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她是谁? 处于华夏国西南地区的木棉市,被人称为阳光之城,冬日更是适合老年人休养、旅游的胜地。 可到了这2028年,木棉市的气候却变得很是反常,数十年来几乎都无雨的冬季,却在今年时常连日阴雨。 在腊月二十五这天早晨,天将亮不亮时,因为昨夜突降大雨的原故,只要能不早起的人,都还躲在温暖的背窝之中,不愿起床。 木棉市一个默默无名的村落里,除了瓢泼大雨一直不停的哗哗声,和偶尔会响起一两声狗吠外,连公鸡都嫌冷而懒得钻出窝打鸣了。 可就是这样的鬼天气里,却有一个身穿单薄蓝色条纹,印着“第三人民医院”六个醒目大字病号服的女人,正淋着冰冷的瓢泼大雨,如散步般,漫无目的地缓缓走在满是泥泞的田间小道上。 她走得不快,但却显然对眼前的田埂小道很是熟悉。当走到一块田的尽头后,面对数个选择时,她总是能选择其中一条最平坦,也最宽敞的直道走。 当天放亮时,她走到了一个很是荒凉,显然是人迹罕至的小水库边。 随后,直接走到水库边一块很是宽敞平缓的大石之上站定后,就低头盯着眼前被天上降下的大雨打出不计其数波纹的水面一动不动。 就算此时有人上前细看,也看不清她那被雨水淋刷而散落下的头发遮盖住的面孔,更看不清她的表情,可在她的身上,却让人感受到一种说不出的哀伤和绝望。 她这一站,就是很久很久,任凭风吹雨打也不曾移动一下,只是在寒风吹来时,原地晃晃悠悠的摇摆几下,看上去,整个人如同与坝埂上淋多了雨水开始腐烂的枯草一般,透着浓浓的死亡腐朽之气。 如果不清楚情况的人,一看之下,定会以为,她只是一个被人因某种原因,摆放在这大石上的仿真人偶。 但人偶,一看之下,又怎会让人有哀伤绝望之感。可活人,又哪来腐朽的死气? 她出现在这里,还是以这样的方式与状态出现,这其中的矛盾令但凡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去想:她,是谁? 她,为何穿着一身医院里病人才穿的病号服,却在这腊月寒冬里,站在这荒凉的地方淋这冰冷彻骨的大雨? 如今的她,其实只是一个人们口中统称为疯子的女人。 因为木棉市第三人民医院,当地人,称之为神经病医院。 在不熟悉她的人眼中,其实,她就只是一个神经病,一个疯妇。 而在了解内情的人眼中,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身世可怜,外加所嫁非人被逼疯的可怜女人。 但在被人用疯子、神经病或是可怜的疯女人等名词称呼之前,她也有一个使用了40多年的名字——沐红梅。 1982年四月的一天,在一阵哇哇之声中,被母亲取了一个好听的小名红梅,上户口时,还是母亲给取了大名叫沐红梅的女婴,降生在了改革开放后又包产到户而显得生机勃勃的小山村。 但这,也就是她坎坷凄苦的一生地开头。 自沐红梅出生那刻起,她就有一个时而温婉可亲、时而哭闹、笑骂不止,有时甚至会动手打人的母亲。 一个力壮如牛,但一没钱买酒喝就要打人,在乡邻口中只会每天以凶暴掩饰无能的酒鬼父亲。 这样的家境下,沐红梅虽然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出生在了改革开放后经济开始快速发展,老百姓的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红火的华夏国,可她活了大半辈子,也没机会上过一天学。 能认、会写的数十个汉字,和一点简单的算术知识,也是多亏她所在那生产队原来的孔老队长教给的。 可就算是这样,沐红梅性格中的坚毅、乐观和吃苦耐劳,令她靠着自己当时还幼小的身板,养活了自己的同时,也养大了母亲在她6岁那年去世时给她留下的幼弟。 并在24岁被村里人称为老姑娘时,经人介绍,与一个来木棉市当建筑工人的外地男人结了婚,第二年就生下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 她没什么文化水平可言,但她是一个能二话不说拿出全部家底、并红着脸向亲友借钱支持丈夫进城创业,在男人为事业打拼时,她老老实实没有半句怨言在家埋头务农的同时,还把家里照管得让丈夫没有后顾之忧的妻子。 更是全心全意照顾爱护女儿成长的母亲。 在丈夫事业有成,女儿一天天长大还考上了令村邻羡慕的名牌大学时,沐红梅再一次用事实证明了,她并不是什么苦命人。 她前半生虽苦,但这后半生,每天都能感觉得到满足,和年轻人口中所说的幸福。 可到了最后,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就在今年,也就是2028年的春天,与她结婚22年的丈夫,带回一个年轻漂亮,只比女儿年纪大点不多的女人回到家里,向她提出了离婚,说要娶那真心相爱的女人。 被又气又怒的情绪,和如心被撕裂的疼痛折磨得懵了头的沐红梅,不顾男人的拳脚相加,一声声的质问下,得到了个“他当年只是想要一个可以传宗结代的婆娘和当地户口”的答案。 