的证据能够把嫌疑再次转移到胡超身上。 第十三章 三口之家的秘密 上午十点钟,冉斯年、饶佩儿和范骁一同来到了胡大盛打工的工厂,他这位库管员的工作场所就在晦暗的仓库里。 有了范骁的证件开路,三个人很快便得偿所愿,单独呆在了堆放建筑材料的仓库里。 冉斯年有些傻眼,这仓库足有几百平米那么大,而且堆放的都是一些大型的建筑材料,他就是想要扫荡,凭一己之力,也没法把这些大家伙挪动半步。看来,他只能在这迷宫一样的仓库里兜兜转转看一遍了。 半个小时后,冉斯年颇有些失望的出了仓库,又跟胡大盛的同事们聊了聊,得知胡大盛最近一段时间并没有什么异常,大多数值班的时间里,他都是一个人呆在仓库里清点货物,休息时间才会出去跟同事们聊天,但他也不太愿意聊自己的事,说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对儿子的担忧。 三个人又辗转到了陈虹的家,今天是周末,陈虹跟袁庆丰16岁的儿子袁喆放假在家,这个大男孩面对范骁的证件,显得有些纠结,他站在门口想了许久,才放三个人进门。 “袁喆啊,我们这次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父母的关系,你也知道,你父亲袁庆丰现在牵扯进了一起命案。”饶佩儿尽力亲切地跟袁喆解释。 袁喆冷哼一声,“我知道,是那个小三死了,哼,她破坏别人的家庭,是坏女人,死了活该。” 冉斯年微微蹙眉,稍显严厉地说:“小三固然可恶,但是‘死了活该’这种话是你不该说的,懂吗?” 袁喆被冉斯年的气场吓得往后缩了缩,嘟囔着:“是我妈说的,死了活该。” 冉斯年点点头,用眼神示意饶佩儿和范骁继续询问袁喆,自己则是到处走走停停,先是斯斯文文地打量着这个家。 “最近你父母关系有所缓和吧?”饶佩儿像是聊家常一样地说,“作为儿女,父母的关系缓和,是你最盼望的吧?” 袁喆似乎有苦难言,撇撇嘴,几次欲言又止。 冉斯年指了指洗手间的位置,对袁喆说:“借用一下洗手间可以吧?” 袁喆扫了冉斯年一眼,微微点头表示同意。 范骁问:“你母亲不恨你父亲吗?还是说当初离婚,你母亲其实是苦苦挽留?” “哼,我妈才没有挽留我爸呢,她说想离可以,她可以马上放他自由,但前提是我爸必须净身出户。我妈意外的是,我爸居然当时就同意了,然后俩人就签了离婚协议书,我爸净身出户。从民政局回来那天,我妈跟我抱头痛哭,但我妈说了,我爸早晚会回来的,他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还是家好,会灰溜溜地回来请求我们的原谅的。到时候,我妈还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原谅我爸呢。我妈说了,必须要让我爸这只丧家之犬在外面吃够了苦头才能长记性,以后才不会再犯傻,被小妖精勾了魂儿。”袁喆说起父母离婚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激动愤慨。 “你母亲只是嘴上这么说而已吧,这不,她这么快就原谅你父亲了,还给他请了律师。律师昨晚把你父亲从分局接了出来,昨晚你父亲已经回家住了吧?”饶佩儿明知故问,刚一进门她就看到了门口摆着一双大男人的拖鞋,应该就是袁庆丰的。 袁喆似乎不喜欢听饶佩儿这么说,他情急之下解释道:“我妈才不想这么快原谅我爸呢,那是因为我爸感动了我妈。” “感动?”冉斯年从洗手间里出来,正赶上听到这里,“你爸做了什么感动你妈了啊?他能做什么感动你妈?” 袁喆突然间捂住了嘴巴,闭口不言,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冉斯年见袁喆闭口不谈,也就不再问,只是站在袁庆丰和陈虹的卧室门前,时刻准备着进去,关门,锁门。 “看样子,你母亲虽然被你父亲感动了,原谅接受了他重回这个家,可是你好像并没有完全原谅你父亲呢?”饶佩儿努力做出一副理解的神态,“换做是我也一样,不会这么轻易原谅这么不负责任的父亲的。” 袁喆用力点头,“说的就是,我妈原谅他不等于我原谅他。不过话说回来,我父亲虽然被那个小三给骗了,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杀人的,昨晚他跪在地上跟我和我妈发誓,发毒誓,他没杀人。我相信他,他不会杀人的,我爸他,他根本就没那个胆。” 袁喆话音刚落,就听卧室门被关上,锁上,冉斯年已经身在门那边。 袁喆一下子起身,“他要做什么?为什么锁门?” 还没等范骁和饶佩儿安抚和解释,卧室里已经传来了声响,冉斯年开始扫荡了。 门内,冉斯年抓紧时间“搞破坏”,门外,范骁和饶佩儿一边一个拉住想要撞门进去的袁喆。 就这样,这场门内外的闹剧持续了大概两分钟,以冉斯年开门出来作为结束。 袁喆噙着泪,看到了卧室里的狼藉后一把揪住冉斯年的衣领,大声叫喊:“你到底想做什么?” 冉斯年一把甩开袁喆的手,整理了一下衣领,坏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患有癫痫,刚刚突然发病,因为不想让你们看见我的丑态,就进去了卧室。因为发病太过于痛苦,把里面弄成了这样。为了表示歉意,我可以做出经济赔偿。如果你愿意把我的经济赔偿上交给父母,大可以对他们讲出实情,他们就算知道了实情,也不能把我这个病人怎么着;如果不愿意上交,也好办,你努力把卧室恢复原状,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可以。” 袁喆的眼珠子转了转,问道:“多少钱?” 冉斯年耸耸肩,从钱包里掏出了两百元。 袁喆不屑地白了冉斯年一眼。 冉斯年只好又掏出了三百元。 袁喆的眼睛放光,但还是不伸手接过去。 饶佩儿看不下去了,接过五百元往茶几上一拍,怒道:“你这孩子,对待癫痫病人还这么苛刻,就没有点同情心嘛?就这五百,不能再多啦。” 说完,饶佩儿一招手,示意冉斯年和范骁跟她一起出门。 一出门,范骁便笑得前仰后合,“癫痫病人?斯年哥,亏你想得出来。” 冉斯年笑着说:“袁喆已经十六岁了,这种谎言自然是骗不过他,索性我就随便说了,重点是那五百块。” 饶佩儿挠挠头,“我最想不通的是,这个袁庆丰是怎么把陈虹给感动了呢?如果只是简单的下跪求饶之类的,为什么袁喆突然捂嘴不说了?” “没错,这一家三口一定有什么秘密。”范骁附和。 转眼到了下午四点半,范骁回分局复命,冉斯年和饶佩儿直接开车去了游乐场接人,他们要按照计划把小证人母子送回栋梁村,他们俩也要在栋梁村过一夜。 到达栋梁村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冉斯年和饶佩儿被小证人的母亲邀请回家,在人家吃了一顿晚餐后,便告辞前往胡大盛和胡超的家。 夜色中,两人站在胡家大门前,望着黑洞洞的院子,空无一人的低矮破屋。饶佩儿打了个寒颤,说:“斯年,那个,睡一张床的提议还有效吧?” 冉斯年哈哈一笑,拦着饶佩儿的肩膀,跨过了门槛。 两人坐在了外屋胡大盛的床上,点亮了瓦数不高的灯泡。 饶佩儿为了转移注意力,主动跟冉斯年聊白天的事情,“斯年,你在袁庆丰家里发现了什么端倪吗?” “卧室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洗手间的确有点问题,”冉斯年犹豫着说,”问题就是,马桶的水箱里竟然藏着一把裁纸刀。” “什么?裁纸刀?怎么会在那种地方?”饶佩儿马上反应过来,“难道,难道陈虹或者袁喆有自杀倾向?想要在洗手间的浴缸里割腕自杀?” “有这个可能,因为离婚的打击,一时动了自杀的念头也是有可能的,”冉斯年话锋一转,又自我否定,“可是听袁喆那孩子的说法,陈虹又不像要自杀,她很有自信袁庆丰早晚会回归这个家庭。而袁喆那孩子就更加不像想要自杀了,他看起来精神百倍的。那么这把裁纸刀到底是谁藏在那里的呢?或者说,它不是用于自杀,而是想要,他杀?” 饶佩儿极为肯定的说:“总之这一家三口肯定有秘密,说不定这把裁纸刀就跟袁喆所说的,袁庆丰感动了陈虹有关呢。” 饶佩儿话音刚落,就听院子里传来了木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吓得饶佩儿惊叫一声钻进了冉斯年怀里,“鬼,鬼来啦!” 冉斯年轻轻拍拍饶佩儿的背,“放心,也许是哪个邻居看到亮灯,想要过来查看一下。咱们去看看吧。” 饶佩儿虽然不情愿,但是也不想跟冉斯年分开一步,便瑟缩在冉斯年的怀里,慢慢往院子里走。 透着房间里的光,两个人看到木门又一次一开一合,门内外却根本没人,原来是风搞得鬼。 “今晚的风还真的不小呢,胡家的木门有些毛病,关不严,也没有锁,所以风一吹就会这样。”冉斯年说着,拉着饶佩儿的手过去关门,想要找个什么东西固定住大门,却在手摸到门的一刻突然愣住。 “怎么了?”饶佩儿颤声问,“这门,有什么不对吗?” 第十四章 身临其境 冉斯年不是故意要给饶佩儿讲鬼故事吓唬她,实在是他现在为了回答饶佩儿的问题,必须要重提上一次自称见鬼的艳俗女人的原话。 “佩儿,你还记得吗?上一次咱们来这里,在门口碰见的那个自称见鬼的女人,她说栾霞的鬼魂就飘在院子里,本来是背对着门外的,然后只是一个转身,院门就自己关上了。” “对呀,所以那位大妈才说闹鬼嘛,女鬼一个转身就能让大门自己关上。”饶佩儿说着,望着那扇木门瑟瑟发抖。 “问题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那晚来这里的是个打扮成栾霞的人,活生生的人,他又怎么可能通过转身控制大门自己关上呢?”冉斯年循循善诱地问。 饶佩儿歪头想了一下,突然开窍,说:“你是说,当时,当时还有一个人?就站在院子里的门后,‘女鬼’转身的时候,是他关了院门?” “没错,我正是这个意思!”冉斯年露出了饶有趣味的笑容,“案发后的第二晚,有两个人回来了这里,其中一个还打扮成了栾霞的模样,哼,有点意思。” 饶佩儿给了冉斯年的肩膀一拳,“有什么意思啊?这些案子更复杂了不是吗?这两个人到底是谁,回来做什么啊?” 冉斯年笑着摇头耸肩,“完全不清楚。” 接下来冉斯年打开了手机的手电,在胡家的房子和院子里走了一圈,大致扫荡了一遍,最后拉着饶佩儿坐在里间胡超的床上。 “这里已经被警察率先扫荡过一遍了,案发后又有两个神秘人过来,恐怕是来消除证据的,我想这里应该不会留有什么线索了吧?”饶佩儿问冉斯年,“所以你才草草了事?” “是啊,我也没抱什么希望,试试看吧,”冉斯年铺好了被褥和枕头,又从饶佩儿的双肩背包里掏出了他们携带的干净枕巾铺在枕头上,“不早了,佩儿,咱们睡吧。” 饶佩儿眼睁睁望着冉斯年先躺了下去,还让出了她的位置,一时间不知所措,满脸通红。 “怎么?”冉斯年在黑暗中带着笑意问,“你又改变主意要分开睡了?” “才没有,”饶佩儿一想到要在这种地方单独睡一个房间就吓得全身发抖,便硬着头皮嘀咕,“一起睡吧。” 半个小时过去,两个人在一米二宽度的床上几乎都没有变换姿势,身体不但没有得到休息,反而僵硬,更何况,没有一个人能睡得着。 饶佩儿能够听得到冉斯年的呼吸并不均匀,甚至渐渐加速。看了看手机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要是再这样下去,恐怕两人一晚上都别想入睡。自己不睡倒是没关系,可是冉斯年今天可是带着任务来的,要是今晚在这里没什么收获,搞不好明天还得来。让冉斯年一个人再来这个地方过夜,饶佩儿也不放心,要她跟着再来这里,对她来说更加不可能。 “斯年,”饶佩儿坐起身,“这样睡太不舒服了,我去外面胡大盛的床上休息,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完成任务。” “你不怕了吗?”冉斯年也坐起身,关切地问,“佩儿,对不起,让你跟着我受苦了。” “这是什么话,别忘了,是我非要跟着你来的。不多说了,去睡啦。” “等一下,”冉斯年起身,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团毛线,“我们把毛线都系在手腕上,这样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只要用力拉扯毛线就好。” 饶佩儿笑着照做了,借着月光,她看到了毛线的颜色,是红色的,跟月老的红线一个颜色。 一个人躺在胡超的床上,冉斯年很快便入睡。 突然,冉斯年听到了厨房那边传来了碗碟摔碎的声音,他惊得一个激灵,坐起身,下意识便下床打算往厨房走。 开了里屋的门,冉斯年惊得差点叫出声,饶佩儿竟然不在外屋的床上!难道她出事了?凶手真的再次故地重游?这个凶手到底为什么对这个地方这么在意,他到底回想想要做什么? 想着,冉斯年不经意地低头,却见自己的手腕上空空荡荡。 不对,没有饶佩儿和毛线,他这是在做梦啊! 为了确认自己是否是在做梦,免得饶佩儿真的遇到了危险,自己还以为是在做梦,冉斯年利用清明梦的原理做了一个测试,他集中意念,冲着头顶的灯泡打了个响指。 果然,灯亮了。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是一个为他主导主宰的世界,也就是梦境。 冉斯年快步走入厨房,晦暗中,只见一只小小的矫健的身影正在上蹿下跳,正是这个小小捣蛋鬼把碗架上的盘碗踢到了地上,摔碎发出声响。 冉斯年惊异地意识到,自己正在做跟胡超同样的梦境!流浪猫闯进厨房,打碎碗盘,这不就是胡超当初讲给自己的第一个预示未来的梦吗?自己睡在了胡超的床上果然有效果,因为自己做了跟胡超同样的梦! 冉斯年马上朝四面墙望去,因为按照既定的套路,马上会有个黑影从墙上走下来,杀死那只流浪猫。 眼神扫过米缸的时候,冉斯年被吓得心跳都漏了一拍,那哪里是个墙上的人影,那不就是个站在暗处的人吗?只不过是因为厨房太暗,杂物又多,那个人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才会让人一时间注意不到。 突然,那个黑影向前踏了一步,又停止不动,隔了几秒钟又突然移动,然后又静止如死物。这诡异的行为让冉斯年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努力想要看清楚这个人影到底是谁,可梦里这人影却像是黑色剪纸一样,只有轮廓,没有细节,就像是个鬼魅一般。 冉斯年终于明白过来,这个黑影如此行动的原因,他是担心流浪猫发现他,他要偷偷靠近流浪猫,才能确保逮住它。 果然,黑影一下子蹿出来,出其不意,逮到了“为非作歹”的流浪猫。这个人类竟让模仿了猫科动物的捕猎习惯,突袭了一只猫科动物。 紧接着,黑影捡起地上的一块瓷碗的碎片,用膝盖和左手按压住猫的脖子和下肢固定,用那块碎片用力在猫的腹部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流浪猫因为被黑影的膝盖扼住了喉咙,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音。 最后,黑影把奄奄一息的流浪猫的尸体顺着窗子丢了出去。 冉斯年汗毛倒竖,原来亲眼目睹一场虐杀案件,哪怕被害者是一只猫,哪怕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还是会给他造成这么大的不适感。 正在冉斯年可怜那只莫须有的流浪猫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声。冉斯年吓得全身一抖,忙回头去看,原来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胡超,歪歪扭扭,眯着眼斜靠在门框上,意识模糊的胡超。 冉斯年再次回头去看厨房里的那个黑影,可只是这么一回头的时间,黑影已经消失无踪。 就在冉斯年思考入了胡超的梦会带给他怎样的收货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股凉风钻进了衣服里,耳边马上传来了犬吠声。 定神一看,冉斯年已经置身户外,面对的正好就是养藏獒的人家,只不过,不是面对他家的铁栅栏大门,而是一人来高的围墙。 那个黑影就站在围墙下方,一只手拿着一只白花花的圆形物体,正是那只有毒的肉包子。只见黑影后退了几步,用力把肉包子丢进了围墙之内。不久,犬吠声真的消失了。 冉斯年再次回头,胡超仍然在他的身后,只不过这一次,他躺在对面的墙角下,仍旧是半迷糊半清醒的状态。 还是那个问题,这个黑影为什么要用力把肉包子丢过围墙,与其那么费力,还不如直接走到铁栅栏门前,轻轻一丢,肉包子就会被丢进去,丢到藏獒面前不是吗?栓藏獒的铁柱不就立在距离大门不远处吗?难道这个黑影就不想亲眼看到藏獒吃掉那个有毒的肉包子,然后倒地抽搐死去的场景吗? 没有太多的时间给冉斯年思考,一个眨眼的工夫,冉斯年又回到了胡家,这一次,他就躺在胡超的床上,仿佛他自己已经变成了胡超,昏昏沉沉,眼皮很沉很沉,他甚至都闻到了从自己身上和嘴里散发出的酒臭味道。 突然,冉斯年被女人的一声尖叫声给惊得清醒许多,他马上意识到,这一次他将会目睹的,就是预测栾霞被杀的那一场梦。 里屋的房门半敞开,透过敞开的有限空间,冉斯年放眼望去,外屋似乎是开着灯,能够看见两个不甚清晰的人影,一个是女人,穿着暴露,化浓妆的长发女人,她穿着的正是栾霞死亡时穿着的那身衣服;另一个又是没有细节只有轮廓的黑影。黑影用力扯下上方的晾衣绳,一屁股骑在栾霞身上,在栾霞无力地挣扎的同时,把晾衣绳绕过了栾霞的脖子,最后双手用力束紧。 栾霞马上发出了窒息的痛苦呻吟声,双臂不停扑腾,可是因为是趴在地上,双臂无法够到她身上的那个黑影,只能无效挣扎,消极等死。 很快,栾霞不动了,黑影丢下了绳子。 冉斯年听到自己的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愤怒,又像是哀伤。躺在床上的自己想要动弹,却无力起身,想要发出呼喊声,却像是哑巴,张大嘴巴,却只能发出微小的含糊不清的呼噜声。 冉斯年知道,这就是当时胡超的感觉,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在眼前被谋杀,可是却无能为力。 第十五章 三个受害者 还来不及沉浸在胡超的角色里,体会他的感受太久,冉斯年周遭的环境又瞬间更替,他就像是个赶场酒吧歌手,一个晚上辗转好几个地方忙碌不堪。 这一次,冉斯年身处胡大盛工作的仓库,面对着的是一个被建筑材料半包围起来的不起眼的死角。他蹲下身,目光捕捉到了夹在两扇塑钢窗之间的黄色绒毛,还有绒毛下方一滩小小的污渍干掉的痕迹。 这不起眼的小痕迹像是一道闪电划过冉斯年的脑际,他瞬间意识到了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原来之前他对胡超预测未来的梦的解释,大错特错! 冉斯年起身,一个转身,已经身在袁庆丰和陈虹的卧室,门外还传来了袁喆的砸门声,还有饶佩儿和范骁的劝诫声。冉斯年一挥手,他所在的空间就像是按下了静音键,静得能够听到一根针落地的声音。 顺着潜意识的指引,冉斯年来到了梳妆台下方的垃圾桶前,像白天一样,一脚踢倒了垃圾桶,用脚去拨弄那些垃圾。倏地,他的脚就好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扯一样,动弹不得停在半空中。冉斯年定睛去看自己的脚边,看到了一个白色包装盒的一角,上面露出了三个字——左炔诺。 这三个字恰好就可以解释卫生间马桶水箱里的那把裁纸刀不是吗?至此,各种线索已经连接成了一条线,冉斯年已经有了进一步的答案。 冉斯年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顶着一双熊猫眼的饶佩儿,看她的样子,似乎是趁冉斯年睡着后,就一直坐在床沿,这样坐了一夜。冉斯年不免心疼,这个女人因为害怕,始终不敢一个人睡在外屋,又不想打扰自己做梦,所以就在自己身边坐了一整夜。 “佩儿,你辛苦了。”冉斯年坐起身,把饶佩儿揽入怀中。 饶佩儿浑身无力酸痛,索性就靠在了冉斯年的怀里,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咱们不虚此行对不对?你昨晚梦到了什么线索对不对?” 冉斯年叹了口气,徐徐开口:“是的,我想,我已经弄明白了一切,包括凶手是谁,动机是什么。” 饶佩儿一下子挣脱冉斯年的怀抱,兴冲冲地问:“这么快?能不能先剧透一下,凶手到底是谁,动机如何?” 冉斯年扭头望向窗外的那片荒地和小山坡,若有所思地说:“我现在还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我只是根据梦境的线索把点连成了线,还是等瞿子冲他们找到了另一具尸体后再公开真相吧。免得我真的说错了,在你面前失了形象。” “什么什么?另一具尸体?”饶佩儿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除了死者栾霞,还有一个死者?” “没错,其实这件案子从表面看来,只有栾霞一个受害者,”冉斯年收回目光,正色道,“实际上,真正的受害者有三个,还有两个目前还处于隐匿的状态。除了三个受害者,还有一个主谋凶手,一个目击者证人,一个帮凶,一个被陷害的替罪羊,一个被拯救的无辜者。哦,对了,案子的前期准备工作中,还牵扯了更多无辜的生命。” 饶佩儿歪着头,冉斯年的解释没有让她更加明白,反而堕入云里雾里,“斯年,要说故弄玄虚这种本事,非侦探莫属吧?你这个释梦神探尤其厉害。罢了,我就先不接受剧透啦,到时候直接看你的推理好戏。” 两个人在胡超家简单洗漱后,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驾车赶往松江市。回程的路上,冉斯年给瞿子冲打电话,要他召集人手去胡超家后面的小山坡挖尸体,毕竟那里范围挺大,仅凭着冉斯年和饶佩儿两个人恐怕找到天黑都找不到,况且冉斯年也不急于一时,他更想送一晚没睡的饶佩儿回家休息。 挂上电话,冉斯年轻松了许多,“咱们先回去休息吧,什么时候瞿子冲找到了尸体,什么时候咱们就可以去警局公布真相了。” 结果这一觉,饶佩儿直接睡到了下午三点钟,三点钟的时候,冉斯年敲门进来,邀请她一同前往警局。 饶佩儿顿时睡意全无,她兴奋得像是要去看一场最爱的电影一样,换好衣服后拉着冉斯年迅速出门。 下午四点半,分局刑侦队的会议室里除了警方人员,还有五个外来客,分别是此案的最初的嫌疑人胡超以及胡超的父亲,还有另一个嫌疑人袁庆丰,以及袁庆丰的妻子陈虹,甚至连他们的孩子袁喆也在场。 冉斯年理解瞿子冲为何会如此配合自己,找来了案子的两个嫌疑人以及他们的家人,而不是为他自己留一手,先不配合自己揭示真相,继续用胡超作为筹码要挟胡大盛。那是因为后山挖出了尸体,也直接挖出了真凶的身份,挖出了难以篡改的证据,瞿子冲已经没有了运作的余地。 冉斯年坐在了会议室里的老位置,并且让饶佩儿坐在他身边。趁瞿子冲还没正式主持这场公布真相的会议之前,冉斯年招手叫来了正打算入座的梁媛,“梁媛,拜托你一件事,把袁喆这孩子带出去好吗?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可能儿童不宜。” 梁媛噗嗤一声乐出来,她当然明白这个儿童不宜是因为案件太过血腥,让孩子小小年纪就听到这么罪恶的案件会有不妥,可是这句儿童不宜难免会让她想歪。 “瞿队?”梁媛转头询问瞿子冲。 瞿子冲看了一眼冉斯年,又冲梁媛点点头。 “为什么不让我呆在这里?”袁喆一看梁媛要带他出去,马上抓住了母亲的手臂,“我不出去,我要在这里陪我妈!” 陈虹欣慰地摸了摸袁喆的头,“乖,小哲,你还是跟这位女警姐姐出去吧,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参观公安局吗?让女警姐姐带你到处走走。我就说过嘛,这种场合,你一个孩子不能来的。” “不!”袁喆斩钉截铁地拒绝了陈虹,像个小大人一样清脆地说,“我说过的,只要我不去上学,就一定要陪着你,妈,我得留下来确保你的情绪状态。” “这孩子,不是还有爸爸在吗?你就放心吧!”袁庆丰拉扯了一下袁喆的手臂。 袁喆一把甩开袁庆丰,白了他一样,仍旧不动地方。 冉斯年对这个固执的小孩有些刮目相看,他站起身,绕到袁喆身后,弯腰伏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话,然后笑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袁喆为难地撇撇嘴,纠结了几秒种后,还是乖乖起身,跟在梁媛身后往门口走。走到饶佩儿身旁的时候,袁喆轻轻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等到冉斯年回到座位上的时候,饶佩儿和范骁一边一个凑了过来,范骁抢先问道:“斯年哥,你跟袁喆说了什么啊,他怎么就乖乖听你的话呢?” 冉斯年忍俊不禁,低声说:“我跟他说待会要放尸检的幻灯片的,我就是因为像他这么大年纪的时候看了尸检的照片,受了刺激,收到了心理创伤,所以才会引发癫痫病,一直到现在都无法治愈。” “就只是这样?这样他就信了?”饶佩儿觉得袁喆那孩子怎么说也是16岁了,没有那么好糊弄才对。 冉斯年耸耸肩,压低声音说:“当然不止是这样,我还说了一些起决定性作用的话。” “是什么?”范骁和饶佩儿同时八卦地问道。 冉斯年嘴角上扬,挑起一丝坏笑,几乎是蚊子一样的音量,确保他的话只被左右两边的范骁和饶佩儿听到,“我还告诉袁喆,因为小时候看过那样恶心的照片,导致了我现在性,无能。” 范骁噗嗤一声笑出来,惹得一旁的瞿子冲白了他好几眼,毕竟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机,这样的笑法实在是太不合时宜了。 饶佩儿总算回过味来,马上给了冉斯年一拳,“怪不得,怪不得刚刚袁喆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叹了口气,原来他是在同情我……” 饶佩儿说不下去了,她满脸涨红,把头埋得低低的,用力扯弄着衣角。 “好啦,请各位保持安静,”瞿子冲看了看时间,示意范骁赶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讲出开场白,“今天请你们四个人过来,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原因,因为你们几个都是栾霞命案的相关人员。这件案子经过我们警方几天的调查,已经查到了真凶的身份,掌握了指证真凶的铁证。没错,此时此刻,杀人真凶,就在这间会议室里,就坐在你们之中。斯年啊,接下来就交给你,你来讲讲整起命案的原委。” 此话一出,会议室里马上陷入了安静。胡超父子俩一直瞪着对面的袁庆丰夫妻;袁庆丰夫妻也死死盯着胡超父子俩。显然,两个阵营的两家人都认定对方才是真凶。 安静之中,饶佩儿心里在想,冉斯年之前说栾霞的案件背后,有三个受害者,还有一个主谋凶手,一个目击者证人,一个帮凶,一个被陷害的替罪羊,一个被拯救的无辜者。而眼下她面前就只有这四个人,跟冉斯年说的那些人物根本就对不上啊。更何况冉斯年说案子的前期准备工作中,还牵扯了更多无辜的生命。那更多的无辜生命又是指什么?该不会是指流浪猫和藏獒狗? 第十六章 嫁祸和拯救 冉斯年清了清喉咙,目光直指在场的一个人,严肃地说:“这一次我就直接揭晓答案,先公布真凶的身份。杀死栾霞的真凶,就是你——胡大盛!” 胡超的脸色急剧转变,他惊异地合不上嘴巴,看他的样子,他似乎是认定了真凶会是袁庆丰,要不就是自己,怎么可能是他的父亲? 还没等胡大盛有所反应,胡超先替父亲解释,“不会的!冉先生,我爸不会是凶手,栾霞死的那晚,他在城里的工厂上夜班啊!” 冉斯年叹了口气,反问胡超:“谁能证明?” 胡超理所应当似的拍拍胸脯,“我啊,我能证明!” “你只能够证明在你出去买酒之前,胡大盛身在工厂值夜班,可是你买酒的路上被人攻击,打晕后丢到了建筑垃圾堆不是吗?那之后,不但你没有了不在场证明,你的父亲胡大盛也同样没有不在场证明。”冉斯年耐心解释。 胡超的眼珠子一转,马上摆手说:“不不不,我之前说的被打晕什么的是我瞎编的,其实那晚我一直跟我爸在一起,我们就是彼此的不在场证人啊。” 冉斯年冷笑一声,“胡超啊胡超,你到现在还以为胡大盛口口声声说那晚他一直跟你在一起,是为了给你作证?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其实一直想要把罪名嫁祸给你的人,就是你的父亲,胡大盛!他之所以会编造出那么一套不在场证明,是因为他明知道父亲给儿子作不在场证明根本不足取信,而且还可以造成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假象,让警方认为胡超根本就没有不在场证明。胡大盛这招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警方根据这个证词只是怀疑胡超,而潜意识里会认定胡大盛案发一整晚都独自一个人呆在工厂,无形中,他把自己的嫌疑给撇清了。” 胡超瞪着倔强、噙着泪的双眼,嘴唇抿得紧紧的,一个劲摇头,显然,他根本不相信他的父亲胡大盛会是真凶,而且还意图让他这个儿子给他顶罪。 瞿子冲严厉地说:“胡大盛,你不想说点什么吗?是为自己的辩驳也好,或者认罪也好,你儿子对你如此信任,你总得说点什么吧?不过在你说话之前,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那就是我们警方已经在你家后面的小山坡上挖到了一具女尸,女尸的身边还掉了一样属于你的东西,就是你在城里打工工厂的工作名牌。” 胡大盛整个人像是泄了气一样,一下子瘫软靠在椅背上,他神情落寞,苦笑着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发现了,我还以为我埋尸的地方很隐蔽了呢。你们是怎么想到后山埋着一具尸体呢?” 瞿子冲哽了一下,这个问题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答案,只好望向让他们去后山找尸体的冉斯年。 冉斯年的语气缓和下来,回答胡大盛,“我之所以猜到后山埋着一具尸体,那是因为我已经猜到了你的全部计划,后山的尸体还有尸体边掉落的你的工作名牌,进一步让我确认了我的猜测。” 胡大盛抽了抽鼻子,抹了把刚刚溢出眼眶的泪水,用沧桑的声调感叹:“没想到我精心设计的这一切全都失败了,失败了啊!” 冉斯年颇为同情地凝视胡大盛,掏出纸巾递给他,“其实你当初大可以不必走这样一条迂回的路,不必采取这样曲线救国的策略,想别的办法照样可以达成你想要的结果,你从一开始就选错了。” 虽然整个屋子里的人,除了冉斯年和胡大盛之外,没人听得懂他俩说的是什么,但范骁最性急,直接打断他们的谈话,问道:“斯年哥,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这个胡大盛是的杀人凶手,不但杀了栾霞,还有解剖室里的那个无名女尸,更想要把罪名嫁祸到胡超身上,他这样的人,你跟他为什么这么客气啊?” 饶佩儿当然也看得出冉斯年对胡大盛的同情和温和,全然不像是面对一个杀死两条人命的凶手,她又想起了之前冉斯年说的,整起命案有三个受害者,一个主谋凶手,一个目击者证人,一个帮凶,一个被陷害的替罪羊,一个被拯救的无辜者,这句话。现在一一对应,已知的是两个受害者,分别是栾霞和解剖室里的那个无名女尸,还有一个受害者未知;已知一个主谋凶手是胡大盛,但他的杀人动机现在还算是未知;已知一个被陷害的替罪羊是胡超,但是被拯救的无辜者还是未知;此外,目击者证人和帮凶也都是未知。饶佩儿琢磨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其实这些身份是重合的,也就是说,这四个人中有些人是一个人身负两个或者更多的角色。 冉斯年对范骁解释:“我之所以对胡大盛这个凶手客气甚至是同情,那是因为胡大盛的杀人动机有些与众不同,是为了拯救一个人,一个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当然,即便如此,他也是个杀人罪犯,我的同情并不影响我揭示他的罪行,把他送入监牢或刑场。” “最亲最爱的人?胡大盛最亲最爱的人是谁啊?”范骁来回望着其余三个人,要说是袁庆丰和他妻子陈虹,那绝对不可能,可是只剩下一个胡超,这个儿子又是胡大盛极力想要嫁祸罪行的替罪羊啊。 “没错,胡大盛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就只有他的儿子胡超,尽管这个儿子真正与父亲相认并一起生活也没有几年的时间,可正是由于胡大盛觉得对儿子有愧,所以才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地拯救儿子,”冉斯年惋惜地摇摇头,“可以想象,一个父亲,是有多么无助,多么的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以牺牲自己,牺牲儿子的方式去拯救儿子。” 范骁更加糊涂了,“斯年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用牺牲儿子的方式去拯救儿子?这话怎么说?” “这话要从头说,”冉斯年整理了一下思绪,打算从头说起,“下面我就从头说起,从胡超的预示未来的梦说起,关于那几个梦,我一开始的分析可以说是大错特错,是根本搞错了方向。” 瞿子冲成冉斯年停顿的片刻好奇地问:“斯年,胡超的这三个梦到底有什么深意?难道不是代表着他潜意识里杀戮的欲望?” “当然不是,实际上,根据胡超的邻居的描述,胡超是个连杀鸡都不敢看的人。大多数情况下,一个表面上平和善良的人,潜意识里也是平和善良的,只有极少数的例外,表面上温文尔雅,内心里却是个暴徒。我在听到邻居们关于胡超的描述之后,就起了疑心,也许是我先入为主,把胡超想得太坏了也说不定。” “那为什么胡超会做那样的梦?”范骁问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胡超,而胡超就像是一尊雕塑一样,显然还没有从父亲就是凶手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冉斯年神色冷峻,仿佛带着点后知后觉的自责,冷冷吐出几个字,“因为那根本就不是梦。” “不是梦?那就是,事实?”饶佩儿脱口而出,“可是,可是,胡超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冉斯年用眼神示意大家都去看胡超,“如果是一个神智清醒的人,极少会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可是胡超是个小酒鬼,每晚都会喝醉入睡。一个醉酒的人,再加上一个利用了醉酒人神智模糊的别有用心的‘造梦人’,就可以演出一出好戏不是吗?” “这个别有用心的人就是胡大盛,”瞿子冲顺着冉斯年的思路分析,“胡大盛的确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去给胡超‘造梦’,三个预示梦中,有两个背景都是在胡超的家里,胡大盛完全有时间和条件去创造环境和剧情,化身成一个黑影去表演。” “没错,昨晚我就睡在胡超的床上,因为环境和我潜意识的影响支配,我也做了那三个梦。这三个梦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都有同一种‘叫醒模式’,用来当做梦境的开端,这个‘叫醒模式’就是声音,极具特点且又音量不小的声音。” 饶佩儿恍然大悟,“我知道了,第一个梦里是厨房传来的碗碟打碎的声音,第二个梦你是犬吠的声音,第三个梦里,是女人痛苦尖叫的声音。” “是的,佩儿,你还记得咱们在审讯室里审胡超的时候吧,”冉斯年问饶佩儿的同时,也敲了敲桌子去提醒那边愣神的胡超,果然,胡超回过神来,“当时胡超处于醉酒状态,咱们进去的时候,他还趴在桌子上昏睡,咱们进门关门,拉椅子坐下,甚至是对话,胡超都没有任何反应。后来,任凭我怎么推他,甚至把他推到了地上,他还是不醒。最后没办法,我只好在他身边,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面,胡超才有了反应。” “也就是说,胡超一旦醉酒昏睡,想要让他转醒,或者是恢复一部分的神智,用肢体碰触的方法是没用的,得靠声音,因为胡超对声音最敏感!”饶佩儿总结道。 第十七章 造梦计划 此时的胡超已经回过神来,他反应了几秒钟后,反驳道:“不会的,那真的是我在做梦啊!你不明白,我早上起来之后,厨房里的盘子碗都没碎掉,还好好的,我家的盘子碗都是用了很久的,上面的痕迹还都在!地上也根本没有什么血迹啊!你凭什么说那不是我的梦?” 冉斯年幽幽地说:“那么打碎的那些盘碗呢?你在你所谓的梦里有没有去确认一下是不是你家的那些旧货?” 胡超哑口无言,显然,他自认为的梦里,是不会去注意那种细节的。 “其实胡大盛要做的准备工作很简单,他只要事先观察一阵子胡超,了解他每晚醉酒入睡后容易被声音吵醒,进入半梦半醒的糊涂状态,就可以实施他的‘造梦’计划了,”冉斯年按照步骤详细解释,“首先,胡大盛先在城里的宠物店找来一只跟栋梁村那只黄白花流浪猫花色大小相近的猫,为他之后‘造梦’做准备。” “等一下,”瞿子冲打断了冉斯年,“斯年,你凭什么认定胡大盛养了一只猫,还是在工厂的仓库里?” “我之所以断定胡大盛在仓库里养了猫,并不是凭空推断,而是我昨天去胡大盛工作的仓库查看后得出的结论。我在仓库的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撮黄色的绒毛……” “仅凭是黄色的绒毛就断定是猫毛吗?”瞿子冲这一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那样配合冉斯年,他似乎是带着一股火气,不知道该往哪里发一样,也不顾场合,就直接用生硬的口吻提出自己的疑问。 冉斯年倒是不介意瞿子冲的态度不算和善,自信答道:“自然不可能仅凭是黄色绒毛就断定是猫毛,这一小团黄色绒毛,准确来说是黄白相间的绒毛是浸泡在某种液体之中的,当然,时隔这么久,那液体已经干涸,只不过,在绒毛附近留下了一圈污渍的痕迹。我小的时候,家里曾经养过宠物猫。猫这种生物天性就爱干净,经常会用舌头梳理全身的毛,这就导致会有很多毛被它吃进肚子,可是猫毛又是无法消化的,所以猫就需要吐毛球,通过呕吐的方式把胃里的毛给吐出来。仓库角落的痕迹就是那只被养在那里的猫吐毛球的痕迹,如果瞿队愿意的话,可以找技术科的人去取证,不过现在看来,那应该是多此一举的。” 瞿子冲见冉斯年如此笃信,也就不再多说,反正现在胡大盛已经认罪,去验证他是不是真的在仓库里养了一只猫,的确是多此一举。 冉斯年见瞿子冲不再有什么异议,便继续解释:“他把这只猫偷偷地养在打工的工厂仓库里。仓库那个环境的确适合他藏一只猫,一来,白天的时候工厂会发出不小的噪音,可以掩盖猫叫声,来往于仓库的工人也只是忙着干活,不会注意到仓库被掩藏的角落里还有一只猫笼子和一只猫;二来,工人下班后,厂子里也就只有几个值班人员,就算偶尔听到猫叫,也会以为是附近的流浪猫。不过我想,胡大盛在仓库里偷偷养那只猫也应该只有两三天的时间,时间久了难免不被发现。其次,胡大盛再准备一些新的或者是旧的盘碗。在他选择好的日子里,给那只道具猫打上一针让它昏睡过去,塞进背包乘车回栋梁村,趁胡超昏睡后,把自家那些盘碗替换掉,然后放出那只猫,让饥肠辘辘的猫在厨房里上蹿下跳地找食物。而胡大盛自己,早就换上了一身黑衣,躲在了厨房的角落里一动不动,等待着盘碗打碎的声音吵醒里屋熟睡的胡超。” “然后,一切就像是胡大盛计划的一样,胡超被声音吵醒,来到厨房看个究竟,结果迷迷糊糊中,他就看到了黑影虐杀那只猫?”饶佩儿狠狠剜了胡大盛一眼,为那只可怜的猫不值。 “是的,以防胡超打开厨房的灯,胡大盛事先也一定拧松了灯泡,因为一旦胡超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就会发现黑影其实就是胡大盛,那只猫只是大小花色像村里的流浪猫,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还有地上盘碗的碎片,也根本不是他家那些破旧的盘碗。”冉斯年说话时一直直视胡超的眼,胡超眼里的坚定倔强已经渐渐消失,显然,他开始动摇,开始意识到,冉斯年的说法有可能是真的。 范骁对胡大盛刮目相看,继续冉斯年的分析,说道:“然后胡大盛再出其不意,打晕迷迷糊糊的胡超,把他弄回床上继续昏睡。反正胡超醉酒后的症状也有头疼这一项,所以自己被打晕后的头痛根本引不起他的注意。胡超昏睡后,胡大盛赶忙收拾战场,清扫地上的碎片,换上自家的盘碗。而地面上之所以没有猫的血迹,很可能是因为胡大盛事先在地上铺了塑料布之类的东西,胡大盛知道胡超胆小,面对这种血腥场面一定不敢向前,所以根本看不出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就算胡超真的例外一次,想要上前去仔细瞧,胡大盛也可以在他看穿一切之前敲晕他。” 冉斯年对范骁的推测很满意,他赞许地冲范骁笑笑,说:“没错,小范,你所说的正是我所想的。胡大盛这第一个‘造梦’计划成功,让他更添信心,不久之后,就开始实施了第二个‘造梦’计划。当然,在那之前,他必须真的杀死村里的那只流浪猫,并且让胡超看到那只猫的尸体,看到跟梦里同样死法的猫的尸体,还有凶器,也就是瓷碗的碎片。” 瞿子冲觉得冉斯年推测的胡大盛的做法有一定的可行性,可是他就更加搞不懂了,胡大盛这么做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他如此大费周章,就是为了把杀人罪行嫁祸给胡超?用这种迂回的方式去嫁祸,这种算不得证据的东西去嫁祸,这种做法不是白费劲吗?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胡大盛决定第二次进一步作出突破性的举动,也算是更加冒险,这第二次的‘造梦’地点,胡大盛选在了养藏獒人家的门前。首先,他先把昏睡的胡超背到那户人家门前,在不吵醒藏獒的前提下,小心地把胡超这个观众放在一个比较隐蔽的地方,但要确保胡超能够看到这边他上演的好戏。其次,穿着一身黑衣的胡大盛站在围墙下,故意发出一些声响,惊醒围墙那边的藏獒。值得一提的是,根据邻居们的说法,因为那条藏獒平时就爱叫,经常扰民,晚上有人路过他家门口,藏獒都会以为是入侵者叫个不停,他的主人也不会每次狗叫都出来查看。所以这一次,藏獒在大半夜的狂吠,也没有引起主人的重视,但是,却叫醒了对面的胡超。