在那一刻,对这个虽没年轻人口中的“爱情”,但早已被她当成亲人的男人,她知道,两人夫妻情分,尽了。 可想到女儿还要在几年后找份好姻缘,沐红梅咬着牙都没同意离婚。 至少在女儿成家之前,哪怕只是明面上,这个家也不能散。 也许是因为没文化思想过于守旧,或是说眼界太狭窄脑筋死板,总之,沐红梅执拗的认定,女儿要想找到份好姻缘,就得有个清清白白无法让人说三道四去挑剔的家世。 沐红梅懂的不多,但也许,这就是大多数传统农村妇人都会有的看法。 可最终,在女儿不但没站在她这母亲一边帮着说话,还一脸嫌弃的嘲讽沐红梅:“为了让我有个好姻缘?亏你说得出口,有你这种丢人显眼,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的妈,我还能长到什么样的好男人,还能有什么好姻缘......” 听着高学历有文化,一直以来都让自己自豪骄傲的女儿,用她那张每次参加学校里组办的辩论赛,都能获奖的嘴,说出这如拿刀在捅沐红梅心窝的话后,还数落沐红梅这当母亲的如何自私的利用亲生女儿捆绑变了心的男人时,沐红梅的天......塌了,绝望了,心,仿如碎成了末。 那一天,沐红梅倒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在浑浑噩噩中,她,出于本能的想到,好似应该找个更苦命的人来比一比。 也许只有在这样一比之后,她会发现,自己并不算是最苦的人,这样,她才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但就是在这恍惚中,因为一时的本能,沐红梅却发现了一个如被证实,也许将令全球人类都为之震惊的大谜团。 PS:这部新文,是娃娃最近在工作期间,写的手稿,今天思路不通,卡文之时,一时心血来潮,把手稿在小黑屋里码了出来,考虑了很久后,还是决定上传。 只有几章的存稿,还是手稿,加着还有两个坑没填满,所以这部新文的更新暂时是保证不到了。 不过娃娃可以保证一点,所有的坑都会一一填上,喜欢此类故事的亲,可以收藏一下,静待养肥吧。 么么哒~~~~ 第2章 选择死亡 这能今全人类为之震惊的大谜团,源于沐红梅突然‘恢复’的记忆。 沐红梅发现,村里原来有个身世比自己坎坷凄苦,被村里人称为扫把星,可以让自己用来进行比较寻求勇气的小孤女,竟然从十多年前起,就突然间在这世上消失了。 而她这些突然‘恢复’的记忆中,竟也再没有与这小孤女相关的一切信息。 而且,最令沐红梅感到可怕的,是与那小孤女相关的很多人,竟然也人间蒸发了一般,这世上再没留下任何能证明他们存在过的痕迹。 因为,如今也许只存在于沐红梅记忆中包括小孤女在内的这些人,就这么消失了不算,记忆之中,他们相应的住宅房屋,到了如今,要么是别人家住了数十年的老宅子,要么变成了村里人的田地或是荒地。 忆起越多的‘往事’,沐红梅表情中的迷茫越浓,但随着她的思路变得清晰,这些迷茫逐渐越少时,她心中却有如惊涛骇浪。 因为她这突然想起来的记忆,原本就如只是她曾经做过的一个梦境,可仔细回想后,梦中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实。 真实得她能与人肯定的说,那些人,那些事,本就在她的生命中,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 可,如果不是在沐红梅身上发生了这些事后,冥冥之中,仿若有一只手,揭开了掩盖在她忘记中的那快工幕布,她,永远不会想起这些记忆。 已是中年的沐红梅,年轻时好看的尖瘦瓜子脸上,到了如今已经长满了皱纹,皮肤更是多了很深的暗黄,比起生孩子前,还长了不少斑。 当被尘封的记忆被找回时,她那张容颜早逝,在惊异下变得有些扭曲,更显苍白暗黄又布满皱纹的老女人脸,让人看着,就算不会令人如见了鬼般心生寒意,却也会心生排斥,或说是厌恶。 这样的她,如果被她那男人看到,定会更加不待见,同时也一定会更加坚定跟她早些把婚离了,省得被人晓得他样这事业有成的大老板,当年竟娶个这样没文化不说还丑陋的婆娘,太丢人现眼。 沐红梅虽然没文化,但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自己正在做噩梦,那这种事就透着太多的怪异,比那电视电影里演的什么恐怖片、科幻片,还怪得多、离奇得多。 当发现这突然想起的记忆不是梦后,被男人和儿女背叛的伤心,与这突然间‘记忆恢复’后发现的怪异离奇相比,前者在沐红梅心里好像都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她开始全力的想要破解这个‘本村人口失踪迷案’。 可没过多久,沐红梅这边还没找到线索,她就变成了乡邻口中受到男人变心要离婚的刺激后,导致神经错乱的‘疯子’。 因为,不光是本村的村邻记不得有‘失踪’的那些人,连本镇的镇政府、本镇派出所、直至她走访上告的区公安局,都没这些人的户籍档案。 而且,没有相关的档案不说,随着‘调查’的深入,沐红梅发现,那个记忆中与自己同龄,小名叫小月,大名余明月的孤女一家,和后来与那丫头相关的数家人的三代,算起来几十口子人和包括就她所知那些人家应该存在的住宅,真的全消失得彻彻底底。 事实直指,这世上,从没有沐红梅记忆中的这些人存在过的痕迹。 真相就是,要么是沐红梅装疯卖傻不想与丈夫离婚;要么,她就是受不了丈夫要与她离婚的刺激......疯了! 要不是沐红梅对那20多年的记忆越想越清晰,在大家都说她疯了的时候,沐红梅肯定也会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因为这种怪异的程度,已经不是用沐红梅这样一个没文化的农村妇女那点有限的想像力,能够去解释得了地。 但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迷案’变得越来越清晰,连医生都说那些人是沐红梅自己幻想出来的,还给开了不少药时,沐红梅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疯了? 最终,事实摆在眼前,沐红梅不得不相信,自己疯了。 因为她,被那没能与她离成婚的男人,和她的亲生女儿,送进了本市唯一的一家精神病医院。 虽说疯了有一个好处,就是男人一时间不能与她离婚,可她,在‘解开’了心里的谜团后,清楚的知道,在这世上,已经没什么可值得自己去留恋的了。 变了心的男人想老树开花另娶真爱,都不算什么,让她生无可恋,觉得活着没有意义还很痛苦的,是女儿对她越来越清晰地嫌弃、冷漠和指责。 可她,呆在医院里进行治疗的这段时间里,想的最多的,还是被自己当成宝贝一般疼爱长大的女儿。 那怕一想到女儿是如何嫌弃的指责自己,沐红梅原本以为碎裂后死去的心,还是会感觉痛......很痛。 因为哪怕被人当成了疯子,哪怕进了疯子才要住进去的医院后,每天都要接受各种痛苦得令她时常变得精神恍惚的治疗,但她脑中还是一直记得,女儿那天嘲疯的话。 “为了让我有个好姻缘?亏你说得出口,有你这种丢人显眼,让我在人前抬不起头的妈,我还能找到什么好男人,还有什么好姻缘......” 事情到了此时,沐红梅已生无可恋,没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但她心里却很是执着的,想在离开这世界前,跟女儿说一句二十多年来每每想说,却都没说出口的肉麻话。 “贝贝啊,你记住妈妈的话,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妈妈都是爱你的。” 沐红梅前半生,一直在努力求活,可如今,她真心无意成为女儿的负担和拖累。更不想女儿将来也许会为自己的轻生,而内疚。 为着这种种遗愿,沐红梅选择了......逃。 她本就没疯,所以很轻易的从医院逃了出来,身上没钱,又怕被人发现,只得连夜冒雨步行了二十多公里的路程,于凌晨天快放亮时,回到了大门深锁的家门前。 可,看着早已人去楼空无人居住的家,翻墙撬锁的进了家后,一遍遍拨打过去明明熟悉得在梦中也不会记错,却成了空号的号码时,沐红梅早已碎裂的心,这次,却是彻底的冷了,死透了。 在这个下着瓢泼大雨天将亮未亮的清晨,沐红梅留下一封写得歪歪扭扭的遗书后,选择了她母亲当年同样的路,来到了母亲当年溺亡的水库边,在当年摆放母亲尸体的大石上站了很久,回忆了很多很多。 其中大部分,都是也许在如今只存在于她一个人记忆中的往事后,站在水库坝埂边上,早已被瓢泼般的雨水淋透冲刷了一遍又一遍的沐红梅,动了。 这动,是她纵身跳入了眼前这片曾听人说过,深达数十米的水域。 沐红梅不通水性,结局注定了是......死亡。 但这正是她所求,用死亡,结束这原本在很多年前那些乡邻口中,就应该是悲剧的一生。 在最后的黑暗降临那一刻,沐红梅好像看到了已经快要被自己遗忘了相貌的母亲,在对自己微笑着,向自己敞开了怀抱。 依稀中,她仿佛又闻到了母亲身上熟悉的乳香,一阵阵的送入她那有些刺痛的鼻腔和肺里。 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沐红梅感觉刺痛都开始变淡,身体好像也不那么冷了...... “妈,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做您的女儿,您可一定要陪着我一辈子啊。也只有这样,我才有机会孝顺您老。 有妈妈帮着掌掌眼,也许我还能嫁个有心有肺的好男人......至于儿女么......也许都是讨债的吧........咯咯...” 爬在母亲怀里嘟哝完这些话,沉默一阵后,沐红梅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儿时中什么开心的往事,竟突然咧着嘴笑了,依稀发出了小儿女般的娇笑声。 她累了,困了,爬在妈妈的怀里,就想长长美美的睡一觉,可就在困意来临,意识快要完全消散时,沐红梅的脑海中,隐隐浮现出一个非常熟悉,但却已经被她努力遗忘了很久很久的瘦弱背影。 “我多等了你四年呢.......如果你能守诺回来...