而当时的胡超虽然是意识苏醒了,可是身体还处于醉酒状态,犹如千斤重,他自己根本无法动弹,只能当个称职的观众,眼睁睁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冉斯年继续解释。 胡超用力挠挠头,似乎正在经历一场头脑风暴,一直认定的梦境竟然是现实,这让他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他问:“流浪猫好弄一只相似的,可是藏獒呢?我爸根本没法弄到另一种藏獒吧?” “当然,藏獒只有一只。胡大盛那晚丢进围墙内的包子只是一个没有毒的普通肉包子,藏獒之所以后来再没有发出叫声,那是因为他在吃那只肉包子。这也是胡大盛为什么要隔着围墙丢包子,而不是在栅栏门前丢包子的原因,因为隔着围墙,你就无法看到藏獒是在吃包子,就会因为第一个梦的惯性,而认定藏獒已经被毒死了。然后,趁藏獒吃完包子再次狂吠之前,胡大盛再次偷袭了你,把昏睡的你带回了家。事后几天的一个晚上,胡大盛独自出动,丢给那只藏獒一只真正的毒药包子。” 饶佩儿恍然大悟,原来冉斯年之前说的,在案子发生之前,在准备工作中,还牵扯了更多无辜的生命,说的就是两只被用来当做道具的猫,和那条喜欢狂吠扰民的藏獒。 胡超用力揉乱本就已经状似鸡窝的发型,带着哭腔用力地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爸,为什么?” 胡大盛不语,只是不住叹气。 冉斯年代替胡大盛回答:“前两次,是为了第三次做铺垫,也是为了让你来找我。胡超,你现在好好回想一下,你怎么回来找我?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是干什么的?甚至,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在哪里?这些信息是不是都是由你父亲胡大盛无意中透露给你的?” 胡超的眼睛越瞪越大,不自觉地微微点头,“没错,是我爸闲聊中跟我提起的你,所以我才会去城里找你,我以为我有特异功能,我的梦能够预测未来!为什么,我爸为什么要我去找你?” “因为他想要我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你本身就具有暴力倾向,潜意识里有杀戮的欲望。胡大盛知道我与警方的合作关系,也知道瞿队对我的信任,所以由我的释梦理论来做铺垫,就可以确保你成为第一嫌疑人,并且看起来就像是真凶。很不幸,我之前真的是上了胡大盛的套,真的是这么想的,以为是你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为了实现梦境中的场景,为了达成潜意识里的欲望,虐杀了流浪猫,毒死了藏獒。这样一来,一旦你做了第三个梦,我就会因为惯性,怀疑是你杀死了栾霞。说到底,这些都是胡大盛为了嫁祸给你做的准备工作。” 第十八章 一举三得 瞿子冲不解地问:“斯年,我有一点始终想不通,胡大盛要想嫁祸给胡超,还有很多更加直接的方法,如果是我,在打晕胡超,消除他的不在场证明之后,我会直接布置现场,在杀人现场和尸体上直接留下胡超的毛发皮屑血迹等等。可事实上,胡大盛留下的只是间接证据,他只是在尸体以外的地方留下了少许胡超的血迹,然后说这是案发前由他这个父亲恨铁不成钢,打了胡超留下的血迹。这种说法虽然无法被证明,但也无法被推翻。这样的嫁祸手段,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冉斯年神色复杂地看向胡大盛,“唉,这正是这个父亲的用心良苦之处,他之所以用如此迂回的方法嫁祸,而不是干脆利落地留下所谓的铁证,也是为了日后做铺垫,因为总有一天,他要为胡超,他唯一的儿子翻案的!为了确保未来的翻案不那么困难,现在他的嫁祸就必须要迂回,在不留下直接证据的前提下,把自己的儿子送入监狱。” 饶佩儿听得似懂非懂,试探性地问:“斯年,胡大盛的这种做法就是你之前说的用嫁祸的方式去拯救胡超?” “是的。”冉斯年有些哀伤地回答。 瞿子冲眯眼沉思了片刻,问道:“斯年,我越听越糊涂了,胡大盛到底有什么目的?” “要说胡大盛的目的,还是我的梦给了我提示,”冉斯年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他之前做的那个古代君王和曲线救国的梦,“正是这个梦的主题——曲线救国,给了我提示,让我猜测案子的主谋最终的目的也许不仅仅是杀死栾霞这么简单,栾霞的死只是他达成所愿的一个环节。后来,梦里主张曲线救国的大臣又跟我提出要把我心爱的王后送往敌国当做投降示好的表示,可暂保国家安全,避免战乱灾祸,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是暂时的,等到我养精蓄锐一雪前耻、夺回国家的时候,王后还是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而梦里的这个王后,对应现实,其实就是胡超;梦里所谓的把王后送入敌国的权宜之计,对应现实,就是暂时把胡超送入监狱;梦里所谓的一雪前耻夺回国家夺回王后,对应现实,就是日后胡大盛会为胡超翻案,把胡超这个做了冤狱的儿子救回来,哪怕那个时候,进去的是他这个真正的凶手。” 范骁歪着头眨着眼,“斯年哥,我还是不太明白,到底胡大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啊?” “胡大盛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弥补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儿子胡超,让胡超摆脱现在的窘境,过上好日子。按照常理来说,想要达成这个目的,首先,要帮儿子戒酒,其次,要帮儿子戒掉栾霞,第三,要给儿子一个事业,一个可以自食其力的一技之长或者是最初创业的一笔资金。可是胡大盛这个父亲,也不知道他到底努力了多久,是否用尽了一切办法,总之,他最后没有选择走正常的途径,他以走正常的途径无法拯救儿子为由,走上了一条犯罪道路,同时,对他来说,这也是他能够一举三得的好办法。我不得不说,一般人是绝对不会想到这样的办法,或者说,若不是被逼到绝境,走投无路,是不会想到用犯罪的方式去给儿子谋求一个未来的。”冉斯年说着,用严厉的目光逼视着胡大盛。 胡大盛自嘲地笑笑,“没办法,我不是一般人,没有一般人的那种思维和做事的方式。我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混子,现在就是个一事无成的穷鬼,我没文化,没能力,没背景,没钱啊!以我这样的人,就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其实,一开始我还没有想这么多,我就是想杀了栾霞,因为我儿子就是因为她才染上了酒瘾,被她骗的团团转,变成了个窝囊废啊!后来,我才想到了把罪名嫁祸到小超身上,因为我担心,担心栾霞死了,这孩子更会借酒浇愁,痛不欲生啊!” 瞿子冲惊愕着问:“难道你认为胡超身陷杀人嫌疑,甚至坐牢,就会转移他的痛苦?” 冉斯年摇头,对瞿子冲解释:“我说过,想要拯救胡超这个小酒鬼,首先就要拯救他的身体,这小子因为酒精中毒已经去过医院几次,走过鬼门关了,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让他戒酒。可胡大盛本身没那个能力管教儿子,做不到一天24小时看管儿子,因为他必须要工作,否则两个人就得饿死;胡大盛也没钱雇人来照看儿子,更加没钱把儿子送入医院治疗,或者是戒除酒瘾的医院住院。于是他便想到了一个好去处,干脆把儿子送进一个免费的,没有酒的地方,会有更多的人,更加严厉地替他去看管儿子。这对胡超来说,不但是个戒酒的好地方,更是个最大的教训,同时,也可以解这位走投无路、恨铁不成钢的父亲的心头之愤。” 冉斯年话音未落,会议室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目光全都集中在胡大盛这个用心良苦,却也是特立独行的父亲。 胡大盛干涩地笑了两声,“工厂那边有个机会,可以让我身兼两职,赚两份工资,但是前提是我必须24小时呆在工厂,每天只有4个小时时间休息。这样一来,我就更加没有时间照顾小超了,如果没有我,这孩子完全有可能去偷钱买酒。酒瘾犯了,他完全有可能为了钱跟那群小混混们一起去打家劫舍!我是个无能的父亲,我管不了他,也没能力和时间去管教他,我得为了生计去工作啊!我不想错过这次工作上的机会,可是又不放心丢下小超跟那群混混们,跟栾霞他们走下坡路,我只能给他寻觅一个好去处。” 同样身为父亲,袁庆丰听了胡大盛这话,忍不住连连叹息。 范骁本来看一直避免跟胡大盛眼神接触,听了这番话,也不免有些同情,终于肯用正常,甚至带着友善的眼神去直视胡大盛。 瞿子冲看胡大盛的眼神里仍旧带有怀疑和警惕,仿佛根本不为所动。冉斯年明白瞿子冲这番表现的原因。以往的案子里,瞿子冲也是个感性的队长,尤其是面对父子亲情的时候,毕竟他也是当父亲的年纪,可是却没有自己的孩子。可这一次,面临的也是一对儿悲情的父子,他却冷若冰霜。原因自然是因为胡大盛是握有他罪证的、能够决定他命运生死的关键人物,他不能对这样的人物抱有同情之心。冉斯年可以肯定瞿子冲已经肯定了这点,毕竟胡超讲述的那个金山的梦实在是太明显了,瞿子冲跟他冉斯年合作这么久,不可能读不出那梦里的深意。 “斯年,你刚刚说胡大盛的犯罪行为对他来说是一举三得的好办法,”饶佩儿发问,“第一个好处就是能够给胡超找个好去处免费戒酒,第二个,可想而知就是让胡超摆脱了栾霞找个带坏他、让他执迷不悟的女孩,免得胡超出狱后再去找栾霞,到头来还是要堕落,白费胡大盛的一番苦心。那么还有一个好处是什么呢?” “钱,”冉斯年解释,“我刚刚也说了,胡大盛的计划中,自己是要给胡超翻案,让自己这个真凶伏法的,在那之后,儿子虽然出狱了,但是却再也没有了他这个父亲的照顾。他需要给儿子铺好一条后路,给他一笔启动资金,让他用这笔钱做点小买卖,走上正途。” 范骁问:“所以说胡大盛要趁胡超坐牢的这段时间做那份每天只能休息4个小时的工作,攒钱给胡超?” 冉斯年朝范骁一笑,像个慈善的老师一样耐心讲解,“不止这样,要知道,胡大盛只是个一线工人,就算是赚两人份的工资,几年下来也攒不下多少,但即使这样,他还是努力攒钱,也对,能多给儿子留一点是一点嘛。但胡大盛看中的,还是国家给予做冤狱的胡超的赔偿金。” 瞿子冲一惊,看胡大盛的眼神更加凌厉。 “没错,按照胡大盛的计划,一旦多年后他这个真凶浮出水面,胡超被冤枉坐了几年冤狱的事情闹开,当初负责这案子的负责人瞿队免不了惩罚,就连我这个协助瞿队破案的外人也会名声扫地,成为舆论的关注。毕竟当年的案子是基于我这个所谓专家的一家之言,仅凭理论分析的裁定,还有瞿队所谓的间接证据链,这些都是可以被推翻的。胡大盛的计划里,我和瞿队都会是受到波及的棋子,但我们所受到的伤害还算是最小的,毕竟,他的计划里,可是先后死了两只猫,一条狗,还有两个人,哦,对了,还有一个受害者。” 听到这里,本来还有点同情胡大盛的饶佩儿狠狠剜了胡大盛一眼,她想,冉斯年已经经历了一次职业滑铁卢了,胡大盛要是再给冉斯年摆这么一道,冉斯年就彻底没了活路了,当不成心理咨询师,也当不成释梦神探,那他就真的只能去做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了,而且是个名声不太好的上班族。 第十九章 剩下的三分之二 瞿子冲咳了一声,正色问:“斯年,你说整起案子里,除了栾霞和那个无名女尸,还有一个受害者?” “没错,”冉斯年说着,目光转向袁庆丰,“这也是袁庆丰夫妻俩在场的原因,因为我刚刚分析的还不是案子的全部,只能算是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是有关那个无名女尸,还有第三个受害者的,那第三个受害者,就跟袁庆丰夫妇息息相关。唉,关于后面的这两个受害者,我不知道这是胡大盛刻意所为呢,还是突发情况的应急手段。” 袁庆丰有些坐不住了,他用高音量掩饰心虚,反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在这里只是作为证人而已,就像我之前说的,栾霞死那晚,我真的是被栾霞叫到了胡超家里,我只是目睹了凶手杀人而已!现在看来,我目击到的凶手就是胡大盛!既然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凶手是谁,他自己也承认了,那我们夫妻俩也大可不必呆在这里了,我们先告辞了!” 袁庆丰拉着陈虹起身就要走,却被瞿子冲拦住了去路,“两位先不要急于离开,就算你们现在离开了,如果二位真的跟案件有关,我还是有权利再把二位带过来,这样折腾,没必要吧?” 瞿子冲语气中带着不容反抗的威严,袁庆丰在瞿子冲面前,变成了一个心虚恐惧的小学生,只能乖乖坐回原位。 “老公,别这样,”陈虹安慰袁庆丰,“我倒是要听听,他们能说出什么花来,要是有人敢诬陷你,律师会为我们辩护的。” 袁庆丰冲陈虹苦笑了一下,战战兢兢端坐着,俨然一副头顶悬着不定时炸弹的模样。 冉斯年同情地瞧了陈虹一样,不禁微微摇头,“先来讲讲那具无名女尸吧,那具穿着打扮都跟栾霞相同的、就连身形都十分相似的女尸。瞿队,你们有没有查到这具女尸的身份?” 瞿子冲回答:“还没,不过根据法医的初步勘验,可以确定,女尸的年龄在18岁至22岁之间,她的身上除了临死前的新伤痕之外,也跟栾霞一样,遍布着一些陈旧的伤痕,像是被殴打过。除了相似的相貌身材,还有更栾霞遇害时候一样的着装,连这一点,她都跟栾霞一样。” “我猜想,这具女尸生前应该是从事肉体交易行业,她身上的旧伤痕,就是被她的男性客户造成的,而胡大盛也是她的客户之一,”冉斯年又朝向胡大盛,边说边从他的神情里确认自己说的是否正确,“胡大盛这位客户有些特别,他花钱在这个女人身上不是为了发泄欲望,而是为了跟这个女人演一场戏,给他的儿子看。” “啊,我明白了!”范骁突然一拍额头,恍然大悟地叫道,“这个女人就跟之前的流浪猫和藏獒一样的性质,胡大盛就是利用这个身形跟栾霞相似的女人演了那么一出杀人的戏码给胡超看,让胡超误以为是做梦!” 胡大盛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说:“没错,这个女人跟栾霞一个德行,都是为了钱什么都能做的女人!一听说我有这种特殊癖好,她并没有像我想象中会拒绝,反而直接跟我开价。哼,雇佣她演戏的这个环节极为顺利。只可惜,这女人看我给钱痛快,她居然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给她钱的话,就要我把找她的事情,还有我是个变态的事情给我捅出去,让我丢了饭碗,名声扫地!我知道,她就像是个狗皮膏药,是缠上我了。要想避免她把跟我的事情传出去让小超听到,避免我的计划受到影响,我就必须让她消失!” “于是你就约她案发第二天晚上在你家见?”冉斯年问胡大盛,“并且要求她穿着栾霞死去的时候穿的同款的衣服?” “没错,我跟她说,我家变成了命案现场,晚上不会有人敢靠近,去我家再合适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我让她穿上了我给她买的栾霞死的时候穿的那身衣服,告诉她,如果她穿成这样,就算有人看见了她也只当是见鬼了。如果她愿意配合我偷偷地来我家找我,不声张出去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可以给她钱。”胡大盛露出阴狠的神态,一丁点也不后悔他杀了栾霞和那个女人。 瞿子冲接着说:“于是你就在栾霞死后的第二天晚上,把她也给杀了?并且埋在了你家后面的山坡上?那么你的工作名牌是怎么回事?你难道没发现自己的名牌丢了吗?没想过回去找?” 冉斯年叹息着摇头,说:“我想,那个名牌是你故意丢在那里的吧,栾霞的死,案发现场,你小心翼翼没有留下任何指证你的罪证,你应该不会那么大意,把那么一个表明身份的私人物品丢在尸体旁边。我想,你是故意的,埋尸的时候,你看着另一个‘栾霞’,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或者说你让那个女人打扮成栾霞临死前的模样就已经是为你的这个计划做好了打算。你要制造另一起与栾霞案件极为相似的案件,相似的死者,相同的凶器和死法,甚至连埋尸地点都跟栾霞案的案发地点相近。你这样做就是为了能够给以后的翻案制造一个契机。试想一下,多年后,警方发现了那具女尸,就一定会联想起多年前的栾霞,警方发现了女尸旁边还有你的工作名牌,就会怀疑你是真凶,进而怀疑多年前的栾霞也是你杀的。届时,警方就会调查你,你在趁着警方对你的调查故意暴露自己,就可以一步步按照计划,为胡超翻案。” 胡大盛颇为得意地仰头笑道:“没错,你说的没错,这就是我的如意算盘,只可惜,只可惜啊!” 瞿子冲剜了胡大盛一眼,转而问冉斯年:“斯年,快说说,第三个受害者到底是谁!” 冉斯年的目光缓缓移动,从胡大盛移向胡超,又从胡超移向袁庆丰,最后停驻在陈虹身上。“第三个受害者,当然也在这间会议室里,那就是陈虹。” 陈虹大吃一惊,而后哈哈大笑,“开什么玩笑?我人不是好好的坐在这吗?我怎么会是受害者?” 冉斯年不动声色,再次重复,“你就是受害者,这点,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家洗手间马桶水箱里藏的裁纸刀就是证明。” 陈虹的笑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僵住,张着嘴巴却半个字都说不出。 “没错,你收到了伤害,只不过,你完全没有想过,你的这个伤害其实是由你的前夫袁庆丰造成的。我之所以会察觉到你是第三个受害者,其实还是源于你的儿子袁喆对你们关系的描述,按照他的说法,袁庆丰为了一个栾霞抛弃了你们母子之后,你们母子都是对他恨之入骨的,可是袁庆丰在栾霞死后,很快就又回到了这个家里,并且似乎得到了你的原谅,按照袁喆的话来说,袁庆丰感动了你,就连一声爸爸都不肯叫的袁喆也等于是接受了浪子回头的袁庆丰,”冉斯年目光锐利,死死盯住袁庆丰,冷冷地问,“这是为什么呢?袁庆丰,你怎么会这么好运,如此短的时间就得到了原谅?当初在警局,瞿队要求你不准离开松江市的时候,你说过一句话,你说你不会离开,因为只有留下来才有机会重回家庭。其实那个时候,你就已经预料到了,再过几天,你就会得偿所愿,从丧家之犬,又变回家里的男主人!” 饶佩儿歪头想了一下,猜测道:“难道是因为袁庆丰知道陈虹会因为离婚而想不开,想要轻生?袁喆因为发现了母亲的这个倾向,一个孩子无从求助,还得去找他这个爸爸?” “陈虹能在得知袁庆丰被一个年轻的栾霞欺骗后,毅然决然就跟袁庆丰离婚,还让他净身出户,应该是个果敢痛快的女人,这样的女人,我想,应该不至于因为离婚就想不开以至于轻生,并且,她还有个孩子。” “那么为什么陈虹会轻生?”饶佩儿问。 “要自杀的人不是陈虹,是我!”袁庆丰突然大叫,“是我把裁纸刀藏在水箱里的,是我想要在浴缸里割腕自杀!因为我愧对妻子孩子!就是因为这样,陈虹看到了我意图自杀的场面,所以才原谅我的!” “那么紧急避孕药又是怎么回事?”冉斯年咄咄逼人地问。 陈虹再次惊异地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问:“什么紧急避孕药,你在说什么?” “我在你的卧室里发现了紧急避孕药的包装盒,在你们这个三口之家,需要这个药的人,只有你吧?而你为什么会吃紧急避孕药?一定是为了避免怀孕。为什么要避免怀孕?再联系到水箱里的裁纸刀,联系到你这个时候居然重新接受了犯了大过错的袁庆丰,我能得出的结论就只有一个,”冉斯年毫不客气地大方说道,“你,陈虹,在不久前,准确来说,应该是在栾霞死后的不久,遭人强暴了。” 陈虹全身剧烈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很显然,她的表现已经证实了冉斯年的说法,她的确在不久前遭到了强暴。 范骁冷哼一声,“原来如此,我说嘛,袁庆丰怎么就突然得到原谅能够重回家庭了啊,原来是在前妻遭遇重大打击后及时出现,无论从身体上还是心灵上都给予无微不至的关爱,感动了陈虹啊。也难怪,女人在这种时候都是最无助脆弱的,袁庆丰,你这是趁人之危啊!” 饶佩儿着重强调,“而且最重要的是,斯年刚刚说了,袁庆丰早就预料到了自己马上就可以重回家庭,这才是关键不是吗?袁庆丰,你是怎么知道你会有这么一个绝佳的契机的呢?” 第二十章 第二个大臣 会议室中静得出奇,沉寂了半分钟后,陈虹突然猛地跳起来,一把揪住袁庆丰的衣领,发狂似的摇晃他,她一边摇一边放声大哭,仍旧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范骁和瞿子冲忙一边一个把陈虹拉扯开。 陈虹马上又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盏熄灭的灯一样,暗淡无声地瘫软在椅子上。 冉斯年双眼放着寒光,来回去看袁庆丰和胡大盛,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曲线救国。” 饶佩儿最先反应过来,“啊,斯年,我明白了,就是你做的那个梦!曲线救国的梦!你当初就跟我说过,如果是想要提醒你曲线救国这个线索的话,只需要一个姓汪的大臣就可以了,可是你的梦里却有两个大臣主张曲线救国。现在看来,一个是胡大盛,想要曲线救国拯救儿子的胡大盛,还有一个大臣其实就是袁庆丰,他想要重新回归家庭,不是直接去表达悔意诚意请求陈虹的原谅,而是也采取了曲线救国的策略,让陈虹遭受打击,自己好趁虚而入!” “没错,采取曲线救国策略的罪犯其实有两个,一个是胡大盛,另一个就是袁庆丰,”冉斯年颇为同情地说,“所以第三个受害者,也是隐藏最深,丝毫不知道自己其实也是栾霞案受到波及的受害者的,就是陈虹。” 饶佩儿小声说:“怪不得你一定要袁喆离开呢,让一个十六岁的孩子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如此一个人渣,一再伤害母亲,对他来说是太过残忍了。” “是啊,我想这种事,还是永远都不要让袁喆知道为好,至于袁庆丰这个间接的强奸犯,就让他接受法律的制裁后,从此从这对儿母子的生活中消失就好了。陈虹,相信你的想法也跟我一样,总不希望袁喆从今往后都带着对父亲的恨生活下去吧,心中有恨,还是恨自己的父亲,对一个孩子,哦,不,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自我折磨。”冉斯年带着询问的目光去看仍旧是雕像一样的陈虹。 陈虹呆愣愣地微微点头,仍旧不言不语,泪水却像是决堤一般,无声倾泻。 袁庆丰已经抖如筛糠,他知道自己完了,跟早就知道自己完了的胡大盛相比,他表现得更加狼狈慌张。 “总结来说,袁庆丰的确就是栾霞命案的目击者,”冉斯年整理心情,驱赶对袁喆那孩子的同情,对袁庆丰这个人渣的痛恨,冷静地说,“这一点应该是出乎胡大盛意料之外的,他没想到,他以胡超的身份把栾霞约到家里见面的时候,栾霞会叫上已经跟她翻脸的袁庆丰,而且袁庆丰也真的会为了要回一枚金戒指就大晚上赶到了胡家去给栾霞撑腰。最后的结果就是,袁庆丰去得不是时候,他正好赶上了目击胡大盛杀死栾霞。接下来,可想而知,袁庆丰以此要挟胡大盛,可胡大盛哪有钱?他没钱没势,对袁庆丰来说,根本没什么用。” 袁庆丰一个劲摇头,做垂死的挣扎,倒是胡大盛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反而坦率地说:“没错,我对袁庆丰来说一点用都没有,他觉得就算去报警指证我,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还不如利用我来为他做点事。我虽然一无所有,但好在我有一张生面孔,我还是个男人。” 饶佩儿注意到胡大盛说这话的时候,陈虹全身剧烈抖了一下。饶佩儿轻轻拍了拍陈虹的冰凉的手背,小声在她耳边安慰说:“一切都过去了,坏人会得到惩罚的。” “不!”袁庆丰突然大叫,“是你提议的,是你说的!你说你知道我需要什么,你能为我做,只要我不供出你来,你什么都肯做!” 胡大盛不屑地笑笑,“没错,这话是我说的,是我的原话!可是我也只是说了这些,真正把话说明白了的人,是你吧?我说完这话,你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够了!”饶佩儿突然厉声呵斥,“你们两个半斤八两,就不要再这里推卸责任了!” 冉斯年被饶佩儿突然的激动和愤慨感到意外,侧目一看,饶佩儿已经紧紧握住了陈虹的手,这个女人果然比自己要富有更多的同情心,这也是他喜欢和欣赏她的原因之一。 瞿子冲清了清喉咙,最后总结:“既然已经真相大白,那么多说无益,胡大盛,我现在正式以涉嫌谋杀两名女性,强*奸陈虹的罪名逮捕你。你的如意算盘已经落空,不但没法给你的儿子谋求一个未来,连唯一能够照顾他的你这个父亲,他也会失去。这就是犯罪的下场!” 胡大盛抬头倔强地瞪着瞿子冲,眼神里全是愤怒,而且是指向瞿子冲的。别人可能不了解其中的缘由,但冉斯年是清楚的,因为瞿子冲一定好多次暗示过胡大盛把他的罪证交出来,跟他做交易。可胡大盛尽管走投无路到了要把儿子送进监狱的地步也不肯承认自己握有瞿子冲的罪证,瞿子冲一定非常失望。现在,胡大盛算是彻底完了,胡超变成了一个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孩子。胡大盛知道,局势变成今天这样,他的儿子胡超一定成了瞿子冲的另一个筹码,他担心自己入狱或者死刑之后,瞿子冲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所以才会以如此愤怒而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瞪着瞿子冲。 瞿子冲用冰凉的手铐拷住了胡大盛的双手,脸上闪过稍纵即逝的得意。 胡超突然蹦起来,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了胡大盛的腿。一抬头,他已经是泪流满面,嘴唇不住颤抖,眼巴巴抬头仰望着他这个没什么文化,甚至没有走正途去帮助教育儿子的、可怜的父亲。 “爸,是我,是我不争气,是我害了你!”胡超憋了几秒钟,总算能够说话,他从之前听到胡大盛承认杀人之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话,一切来得太突然太残忍,让他这个本来就反应不太灵敏的孩子震撼到忘记了该说点什么,仿佛置身于与会议室平行的另一个空间。 胡大盛听胡超这样说,瞬间坍塌一般,也跪在了地上,他双手被拷在背后,无法去抚摸儿子的头,无法抱住儿子颤抖的身躯,只能无声哭泣。 “孩子,我相信你知道该怎么做,你知道的!”胡大盛被瞿子冲硬拉着站起来,往门口拖着走,他的头却一直朝向身后的胡超,嘴里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我知道,我知道,爸,你放心,放心吧!”胡超一反常态,不再用那种像是喝醉酒一样的含糊声音,这一次,他发音标准,吐字清晰,这一次,他最清楚自己说了什么。 瞿子冲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冲范骁使了一个眼色,范骁马上明白过来,也像模像样地站起身,走到袁庆丰面前,掏出了手铐。 袁庆丰这个中年男人在范骁这个年轻到稚嫩的警员面前,已经卑微成了一粒沙,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缓缓伸出双手,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腕,那手腕上还戴着名表,那是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的时候妻子陈虹卖掉了她母亲留给她的金耳环买给他的礼物。 “咔嚓”一声,袁庆丰还处在恍惚间,清脆的手铐锁扣声音一下子把他从混沌的回忆中拉回现实。回忆中,陈虹给他戴上了手表,他感动地一把搂过妻子,还一文不名的两人拥抱着一起憧憬他们一手创立的物流公司将来一定会赚得盆满钵满;现实中,陈虹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呆傻如一座雕像,就在他身边,却再也不愿看他一眼,而袁庆丰自己,这一次是真正彻底失去了这个家,作为强*奸案的共犯,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四个人,冉斯年、饶佩儿、仍旧跪在地上抽泣不止的胡超、一动未动无声流泪的陈虹。 良久,冉斯年重重叹了口气,走到胡超面前把他扶起来,严肃而中肯地说道:“站起来,站直了。胡超,别忘了你刚刚的承诺,我们都是证人,见证了你刚刚的诺言。你现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不能食言!” 胡超本来还瘫软想要一下子栽坐在椅子上的身躯突然有了些力量,他努力站稳,虽然眼泪还是止不住,但眼神里已经透露出一丝坚毅。 “放心,我会帮你,”冉斯年用力拍拍胡超的肩膀,“我一定会帮你,帮你的父亲完成他的心愿。” 饶佩儿知道冉斯年一个大男人可以安慰鼓励胡超这个小男人,但是却没法给陈虹这位大姐什么有效的安慰。然而饶佩儿是女人,她最了解女人,最能体会陈虹都经历了什么,她现在心中的汹涌和哀恸。 饶佩儿紧紧握住陈虹的手,“陈姐,袁喆还等着跟你一起回家呢。为了你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你的儿子,请你一定一定要振作。” 听到袁喆这两个字,陈虹木然的神态总算有了变化,她缓缓歪过头,问饶佩儿:“对了,我儿子呢?” “放心,袁喆跟梁媛参观公安局呢,我这就去把她们给叫回来,”饶佩儿起身,走了两步又回头,“但是陈姐,我带袁喆回来的时候……” 陈虹狠狠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挤出一丝最艰难的笑意,“放心,我知道。就像冉先生说的,我不会让我儿子知道这么恐怖肮脏的真相。” 五分钟后,饶佩儿带着袁喆回到会议室,门一开,饶佩儿便看到了一脸平静的陈虹,这个女人果真厉害,是个能够独自支撑一个物流公司和一个家的女强人,她面带微笑,走向袁喆。 “妈,我以后想当个警察!惩恶扬善,多威风啊!”袁喆兴冲冲地说道,这就是他刚刚参观公安局后最大的感想。 第二十一章 顿悟 转眼已经是三天过去,三天里,冉斯年没有再见到胡超。瞿子冲以胡大盛的案子为由,扣留了胡超整整三天。冉斯年心里清楚,仅仅是询问命案的事,胡超这个案件相关人员并不需要在警局逗留那么久,瞿子冲一定是对胡大盛胡超这对儿父子下了一番功夫的。 这天正好赶上饶佩儿的母亲陶翠芬相亲,对方是冉斯年的叔叔的大学同学,现年55岁的大学教授,跟冉斯年那经商的叔叔不同,这位薛付老先生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学术派。饶佩儿本来还担心母亲不会喜欢这种古板型的叔叔,可是没想到,母亲趁相亲吃饭期间给她发回来一条短信,竟然说二人相处得很融洽。这点让饶佩儿感到十分欣慰。 冉斯年看饶佩儿心情不错,干脆打发饶佩儿去陪相亲结束后的母亲,他想,正好这对儿母女肯定有很多私密话要说,他一个大男人,又是外人,不方便听。 打发走了饶佩儿,冉斯年直接驾车赶往分局找瞿子冲,他实在是坐不住了,他必须要把胡超从瞿子冲那里救出来,哪怕他自己从胡超那里什么也得不到,因为胡超这个可怜的孩子真的再也经不起瞿子冲的折腾了。 刚一到分局,冉斯年就看到了一楼大厅的中央围着几个人,他倒是也没放在心上,径直上楼去找瞿子冲。 然而瞿子冲并不在警局,正打算收拾一下也出门的范骁告诉冉斯年,胡大盛趁押解期间警员的一时松懈,竟然从二楼的栅栏上跳下,坠落在分局一楼大厅的瓷砖上,刚刚才被急救车拉走,瞿子冲是跟着急救车一起走的。 冉斯年的心一沉,原来一楼大厅中央那几个人围绕着的竟然就是胡大盛的血迹!他忙拉上范骁一同赶往胡大盛前去的医院。 路上,冉斯年分析,一定是瞿子冲以胡超为要挟,对胡大盛逼得太紧,胡大盛无奈之下只好选择自杀,因为一旦他死了,瞿子冲就没有了要挟的对象,对于一个不知情的胡超,一个糊里糊涂因为酗酒神智都不甚清晰的胡超,他也就没有了用武之地。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胡大盛是绝对不会把他握有瞿子冲罪证的事情告诉给胡超的,那样做就等于把那证据放在胡家的桌子上一样危险。 那么,胡大盛到底是怎么处置那份罪证的呢?如果自己是胡大盛的话,会把那么关键的东西藏在哪里?既然胡大盛设置了这么一番拯救儿子的迂回计划,他就一定设想过计划失败后的结局,也就是现在这样,虽然栾霞死了,但是他自己也得锒铛入狱。那么一旦计划失败,自己入狱,儿子没人管,证据又怎么办呢?或者说计划成功了,几年后,胡大盛还是会把儿子从监狱中顶替出来,那么证据又该放在哪里? 苦思冥想了片刻后,冉斯年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身边的范骁,突然灵光一闪。 如果他是胡大盛的话,这么重要的东西,老朋友托付给他的,用来保障老朋友的儿子安全和未来的东西,就算要交,是不是也得无声无息地交给老朋友的儿子呢? 冉斯年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瞿子冲的罪证已经为范骁所掌握,要么范骁对此十分清楚,要么,就是范骁自己都不知道,他手里还有能够制约和掌握瞿子冲生死的关键。 “小范,”冉斯年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先试探性地问问,“这几天胡大盛有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或者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范骁为难地搓着手掌,半分钟后才下定决心似的说:“斯年哥,我不想瞒你,其实,其实我和胡大盛,我们俩,我们俩认识的。我父亲跟他以前,以前认识,算是朋友。” “哦?”冉斯年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那为什么你一直不说?哦,对了,你现在是警察,而胡大盛父子是涉嫌命案的嫌疑人,也难怪你不说。” 范骁有些感激冉斯年对他的理解,他用力点头,“是啊,我不想,尤其不能让瞿队知道我还认识这样的人,所以也请你帮我保密啊。” “没问题,”冉斯年理所应当似的,“小范,对于我,你尽可信任。” 范骁似乎被冉斯年的话暗示,心里更加有底,继续说:“因为我们认识,所以,所以趁没人的时候,他偷偷拜托我照顾胡超。我是真的同情胡超,毕竟我们命运相似,都是无亲无故的孤身一人了,我真的想帮他。可是,可是我怎么照顾胡超呢?我也没钱没势的,孤身一个人,也只能养活自己而已。” “其实我也很同情胡超这孩子,小范,既然你受人之托,还是你父亲的朋友最后的请求,我想,我们也尽力为之吧,尽力帮帮胡超这个可怜的孩子,”冉斯年冲范骁微微一笑,“我可以帮你的,出资送胡超去医院戒酒瘾。” “真的吗?”范骁喜出望外,“斯年哥,你正是热心肠,真是好人!谢谢你,太感谢你了!” “自己人不必客气,”冉斯年假装不经意地,又问,“胡大盛就只说了这么一句?没再说别的?我是说,他就没有表现出想要自杀的倾向?” “没了啊,”范骁挠头,“他只是不断自责,总是唠唠叨叨地说他是个无能的父亲,不能亲自照顾自己的儿子,只能把儿子托付给其他人照顾了。还说他是个坏人,是个罪人,害死了无辜的人,他心中有愧。看来,这也算是他突然醒悟了吧,认为那个被他杀死的酷似栾霞的女人是无辜的人。现在想想,他这种醒悟也算是自杀的倾向吧?” 冉斯年握着方向盘,不断咀嚼着范骁转述的胡大盛的话,如果说胡大盛总是唠唠叨叨地说这套说辞的话,那么也许这就是胡大盛的临终遗言,这套说辞就是关键所在。 倏地,冉斯年的眼神一亮,竟然情不自禁地笑出声来。他平时一直是个演技派,自认为自控能力超强,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没控制得住自己的喜悦,因为这实在是天大的收获,他认为,他已经知道了瞿子冲的罪证的所在了! “怎么了?斯年哥?胡大盛忏悔自责的话有什么不对吗?”范骁莫名其妙地问,“你笑什么?” 冉斯年继续笑,只不过笑容变成了伪装地苦笑,他感叹道:“我这是心酸的笑啊,胡大盛终于认识到了他犯下的错误,人只要能醒悟,哪怕是在生命最后一刻醒悟,也比执迷不悟到死强啊。” 实际上,冉斯年心里的话是:我这是狂喜的笑,因为我终于猜到了瞿子冲的罪证在哪里,我已经有了超过六成的把握。只要找到了瞿子冲的把柄罪证,扳倒这个伪君子,这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那么就可以为枉死的几个人复仇,彻底摆脱自己所处的危险,一切皆大欢喜了! 赶到医院的急救室门前,正好赶上医生护士从里面出来。冉斯年和范骁,连同等在门口的瞿子冲和邓磊一起迎上前,期待医生的结论。 医生抱歉地摇摇头,“很抱歉,他的头部遭到了强烈的撞击,我们已经尽力。” 范骁紧紧咬住嘴唇,一时间眼眶里竟然湿润。 冉斯年理解范骁,尽管范骁表现出对父亲那个朋友的不屑,说自己就算走投无路也不会去找他帮忙,可是如今胡大盛真的死了,而且是自寻死路,范骁这个心软的孩子难免还是会动容,更何况,胡大盛虽然是个罪人,却也是一个可怜的父亲。 邓磊叹了口气,对冉斯年解释:“胡大盛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啊,他跳下去的时候我就在附近,亲眼看到他是头朝下往下跳的!这个胡大盛,可能是觉得没法面对胡超了吧。” 冉斯年的心里也是说不出的酸涩,他偷眼去瞧瞿子冲,瞿子冲的脸色也很难看,看得出,这个结果也是瞿子冲不想看到的,毕竟,没有了要挟的对象,那么就算有要挟的筹码,那又有什么用呢?当然,这也有可能是瞿子冲在表演,其实他早就跟自己一样,从胡大盛的那些忏悔自责的话里听出了玄妙之处,也猜到了罪证的所在。 四个男人并排坐在急救室门外的椅子上,都是满脸阴沉。冉斯年从瞿子冲的脸色中猜测着,瞿子冲到底是在展现精湛演技呢,还是真的以为寻找罪证无望了,是真的难过呢? 最后,冉斯年认定是后者,因为瞿子冲如果真的知道了罪证的所在,现在也就没心情再在这里演戏,为胡大盛的死表演懊恼了不是吗?他应该不会放心让任何人去回收自己的罪证,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他一定会亲力亲为,亲自出马,去找到掌控自己生死的关键,然后亲自毁掉它! 很好,目前为止,瞿子冲什么都不知道,冉斯年在心里暗笑,自己占有绝对的上风。 冉斯年决定,自己也得暂时先按兵不动才行,现在这种时刻,要先稳住瞿子冲,绝对不能让瞿子冲怀疑到自己身上,否则,那真是前功尽弃了。越是到最后,就得越沉得住气才行! 第二十二章 更换主语 虽然胡大盛的死让冉斯年有些惋惜,但是因为自认为已经洞悉了胡大盛临终遗言的深意,猜到了瞿子冲罪证的所在,冉斯年还是非常兴奋欣慰的。他从医院离开后,马上就去给胡超联系医院,然后又回去警局把被瞿子冲关押了3天的胡超接了出来,直接送往医院。 冉斯年暂时没有把胡大盛自杀的事情告诉给胡超,他觉得现在不是时候。 胡超一直对冉斯年很顺从配合,驾车开往医院的途中,因为红灯正好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前,门外的大排档坐着不少喝酒吃串的食客。冉斯年看得出,胡超全身紧绷,努力克制自己,拳头攥得紧紧的。 “小超,我相信你一定行,”冉斯年盼望着红灯快点过去,担心胡超意志不够坚定,便鼓励道,“每次动摇的时候,想想你父亲,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出院,过上你父亲期望你过上的好日子。放心,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我会帮你的。” 胡超感激地嘴唇颤抖,鼻子一酸就要哭出来,“冉大哥,谢谢你,你真是好人,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等我以后出来了,一定努力工作,赚钱还给你!” 冉斯年欣慰地笑笑,说:“好啊,我等着你,为了我的钱不会打水漂,等你出来了,我还要帮你找一份工作。” 胡超用力点头,表决心似的,“冉大师,我发誓,我绝对不会让你,不会让我爸失望的!从今天起,我要开始我崭新的生活,告别以前浑浑噩噩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像个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 冉斯年给胡超交了一个疗程的费用,说实话,着实心疼,毕竟他自己现在也属于吃老本,没有固定收入的人,再加上家里还有一个跟他一样没有固定收入的饶佩儿,冉斯年感觉到压力倍增。也许,是时候该好好为未来打算一下了,反正现在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只要扳倒瞿子冲,他冉斯年和饶佩儿也等于开启了崭新的生活。冉斯年的计划和理想是,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心理咨询机构,重拾老本行,当然,兼职还是要做个释梦神探。这两个行当他都喜欢,都能帮助有需要的人,并且让他充实有成就感。 折腾了一天,傍晚冉斯年才回到家。一进门,冉斯年就听到了饶佩儿和陶翠芬的说笑声,看来这母女俩心情不错。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是薛叔叔吗?”冉斯年坐到饶佩儿身边。 陶翠芬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面带微笑,却不回答。饶佩儿看母亲难得羞涩,更是开怀大笑,解释道:“我妈对薛叔叔非常满意,薛叔叔还约她后天去打保龄球呢。” 三个人又聊了一会儿那个大学教授薛付,陶翠芬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冉斯年说:“对了,我听老薛提到了你叔叔的事情,他说你叔叔一直想要投资创立一家心理咨询机构,想请你这位行业翘楚坐镇主持大局呢。” 