该多好......唉...罢了...可....我还是......怨你......” PS:亲们,今天是2016年有1月7日了,娃娃开始恢复更新,每天会努力做到更新2000+的一章。 喜欢重生种田文的小姐妹们,可以收藏起来等待养肥,么么哒~~ 第3章 重生在1988 沐红梅本以为,一死,就能丢下正承受中的一切痛苦,但她却在失去所有意识后,或是在失去意识很久后,感觉到了阵阵头疼。 很疼,就如脑袋被人敲破了一个窟窿一般,疼得钻心。 特别是耳边那一声声依稀透着几分熟悉的小孩哭声,令沐红梅的心,如被什么东西死死纠住一般,一起发出阵阵疼痛。 怎么连死了,都不得清静,都还要接受这些折腾呢? 沐红梅喉头发苦。隐隐明白,这,不是自己所知的死亡后,会有的感受。 都说哀莫大于心死,但要是这二者相加,又该如何比喻呢? 如果说,她只是在受到丈夫的背叛时,伤了心,那么,在面对唯一的亲生女儿对她的嫌弃、厌恶和不理解的指责、鄙视时,她的心,在感受完了哀伤、绝望后,已经以碎成了粉末的形式,死亡。 可这本应死亡的身,和早已死去的心,在听到那一声声幼儿撕心裂肺的哭声时,竟然会......痛。 她本不想去理会这钻心的‘痛’,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忽视一切的感识,可,冥冥中,在听到这熟悉的幼儿哭声时,她想看一眼,这个一直在她耳边哭的孩子,是谁。 可全身上下每下个毛孔传递来的沉重感,和脑中思绪的混沌,令她根本想不起这正哭的孩子到底是谁。 只感觉,很熟悉,很熟悉,而且令她很不舍。 是谁?竟然让她这种连生,都无可恋的人,不舍得听一他的哭声。 在沐红梅努力的想睁开眼,看看旁边扯着嗓子哭叫的孩子是谁时,却一直无法如愿,拼尽了全力,只换来她的眼皮在不停的在抖动、抖动中循环。 时间仿佛过了很久,也许却又只是片刻,但在沐红梅不懈的努力下,除了一声声在她耳中孩童又急又怕的哭声外,她的眼睛,却依然没有张开一条哪怕只见到一丝影像或是光亮的缝隙。 ...... “嘎吱~” 两扇老旧的木板门中的一扇,然后被人从外推开,一个污头垢面的人中年男人,走进了屋内。 他几步走到屋正中,一把提起了此时正爬在一个四五岁小女孩身边哭嚎的幼童。 “号丧啊!哭!再给老子哭,老子正好直接两脚踢死你,把你跟你那不中用的妈一个坑埋了省事。MD,屁事不会干,养着也是费粮。” 在这男人的怒骂声响起时,那原本躺在地上,无论那幼童如何哭叫摇拽,除了眼皮抖动却没有任何动静,如具死尸般的小女孩,斜搭在泥地上瘦弱而显得僵的右手的那根食指,突然抖动了一下。 在这男人爆怒的吼完,轮起巴掌啪啪几下就打在了在他手中如个小鸡仔的幼童的屁股上时,小女孩那只如干瘦如鸡爪子般的手的五根手指,又大幅度的抖了几下。 她那歪斜着靠在泥地上的小脑袋,也在这时薇不可察的动了动,随后,一双之前就不停的抖动了很久却无法张开的眼皮,在这时,竟薇薇张开了一条缝隙。 “小......小....弟?” 一声微弱而干涩,显得有些沙哑的声音,从这小女孩口中传出。 只不过她这声小弟,叫得太过困难,太过心疼,也太过疑惑。 因为这小女孩,小名叫小红梅,大名沐红梅。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跳进了母亲当年溺亡的水库寻死。 但此时张开眼,第一眼却看到了还是个一两岁孩子的弟弟,她哪能不疑,哪能不惊。 毕竟,她纵身跑入水库中那刻,已是46岁被男人嫌弃的黄脸婆了,而她唯一的亲弟弟,明明只比她小了三岁多。 虽然没有任何照片可供参考,40多年的时候流逝,让沐红梅早已不记得弟弟儿时的长相,可在感觉到这小男孩被打,努力张看眼,看到眼前这瘦得如只小野猴的孩子那一刻,沐红梅仅凭直觉,就认定这小家伙,是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可理智上,她又觉得,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她的弟弟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今年应该42了,怎么会变成了一个一两岁大的小孩子呢? 这,实在是太......怎以说呢,照村里那些读过书的人的说法,应该说,这实在是太荒谬了吧。 可刚才几十年都让她无法遗忘的属于父亲的怒吼声,又让她有些相信,她所见所感的这一切,是真实的。 刚才哭得让自己心都纠痛,想要看一眼的孩子,是自己唯一的亲弟弟。 给了自己张开眼睛的力气的吼声,来自于自己儿时最惧怕,成年后最无奈的......父亲。 难道这也是回光返照后的幻觉? 沐红梅清楚的记得,跳进水库中,被水呛得快要窒息,清楚的感觉到了死亡那一刻,她,看见了母亲在对自己微笑,嗅到了母亲的味道,扑进了母亲的怀抱,最后还看到了当年答应过,一挣到钱,就会回来娶自己的男孩。 沐红梅心思复杂的分析之时,她眼前所见这个原本一直哭个不停,哭得嗓子都哑了的一岁左右小男孩,也不只是被打疼得背过了气,或是被吓的,哭声竟就这么生生停顿住了。 不过小男孩在被那男人如扔沙包一样扔在地上时,却立即响起了撕心裂肺的哭声。 “啊....哇呜....啊......” 这被男人扔在地上的小男孩,看上去明显也有一岁多,但却不会说话,只会咿呀乱语的伤心哭嚎。 这哭声,又令沐红梅的心,一阵的纠痛。 “别.....哭,小...弟。” 不管是不是幻觉,沐红梅在弟弟受到父亲如此残忍对待后哭起来时,心里清楚感觉到了阵阵纠痛,本能的如当年一年,出声安慰。 只是她嗓子干哑,心里又太痛太苦,加着全身乏力,一双圆黑明亮的眼睛虽完全睁开,看清了屋里一小半的景物,但这声音,实在不大。 不过她这原本不大的声音,听在那凶爆邋遢男人耳里,却是让这个因为焦急害怕而把怒火撒在小男孩身上的男人心里一松。 “TMD,死丫头,好的不学,竟然敢学人装死来吓老子,看老子不两脚踢死你。” 男人骂着,提起脚做势就要往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踢去,但最终,他还是焉焉的收回了脚,没有真踢。 只是眼神闪烁的打量着小女孩子从额头流出来,流得满头满脸满脖胫的血痂,心里审视着小女孩的伤势,是否致命。 毕竟,他虽然浑,虽然没文化,但却也知道,杀人,是要吃枪子的。 哪怕失手杀死的,是亲生女儿,人家警察可不会管这些。 沐红梅早已经把这男人的一切举动,都看在了眼里,但此时,她却没有去管这男人,只是努力的朝着被如只沙包一样扔在地上的小弟爬了过去。 哪怕这只是幻觉,她也想尽一切努力,保护这个母亲给自己留下的唯一的亲弟弟。 哪怕,自己含辛茹苦抚养成年的这个小弟,在做了别人家的插门女婿后,鲜少回家看过自己这唯一的亲姐姐,鲜少与自己联系。 可他,终是自己到了此时,唯一留恋放不下的人。 至于一旁,那个叫沐正方的男人,自己的父亲,沐红梅从前想起早死的他时,或许心情会很复杂。 其中,有怨,有怪,有恨,或许还有些自己也不想承认的遗憾,但此时,却是除了刚才为了确定他的身份和自己所处的大致环境外,却再不想去多看一眼。 “小弟,别哭,你有姐姐在呢。痛了是不是,别怕,姐姐给你呼呼就好了......”沐红梅终于爬到了小弟的面前,如当年一样,吃力的伸手给为他抹去了小脸上的泪,疼惜地轻声安慰。 而沐正方,此时在看到爬到小儿子面前,抱着小儿子哐哄起来的沐红梅时,心里终于彻底放心下来。 不会死就好。 “小赔钱货,把你养这么大,想吃口现成的都指望不上,还TM的差点就祸害了老子!”沐正方瞪了姐弟两一眼,就骂骂咧咧的往屋里走,准备回屋睡觉。 早上沐正方多喝了几杯,想到正月初十那天,他那溺死在水库里的疯婆娘李国针下葬时,李家人的刁难,他心里有气没出撒,正好看到跟李国针长七八分相像的沐红梅端着洗脸水进门,叫他洗脸吃饭,沐正方一时火起就踢了沐红梅一脚。 谁想,沐正方平日下手就没个轻重,酒喝多了加着心里有火,这一脚是使足了全力。 今年还差几月才满六岁的沐红梅,被他一脚踢飞撞到了墙边的柜角上,当时就晕死过去,一动不动,撞了道口子的额头,血却不停的流。 看着那血很快就流了一大摊,女儿却哼哼都不哼哼一声,沐正方的酒都吓醒了一半。 后来,见沐红梅过了好几分钟都还躺地上一动不动,地上的血却越来越多,他心里也吓了一跳,用脚来回推了几下,沐红梅依然没点动静,沐正方就以为自己失手把女儿打死了。 杀人是要偿命的,这点法律常识,他也知道,而且在他婆娘溺水死后,更是被民警给带去问过话后,被普及了不少法律知识。 当时,他酒也吓醒了,心里懊悔一阵后,做出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出了家门,然后费气扒力的跑了十几里山路,躲到了深山里。 在觉得多少有了些安全感后,他心里,却总有说不上来的滋味,后来越想越不对,觉得应该再回家把情况搞清楚。 如果女儿没死那是最好,顶多就是得买点药包包伤口。 但要是真被自己失手打死了,那就得找个地方埋了,到时就死咬着说自己不清楚,让人觉得那死丫头也许是被人拐走了。 这样,不管是那个最爱多管闲事的邻居队长老头,还是派出所的民警来,只要没证据,也不能抓自己。 在山上合计了大半天,最终有了这样的打算,沐正方就又花了两个多小时,在太阳都落了山,才从深山跑了回来。 还没进大门,就听到两岁多却不会说话的小儿子的哭声,他又是紧张又是气。 哭得这么大声,这不是招人来么,坑爹啊! 所以一开了跑时锁紧的堂屋门,提起他那又饿又被姐姐模样吓到才哭嚎不止的小儿子,就往屁股上一顿狠揍,还不解气,直接把被吓蒙住的小儿子扔到了地上。 随后,沐正方就惊喜的发现以为多半是没救的大女儿没死,心情一放松,也感觉到了这一天折腾下来的疲累。 虽说除了累,肚子也饿得不行,但看着大女儿爬着才能到小儿子跟前去,他也知道指望不上她来做饭给自己吃了,只得骂几声解解气,就准备直接回屋补觉休息。 毕竟,平日里,他除了晚上,每天中午也是要像城里人一样,睡几个小时午觉养养精神的。 “沐正方!你要反天了是不是? 你还有没有王法了,打娃娃也是犯法的,这才几天,民警给你普及的那些法律知识,你都忘进狗肚子里头了哇? 