冉斯年的笑僵在了脸上几秒钟,他早就知道母亲和叔叔有这个打算,只是自己一直婉言谢绝,他不想接受叔叔的好意,再说当时他满心想的都是如何治好自己的脸盲症,还有查出爆炸案的真相,根本没心思创业。可现在呢,他的脸盲症正在急速好转,爆炸案的调查也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只要找到了瞿子冲的罪证,就等于解决了自己的心结,了却心愿,也是时候该想想创立心理咨询机构的事情了。 陶翠芬似乎没注意到冉斯年的异样,继续兴致勃勃地说:“老薛也很看好你,说也想要入股投资呢。” 饶佩儿也在畅想未来的美好场景,冉斯年不但可以做回他心爱的老本行,更加可以一雪前耻,自己当老板,而她呢,自然就是老板娘……想着想着,饶佩儿已经乐出了声。 冉斯年看饶佩儿和陶翠芬都对自己充满期望,对未来满是憧憬,也不好打破这一切,说什么不想接受叔叔的资助这种话,他原本的计划是,卖掉这栋别墅,用这笔钱当做启动资金,先开一家小小的心理咨询室的,至于工作人员,只有自己和助理饶佩儿。 “我会考虑的。”冉斯年不愿直接说出心里话,但也不想破坏气氛,只能笑着这么说。 晚饭后,冉斯年留陶翠芬留宿,陶翠芬自然是欣然答允,本来她还想拉着女儿唠家常,可薛付的短信发过来,说是要跟陶翠芬视频通话,陶翠芬便像个恋爱中的小女人一样,拿着手机去了楼上的客房。 冉斯年刚刚正愁没时间单独跟饶佩儿说话呢,这会儿他倒是打心底里感谢薛叔叔的及时出现。 “佩儿,来我房里好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对你说。”冉斯年指了指楼上。 两人来到冉斯年的房间,坐在床沿。饶佩儿本来还沉浸在刚刚的气氛中,面带笑容,以为冉斯年要跟自己说薛付或者是未来的创业的事情,可是看冉斯年一脸严肃,她也猜到了冉斯年要说的事情搞不好跟瞿子冲有关,便也收起了笑容,紧张地问:“斯年,你要说的,是不是瞿子冲的事?” 冉斯年点头,“先不说瞿子冲,胡大盛死了,自杀。” 饶佩儿倒吸了一口冷气,“天啊,他一定是不想让瞿子冲用胡超威胁他交出罪证,所以才……” “是的,我在医院的时候看到瞿子冲也是一脸的懊恼,看样子,他是认为错失了一个可以拿回罪证的机会,”冉斯年说着,嘴角一挑,神秘地说,“但我却从范骁转述的胡大盛最近几天一直念叨的临终遗言里听出了一些门道。” 饶佩儿满怀期待地问:“什么门道?是有关于瞿子冲罪证到底被他藏在什么地方吗?” 冉斯年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的确是听出了一些有关罪证所在的门道,但是之前我一直都想错了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关键的罪证,其实何占国并没有交给胡大盛保管。” “什么?”饶佩儿惊异地抓住冉斯年的手,“怎么会?我们之前不是一直认定罪证在胡大盛手里吗?胡大盛不是何占国的朋友吗?范骁也说过他父亲临终前交代过他,如果瞿子冲不管他了,他可以去找另一个帮忙,那个人,咱们不就是怀疑是胡大盛吗?难道不是?另有其人?” “就是胡大盛,今天范骁已经跟我承认了他认识胡大盛,并且承认胡大盛是他父亲的朋友,”冉斯年解释,“但瞿子冲的罪证这么重要的东西,站在何占国的角度,交给胡大盛始终是不妥的,因为何占国会担心胡大盛藏不好,或者是胡大盛因为他个人的原因,导致他保管的罪证丢失。” “我明白了,这种东西藏在家里始终不妥,而胡大盛又很穷,不会在什么银行有什么保险箱,他的确是没处安放这么重要的东西。”饶佩儿恍然大悟,设身处地地想,她要是胡大盛,也找不到任何绝对安全的地方存放。 “如果我是何占国的话,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会交给胡大盛,我只会把我藏东西的地点告诉给胡大盛,这样一来,一旦范骁,应该说是何铁芯,遇到了什么麻烦,知道地点的胡大盛便可以去提取瞿子冲的罪证交给何铁芯,”冉斯年双眼放光,低声带着笑意说道,“而胡大盛临终的那些听似忏悔的话,其实就是指明罪证所在的关键。” “胡大盛都说了什么?”饶佩儿心急地问。 “按照范骁的转述,胡大盛最近几天总是唠唠叨叨地说他是个无能的父亲,不能亲自照顾自己的儿子,只能把儿子托付给其他人照顾了。还说他是个坏人,是个罪人,害死了无辜的人,他心中有愧。”冉斯年一边说一边期待得望着饶佩儿,期盼饶佩儿也能像他一样,从这话里听出玄机。 饶佩儿歪着头,“我记得胡大盛在会议室里的时候,提及那个被她勒死的无名女尸,他表现得一点悔意都没有啊,甚至还认为那个女人像栾霞一样是个坏女人,该死。怎么这么几天的工夫,胡大盛就突然悔悟了?开始自责忏悔了?他说的害死了无辜的人,就是指那个女人吧?” 冉斯年笑着摇摇头,启发道:“你把这些话换给主语,再试试看,能不能对应上。” “主语?”饶佩儿嘴里念叨着,“换主语?” “是的。”冉斯年倒是很有兴趣这样启发饶佩儿,他充满信心地等待着,相信饶佩儿这么聪明一定能想到答案。 “啊!”饶佩儿突然大叫一声,又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瞪大眼睛,闷声说道,“换个主语,也就是把胡大盛换成何占国!这些话放在何占国身上,同样适用!” 冉斯年抓住饶佩儿的双手,开心地说:“不愧是我冰雪聪明的佩儿!没错,我认为,胡大盛这最后反复重复的一段话,其实就是他给范骁留下的暗示,只不过,范骁这个傻小子,根本没听得出这暗示,毕竟,范骁不知道他父亲何占国曾经害死过一个无辜的人。只有前半句,把儿子托付给别人这句话,不足以引起范骁的注意。” “是啊,何占国身患绝症,不能亲自照顾儿子,临死前把儿子托付给了瞿子冲;何占国心中有愧,因为他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女人,那个女人就是你的助理——贾若凡。两年多以前,何占国本来是想炸死你的,可是阴差阳错,你还活着,你的助理贾若凡却在那场爆炸中丧生。虽然最后启动炸弹的人是瞿子冲,并非何占国,可是何占国却是把炸弹送到你办公室的人,所以何占国才认定,贾若凡这个无辜女人的惨死,是他造成的。”饶佩儿提到贾若凡,也不住地叹气,这个年轻的女助理,的确死得冤。 冉斯年的目光中透露着愤恨,“害死若凡的罪魁祸首是瞿子冲,我必须要为替我冤死的若凡报仇,把瞿子冲这个衣冠禽兽绳之以法!” “可是,”饶佩儿恢复了平静,又满脑子问号,“斯年,我还是不明白,瞿子冲的罪证被何占国藏在哪里啊?” 冉斯年本来还攥紧拳头,一脸紧绷,一听饶佩儿问出这话,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说出最关键的问题,他放松下来,笑着对饶佩儿解释:“既然何占国临死前心怀对若凡的愧疚,而若凡又是他和瞿子冲一同害死的,那么可以扳倒瞿子冲的罪证,何占国最有可能放的地方就是——贾若凡那里!” 饶佩儿长大嘴巴,许久忘记合上,半晌才回过味来,“是啊,我怎么没想到?的确很有这个可能!既然害死贾若凡的凶手是何占国和瞿子冲两个人,而心怀愧疚的何占国已经是癌症晚期,命不久矣,那么贾若凡的仇人就只剩下一个瞿子冲了,把瞿子冲的把柄放在贾若凡那里,的确符合何占国临死前的心态。但是问题是,贾若凡已经死了,罪证怎么放在她那里呢?放在她家里?她家人那里?还是放在了她的墓碑那里?” “这就不得而知了,需要我们去调查,不过,不能操之过急,引起瞿子冲的怀疑,我们还得沉住气,等这阵子风头过去,瞿子冲暂时不去想罪证的事情之后再去贾若凡那边调查。不过好在现在有了个我很有信心的方向,也总好过大海捞针地寻找,”冉斯年深呼吸一口气,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一把抱住饶佩儿,在她耳边轻语,“佩儿,我有预感,我们会找到瞿子冲的罪证,彻底把他扳倒,送入监狱。等我解决了他这个大麻烦,再开启我的新事业,到那个时候,我也就有资格向你求婚了。” 饶佩儿也用力抱紧冉斯年,笑着说:“那你就得祈祷我妈妈的感情生活能够顺利稳步前进啦,因为我妈妈不先解决终身大事,我可是没心思幸福出嫁哒!” 第一章 直播对决 不大的演播厅里,松江市某著名主持人,一位以大胆言论著称的、曾经的电视台主持人,松江市有名的钻石王老五,同时也是金牌节目制作人的洪彦坐在舞台中央的欧式座椅上。洪彦的两边,分别还有两个男人,看起来年龄都比40岁的洪彦要年轻,其中一个目光炯炯,带着点玩味意味面向摄影机的帅气男人,正是冉斯年,而主持人洪彦的另一边,则是一个看起来也很年轻,从长相看,年纪跟冉斯年不相上下,但神色却更显老成和深不可测的男人。 主持人洪彦说话颇有深意,他在节目开始前,还未介绍两位嘉宾之前,先来了这么一句当做开场白,他说:“大家好,我是洪彦,您现在正在收看的是由开诚网直播的访谈类节目<洪彦不吐不快>,今天我邀请来的二位嘉宾身份极为特殊。是怎么特殊呢?这样说吧,如果我此时仍然身在省电视台担任主持人,主持访谈节目的话,是无论如何也没法请来这二位上节目的。换而言之,因为他们二位身份的特殊性,只能在这个平台跟我一起与大家见面,谈一谈在电视台里没法谈的话。” 冉斯年听洪彦这么说,不禁稍稍显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因为台下的那四十多个现场观众已经配合着摄影机露出了惊讶和好奇的神态。冉斯年觉得好笑,这些人来上节目之前就已经知道这期节目邀请的嘉宾是何方神圣了,居然还要在镜头前做样子。这大概就是所谓“节目”的本质吧。 “好,不卖关子,”洪彦给了台下观众和网友们一点猜测和好奇的时间,然后很快公布答案,“今天邀请来的两位嘉宾正是松江市,乃至本省,甚至全国范围内,梦学领域中的佼佼者,年轻有为的两位梦学专家。首先,我左手边的这位青年才俊,是擅长以弗洛伊德的名著<梦的解析>作为理论基础的释梦专家,曾经名噪一时的心理咨询师——冉斯年,冉先生,他自创的释梦疗法曾经帮助不少人解除了心理困惑,疗愈内心创伤;而我右手边的这位沉稳自信的先生,也同样是在全国都屈指可数的梦学专家,他所精通的领域是倍受众人瞩目且好奇追捧的——清明梦,这位袁孝生先生可谓是梦学导师,在他的指导下,勤加练习,便可以进入另一个梦幻奇特的平行空间成为那个世界的主宰,也就是做清明梦。” 台下响起了观众们的或大或小的惊讶感叹和惊呼声,洪彦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他继续说道:“今天之所以会把二位同一领域中的佼佼者同时请到演播厅,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在广大网友面前展示二位的神通,并且,借由此,来让网友们投票选出二位之中,谁才是更胜一筹的梦学大师。我自作主张,举办了这么一场比赛,还请二位不要见怪。” 冉斯年这一次的不屑的笑更加明显,他原本就不喜欢这个洪彦,他当初在省电视台主持新闻节目的时候,他就不喜欢甚至是讨厌他。现在,洪彦又如此虚伪,说什么希望他不要见怪,而实际上,这话就是说给观众听的,他作为节目嘉宾之一,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档节目的意图安排?事实上,在昨天,冉斯年接到那个电话的时候,那个邀请他参加节目的电话时,他就已经知道主持人要在直播节目里来一场对决,而节目直播前,相关的宣传也早已经洒满了整个开诚网,谁会不知道这期节目是博人眼球的对决呢? “支持人客气了,我自然不会见怪,”袁孝生客套地说,“说实话,我本人十分期待今天的节目,期待跟冉先生的对决。大家都在知道,专门研究梦学的人很少,哦,当然,我所指的专门研究梦学的人不包括那些以周公解梦为教科书的研究者,要是算上这一类人的话,那么我的对手当然也会有很多。而事实上,跟我同一范畴,能够称得上是对手的人,恐怕全国也是少得可怜。这一次,能够有机会遇到这么合适又强大的对手,实在是幸事。我还要感谢支持人能够为我提供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 洪彦对袁孝生的说辞十分满意,他转向冉斯年,希望冉斯年也能够像袁孝生一样配合他,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 而冉斯年却根本不接招,只是大大咧咧地耸耸肩,吐出几个字:“无所谓,对决就对决吧。” 饶佩儿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她身边正是网站的工作人员,工作人员面前的笔记本上正在显示网友们对冉斯年和袁孝生的投票票数变化,目前为止,袁孝生的票数高出冉斯年三倍。这让饶佩儿有些不舒服,虽然她也跟冉斯年一样,对这个节目嗤之以鼻,但是既然来了,还是希望能够胜出,尤其是,冉斯年的对手是那个该死的袁孝生,某种意义上,袁孝生算是冉斯年的徒弟。 洪彦面朝观众,眼神来回游移,说道:“那么废话不多说,对决现在开始。下面由我来随机挑选一位观众讲述他的梦境,由两位梦学专家分别释梦解析,再由这位观众点评二位的解析。网友们就是评判的判官,由网友们投票来表示他们更加信服哪一位专家的言论。现在请最近做过印象深刻的梦的观众举手。” 台下40几个人,有将近10个人举手,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跃跃欲试的兴奋神色。 洪彦很快便在举手的观众里挑选了一个坐在第二排的中年女性,“这位女士,在您讲述梦境之前,还请您先做个自我介绍,介绍一下您的年龄、工作还有生活状态,因为这些都是释梦分析的前提。毕竟,我们的二位专家不是信奉周公解梦的神棍,需要综合这些信息,才能释梦分析。” 中年女人点头表示理解,大大方方地说:“主持人好,二位专家好,我今年45岁,是国企财会,结婚20年,有个18岁的儿子,现在在外地读大学。所以现在家里只有我跟爱人和婆婆,我们三个人一起生活。哦,对了,我爱人也是45岁,跟我在同一家国企工作,现在是个小领导。”说着,中年女人笑着望了一眼身边的中年男人。 “您身边的就是您爱人?”洪彦问道。 “是的,我爱人是陪我来的,”女人谈到爱人,脸上马上浮现出幸福满足又稍显害羞的神态,“我爱人不怎么相信释梦,认为梦就是梦,是毫无意义的,他只相信一句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今天,我带他来见识一下,希望他能跟我一样,重视梦,研究梦。” 洪彦点点头,“说得好,那么请您讲讲您需要解读的梦境吧。” 女人垂眼思索了五秒钟,开口道:“现在明明距离圣诞节还有好几个月,可是我最近却频繁梦到圣诞老人。我梦到圣诞老人,当然,就是穿着红色衣服,带着红色和白色相间的帽子,留着白胡子的圣诞老人,他从我家的烟囱爬下来,趁我和我爱人熟睡的时候,往我们脱下的袜子里塞礼物。这个时候,我婆婆似乎是听到了我们房间里的声响,进屋来,看到了圣诞老人,可是她却对圣诞老人不怎么友好,像是赶贼一样想要赶走圣诞老人。最后,圣诞老人又从烟囱爬了出去,但袜子里的礼物还在。” 洪彦极为认真地倾听,女人讲述完后,他就马上来回望着冉斯年和袁孝生,想看看他们谁先发表见解。 冉斯年按兵不动,想要看看袁孝生接下来的反应,毕竟他这次来上这个节目不是为了出风头,他有他的目的,所以目前最好以不变应万变。 果然,袁孝生很快开口道:“这位女士,我已经有了释梦结果,而且这个结果,我恐怕是跟冉先生不谋而合,因为我对这个梦的解释,其实很有冉先生的风格。” “哦?”洪彦好奇地问,“袁先生,你怎么知道你的释梦结果会跟冉先生相同呢?” “因为我对这个梦的解读,也是往性的方向去分析的。”说着,袁孝生意味深长地望了冉斯年一眼。 冉斯年苦笑,“你这么说,好像我释梦就只会往性的方面解释一样。” 袁孝生笑问:“难道不是吗?据我所知,这正是冉先生的风格。” 冉斯年耸耸肩,“但愿今天我能够打破这个风格。总之,还是先请袁先生释梦吧。”冉斯年虽然嘴巴里这么说,但是他也清楚,袁孝生顶多就是从自己这里学习了做清明梦的方法,对于释梦,他还只是个门外汉,顶多也就是像瞿子冲一样,学到一些皮毛而已。所以要是比释梦,冉斯年绝对有信心,他会胜出。 袁孝生自信一笑,“没问题。首先,这位女士,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你的爱人有外遇,并且这一点,你婆婆也知道。” “什么?”中年女人尖叫一声站了起来,然后马上回头去看自己身边坐着的老公。 中年男人满脸愕然,一时间忘记了摇头,只是呆愣愣地坐着。 “不可能,不可能,我们夫妻感情很好的,”女人有些不乐意了,带着点指责的意味反问,“你凭什么说我老公有外遇?” 第二章 反击胜利 袁孝生含笑望了一眼冉斯年,问道:“怎么样,冉先生,您也这样认为吧,这位女士的爱人正在搞外遇,而这位女士对此潜意识里已经有了警觉,只是她自己还不知道而已。” 冉斯年不置可否,“我与那位女士及她的爱人一样,愿闻其详。” 袁孝生自信地扬起下巴,面冲台下那个中年女人说:“首先,你梦里的圣诞老人所代表的就是你老公的外遇对象,为什么这么说呢?原因在于‘圣诞老人’出现的时间和地点,他在你们夫妻熟睡的夜晚出现,而且是出现在你们的卧室这种私密的地方,夜晚和卧室这两个因素都在暗示男女关系。而‘圣诞老人’从天而降,是从烟囱进来的,也就意味着他介入到这个家庭的方式是偷偷摸摸的,不光彩的。” 中年女人瞠目结舌,反应过来以后马上出言辩驳,“你这也太牵强了吧,圣诞老人不就是这样吗?晚上偷偷从烟囱进入到房间,往袜子里塞礼物?” 袁孝生打了个响指,“没错,袜子,其实这个袜子也是有所指的。就形状而言,它也像极了某样在男女关系中的某样物品,当然,是放大版的。” 冉斯年听到这里轻声冷笑,果然,这个袁孝生想要说的的确就是冉斯年在最初听完这个梦之后的所想。因为这个梦里的几个重要因素如果套用他之前一直屡试不爽的释梦套路的话,的确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一次,袁孝生抢在自己前面,说出了自己想要说的话,为的就是让自己再无所说,如果重复一遍袁孝生的理论,网友们会觉得这是附和,如果从别的另外的角度分析,仅仅根据那个中年女人提供的信息,又很难得出别的结论。袁孝生这一招先发制敌用得还真是不错。 洪彦尴尬地笑笑,说:“幸好今天现场的观众没有未成年人,但是广大网友们就不好说了。袁先生,你所说的那样形似袜子似的东西,我们已经心知肚明了,请你继续。” “好的,那么我就继续往下说,”袁孝生含笑瞥了沉默的冉斯年一眼,得意地说,“圣诞老人在袜子里塞礼物,代表着这个外遇对象在对‘袜子’做手脚,进一步推理,这个梦很可能在暗示这个外遇对象已经怀孕,当然,袜子里所谓的礼物,就是这个外遇对象想要这对儿夫妻,尤其是这位女士得知的——孩子。” “不可能不可能!你在胡说八道,”中年女人大叫着,一把揪住丈夫的衣领,“老公,你快说话啊!”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马上结结巴巴地说:“你们太,太过,过分了,居然在这种场合对,对我,泼,对我泼这样的污水!” 袁孝生却无视那对儿中年夫妻的控诉与气愤,继续自顾自地说:“值得一提的是,梦里的婆婆赶走了圣诞老人,这也就意味着,这位女士的婆婆对于儿子的外遇也是知情的,甚至知道情人怀有孩子。但无奈,这位婆婆并没有戳穿这一切,只是暗地里责怪儿子,反感情人,而对于情人怀的孩子,态度就更加暧昧了,梦里的婆婆只是赶走了圣诞老人,却没有把袜子里的礼物丢出去不是吗?也许,婆婆想要接受这个孩子也说不定。” “胡说,胡说八道,血口喷人!”台下的男人站起身,冲着台上咆哮。两名保安马上出现,走到男人面前,拉着他准备离开演播厅。而那个中年女人则是含泪坐在原地,遭受打击一般的恍然。 饶佩儿又去看自己身旁的笔记本电脑,糟糕,网友们的投票已经呈现了一边倒的状态,袁孝生的票数已经激增到了冉斯年票数的十倍!对于冉斯年的表现,饶佩儿扪心自问,要是自己也只是一名普通网友,也会把票投给更加出风头的袁孝生。饶佩儿心想,那些投票给冉斯年的网友,估计都是看在冉斯年比袁孝生帅的面子上吧。 “等一下,”冉斯年在观众的一片唏嘘声中,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位先生现在还不能退场,我还没有说出我的释梦结论不是吗?” 袁孝生和洪彦都有些吃惊,他们没想到冉斯年会一改之前的消极风格,准备迎战了。观众们也瞬间安静下来,想要听听这个冉斯年还能说出什么让他们惊掉下巴的言论。饶佩儿更是激动,冉斯年终于要反击了,太好了,他一定能让这个讨厌的袁孝生一败涂地! 冉斯年清了清喉咙,做了一个要那个中年男人回到位置的动作,然后说道:“在我看来,这位女士的这个梦所暗示的并不是什么外遇之类的男女关系,它纯粹代表一次获得意外之财的经历。从天而降的圣诞老人不是什么小三,而是一个突如其来的绝好机会,一个能够轻松赚钱的绝好机会。当然,我赞同袁先生对烟囱的看法,这个绝好的赚钱机会不太光明正大,所以只能在暗地里偷偷降临。而梦里女士的先生一直在熟睡中,并没有注意到卧室里来了圣诞老人和女士的婆婆,这就说明,女士的这个不太光明正大的赚钱机会,她的爱人其实是不知情的。婆婆知情,当然,这个婆婆也有可能是女士的妈妈,总之是家里的长辈,这位长辈并不赞同女士接受这个赚钱的机会,所以赶走了前来送机会的圣诞老人,可是这位长辈却忽略了圣诞老人留在家里的礼物,这个礼物很可能就是这个人留下的联系方式,女士根据这个联系方式再次找到了所谓的圣诞老人,获得了这么一次赚外快的好机会。女士,我说的,应该没错吧?” 中年女人瞬间面如纸色,摄影机虽然只给了一秒钟女人的面部镜头,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女人着实吃惊甚至惊恐,她的这个神态可是要比之前她的爱人被戳穿外遇后的表现更加真实,难以伪装,毕竟,变的脸色,而不是神态。 女人的面色让冉斯年更加笃信自己的推测,他乘胜追击地说:“这个绝佳的赚钱机会,不太光明正大的机会是什么呢?恐怕就是今天才参加这个访谈节目吧,只要成为这个节目组的托儿,配合主持人和袁孝生的说法,表现出惊愕,被戳穿的尴尬和愤怒,就可以得到一笔酬金。女士,我想,当初节目组的人一定是提出了让你讲述一个梦的要求,于是你便很诚实地讲了一个让你印象深刻的梦,你丝毫不知道这个梦其实表现的就是你被找上当托儿的经历,于是便讲给了节目组的人听。而袁孝生袁先生在听闻这个梦之后,惊喜地发现,他都不用对你这个梦做出什么加工和改编,你的梦直接就可以拿来经过分析得出丈夫搞外遇的结论。” 冉斯年的这番话让全场寂静无声,连摄像大哥都傻了,一时间忘记了他的本职身份,完全把自己当成了一个旁听者,在冉斯年说到令那个中年女人、主持人和袁孝生尴尬的话的时候,他竟然也十分配合地把镜头转向他们,拍摄他们反应,还给了面部特写。 饶佩儿也着实吃惊,惊讶之余,她不忘去看笔记本上的投票情形。一看之下,饶佩儿吓了一跳,短短一分多钟的时间,冉斯年的票数竟然已经是袁孝生的二倍,而且,袁孝生的票数已经静止不动,而冉斯年的票数还是疯狂增长。显然,网友们的眼睛是雪亮的,他们在冉斯年的点拨之下,已经看穿了这个中年女人托儿的身份。 “就是嘛,”冉斯年轻松地感慨,“试想,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在大庭广众面前,在妻子面前,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被指出搞外遇,他要蠢到什么程度,才会表现出如此的心虚?我只能说,这位先生的表演,真的是太过了,太明显了,导致根本不及格。” 洪彦干笑了一声,仿佛是捉到了冉斯年的把柄,沉默许久的他突然问道:“冉先生,不对吧?你刚刚不是说,这位女士的先生对于当托儿的事情根本不知情吗?这会儿怎么又出尔反尔,说他表演得不及格呢?” 冉斯年摊开双手,云淡风轻地说:“很简单,因为这位表演不及格的先生并不是这位女士的爱人啊,他只是另外一个托儿而已。感兴趣的网友们可以人肉一下这二位,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夫妻,但我敢打包票,他们绝不是夫妻。”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洪彦掩饰不住难看的面色,冷冷地问。 “更简单,家丑不可外扬,如果是真夫妻,丈夫搞外遇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女人的脸上也挂不住吧。网友们的力量是强大的,他们不同于认识女士和她真正丈夫的亲戚朋友同事们,知道这是一场戏。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女士的名誉和家庭都会遭受不小的影响,网友们才不会去核实女士现实中的丈夫是不是节目上的这一位,因为这并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外遇。这也是女士知情的长辈不同意女士去赚这一笔意外之财的原因,可惜的是,女士为了钱,还是来冒险了。”冉斯年颇为同情地望着台下的一男一女两个托儿。 第三章 开膛手斯内克 “哈哈哈,”袁孝生在沉寂了片刻后,突然放声大笑,“不愧是冉斯年,没想到我还是小瞧你了,罢了,这一局算你赢。” 冉斯年冷哼了一声,直视袁孝生,“你知道我这次来参加这个访谈节目的原因,我原本是根本不屑于这样的节目的,如果不是你说来了会有关于开膛手斯内克的爆炸性消息,我也不会来。现在,就请你进入正题吧,关于那个松江市的开膛手斯内克,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洪彦抬手示意冉斯年和袁孝生先暂停他们之间的对话,他面冲摄影机的方向,刚刚的尴尬烟消云散,仍旧自信大方地主持节目:“说到这位最近一个多月以来松江市出现在的连环杀人狂魔,网友们称之为开膛手斯内克的变态杀人狂,这可是我们这期节目的最劲爆的重头戏,也是袁先生来参与节目,以及我们这期节目举办的最核心的原因。为了让广大网友们对接下来袁孝生放出的猛料有更加清晰明了的认识理解,我们先播放一段有关开膛手斯内克的资料。” 舞台后方的大屏幕上马上呈现出几个血红的、流着鲜血的大字,写着:百余年后开膛手再现松江,嗜血狂魔身份成谜人心惶惶。 紧接着,屏幕上先后播出了40天以来,松江市出现遇害者的三个地点的景象,这三个案发也是抛尸现场分别是森林公园距离入口处不远的地方,与幼儿园后面正对的偏僻街道的围墙下,大学附近网吧的门口。节目是由洪彦现场根据景象讲解的,他总结性地为现场观众以及广大网民讲解了有关神秘的开膛手斯内克的暴行。 “开膛手斯内克,顾名思义,就像是当年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一样,他是个残忍至极的杀人恶魔。但至于说为什么大家送给了他一个名字斯内克,这个名字到底缘何而来,这点目前还不清楚,但有传言说,之所以要叫这个残忍地开膛破肚的凶手斯内克,那是因为这名凶手是一个生活在中国松江市的外国人。先不论这个说法是否可靠,我个人也宁愿相信残忍杀害我们同胞的,不是自己人,”洪彦露出了悲痛的神色,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目前为止,警方并没有透露太多有关开膛手斯内克以及案件的细节,只是表明40天内先后出现了3名死者,凶手犯案时间极为精准,每隔12天出动杀害一人,死者均为男性,死法一致,被凶手以利刃破开胸腔腹腔,凶手以死者的肠子缠绕死者的脖颈。警方目前可以肯定,凶手系一人,这是性质恶劣的连环凶杀案。” 听着洪彦介绍案情,目睹着三个案发现场隐约残留的红色血迹,冉斯年的神色瞬间紧张,一改之前的大大咧咧的态度,极为认真。毕竟,开膛手斯内克的案子就是他来参加这个节目的最终目的。 短片播放完毕,洪彦问袁孝生,“袁先生,你这次来是带着有关开膛手斯内克的爆炸性消息线索的,没错吧?我们所有松江市,乃至全身全国的人都在关注这么恶劣恐怕的连环案,如果你能够提供线索帮助警方尽快查明开膛手的身份,抓捕到这个杀人恶魔,那么无疑,你将是整个松江市的英雄。” 袁孝生摆摆手,“英雄什么的不敢当,我只是想要把我知道的事情讲出来,我认为我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说实话,我也想过直接找警方说出我所知道的线索,可是一来,我掌握的案件线索是来源于梦中,警方不会相信,二来,我也必须履行我当初对他承诺的保密协议。对于我不能公开他的身份这点,还请大家理解。” 洪彦理解地点点头,迫不及待地问:“听你的意思,是你的这位顾客的梦给了你提示?有关连环命案的提示?” “是的,我的这位顾客就是第一起命案的目击者,”袁孝生郑重说道,“他的恶梦重复了第一起命案的全过程,我在听他详细讲述了他的恶梦后,十分肯定,这不简单是一个噩梦,而是对现实中恐怖见闻的重现。”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呢?”洪彦问袁孝生。 “因为警方是在第一起命案发生后的第三天傍晚才发现了第一名死者的,”袁孝生言之凿凿地说,“因为第一起命案的抛尸现场地点比较特殊,在人烟稀少的森林公园内部,导致尸体经过了70多个小时才被发现。而我的这位顾客是在警方发现尸体的前一天,也就是命案发生后的第二天来找我帮他解决恶梦困扰的。他讲述的梦境里的案发现场,包括死者特征等等,都跟后来警方公布的一致。这说明,我的这位顾客,要么就是个目击者,要么就是凶手。而他绝对不可能是杀人凶手,所以,他就是第一起命案的目击者。” 冉斯年反问:“你凭什么肯定他绝对不会是杀人凶手?” 袁孝生为难地沉思片刻,叹了口气说:“看来为了澄清这一点,我就必须要违反当初的承诺,透露一些这位客户的个人信息了。因为这位客户是位病入膏肓的老者,年逾70岁的女性,身体状况极为糟糕的她能够独自一人驾驶汽车前往近郊的森林公园已经是奇迹,她根本没有那个能力去杀死一个壮年男人,并且用利刃对其开膛破肚。实不相瞒,这位老者去森林公园本来是想要在病魔夺去生命之前就自我了结,也就是去自杀的,可是在目睹了恐怖杀人画面之后,她惊吓过度,又独自驾车赶回了家中。回到家的她一整晚都在被噩梦折磨,而我是一直负责对她进行心理疏导的咨询师,她便在第二天白天,把她已经分不清楚是梦境还是现实的恐怖记忆讲给了我。” 冉斯年不以为然,“仅仅是因为她是个女性,而且是个年老体弱的女性,就排除了她是凶手的可能性吗?袁先生,我想排除嫌疑这种事应该是警方的工作,由你来做,未免是越俎代庖了吧。” 袁孝生一副你根本不理解详情的架势,摆手说道:“冉先生,请听我把话讲完。我的这位客户已经在目击第一起命案的10天后就撒手人寰,她不可能是凶手,不可能是那个开膛手斯内克,因为发生第二起和第三起命案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冉斯年不动声色地说:“不错,这样一来就死无对证了。袁先生,我原本以为,你会再故技重施,找个什么托儿来充当目击者博取网民的兴趣和眼球,但这一次,你是精进了,不给自己留下任何把柄,以一个已故之人的名义和口吻来讲述这一切,我们没有办法证明,却也没有办法推翻,对吧?” 饶佩儿觉得有些不妙,她又看了看投票的情况,袁孝生的票数又起了变化,他的票数涨幅速度虽然仍旧落后于冉斯年,但是相比较刚刚的纹丝不动,已经是突飞猛进了。难道网友们愿意相信袁孝生的一面之词吗?饶佩儿心想,与其说是网友们相信,不如说是网友们处于对开膛手斯内克的好奇,愿意去相信所谓目击者的故事吧。 洪彦听冉斯年对袁孝生的质疑,马上转移话题,问道:“袁先生,请问,这位目击者到底看到了什么?” 冉斯年不屑地白了洪彦一眼。这个洪彦跟袁孝生是一伙的,这一点再明显不过。这两人一唱一和,早就彩排了多少遍了。可是,洪彦为什么会跟这个袁孝生站在统一战线呢?一个是从电视台辞职的制作人和主持人,一个是从上次对峙之后就不知去向的清明梦老师袁孝生,他们怎么会达成联盟的呢? “我听袁孝生和黄毛聊天的时候说过,说他即将给一个松江市的大老板工作,工作的内容是去制造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这项工作要比他现在从事的清明梦教学工作赚的多得多,而且,另一种学员们也不会像现在这些如此难以把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但是具体这个大老板是谁,他们没说。” 冉斯年的脑子里马上回响起了当初小姑娘余雯对自己说的话,当时冉斯年便从这话里听出了玄机,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会赚很多钱,学员也更好把控,还有一个大老板,根据这些冉斯年得出的答案是——毒品。当然,这也只是冉斯年的猜测,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联想起来,大老板,大老板,洪彦现在任职的开诚网的老板,同时也是稳坐松江市文化娱乐界的第一把交椅的,不正是大老板庞礼仁吗?难道,袁孝生和洪彦都是这个庞礼仁的手下,甚至是心腹?难道,这个庞礼仁在表面上是个正当的文娱巨头,而实际上,他暗地里正是盘踞松江市已久的贩毒集团的大老板? 想到这里,冉斯年看了一眼台下的饶佩儿。难道这个庞礼仁的贩毒集团就是当年饶佩儿父亲饶星辉卧底打入内部的那个贩毒集团? 第四章 贪吃蛇 面对洪彦的提问,问及目击者到底看到了什么,这个关键的问题,袁孝生略显神秘地低声说道:“当然,这位目击者的确看到了,看到了凶手,也就是开膛手斯内克的面目!这位目击者对凶手的描述也正好解释了,开膛手斯内克这个名字的由来。” 冉斯年一直沉浸在对于袁孝生和那个大老板是不是庞礼仁,以及庞礼仁会不会是贩毒集团头目的猜想之中,一听袁孝生这么说,马上清醒过来,集中精力去听袁孝生的解释。 袁孝生一看冉斯年感兴趣,反而卖关子,“在我公布目击者的所见之前,我想先请冉先生给我们分析一下这个连环凶手开膛手斯内克的杀人动机。冉先生,对于这个开膛手斯内克,你有什么看法吗?” 冉斯年望了一眼台下,数十个观众全都齐刷刷用期待的目光盯着自己,本来他是不想配合袁孝生的,可是他本身也不是喜欢扫兴的人,再加上,他担心不配合袁孝生的话,他还要继续卖关子不肯赶快说出所谓目击者的所见,于是,他便简单地概括说:“关于开膛手斯内克,我认为他想要用杀人间隔以及尸体表达的内容是——咎由自取。” “哦?此话怎讲?”洪彦好奇地问。 “用死者的肠子作为勒颈的绳子,意为凶器本身就是死者身体的一部分,如果从表面意思才猜测的话,凶手想要表达的就是,死者的死,从更深层次意义来讲,并不是他的所为,而是死者自己自寻死路,”冉斯年苦笑说,“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也许凶手另有所指。至于说凶手每隔12天杀害一个被害者,我想,他想要表达的是一个轮回,值得一提的是,中国有12生肖,12年是某一个属相的轮回,佛教对于轮回的解释称作十二因缘论。凶手选定固定的时间间隔12天来杀人,仿佛他在执行某种死亡仪式,他把自己放在了更高的位置,就像是执行仪式的死神。” 袁孝生似乎对冉斯年的说法很满意,他先是点头,而后摇头,补充道:“冉先生的说法我还是比较赞同的,只是关于12这个数字的说法,我觉得我非常有必要补充几句。12这个数字比较特殊,不仅仅是在中国人看来,在佛教看来特殊,在西方人眼中也是一样特殊。在希腊神话中,进入万神殿的十二主神,称为‘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传说曾统治世界的巨人族泰坦有12位,他们是乌拉诺斯和大地女神盖娅的子女;希腊神话中最伟大的英雄之一海格力斯完成了12项英雄伟绩;根据关於英格兰中关于亚瑟王的传说,他有12位圆桌骑士。在基督教中,耶稣的12个弟子称为耶稣十二门徒:传统上,圣诞节后的第12个夜晚是主显节前夕,又叫做第十二夜;十二大瞻礼日是东正教非常重要的一个基督教节日,在传统的犹太教习俗中,女孩到了12岁要举行成人礼。” 冉斯年蹙眉听完袁孝生这番似乎是跟主题毫无关联的言论,问道:“你想表达什么?” 袁孝生自信一笑,说:“我想说,这个开膛手斯内克之所以选择12这个数字作为杀人间隔,也许不是因为中国有12生肖,或者说是信徒有很多中国人的佛教的因缘轮回论,也很有可能是因为希腊神话和基督教对12这个数字的青睐。” 冉斯年总算明白了袁孝生的意思,反问:“你是想说,凶手,也就是这个被人们叫做开膛手斯内克的凶手也有可能是个西方人?外国人?” 袁孝生郑重点头,“不然他为什么会被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地称作斯内克呢?网上现在关于这个开膛手最多的问题不就是这个嘛?网友们都在询问,为什么,又是谁,私自给凶手取了这样的名字?叫开膛手大家都理解,毕竟凶手犯案手段极为残忍,把三个被害者开膛破肚,可是为什么不是开膛手张三,不是开膛手李四,偏偏是个这么洋气的名字,开膛手斯内克?既然要洋气点,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就引用开膛手杰克的名号?” 冉斯年冷哼一声,“开膛手张三李四?这当然不可能,既然是由开膛手杰克而来的名称,自然也要取一个洋气一些的名字应景啦。” 袁孝生摆手说:“非也非也,原本我也十分好奇斯内克这个名字的由来,可自从听了那位目击者的描述之后,我大概猜到了,哦,不,是十分肯定这个名字是打从哪里冒出来的了。” “哪里?”洪彦焦急地问,“袁孝生,请不要再卖关子啦,你的那位目击者顾客跟斯内克这个名字的由来又有什么关系?” 袁孝生对洪彦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说道:“斯内克是音译过来的,翻译回英语便是snack,也就是‘蛇’。为什么这个连环凶手会跟蛇扯上关系呢?这一点只有我的那位顾客目击者和警方的人才知道答案。而我的那位顾客,年逾70岁的老者,已经是病入膏肓,而且她因为神智不清,把那晚的目击当做了恶梦一场,她根本不可能在网上散布斯内克这个名字,所以按照排除法,斯内克这个名字,很可能是由警方内部的知情人散布出来的。也许,某个涉案的警察在私底下也是一个网虫,看到网上议论开膛手,就直接给开膛手取了个斯内克的名字,结果没想到,一传十十传百,开膛手斯内克这个名字就成了连环凶手的代号。这也难怪,人们就是爱给各种网红或者带有代表性犯罪行为的罪犯取代号。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个名字是凶手自己给自己取的,这个凶手也是一个网虫,他希望自己能够臭名远扬,位列世界知名变态杀人狂之列,所以才要给自己取一个代号在网上扩散。” 冉斯年不以为然地问:“到底凶手跟蛇有什么关联?” 袁孝生收敛笑意,严肃说道:“我的目击者在目睹了凶手残忍杀害了第一个受害者之后,清楚地看到凶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东西,按在了死者的手背上。凶手离开后,目击者走到了死者身前,看清楚了死者手背上的痕迹。那是被凶手印在死者手背上的印章,一个蛇的图案,准确来说,是一条自己吃了自己的贪吃蛇的图案!” “自己吃了自己?”洪彦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圈,“难道是蛇吃掉了自己的尾巴,身体变成了一个圆圈的形状?” “没错,”袁孝生肯定地回答,“就是那样一个图案,我认为,这个印章也是凶手的标志性特征之一,就像是用死者的肠子缠绕死者脖颈,每隔12天犯案一次一样,我想,后面两个死者的手背上也一定都被凶手印下了这个图案才对。而这一点,只有那位70多岁的目击者和警方,当然,还有凶手才知道。所以我才说,发明并散播出斯内克这个名字的人要么就是警方内部人员,要么就是凶手本身。” 冉斯年垂目沉思,自己吃掉自己的蛇,如果这是真的话,为什么瞿子冲没有对自己提及这一点呢?他为什么想要隐瞒自己这么重要的信息?甚至没有让自己看过那三具尸体,只是看了尸体局部的照片而已。话说回来,自己吃掉自己的蛇,这不也是咎由自取,自取灭亡的意思吗?这个凶手难道真的就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 袁孝生抬手阻止下面观众的唏嘘声,又严肃地说道:“回归正题,我的这位70多岁的目击者还明确地告诉我,她看到了凶手的长相。这个凶手开膛手斯内克的长相十分显著,足以让一个70岁的老者在夜色中一眼就看得出这显著的特征。哦,当然,她也只是注意到了这个显著的特征,如果她还在世,警方找出几个拥有这种显著特征的人来让她指认,她也是认不出的。” 冉斯年已经明白了袁孝生的意思,说道:“结合之前你说的那一堆西方人对12这个数字的青睐,现在又说凶手具有面容上的显著特征,你是想说,开膛手斯内克,是个拥有西方面孔的外国人,没错吧?” “Bingo!”袁孝生不合时宜地用英文回答了冉斯年,马上,他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英文感到后悔,因为他刚刚才说了,凶手是个外国人,他马上转移话锋,“我想,外国人凶手,在中国犯下如此罪行,这对于警方来说,是十分敏感的。而我,因为没有直接证据,就算对警方说出了这个线索,警方也不会采信。那么既然如此,我就在这里对广大网友们说出这个线索,如果大家愿意相信我,愿意提供身边可疑的外国面孔的人的线索,帮助早日破案,我,哦,不,而是整个松江市的市民,都会感谢他的贡献。” 冉斯年默默无语,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还是沉默。就在他犹豫该怎么接招应对的时候,主持人洪彦突然开始说告别词,这次的节目结束了,而网友们对冉斯年和袁孝生的投票通道也正式关闭,至于说结果,在网上是一目了然,也不用他多费口舌了。 饶佩儿斜眼看了一眼身边笔记本上的投票结果,袁孝生因为后面的那番有关开膛手斯内克的言论,票数以12票之差险胜冉斯年,也就是说,冉斯年输了,虽然饶佩儿知道冉斯年来这里不是为了输赢,可是输了,饶佩儿心里还是有些懊恼。 饶佩儿白了12那个数字一眼,心想,这还真的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呢。 第五章 哥哥失踪 42天前。 “啪”的一声,防盗门被从里面狠狠关上,冉斯年不由得被这猛烈的关门力道和声音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这是他第三次被拒之门外了,而拒绝让他进家门,甚至拒绝跟他交谈的人,正是贾若凡的母亲,冉斯年称之为王阿姨的中年女人——王燕芝。 贾若凡是冉斯年曾经的助理,是冉斯年的学妹,一个十分崇拜他的小姑娘,天真善良,美丽大方,甚至冉斯年知道,贾若凡在暗恋自己,只是当时因为自己已经有了苗玫,贾若凡一直没有表白,反而把苗玫也当成了崇拜的对象,她的善良之处就在于,她没有对苗玫表现出一丁点的反感和醋意。 想到那样一个天使一般纯净可爱的女孩儿,冉斯年就不由得心痛,因为这样一个青春、前途不可限量的年轻女孩儿,只是因为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便代替自己遇难,到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冉斯年对于贾若凡的愧疚是无法言语的,而能够让他对抗这种愧疚的折磨的,只有为贾若凡复仇,把那个幕后主谋,也就是指使何占国送炸弹的瞿子冲绳之以法。 冉斯年要跟瞿子冲势不两立不单单是为了自己复仇,自己因为那场爆炸丢了工作,甚至丢了他在业内的好名声成了行业耻辱,这都不算什么。他是要为贾若凡复仇,为黎文慈复仇,因为这两个人全都是间接死在了瞿子冲的手里。 “唉,也难怪王阿姨会这样对你,王阿姨还算涵养不错了,要是我,我的女儿代替你被炸死,你还敢登门来道歉,我不打你就不错啦,”饶佩儿站在冉斯年身后,哀叹着感慨,“看来过了这么久,丧女之痛还在折磨着她啊。” 冉斯年重重地叹息,干脆坐在了王燕芝房门旁的楼梯上,大有王燕芝不开门自己就不走的架势,他准备再隔半小时后再次敲门。他这样做不是为了求得王燕芝的原谅,事实上,他也不奢望王燕芝能够原谅他,他只是想跟她谈谈,想打探一下贾若凡过世之后,家里有没有多出来什么东西。 当然,这个多出来的东西,就是冉斯年一直在寻找的,也是他认定的,由何占国寄放在贾若凡这里的,属于杀害贾若凡幕后真凶的瞿子冲的罪证,能够把瞿子冲这个伪君子送入监狱的法宝。 现在距离上次的案子结束也有一个多月了,冉斯年本来是想再等待一个月的,可是他实在是等不及,只好告诉自己,努力沉住气一个多月对报仇心切的他来说已经是极限了。过了一个多月,瞿子冲那边应该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寻找他的罪证上面,这个时候,也该是他出动的时候了。 冉斯年首先做的就是带着饶佩儿去墓地祭拜贾若凡,顺便在贾若凡的墓碑附近寻找了一番,结果不但当时没找到什么,就连晚上回家做梦,在梦里也没能找到什么。看来,何占国并没有把瞿子冲的罪证藏在贾若凡的墓碑附近。也对,这么重要的东西,要是想要藏在墓碑附近,除了骨灰盒里还算安全的地方,就没有别处了。看来,这重要的罪证,应该是在贾若凡的家里,或者是学校,或者是她工作过的咨询中心。当然,也有可能是其他贾若凡呆过的地方。 冉斯年决定把这些地方一一走遍,把贾若凡认识的人一一问遍,当然,这些行动不能集中进行,而是要不着痕迹地有所间隔的进行,免得引起瞿子冲的注意。于是第二个寻找的场所,就是贾若凡的家。冉斯年觉得最好的结果就是王燕芝同意他去贾若凡的房间里扫荡一番,如果不行的话,他就只能趁王燕芝不在家的时候,偷偷潜入,快速扫荡之后,再由他和饶佩儿尽快把房间恢复原状。 “佩儿,要不这样吧,为了给咱们争取足够的时间,我打算找人冒充旅行社的人来通知王阿姨,她获得了免费三日游的大奖,这样才能让她离家三天,我们才能……” 冉斯年话还没说完,门又砰的一声打开了,王阿姨匆忙迈步出来,已经是穿好了外套,提着挎包,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冉斯年吓了一跳,还以为王燕芝听到了他刚刚的话,知道他要偷偷潜入她家,所以出来找自己理论的。可是看王燕芝的样子,却是根本不想理会冉斯年,她白了他一眼之后就往外走。 冉斯年用了五秒钟的时间决定是留下趁机潜入她家还是跟着她出去。五秒钟,他决定跟出去,一来,现在偷偷撬锁进去,王燕芝看到家里变样肯定马上就知道是他冉斯年干的好事,到时候一旦报警,就会惊动瞿子冲;二来,冉斯年看得出,王燕芝出门很急,好像是出了什么不好的事,她的脸色很难看。 拉着饶佩儿的手,一路跟上去,冉斯年在王燕芝身后关切地问:“王阿姨,出了什么事吗?” 王燕芝头也不回地伸手打车,“不关你的事,别跟着我。” “王阿姨,你要去哪里啊?看起来很着急,这边好像不太好打车,我们送你吧,”饶佩儿仗着王燕芝对她还没有怎么不客气的面子上,硬着头皮凑过去,赔笑着说,“车子是我的,我来开车,让他坐后面,行吧?” 王燕芝犹豫了一下,似乎是真的很着急,便干脆点点头。 饶佩儿马上拉着王燕芝走到路旁她的车子前,给她打开车门,毕恭毕敬地请她上车。 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在了市中心的一栋高层写字楼楼下,这里12层的会计师事务所正是王燕芝的儿子,也就是贾若凡的哥哥贾梓煜的工作单位。贾梓煜跟冉斯年同岁,是个会计师,没有跟母亲住在一起,而是住在事务所附近的公寓里,跟两个同事合租的房子。这一点是冉斯年早就调查得知的。 “王阿姨,你找贾梓煜有急事?”冉斯年跟在匆忙行走的王燕芝身后,回头示意饶佩儿找个地方泊车,然后电话联系。没办法,王燕芝一下车就小跑着往写字楼赶去。 王燕芝没好气地回答说:“哎呀,梓煜这两天一直没联系我,我以为他是工作忙,刚刚才接到他们事务所的电话,原来这两天他一直没来上班!” 冉斯年没有再多问,而是紧紧跟在王燕芝身后,一路跟到了12楼,找到了那两个跟贾梓煜合租同住的同事。 然而让王燕芝失望的是,这两个同事也说不出贾梓煜到底去了哪里,只是说贾梓煜最近神神秘秘的,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前阵子也曾经有过几个晚上夜不归宿的,但是白天几乎不会旷工。 王燕芝急得直跺脚,不停自言自语地说:“一定是出事了,一定!梓煜每天至少会给我发一条短信的,每天都会,他这两天没有联系我,肯定是出事儿了!” “王阿姨,你先别急,梓煜失踪两天了,已经可以立案了,我陪你去报警吧。”冉斯年这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陪着去报警,万一让瞿子冲知道自己跟王燕芝有接触,会不会让他起疑呢? 王燕芝一把甩开冉斯年,“不用你管!你就是个扫把星,我已经失去了若凡,不能再失去梓煜啦!你离我远点!” 冉斯年被王燕芝一把推开,他只好弱弱地说:“王阿姨,我也很想帮忙,要不这样吧,你先去报警,我这边也帮着找人。我好歹也跟警方合作过,能帮上忙的,请不要在这件事上拒绝我。” 王燕芝急得没了主意,说了一句“随便你”就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一个下午,冉斯年叫来了范骁,用他的证件身份打通了那两个跟贾梓煜合租的同事,进入了贾梓煜的出租房。到底最近一段时间贾梓煜为了什么事神神秘秘,冉斯年觉得,他的房间里会有线索。 首先,冉斯年打开了贾梓煜的笔记本电脑,查看上网的记录。这一看不要紧,一条条搜索和浏览的记录让冉斯年大跌眼镜。 “吸毒是什么感觉”,“戒毒期间的不良反应”,“吸毒的人什么样”,“复吸该怎么办”,“各种毒品的特征”等等,贾梓煜居然在关注有关毒品的事。这代表着什么?他在吸毒吗?难道同事们说的有几天夜不归宿,就是他在外吸毒? 冉斯年询问了两个同事贾梓煜最近的身体状况,听两个同事的回答,贾梓煜的身体一直强健,只不过最近一个月,他开始节食,说是要减肥,就连平时爱去的健身房也不去了。这样的说法让冉斯年更加怀疑,这个贾梓煜染上了毒瘾。他不禁为王燕芝感到哀痛,一个单亲母亲,女儿过世,儿子又这样,这叫王燕芝如何承受?不行,他说什么也得找到贾梓煜,挽救他! 冉斯年又从两个同事那里得知了,最近一周的时间里,贾梓煜除了有两个晚上夜不归宿之外,每晚晚归。他们还拿他打趣,以为他是有了女友,或者是去泡吧,或者去网吧。可是晚归的贾梓煜穿着邋遢,并且是完全摒弃以往的帅气打扮,故意邋遢,身上更是没有女人的香水味、酒吧的酒味和网吧的烟味。同事们问他到底每晚忙些什么,他却只告诉他们一句,这是个秘密,不告诉他们是为了他们的安全着想。当然,同事们把贾梓煜这话当做了吹牛的笑话,笑骂他和平年代,装什么特工间谍。 第六章 笃定的母亲 与贾梓煜的两个同事聊了一会儿,又大致扫荡了一遍贾梓煜的房间,冉斯年突然冒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贾梓煜失踪要么是因为他堕落吸毒,要么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藏在家里的某样多出来的东西。至于说他有没有发现这个东西里面蕴含的全部内容,以及他是如何处置这东西的,现在就不得而知了。 站在贾梓煜的角度,冉斯年心想,如果他是贾梓煜,如果他发现了瞿子冲的罪证,得知瞿子冲就是害死妹妹贾若凡的幕后真凶,他会怎么做呢?按照冉斯年的性格,自然是会报警,把证据交到警方手里,而且,自然是要越过瞿子冲,直接交到上一级机关的。可是,贾梓煜跟冉斯年是一类人吗?他会不会想要私下报仇?或者,或者更糟糕一点,他想要以此勒索瞿子冲? 回到家,这一晚冉斯年睡得很不踏实,梦境也变得模糊难懂。他总是看见贾若凡在他眼前晃呀晃的,断断续续地说着:“我跟哥哥在一起,我跟哥哥在一起,我跟哥哥和爸爸在一起。” 冉斯年想要问,难道说贾梓煜已经遭遇不测?可是梦里他却无法开口说话。他没有运用梦里的意识突破这道障碍,去说话,问贾若凡什么,因为他知道,梦境这样安排自有它的深意,也许,潜意识只是要他安安静静地听。 “若凡,我总是听你提起你妈妈和哥哥,你父亲呢?”冉斯年接过贾若凡递过来的咖啡,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示意贾若凡坐到沙发上跟他聊聊。他的梦带他走入了贾若凡还活着的时候,两个人曾经的一段谈话之中。 贾若凡本来还笑吟吟的,但是听冉斯年问及她的父亲,马上脸色一变,小声嘀咕:“我没有爸爸。” 冉斯年当时就十分奇怪,第一个猜测就是贾若凡的父亲该不会是出轨抛弃了这个家?不然的话,为什么提及父亲的时候,贾若凡这样开朗爱笑的女孩儿会突然阴沉着一张脸?她的神态显示出了她对父亲的厌恶,甚至是恨。 “若凡,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身份,这里是什么地方,”冉斯年尽量和蔼地说,“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有什么心理障碍,应该跟我谈谈不是吗?毕竟你以后也是要做咨询师的,如果自己都没法解决自己的心结,还怎么帮助别人呢?” 现在的冉斯年听到了从前自己说过的话只觉得好笑,当年他说这话的时候也觉得自嘲,他自己何尝又不是怀着对亲人的心结呢?对于叔叔和母亲的婚姻,他始终无法释怀。 “我不想说,真的,有些事情我永远不想想起提起,抱歉,冉老师,”贾若凡有些歉然地摆摆手,“这就像是我心里的一座死火山,请不要激活它吧。” 冉斯年从不喜欢强人所难,他理解地放弃了追根究底。 如果说当年贾若凡还对父亲怀有恨意的话,为什么刚刚模模糊糊中,她说什么她现在跟哥哥和爸爸在一起呢?而且再提及爸爸的时候,语气里没有一丁点的厌恶?为什么她死了之后,对父亲的恨意似乎消失了呢?冉斯年觉得这个梦要给他的提示就是,贾若凡的父亲。他绝对有必要让范骁暗中调查一下贾若凡的父亲。 一大早,冉斯年起床后就给范骁去了电话,要他私下调查贾若凡的父亲。范骁自然会问原因,冉斯年的解释是,他对贾若凡一直心怀愧疚,想要帮助贾若凡的家人,但是去了贾若凡家没见贾若凡的父亲,问贾若凡的母亲王燕芝,王燕芝也闭口不谈,这才让他产生了好奇。 上午的时候,就在冉斯年和饶佩儿两人在贾梓煜的出租房附近转悠,拿着贾梓煜的照片询问路人是否见过贾梓煜的时候,冉斯年接到了范骁的电话。 “斯年哥,贾若凡的父亲我还没查到,但是我查到了贾若凡的哥哥,他现在失踪了!贾若凡的母亲昨天报案的!”范骁十分诚恳地说,“斯年哥,既然你这么想要帮助贾家,干脆贾梓煜的失踪案我就拜托瞿队接过来吧!” “千万不要!”冉斯年急切地阻止,“小范,这件事千万不要让瞿队知道。” “为什么啊?”范骁好奇地问。 冉斯年有些后悔刚刚自己的话,这实在有违他一向的风格,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了回头路,索性故作神秘地说:“小范,你相信我吗?” “那当然啦,”范骁想也没想地说,“斯年哥,我对你那是绝对信任!” “既然信任我,就先不要问那么多,尽管照着我说的去做,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自然会知道我的用意。” 范骁沉默了片刻,然后底气十足地回答:“没问题,斯年哥,我都听你的。” “贾梓煜这边,我和佩儿会帮着找人,你就抓紧时间帮我调查贾若凡的父亲就可以了。”冉斯年吩咐。 范骁对于冉斯年对他的信任和交付任务十分兴奋,干劲十足,说了几句让冉斯年尽管放心的话,便挂断了电话。 中午的时候,冉斯年和饶佩儿仍旧一无所获,却遇见了拿着传单赶来的王燕芝。王燕芝一见冉斯年和饶佩儿也在努力帮忙找人,对他们的态度有所缓和。 她主动问道:“有什么收获吗?” 冉斯年抱歉地摇头,问:“警方那边呢?有没有找到线索?” 王燕芝的眼睛瞬间湿润,“没有,警察说,说……说梓煜很可能是躲到哪里吸毒去啦!可是,可是我发誓,我的梓煜是不会吸毒的,他绝对不会,绝对!这个世界上全算所有人都吸毒,我的梓煜也不会的!” 冉斯年理解地拍拍王燕芝的肩膀,心想一定是警察也看到了贾梓煜电脑里的那些搜索记录,怀疑贾梓煜是个瘾君子,这会儿正跟同道中人躲在什么地方在梦幻般的地狱中忘乎所以呢。而一个母亲,如此肯定自己的儿子绝对不会吸毒的原因其实也非常简单,那就是因为,她是个母亲。 三个人就像大海捞针一样,一面询问路人一面分发王燕芝印制的寻人启事,就这样,一直从中午忙碌到了傍晚。 冉斯年有两次差点就对王燕芝问出了贾若凡父亲的事,但是还是控制住了,毕竟王燕芝现在对自己的态度刚刚有所好转,他不想激怒她,而且,他觉得王燕芝也会像当年的贾若凡一样回避这个问题。 冉斯年请王燕芝在附近的餐馆吃了晚餐,三个人决定晚餐后就去加印传单,继续分发。餐馆里,王燕芝没吃几口,只是不停自言自语似的说她的儿子绝对不会吸毒,他失踪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 冉斯年没忍心告诉王燕芝,甚至没有告诉饶佩儿,他昨晚的梦已经给了他暗示,也可以说是他的预感,一向很准的预感,那就是贾梓煜已经死了,他身处另一个世界,跟他的父亲和妹妹在一起。 晚上十点钟,就在冉斯年劝说王燕芝回家,明天一早再过来的时候,王燕芝接到了电话。 只见王燕芝的脸色急剧变化,先是惊喜狂喜,冉斯年可以想象,那是因为电话那边告诉王燕芝,贾梓煜找到了;而后王燕芝又瞬间脸色煞白,面部肌肉僵硬抽搐,冉斯年可以想象,那是因为电话那边告诉王燕芝,找到的是贾梓煜的尸体。 讲王燕芝已经石化,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冉斯年拿下她的手机与对方对话。 果然,对方是负责失踪案的民警,他告诉冉斯年,刚刚他已经接到了消息,在城郊的森林公园里发现了一具男尸,初步看来,怀疑就是失踪的贾梓煜。 冉斯年挂了电话,马上准备赶往森林公园,他一边朝停车场跑一边指使饶佩儿送王燕芝回家。 王燕芝一听说要送她回家,马上回过神来,想要追上冉斯年,可是刚迈出去几步,便眩晕倒在地上。饶佩儿连忙搀扶王燕芝,看来她不是要送她回家,而是要送她去医院了。 城郊森林公园的大门口,冉斯年遇见了也是刚刚赶来的瞿子冲一行人。原来,因为案件恶劣,上级已经决定把这起案子交给目前松江市破案率最高,最受上级重视,前途无量的瞿子冲队长来接手。 瞿子冲对于冉斯年竟然也会在第一时间赶来这里十分惊讶,没办法,冉斯年只好一边跟在瞿子冲身边往森林公园里的树林里走,一边解释他赶来的原因。 “哦?对贾若凡心怀愧疚?”瞿子冲听了冉斯年的解释,反问道,“你怎么突然想起了贾若凡?” 冉斯年叹息着说:“因为最近总是做恶梦,梦见贾若凡。我才想要去找贾若凡的母亲,想要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我还准备了一笔钱。唉,说不好听的,就是想要用钱来换取自己的心安吧。” 瞿子冲理解地点点头,“于是你就听说了贾梓煜失踪的事?” “是啊,刚刚我就跟王燕芝在一起,这才知道警方发现了男尸,怀疑是贾梓煜。只可惜,王燕芝不能亲自来认尸,她刚刚听到消息后就晕厥过去,这会儿应该被佩儿送去医院了。” “我听说尸体极为惨烈,不让一位母亲看到这样的场景也对,就直接拿面部照片去给王燕芝确定死者身份吧。”瞿子冲说着,脸上露出了怪异的神色。 第七章 集体照 尸体极为惨烈?冉斯年当时还在想,会是怎么一个惨烈法,可是仅仅十分钟后,他便亲眼见识到了那惨烈的情形。的确,让一个母亲看到自己的儿子以如此方式惨死,恐怕这个母亲也活不成了。 冉斯年看到尸体的整体状态后,马上去看尸体的脸。没错,这就是贾梓煜,如假包换。冉斯年惊讶于自己居然如此笃定,看来他的面盲症已经有了突破性的好转,至少在以前,他从未如此肯定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掏出了刚刚用于寻人的贾梓煜的照片交给瞿子冲。瞿子冲看了照片后点点头,意思是,这具男尸就是贾梓煜无疑。 贾梓煜背靠着树干,胸腔和腹腔被利刃划开,鲜血淋漓中还能看得清人体脏器,最触目惊心的是,他的肠子被扯了出来,绕过了他的脖子,并且看样子还被勒得不轻。贾梓煜满脸骇然,死不瞑目,瞪着一双快要掉出来的眼。 冉斯年只看了几秒钟便转头,他庆幸饶佩儿和王燕芝没有一起赶来。 “凶手是个嗜血狂魔,变态!”范骁在一旁,艰难地感叹着,然后就撒腿跑开,跑出了十几米之后,他扶着树呕吐。 将近午夜的时候,冉斯年跟着瞿子冲的队伍回到警局。瞿子冲分配任务给手下人,调查最后见到贾梓煜的人是谁,排查贾梓煜的社会关系,是否有仇家等等。还有最重要的,他们要等待尸检的结果,看看贾梓煜到底是不是个瘾君子。此外,还要把贾梓煜的所有个人物品带回来。这个任务是交给范骁的,这点正和冉斯年的意。他假装告辞,其实是先去了贾梓煜的出租房,在那里等待范骁。 冉斯年心想,瞿子冲果真没有怀疑他的罪证被放在了贾若凡那里,否则也不会派范骁去搜集贾梓煜的物品,而是应该亲自出马的。 凌晨两点,冉斯年在贾梓煜的出租屋门口等到了范骁,二人一起进去,把贾梓煜的个人物品装箱搬回了车上。接下来,二人便转战医院,打算从王燕芝那里拿到王燕芝家的钥匙,进去搜寻贾梓煜的个人物品。 联系了饶佩儿之后,冉斯年驾车前往医院。范骁刚刚配车,开车跟在冉斯年后面。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王燕芝还在昏睡,于是冉斯年做主,偷偷拿走王燕芝身上的家钥匙。 三更半夜的,冉斯年也顾不得许多,如愿以偿地在王燕芝的家里来了一番“土匪扫荡”,甚至惊动了邻居来查看情况,幸好有范骁的证件,否则邻居们一定会报警。 冉斯年望着一片狼藉的王燕芝的家,不免有些失落,至少他目前是没有发现存储瞿子冲罪证的优盘之类的东西,但愿他的梦能够给他什么提示吧。 眼看天色快要亮的时候,冉斯年已经帮范骁整理了贾梓煜的个人物品,打发范骁赶回警局。至于说像是遭过贼的王燕芝的家,冉斯年给饶佩儿打了个电话,要她赶来帮忙善后。 在等待饶佩儿赶来的空档,冉斯年躺在了贾梓煜的单人床上短暂休息,他给自己下达了任务,要在梦里再重新在这里寻找一遍,这个家里到底有没有藏有何占国放在这里的,存有瞿子冲罪证的存储设备。 一眨眼的工夫,冉斯年再次站在了贾梓煜的书架前,他手捧着一本影集,影集固定在翻开的一页上,时间似乎静止。 冉斯年在梦里固定了看到一张照片的那么一瞬间,但是他在这时间静止的梦境中,也有操控静态变为动态的能力,他低头凑近那张高中生的班机集体照,发现有四个男生被用淡淡的铅笔给圈住了。有人用铅笔圈画了这四个男生! 糟糕,因为照片不甚清晰,又是集体照,每个人的头部都很小,冉斯年根本无法辨认这四个被圈住的男生的样貌,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四个中,没有一个是贾梓煜。 松江市第三十一中学2000届高三四班毕业照。难道这是贾梓煜的毕业照?冉斯年快速在毕业照上搜索贾梓煜的脸,但很快便以失败告终。一来,他的面盲症没有完全治愈,二来,就算是正常人,也很难在这么一张十几年前的毕业照上找出一个他根本不认识的,只是见过十几年后样貌照片的男人。 到底为什么要把这四个男生圈出来?是谁圈出来的?这四个男生有什么共同特征吗? 冉斯年再次努力去观察,这四个被圈住的男生还真的有点相似之处。他们要么是头发油腻,又长又乱,要么就是面部黢黑,要么就是校服上有污渍。冉斯年分析,这四个男生恐怕是整个班级里,家庭条件最差的学生。 冉斯年再次翻动影集,令他惊讶不已的是,除了这一张照片是第三十一中学的毕业照之外,还有几张毕业照,也是2000届,但拍照背景却跟第三十一中学完全不同,除了这一张之外的所有学生时代的照片拍摄地点都是在另一所中学——第一中学。 冉斯年在一张三人合影中认出了贾梓煜,根据贾梓煜当时的发型和眼镜,他又在毕业照的集体照中找到了贾梓煜。毋庸置疑,贾梓煜是第一中学的毕业生,可是,他的影集里怎么会有一张格格不入的第三十一中学的毕业照呢?而且上面还有四个男生被画了圈? 敲门声把冉斯年吵醒,他起床开门,果然,是饶佩儿赶来善后了。 冉斯年和饶佩儿一边忙活着收拾残局,冉斯年一边讲述刚刚梦里的收获。 “只可惜影集被范骁拿到警局去了,不然我还可以再仔细看看那四个被圈住的男生,我有预感,这个四个被画圈的男生,跟贾梓煜的死有关,”冉斯年极为肯定地说,“收藏那张毕业照的人应该就是影集的主人贾梓煜,而在上面画圈的人,也是贾梓煜。” 饶佩儿一边忙活一边问:“可是贾梓煜为什么要收藏一张没有他的集体照呢?贾梓煜是松江市的重点中学第一中学的毕业生,而三十一中正好相反,是有名的垃圾中学,只有特别不学无术或者是家境特别困难的孩子才会去的地方。难道,贾梓煜有朋友念三十一中?他的那个朋友就在那张集体照之中?该不会就是那四个画圈的男生吧?” “现在线索太少,我也猜不到那张画圈的集体照跟贾梓煜的死有什么关联,总之先让范骁找到那张合照,把电子版发给我吧,放大调整清晰度之后,应该能看得清那四个男生的样貌。” 上午十点钟,累得全身无力的冉斯年和饶佩儿出门,打算赶回医院陪伴王燕芝。在路上,冉斯年接到了范骁的电话,原来范骁也在赶往医院的途中,他有一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待会儿要在王燕芝面前公布。 病房里,王燕芝似乎刚刚经历一场浩劫一样,眼神呆滞,嘴角还流着涎水。一旁的范骁也杀了,他手里握着那张贾梓煜的照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眼看冉斯年和饶佩儿进来,他马上解释说:“斯年哥,瞿队让我把照片给她看一下,最终确认尸体身份,这是例行公事啊。” 冉斯年拍拍范骁的肩膀,“不怪你,不怪你。” 饶佩儿走到床边,小声说道:“王阿姨,王阿姨,还请你节哀顺变。贾梓煜的事情我们都很抱歉,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凶手啊。” 王燕芝呆滞的眼神似乎闪现了一丝亮光,他突然抓住饶佩儿的手,惊喜地叫道:“若凡,若凡,妈妈好想你啊!” 饶佩儿的眼泪唰的一下便涌了出来,她一把抱住王燕芝,任凭王燕芝把她当成了贾若凡。 范骁一看王燕芝这个架势,马上出门去叫医生。 冉斯年心痛得无以复加,这位母亲实在是可怜至极,先是失去了女儿,而后又失去了儿子,只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她要怎么面对残酷的事实? “梓煜,梓煜,”王燕芝又盯住了冉斯年,招手说,“梓煜,快过来,咱们一家团聚啦。” 冉斯年苦涩地笑笑,迈着颤抖的步子走到王燕芝身边,任凭王燕芝一只手搂着饶佩儿,一只手搂着他自己。 一个小时后,医生给出的答案是,患者因为遭受了强烈的刺激,精神上出现了一些问题,主要表现就是逃避现实。再这样下去,有可能会转变为精神分裂症。 “唉,他们家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饶佩儿坐在医院的走廊上,不住抹着眼泪。 冉斯年懊恼地一拳砸向墙面,“是我害了若凡,又间接害了贾梓煜,然后又把王燕芝也给害成了这样。” 饶佩儿马上握住冉斯年受伤的拳头,心疼地掏出纸巾擦拭血迹,“不能这么说,他们家变成今天这样不是你害的!斯年,你绝对不可以这么想,害了他们一家的是瞿……” 冉斯年一把捂住了饶佩儿的嘴巴,微微点头,“佩儿,放心,我会振作的。我现在能为他们做的,就是把凶手绳之以法。” 为王燕芝缴付了住院治疗的费用,办好手续之后,冉斯年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这笔表示愧疚的钱王燕芝还是收了,只不过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收的。 第八章 拒之门外 范骁把这边的情况打电话汇报给了瞿子冲,然后回来跟冉斯年告别。 “对了,小范,你刚刚跟我通电话的时候,你说有个好消息想要告诉王燕芝?”冉斯年突然想起了这茬。 范骁这才反应过来,这一次来医院最重要的任务他还没有完成,他鼻子一酸,苦着一张脸说道:“糟糕,我还没来得及告诉王燕芝,尸检结果证明,她儿子贾梓煜根本没有吸毒的事,她就,她就神志不清了。” 没有吸毒!冉斯年也暗暗感到欣慰。可是问题也来了,如果贾梓煜没有吸毒,他为什么要搜索那些有关吸毒的事情?难道是有人用了他的电脑?不,不会,如果是室友用了他的电脑,一定会删除这些搜索记录的,如果没删,贾梓煜发现了也会删掉。而且贾梓煜的那两个室友都朝气蓬勃的,怎么看也不像是瘾君子。 四个被圈住的男生,搜索有关吸毒的事,最近一段时间下班后就行踪不明,甚至有过夜不归宿。这个贾梓煜到底在做些什么?冉斯年觉得,不管贾梓煜在做什么,一定是他在做的事情为他招来了杀身之祸。至于说,贾梓煜到底有没有得到瞿子冲的罪证,这点还不能确定。 范骁又向冉斯年汇报了尸检的其他结论和目前的侦办进度。第一,案发现场就是抛尸现场,也就是森林公园的树林中;第二,死者的死亡时间被圈定在发现尸体的48小时至54小时之间,也就是说,贾梓煜的尸体在森林公园里足足呆了有两天的时间才被发现,案发时间是距今为止三天前的晚上;第三,凶手行凶的凶器是个状似镰刀的弯弯的刀具,他下手极为娴熟,刀口整齐,如果不是专业医生或者屠夫的话,那么只能推断,这个凶手杀人经验丰富;第四,森林公园是开放式的,却只有大门处有一个监控探头,所以并没有拍摄到凶手和死者进入的情形;第五,通过目前对贾梓煜的社会关系的排查,没有找到具有杀人动机的嫌疑人。 冉斯年沉思了片刻,又问:“那么有关贾梓煜和贾若凡的父亲,你查到了什么?” 范骁回答:“贾梓煜和贾若凡的父亲叫贾琛,生前是三十一中学的数学老师,15年前过世。” “三十一中学?”冉斯年双眼放光,“他是怎么过世的?” 范骁挠挠头,“这点就很奇怪了,我所能查到的就只有贾琛是自杀这一点,想要看详细的卷宗,可我却没有那个权限。贾琛的案子被封了起来。要不然,我找瞿队吧,他应该是有权限查看的。” 冉斯年摆摆手,“先不要惊动瞿队,我这边先从三十一中查查看,如果实在查不到什么,再劳烦瞿队。” 最后,冉斯年又嘱咐范骁回去后从贾梓煜的物品中找到那张三十一中的合影,扫描后发到他的邮箱里。现在看来,贾梓煜最近行踪不定,在忙活的秘密,很可能与他父亲贾琛的死有关,跟三十一中学有关。 接下来的10天里,冉斯年和饶佩儿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三十一中学,他们拿着那张毕业照,四处打探那四个被画圈的男生的去向。这么一忙活,就是10天。 第11天的时候,他们已经查到了当年四个男生,如今四个男人的去向和资料。他们四个人居然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身在单亲家庭,或者是寄养在亲戚家,监护人很不负责的那种。四个孩子当年等于是放养着成长的,而今,有两个孩子走上了正路,一个在街边卖煎饼,一个在搬家公司做苦力;另外两个就不那么幸运了,一个走上了犯罪道路,正在蹲监狱,另一个因为聚众斗殴,终身残疾,靠着微薄的救济苟延残喘。 冉斯年和饶佩儿站在街边一边吃着好吃又实惠的煎饼,一边跟卖煎饼的小贩包磊攀谈。 “贾琛?哦,我想起来了,他是我高中的数学老师啊,也是我们班主任,”包磊一边忙活着给别的客人摊煎饼一边头也不抬地说,“但是高三下学期,他就过世了,校长说他是病逝的,除此之外,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病逝?自杀?冉斯年心想,校长跟警方那里的说法完全不同,这倒是更加凸显贾琛的案子另有内情了。也许贾琛真的是自杀,但是校长自然不能跟学生直说他们的老师自杀了,身为一个校长,必须以学校的名声为第一位,病故是最好的说辞。 “你认识贾梓煜吗?”冉斯年问,“也就是贾琛的儿子。” “我听说过贾老师有个儿子,读重点高中,但是并不认识,怎么了?”包磊娴熟地忙活着,仍旧是头也不抬地问。 “没什么,”冉斯年转换方向,又问,“贾老师过世前的一段时间,他有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你们班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你印象深刻的事?” 包磊想了想,摇头说:“没有,一切正常啊,要说令我印象深刻的嘛,就是贾老师那段时间总是占用下午的自习时间开班会,给我们进行思想教育。” “哦?都是哪方面的思想教育呢?”饶佩儿问。 “我也记不得了,我那个时候总是睡觉,或者偷偷看小说,根本没听他唠叨。”包磊做了个鬼脸。 从包磊这里也得不到其他的情报,冉斯年只好失望而归。饶佩儿提出了她的想法,认定贾琛的死可能跟这四个男生有关,她怀疑当年是这四个男生合力杀死了贾琛。而贾梓煜发现了这一点,他想要为父亲报仇,可是却事与愿违,在调查当年的真相的过程中,又被当年的杀父仇人给杀害了。也就是说,除去坐牢和残疾的那两个男人,剩下的煎饼小贩和搬家公司的力工,这两个男人就是杀死贾梓煜的嫌疑人。 冉斯年却对饶佩儿的这种猜测并不认同,“我认为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我想,是时候让范骁找瞿子冲帮忙,调阅贾琛案件的卷宗了。” 傍晚,冉斯年和饶佩儿赶到警局,想要找范骁或者瞿子冲,却扑了个空。 梁媛告诉冉斯年,“不好了,又发现了一个被开膛破肚的死者,这一次更加过分,抛尸现场竟然在闹市中,在天才幼儿园后门对面的围墙下!瞿队他们已经赶赴现场啦!唉,这次因为是在市中心地带,已经没法对媒体保密,听说记者把现场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这次我们麻烦大啦。” 冉斯年懒得跟梁媛废话,马上要了具体地址,驱车赶往现场。 等到冉斯年赶到天才幼儿园后门的时候,尸体已经被装进了尸袋,他没能一睹尸体的骇然,但是却在警戒带之外看到了不少呕吐物,那是想要围观尸体的人,也的确成功围观的人留下的。冉斯年不免觉得感慨,这些看客们如此好奇,非要看看被开膛的尸体什么样,看了之后又呕吐,往后一段时间内遭受心理困扰,恶梦不断,甚至留下终身的阴影,他们这样又是何苦?简直是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冉斯年的注意力集中在了这个词儿上面。凶手用死者的肠子缠绕死者的脖子,会不会就是想要表达这个意思呢?死者的死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或者死者有过伤害自己身体的行为? 冉斯年找到了正要上车赶回去的瞿子冲,问道:“跟上次一样?” 瞿子冲严肃地点头,“是的,详细情况,回去再说吧。这些记者都快疯了,叫着什么开膛手斯内克之类的称号,自己制造恐怖言论危言耸听,还要大肆渲染传播,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唉,他们不知道,他们可是把我害惨了。” 冉斯年可想而知,来自上面的压力一定会让瞿子冲处境尴尬,他必须尽快破获这样恶劣的连环凶杀案才能保住饭碗,也就是说,瞿子冲这一次一定会请求他冉斯年这个以往破案率百分百的帮手帮忙。 “斯年,这次的案子特殊,上面的意思是,不允许编外人士参与。”刚一到警局,进入瞿子冲的办公室,瞿子冲就来了这么一句。 冉斯年彻底愣了,瞿子冲的反应跟他预料的正好相反。为什么?为什么不让他参与?真的是上面的意思?不,恐怕不是,上面早就对冉斯年这个编外人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甚至瞿子冲还对他转述过上面领导的原话,说不管是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上面明明认为他冉斯年是个好猫啊。如今遇到如此棘手的案子,社会影响如此恶劣,上面应该是责令瞿子冲一切以尽快破案为先才对,怎么会拒绝他这只好猫的帮助? 瞿子冲有阴谋!这是冉斯年得出的结论,也许,瞿子冲本身就跟这次的连环案有关系!看来,他暂时还不可以找瞿子冲要权限去查看有关贾琛当年的案子,以免打草惊蛇。 冉斯年不接茬,反而说:“瞿队,我想看看尸体。” 瞿子冲一挥手,大有送客的意味,“看尸体是不可能的,我说过了,上面的意思,你不能参与这次的调查。斯年,别让我为难,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这里又要顶着媒体的压力,又要顶着上级的压力,已经快要炸锅了,我也没工夫招呼你们,还请理解。”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冉斯年自然不好意思赖着不走,他依旧友好地跟瞿子冲告别,预祝他早日破案,然后拉着饶佩儿的手走出瞿子冲的办公室。 走廊里,冉斯年与范骁擦肩而过的时候,对着范骁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脚上却是一步没停。 第九章 坦白 第二天一大早,冉斯年接收到了范骁发来的一条短信,上面只有两个字——尹刚。可想而知,这个尹刚就是昨晚被发现沉尸在天才幼儿园后门围墙处的尸体。 只是,这个尹刚到底是谁呢?这点不用再劳烦已经忙得满负荷的范骁,冉斯年只需要借助媒体的力量就可以了。 冉斯年打开电脑,果然,网上关于第二个死者尹刚的身份介绍得十分详细。 尹刚,32岁,跟贾梓煜是同岁,男,职业是汽车修理工。值得一提的是,尹刚四岁的独生女儿就在天才幼儿园就读!凶手选择在天才幼儿园后门杀人抛尸,恐怕不是巧合,他是故意要对尹刚的家人进行威吓。可是,为什么呢?杀了尹刚还不够,还要恐吓他的家人,难道这是凶手在表达什么暗示? 不得不说,媒体的力量是强大的,无孔不入的记者们很快便从汽车修理店里打探到了,这个尹刚很可能是个瘾君子,他的同事在他的更衣柜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粉末,被藏在了柜子的隔层里,根据这点,记者们马上分析出,尹刚是个瘾君子,并且推测,尹刚柜子里的粉末跟他的死绝对有关联。 最令冉斯年惊掉下巴的是,媒体竟然还挖出了贾梓煜的案子,并且知道了两次案件凶手的犯案手法一致,那就是开膛破肚。媒体给这个连环案的凶手取了一个极为洋气的名字——开膛手斯内克。开膛手好理解,是根据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杰克而来,至于说为什么是斯内克,媒体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媒体还提出了一个论调,虽然冉斯年很想否定,但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这个说法很可能是真的。那就是开膛手斯内克不会就此停手,他会再次犯案,不断犯案,直到被警方抓到为止。记者提醒松江市的全体市民,警惕变态杀手,当代的开膛手狂魔。 难道这个凶手跟贾梓煜的父亲贾琛的死没有关联?他只是随机犯案,单纯就是个变态杀人狂?还是说,第二个死者尹刚跟贾梓煜有着什么共同的特征?冉斯年觉得,虽然他们俩一个被证明没有吸食毒物,至少是临死前没有,而另一个疑似吸食毒物,两个人都跟毒物有关联,恐怕毒物就是他们俩共同具备的特征。而联想起咎由自取,也就是凶手制造的开膛破肚且用死者自己的肠子勒死者自己的颈的这种“尸体艺术”,也可以跟毒物联系起来,因为吸食毒物,就等于慢性自杀。当然,这种慢性自杀,跟所谓的吸烟等于慢性自杀比较起来,速度要快得多。 虽然不愿意,但冉斯年只能暂时先放下贾梓煜父亲贾琛的这条线,转而先去调查尹刚。当然,是在暗地里,不惊动瞿子冲的前提下调查。幸好冉斯年还有范骁这个帮手,实在需要帮助的时候,可以找他。 既然两个人的共同交集可以暂且定为毒物,那么冉斯年猜想,他想要寻找的嫌疑人就是一个极其憎恨毒物,也憎恨瘾君子的嫌疑人,而寻找这样一个人,恐怕就要深入瘾君子的群众中去了。冉斯年倒是知道松江市有个烂尾楼里经常会有嗨到或神志不清,或沉睡不醒的瘾君子,他现在没有瞿子冲的资源共享,想要调查案子,就只能到那里去碰碰运气了。可是如果是去那种地方,那是绝对不能带着饶佩儿的。 “什么?不带我?”饶佩儿马上就不干了,“斯年,咱们不是搭档吗?我不是你的助理吗?” 冉斯年拍拍饶佩儿的头,疼惜地说:“于公而言,你是我的助理,就要听从我的指示;于私而言,你是我的未婚妻,我绝对舍不得你深入虎穴,去那种恐怖的地方。” 饶佩儿的脸唰的红了,她咬住嘴唇,足足沉默自我斗争了半分钟的时间,这才缓缓开口:“斯年,有一件事我必须对你坦白,再对你隐瞒下去,我自己的良心也会不安。你的秘密,包括你家里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可是我有一个秘密,你却不知道。” “哦?”冉斯年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愿闻其详。” 饶佩儿看冉斯年一副不当回事的样子,更加羞愧难当。又踌躇了半分钟,她干脆一咬牙说道:“其实,其实我知道你说的那个地方,是城南的那座被人叫做八层半的烂尾楼吧。那里,那里,其实我去过,而且,是一个人,而且,是,是在晚上。” 冉斯年当时就从沙发上弹跳了起来,猛然站起身俯视着饶佩儿,又是惊愕又是语无伦次地问:“佩儿,你疯了吗?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他们,他们有没有把你怎样?你安然出来了吗?” 饶佩儿尴尬地搓着双手,像个犯错的孩子,“是我认识你之前的事,就是最初咱们相识的导演常青的案子之前。你也知道,常青他逼我被他潜规则,还威胁我说,如果我敢拒绝,他就让我名誉扫地,而且永远别想走艺人这条路。当时我还有我妈要照顾,我恨死常青这个勒我们母女脖子的魔鬼了,我恨他恨到,恨到想要杀了他!” 冉斯年又坐下,一把揽住饶佩儿,疼惜地说:“只可惜那个时候我还不认识你,佩儿,你受苦啦。” 饶佩儿苦笑着摇头,“没什么,总算没让常青这个老流氓得逞。唉,当时我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只能一直对常青使用缓兵之计,暗地里我就在想要怎么毁掉常青,让他自顾不暇,没工夫来勒我的脖子。想来想去,我就想到要给常青投毒,当然,我不是想要毒死他,而是想让他染上毒物瘾,让他自己毒死自己。” “可是你却不知道该去哪里弄到毒物,于是你就去了有名的八层半,想要到那里找个瘾君子给你介绍购买渠道?”冉斯年已经猜到了后文。 “是的,万幸的是,我偷偷进入八层半,第一个遇见的就是个刚刚嗨过的好心大姐,唉,称呼她为好心大姐也不算合适。总之,我对她编了个谎话,说自己男友戒除毒物失败,这会儿毒物瘾犯了,在家里‘发疯’,我又不知道该去哪里给他弄药……”说到男友戒除毒物失败的时候,饶佩儿不好意思地偷眼看了冉斯年这个男友一眼。 “于是大姐就给你介绍了毒物贩?”冉斯年顺着饶佩儿的思路往下猜。 “是的,好心大姐给我介绍的毒物贩子外号叫做麻子,是个30出头的瘦男人,看得出,这个麻子也是吸食毒物成瘾的人,当时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骨瘦如柴了,”饶佩儿叹了口气,“我在一间地下台球厅找到了麻子,跟他单独进办公室买了毒物。可是没想到,我买来的毒物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我只能把这罪恶的东西丢进马桶给冲了。” 冉斯年松了一口气,“还好,我还以为你把它当做礼物送给好心大姐了呢。” “怎么可能?我送这种东西当礼物给好心大姐,那我不成了黑心小妹啦?”饶佩儿颇有些自豪地说,“后来,我又去过八层半去找那个好心大姐的,我打算告诉她我男友戒除毒物成功,这东西没那么难戒除,想要劝她也戒的。可是,却没再看见她。再后来,瞿子冲突然找到了我,跟我说他知道我有常青遇害那天的不在场证明。我当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啊,我问他都知道什么。他告诉我,他知道常青遇害的时间段我正在一家地下台球厅里,他也知道那家台球厅里有毒物交易,他的线人更是看到了我跟麻子进了办公室。瞿子冲知道我买毒物的事情,便以此威胁我当他的间谍,否则,唉,这个老家伙就跟常青一样,威胁我要让我前途尽毁!” 冉斯年紧紧抱住饶佩儿,伏在她耳侧温柔地说:“瑕不掩瑜,佩儿,这不算什么,你真的没必要瞒我这么久。我知道,你也是被逼急了,一时糊涂才会差点走上错路。我只怪自己没能早点认识你,帮你解决麻烦。” 饶佩儿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她也紧紧抱住冉斯年,“斯年,你真好,我一直担心你知道这件事之后会跟我分手呢。” 冉斯年轻抚饶佩儿的后背,柔声说:“怎么可能?佩儿,你能信任我,对我坦白你这样的秘密,我真的很感动。