红梅啊,你.......你.....沐正方你他MD还是不是人!” 沐正方还没往屋里那张只有块稻草帘子的床上躺下去,院里就传来了一阵苍老的怒吼和质问声。 随着这吼声临近,一个175左右个子,背有些薇躬,但精神头却显得很实足的老头,也走到了沐正方家那道显得有些破败的堂屋门前。 正安慰着弟弟的沐红梅,在最初听到这中气实足,却令自己难忘的吼声时,不可思议的抬头望去。 “队长爷爷......” 沐红梅的眼泪流了下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这个儿时帮助自己教导自己的老人,几乎都快忘了他的相貌。 可此时,他竟真实的出现在了自己的幻觉之中,这让沐红梅想起了数十年前的很多很多。 是他,教会了儿时的自己,要乐观,要坚强。 他说:“红梅啊,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坎。”每次说这话时,基本都是他给自己家送粮物的时候。 是他,教会了儿时的自己,田地里的农活,什么季节,该种什么,该怎么种。 除了农活,还教会了自己识了些简单常用又很重要的字,教会了自己算账卖东西等众多谋生技能。 可以说,是他,教会了自己,要如何在没有父母亲人帮助的情况下,用一个孩子的双手和劳力,活下去。 在心里,自己,其实一直把他当成父亲,儿进不懂事,也憨憨的问过:“队长,我能叫你做爸爸吗?” 可他,却在沉默了很久后,摇头说:“唉,丫头,你爷爷和我也是一年生的人,只是他比我去的早,你往后就把我当成你的爷爷吧。” 所以,自己在那之后,就一直叫他“队长爷爷”。 沐红梅就这么呆呆的看着她心目中真正的父亲,一步步向她走近,最后,当她以为,他会突然如清晰起来的记忆中一样,抱起自己时,他却突然一脸怒容的吼骂起来,调转身往回跑。 他跑到了院里,抓起了院里一根干柴,又折身冲进她家堂屋来,在她的惊愕中,越过她身边,冲向她记忆中唯一能让她一家四口睡觉的屋子。 “沐正方!你给老子滚出来,有你这么丧尽天良的哇,你婆娘这才被你逼死几天,你又想干哪样......” “哎呦!叫你声孔大爷,你还真当回事啊...... 哎呦...老子跟你说.....别以为你是.....队长,老子....老子就怕你。 再打.....哎呦....老子真还手了啊....哎呦.......” 沐红梅这次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也是第一次,对自己死前出现的这些幻觉,产生了怀疑。 她往自己脸上拧了一把,脸很疼。 看了看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弟,他小小的身体,很暖。而且,还有阵阵尿骚和屎臭味从小弟身上传来。 环顾四周,这是记忆中有些模糊了,但此时却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当年老房子内的布局和陈设。 这......这是怎么了? 沐红梅傻了,她没文化,但此时,却感觉到了在电视剧和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事,好像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难道这些,不是将要死亡时出现的幻像,而是...... 其实她已经死了,只不过,她的魂穿越了时空,回到了从前,数十年前? ...... 在那天,沐红梅被名为孔明忠的生产队队长带到了医院包扎额头的伤口,又被老队长把她和弟弟沐红兵带到家里睡了一晚后,一觉醒来的沐红梅,终于非常肯定的弄清了一件事。 她确实穿越了。 或是说,她这应该算是电视电影里演的那种,重生。 重生在了1988年的正月十七这一天,而这天,也正是母亲溺亡下葬后的第七天。 “求死不得,那就求生吧。” 牵着弟弟回到自家连院墙都跨了大半,那道有些歪斜,要倒不倒,但却贴着崭新白色丧联的家门外,沐红梅轻声嘀咕出这句话。 虽然自杀之时,她已生无可恋,但此时,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她,得把小弟抚养成人,抚养得比从前更好。 她,更要改变自己的命运,睁大眼挑选一个可靠的好男人,平平淡淡美满幸福的过完一生。 心中唯一的遗憾,就是重生之时,母亲竟然又离自己而去,让自己无法为她老人家敬孝。 但她,此时没有时间去抱怨。 因为她要做的,是如何在这一次,靠着自己这六岁都不足的身躯,更好的活下去。 第4章 破落户 “求死不得,那就求生吧。” 看着眼前光从外看,都显得与村邻格格不入很是破败,被人私下里称为破落户的家,沐红梅轻声自语。 说完,牵着弟弟小兵廋弱却柔软暖和的小手,走到大门前,抬起一只因干多了活计而干瘦粗糙的手,毅然推向了那形同虚设不说,还要倒不倒的木板大门中的一扇。 “嘎吱~” 那扇连油漆都快脱落干净,显出些腐朽沧桑的老旧大板大门,在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声时,也被沐红梅从外边推开了道能容成人通过的大缝。 “唉~” 沐红梅顺着敞开的这条门缝,再次看到家里200多平,除了院子西面倒了几年的围墙土堆上长着枯黄的杂草,和土堆旁几小捆大概能烧三两天就能烧光的柴火,就显得空空荡荡还坑洼不平的泥地院子,和院子正南方那一栋三间的破旧茅草房时,心里终还是忍不住带着几分力不从心的忐忑叹息了一声后,才连拉带抱的,带着弟弟迈过半尺多高的门槛进了家。 沐红梅一生坎坷,可儿时,她就是个天性乐观的女孩,后来,更是成为了一个性格坚毅的农村妇女。 她,从不爱长吁短叹自哀自怜。 但此时,能让一向坚毅乐观的沐红梅发出这声叹息的,并非只是因为要再次面对家里如今的窘困,而是刚才推门,她明明是使足了全力的。 可,以她这副不足6岁,还长期营养不量的身体,使出全力,却也只能推开这么大点的一道缝。 虽说,这都是‘曾经’早已经历过的,虽说,昨夜住在队长孔明忠家时,沐红梅早已经为今后做好了比‘曾经’更充分、也更美好的打算。 但在这一刻,以成年人的心思,清晰的感受到了往后的日子将要面对的艰难时,她还是忍不住为自己实力地不足,叹息了一声。 沐红梅在这世上活了近46个年头,不管是干农活还是家务活计,都可以说无一不精。 但如今的她,毕竟还不足6岁,这副小身体终究是太小,也太弱。 要想干好对成年人都显吃力的很多农活,靠在土里刨食,养活并养好一个两岁多却还无法吃干粮的孩子,和一个正值壮年,却每天烂醉如泥的男人,真的很不切实际。 可有些事,虽明知不切实际,明知会很难,却也不得不去做。 因为这,关呼一家三口的生计,说严重点,是关呼一家三口的生死存亡。 在这80年代初期,被饿死、病死的人虽说不多,可在沐红梅的记忆中,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 在她的记忆中,光是她所在的大平乡,就有一对被不孝子孙赶去住牛棚的老两口,在年老又多病时,因为无法糊口度日,更承担不起昂贵的医药费治病,只得双双吊死在了他们当时居住的牛棚里。 想比起来,她如今这家境,其实并不比那对老人好。 而她,想活着。不光是自己,还有她最放心不下,也最无法舍弃的亲弟弟,她也想抚养他好好的长大。 还有那个终年满身酒气,此时也许还在屋里呼呼大睡的男人,她也从没想过,让他哪日被饿死,或是如前世那般因为她的无能而病死。 他对她,虽无几年养恩,她‘曾经’也怨过、恨过、怕过这样的父亲,但他终是她的父亲,是给了她生命的人。 他对她,有不可磨灭,也不能不报的生恩。 进了家门,沐红梅直接捡过一把翻倒在院里不知多久时日的长木板凳,走到院子正中心那唯一的一棵石榴树下,踮着脚,把上的抹布拿下来,擦干净了板凳上的泥土后,才把弟弟沐红兵拉到石榴树下,让他坐在板凳上。 “兵兵乖乖坐这喔,姐姐收拾收拾院子,一会儿就给你煮米糊糊吃。” 沐红梅说完,脱下身上孔明忠今早见她冷借给她的旧外套,放在了板凳一头,结果被这正月里的冷风一吹,冷得她打了个激灵。 双手抱了抱胳膊,原地跺了跺脚后,也顾不得身上的寒冷,蹲在弟弟面前,给沐红兵拢了拢穿在他身上那件母亲穿了好些年洗得有些泛白的蓝色棉布外套,防止衣服下摆拖到地上沾了灰。 刚才在队长孔明忠家时,孔明忠特意留下沐红梅姐弟两,给姐弟两热了饭菜,让姐弟两都吃了顿这年代的农村罕有的早饭。 此时已经是上午的九点过,太阳都晒到了院里,沐红梅也不怕弟弟在院里冻着。 反而,在有太阳的院里晒一晒,比四面墙洞漏风,阳光却照不到的屋里要暖和得多。 “嗯~嗯~”两岁多的沐红兵虽还不会说话,但却是听得懂姐姐所说的意思,边应声边乖乖的点着与身体比例来算,显得有些大了的小脑袋,瘦却更显方正的小脸上,扬着甜甜的笑容。 只不过他不明白姐姐为何又抱膀子又跺脚的,所以在应着声甜笑时,还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沐红梅。 “呵呵。”沐红梅的心,在看到弟弟带着依恋和全心信任的笑容,还一脸好奇的看着自己时,心里之前生出的忐忑和不安,瞬间一扫而空。 她干瘦黝黑还透着点黄的小小瓜子脸上露出宠溺的笑,抬手摸了摸沐红兵虽瘦却细腻白嫩,此时还透出几丝红印的小脸一把后,还在上面“啵滋~”亲了一口,才是站起身,开始拾掇起了院子。 沐红梅家,因为袓上都是穷苦人,她爷爷当年又参过军剿过匪,因此在解放时,她家的成分好,加着又住得偏,所以分到的房地基其实蛮大的。 在彩云村来说,不说是最大,却也绝对能排在前几名。 进门就是200多平的泥地院子,院子正南方,一栋三间座北朝南占地大概在100平不到做为正房的茅草房。 而正房东面,是一间占地30来平,同样座北朝南,但比正房低矮的灶房。 大门就在院子南面,大门的西侧,与靠着西面围墙之间,是一栋两间座南朝北的茅草房。 这两间草房,是牲口圈,原本一间用来关牛,一间用来关猪。 只不过,牛早在几年前,就被她爹沐正方卖掉换酒喝了,去年养的一头不足200斤,准备卖了交点农业税的猪,也在办沐红梅母亲的丧事时,被李家要求杀了来待客。 