现在,我们不用去什么恐怖的八层半了,我们直接去你去过的台球厅,去找那个麻子就可以。” 半个小时后,两人出发,直奔当年饶佩儿独自一人深入虎穴去的地下台球厅。出发前的半个小时,两人是用作乔装打扮的,他们不想让台球厅里的人记住他们的脸,毕竟他们要伪装成购买毒物的瘾君子。 饶佩儿像上次一样,直接跟台球厅的服务生说要找麻子,她是麻子的老客户,这次来是要介绍个新客户。 服务生却瞧也不瞧饶佩儿一眼,打发似的说:“你们找麻子,我还找麻子呢。麻子这臭小子都失踪一周啦!” “什么?”冉斯年顿感心一沉,他突然冒出了一个下意识的想法,那就是这个麻子,恐怕也是凶多吉少。那个所谓的开膛手斯内克憎恨的不只是吸食毒物的人和毒物,同样憎恨贩售毒物的人。 第十章 相认 正当冉斯年觉得这个麻子凶多吉少的时候,服务生一边忙活一边小声嘀咕着自言自语,“人家搞不好是去国外享福喽。” 冉斯年一愣,“为什么这么说?麻子要出国?”冉斯年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麻子是要去国外联系什么毒物方面的业务,但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麻子不过是个底层的小毒物贩子,那么一个组织怎么可能拍个喽啰去做这种事? “可不就是嘛。”服务生看冉斯年十分好奇,就冲着他搓了搓手指,意思是要钱才肯继续往下配合冉斯年的问话。 冉斯年马上掏出了一百元塞到服务生手里,问:“麻子说他要出国吗?” “不是,是我猜的,”服务生嫌钱少似的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说,“一个月以前有一天晚上我在街上看见麻子跟一个文质彬彬的小老外在一起,我就问他那是谁,他告诉我那是外教,教英语的。我不信,问麻子最近老是在晚上翘班到底干什么去了,麻子就告诉我,他参加了一个补习班,学英语,每天晚上上课。” 学英语?冉斯年跟那个服务生一样,都是一脸的不屑,他俩都认定麻子这种人绝对不可能牺牲晚上这样的大好时间不去做他的本职工作,赚钱的营生,而是跑去学什么英语。看来麻子有秘密。 “你在哪里看见麻子跟那个小老外的?”冉斯年又打算大海捞针似的去那附近蹲点了,没办法,没有了瞿子冲,也没有范骁,他就没有了警方那边的资源,凭借自己的力量,他也只能这样带着饶佩儿奔走辛苦。 服务生微微一笑,又搓了搓手指。 冉斯年只好再递上一百元。 服务生说:“你去鸿威大厦附近转悠转悠吧,说不定还能碰上麻子,我上次就是在那碰见他跟那个小老外的。” 离开了地下台球厅,冉斯年马上驱车前往鸿威大厦附近。他把车子停在了大厦下方的停车场,下车后却一丁点也没有进入大厦的意思。 饶佩儿见冉斯年在附近寻找不起眼的小巷子和小建筑,马上就明白过来,“斯年,你是认为麻子不可能学什么英语,他总是在晚上翘班,其实是跟总在晚上不知所踪的贾梓煜一样,搞不好尹刚也是一样,这三个人都身在同一个地方,搞不好,是参加了同一个组织。而且这个组织绝对是见不得光的,所以自然不可能租用鸿威大厦的某个房间,而应该是在更加隐蔽的地方。” “没错,而且刚刚那个服务生说的小老外应该也是这个组织的成员之一。”冉斯年望着街道上来往匆匆的行人,那一张张在天色渐暗的背景下一闪而过的脸,幸好,他现在的脸盲症已经将近要痊愈,哪怕是天色越来越暗,哪怕是一闪而过的脸,他也能够一眼就看得出是亚洲面孔还是欧美面孔。只是,这样在大街上找个年纪不大的小老外,真的无异于大海捞针,就算找到了,跟踪他,也可能是跟错了人。但有这么一条线索,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强。 为了更好地在路人中找到一个小老外,冉斯年和饶佩儿在露天的大排档简单吃了顿晚餐,晚餐后,两人分头行动,由冉斯年继续在路上快速扫描经过的行人的脸,饶佩儿则是去附近的店铺买点东西,顺便跟店铺老板打听有没有见过一个小老外。 在一家便利店里,饶佩儿正在跟老板娘结账聊天。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说年轻的外国人?还文质彬彬像个外教?” “对呀对呀,你见过这样的人吗?”饶佩儿满怀希望地问。 老板娘指了指饶佩儿的身后,“你回头看看,是不是这样的?” 饶佩儿的心突然剧烈一颤,她马上回头,本以为会看见一幅画或者是电视上的什么画面,没想到,在她身后排队交款的那个人,就是一个年轻的欧美面孔。 那人看起来也就是不到20岁的年龄,又瘦又高,棕色头发,眼窝有些深,高鼻梁,也是白皮肤,可是却似乎又有点亚洲血统,融合了欧美和亚洲相貌的优点于一身,总之就是两个字——好看。 不对,除了好看,饶佩儿还对这个大男孩有种别样的感觉,她努力琢磨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 老板娘突然从柜台后走了出来,到饶佩儿身边,凑近她的耳朵八卦地说:“这小老外好像是看上你了,刚刚你在里面选东西的时候,我看见他一直偷偷看你来着。” 饶佩儿全身一抖,老板娘的话让她终于想起来了,想起了那种异样的感觉是什么,还有,这个小老外偷偷看自己的原因!饶佩儿在瞬间就已经百分百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一个突然地转身,饶佩儿把老板娘吓了一跳,她一把抓住身后的大男孩,把他拉到了角落里,根本不顾老板娘和那个大男孩的错愕。 “你怎么会来中国?来松江?”饶佩儿紧紧抓住大男孩的衣袖,仰着头紧张地问。 大男孩讶异地、用一口流利的中文反问:“我趁暑假来松江旅游的,小姐,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饶佩儿白了大男孩一样,甩开他的衣袖,“不要再演啦,我在我奶奶的葬礼上见过你。哦,不,应该说,我在咱们奶奶的葬礼上,见过你。只不过当时,我没有见到爸,爸爸,还有,还有你的,你的母亲。” 男孩脸色一变,叹了口气,低沉地小声说:“我叫里欧,里欧?斯科特。也就是说,我们的父亲现在的姓氏是斯科特。” 两人这么一对话,彼此都已经知晓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以及两人是同父异母的姐弟的亲戚关系,还有饶佩儿知道父亲没死,而在美国娶妻生子的事实。 “姐,我可以这么叫你吗?”里欧试探性地问,他战战兢兢,一副生怕饶佩儿不肯认他的可怜相。 饶佩儿拿这样的里欧没办法,她狠不下心去恨里欧,狠不下心去怨他们共同的父亲,甚至不反感那个抢了母亲丈夫的美国女人。她只是心酸,为这无奈而又可悲的现实而感到心酸。如果父亲不是卧底,不是警察该有多好?她就能拥有一个正常完整的家庭,而不必要在谎言里成长。如果松江市没有那个该死的贩售毒物集团该有多好,那样父亲也不必诈死逃到国外去。 “你还是叫我的名字吧,这样明目张胆地叫我姐很危险。”饶佩儿往后退了两步,与里欧保持距离。 里欧有些受宠若惊,小声叫了声:“花花,我这样叫你可以吧,爸爸就是这样叫你的,他总是提起你,给我们讲你小时候的事情。他回中国来见你之后,也会给我们带回去你的照片。所以对于我来说,我好像已经认识你好久了。” 饶佩儿别扭地撇撇嘴,“你这样叫我怪怪的,而且会引起怀疑的,你还是叫我饶佩……” 没等饶佩儿说完,里欧已经一把抱住了她,激动得热泪盈眶。 柜台那边的老板娘咋舌地感叹:“外国人就是奔放,这么快就抱上了。” 老板娘说话的同时,另一个高高帅帅的男人进门,听到了老板娘刚刚说到了什么“外国人”,刚要惊喜地问她什么外国人,却见老板娘一副怪异表情看着角落,于是也随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紧接着,就听几步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货架上的商品掉落一地的声音,男人小声的惊呼声,最后是货架倒地的声音。 冉斯年哪里看得一个陌生男人抱住他的饶佩儿?他大脑一片空白,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一把推开对方,把他甩在了货架上。 里欧摔得不轻,吃痛地叫出声,身体被一包包的女性用品包围和覆盖,也好在这些柔软的东西垫底,否则的话,他搞不好会去医院。 “斯年,”饶佩儿望着眼前的一片狼藉,以及老板娘那既愤怒又怪异的眼光,她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解释清楚,便用一句话概括,“斯年,里欧是我的,我的,我的亲人!” 尽管饶佩儿没有说“弟弟”这个词,但冉斯年是知道饶佩儿的家庭情况的,他马上反应过来,惊诧地望着吃痛叫唤的里欧。 冉斯年和饶佩儿一起扶起里欧,冉斯年塞给了老板娘五百块,表示歉意之后,便搀扶着里欧出了便利店。 车上,冉斯年坐在驾驶座上,饶佩儿坐在副驾驶上,里欧一个人半躺在后座,揉着后腰。 “里欧,为什么来松江?你来这里,你爸爸知道吗?”总算到了一个私密一些的环境,冉斯年这才放心问道。 “我回来就是想见花花,我的姐姐,”里欧有些没底气,“爸爸不知道我回来了,他以为我在欧洲旅行。对了,你是花花的男友?” 冉斯年回答:“我是你的准姐夫,佩儿的未婚夫。” 里欧突然爽朗地笑起来,“准姐夫,不错,我喜欢你,爸爸也一定会喜欢你。” 饶佩儿哼了一声,“我又不需要你们喜欢他。” 第十一章 梦幻地狱 冉斯年突然回过神来,问里欧:“里欧,你知道麻子吗?” 饶佩儿也马上反应过来,想起了他们今天来是为了寻找一个认识麻子的小老外的,而她的弟弟里欧不正是一个小老外吗? “你是说麻喻强?”里欧说着便不住摇头,“这家伙已经消失大概一周时间了吧。” 饶佩儿忙解释:“没错,麻子的全名就叫做麻喻强。” 冉斯年问:“里欧,你是怎么认识麻喻强的?别告诉我你是教英语的外教,麻喻强是你的学生。” 里欧略显为难地犹豫了一会儿,“好吧,跟你们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花花,我可以实话实说,但你得保证不告诉爸爸。” “废话!”饶佩儿冷哼了一声说,“我也得能告诉得着啊。” 里欧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饶佩儿根本没法联系上他们远在美国的父亲,这才放心地说:“其实我这次偷偷回来,就是为了咱们一家人能够早日团聚。我看得出爸爸非常思念你,非常想要回国,回家,可是因为松江市的贩售毒物集团,他为了自己和咱们一家人的安全,又不能贸然回来与你相认。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解除他的后顾之忧,完成他当年没有完成的任务——一举捣毁这个罪恶的组织!” 饶佩儿听后差点没笑出声来,“你有没有搞错?你还是个孩子啊!真是异想天开,爸爸要是知道一定被你气个半死!” “你可别小看我啊,我还是有所收获的,”里欧不甘心被看扁,仰着头充满自信地说,“我已经打探到了,这个贩售毒物集团的首脑是个松江市的商人,成功企业家。” “你从哪里打探到的?”冉斯年问,“该不会是麻喻强那里?你知不知道麻喻强是什么人?” 里欧颇为自豪地说:“我成立了一个戒除毒物瘾的互助会,这种互助会在美国是很普遍的。我是想用这种方式帮助那些有意愿和意念的人,同时把这些人集中起来,我也可以通过与他们的接触和交谈中打探松江市毒物网络的消息。结果,真的被我打听到了,贩售毒物集团的首脑就是松江本土的一个企业家,他表面上是个经商的成功人士,背地里却是个肮脏的败类,他的钱都是用这些人的后半生或者是生命换来的!” 面对里欧的慷慨激昂,冉斯年倒是冷静得多,他再次问道:“你知道麻喻强是什么人吗?” 里欧颇为感怀地说:“他是个瘾君子,而且是戒除毒物瘾很难的那种。我想,他一定是放弃了,所以这一周也没来过互助会。就在他离开之前,我们还吵了一架,他骂我别有用心,我骂他没毅力没胆量。” 冉斯年和饶佩儿一同摇头叹息,饶佩儿说:“傻瓜,麻喻强才不是去戒毒的,他本身就是个毒物贩子!我想,他参与你那个互助会,恐怕就是为了去调查你的,所以他才会说你是别有用心!” 冉斯年紧张地说:“没错,也许是你的举动已经惊动了他们组织的高层,麻喻强这个小喽啰只不过是他们派来调查你的底层调查员。里欧,你现在很危险,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这怎么行?我还要继续经营我的互助会的,我相信再用不了多久,我一定能够打探到更多有关集团的讯息,说不定还可以打入到他们内部……” “你这孩子!”饶佩儿打断里欧,“不要太天真啦!你这等于是玩命儿,我现在以姐姐的身份命令你,马上收手!否则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联系上你,你,咱们的父亲,别以为我没办法,我已经找到了爸爸的老朋友,这种事他一定会想办法转达的。趁他知道前,你赶快给我回美国去。” “没错,你马上回去订机票。”冉斯年也不容拒绝地说。 里欧不服气地昂着头,“我不回去,我不能半途而废。” 冉斯年叹了口气,他深知道这个年纪的男孩有多固执,有多么不知道天高地厚,只好商量地说:“要不这样吧,你把你互助会成员的资料交给我,由我来接手你的互助会继续调查,你看怎么样?你这个外国脸孔实在是太扎眼了,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相信我,我一定会为了花花能够一家团聚,用尽全力去调查,最终捣毁这个罪恶的组织的。” 里欧明显动摇了,“真的?你发誓?” 冉斯年十分郑重地转过头,面对里欧真诚发誓:“是的,我发誓,佩儿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了佩儿能够跟父亲团聚,我会拼尽全力。” “那,那好吧,那咱们现在就去互助会,我把你介绍给大家认识,”里欧指了指车窗外的一个方向,“那里有个小巷子,我在里面租了一间地下室,我的互助会名字就叫做‘梦幻地狱’。” 饶佩儿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这是什么名字啊?地狱,谁还敢去啊?” “不是的,我这个名字是有深意的,”里欧一本正经地解释,“梦幻是指吸食毒物后达到的状态,也就是所谓的嗨,他们以为自己身在梦幻般的天堂,而实际上,剥去梦幻的伪装,他们是身在地狱之中。我取这个名字作为互助会的名称为的就是给这些人警示,以免他们一致不够坚定,又再次回归到地狱之中。” 饶佩儿和冉斯年听里欧这么一解释,也都觉得这个名字取得真是不错。 晚上十点钟,里欧带领着冉斯年和饶佩儿走进了隐蔽巷子里的一个不起眼的半地下的铁门,走过了一条晦暗又窄窄的走廊之后,他们来到了一闪锈迹斑斑的黑色铁门前。 “奇怪了,今天他们怎么这么安静?”里欧自言自语了一句,又转身嘱咐冉斯年,“记住啊,你是个成功戒除毒物瘾八年的前辈,也是帮助我戒除毒物瘾的老师,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们更加信服你。” 冉斯年敷衍地点头,他当然会记得跟里欧统一口径,此时他更加在意的是,折扇门后面真的十分安静,就好像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我觉得不对劲,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从长计议,”冉斯年说着便拉着饶佩儿转身,边走边说,“里欧,我觉得今天很不对劲,按照你的说法,互助会有二十几个人,今天又是每周活动的日子,也过了九点半开始的时间,里面不可能如此安静。” 里欧跟在冉斯年身后,也觉得不对劲,小声嘀咕,“没错,以往在我主持之前,他们都是三两结伴聊天的。” 眼看三个人走到了大门前,只要推门就能够走出这栋建筑,眼前的大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同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了两三个人的急促脚步声。 冉斯年知道他们被前后包围了,惊吓了两秒钟,他惊讶地看到了眼前门口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瞿子冲。 幸好,包围他们的不是贩售毒物集团的人,也不是想要伤害里欧的麻子之类的人,更加不是什么开膛手斯内克。冉斯年松了一口气,问道:“瞿队,你们怎么会找来这里?” 瞿子冲定睛一看,也看清楚了晦暗走廊里的人三个中有两个是他认识的人,一个是冉斯年,另一个是饶佩儿,也惊奇地问:“斯年?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们,你们认识这个里欧?” 五分钟后,在半地下铁门外,几辆后来驶过来的警车旁边,瞿子冲对冉斯年道出了他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并且提前埋伏的原因。原来瞿子冲通过对第二个死者尹刚前妻的调查,得知了尹刚参加了互助会的事,根据尹刚前妻的描述,他们找来了这里,通过跟互助会成员的谈话,瞿子冲得知原来贾梓煜也是这个梦幻地狱互助会的成员,死于开膛手斯内克手下的两个死者都身处一个互助会,这个互助会的开办者,他们警方是一定要仔细调查,并且请回警局好好谈谈的。可是没想到,本应该九点半就前来的主持里欧却破天荒迟到了半小时,瞿子冲还以为里欧发现了警方在此蹲点所以逃了,他认为这个逃走的里欧绝对有重大的嫌疑。 最后,瞿子冲还是等来的里欧,只不过没想到,里欧身边还有冉斯年和饶佩儿。 “好了,现在该轮到你告诉我,你和饶小姐怎么会跟里欧在一起,一起来这里,你们跟他是什么关系了。”瞿子冲解释完后,严肃地问冉斯年。 冉斯年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虽然你不允许我参与调查,但我个人对开膛手的案子非常感兴趣,所以打算以个人的名义私下调查。我不知道从何查起,就去了有名的八楼半,跟那里的人打听到了有个最近一段时间兴起的互助会,还是个小老外开办的,我觉得很可疑,就找了过来。” 瞿子冲半信半疑地问:“那你们是怎么认识里欧的?怎么会跟他一起过来?” “佩儿在这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见到了里欧,意识到他可能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所以就主动跟他搭讪,说想要加入他的互助会。这小子,在便利店里趁我不在,还吃了佩儿的豆腐呢。”冉斯年之所以会这么说,就是担心瞿子冲会去便利店核实他的说法,正好,老板娘看见了他们三个又是拥抱又是推到货架的那出闹剧,老板娘的说法正好可以吻合他现在的说辞,让瞿子冲打消疑虑。 瞿子冲点点头,说:“原来如此。现在这个里欧是我们的首要嫌疑人,我们得带他回去问话。抱歉,斯年,你还是不能够参与,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件案子。天也不早了,你们也快回去吧。” 冉斯年只好顺从地点头,临走前,他望了里欧一眼,虽然担心,却尽量不表现出来,他固执地对瞿子冲说:“瞿队,你是知道我的,这案子正好对我的胃口,我是不会放弃的。” 瞿子冲无奈地叹了口气,“唉,随你吧。” 第十二章 蹊跷的共同点 回到家,饶佩儿坐立不安,心浮气躁地来回踱步。冉斯年看得出她是在担心里欧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放心,警方现在也没有明确的证据能把里欧怎么样,明天一早我就给范骁打个电话问问那边的情况,”冉斯年安慰说,“我相信里欧绝对不会是那个开膛手斯内克,我会全力帮助他的。” 饶佩儿这才放松了一些,但好不容易舒缓的表情马上又紧绷起来,“里欧说什么希望父亲能回国,跟我一家团聚,哼,怎么一家团聚?我妈妈要是知道了真相,看见已经死了二十年的父亲又回来了,还变了模样,带着外国妻子和儿子,她一定会崩溃的。不行,为了我妈妈,绝对不能让真相公开。” “你先别这么悲观,陶阿姨跟薛叔叔进展得不是不错吗?也许她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崩溃不至于。”冉斯年一把揽过饶佩儿,轻抚她的肩膀。 饶佩儿想想也是,现在想这些还都为时过早,“唉,我还是担心里欧会被瞿子冲当做替罪羊。咱们必须要尽早找到真凶,这样才能解救里欧。” 第二天一大早,冉斯年发了一条短信,要他有空马上电话联系自己。 上午十点钟,范骁回了一条短信,加班一夜后,瞿子冲暂时放手下人回去休息,傍晚再回警局报道。范骁没有回家休息,而是要直接来冉斯年这里汇报情况。 十点半多,范骁风尘仆仆地赶来,进门后便开始边走边说,“瞿队认定里欧是目前的第一嫌疑人。我们也把互助会的那些个成员都带回去审问了,结果除了麻喻强之外,还有一个叫尤倾的20岁的男性成员目前也是失踪状态。事情真是越来越麻烦了。” 冉斯年给范骁递上一杯水,让他坐下,“别急,慢慢说。先说说里欧的情况,瞿队觉得他哪里可疑?” “瞿队觉得他哪里都可疑,首先,里欧成立这个互助会的动机可疑,毕竟他只是个国外游客,实在没必要在异乡搞出这么一个组织;其次,有成员看见里欧跟失踪的麻喻强发生争执,瞿队怀疑失踪的麻喻强也已经被开膛手斯内克给杀害,只不过尸体还没有被发现而已;第三,就在昨晚里欧和你们出现在地下室之前,他刚刚打电话预定了回美国的机票,瞿队怀疑他要潜逃。” 冉斯年苦笑,打电话预定机票是他要求的啊,没想到这点也成了瞿子冲怀疑里欧的原因。 “麻喻强失踪了,还有一个成员尤倾也失踪了,”冉斯年犹豫着说,“说不定这两个也是凶多吉少。除了他们都跟梦幻地狱互助会有关,你们有没有找到这四个人的其他共同点?” 范骁故作神秘地说,“表面看来,他们四个似乎完全不同,首先,第一个死者贾梓煜似乎从未有过吸食毒物的历史,第二个死者尹刚是最近刚刚染上毒物瘾,第三个失踪的麻喻强根本就是个毒物贩子,第四个失踪的尤倾才刚刚20岁,还在读大学,我们联系了他的学校,他也是个三好学生,他的老师和同学都信誓旦旦地表示他绝对跟毒物沾不上边。这几个人之中,毒物贩子加入互助会可能是想要捣乱,搅黄这个影响他生意的‘敌对’组织,剩下的人之中除了尹刚有必要加入,上班族贾梓煜和大学生尤倾根本没必要参与不是吗?” 冉斯年冷哼一声,说:“这四个人加入互助会恐怕都是别有用心的,除了麻喻强的目的目前看来很可能是为了其自身的‘生意’需要之外,其余三个人一定有什么共同点。” “是的,我们大致上调查了一下几个人的基本信息,发现其实除了麻喻强,这三个人还真的有一个共同特征。这也是我一定要亲自过来告诉你的重要消息。”范骁脸上神秘兴奋的表情更甚。 “什么特征?你别告诉我,他们三个都是男的,”饶佩儿歪头想了一下,“不对啊,要是这个特征,也可以把麻喻强算上的。” 范骁摆手,郑重地说:“不是性别的问题,是除了麻喻强是个孤儿之外,其余三个人,也就是贾梓煜、尹刚和尤倾,都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其中贾梓煜和尹刚是父亲过世,尤倾则是母亲过世。更加奇特的是,他们三个人的至亲都是在同一年的同一天过世的,都是在十六年前的8月20日。十六年前,贾梓煜十六岁,读高一,尹刚十三岁,读初一,最小的尤倾才四岁,还在幼儿园。” 冉斯年一惊,马上想起了贾琛,也就是贾梓煜的父亲,“忙问道,关于这三个父亲和母亲,你们还查到了什么?之前你说贾琛是自杀的,但是案卷没法打开,这会儿是不是瞿队要亲自查阅当年的卷宗了呢?” “我也是这么跟瞿队说的,我说这三个人的三个至亲死于同一年的同一天,这里面绝对有蹊跷,很可能跟开膛手的案子有关,”范骁撇撇嘴,摆出一副不服气的样子,“瞿队也去查看了,可是他却告诉我们,当年三个人的死跟眼下的案子没有绝对的联系,因为当年的案子恶劣,上面的说法是不到必要的时刻,不要翻出来搅得浑水更浑,毕竟我们警方现在面临的压力已经够大了。关于大当年三个人的死,他们好像都是讳莫如深,我隐约听到瞿队和马局的对话,他们好像说当年的案子是什么丑闻。” 冉斯年惋惜地叹了口气,“瞿队也是没办法,毕竟他不能违抗上面的意思。” 范骁不屑地哼了一声,“当警察不就是为了除恶扬善吗?没想到还要顾及这么多其他因素。明明突破口就在眼前了,却不让碰。真是气死我了,原来当警察跟我想象得根本就不一样。” 冉斯年抬眼看着范骁,“小范,你也不要生气,不光是警察,这个世界上每一种职业都有为难之处,都有逼不得已。我也可以理解一些上面的想法,毕竟还有一个麻喻强掺和在这三个人之间,也许这个开膛手杀人真的是因为他们四个人都是梦幻地狱的成员,而跟当年的丑闻无关。这个时候贸然旧事重提,的确是会引起社会舆论更大的动荡。所以站在瞿队的角度,他一定更加希望凶手就是里欧,而不是什么跟十六年前丑闻有关的什么人。” 范骁还是不以为然,“这都多明显的事情啦,一定跟当年的丑闻有关!唉,不提了,越说越来气,我先回去了。斯年哥你放心,有什么最新进展我会马上通知你的。” 饶佩儿看范骁这就要走,马上拦住他问:“那个,里欧还要被关多久?” “瞿队说大概三天吧,毕竟没有实质性证据,我们也不好关押太久,”范骁丝毫没注意到饶佩儿对里欧的关切,“不过瞿队说了,就算把里欧放了,也不允许他回美国,要留在松江随时配合我们。他是真的希望里欧就是凶手啊,这样也就可以继续封存当年的那个丑闻啦。” 范骁离开后,饶佩儿长吁短叹,“真是麻烦的案子,不但跟多年前的丑闻有关,偏偏还牵扯进了里欧。” 冉斯年也叹了口气,“是啊,其实明眼人一眼就能够看出开膛手的案子跟当年的案子有关,这不可能是巧合。可瞿子冲这次真的很奇怪,非常反常。我想,这案子恐怕是牵扯到他的一些利益了,所以往日那个以破案为重的队长,这次也起了私心。” 饶佩儿觉得冉斯年话里有话,“斯年,你什么意思?”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瞿子冲反常,”冉斯年微微摇头,“目前掌握的信息太少,咱们只能先从十六年前的丑闻开始查起了,虽然是丑闻,当年肯定没有被公开,但是也不是无迹可寻。” “怎么查呢?”饶佩儿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等着冉斯年给出一个答案。 “关键点就在于8月20日,”冉斯年颇有深意地说,“我还记得在贾梓煜家里发现的那张三十一中学的毕业合影,背景的教学楼上三十一中的校徽,圆形的校徽最外面的一圈字就是‘1959年8月20日建校’。” “你怀疑这不是凑巧?丑闻和涉及三个人的命案就是在三十一中建校纪念日当天发生的?”饶佩儿马上猜到了冉斯年心中所想,要说这两个日子是巧合,那也太巧合了。 “没错,贾梓煜是三十一中的老师,其余两个人,也就是尹刚的父亲和尤倾的母亲,搞不好也跟三十一中有关,总之咱们是必须要走一趟,哦,不,也许是很多趟三十一中了。毕竟当年的事情被称之为丑闻,他们是不会轻易吐露的。”冉斯年知道,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将会跟三十一中较劲。他想,直接去问校长那是绝对问不到什么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打入到其内部。 饶佩儿点头,“好在咱们还有煎饼摊的包磊同学,他当年就是三十一中的学生,也许他能知道一些内幕呢。” 第十三章 看不到尸体 三天后,里欧被释放,因为不能够离开松江市,他只好继续住在宾馆里。饶佩儿因为怕引起怀疑,虽然很想去看看他,但也忍住了,只是给他去了一个电话,嘱咐他万事小心,没有必要不要离开宾馆。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冉斯年和饶佩儿先后去拜访了王燕芝、尹刚的前妻,也给身在国外的尤倾的父亲去了电话。只可惜,王燕芝已经近乎于疯疯癫癫,再次把冉斯年当成了儿子贾梓煜,把饶佩儿当成了女儿贾若凡,对于十六年前贾琛的事情,根本一个字都不回应;尹刚的前妻对早年过世的公公更是一无所知;身在国外的尤倾的父亲对于尤倾是否失踪根本不在意,他在尤倾母亲去世的第二年便出国,在国外组建了新的家庭,尤倾是被姥姥带大的,可尤倾的姥姥也在三年前病逝了。 饶佩儿在电话里指责尤倾的父亲冷血,得知自己儿子失踪竟然不为所动,对方安静地听完了饶佩儿慷慨激昂的指责,只最后说了一段话便挂断了电话,他说:“尤倾母亲的事我不想再提,死者为大,我不想再说她的坏话,她发生那种事后,我倍受打击,所以才逃离这个伤心地。还有,我临走前跟尤倾做过亲子鉴定,结果嘛,你们可想而知。总之以后尤倾的事情请不要再找我,请不要打扰我现在幸福的生活。谢谢。” “这什么父亲嘛?”饶佩儿感同身受,为尤倾不值得,“就算尤倾不是他亲生的,可是好歹他跟尤倾也有过四年多的父子情,怎么就这么冷血?相比较而言,我父亲,还算可以的了。” 冉斯年握住饶佩儿的手,强调说:“那是自然,你父亲为了看你,几次冒险回国,还把你托付给了老朋友,他一直掌握着你的消息。里欧不也说了吗,他总是提起你,所以里欧对你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姐姐才会有亲切感啊。” 饶佩儿苦笑着耸耸肩,“不说我的事了,现在咱们还是专攻那个包磊介绍的贪财的张老师吧,相信金钱攻势应该能让他开口的。” 冉斯年和饶佩儿第二次去拜访张老师。这位张静老师是个年过半百的中年物理老师,也是当年贾琛的同事,是个当年一直到现在都十分喜欢补课赚外快的老师。现在学校不允许老师私自在外补课,张老师就偷偷在离家不远的地方租了一间民房,偷偷补课,并且威胁学生不许告诉学校。 冉斯年和饶佩儿第一次去的是学校找张静老师,本来是以补课机构的身份想要聘请张老师的,可是在学校,他们被张老师当着众人的面严词拒绝了。这一次,他们打听到了张老师补课的地方,打算直接过去,用钞票撬开她的嘴。 补课时间过后,两个人再次以补习班的老板的身份见到了张老师,在那间又小又潮湿的“教室”里,冉斯年面对张静老师坐着,开口前先在桌子上拍了一千元。 张静还以为这是对方预付的工资,便欣喜地准备跟冉斯年议价。不料冉斯年的第一句话,就把她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老师,我们今天来实际上是想打听贾琛老师当年的事,我们想知道,当年贾琛老师是怎么死的。另外,你有没有听说过尹岳峰和顾秀珍这两个名字?” 张静把桌子上的钱一推,下了逐客令,“你们走吧,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冉斯年只好又掏出一千元的现金,“你知道,你绝对知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八卦记者非要挖出什么丑闻,实在是因为十六年前的事牵扯到了最近发生的命案,三个老师的后代,死了两个,失踪一个,我们必须找出真凶,只要时间来得及,也许那个失踪的孩子还能得救。张老师,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出卖你,不会有人知道你告诉了我们什么。” “拜托啦,张老师,我们现在只有求助你啦,相信我们,你只要说出当年的事,就是帮了我们,哦不,是帮了整个松江市,您不希望我们早日抓到那个可怕的开膛手吗?”饶佩儿诚恳地一把拉住张静的手,苦口婆心。 “你们是说那个开膛手斯内克跟当年贾老师他们的事有关?”张静长大嘴巴,显然在努力思考,“这怎么可能?当年他们三个人的死怪不得任何人啊。” “是吗?当年他们三个是怎么死的?”饶佩儿迫切地问。 张静又闭口不言。 冉斯年清了清喉咙,“张老师,开膛手弄得松江市人心惶惶。你这里补课一般都是在晚上放学后和周末吧?要是家长们因为担心孩子们的安全,不允许孩子们放学后补课的话……” 张静显然被冉斯年的这话给触动,“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查案?” “我是个私家侦探,查开膛手的案子一来是为了让自己名声鹊起,以后更多的生意上门,二来,也是为了我一个朋友,他现在被当成了嫌疑人,我得帮他洗脱嫌疑才行。” 张静的脸色缓和下来,目光又转移到了桌子上的钞票上,“这个嘛,我也不是绝对不能说,只要你们不要让校长知道是我说的就行,要是校长知道了,我这铁饭碗也就碎了。” 冉斯年和饶佩儿忙不迭点头发誓赌咒绝对不会出卖张静。 两方面又相互试探了一番,最后达成共识,冉斯年再出两千元,凑成三千元,张静才肯道出当年她知道的部分真相。 冉斯年虽然不富裕,但是这种时候根本顾不得钱财,他痛快地掏钱,然后洗耳恭听。 “其实,当年贾琛是三年四班的数学老师,顾秀珍是学校唯一的心理健康老师,而尹岳峰则是当时的副校长。当时学校的老校长马上就要退休,他十分有意提拔尹岳峰接替他成为校长的,可是没想到尹岳峰出了那种事,于是他的竞争对手,另一位副校长就成了现在的校长。现在的蔡校长当年刚一上任便召开全校会议,明令禁止学校的上到领导,中到教职工,下到守门的更夫都不许谈论他们三个一个字。他们三个人的丑闻就是三十一中的禁忌,永远的禁忌,一旦传播开来,这个中学就完了,在这里就读的学生们的名声也会被败坏。当时蔡校长说了,一旦我们中有谁说漏了嘴,就等于是毁了整个学校,毁了整个学校的学生。如果谁敢说出去,他在公安局有朋友,他会追究泄密者的刑事责任的,让他一辈子不好过。” 在公安局有朋友,怪不得案子能被保密得如此滴水不漏,直到今天上面还在严守秘密,不让当年的案子公之于众。冉斯年心想,看来这真的是只有他们内部人才知道的丑闻。丑闻的主人公是两男一女,难道是三角恋?外遇?情杀?为人师表的,闹出这样的事也算是丑闻,但是,不至于毁掉一所学校吧? “到底是什么丑闻?”饶佩儿好奇地问。 张静咋舌,“还能是什么,不就是顾秀珍勾引了当时的副校长尹岳峰和数学老师贾琛吗?她是同时勾引的,同时跟两个男人保持那种关系,结果东窗事发,三人对峙,结果三个人打在一起,全都死了。哦,对了,听说顾秀珍的儿子也不是她和她老公亲生的,孩子的父亲不是尹岳峰就是贾琛。” 冉斯年掩饰不住失望的神态,“就只是婚外恋三角恋这样?” 张静颇为为难地说,“其实,其实我听说,当时他们三个死的时候,都,都,都光着身子呢。简直是丢死人了。” “还有呢?他们三个死在哪里?是怎么死的?自杀还是相互杀害,还是同归于尽?”冉斯年刨根问底。 张静撇着嘴摇头,“这我怎么知道啊?这里面的详细情况只有蔡校长最清楚,他在公安局有朋友嘛。” 两人从张静老师那里离开,这一趟算是有点收获,但冉斯年还是觉得无从下手。 回家的路上,冉斯年接到了范骁的电话,范骁在那头小声偷偷汇报着:“斯年哥,我们发现了麻喻强的尸体,就在大学城一家网吧的门口,他也被开膛破肚啦。不说了,瞿队叫我呢。” 冉斯年挂上电话,马上调转车头往大学城驶去,“佩儿,麻子死了,就在大学城附近,咱们如果赶得及也找得到的话,还能看到尸体。” 饶佩儿一想,怪不得冉斯年如此着急赶过去,之前的贾梓煜和尹刚的尸体,冉斯年都没看到,他是想要哪怕看一眼尸体也好,梦里也许可以重新仔细观察尸体,能够从尸体上找到更多线索。 冉斯年通过手机微信定位找到了范骁的所在,便直接往目的地驶去。只可惜,因为要过江,路途遥远,冉斯年还是迟到了,他赶到的时候正好赶上瞿子冲收队。冉斯年也就没有上前打招呼,他觉得就算他过去了,要求看尸体,瞿子冲也会拒绝。那么还不如不让瞿子冲知道自己来过。 冉斯年算了算日子,不禁诧异。贾梓煜是在24天前遇害的,尹刚则是在12天前,今天,麻喻强又以同样的手法死于开膛手斯内克手中,难道这个开膛手斯内克是以12天为间隔在杀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十四章 不存在的目击者 冉斯年的这一趟算是无功而返,他跟在警队的后面,开车过江,回到市区。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冉斯年本想洗洗就睡,看看梦能不能给他什么提示,可是刚刚躺下的他又因为一通电话而猛地起身,神经紧绷。 “喂,冉老师吗?”对方是个男人,礼貌而客气地问道。 冉斯年正在好奇,难道是哪个客户介绍的潜在客户,想要找他释梦的?一般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称呼他为冉大师或者是冉老师。 “你是哪位?”冉斯年问。 对方似乎是在窃笑,然后努力掩饰笑意,缓缓说道:“才相隔多久啊,你就把我给忘了?我是你的得意门生啊。” 冉斯年的脑子嗡的一声,他听出来了,不但是从得意门生这个词知晓了对方的身份,也是因为他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声音。 “你是,是袁孝生?”冉斯年厉声问。 “终于想起来了啊,看来我果然是你最得意的门生啊,”袁孝生爽快地笑着,“冉老师别来无恙啊?” 冉斯年让自己冷静下来,冷冰冰地问:“找我什么事?你又有什么阴谋?” “别这么说嘛,我能有什么阴谋呢?我找你是想邀请你参加一个访谈节目。” 冉斯年想也没想便说:“没兴趣。” 袁孝生像是早就预料到冉斯年会拒绝,不紧不慢地自顾自地说:“你不想知道是什么节目吗?冉老师,你先别急,听我说完再拒绝不迟。相信我,你听了我的介绍之后一定会答应参与的。” 接下来,袁孝生便简单介绍了节目的主题,也就是最近闹得半个松江市不得安生的开膛手斯内克的连环命案;又介绍了节目的主持人以及嘉宾,嘉宾自然就是他袁孝生和冉斯年;最后,袁孝生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他说:“我手里可是有与开膛手斯内克重要的线索。警方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死者连续出现,根本毫无头绪。我才是拯救松江的关键人物,如果我不公开这个线索,不知道开膛手斯内克手下的亡魂还会有多少。” 冉斯年冷哼一声,“你有线索大可以直接告诉警方,或者自己在节目里公开,为什么一定要拖我下水?” “哎呀,什么下水,别说得这么难听嘛,”袁孝生嘻嘻哈哈地说,“我只是觉得节目以开膛手斯内克为主题,还有有了这个重磅炸弹的线索,再加上咱们俩作为嘉宾,一定会非常有看头。而且,我也好久没见冉老师,甚是想念,趁此机会咱们叙叙旧不是正合适吗?” “哦?你什么时候热衷于抛头露面了?不但要参加网络访谈节目,还关心起节目的精彩程度了?”冉斯年嘲讽地反问。 “实不相瞒,一来,我是想给自己打个广告,所以必须关心节目的精彩程度和关注度;二来,这个节目的制作人和主持人是我的朋友,朋友开口,我不好意思不帮忙。如果节目只有我一个嘉宾,那真的没什么看头,有咱们两个看似对头的嘉宾唇枪舌剑地来一场比试,这样节目才有看点嘛。怎么样,冉老师,考虑一下?不过你可要记得,如果你不参与这个节目,我也是不会参加的,那么我掌握的那个线索,就只能让它永远沉默下去啦。” “我考虑一下。”冉斯年也懒得跟袁孝生多说,他十分反感别人用什么事情要挟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尤其这个人还是他打从心底里痛恨的袁孝生。 想起袁孝生,冉斯年就会想起当年的那一段往事,想起那个被袁孝生害死的无辜的流浪汉。冉斯年责怪自己当年没有看穿袁孝生的诡计,看穿那个男人根本不是什么袁孝生的父亲,看穿袁孝生根本不是什么大孝子,而是个心狠手辣的阴谋家。这一次,冉斯年下定决心,绝对不会再让袁孝生得逞,不管他这次有什么阴谋,他都必须阻止。他必须把袁孝生这个杀人犯绳之以法! 于是两天后,冉斯年坐在了演播厅里,跟两个他十分反感的男人坐在一起面对摄像机,一个是冉斯年厌屋及乌的主持人洪彦,一个是冉斯年一手造就的最大的耻辱——袁孝生。 先是经过了一番比试,冉斯年的网友投票票数遥遥领先,后来袁孝生又爆料说他有个目击者,可惜是已经去世的目击者,可尽管如此,因为他讲出了斯内克这个名字的由来,导致他的票数后来居上。 节目结束,观众纷纷退场。冉斯年和饶佩儿默默无语地离开演播厅,上车之前,他们在停车场遭遇了也正要回去的袁孝生。袁孝生冲他们十分友好甚至夸张友好地招手打招呼。饶佩儿回敬给他的是一个十分用力的白眼。 待两人上车后,饶佩儿气愤地拍了一下大腿,“哼,闹了半天,所谓的什么重要线索就是外国人,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目击者,而且还是个不在世的目击者,说什么看见了外国人,这根本就是死无对证嘛!说到底,就是想要嫁祸给里欧!里欧那里招惹这个袁孝生了啊?” 冉斯年意味深长地说:“你别忘了,里欧创立这个互助会的目的,还有麻喻强加入互助会的目的。我想,里欧的举动一定是惊动了贩售毒物集团的人,他们对里欧这个凭空冒出来的外国人一定是提起了警惕,如果麻喻强在互助会卧底期间真的发现了里欧在打探他们的事,并把这个消息反馈了回去,那么贩售毒物集团的人就绝对有必要铲除里欧这个可疑的对头。而袁孝生,我怀疑他已经加入了那个罪恶的组织,他在为他的老板做事。” 饶佩儿听得云里雾里,问:“斯年,袁孝生有老板?” 冉斯年便把之前清明梦案子里姚叶转述袁孝生的话讲给了饶佩儿,“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我觉得他们说的就是在毒物的作用下进入的梦幻一般的状态。我严重怀疑袁孝生加入了毒物组织,他所效力的大老板就是松江市盘踞已久的、你父亲曾经卧底的贩售毒物集团。” 饶佩儿捂住嘴巴,“天啊,是他们想要借诬陷里欧的方式铲除他?不会吧?难道他们通过里欧识破了我父亲的诈死?” “应该不至于识破你父亲的诈死,但是借此铲除里欧,我觉得可能性不小,”冉斯年觉得情势不容乐观,“依我看来,那个袁孝生所谓的目击者,已故的目击者根本就不存在。或者可以这么说,的确有这么一个老太太刚刚寿终就寝,但是这个老太太却根本没有目击过什么。” 饶佩儿歪着头问:“不对吧?如果没有目击者,那么袁孝生又是怎么知道三具尸体上都有贪吃蛇形状的印记呢?还是说,有关这一点,也是他胡说八道?” 冉斯年叹了口气,“恐怕这一点并不是袁孝生凭空捏造的,因为三具尸体上到底有没有印记,警方最清楚,如果他关于印记的事情是凭空捏造的话,警方根本不会相信他所说的什么目击证人的事情,也就不会进一步锁定里欧作为嫌疑人。我想,袁孝生说的这个关于贪吃蛇形状印记的事情,应该是真的。” “那我就不懂了,关于这个贪吃蛇印记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光瞿子冲没告诉你,就连范骁都没跟你说过呢?”饶佩儿满心疑惑,并开始猜想各种可能性。 “首先,关于这个贪吃蛇的问题,瞿子冲肯定是有意要瞒着我的,他不肯让我看尸体,更加把我驱逐出这个案子,不允许我参与调查,至于说他为什么会特别在意我知道贪吃蛇的问题,目前还没有解释;其次,范骁没有告诉我贪吃蛇的细节,那恐怕是因为范骁也没有仔细看过尸体或者是尸检报告,这小子看见尸体就会恶心,看见被开膛的尸体一定是呕吐不止,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去观察尸体。”冉斯年一边说一边思考,到底为什么瞿子冲要对自己隐瞒贪吃蛇印记的细节,为什么要拒绝自己的帮助。 饶佩儿点点头,也觉得瞿子冲这次的举动反常,突然,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根本就没有什么目击者,袁孝生又是怎么知道三具尸体都印有贪吃蛇的印记呢?难道,难道……” 冉斯年微微一笑,凝视着饶佩儿,“你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袁孝生之所以知道这样的细节,排除掉他真的有老太太目击者的可能性之外,只有三个可能性的方向:第一个方向,袁孝生本人就是开膛手斯内克,或者说他认识开膛手斯内克,知道他的犯案细节;第二个方向,警方内部有人对袁孝生泄露了消息;第三个方向,袁孝生本人就是目击凶案的目击者。” 饶佩儿攥紧拳头,因为对袁孝生针对里欧的憎恨,她发表个人见解猜想,“我觉得袁孝生就是开膛手斯内克!” 第十五章 亲密接触 然而饶佩儿的猜想很快就被否决了。 第一次案发,也就是贾梓煜遇害的时间段里,袁孝生正在召开他开设的心理工作室的新闻发布会。这一点是冉斯年上网调查到的,网上甚至有新闻发布会的现场视频,好几家电视台和网站都上传了他们拍摄的视频。冉斯年对此颇为不屑,自己的工作室八字还没有一撇,这个杀人凶手倒是有钱开了一家工作室,居然还搞出一个小型的新闻发布会。这个袁孝生如此大手笔,背后一定有财阀撑腰,冉斯年心想,说不定就是主持人洪彦效力的开诚网背后的集团老总唐礼仁。 第二次案发时间,这个袁孝生居然也有不在场证明,这一点是冉斯年拜托范骁调查,范骁汇报的成果。尹刚死掉的那一晚,袁孝生在酒吧引发了一起打架斗殴的案件,因为袁孝生看中了酒吧里的一个女孩,对人家动手动脚,女孩的男友也是喝大了,直接就跟袁孝生和他的两个保镖打了起来。最后酒吧工作人员报警,袁孝生和女孩男友都被叫到了派出所,不在场证明十分明确。 第三次案发时间,这个可恶的袁孝生居然还是有不在场证明。麻喻强遇害的晚上,袁孝生跟主持人洪彦正在洪彦的办公室里商谈访谈节目的事情,大厦的监控和洪彦的助理都能够证明。 如果排除了袁孝生是开膛手的可能性,那么剩下的几种可能性里,冉斯年和饶佩儿更加愿意相信袁孝生认识这个开膛手,并且知晓开膛手的犯案计划这一种可能性。 这一晚,冉斯年直到后半夜才入睡,主要是为了安慰饶佩儿。因为范骁反馈回来的消息是,瞿子冲也看了网络直播的节目,节目还没结束,他就派邓磊去把里欧又给带了回来,说是要重新对里欧进行更加细致的盘问和调查。饶佩儿得知后一直忧心忡忡,她担心瞿子冲因为上面的压力,也要把里欧当做替罪羊,草草结案。 梦中,冉斯年置身在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之中,一开始,他还以为是里欧租的地下室,互助会的集会场所,可是后来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竟然是之前他和饶佩儿去过的张静老师私下补课的地下室。 冉斯年看到狭小的环境里摆着几张破旧的桌椅,房间的最前方是个看起来有年头的破黑板。他不明白,梦把他带到这里来有什么意图,难道张静老师,看似跟案件完全无关的张静老师身上有什么线索?还是说这间简陋的补课教室有什么蹊跷? 突然,冉斯年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是饭菜香。他这才回想起来,上一次跟饶佩儿去拜访张静的时候,的确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难道是有学生放学后带着晚饭来这里补课?还是这里有单独的厨房,张静会在这里下厨给自己做点吃的?或者是她负责给前来补课的学生买盒饭?然后再从盒饭里抽成赚一笔?毕竟张静可是个有名的爱财的人啊。 凌晨三点,冉斯年的梦回补课地下室被电话铃声打断,来电的是范骁。 冉斯年赶忙接听电话,他丝毫不责怪范骁扰了他重要的梦境,他知道这个时间范骁打电话给自己,很可能又是趁有空偷偷给自己汇报瞿子冲那边的情况的。 “喂,小范,这么晚了还没回家休息吗?”冉斯年关切地问。 范骁却精神十足地说:“斯年哥,瞿队似乎是认定了里欧是那个开膛手斯内克,正组织大家对里欧施行车轮战审讯呢。” 冉斯年的心一沉,果然,瞿子冲果然抓住了里欧不放,“瞿队找到了什么对里欧不利的证据吗?” “没有,”范骁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我觉得瞿队很不对劲,他已经被开膛手的案子折磨得整个人都变了。可能是上面压力太大了吧,他好像非常希望里欧是凶手,想要赶快给他定罪呢。另外,瞿队还犯了一个错误。” “哦?”冉斯年听得出范骁其实有些不情愿跟自己说瞿子冲的不是,但是因为亲疏关系,也就是跟自己比较亲,跟瞿子冲已经渐渐疏远,他还是决定把警方那边的内幕消息报告给自己。 “瞿队污染了证据,”范骁颇为尴尬地说,“麻喻强刚刚被运送到验尸房之后,瞿队本来是想要看看尸体,结果脚下一滑,竟然扑倒在麻喻强的尸体上。哎呀,那画面啊,我都,我都……” 冉斯年了然地一笑,“你看到瞿队扑到了那么恶心的尸体上,跟被开膛破肚的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你就吐了?” 范骁马上澄清,“我吐了是吐了,可是我是忍到了走廊里才吐出来的。虽然我也很不专业,但是总比瞿队强,我没有污染尸体和证据啊。后来法医和技术队的同事在麻喻强的尸体上还提取到了瞿队的毛发和皮屑呢,瞿队这次是真的污染了证据。不过,我们也都理解他,最近几天根本没怎么休息,压力太大,难免出纰漏,关于污染证据这件事,大家都有心替他求情。” 污染证据?扑倒在那样恶心的尸体上?冉斯年脑子里灵光一闪,挑起嘴角了然一笑,“是嘛,替他求情啊,也对,瞿队这几天的确是太忙了。” 范骁根本没听出冉斯年话里的深意,继续说:“对了,斯年哥,我也看了你参加的那个访谈节目了,我给你投票了喔,而且动员所有同事都给你投票了呢。” “那还真是谢谢你了,小范,”冉斯年想起了重要的贪吃蛇,问道,“对了,三具尸体上真的都有那个贪吃蛇的印记吗?” 范骁叹了口气,“可不是就是嘛,我也是才知道的,之前一直没敢仔细去看尸体,瞿队也不让我负责有关尸体的事情,我也是看了节目以后去问梁媛,她才告诉我的。我们现在正在调查这个图案的来源呢。” “小范,我想看看三具尸体上的这个图案,你能想办法帮我弄到吗?因为我自始至终也没好好看过尸体。”冉斯年充满期待地问,他的这种语气就是不容范骁拒绝的口吻。 范骁一咬牙,“没问题,我可以找到验尸报告,偷偷用手机拍一张尸体上的贪吃蛇发给你。” “不,不是一张,而是三张,”冉斯年着重说道,“小范,你一定要把三具尸体上的三个图案都拍摄下来发给我,而且,必须要足够清晰,有相同的参照物参照大小尺寸。” “啊?为什么啊?”范骁夸张地问,因为让他偷偷潜入瞿子冲的办公室,拍一张已经有些费力了,偷拍三张还得找到三份验尸报告才行。 冉斯年郑重说道:“原因以后再跟你解释,总之这是很重要的事情,小范,你只需要百分百信任我就可以了。斯年哥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小范马上笑着应承,“没错,斯年哥每次都能正中标的,解决疑难案件,我绝对无条件信任你。” 挂上电话,冉斯年深深呼出一口气,心里默想,范骁啊范骁,这次我恐怕就是要让你失望了。 清晨五点半,冉斯年的邮箱里收到了三张图片。书房的电脑前,冉斯年和饶佩儿一起打开邮件,一起观察范骁发过来的三张贪吃蛇图案的特写。 “看起来是一样的嘛,”饶佩儿来回观察三个同时打开的图片,“应该是印章粘着血印在皮肤上的吧,虽然有点模糊,但是可以看清应该就是贪吃蛇的图案。” 冉斯年定睛看了半分钟,冷笑一声,“果然,果然如此。” 饶佩儿一把抓住冉斯年的手,好奇地问:“果然什么?” “果然这三个图案有细微的差别,”冉斯年松了一口气似的说,“怪不得,怪不得瞿子冲不让我看尸体,他就是担心以我的眼力会看出三个图案有所差别,哪怕是最细微的差别。他担心我在匆匆扫过一眼之后,在梦里把三个图案的差别放大百倍。” 饶佩儿又凑近电脑屏幕盯了一会儿图片,“我还是没看出有什么差别。” 冉斯年解释,“前两个图案是一致的,大小和细节都一样,而且有很自然的血迹剐蹭的痕迹,重点看第三个,也就是麻喻强手背上的痕迹,很清晰,像是小心翼翼地印上去的,而且麻喻强的手部应该是被刻意保护起来的,凶手担心弄花了这个印记。佩儿,你仔细看,贪吃蛇吃掉自己尾巴,把身体绕成一个圆形的弧度,前两个是有些椭圆的,第三个的比前两个更圆,而且贪吃蛇嘴巴张开的幅度也比之前两个更大。” 饶佩儿按照冉斯年的提示观察,果然发现了细微差别,“这是怎么回事啊?是凶手更换了他的印章?” “不,是有人模仿了凶手的印章,”冉斯年小声说道,“也就是说,麻喻强的死跟前面的贾梓煜和尹刚,不但杀人动机不同,凶手,也是不同的。换句话说,麻喻强的案子是模仿作案,凶手希望掩藏自己的身份,把麻喻强的死算到开膛手斯内克的身上。” 第十六章 模仿作案 “模仿作案?”饶佩儿低头沉思了片刻后说,“不对吧?麻喻强的死也是跟上一个死者尹刚相隔12天啊,如果说麻喻强的死是有人模仿了开膛手斯内克作案的话,那么开膛手斯内克呢?我是说,他也应该在麻喻强遇害的当天再杀死一个人不是吗?应该有两个死者啊。那个目前也是失踪状态的尤倾很可能就是开膛手斯内克的第三个目标吧,毕竟尤倾的母亲顾秀珍也是十六年前跟贾梓煜和尹刚的父亲一起过世的老师之一。” “有三种可能性,第一,开膛手斯内克在杀死了贾梓煜和尹刚之后就打算收手了,他并不想杀死尤倾,哼,有可能这个开膛手斯内克就是尤倾也说不定,尤倾杀人的动机就掩藏在16年前的真相里,他是想为母亲复仇,所以就杀死其余两个死者的后代;第二,尤倾也已经死在了开膛手斯内克的手下,也是相隔12天,也就是说尤倾跟麻喻强死于同一天,只是凶手不同而已,只不过尸体被藏得太过隐蔽,至今还没有被发现;第三,开膛手斯内克和模仿作案的凶手是相识的人,开膛手斯内克愿意模仿作案的凶手把麻喻强的死算在自己头上,为了配合模仿作案的凶手,他愿意推迟12天再去解决尤倾。”冉斯年摸着下巴分析道。 饶佩儿叹息着说:“我可真不希望尤倾是那个开膛手斯内克,毕竟他还那么年轻,前途无量的,也不希望他已经死了,尸体不知道被放在那里到现在都没发现。唉,到底十六年前三个学校的老师校长发生了什么事啊,我觉得只要搞清楚十六年前的事,就可以找到这个开膛手斯内克的真身了。” 冉斯年想起了昨晚的梦,便说道:“佩儿,咱们今天还得再去一趟张静老师那里,我昨晚梦见了她补课的地下室,恐怕那里会有一些线索。而且,咱们想要知道十六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只能从她那里下手了。” “没问题,”饶佩儿说着便起身准备出门,可她马上又坐下了,“今天不是周末,现在是学校上课时间,张静不可能在补课的地下室的。” 冉斯年歪嘴一笑,“就是要趁她不在的时候先进去看一看嘛,等她回来了,再找她聊聊。” 饶佩儿撇撇嘴,冉斯年这是要非法闯入啊。不过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早日找到残忍的开膛手,也就不能计较这些细节了。 开往张静补课地下室的路上,饶佩儿才想起来她还有一个疑问没有来得及问,“斯年,说到那个模仿作案的凶手,看你的样子,好像是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呢,是吗?” 冉斯年冷笑一声,“知道,不但知道了他的身份,连他的杀人动机我也能猜到一二。” “是谁呢?”饶佩儿好奇地问。 冉斯年便把范骁在电话里讲的瞿子冲跟麻喻强的尸体来了个“亲密接触”的事情讲给了饶佩儿听。 饶佩儿听后反应了三秒钟,然后马上惊讶地捂住嘴巴,瓮声瓮气地说:“天啊,模仿作案的凶手竟然是,是,是他!” “是啊,他利用了职务的便利,用不小心扑在尸体上的方式去掩饰自己在犯案时候可能留在尸体上的证据。并且,只有警方内部的人才可能有机会去模仿前两个死者手背上的贪吃蛇印章的细节,他伪造了开膛手斯内克的标志性印章,为的就是要把自己的杀人罪行也算到开膛手身上。恐怕他对麻喻强的杀机是由来已久了。”冉斯年颇为兴奋地说。 饶佩儿理解冉斯年的兴奋,因为这是冉斯年扳倒瞿子冲的另一个契机,瞿子冲身上背负的人命增加,他可以找到证据的机会也就增加。 “怪不得,怪不得他不让你看尸体,从第一具尸体出现以后,他就不让你看尸体,还不让你参与调查,因为他知道,一旦你参与其中,就很可能查出真相。原来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想法,想要杀死麻喻强,再把罪名嫁祸到开膛手身上啦,”饶佩儿唏嘘不已,“瞿子冲这个刑警队长还真是满身的罪恶,表面上装得像个正义爆棚的正面人物,私底下却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阴谋家!” 冉斯年叹了口气,“倒也不是,我觉得瞿子冲应该是想要做个好人,就像电影无间道里面一样,瞿子冲也想要当个好警察,除恶扬善。就像现在的范骁一样,当年的瞿子冲从孤儿院出来,也曾跟一群流氓混混混迹过,跟何铁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杀死了黎文慈的亲生父母,这样一个人居然也弃恶从善当上了警察,可见他是真的想要走上正路。之前的合作经历中,我也看得出,他的确是真心想要破案,不是为了升职加薪,只是喜欢破案子、抓坏人,否则也不会跟我这样的编外人士合作,因为很多案子借助了我的帮助,上面也对他很不满,他错过了好几次升职的机会。唉,只可惜,他的过去不肯放过他。” 饶佩儿回想之前跟瞿子冲的接触,的确,瞿子冲在工作上还是非常尽职尽责的,好几次他表现出的对凶手的憎恨和对受害者的同情也都不像是伪装。饶佩儿感叹着说:“是啊,可是他的过去不肯放过他,他是一步错步步错。当年要不是他跟何铁芯那种混混混在一起,入室抢劫杀人,也就不用担心黎文慈会想起婴儿时期的事情,指控他是当年的凶手之一。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名誉和前程,不得不杀死黎文慈,而因为黎文慈来找你帮忙回忆当年的事情,因为担心你也知道了黎文慈当年记起的真相,他连你都想要炸死,最后他却误杀了你的助理贾若凡。” “是啊,现在又轮到了麻喻强,”冉斯年很有把握地说,“我觉得瞿子冲杀麻喻强的动机也是为了自保,掩饰他当年犯下的罪行。” “啊?为什么这么说?”饶佩儿惊讶地问。 “记得咱们最初相识的那件案子吧,瞿子冲用你购买毒物的事情要挟你到我身边来当间谍,他跟你说是他的线人看到了你购买毒物,而且还清楚的记得就是在案发时间里。而你当初正是从麻喻强手里,在他的办公室里单独跟他购买的。”冉斯年瞧了饶佩儿一眼,给她提示。 “你是说,瞿子冲跟麻喻强认识?麻喻强就是瞿子冲所说的那个线人?”饶佩儿恍然大悟,“可是,可是他们又是怎么认识的呢?瞿子冲又为什么要杀死麻喻强?” “麻喻强是毒物贩子,是贩售毒物集团的成员,他如果只是瞿子冲的线人那么简单,瞿子冲不会想要杀死他,很可能是他知道瞿子冲过去的秘密,比如知道瞿子冲曾经跟何铁芯有过密切联系,知道瞿子冲当年跟何铁芯一同犯下的罪行,搞不好,还知道瞿子冲在当警察之前也曾经是贩售毒物集团的成员之一等等。麻喻强以此要挟瞿子冲持续不断地给他上供,否则就公开瞿子冲的过去……” 还没等冉斯年说完,饶佩儿便打断他,“你是说瞿子冲受麻喻强要挟已久?瞿子冲早就想要铲除麻喻强这个吸血的虫子了?” “没错,我认为这种可能性极大。麻喻强本身就是个瘾君子,虽然他也贩售毒物,但他毕竟只是个销售终端的小喽啰,他也需要钱,没钱,他也没有源源不断的毒物不是吗?一个瘾君子对能够换取毒物的金钱的渴求程度,是咱们普通人无法理解的,他们为了毒物,为了钱,还有什么不能做?威胁瞿子冲,把他当成提款机当然也不在话下。”冉斯年几乎认定了自己的这种想法,瞿子冲一定就是模仿作案的凶手,他的杀人动机一定就是这样。至于说怎么样才能证明他是凶手,冉斯年没有直接的办法,只能是先把开膛手斯内克给找到,再由这个开膛手否认自己杀死麻喻强的供词,加上他适时地抛出瞿子冲的杀人动机以及他跟尸体“亲密接触”的事实,然后才能让警方针对瞿子冲进行更加进一步的审讯,还有对麻喻强尸体上瞿子冲留下的证据的进一步分析,最后才能给瞿子冲定罪。 正想着,冉斯年已经看到了张静补课的地下室所在的破旧小区的大门。 很快,两人来到了那间地下室的门口。敲了半分钟的门,没人回应之后,冉斯年掏出了两根曲别针,在简易破旧的门锁上进行他的开锁工作。 饶佩儿站在几步远的距离,往外看着,给冉斯年放风。 很快,门锁咔哒一声,冉斯年已经成功地开了门。 门一开,冉斯年便用力地去嗅,果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饭菜香味。冉斯年看了看时间,现在刚好是中午过后。有人在这里吃了午饭!冉斯年环顾四周,冲饶佩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便开始仔细聆听,警惕地观察,他怀疑这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应该说是还藏着一个人! 第十七章 三个老师 两个人在摆着几张课桌椅的小教室里转了两圈,又检查了厨房和卫生间,这里的确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厨房的垃圾桶显示,刚刚有人在这里做过饭。 冉斯年用眼神示意饶佩儿看厨房后面的一扇门,那扇门紧紧关着,就像是一个人紧紧咬住的牙关。冉斯年记得上次来他也注意到了这扇门,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以为那是 张静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现在看来,这扇门后面别有洞天。 “当当当”冉斯年敲了敲那扇门,小心地问道:“尤倾,你在里面吗?” 饶佩儿被冉斯年这话惊得瞪大了眼,却不敢出声,她在用眼神问冉斯年,他为什么会觉得尤倾在这扇门后面。 两个人沉默地等了一会儿,冉斯年又说:“尤倾,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好,我叫冉斯年,我是来帮助你的,绝对没有恶意。” 饶佩儿心想,难道尤倾真的在这里躲着?这个尤倾要么就是开膛手斯内克,为了避人耳目躲在这里,要么就是开膛手斯内克的目标,为了躲避这个可怕的杀手而藏身于此。但不管是哪种可能,这里的主人张静老师绝对是知情的,也就是说,张静和尤倾关系不一般。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里面真的有人,而且是尤倾。 “尤倾,我现在正在调查开膛手斯内克的案子,我知道你和贾梓煜还有尹刚一样,都是开膛手猎杀的目标,我也知道他之所以要杀死你们三个是缘于十六年前你们父母的死,那所谓的丑闻。”冉斯年继续说着,好像十分笃定尤倾在里面。 果然,房间里传出一声轻轻的叹气声,紧接着,一个沙哑而又警惕,略带恐惧颤抖的声音传来,“你们到底是谁?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冉斯年一愣,这声音比他想象中的要老一些,但也可能是过度恐惧导致的吧,毕竟这个尤倾在躲避的是一个死神一般的杀手。冉斯年说道:“我可以算是一个私家侦探吧,我和我的助理一起调查开膛手的案子。”紧接着,冉斯年便大致上讲述了一遍自己之前跟警方合作的经历,还有这一次被警方排除在外,于是想要自己调查破案的意图。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尤倾的声音更加低哑,仍旧是带着浓浓的警惕意味。 “是这房间里的味道让我怀疑这里有人居住的,上一次我们是在补课前大概二十分钟的时候来拜访的,当时张老师正在做补课的准备,应该是没时间做饭才对,所以我便想,应该是这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应该是在这里住了很久了,因为要是短时间的话,面包之类的东西就可以暂时充饥,用不着开伙做饭,”冉斯年自嘲地笑笑,“鉴于开膛手的案子里目前只有一个人失踪,并且这个人失踪有一段时间了,这个人又需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藏身,所以我就猜想,说不定你就躲在这里。当然,我也仅仅是猜想,刚刚也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叫了你的名字,没想到真的猜中了。” 对方似乎挺懊恼,喘着粗气沉默了片刻。 冉斯年问道:“尤倾,相信我,我绝对没有恶意,真的只想早日找到凶手,只要开膛手被逮捕,你也可以不用躲躲藏藏的不是吗?告诉我,告诉我开膛手到底是谁,你应该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吧?十六年前你们三个人的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他们的死跟现在的案子有什么关联?” 面对冉斯年一系列的问题,尤倾只是回了一句话,“哼,现在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最信任的张老师,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开膛手斯内克,我凭什么相信你?” “那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我要是斯内克的话,早就破门而入杀了你了不是吗?”冉斯年带着笑意说,尽量让尤倾放松。 尤倾冷笑说:“现在还没有到12天的间隔,你是不会杀我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开膛手斯内克是谁,更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你必须向我证明你不是开膛手斯内克,我才能告诉你当年的真相。” 冉斯年笑着说:“我没法证明我不是开膛手斯内克,我倒是怀疑你就是开膛手斯内克,是你杀死了贾梓煜和尹刚,你躲在这里装无辜。你也有必要向我证明你不是开膛手斯内克不是吗?” 尤倾在门那边气愤地说:“我没法证明!” “既然如此,我们谁都不要证明了。于我而言有两种可能,第一,我不是开膛手,只是个想要揪出开膛手的侦探,你把十六年前的事情告诉我,有助于我抓到那个开膛手;第二,我是开膛手,既然我是开膛手,你说或者是不说,都改变不了我要杀你的现实。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会赌一把,说出当年的真相。怎么样,你考虑一下?” 对方沉默了良久,这才犹犹豫豫地出声,“好吧,我赌一把。” 冉斯年和饶佩儿马上洗耳恭听,把耳朵又凑近了那扇门,对于他们万分好奇的十六年前的事情,所谓的丑闻,终于要有一个结果了。 尤倾的讲述总结而言是这样的: 16年前,尤倾才不过4岁。4岁的他只是听大人们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一直到几年以后,长大一些的他才知道母亲顾秀珍已经过世,但是具体是怎么过世的,大人们一直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母亲顾秀珍离开不久后,也就是尤倾六岁多的时候,父亲也离他而去,那时候的他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会丢下他。 尤倾跟着外婆一起生活,外婆禁止他跟奶奶家那边的亲戚来往。后来上了高中,他才从外婆家的亲属嘴里得知了真相,原来自己并非父亲的亲生儿子,而是母亲的私生子,所以父亲才会抛下自己去了国外,奶奶一家人也再也没有找过自己。 就在不久前,尤倾在大学里无忧无虑的学习生活的时候,有两个人找上了他,说是要告诉他当年他母亲顾秀珍之死的真相。这两个人就是贾梓煜和尹刚。其中的尹刚说,他也是被贾梓煜找上的。 按照贾梓煜的说法,他其实从一开始,从十六年前,三个老师出事之前就知道他们三个的秘密。 那年贾梓煜十六岁,在重点高中读书,他的父亲贾琛在口碑声誉都不太好的三十一中教书。虽然学校不怎样,但是贾琛是个称职的老师,不单单贾琛称职,还有顾秀珍这个心理健康老师和尹岳峰这个副校长,都是担当得起灵魂工程师的好老师。 事情的开端是从贾琛发现班上一个男生的异样开始的,贾琛发现这个男生上课昏昏欲睡,面色很差。进一步观察后,贾琛怀疑这个男生吸食了毒物! 当然,这种事贾琛不敢一个人就下定论,他把他的怀疑告诉给了当时的副校长尹岳峰。尹岳峰通过观察,也觉得这个男生很可疑。两个大男人担心贸然找这个孩子问这件事不妥,如果男生没有吸食毒物,两个老师的怀疑很可能会伤及孩子的自尊心。于是尹岳峰就找来了学校的心理健康老师顾秀珍,要顾秀珍单独找男生谈谈,因为顾秀珍毕竟比他们专业,懂得谈话技巧。 然而顾秀珍跟男生的谈话结果基本上可以确定了男生的确在吸食毒物,然而男生是从哪里搞来毒物,是不是认识了一些坏人之类的事情,男生却死活不肯说。 尹岳峰认为,这件事绝对不能声张,一来对孩子的名声是致命的打击,二来,对学校也有会产生不良影响,这件事必须暗地里解决。家访是一定的了,这种事情必须要让男生的家长知道。于是便由贾琛担任代表找上了男生的家门。可惜的是,贾琛并没有见到孩子的家长。后来顾秀珍和尹岳峰也分别去找过孩子的家长,都是无功而返。 原来男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他的单亲家长几乎不管教孩子,也很少回家,三个老师几次登门都扑了个空。 那阵子,贾梓煜注意到了父亲贾琛的异样,贾琛忧心忡忡,曾经无意中跟贾琛提起过他最近经常会举办班会,给学生进行思想教育,普法教育,道德教育,还有就是毒物危害的教育。 贾梓煜担心父亲,便一直追问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贾琛看实在瞒不过儿子,就把这件事告诉给了贾梓煜,但是那个吸食毒物的男生的身份他却怎么都不肯说,他说这是人家男生的隐私,他作为老师,有责任保密,他不想毁了孩子的名誉。 贾梓煜理解父亲对自己的有所保留,他当时也一直担心着这件事,每天都会询问父亲贾琛有没有找到男生的家长,父亲只是告诉贾梓煜,他们打算找到那个给男生毒物的家伙,把他送入监狱,让他远离那个男生。 没想到在贾琛发现男生吸食毒物后的第七天,便出了事。 有一天,警察找上了门,要跟贾梓煜的母亲王燕芝单独谈谈。贾梓煜被关进了卧室,他只记得突然听到母亲的嚎啕大哭,他冲出来问警察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才得知自己的父亲死了。 第十八章 为父报仇 那之后,虽然警察和母亲都有心隐瞒贾琛的案子,但是16岁的贾梓煜还是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些信息。他得知,父亲并不是唯一的死者,还有父亲学校的副校长尹岳峰和心理健康老师顾秀珍。他们三个人一同死在了学校附近的一处报废的工厂里,并且死的时候,三个人都是赤身裸体,三个人的死状是保持着一种令人无法直视,难堪作呕,甚至挑战视觉极限的动作姿势,也正是这个死状让警方马上就下了定论,这两男一女之间一直保持着见不得人的混乱肉体关系,并且每次幽会都是三个人一起,他们临死前也是约好三个人一起在这个避人耳目的地方幽会的,只不过,出了意外,三人毙命。 所谓的意外竟然是——三个人初次吸食大量毒物,因为是初次,所以不懂,不会控制剂量,本来是想要助兴三个人共同的某种运动,结果却导致猝死! 贾梓煜虽然只有16岁,但他也清楚这代表着什么,这说明父亲贾琛不仅仅是出轨对不起母亲这么简单,他还是个变态! 可是贾梓煜也清楚,自己的父亲绝对不会是那样的人!哪怕是警方已经下了定论,并且结案,他都无法相信父亲会做出这样耻辱的事情,他相信父亲绝对不下流,更相信父亲绝对不会吸食毒物。 这其中有阴谋,绝对有阴谋!贾梓煜认定父亲贾琛的死绝不是什么吸食毒物猝死,警方的给出的结论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为了缩小影响,为了尽快结案的敷衍。他知道,那是因为当时的公安局的某个领导跟三十一中的某个副校长关系密切,为了学校的声誉所以才草草结案,并且对外保密的。 贾梓煜不傻,父亲以及另外两个老师,刚刚发现了班上有个男生吸食毒物,刚刚说要找出那个给男生毒物的毒物贩子便遭遇不测,而且三个人还死于吸食毒物后的猝死,这怎么说也不会是巧合!一定是他们查到了那个毒物贩子,一定是他们的调查被对方得知,所以才死于那个毒物贩子之手! 贾梓煜把他的猜想告诉给了母亲王燕芝,可王燕芝根本不信。他们夫妻俩感情本来就一般,王燕芝曾一度怀疑贾琛在外面有情人,她更加愿意相信警方的说法,而不是一个敬仰父亲,受到刺激的孩子的说法。她觉得这件事是他们一家人的丑闻,不允许贾梓煜再提起,一旦贾梓煜称父亲是无辜的,这个悲伤愤怒的女人要么就是咆哮,要么就是哭泣。 没办法,贾梓煜只好瞒住母亲,打算自己调查父亲的死。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贾梓煜一边努力学习一边托三十一中的认识人打听父亲贾琛班上有哪些男生在父亲出事前后表现异常的,有哪些男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只可惜,他在三十一中就读的初中同学并没有帮他打探出什么消息,贾琛的班上没有哪个男生表现异常,至于说单亲家庭的孩子,他们班上倒是有几个,其中有四个是男生。 贾梓煜利用寒暑假时间偷偷跟踪观察那四个男生,高中三年,他的假期除了学习就是化身小侦探搞跟踪调查。只可惜,将近三年过去,贾梓煜并没有发现这四个男生有什么异常,顶多就是不学无术而已。 高三毕业那年,贾梓煜托三十一中的同学要来了贾琛班级的毕业照,他在那张毕业照上圈画出了那四个男生,他打算读大学期间继续调查这四个男生,他认定了当年父亲想要拯救的那个吸食毒物的男生就在他们四个人之中,只不过这个男生掩饰得非常成功,而且也戒除的毒物瘾而已。他如此笃定的原因在于父亲明确告诉过他,那是一个他们班上单亲家庭的男生。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贾梓煜依旧一无所获,就在十年前,他放弃了调查那四个男生。毕竟他的生活中还有很多别的事情要忙碌,手上又没有什么别的线索可查。哪知道又过了十年,就在他的父亲贾琛过世后的第十六年,他意外获得了一个优盘,一个他追查父亲惨死真相的另一条线索。 贾梓煜是在妹妹贾若凡的遗物中发现这个优盘的。贾梓煜一直很疼爱妹妹,他把妹妹的心爱之物都锁在了一个精美的箱子里,每年妹妹的祭日和生日,他都会打开箱子独自翻看妹妹的遗物凭吊一番。 就在今年妹妹的生日那天,贾梓煜竟然在锁着的箱子里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优盘,而这东西他以前从未见过。 打开优盘,里面的内容更是让贾梓煜瞠目结舌。优盘是一段录像,里面是一个面黄肌瘦的老头跟一个中年男人的对话,看得出,视频是偷拍的。 老头跟中年男人的对话显示,中年男人是个警察,而且还是个刑警队长,老头跟他似乎是老相识。两人在很多年前的一次入室抢劫中杀死了一对儿夫妻,当年那个中年男人还只是个孩子。后来,中年男人还机缘巧合地娶了那对儿夫妻的女儿,可是他的妻子似乎是开始怀疑他就是当年的凶手之一。为了自保,中年男人找了一个梦学大师,利用清明梦让他的妻子自己跳楼,又要求老头替他杀死另一个可能知情的心理医生,他要求那个老头给那个心理医生送去一枚炸弹。 贾梓煜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视频,更加搞不清楚这种东西怎么会在妹妹的遗物之中,但他心里十分清楚,他的妹妹贾若凡就是被炸死的,而且她身前就是一个心理医生的助理,被炸死在那个心理医生的办公室里。 毋庸置疑,视频中的中年男人就是杀害他妹妹贾若凡的幕后真凶,而那个老头就是送去炸弹的直接凶手。贾梓煜只要凭借这段视频就可以替妹妹报仇! 但贾梓煜没有这样做,因为替妹妹报仇那是迟早的事情,只要持有这段视频就可以轻松报仇,可是未父亲报仇这件事却是他心里永远的一根刺,如果父亲不能沉冤得雪,他恐怕会死不瞑目。 视频的后半部分对话就是贾梓煜更加在意的关键,两人的对话中显示老头和中年男人都曾经是松江市一个支系庞大的贩售毒物集团的成员,只不过后来老头因病退出,中年男人也在十几岁的时候及早退出,考上了警校,进而成了一名警察。只不过这个警察还有一个当年的老相识,现在还在贩售毒物集团中的人,外号麻子。据这个警察说,麻子一直在敲诈勒索他,要他持续不断的为麻子提供毒资,否则就会揭发这个警察曾经不光彩的过去。中年警察说麻子还曾恐吓过他,说叫他不要耍花招,他们如果想让什么人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哪怕对方是位高权重的人也一样,都能够做到不留痕迹。曾经就有三个人,因为妄图撼动他们的组织,死得很惨,并且身败名裂。 贾梓煜听到这里马上联想到了十六年前的父亲和另外两个老师,他们不就是身败名裂死得很惨吗?果然,他们三个人都是被贩售毒物集团的人给杀害的,那个人还制造了那样的假象,让他们三个不但惨死,而且声名狼藉。 找到麻子,进而找到当年的凶手!这是贾梓煜唯一的想法,至于说为妹妹报仇,他必须要放在父亲的事的后面。因为一旦先揭发了那个警察,再去一点点地挖出贩毒集团,再找到当年的凶手,恐怕机会渺茫,没人会愿意为当年的事情买单,警方那边也不会积极去推翻当年他们的结案结论。那么还不如先打入敌人内部,掌握了杀害父亲他们三人的凶手的身份,甚至是录下凶手承认罪行的视频,掌握了证据,再一起公开视频,同时为父亲和妹妹报仇,那才是最好的结果。 抱着这样的想法,贾梓煜辗转找到了当年其余两个遇害的老师的后代,也就是尹岳峰的儿子尹刚,还有顾秀珍的儿子尤倾。贾梓煜告诉他们,他们的父母并不是那么不堪,他们是被陷害的,他们背负着如此冤屈,死不瞑目! 于是三个人结成了联盟,他们打算由这个麻子着手调查,因为视频里显示,麻子是知情人,他说不定知道当年的凶手到底是组织里的哪个成员。 三个人各自利用自己的人脉和能力分别打探到了麻子的全名,职业以及栖身的场所。他们本来是想伪装成买家,分别去地下台球厅跟麻子套近乎的,可是三个人全都扑了个空,麻子最近神神秘秘,总是不在“本职岗位”上老实呆着。 又是一番打探,他们才知道,原来麻子参加了一个戒除毒物瘾的互助会。不用说,麻子加入这种组织肯定是有目的的,但不管怎么样,这个组织也给三个人提供了另一个接近麻子的途径。于是三个人假装不认识,先后也都加入了互助会,分别去跟麻子接触,在不打草惊蛇,不引起麻子怀疑的情况下跟麻子聊天。 第十九章 撒谎的老师 尤倾重重叹了口气,说:“谁能想到,还没等我们打探到什么消息,父母的大仇未报,贾梓煜就,就……不用说,这个开膛手斯内克,杀死贾梓煜和尹刚的凶手,下一个目标就是我!他一定是发现了我们三个在调查当年的真相!搞不好,搞不好开膛手斯内克就是当年杀死我们三个父母的那个凶手!” 冉斯年点点头,小声说:“原来如此,所以凶手想要用尸体表现的主题是咎由自取,他认为你们三个非要调查当年的真相是在自寻死路。” 饶佩儿唏嘘不已,“这个可恶的凶手杀人居然还要玩什么行为艺术,还有主题!他难道真的想要比肩世界几大臭名昭著的变态杀人魔?想要遗臭万年载入史册?” 尤倾那边的呼吸颤抖,“他是个变态,否则当年也不会那样害死三个老师!” 冉斯年肯定地说:“没错,凶手的心理一定是畸形的病态的。尤倾,我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要问你,贾梓煜有没有告诉你,他把那个优盘藏在了哪里。” 尤倾也略微失望地回答:“没有,要是我知道那东西在哪里就好了,也不用躲在这里,干脆拿着那证据去公安局赌一把了。现在我没有证据,光凭我一张嘴,谁会信我?” 饶佩儿马上表态,“我们信你!” 尤倾苦笑,“你们信又有什么用?” “放心,我们一定会帮你的,”冉斯年言之凿凿地说,“虽然我们现在对开膛手斯内克的调查没什么进展,但是我们可以从十六年前开始查起,如果能够找到当年那个三位老师想要拯救的吸食毒物的男孩,说不定可以从他那里得知一些信息。” 尤倾重重叹气,“是啊,我们也一直怀疑是给那个男生贩售毒物的人杀死了他们三个,因为他们三个当时就是打算找到直接贩售毒物给男生的毒物贩子,就算不是这个毒物贩子,也会是他的上家,总之这是一条线索。可是,可是贾梓煜说他查过当年贾琛班上的单亲家庭的男生,有四个符合条件,可当年他们没什么可疑,贾梓煜也深入调查过这四个人,都没什么结果。” 冉斯年颇有深意地一笑,“那是自然,因为十六年前那个吸食毒物的学生并不在这四个男生之中。贾梓煜是查错了人,定错了范围。” “你怎么知道?”尤倾惊讶之余颤声问道,“你,你难道知道那个男生是谁?” 冉斯年否认,“我当然不知道是谁,但是我已经有了一些想法,关于那个贾琛口中的单亲家庭的男生。具体是怎样的想法,我暂时还不能说,以免你一时激动想要自己出去找人,尤倾,在开膛手斯内克没有落网之前,你还是不要现身为好。最好换个躲藏的地方,更加隐蔽的地方。至于说调查当年三位老师的案子,还有现在开膛手斯内克的案子,就交给我们。” “不用换地方,这里挺不错的,张老师是个好人,现在这个世界上愿意冒险收留我的就只有她了,”尤倾哑着嗓子落寞地说,“希望你们快一些找到那个凶手,这样躲躲藏藏提心吊胆的日子我真的是受够了。” 冉斯年郑重说道:“放心,我们一定竭尽所能。” 冉斯年和饶佩儿离开的时候,张静还没有回来,他们安安静静地离开,把门锁锁好,开车离去。 车上,饶佩儿感慨,“我原本以为这个张静老师是个补课狂,眼里只有钱,没想到她居然愿意保护尤倾,一个被残忍开膛手盯住的猎物。我想,张老师还是个好老师,绝对不会是因为尤倾给了她多少钱。” “是啊,张老师是个好老师,一个会隐瞒会撒谎的好老师,就像是当年的贾琛一样。”冉斯年自顾自地小声说。 “会隐瞒会撒谎的好老师?你这是什么意思?”饶佩儿的脑子里好像闪过了一道明光,品出了一点冉斯年的深意,可是一时间又没法完全搞清楚。 冉斯年循循善诱地说:“站在当年贾琛老师的角度,如果真的想要保密,不想把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想要保护那个吸食毒物、误入歧途的学生的隐私和前途,他会把这个学生的特征告诉给他的儿子贾梓煜吗?他就不担心儿子贾梓煜会声张出去?” 饶佩儿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是啊,站在贾梓煜的角度,当年的他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完全没有站在父亲的角度去考虑,只是无条件地相信父亲的话;可是站在贾琛的角度,一个教师的角度,他如果真的想要替那个学生保密的话,是不会把他的身份信息透露给只有十六岁的儿子的。也就是说,当年贾琛所说的,那个男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完全是敷衍和欺骗贾梓煜的?” “是啊,贾琛班上单亲家庭的男生只有四个,他这样告诉贾梓煜不等于直接把这个男生的身份给贾梓煜公开了吗?所以我觉得贾琛当年很可能是对贾梓煜撒了谎,而他之所以要撒谎说那个男生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是因为如果对方的家庭完整,父母负责的话,这件事就非常容易解决,只要把孩子堕落的事情告诉给父母,老师的责任也就算尽到了,接下来就是家长做主把孩子送去哪里戒除毒瘾的问题了,”冉斯年说着,微微摇头,“可现实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三个老师本来是想要把孩子堕落的事情直接汇报给家长的,可是就是这个程序出了问题。问题卡在了这个环节上,无法解决,停滞不前了,所以贾琛才陷入了困难和麻烦之中。贾梓煜很可能是看出了贾琛的为难,这才询问贾琛出了什么事,贾琛也许是出于趁机想要给儿子警示和利用反面典型进行思想教育的原因吧,没有完全隐瞒,而是稍作加工,把班上有学生吸食毒物的事情告诉给了贾梓煜。” 饶佩儿附和说:“对呀对呀,我刚刚也奇怪呢,这三个老师为什么不去找男生的家长,而是要去找什么毒物贩子,这种做法很反常不是吗?原来是在找家长的过程中遇到了麻烦,导致他们没法去找男生的家长。可是,是什么麻烦呢?” 冉斯年意味深长地说:“不是没法去找学生的家长,也不是三个老师多管闲事,替警察做事,去找什么毒物贩子。事实上,他们三个人说是在寻找给那个学生毒物的贩子,而实际上,他们在寻找的,还是学生的家长。” “什么啊,跟绕口令似的,”饶佩儿抱怨着,突然,她反应过来,“你是说,给那个男生毒物的就是男生的家长?天啊,怎么会?怎么会有那样的家长?” “也许不是家长主动给的,而是那个学生从家长那里偷来的,总之毒物的来源就是那个学生的家里,来自于他的家长。”冉斯年依旧自信满满。 饶佩儿本来还在感慨这个猜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疑惑地问:“斯年,我才注意到一个细节,从张老师那里出来,你再提及那个十六年前吸食毒物的学生的时候,都不再叫他为男生,而是学生。你该不会是认为贾琛当年就这个学生的性别也撒谎了吧?这个学生,难道是,是个女生?” 冉斯年惊喜地望着饶佩儿,“真不愧是我的佩儿,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也许贾梓煜和我们一开始都找错了方向,所以贾梓煜这么多年仍然查不到当年那个害贾琛卷入危险的最初的始作俑者。当年的那个学生不但不是单亲家庭的孩子,甚至不是个男生。所以贾梓煜拜托身在三十一中的初中同学打听贾琛死之前他们班上有没有哪个男生最近一段时间表现异常的时候,得不到任何消息,因为当初他们班上根本没有哪个男生表现异常,有类似吸食毒物的表现,因为当年吸食毒物的,根本不是男生,而是女生!” “原来如此,因为是女生,所以三个老师才会更加小心翼翼,甚至两个男性老师都不敢直接跟女生谈论这件事,而是找到了心理健康老师,女老师顾秀珍去跟那个女生了解情况,”饶佩儿跃跃欲试地说,“这么说来,这个女生也在那张被画了四个圈的毕业照上喽,斯年,你赶快回想一下,那张照片上有没有哪个女生可疑?” 冉斯年笑着摆手,“现在恐怕不行,咱们还是回去看看范骁发过来的照片扫描版吧,虽然不太清晰,但是还可以看个轮廓。” 两个人回到家,马上就换了鞋上楼,去到书房里看范骁发过来的毕业照扫描版。 扫描进电脑的照片不甚清晰,一张张小脸对于冉斯年来说绝对是个考验脸盲症恢复情况的挑战,于是冉斯年便把注意力放在了女生们的穿着上,他认为这个女生一定是家境殷实的,她的家长靠着贩售毒物一定没少赚黑心钱。 还没等冉斯年看完第一排的女生,饶佩儿那边已经发出了一声冷笑。 “怎么了?”冉斯年转头望向饶佩儿。只见饶佩儿一脸的自信得意,显然是看出了什么名堂。 “斯年,这次我可是完胜你喔,我已经知道了十六年前吸食毒物的女生是谁了。”饶佩儿目光炯炯有神,嘴角微翘,颇有些优越感地说。 第二十章 学渣与学霸 冉斯年怎么也没想到饶佩儿会仅凭这么一张毕业合照就看出了端倪,甚至突然说知道当年那个吸食毒物的女生的身份,他惊喜地问:“佩儿,你看出了什么?” “我看到了一个熟人,”饶佩儿指了指毕业照上第二排最中央的一个女生,“虽然照片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却有八分的把握我没有看错人。这个女人,我怎么也不会忘记她那张脸,哪怕是时间倒退十六年!” 冉斯年看饶佩儿居然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紧张地问:“佩儿,她对你做了什么吗?你好像很恨她,她到底是谁?” 饶佩儿用食指用力敲了敲屏幕上那个女生的脸,有点泄愤的意味,“哼,她就是庞嘉馨,庞大小姐啊。两年前我在她担任女一号的剧组里打酱油,也是她打发无聊喜欢刁难的人之一,大半夜让我去给她买宵夜,对服装不满意指定要我为她改衣服这种事她都做过。当年我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任凭她折磨,现在好了,轮到她栽跟头了!” “庞嘉馨是谁?”冉斯年摸不着头脑,“是很有名的艺人?” 饶佩儿哭笑不得,“看来你是真的不关心娱乐圈的事情啊,庞嘉馨就是松江文娱巨头庞礼仁的独生爱女,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只靠父亲和炒作红起来,每天都喜欢炫富的花瓶明星啊。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前些年就有人在网上匿名爆料,说庞嘉馨染上了毒物瘾,虽然当时这件事不了了之,但现在想来,一定是庞礼仁在其中运作才让事情如此之快地平息。原来这个庞嘉馨不只是在前几年,而是从十六年前就染上了毒物瘾啊!” “庞礼仁的女儿?”冉斯年冷哼了一声,“果然是这样,我之前就怀疑袁孝生所谓的跟随效力的大老板就是这个庞礼仁,他所谓的另一种形式的清明梦很可能就是毒物交易,也就是说,庞礼仁极有可能就是盘踞松江已久的贩售毒物集团的头目。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十六年前三个老师的调查和拯救女生的行动,危及的就不是一个贩售毒物集团里小喽啰的地位,他们三个如果把那个女生的事情捅破的话,危及到的可是当年就位高权重的庞礼仁啊。怪不得,三位老师会死得那么惨。” 饶佩儿兴奋的神情渐渐散去,忧心忡忡地说:“就算我们现在知道了十六年前的真相,知道当年三个老师发现的吸食毒物的女生就是庞嘉馨,甚至心知肚明是庞礼仁派出了手下人制造了三位老师不堪的死亡假象,我们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我们又没有证据指证他们。” 冉斯年无奈地耸肩承认这个事实,“的确,我们现在明知道麻喻强是瞿子冲杀死的,当年三位老师是庞礼仁的手下杀人灭口的,而今的贾梓煜和尹刚也很可能是死于当年的那个凶手,可我们没有证据。我们手上唯一的砝码只有一个。” 饶佩儿本来也是越听越沮丧,但听到冉斯年说他们手上还有一个唯一的砝码,马上又重燃希望,“斯年,你说的这个砝码,该不会是开膛手的目标,现在还活着的、可以当做诱饵引出凶手的——尤倾?” “是的,距离下一个12天的周期到来还有几天的时间,我们必须趁这段时间从长计议,拟定一个能够引凶手上钩,让他自己主动奉上铁证的计划。” 饶佩儿兴奋地问:“斯年,你是不是已经有了这个计划的雏形?” 冉斯年略微抱歉地笑道:“佩儿,让你失望了,我现在毫无头绪。不过我想,也许我的梦能帮我想到什么办法。” “一定能的,斯年,你的梦从没让我们失望过,你可是国宝级的稀有物种,释梦神探啊。我们现在等于已经成功了大半,已经知晓了全部内情,只差证据!”饶佩儿信心十足,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鼓励冉斯年。 冉斯年一把揽过饶佩儿,感动地说:“佩儿,谢谢你,总是这么信任我,但愿我这一次也不会让你失望。” 晚间十点钟,冉斯年十分郑重地躺在床上,准备进入梦乡。临睡前,他依旧冷静沉着,默默思考着怎样让真凶自己主动送上门。他并不着急,毕竟眼下距离下一个第十二天还有很多天的时间,而且他的潜意识也在告诉他,一定有办法,这一次,他冉斯年也会像以往很多次一样过关斩将完美收官。 朦胧中,冉斯年进入了一个嘈杂的环境中,周遭的声音吵闹而又稚嫩,而他自己正坐在一个稍显狭小的空间里,面前有红色的线条渐渐闪现。 冉斯年,49分! 红色的线条竟然是试卷上一个红红的数字,而且居然是49分! 他冉斯年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考过这个分数?冉斯年的意识瞬间恢复,他知道自己置身梦中,置身于梦里的教室中,身边都是十六七岁年纪的高中生,大家鼓噪不停是因为眼下正是台上的老师发试卷的时间。而台上站着的老师不是别人,正是张静。 “尤倾,87分。”张静念了一个分数,把试卷放倒讲台上的另一侧。 台下,一个身影站了起来,冉斯年歪头去看,隐约认出这个人就是尤倾,他在范骁那里见过尤倾的照片。很好,他在梦里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不再脸盲。 “里欧,69分……贾梓煜,88分……尹刚,99分……麻喻强,太不像话了,9分!瞿子冲,95分。”张静老师分别念出了几个冉斯年最近再熟悉不过的名字和分数。 冉斯年知道,这些人都是最近案件的相关人员,就连瞿子冲也是,因为他就是杀害麻喻强的真凶。一定是最近这段时间里这几个人的名字总是在脑际徘徊,所以梦里他们才会全体出现,跟自己一样扮演梦里的学生。案子里,冉斯年见过的唯一一个老师就是张静,所以梦里张静就还是担任老师的角色。只不过,这个重回学生时代的梦,到底想要给冉斯年什么提示呢? “袁孝生,100分,满分!”张静老师声音高亢,似乎在代替满分的袁孝生自豪。 台下,袁孝生站起身,挺胸抬头,像是无限荣光集于一身的英雄,一路接受众人朝拜的目光一般走向讲台。拿到他光荣的奖状,袁孝生迫不及待地把那张满分试卷变换角度展览一样展示给全班同学看。 袁孝生一路走一路展示试卷,走到冉斯年身前的时候,却故意一闪而过,像是不想让冉斯年看到试卷。 冉斯年捕捉到了袁孝生的古怪,他伸着脖子费力地去看袁孝生的试卷,结果真的被他瞥到了几个字。 这是一张英语试卷,冉斯年瞥到的部分正是最后的作文,他清楚地记得,那是他写的作文!无论是那句开头的句子还是英文的字体,都是出自他手。 冉斯年忙低头去看自己的试卷,那张写着他的大名,却是49分的试卷。这一看不要紧,冉斯年只感觉一股怒火蹿上了脑袋——这分明不是他的试卷!他根本写不出这么难看的英文,也写不出这么蹩脚的作文! 袁孝生竟然更换了他的试卷,来了个偷梁换柱,让他冉斯年替他背负49分的耻辱,袁孝生这个学渣反而成了满分英雄!真是岂有此理! 冉斯年一拍桌子,猛地跳了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大叫:“老师,袁孝生偷换了我的试卷!” 张静愣住了,刚想要问冉斯年到底怎么回事,袁孝生也冲过来跟冉斯年对峙,“你胡说,你有什么证据?凭什么说我换了你的试卷?” 冉斯年得意一笑,“如果这张满分试卷真的是你的,那么你把作文背诵一遍,如果这作文是你写的,不说背诵得一字不落,背个大概应该不成问题吧?” 袁孝生的脸瞬间红了,他结结巴巴地说:“凭什么?你说背就背?你算老几,凭什么命令我?” 冉斯年气得只跺脚,被抢走荣誉本来就让他气愤难当了,现在对方又死不承认耍赖,他真是恨不得直接抡拳头,打到袁孝生同学说实话。 “背不出来吧?这就证明试卷不是你的,是我的!”冉斯年挺着胸脯,一副年轻气盛的模样。 袁孝生哽了片刻,低头偷瞄试卷的作文部分,可是尽管他能够看到,却连照着念都念不出来。最后,袁孝生破釜沉舟似的说:“你说作文是你写的,那你背诵一遍给我听听,要一字不落的!” 冉斯年得意地仰着头,张开嘴巴,刚要读出第一个单词的时候,他突然间僵住。怎么回事?刚刚还在脑子里的英语作文怎么突然不见了?刚刚还可以一字不落,刻在脑子里的那些单词和句子,突然间都蒸发掉了! “哈哈,你也背不出来吧?”袁孝生放肆地大笑,“老师,冉斯年是嫉妒我得了满分,他自己才得了49分,所以才闹这么一出哒!” 一时间,全班同学开始纷纷嘲笑冉斯年。冉斯年明明知道自己是被冤枉的,真正偷换试卷的人就是袁孝生,可是却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接受大家的嘲笑和讽刺,甚至是老师张静那刀子一般割人的眼神。 放学后,冉斯年冒出了一个想法,他要毁掉那张满分试卷,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只有毁掉袁孝生偷来的荣誉,才算是给自己这个被冤枉的受气学霸出一口恶气。 第二十一章 再次直播 一觉醒来,冉斯年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淋漓感。躺在床上回想梦境的内容,细细分析梦境的寓意,他最后露出了欣慰的微笑。果然,他的梦没有让他失望,他的潜意识已经看穿了真凶的心思,为他拟定了一个孤注一掷的计划。 早餐过后,冉斯年找到了上一次袁孝生播过来的电话号码,主动把电话给袁孝生播了回去。 “喂,是我,冉斯年,”冉斯年带着一丝不服气的倔强说道,“袁孝生,我想要跟你再来一场比试。” 若干天之后,又是一个周六的傍晚,冉斯年身着盛装,还让饶佩儿给他化了一个淡妆,身边挎着同样是靓丽华服精致妆容的饶佩儿,两人借来了一辆豪车和豪车司机,像是两个光鲜亮丽的明星要去走红毯一般,风风光光地、再一次来到了开诚网所在的写字楼,网络直播脱口秀节目《洪彦不吐不快》的演播厅。 舞台上,仍旧是三把椅子,主持人洪彦的椅子在中央,左右边分别是此次节目的两个对决嘉宾袁孝生和冉斯年的位置。 舞台下,节目组特意扩展了观众席的范围,这一次现场的观众足足比上一次多了一倍,就连走道上都坐了人。也难怪,这次节目放出的噱头仍旧是开膛手斯内克的案件最新内幕,两个松江市的梦学大师再次对决。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次冉斯年直接放出了爆炸性的消息,他将在这一次的直播节目中,在整个松江市网民面前,乃至是全国网民面前揪出那个臭名昭著的开膛手斯内克,他有绝对的信心,那个一直躲藏在暗处的残忍杀手绝对会出现在演播厅,参加现场直播的节目。冉斯年表示,就算他不想来,听到冉斯年这样的“邀请”也一定会现身。 晚上七点三十分,距离节目正式开始还有半个小时的准备时间,主持人洪彦颇为兴奋,他把袁孝生和冉斯年叫到台上,私下问及两个人待会儿的安排,他这个主持人必须事先心里有数才行。 洪彦扫了一眼台下,节目还有半个小时才正式开始,可是观众们热情高涨,现在已经是座无虚席,他好奇地问:“冉先生,你真的有把握那个开膛手斯内克会来这里?他现在就在下面吗?” 冉斯年也扫视了一下台下,似乎是在找某个人。很快,他像是看到了目标,心满意足地翘起嘴角,振振有词地说:“当然,我已经看到他了,他就在现场!” 袁孝生冷哼一声,“冉先生,我真的没想到,原来你的好胜心这么强,看来上一次的失败对你来说打击不小呢。你为了这次能够扳回一局,为了能挽回面子,真是不择手段啊。” 冉斯年白了袁孝生一眼,“那是自然,我不可能甘心屈居于你之下,你是什么来头,你我心里清楚。上一次节目不算,我们之前在你开设的‘梦乡’中的对弈中,也是你险胜,再往前,你我最初相识的时候,你也摆了我一道。我不可能让你继续嚣张下去,所以这一次,我必须赢。咱们俩之间必须有个了断。至于你说什么不择手段,哼,这个词恐怕不太合适,应该说是我技高一筹,已经率先找到了真凶,解决了开膛手这个棘手得连警方也束手无策的案子。再有半个小时,我,冉斯年,将会成为这个城市的英雄。” 袁孝生不屑地干笑了两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如意算盘,你是看我创立了自己的工作室眼红了吧?身为行业耻辱的冉先生,也想要咸鱼翻身,最近一段时间也在积极地找房子申请贷款,想要自立门户。” “没错,没什么好隐瞒的,”冉斯年大方地承认,“还是你上次提醒了我,参与这样的节目是给自己打广告的绝佳机会,还要谢谢你启发了我,而且这一次愿意配合我,甘当绿叶,给我和我未来的工作室做陪衬。” 袁孝生放声大笑,“好啊,我倒是要见识一下你冉斯年的能耐,更要见识一下开膛手斯内克到底是谁,但愿你别让我失望,别让我当着广大网民的面指出你的错误。那样一来,你冉斯年恐怕要再一次颜面无存,名声扫地,再无翻身之日了!” 冉斯年看了看时间,挥挥手表示懒得跟袁孝生废话,兀自走下台,去跟第一排观众席上的饶佩儿聊天。 台上,袁孝生和洪彦面面相觑。洪彦安抚袁孝生,“你别激动,咱们就等着看他的笑话,然后见机行事。我就不信,他真的能揪出开膛手斯内克。” 袁孝生白了洪彦一眼,这才表露出不安的神态,“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不知道,这个冉斯年绝对不容小觑。” 七点五十分,瞿子冲艰难地步入了演播厅,他放眼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观众席,挤了挤身边挤在门口的观众,这才想到身后还跟着一个范骁,回头寻找被人群挤散了的范骁。 两分钟后,瞿子冲和范骁茫然地站在门口的位置,眺望舞台那边的冉斯年和饶佩儿。正当两人等着冉斯年或者饶佩儿来接他们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说:“二位是瞿队长和范骁吧,冉先生要我来接二位,他已经在前排给二位预留了位置。” 就这样,瞿子冲和范骁跟着这个工作人员出了演播厅,从后面绕路直接到了前排,坐在了饶佩儿的身边。 “饶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啊。”范骁紧挨着饶佩儿坐下,打量了饶佩儿之后由衷地感叹。 饶佩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用眼神示意他们去看正在跟导演组说话的冉斯年,“斯年今天也是盛装出席呢,我们可就要靠今天打翻身仗了,当然要注重形象,要让网友们印象深刻。” 瞿子冲咳了一声,“怎么,斯年这次是认真的?我记得以前他可没有这么强的好胜心啊,更加讨厌这种抛头露面的活动。” 饶佩儿羞红了脸,解释说:“今时不同往日,斯年可不能像以前那么懒散了,我妈说了,斯年必须要有自己的事业,当然,不能是天天在家给人释梦,也不能是义务帮助警方探案的那种工作,他必须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和经济实力,我妈才同意我们的婚事。斯年也是为了我,所以才积极筹备创立他自己的心理工作室,为了工作室能尽快盈利,他才不得不利用这个节目给自己造声势打广告。唉,为了我,真是为难斯年了。” 瞿子冲理解地微笑,“这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不过话说回来,我还要感谢你饶小姐,要不是有你作为斯年的动力,他又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了开膛手斯内克的真实身份?我是绝对信任斯年的,待会儿只要他指出了开膛手的身份,我就马上把这个嫌疑人带回警局严加审问。” “没错,手铐我们都带着呢,我们绝对相信斯年哥的结论,就等着抓人啦。”范骁跃跃欲试,拍了拍腰间。 很快,节目正式开始的倒计时声响起,《洪彦不吐不快》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正式开始。 “各位现场的观众,亲爱的网友们晚上好,这里是由洪彦为您主持的大型网络直播脱口秀节目<洪彦不吐不快>,”主持人洪彦声音洪亮地讲出开场白,“关于这次节目的主题,相信不必我多说,现场观众满怀期待的炽烈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现在请大家一起告诉我,幸运的现场观众,你们今天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开膛手斯内克!”台下的观众兴奋地大叫,夹杂着起哄声和尖叫声,还有几个年轻女生甚至举起了那种支持偶像的牌子,上面写着六个血红大字——开膛手斯内克。 洪彦似乎对此十分满意,他让这声音持续了有十几秒钟,这才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没错,今天的主角毋庸置疑,是大名鼎鼎的杀人狂——开膛手斯内克,堪比史上那些臭名昭著遗臭万年的杀人狂魔的连环凶案的真凶,这个开膛手不同于以往那些距离我们十分遥远的杀人狂,他就在我们身边。没错,按照冉先生的理论,这位开膛手此时就身处于我们的演播厅之中。他也许就坐在你的旁边,是个斯斯文文的眼镜男,是个文文弱弱的上班族,或者是个满脸堆笑的和蔼大叔,再或者,他此时戴着一顶压得低低的帽子,把他的脸掩藏在聚光灯下的阴影中。现在,请大家看看自己的周围,有没有哪个人很可疑?” 台下又是一阵骚动,几个女生尖叫着大喊她们身边的男人一定就是开膛手。 洪彦很会营造气氛,几句话就让现场气氛达到了顶峰,他又让台下的骚动持续了十几秒钟,才缓缓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如我所说,今天节目的主角不是我,也不是我身边这两位大家已经很熟悉的业界翘楚,今天的主角绝对就是开膛手斯内克。可是这个斯内克到底是谁,还得请冉先生为我们娓娓道来,”洪彦转向冉斯年,“冉先生,请先跟大家打个招呼,然后告诉我们,开膛手到底是谁,他为什么杀人,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第二十二章 去而复返 冉斯年面冲镜头,充分展现他的帅气沉稳,自信魅力,他微微一笑,用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说道:“大家好,我是冉斯年。首先感谢大家能够带着或者是对我言论的好奇,或者是对开膛手身份的好奇来观看这个节目;其次,我必须要纠正刚刚支持人的一个观点,那就是有关这期节目的主角问题。我认为这期节目的主角,开膛手绝对不是当之无愧,他是一个杀人狂,剥夺生命的刽子手,应该是世人唾骂的人间败类,他是一个罪犯,即将面临法律的严惩,他一定是一个现实生活中不得志的人,是个小人,所以才会用惹人眼球的方式杀人寻求大家对他的关注。从这一点而言,如果我们把他当成了整个节目的中心人物,对他足够的关注,也等同于替他实现了心愿。在场各位有人愿意替这样一个残忍杀人魔实现心愿吗?如果没有,请大家不要认定开膛手是这期节目的主角,那位举着牌子不停摇晃的无知女生,没错,说的就是你,请你不要在为你的父母丢人现眼,在全国网民面前彰显你的愚蠢无知,赶快把牌子放下来,最好踩在脚下,说不定于你的个人形象还能有点补救作用。” 观众们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那个举着血红大字牌子的年轻女孩,女孩的脸瞬间红彤彤,在镜头的特写中,她缓缓放下了牌子,果真听话地把牌子踩在了脚下。 冉斯年欣慰地笑笑,提高音量,继续说:“这样才对,我再次重申,这期节目的主角绝对不是开膛手,而应该是那个揪出开膛手,揭露案件真相,结束一切梦魇般的威胁,拯救整个松江市市民的人,也就是——我!” 台下一片哗然,显然,大家对冉斯年的大言不惭表示不屑。冉斯年却毫不在意大家的反应,依旧自信微笑,波澜不惊地说:“本来我这个人一向喜欢卖关子,以往跟警察的合作中,我推理案情往往是在最后才指出真凶,这一点,台下那位跟我合作密切的刑警队长瞿队长应该清楚。” 说着,冉斯年指了指台下的瞿子冲,摄像大哥很合作地把镜头转向了瞿子冲。瞿子冲颇有些尴尬,对着镜头面容僵硬。 袁孝生趁冉斯年说话的空档,冷冷地接茬,“那么这一次呢?冉斯年这次是不打算卖关子,打算在节目一开始就直接为大家指出开膛手吗?” “是的,”冉斯年转向袁孝生,含笑说,“我今天之所以能够在此揭示开膛手斯内克的真身,说来还要感谢袁先生的提示。正如上上期节目袁先生曾经说过的,你有目击证人指出开膛手是个外国人,我顺着这条线索一路追查,果然让我找到了一个极为可疑的外国人。” 袁先生有些发愣,他突然明白了冉斯年的意思,怪不得冉斯年今天这么自信,原来他是顺着袁孝生上一次的思路往下分析,这样一来,袁孝生也就不能轻易推翻他的理论,因为袁孝生如果推翻冉斯年的理论,说冉斯年说的不对,就等于是推翻了上一次的自己。 瞿子冲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松,他听冉斯年这样说,已经可以肯定,冉斯年所说的外国人凶手,跟他们警方锁定的外国人嫌疑人是同一个人,也就是——里欧。 冉斯年等现场安静后,冲台前的摄像大哥使了个眼色,于是按照他们之前说好的,摄像大哥的镜头开始迅速地扫过观众席上的人。半分钟后,镜头和灯光都骤停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果真是一个外国人,金发碧眼,年纪轻轻,是个美少年。 冉斯年抬手指着那个万众瞩目的外国美少年,一字一顿地说:“没错,你,里欧?斯科特,就是开膛手斯内克!” 一时间现场唏嘘声此起彼伏,里欧身边的观众瞬间便像是见了老虎的兔子,几乎是弹跳着后退,哪怕躺倒在身后观众的身上,也不顾一切地远离这个金发碧眼的美少年。 里欧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因为他没有麦克风,所以就用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舞台,意思是说他想要上台说话。 “很好,这位年轻的外国小哥似乎想要上来跟冉先生对峙呢,”洪彦冲一旁的工作人员示意,“请把这位外国小哥带上舞台,到底他是不是开膛手,马上就会有结论。” 里欧被工作人员带上舞台,那位工作人员路过舞台台阶的时候,另一个工作人员递了一把椅子给他,那椅子是为了开膛手,或者说是被误认为开膛手的人准备的。 很快,里欧坐在了洪彦和冉斯年之间,任凭工作人员给他带上了便携式的麦克风。 “大家好,我叫里欧?斯内克,我来自美国,”里欧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但我绝对不是什么开膛手斯内克,这位冉先生显然是搞错了。” 洪彦马上转向冉斯年,等着冉斯年的反驳和解释。可冉斯年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洪彦和所有在场的观众以及网民们彻底跌破了眼镜。 冉斯年不紧不慢地说:“抱歉,既然这位斯科特先生否认他是开膛手斯内克,看来,这次真的是我搞错了。抱歉,斯科特先生,你可以离开了。工作人员,麻烦你再上来,带这位外国友人离开演播厅。斯科特先生,给你造成了困扰,是我的失误,抱歉了。” 工作人员呆愣愣地站在台下,不知道是该上台来再把刚刚坐稳椅子的里欧给带下去,还是按兵不动。因为冉斯年的这些话,让整个舞台像是在上演一出闹剧。 里欧也是一脸疑惑不解,他尴尬地笑笑,说:“就是这样?我可以走了?” “是啊,既然你说你不是开膛手,你当然可以离开了。”冉斯年极为友好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里欧缓缓起身,仿佛有些不舍似的,就像是刚刚铆足了劲打算大展身手的演员,突然被导演通知可以下去领盒饭了,镜头和片场都不在需要你了的那种落差感。里欧的双脚已经出卖了他的话,他嘴里明明说自己不是开膛手,可是双脚却像是粘在了原地,不愿离开。 “冉先生,你唱的这是哪一出?”洪彦发出不屑的笑声,冷冷地问。 冉斯年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先是对着洪彦,而后又面向观众,“再次抱歉,看来这次是我搞错了,让大家失望是我的不是,抱歉抱歉。” 袁孝生狐疑地问:“冉斯年,你心里清楚,我们大家奇怪的是,你怎么能仅凭对方的否认就认定了他不是开膛手呢?哪个凶手会蠢到自己承认自己的罪行呢?不都是自称无辜吗?要是都像你这样,嫌疑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坏人了不是吗?你到底有没有掌握他就是开膛手的证据?” 冉斯年茫然地摇头,“没有证据,应该说目前来说没有证据,我这个人的风格就是一向找不到证据,只有依据。我之前之所以推断这位斯科特先生就是开膛手,依据就是你上一次在节目中的爆料啊,不是你说的,开膛手是个外国人吗?” 袁孝生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冉斯年,“没错,我是这么说过,但松江市的外国人绝对不只是里欧一个人,你又凭什么说他就是开膛手?” “因为他来了啊,我在开场前就仔细观察过台下的观众,外国人,只有他一个,”冉斯年像是在说一件再显而易见不过的事情,一本正经地说,“我分析了开膛手的心理,根据他的犯案特征,可以推断出他是一个表现欲极强的人,渴望被关注,喜欢跟警方和侦探周旋,收集有关他的消息,这档脱口秀节目,他也是一定会关注的。我之前在网上散布消息说我知道他是谁,说他一定会来参与这期节目,就是对他的邀请,以他的心态,绝对会来赴约,这就像是强迫症一样,就算他不想来,也控制不住自己,最终一定会来。” 现场因为冉斯年令人大跌眼镜的言论陷入了短暂的尴尬,观众们发出了唏嘘的声音。可冉斯年却全然不当回事,目光扫过身边的里欧,突然惊讶地说:“斯科特先生,你怎么还在台上?工作人员呢?怎么还不把他带下去?快把他带下去,带离现场,我好及时纠正错误,在台下寻找另一个外国人,这个人一定是隐藏得更加隐蔽,搞不好还化了妆。” 工作人员可算是上台来,把极为不情愿的里欧拉下了舞台。 目送里欧出了演播厅,冉斯年自信一笑,对主持人洪彦说:“主持人,请给我五分钟的时间,我将会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找出开膛手的真身。如果五分钟过去,我仍旧没有找到人,那么算我输,我彻底认输,从此退出心理学的行当,一辈子不再踏足这个领域。” 台下唏嘘声更甚,第一排的饶佩儿急得差点站起来,还是瞿子冲安慰她说:“放心,我了解斯年,他既然这么说了,就是有十足的把握。” 洪彦自然是给了冉斯年这五分钟的时间。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快就到了第五分钟。导演在舞台的大屏幕上弄了一个极为夸张的倒计时,十,九,八,七…… 倒数计时计数到三的时候,冉斯年泰然自若的脸上突然显现出一丝笑容,他抬手指向观众席的出入口,说:“我找到了,他,就是开膛手斯内克!” 众人的目光瞬间全部集中于冉斯年手指的方向,灯光师也及时把强光打在了门口的方向,之间在众人瞩目的亮眼光圈里站着一个外国脸孔的年轻男孩,他金发碧眼,是个美少年,没错,这个人还是里欧,是去而复返的里欧?斯科特。 第二十三章 塔纳托斯 现场掀起了又一次高潮,观众们的各种声音像是沸腾的水,一时间没法平息。 洪彦好几次苦口婆心地请大家安静,观众们这才渐渐平静下来。 洪彦问道:“怎么回事?冉先生,你必须给我们一个明确的解释,为什么你又认定里欧是开膛手了呢?而且,而且这个里欧,他怎么又回来了?” 冉斯年笑着冲里欧找了找手,不回答洪彦,反而是对里欧说:“斯科特先生,既然你已经回来了,请你再回到舞台上参与节目吧,我想,这也正是你所希望的不是吗?” 里欧抬头挺胸,随着灯光的移动,在众目睽睽的齐刷刷的注视下,像是明星走红毯一般走上了舞台,他的步伐稳健而自信,非常享受这个过程。 工作人员再次把刚刚搬下去的椅子给里欧搬了回来。里欧这一次稳稳当当地坐在了椅子上,这一次似乎有不会轻易起身离开的架势。 洪彦见冉斯年不理会自己,干脆问里欧:“斯科特先生,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对于冉先生再次指控你就是开膛手斯科特,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里欧耸耸肩,笑眯眯地说:“对于冉先生的指控,我不予表态。我回来只是想要听听冉先生指控我的理由。” 冉斯年听里欧这么说,做了一个可惜遗憾的神态,又招手让工作人员上台来,“不好意思,工作人员,请你再把椅子搬下去,请这位斯科特先生离开。” 这一次,全场的人,包括舞台上的主持人洪彦、嘉宾之一的袁孝生,以及去而复返的里欧全都长大了嘴巴,发出唏嘘声。大家都在想,这个冉斯年会不会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如此出尔反尔。 冉斯年仍旧耐心,解释道:“既然斯科特先生不愿意承认他就是开膛手,那么他就是跟在场的其他观众一样,是个对开膛手案件好奇的普通观众。相信在场的观众,有相当一部分人想要踏上这个舞台,跟我们三个人交流关于开膛手的看法。可是我们的节目当然不可能满足那么多人的愿望,逐一让大家上台来提问发表见解。既然节目是公平的,那么斯科特先生也就不能享有特权,所以我必须再次请他离开。除非,除非……” “除非斯科特先生承认他是开膛手斯内克?”袁孝生在一旁,最先洞悉了冉斯年的意图,冉斯年这是想要利用里欧想要参与其中,不愿就此离开的好奇心和表现欲来逼里欧就范,承认他就是开膛手斯内克。 “没错,”冉斯年干脆承认,“老实说,除了袁先生之前提过的目击证人见过开膛手斯内克,能够辨别出他是个外国人,以及警方也初步怀疑牵涉案件中的里欧斯科特先生有一定的嫌疑之外,我这边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里欧就是开膛手斯内克。但是我却通过开膛手的犯案行为特点掌握了开膛手斯内克的心理,那就是开膛手思考极富表现欲,他渴望观众的瞩目,他把自己当做了惩戒具有某种特征人群的审判者,用残忍至极的手段去吸引眼球,造成大范围的影响。表现‘咎由自取’的主题,以及每隔12天犯案,杀害的三个被害者都是‘梦幻地狱’互助会成员,这几点都可以证明开膛手想要让自己‘成名’且‘大放光彩’的心态。所以我之前才会如此笃定,开膛手斯内克一定会前来参加这个以他为主题的脱口秀节目。节目开始之前,我自己,还有我的未婚妻都曾在现场寻找过外国脸孔的观众,而经过我们俩的仔细观察,现场的外国人真的就只有这位斯科特先生一人。因此,我可以断定,开膛手斯内克,就是里欧斯科特!” 冉斯年的这番说辞不免让观众们有些失望,他们还以为冉斯年会有十足的证据,节目还没结束就可以让警方把开膛手逮捕带走呢。结果冉斯年却只是根据他对开膛手的心理分析断定里欧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外国人是开膛手斯内克,别说人家里欧不承认了,就算是他承认了他就是开膛手斯内克,警方也没法拿他怎么样,因为里欧下了节目后可以解释称他撒了谎,只是为了能够参与节目而已。 现场再次陷入混乱,甚至有前排观众朝让他们失望的冉斯年丢了一只橘子。橘子打在了冉斯年的脚上,冉斯年却丝毫不觉得尴尬,他捡起橘子,冲那个丢橘子的男人笑道:“谢谢啦,幸好您没有带生鸡蛋当做观看节目的零食。” 饶佩儿侧头白了那个丢橘子的男人一眼,小声嘀咕:“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斯年已经很了不起了,至少他分析出了开膛手的心理,并且更加确定里欧是嫌疑人啊。” 瞿子冲也帮腔说道:“没错,我也觉得这个里欧嫌疑最大,毕竟他是开创‘梦幻地狱’互助会的人,跟三个死者都有联系,又没有案发时间的不在场证明。再加上如果袁孝生所说属实,真的有个目击证人看到了开膛手是个外国人,那么有八成的可能性,里欧就是开膛手!” “一定没错的,我觉得袁孝生没有撒谎,毕竟目击者还看到了凶手在死者手背上印贪吃蛇的印章呢。而且斯年分析开膛手的心理,觉得他今天一定会来,里欧就真的来了。我就得已经有九成九的把握,里欧就是开膛手斯内克!”饶佩儿尽全力声援冉斯年。 台上,洪彦正在尽力维持现场秩序,想让台下的观众安静下来,可惜无果,观众似乎已经脱离了他的控制。最后还是台上的里欧缓缓抬起了手,用肢体动作示意大家安静,他有话要说。 等现场恢复安静之后,里欧不紧不慢地说:“好吧,我承认,我就是开膛手斯内克。” 一石激起千层浪,刚刚安静下来的演播厅再次沸腾。 袁孝生无奈地摇头,等到现场稍稍平静之后,他问冉斯年,“冉先生,你早就预料到斯科特会承认他就是开膛手斯内克吧?可你也清楚,就算他当众承认,警方也无法因为他在网络节目上承认罪行而以谋杀罪名逮捕他,没错吧?” 冉斯年遗憾地点头,“是的,我只是个心理学工作者,我不是警察,找到证据逮捕凶手的,应该是警察。我只能利用凶手的心理特征,让他在广大网友面前承认罪行。” 主持人洪彦有些始料未及这种情形,一向以主持风格稳健处变不惊自信成熟著称的洪彦有了乱了阵脚,他顿了一下,问里欧:“既然你承认你是开膛手斯内克,那么你的杀人动机是什么?” 里欧找准摄像头,落落大方地回答:“很简单,我憎恨那些吸食毒物的人,尤其是那些曾经吸食毒物,又虚伪地想要戒除毒物瘾,在复吸和戒除之间摇摆不定的懦夫。所以我才会创立了‘梦幻地狱’这个戒除毒物瘾的互助会,为的就是寻找这样的人。根据我的观察,贾梓煜、尹刚和麻喻强都是我最厌恶的那种类型,所以我要杀了他们,给世人以警示!” 袁孝生刚刚经历了一场心理战,他这次来本来是想要跟冉斯年作对的,可是没想到冉斯年居然会顺着他的思路,认定里欧这个外国人是开膛手。这种时候如果他再跟冉斯年作对,就是自己打脸。所以虽然不情愿,他还是转移阵线,站到了冉斯年那边。他说:“这么说,你果真是把自己当成了惩戒他们的审判者?你真的是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 里欧哈哈大笑,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又一只橘子飞上了台,直接砸在了他的额头上。里欧愣了一下,一只手揉着额头,一只手捡起橘子,干脆剥皮吃了,边吃边说:“但愿这橘子里没有剧毒,否则丢橘子的人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了。那位丢橘子的朋友,杀死开膛手斯内克并不意味着你可以免除法律的制裁喔。还有,袁孝生,我必须纠正一下你的说法,我并没有把自己当成什么审判者,审判者这个词没什么分量,我不喜欢。我不是什么审判者,而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来客,对于那三个死者而言,我是——死神塔纳托斯。” 洪彦一时没听清楚,问:“什么什么?什么托斯?” “塔纳托斯,”里欧耐心又自豪地讲解,“他是古希腊神话中的死神,是睡神修普诺斯的孪生兄弟,母亲为黑夜女神倪克斯。塔纳托斯是个美少年,住在冥界,手执宝剑,银色的长发,身穿黑斗篷,有一对发出寒气的黑色大翅膀。古希腊神话中,他会飞到快要死亡的人的床头,用剑割下一缕那人的头发,那人的灵魂就会被摄走。” 冉斯年哭笑不得地反问:“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死神塔纳托斯吧?除了美少年这点还能靠点边之外,我没见你手执宝剑,还有你的头发是金色短发,并不是银色长发,黑斗篷和发出寒气的大翅膀,你都没有不是吗?” 第二十四章 黑色翅膀 里欧像是看小孩子一样盯着冉斯年,笑着说:“怎么?你还真的把我当成神经病了吗?我当然不是神话虚构的人物,我只是把塔纳托斯当做了自己的偶像,想要向他看齐而已。至于说银色长发和黑斗篷,我的确没有,可是黑色翅膀嘛,我却是有的,而且,我把它留在了三具尸体中的其中一具上,就跟我的贪吃蛇印章一样,是我的标志。不知道无能的警察们有没有发现它。” 台下,饶佩儿和范骁一起去看身边的瞿子冲,虽然嘴里没问,但是眼神已经提出了疑问,他们都在问,三具尸体上有没有哪具尸体上有什么黑色翅膀,警方真的没有发现这个印记吗? 瞿子冲一脸凝重,却并不回应满脸问号的饶佩儿和范骁,他死死地盯住台上的里欧,面无表情,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不过我想,警方根本就没有找到我留下的那个黑色翅膀的印记,”里欧突然话锋一转,带着点挑衅和得意说,“前阵子我也在警局呆过,有幸享受过车轮战的审讯,警察们问来问去,从未提过什么黑色翅膀,看来,他们是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的用心良苦啊。也难怪,要是他们真的足够尽职尽责,工作细致入微,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拿我根本没办法,只能乖乖把我放回去。” 饶佩儿听到了瞿子冲攥拳头的咯咯声,侧眼去看,瞿子冲的额际青筋凸起,看得出,瞿子冲是真的很生气,也难怪,里欧是摆明了就是当众挑衅警方。 里欧却得意地仰起头,目光直指台下的瞿子冲,继续嚣张地说:“既然警方如此无能,我不妨再给出一个提示,我的那个黑色印记,并不是跟贪吃蛇印章一样印在尸体上。我留下的其实是一枚印有黑色翅膀的树脂纽扣。看来警方是在抬尸体运送尸体的过程中把它给弄丢了,唉,正是可惜,可惜了我一番部署,给警方留下的线索,他们却因为工作的疏失,浪费了我的一片苦心和提示。” 冉斯年白了里欧一眼,望着台下的瞿子冲,说:“我知道今天的观众之中就有负责开膛手案件的刑警,在此我想跟这位刑警确认一下,警方真的没有在三具尸体中发现什么黑色翅膀的纽扣吗?当然,我这个问题可能不妥,因为这毕竟是警方的工作,有必要向大众保密,可是出于对里欧的个人情感色彩,说白了,也就是对他的憎恶,我还是想问问,警方真的是拿他没办法吗?” 面对冉斯年的提问,瞿子冲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来回望着冉斯年和摄影机,他知道此时此刻,自己的脸就展现在广大网民面前,这个摄像师居然知道他就是冉斯年口中的刑警!一定是冉斯年事先就跟摄像师打好了招呼吧,冉斯年这是刻意要让他难看吗?要让他当着网民的面丢警方的脸?瞿子冲似乎是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能选择模糊作答。 “好吧,既然大家都对这个问题如此好奇,”瞿子冲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给出一个模糊的答案,“那么我就自作主张,为大家透露一些案件的内幕。没错,警方在三具尸体上都发现了手背上贪吃蛇的印记,但是黑色翅膀的纽扣,至少前两具尸体上没有发现。” “至少前两具尸体?”洪彦马上捕捉到了瞿子冲话里的深意,“你的意思是,第三具尸体上发现了黑色翅膀的纽扣?” 瞿子冲摇头,“目前来说,没有。但是第三具尸体比较例外,尸体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污染,有可能在这个过程中,黑色翅膀的纽扣掉落或者转移了。”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啊?”里欧一副努力忍住笑意的嚣张模样,万分遗憾地说,“是谁工作上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啊,该不会是哪个菜鸟小警员,看到我的杰作之后呕吐,污染了尸体吧?” 瞿子冲双眼冒火一般瞪着里欧,“这点不方便透露!” 摄像大哥不在把镜头对准瞿子冲,而是再次聚焦台上的三个人。三个人也转换了话题,从黑色翅膀的纽扣问题,又转回了里欧,也就是开膛手的表现欲上。 里欧大方承认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一直隐藏在暗处,他不想一直做“无名英雄”。只是他也没想过才完成了三个作品,自己就要暴露身份,虽然参加这次节目后,警方没有证据仍旧不能把他怎么样,但是被跟踪监视那是肯定的了,他也就没有了机会继续去创造他的行为艺术,这一点,他是十分遗憾的。而且他以后恐怕也不能出门了,否则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被激愤的市民殴打,但好在他身边有跟踪监视的警察,这些警察如果能够尽职尽责的话,是一定会出面阻止,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的保护吧。但警方没有证据,也就不能阻止他回国,回到美国去。里欧称,他计划下个月月初回美国,到那个时候,松江市的开膛手风波也就可以彻底过去。 就在里欧侃侃而谈所谓的“行为艺术”事,台下的瞿子冲起身离开,弯腰,尽量不引人注意地走到观众席的侧面。范骁看瞿子冲离开,自己也跟着过去。 “小范,这种场合简直就是闹剧,我要先回去了。”瞿子冲小声对范骁说。 “那我也跟你回去。”范骁虽然有些不舍,但是顶头上司都对节目表示不满了,他也不能因为好奇想要凑热闹继续留下来观看。 瞿子冲板着面孔,“我要回家休息,你跟我回去?” “啊?回家休息啊,我还以为是回警局加班呢,”范骁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那,那我就再在这里看一会儿,看看这个里欧会不会露出什么马脚。” 瞿子冲点点头,转身穿过侧面台阶上的人群,朝出口艰难地走去。 台上,冉斯年看到了瞿子冲中途的离席,甚至没有显露出任何微表情。 节目进行了一半,到了进广告的休息时间。 后台,袁孝生和冉斯年以及里欧一起在休息室里修整。洪彦则是接到了一通领导的电话,到走廊里通话。 袁孝生喝了一口水,带着玩味的笑意对里欧说:“你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你就真的那么渴望出名?居然会自投罗网,主动承认。” 里欧耸耸肩,“那又怎样?你们能把我怎样?下个月我就回国了,没有证据,你们谁也留不住我。来一趟松江,痛快玩一场,回去继续当我的好学生,我也算是值了。” 冉斯年冷笑道:“哼,能回得去再说吧,我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袁孝生阴阳怪气地说:“冉老师,真没想到,咱们俩能够站在同一战线啊。” 冉斯年苦笑说:“是啊,看来在认定里欧就是开膛手这点上,咱们俩意见相同,就是不知道主持人洪彦对此怎么看,刚刚我看他并没有明确表态呢。” 袁孝生摇摇头,“怎么会?洪彦也一定跟我一样,认定了里欧就是开膛手斯内克。” 袁孝生话音刚落,洪彦走进来,说:“未必,袁孝生,说实话,这一次你真的想错了,我并不认为里欧是开膛手,这小子只不过是想要玩,想要表现想要出名而已,反正他在松江也呆不了多久,反正他马上就要离开,警方也没法根据咱们的节目给他定罪,他就是想要过把瘾而已。我认为,他并不是开膛手斯内克。开膛手斯内克心思缜密,心狠手辣,怎么看都像是个有专业生理知识,更加沉稳内敛的中年男人,而不是个爱表现的嚣张毛头小子。” 冉斯年不以为然,“不,我不会错,里欧就是开膛手,他所有特征都符合我对开膛手心理的分析。洪先生,人不可貌相,你可不要小看了里欧,高看了开膛手。” 洪彦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管里欧是不是开膛手,咱们今天晚上的这场戏都必须要落幕了。” 袁孝生站起来,“怎么回事?这不是中场休息,广告时间吗?还有下半段不是吗?” “没有了,网站的老总刚刚给我打电话,让我马上暂停节目,后半段就不继续了,”洪彦也十分遗憾,“说是市里的领导的意思,说咱们的节目会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待会儿你们就不用上台了,我自己上去解释一下,节目就算结束了。” 冉斯年只好无奈地起身,“既然这样,我看我就先回去了,我的未婚妻还在外面等我。至于说里欧,我劝你还是偷偷离开得好,毕竟现在可没有警方负责‘保护’你,我担心你还没走出这栋写字楼,就会被暴打,毕竟,今天的观众里肯定会有三个死者的亲朋好友。当然,不负责任地说实话,这倒正是我希望的。” 洪彦为冉斯年打开房门,“放心,待会儿散场后,我会安排人从后门送里欧出去的,毕竟说句负责任的实话,我认为里欧只是个嚣张无知的孩子,并不是开膛手,我不希望他因为他的愚蠢无知受到伤害。” 第二十五章 拆穿身份 冉斯年出了休息室后,便给饶佩儿打电话,约她在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见面。 因为节目还没有散场,观众们还都等在演播厅里,所以地下停车场显得十分寂静,除了冉斯年,就只有跟饶佩儿一同赶来的范骁。 “斯年哥,”范骁坐到了车子后排,“瞿队说是对节目没兴趣,所以先回家了,我一个人也不知道去哪里,就跟饶小姐一起过来了。怎么?听说节目不录了?” 冉斯年通过后视镜冷冷地瞪着范骁,把车门锁好,像是一下子变脸一样,淡淡地说:“你好,何铁芯。” 范骁整个人像是遭雷劈一样,剧烈抖动着,张着颤抖的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脸色惨白,双眼中尽是惊恐。 饶佩儿从背包里掏出平板电脑,递给冉斯年。冉斯年干脆把平板立着放在车前,让后排的范骁也能看到。 “别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早就知道你并不是什么范骁,你只是借用了范骁的身份,你真正的身份是何铁芯,你的父亲叫何占国,跟瞿子冲是朋友。你父亲临死前把你托付给了瞿子冲,你盗用范骁的身份成为警察,是瞿子冲从中运作的,为的就是替你圆了你的警察梦。”冉斯年言简意赅地解释,告诉范骁,哦,不,应该说告诉何铁芯,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斯年哥,”何铁芯吓得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我不是故意要冒充警察的,是因为我实在太想要当警察啦。我想要跟我爸完全不同的路,我想要当个好人!” “这么说,你是知道你父亲都做了什么的?”冉斯年以前一直在怀疑,到底何铁芯知道多少,他是否知道多年前他的父亲杀死了黎文慈的亲生父母,是否知道两年前他的父亲又送去了炸弹,错杀了他的助理贾若凡。 何铁芯的眼泪流了下来,他咬住嘴唇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爸都做过些什么,我也知道,知道瞿子冲也参与其中,他们两个是共犯。我爸死后,我想过站出来指证瞿子冲的,但是,但是我爸临死前特意嘱咐我,他死后要我去投奔瞿子冲,否则我一个人无依无靠,我爸会死不瞑目的。” “你想要当警察,走正道,这点值得肯定,”冉斯年苦口婆心地说,“但是你冒用别人的身份,这本身就不是正道。铁芯,这件案子结束之后,我希望你能够主动坦白一切,指证瞿子冲,恢复自己的身份,承担你冒用别人身份的责任。那之后,我愿意资助你重新参加高考,考入警校,日后以自己的身份堂堂正正做个警察,哪怕是从最底层做起。当然,你自己也要勤工俭学。怎么样?这样一条路,一条正路,你愿意走吗?” 何铁芯的眼泪像是决堤一般,他一个劲地用力点头,“斯年哥,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失望的。说实话,你就是我的偶像,就像是我的亲人,我的大哥一样,你的话,我绝对会言听计从,我会走正路的。你资助我的钱,我都会记在一个本子上,等我以后工作赚钱了,连本带利,我都会还给你的!” 冉斯年对于何铁芯的这番话十分满意,总算露出了笑容,“既然是大哥,就不用还钱,好好学习工作,做个堂堂正正的人,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好啦好啦,你们之后再谈资助什么的事情吧,已经开始了,快认真看好戏吧。”饶佩儿指了指面前的平板电脑。 “好戏?”何铁芯探着脖子,擦了擦满脸泪痕好奇地问。 “是,开膛手自投罗网的好戏,”冉斯年自信一笑,胸有成竹,他这次孤注一掷的计划绝对会成功,就像以往他的好运气一样,“你别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今天正是距离麻喻强死后的第十二天,开膛手应该出动的日子。我特意选择在今天参加直播脱口秀,为的就是用第十二天这个时间来引蛇出洞。” 平板的画面显示的是一条走廊,看装修风格,正是写字楼的楼上,刚刚演播厅的后面。走廊里,一个工作人员正带领着里欧走入其中一间房间。里欧进去后,工作人员退了出来。 又过了五分钟,走廊里空无一人。 何铁芯问:“斯年哥,你刚刚说开膛手会自投罗网,可你不是说开膛手斯内克就是里欧吗?” “里欧只是一个诱饵,他根本不是开膛手斯内克,”冉斯年的双眼一直紧紧盯着屏幕,解释说,“我刚刚之所以要在节目上指称里欧是开膛手,为的就是做足准备工作,给真正的开膛手下套,引他出来。” “这么说,真正的开膛手斯内克真的也在节目现场喽?”何铁芯惊讶地问。 “是的,他就在现场,而且,我知道他是谁,也知道他一定会上钩,只是时间问题。”冉斯年笃定地说。 “啊?我越来越糊涂了,”何铁芯挠着后脑,小心翼翼地问,“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冉斯年微微一笑,决定循循善诱地启发何铁芯,“铁芯,我给你讲讲我前阵子做的梦,看看你能不能从这个梦里悟出我的计划,事实上,我今天所实施的计划,灵感就是我的那个梦。” 紧接着,冉斯年便把之前做过的袁孝生替换自己满分考卷的梦讲给了何铁芯。他着重地强调了袁孝生拿到满分试卷之后的骄傲神态,还有表现欲。 何铁芯懵懵懂懂地说:“梦里的袁孝生很有表现欲,想要向所有人展示他的满分试卷。而开膛手斯内克也是一样,是个极有表现欲的人,所以你才认定开膛手一定会参与这次的节目,对吧?难道开膛手就是袁孝生?可是不对吧,我们之前调查过,袁孝生有不在场证明,三次命案,他都有不在场证明。” “袁孝生当然不是开膛手斯内克,他只是个想要把罪名嫁祸给里欧的真凶的同伙而已,他是知道真正的开膛手斯内克是谁的,也知道开膛手杀人的动机。”反正监控的画面上仍旧是空无一人,冉斯年便耐心把他之前调查推理的杀人动机讲给了何铁芯,简而言之,开膛手的杀人动机源于十六年前,这个开膛手就是幕后大BOSS,大毒枭庞礼仁手下的一个杀手,当年杀死三个老师是为了避免他们三个公开他是毒枭的身份,而今杀死三个老师的后代,那是因为这三个年轻人正在调查当年的真相,危及到了他。 何铁芯听后唏嘘不已,恨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太可恶了,这个庞礼仁原来就是贩售毒物集团的头目啊!这一次可一定得把他们连锅端!” 冉斯年继续解释:“袁孝生是庞礼仁新晋的左膀右臂,依我看,他是知道庞礼仁的杀人灭口计划的,也是知道真正的开膛手是谁的,这一点,刚刚在休息室里,他的表现再次印证了我的想法。铁芯,你再想想我刚刚的梦,梦的最后,我做了什么。” 何铁芯歪头思索片刻后说:“满分试卷本来是你的,可是却被袁孝生拿去炫耀,你非常生气,想要毁掉那份试卷……” 冉斯年满意地点头,转回头用期待的眼光凝视何铁芯。 “啊!我知道了!原来里欧就是那份满分试卷!而梦里的你才是开膛手,你的成就被袁孝生抢走了,于是你就气愤到想要毁掉那份试卷!真正的开膛手本来就是个极富表现欲的人,结果他的身份却被里欧盗用,让里欧当着所有网民的面出尽了风头,他一定非常愤怒,愤怒到想要杀死里欧!而今天又恰好是第十二天,这又是一个增加开膛手现身杀人意愿的重要因素。这就是你的引蛇出洞的计划。哎呀,那么里欧可怎么办?他不会有危险吗?” 冉斯年波澜不惊地把画面切换到了室内。室内,里欧正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但看得出,他还是比较紧张的。 冉斯年指了指房间一面的铁皮柜子,“放心,我已经事先联系了警方,把我的计划跟警方全盘托出,现在两名训练有素的刑警就躲在柜子里,就等开膛手自投罗网,把他逮个正着。为了不引起开膛手的怀疑,两名刑警没有走正门,而是从窗子移动到李欧所在的房间的。” “通知了警方?”何铁芯惊讶地问,“通知了瞿队吗?他提前离场就是为了配合你,在后面做准备工作?” 冉斯年冷笑一声,“瞿子冲的确是在做准备工作,说什么提前回家都是幌子,只不过,他的这个准备工作是做给他自己的,并不是我。我通知的是市局的局长,通过我叔叔的关系。这件事,最不能找的,就是瞿子冲。” 何铁芯不太懂冉斯年的意思,不明白为什么这事儿不能找瞿子冲,可他更加好奇的是开膛手的身份,他小声嘀咕着:“到底开膛手会是谁呢?斯年哥,再给个提示吧。” 冉斯年沉吟了一下,然后说:“好,再给你一个提示。刚刚我和袁孝生以及洪彦和里欧在休息室,袁孝生认定里欧就是开膛手,而且以为洪彦也会跟他一样认定里欧是开膛手,可是洪彦却出乎了袁孝生的意料,称里欧不过是个愚蠢而又无知的孩子,真正的开膛手应该是个沉稳而心思缜密的中年男人。并且,洪彦说为了保护里欧的安全,他要把派人把里欧从后门偷偷送出去。” 何铁芯惊愕地把嘴巴张成圆形,“天啊,难道,难道,开膛手就是,就是……” 饶佩儿在一旁感叹,“这哪还是提示啊,这是直接公布答案了好不好?” 第二十六章 心理战 何铁芯突然合上嘴巴,从惊愕转为抱歉似的笑容,“不会的,开膛手不会是洪彦的,斯年哥,我之前跟你说袁孝生的不在场证明的时候说过,第三次命案,也就是麻喻强的命案,案发时间袁孝生就是跟洪彦在一起的,他们俩都有不在场证明。” “这是自然,因为第三次命案,也就是麻喻强的死,根本不是开膛手所为,而是一个模仿犯的杰作。洪彦想要杀死的第三个人是尤倾,只不过十二天的期限临近,可洪彦却找不到尤倾了。尤倾也不傻,自己的同伴死了两个,他当然知道接下来会是他,于是他便躲了起来。麻喻强遇害那天,洪彦跟袁孝生单独在一起,恐怕谈的不是什么节目的事情,是在商量怎么寻找尤倾吧。” “啊?模仿犯?又冒出来一个模仿犯?天啊,这案子真是越来越复杂了,今天就算咱们逮到了开膛手,咱们又去哪里找那个模仿犯呢?”何铁芯对冉斯年的分析深信不疑,他又开始担心模仿犯的问题。 “别担心,”饶佩儿颇有深意地说,“斯年的计划是一箭双雕,那个模仿犯,如果不出预料的话,明天也会自投罗网。而且,他会主动跑到你面前自投罗网喔,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亲手给他戴上手铐。” 何铁芯彻底糊涂了,刚想问饶佩儿这话是什么意思,平板里终于出现了一个身影。三个人全神贯注地去仔细观察画面里的那个人,只见那人穿了一身黑衣,戴着一顶压得低低的鸭舌帽,鬼鬼祟祟地走到了里欧所在房间的门口,推门而入。 “哼,他终于来了。”冉斯年虽然一向自信,但刚刚也悬着一口气,生怕洪彦不上钩。他的整个计划都是把赌注压在他对洪彦的心理分析之上,之前在舞台上说的那些什么主角不是开膛手啊,贬低开膛手的话都是在给洪彦增添心理压力,引导他的心理变化。而后,里欧的表现也是可圈可点,嚣张的气焰再次激怒了真正的开膛手斯内克。最后就是时间的催促和诱惑,既然开膛手严格遵守着十二天杀一个人的规律,那么今天他有了想要杀人的意思,又赶上今天正好是第十二天,他的杀人意愿就会更加强烈,最终导致他无法按捺自己的杀人欲望。按照开膛手的心理特征,这一次他被里欧抢了风头,最好的还击就是以开膛手的招牌方式杀死里欧这个冒牌顶替的赝品,在又一个十二天的轮回之后。这样一来,他又可以在松江市,哦,不,是通过网络在整个中国掀起一番轰动。 “是啊,洪彦是知道走廊有监控的,所以他干脆变装掩饰面容,走路动作也是故意弄得那么夸张,只可惜,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房间里不只里欧一个人,等待他的是一副冰凉的手铐!”饶佩儿激昂地说,“可惜房间里没有监控,否则我还真的很想看看实况转播呢。” 大概过了三分钟,监控画面中房门打开,两名便衣刑警一边一个挎着双手被拷在后面的黑衣男子走出来,此时,男子的鸭舌帽已经被摘下,露出了真实面容,他就是洪彦无疑。一闪而过的画面中,冉斯年捕捉到了洪彦的表情,他竟然真的没有太多的失落和落魄,反而有那么一丁点得意。也对,按照洪彦的心理特征,公开他开膛手的身份对他这个变态来说,也是让他更加引人注目,更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吧。 三个人离开了摄像范围后,里欧迈着欢快的步伐走到门口,他揉着自己像是吃痛的右肩膀,一边用右手冲着监控探头的位置做了个胜利的手势。 饶佩儿看到里欧安然无恙,刚刚洪彦只是导致了里欧右肩别的轻伤,总算是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计划总算是进行顺利,大获全胜,不然的话,要是里欧有个三长两短,自己恐怕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和冉斯年了,更加没有颜面去跟父亲重聚。当初跟冉斯年一起商量决定以里欧为诱饵的时候,饶佩儿也着实进行了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要不是因为对冉斯年的坚定的信任,还有里欧坚持要参与其中,冒险去充当诱饵,帮助破案,饶佩儿也是不会答应的。 “斯年哥,你怎么会去怀疑洪彦的呢?我实在是搞不懂,洪彦哪里露出了马脚?”何铁芯虚心请教。 “铁芯,你有没有看上一次脱口秀节目?就是袁孝生声称有目击者看到凶手是外国人的那次节目?”冉斯年不答反问。 “看了啊,那是必须看的,我还反复看了好几遍呢,斯年哥,你拆穿托儿的时候简直是帅呆了!”何铁芯由衷地赞叹。 冉斯年笑笑,说:“那么你回想一下,当时洪彦的表现。” 何铁芯歪头想了半分钟,“没什么不对的啊,我影响最深刻的就是,他播放了一段开膛手斯内克的片子。片头是流着血的大字,写着一个有关开膛手的标题。” “问题就出在这里,”冉斯年打了个响指,“我想,那段短片就是洪彦自己制作的,是变相地在给自己打广告,符合他极富表现欲,渴望大众关注的心理特点。他还给那段短片取了个标题:百余年后开膛手再现松江,嗜血狂魔身份成谜人心惶惶。这个标题其实仔细分析也是带着感情色彩的,它并没有体现人们对开膛手的憎恨,而是表现人们对他的恐惧,还有他的神秘感,更加把他自己跟百年前的开膛手杰克相提并论,满满的都是炫耀。开膛手斯内克这个名字,恐怕也是他自己给自己取的,为了在网上散播的时候更加方便,有个洋气又响亮,又能跟开膛手杰克相似的名字,也是给自己造势的捷径。” 饶佩儿调侃似的说:“斯年跟我说起他怀疑洪彦就是开膛手的时候,我们仔细又看过那个宣传片,发现里面还有很多细节都能表现出洪彦对开膛手的个人情感色彩,斯年分析了一下洪彦的心态,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的意识或者潜意识在崇拜开膛手斯内克,要么他就是开膛手斯内克。因为斯年看出了洪彦跟袁孝生关系密切,又知道袁孝生现在是为松江市的一个大毒枭工作,于是斯年便推断,洪彦和袁孝生都是那个大毒枭的左膀右臂,都是在为那个大毒枭做事的,鉴于袁孝生是最近才加入的,斯年就猜测,洪彦从十六年前就是大毒枭手下的杀手。我们又私下调查了一下这个洪彦的履历,发现十六年前果然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他从一个建筑工人摇身一变成了个自学成才的大学生,在夜大学习播音主持。可想而知,那个资助他的人就是要他去杀人灭口的大毒枭,而那个大毒枭,自然就是十六年前差点因为宝贝女儿吸食毒物而被三个老师揭露,现在又是松江市大商人,洪彦任职的开诚网的集团主席庞礼仁啦。” 何铁芯的大脑飞速运转,紧跟冉斯年和饶佩儿的思路,尽管这样,他也是反应了一会儿,这才听懂了这其中的因果关系,他恍然大悟地说:“原来如此,所以斯年哥才认定洪彦就是十六年前庞礼仁派出杀死三位老师,并且制造三位老师如此丑陋的死状的杀手,而今,三位老师的后代因为再次调查当年的案子又危及到了他,于是他再次出动杀人,并且这一次,压抑已久的他决定不再做事不留名,他想要借此‘一炮而红’,所以才搞出了开膛手的名堂啊。这个洪彦还真的是个变态!” 何铁芯刚刚感叹完毕,冉斯年便接到了马局长的电话。 “斯年啊,我们已经在洪彦身上搜出了凶器和贪吃蛇的印章,而且两名刑警也已经录下了洪彦面对里欧承认罪行的话,这次这个嚣张狠毒的变态开膛手是绝对跑不了啦。这还多亏了你的这场心理战术,之前做的准备工作,这才让凶手自投罗网啊。” “不敢当,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对了马局,袁孝生你们抓到了吗?他跟洪彦可是同伙。”冉斯年最关心的还是袁孝生的去向,因为袁孝生等同于冉斯年一生的耻辱。 马局在电话那头深深叹了口气,“袁孝生这个家伙极为狡猾,趁乱变装,混在那群观众之中溜走了。我们的人光顾着对付洪彦,这一点上确实疏忽啦。” 冉斯年有些失落,但还是客气地跟马局道谢,感谢他对他的信任,愿意配合他实施这一次的计划,尽管当初在马局他们看来,冉斯年的计划是孤注一掷,没有多少胜算。 “怎么样?看你的样子,被袁孝生给跑了?”饶佩儿焦急地问。 冉斯年点点头,“袁孝生的确聪明,可能从在休息室里,洪彦突然转变立场,跟袁孝生唱反调,说里欧不是开膛手的时候,他就有所察觉了吧。可能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洞悉到了我的计划,可是他却没能阻止住洪彦,已经近乎疯狂不听劝的洪彦,又或者他根本不愿意去劝诫洪彦这种冲动型的变态杀人狂,自己就先溜之大吉了。” “是啊,要知道,一开始他们俩的计划就是把罪名推给里欧这个创立戒除毒物瘾的互助会的可疑人士,想要一箭双雕,一起解决两个麻烦的,”饶佩儿叹息着说,“唉,说到里欧创立互助会的目的,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也算是达成了目的,因为有他的冒险协助,瓦解了松江市的贩售毒物集团,拯救了许多潜在的受害者。” 冉斯年发动车子,准备离开今晚这个上演心理战的战场,他说道:“是啊,毒物这东西真是害人不浅,吸食毒物当真就是掉入了人间炼狱,虽然有梦幻般的体验作为糖衣诱饵,但实质上,还是地狱。” 第二十七章 自投罗网 周一清晨,分局刑侦队的办公室里像往常一样忙碌而肃静,大家分工明确,有的在专注于开膛手斯内克的案件资料,反复观看昨晚连夜的审讯视频;有的在专注于十六年前三位老师的命案,准备翻案重新调查,给三位老师洗脱臭名;有的则是在申请逮捕令正式逮捕由对所有罪行供认不讳的洪彦供出的幕后老板庞礼仁。 早上八点半,市局的马局长正在跟分局的罗局长以及市局缉毒大队的队长开会,为下一步工作做部署。三位领导都认定这次开膛手的案子是个契机,可以以幕后主谋的罪名正式逮捕庞礼仁这个松江市的大毒枭,擒贼先擒王,由此开始一举攻破盘踞松江已久的贩售毒物网络。当然,这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达成的,但是此时却是最佳的时机,缉毒大队筹划已久的一窝端计划终于找到了最佳的实施时机。 缉毒大队的刑队长激动地说:“二十多年前,我们缉毒大队的卧底同志曾经深入虎穴,他提供的消息和证据已经帮助我们铲除了贩售毒物集团的一个巨大支系。只可惜,当年落网的十几个罪犯没能供出更大的网络,导致我们的工作不得不半途而废。当年卧底的同志也因为卧底身份暴露陷入被寻仇的危险之中,不得不隐姓埋名地移居到国外。这些年里,受创的贩毒网络又得以扩散壮大,有了新的头目,也就是这个庞礼仁。我们怀疑他也是由来已久,只可惜一直找不到证据指控他,他手下的无良律师团更是把他保护得滴水不漏。可这一次,有洪彦的指控,还有洪彦提供的物证,这个庞礼仁这一次绝对是难逃法网。” 马局笑着说:“这次的行动是由冉斯年一手策划实施的,当初他找到我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也是半信半疑,没什么信心,没想到真的能够成功。逮捕洪彦之后,洪彦一开始并不愿意供述出他幕后的老板是谁,也是冉斯年出的主意,他抓住了洪彦渴望‘成名’的心理,渴望臭名远扬,遗臭万年的变态心理,以此作为交换条件,洪彦这才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愿意提供他手中能够证明庞礼仁就是贩售毒物集团头目的物证。” 分局的罗局长用力点头,由衷地说:“的确,冉斯年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帮助分局破获了不少疑难案件,这次更是立了大功。昨晚我问他,该怎么感谢他的时候,他只有一句话,说是希望能够让两年前黎文慈的死真相大白,让咨询中心的爆炸案真相大白,给枉死的黎文慈和贾若凡一个交代。” 马局叹息着说:“这两起案件的确有可疑,但是目前并没有能够推翻当初结论的证据啊。这件事,不太好办。” 罗局长带着自信轻松的笑意说:“这个足以让警方重新彻查两个案子的证据,冉斯年说,他有办法找到。根据他的说法,有那么一个视频,可以指证两起案件的幕后真凶身份,而这个视频的所在,他已经有了想法。” 就在会议室里三个领导和几名骨干开会的时候,瞿子冲风风火火地走入刑侦大队的办公区。他的样子颇为狼狈,像是一整晚没睡,还穿着昨晚去看脱口秀节目的衣服,头发凌乱,灰头土脸,可是双眼却炯炯有神,整个人精神百倍。 “找到了!”瞿子冲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突然大喝一声,“我找到了!” 邓磊首先抬起头,疑惑地问道:“找到什么了?” 瞿子冲向前跨出一步,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黑色的纽扣,“我找到了黑色翅膀的纽扣,也就是开膛手斯内克在麻喻强尸体上留下的那枚纽扣!里欧果然就是开膛手斯内克!” 梁媛也狐疑地抬起头,蹙眉望着瞿子冲。 瞿子冲看到两个手下似乎是听不懂自己的话,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们没有看昨晚的直播吗?里欧在节目中承认他就是开膛手斯内克,就是因为他吃准了我们没有找到他留下的黑色翅膀纽扣,所以才嚣张地说出了这一点。我之前因为体力不支,不是曾经摔倒过在麻喻强的尸体上吗?这枚纽扣就是那个时候转移到我身上的!昨晚我听到里欧的挑衅,马上回到家里寻找那天我穿的衣服,结果在洗衣机的衣服口袋里找到了这枚纽扣!现在证据确凿,我们可以申请逮捕里欧啦!” 邓磊略带哀伤地问:“瞿队,你确定这枚纽扣是从你的衣服口袋里找到的?” 瞿子冲忿然道:“废话,我自己找到的,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梁媛放下了手中的活,说:“这枚纽扣就是逮捕里欧,甚至给他定罪的铁证啊。” 瞿子冲对梁媛的说法还算满意,“所以我现在马上就去申请逮捕令,以防这家伙逃跑回美国。” 邓磊从桌子上拿起了一张纸,说:“不用了,逮捕令我已经申请到了,马局签字的。本来我以为马局提前就签字的行为很不妥,我们根本没有把握真凶会中了冉斯年的圈套,主动上钩的,可现在看来,冉斯年又一次不负众望,他的运气真是好,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瞿子冲得意地笑笑,冲邓磊使了个眼色,“既然马局有如此的先见之明,那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去抓人?” 邓磊顿了一下,跟梁媛对视一眼,两人缓缓走到瞿子冲面前。 瞿子冲面对着两个手下,从他们的眼里看到了自己,透过两双眼睛的湿润看到了慌了神的自己。一瞬间,他明白了,他明白了自己这一次是真的沉船了,栽在了冉斯年的手上。 果然,邓磊从腰后掏出了银色的手铐,缓缓走到瞿子冲身后,“瞿子冲,你因为涉嫌谋杀麻喻强,现在正式逮捕你。” 瞿子冲的双手被拷在了冰凉的手铐之中,一向是拷住别人的瞿子冲,如今第一次体会到了这副手铐的冰冷和重量。他手中的黑色纽扣应声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在扪心自问,他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一直以来,他是想要纠正年少时的错误,他想要当个好人,当个警察啊,为什么所有人都挡在他的这条路前面?从何占国开始,到后来发现端倪的黎文慈,到后来知道他底细的麻喻强,他是不得已才为了自己的前途扫平这些障碍的啊。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冉斯年,他此生最大的错误,最不应该的心软,就是冉斯年,他应该在冉斯年从爆炸中侥幸逃生之后,再来一次暗杀的,他应该杀死冉斯年的,而不是对这样一个探案高手,释梦神探抱有侥幸心理,期望他能够帮助自己破案,期望自己能够从他身上学习到释梦探案的本领。 没错,瞿子冲太过自信了,他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他以为冉斯年没有多少演技,饶佩儿也真的是个演技蹩脚的小演员,他以为这两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自己。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他太过自信,太过性急,所以才会中了冉斯年的圈套。 当里欧提到麻喻强的尸体上有什么黑色翅膀纽扣的时候,瞿子冲马上就想到了他如果想要彻底摆脱嫌疑,就必须要趁机彻底嫁祸给里欧才行。正好,冉斯年这个神探认定了里欧是开膛手,里欧这个愚蠢狂妄的臭小子也为了出风头自己承认并且捏造出了一个什么纽扣,这是他将计就计的好机会,唯一的机会,绝佳的机会,因为之前他曾经摔倒在麻喻强的尸体上啊! 邓磊和梁媛一边一个押解着瞿子冲,穿过集体站立注视瞿子冲的、以往同时属下们那或愕然,或惋惜,或严厉的眼神,走出了办公区。 走廊的电梯间门口,一身便衣的何铁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瞿子冲。他并没有像饶佩儿说的那样,亲手给瞿子冲戴上手铐,因为他从昨晚开始,就已经恢复了他何铁芯的身份,非警察的身份。他今天来这里,不单单是为了再见瞿子冲,这个对他来说,情感十分复杂的人一眼最后一面,也是应了冉斯年的要求,冉斯年要他第一时间确认瞿子冲是否真的带着他连夜找到的黑色翅膀的纽扣前来自投罗网,然后打电话告诉他。 何铁芯嘴唇颤抖,好几次想要开口对瞿子冲说点什么,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默默目送瞿子冲进了电梯。 何铁芯掏出电话,拨给冉斯年,“斯年哥,果然如你所料,瞿子冲自投罗网了。我也准备马上去跟马局坦白一切,接受惩罚。” “好样的,铁芯,”冉斯年在电话里回应说,“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我昨天为你跟马局求过情,酌情从轻处理是一定的,但是你以后,恐怕是无法报考警校了。” 何铁芯坦然地说:“这一点我昨晚就想到了,我也愿意坦然接受惩罚,因为毕竟是我做错了事嘛。不过没关系,斯年哥,我现在的理想已经不再是当警察啦!等我接受惩罚之后,我要报考心理学专业,以后去你的工作室当你的助理!” 冉斯年欣慰地说:“当然欢迎,铁芯,别气馁,别害怕,重新开始对你来说是件好事。” 挂上电话,冉斯年冲对面的饶佩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对方,他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饶佩儿马上出门招呼外面车子里的分局负责开锁的技术员,“小李,可以开始了。” 小李是今早冉斯年驱车特意从家里接过来的警员,当然,冉斯年此举已经跟马局打了招呼。在确定了瞿子冲已经拿着莫须有的证据纽扣自投罗网后,他要第一时间进入瞿子冲的家,彻底扫荡一番,寻找那段关键的视频证据。 第二十八章 大结局 就在冉斯年摩拳擦掌准备开始大破坏之前,饶佩儿阻止了他,说:“斯年,马局这次也真的是太惯着你了,居然让你在警察之前破坏瞿子冲这个嫌疑人的家,他就不怕你一无所获,还破坏了瞿子冲家里的其他证据吗?” 冉斯年笑嘻嘻地说:“瞿子冲已经按照我的预想自投罗网了,马局昨晚答应过我,只要瞿子冲真的主动掉入圈套,带着纽扣回来,我这边就可以最先进入他家找证据。我之所以要抢在警方之前进来寻找,就是担心警方的一个细节动作就会破坏贾梓煜藏匿的证据。怎么,马局都如此信任我,我的未婚妻倒不信我了?佩儿,以往哪次我让你失望过?” 饶佩儿苦笑着说:“哪次都没让我失望过,可是你仅凭梦里出现的一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样一个根据就认定那段视频被贾梓煜藏到了瞿子冲的家里,这也实在有些不靠谱啊。你要知道,这可是瞿子冲的家,他可是个老刑警啊,他的家岂是能轻易被人藏东西的?” 冉斯年耸耸肩,“那还不容易?贾梓煜只要冒充个什么水暖工,或者是物业人员之类的,很轻松就可以进入瞿子冲的家。如果我是贾梓煜,我就会把重要的视频证据拷贝好多份,分别藏在不同的地方,以备日后证据被彻底毁掉。而其中一份证据,我一定要藏在罪犯的眼皮底下,这就是反其道而行之,罪犯就算得知了有这么个视频存在,满世界去找,也绝对想不到,他踏破铁鞋无觅处想要找的东西,其实就在他眼前,在他家里。退一万步讲,就算瞿子冲聪明绝顶,把自己家翻了个底儿朝天,找到了视频,他也只是找到了其中一份,毁掉这一份对他来说于事无补,还有很多份被藏在别处。这就是贾梓煜的高明之处。” 饶佩儿点头,进屋拉上了所有窗帘,以防外人透过窗子往里看还以为瞿子冲家里遭了贼。最后,饶佩儿又回到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 瞿子冲的家并不大,也就60多平米,而且他根本无心布置装饰,一看就是个单身汉工作狂的住所,根本没有家的温馨。这点也让饶佩儿颇有些感怀,果然就如同冉斯年说的一样,瞿子冲这个人也是有一点可取之处,他是真的想要当个好警察,真的是个一心只有工作的工作狂,只可惜,他的过去不肯放过他。 十分钟后,冉斯年的扫荡便结束,他拉着饶佩儿出了瞿子冲的家门,说了一句:“走,回家睡觉。” 门口留下了一个准备锁门并且贴上封条的小李,听了这话目瞪口呆。 大白天,冉斯年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他必须尽早找到那段视频证据,所以他根本等不到晚上,急于得到梦的启发。 梦中,冉斯年站在了瞿子冲家的阳台,狭小的阳台边上有一个破旧的矮柜,里面的东西被他翻出来,散落一地。其中有一些暗红色和黄色相间的物体显露出一角。 冉斯年弯腰拾起那团卷起的布质的物体,像白天一样一抖,五六面锦旗展开来。 其中第一面锦旗上面的标语是:匡扶正义,正义战士;忠于职守,敬业为民。 这是一幅指名道姓赠送给瞿子冲的锦旗,冉斯年心想,一定是瞿子冲破案后,被害者的家属赠与他的,后面的几面锦旗也都是这个性质的。匡扶正义,正义战士,这还真的是莫大的讽刺,忠于职守,敬业为民,这几个字大概会刺痛瞿子冲的良心吧。所以他才会把象征光荣的锦旗塞在家里阳台的矮柜里面,而不是挂在办公室,或者好好收藏在家里。 冉斯年心想,瞿子冲无法面对这样的东西,说明他还有点良心和羞耻心。正这么想着,他想要松开锦旗的手却无法动弹,像是粘在锦旗上一样,他的手紧紧握住了锦旗上面的圆柱形轴上。 冉斯年陡然惊醒,他睁开双眼的同时从床上坐了起来,马上明白了他的梦,也就是他的潜意识给他的提示——视频证据就在锦旗的轴里,那里是锦旗唯一能够藏东西的地方。也就是说,贾梓煜当初很可能不是冒充什么水暖工或者是物业人员进入了瞿子冲的家,而是干脆冒充一个被害者的家属,来给瞿子冲赠送锦旗。 可贾梓煜为什么会想到把这么重要的证据藏在锦旗之中呢?他就不担心瞿子冲其实是个好大喜功的人,会背着人,晚上偷偷在家把玩他的锦旗吗?冉斯年心想,难道是贾梓煜也曾对瞿子冲做过简单的调查?知道瞿子冲的为人,也知道瞿子冲喜欢封存锦旗的习惯?或者是贾梓煜就是想要达到这种讽刺的效果?把瞿子冲的罪证藏在象征他丰功伟绩的锦旗之中? 来不及想太多,冉斯年换好衣服马上带着饶佩儿又赶往瞿子冲的家。 这一次,正好赶上马局亲自带着手下人来搜瞿子冲的家,一群人正在对着一片狼藉不知道如何下手呢,冉斯年突然出现,直冲阳台。 十分钟后,一共六面锦旗被冉斯年这个破坏狂拆分,果然在最新的一面锦旗的轴中找到了一小块被粘贴在轴内壁的闪存盘。 在马局长的车里,冉斯年和马局长一起观看了视频的内容。视频是偷拍的,从房间的角落拍摄房间的正中央,可以看得出,这房间就是何占国简陋的家,视频里的两个人就是病入膏肓的何占国和瞿子冲。 通过两个人的对话,可以清楚地反映,三十多年前的黎文慈亲生父母的命案,以及黎文慈的死,贾若凡的死,都是瞿子冲一手策划的。其中,黎文慈的跳楼自杀,的确是利用了清明梦,瞿子冲提到他找到了一个清明梦的高手,通过心理暗示的方法更改了黎文慈的知梦扳机,黎文慈跳楼自杀的时候,使用的知梦扳机并不是冉斯年教给她的通过观察周围环境是彩色还是黑白色这个扳机,而是另外一个知梦扳机,这才导致黎文慈并不知道自己身在梦中,自己跳楼。 贾若凡的案子,瞿子冲也主动承认了按下遥控炸弹按钮的人是他,当时他就在对面写字楼的一个空房间里,用望远镜观察着冉斯年的办公室。他也是担心错过最佳时机,不得已才在贾若凡在场的情况下按下了按钮引爆炸弹。 最后,瞿子冲也的确对何占国提及麻喻强一直在以瞿子冲的过去要挟他,瞿子冲的工资几乎都用来去封住麻喻强的嘴巴,他苦不堪言。这点也正好表明了瞿子冲对麻喻强的杀人动机。原来瞿子冲从前跟麻喻强有过合作关系,两人同为贩售毒物集团的成员,只不过后来,瞿子冲硬是脱离了那个邪恶的组织,想要重生为人,只可惜,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因为那些罪恶的过去,导致他失去了他妄想要拥有的未来。 马局长关上平板电脑,重重叹了口气,说:“斯年,你放心吧,黎文慈和贾若凡的案子,我们会重新开启,有了这段视频作为证据,又有瞿子冲故意制造与麻喻强尸体的亲密接触,捏造证据嫁祸里欧等等,他是绝对会得到法律的严惩的。” 冉斯年仰头长叹一声,“太好了,终于要到真相大白的一天了,等到瞿子冲的案子尘埃落定,我也可以真正摆脱我的心理负担和负罪感,对黎文慈和贾若凡,还有我自己有个交代了。” 马局拍拍冉斯年的肩膀说:“是啊,瞿子冲一旦落网,你也可以摆脱‘行业耻辱’的包袱,为你自己正名啦。斯年,听说你正在筹备你的工作室?而且好事将近?恭喜你啊!” 冉斯年露出舒心的笑容,对未来充满畅想地说:“是啊,我要开启崭新的生活和职业生涯。但是马局,以后你们那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我还是愿意无偿提供帮助,尽我所能去还原真相,匡扶正义。” 马局欣慰地说:“太好了,斯年,我就等着你这句话呢。我就知道,你绝对是个富有正义感、淡泊名利的、称职的侦探,释梦神探!” 冉斯年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突然想到了另一个让他头疼不已的问题,这个问题极为煞风景,眼下的局势一片大好,就只有这个问题始终是冉斯年心上的一根刺。他问马局长:“对了,马局长,袁孝生有消息了吗?你们还是没能找到他吗?” 马局重重吐了口气,有些惭愧地点头,“是啊,这个袁孝生狡猾得很。洪彦那边已经供述出袁孝生也是庞礼仁的心腹,他也是贩售毒物集团的重要人物之一,只可惜,这家伙警惕性极强,昨晚的节目中场休息期间他就已经趁我们不备混进了观众之中。从昨晚开始到现在,我们的人还是没能找到他的踪迹。” 冉斯年苦笑着点点头,心想,就算警方追捕不到袁孝生,这个袁孝生一定会再次主动出现的,下一次,他恐怕会变换另一个身份,甚至是容貌,再来找他冉斯年的麻烦。袁孝生,注定是冉斯年的曾经的耻辱和未来的对手。 一个月后,捷报频频,不但瞿子冲被审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缉毒大队那边也传来喜讯,他们在短时间内接连端了六个松江市的贩售毒物的窝点,整个贩售毒物集团已经是溃不成军,不少中层打算逃之夭夭,也被警方在机场和火车站给拦截下来。缉毒大队的队长称,彻底瓦解整个组织,不留任何可以重燃的火苗,彻底把它们变成一堆死灰,只是时间的问题。而且多年前移居国外的那位前卧底警察,在听闻了松江市的形势,胜利在望之后,也提出要马上回国与家人团聚。 判处瞿子冲死刑的庭审结束后,冉斯年和饶佩儿如释重负一般从法院出来,两人接下来正准备跟饶佩儿的母亲陶翠芬和陶翠芬的男友,以及冉斯年的母亲和叔叔会面,大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商议婚事的。就在这时候,饶佩儿接到了里欧的电话。 “喂,姐,我们现在在中国的Z市,正打算转机飞松江呢。”里欧在电话里兴奋不已地说。 饶佩儿整个人差点没站稳,“你们?你是说,你们?” “是呀,我和爸爸,还有我妈妈,”里欧稍显别扭地说,“爸爸本来是预定下周再回国的,但是他真的是一天都等不及了。我妈妈也想要陪伴爸爸,她说也很想见见你,跟你团聚呢。” 饶佩儿早就听说父亲要回国的事情,但是她一直都持着逃避面对的态度,这下可好,人家一家三口都已经不打招呼,身处距离松江市只有四个小时航程的Z市了,她也就不得不赶快调整状态面对这一切,她只有四个小时的时间。 “姐,我们都希望你能来接机,你会来的,对吧?”里欧小心翼翼地问。 饶佩儿一时语塞,鼻子一酸,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冉斯年环抱住饶佩儿,轻轻在她耳边温柔地说:“佩儿,我知道你为难纠结是因为你的母亲,你怕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是的,我自己倒是没什么,能跟父亲团聚固然好,可是如果这样会伤害到我妈,我宁愿永远不见父亲。”饶佩儿说着,眼泪已经划过脸颊。 冉斯年扶住饶佩儿的双肩,凝视她的双眼,认真地说:“佩儿,其实你母亲早就知道你父亲还活着了。她比你知道真相要早得多,你们母女都是因为担心这个真相会伤害到对方,所以都隐瞒对方。” “什么?”饶佩儿惊讶地叫,“你怎么知道?” 冉斯年笑着说:“别忘了,陶阿姨现在正在热恋,恋人之间是无话不谈的。就在前天,我的准岳父曾经找我这个准女婿商议过,该不该把你父亲的事情真相告知给你,这也是你母亲在犹豫的事情。于是我便打算,待会儿的饭局上,咱们几个自己人就干脆挑明一切。” 饶佩儿抹了一把眼泪,惊喜地问:“斯年,你没骗我吧?” 冉斯年郑重说道:“以我的人格和好运气担保,绝对是实话。” 饶佩儿噗嗤一声乐出来,如释重负一般地原地转了一圈,抬头望向天空,迎着阳光眯起眼睛,阳光烘干了她脸上的泪痕,笑容如阳光般灿烂。 “斯年,”饶佩儿笑得合不拢嘴,导致她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参演了那部我这辈子最失败的电影,是它让我遇见了你,你这个与众不同的释梦神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