而猪圈边上还挖了积粪的粪坑,坑上方搭着一根根削偏后都还足有大碗那么粗的木头,算是她家的厕所。 为了防止雨水落进粪坑里,粪水益得满院太臭,也为了上厕所时,有个遮拦,所以这厕所还是搭成了个茅草棚子。 除此之外,沐红梅家是再无多余的房屋了。 围起这道南、北窄,东、西宽,占地200多平的院子的,除了现有的这些建筑物,就是用黄泥擂舂垒砌起来的围墙。 只不过,如今这东、西两面同样20余米的围墙,都在自沐红梅爷爷奶奶去世后的几年里,先后跨塌了数处。 如今的沐红梅家,被说成四通八达,也绝不为过。 也就是由于家里没个把拦,她家唯一一只用来打鸣报时的公鸡,也在过年前就被饥不择食的毛贼偷了。 可以说,沐红梅家除了一穷二白外,就是一白二穷。好在,除了欠着数年的农业税没交外,倒也没有其它外债。 没外债,倒不是说她家的经济条件好,而是她爹沐正方那种人,会有谁愿意借钱给呢。 这次办沐红梅母亲的丧事,要不是村邻、亲友见沐红梅家太穷,外加李国针没疯那两年很会为人处事,所以正月初十李国针下葬那天,大家除了义务来帮忙外,就有人给送了些粮,有些家里条件更宽余的,还给送了点钱。 不然,沐红梅家光是为办李国针这丧事,也得欠下笔不大不小的外债。 沐红梅虽说没文化,虽说儿时到当姑娘时,因为没娘教她收拾打扮,结果在很多人眼中,她显得很是有些邋遢。 可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家里条件一天天好转,她也成了个利落、爱干净、比旁的农村妇女更讲卫生,也更多些讲究的农村妇女。 等她把院子和屋里屋外拾掇得差不多时,已经是两个多小时后的事了。 并不是沐红梅家物件多,需要收拾归理的东西就多了。 恰恰相反,她家穷得叮噹响,不管是牲口,还是屋里的摆设,能卖的,早被她父亲卖掉换酒喝了。 院里、圈里空荡荡不说,她家灶房里,除了卖不成钱的米缸子、木桌木板凳子外,也只有积煮饭、煮猪食为一体的一口大铁锅,能当废铁卖上几个钱。 洗菜用的,都是木盆子;瓢水用的,是自家种的葫芦做成的瓜瓢;吃饭装菜的,不是小土碗,就是大土碗。 没有一样洋玩意儿。 而正房堂屋里,唯一的两样家具,一是供奉祖先神灵的家堂前,摆着张有些老旧却刷了黑漆的八仙桌,二是屋角存放米面的一个大米柜。 柜子里,沐红梅打扫时就查看过,空荡荡的,连耗子屎都没一颗。 可见,这柜子自成为一个名不副实的摆设起,已经很久了。 至于堂屋左右两面的两间屋子,西面一间,堆着用来喂猪却少得可怜的粗糠、簸箕、背篮、锄头等杂物。 这屋,除了扫抹归整一下,也没什么可拾掇的。 而东面一间,则是沐红梅原来一家四口,如今一家三口的住屋。 但里面,除了送人都没人愿意费力来般的两张稍一动就嘎吱响的木板床架外,就是她家少得可怜,还破旧外加脏乱不堪的床上用品。 稍上得了点台面的,就只有一口她母亲嫁到沐家来时,嫁妆里最贵重的两口红漆箱子。 不过在看到沐正方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所以这屋里,沐红梅只是进去看了一眼,并没拾掇。 之所以打扫这么久,主要是她家院子边上那围墙倒下的土堆上,野草长得太多太茂盛。 沐红梅记事时,她爷爷奶奶就已经去世了,能教她做家务的,就是她那时而正常,时而犯病发疯的母亲李国针。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真正六岁不足的小姑娘,就算再懂事能干,要是能把一个家收拾打理得有条不乱,那就奇了怪了。 会扫地,但肯定是扫不干净,更顾及不上卫生死角。 而对于这些长在家里,连大人都不去管的茅草,小小年纪的沐红梅,又哪里能想到,要去清理掉,这家,才能多几分家的模样呢。 PS:亲们,今天开始,本文恢复更新,尽力做到一日2000+的一更,请放心收藏,绝不弃坑。 对于《被雷劈回小时候》,每日会努力达到一日4000+的一更。娃娃说过不会弃坑,就不食言,绝对会把坑坑一一填满的。 第5章 梦魇般的父亲 木棉虽然地处西南方,正月多少还是有些冷,但沐红梅大扫除完毕时,身上也出了一身的细汗。 特别是额头的伤口处,因为出了汗的缘故,汗水沾到了伤口,一阵阵的刺痛。 想到灶房的锅里,还烧着热水,沐红梅直接拿了那只洗脸用的老旧木盆,转身进了灶房,踮着脚从锅里瓢了热水出来,用之前她特意拿0洗衣粉搓揉干净,但还是乌渍渍看不出本色的毛巾擦了把脸。 只不过,伤口处却是不敢去动,纱布更不敢揭。 刚才打扫时,沐红梅就发现家里连镜子都没一块,所以此时也只能轻轻的翻着纱布的边,凭着感觉,小心翼翼地把伤口周围的汗擦干净。 好不容易把自己收拾利落后,沐红梅给沐红兵也擦了把脸,看着快到中午,天气变得暖和,又端了水到堂屋里,给他简单的洗了个澡。 看着虽没用香皂,更不可能有儿童沐浴露来用的小弟,被自己简单的这么擦洗一番后,变得再没异味,还白嫩嫩的小身体,沐红梅自重生以来,第二次......笑了。 她那尖瘦腊黄的小瓜子脸上,溢满了温婉怜惜,苍白无血色的樱桃小嘴,满意的啧了啧后,咧着嘴角,往两岁多的沐红兵那虽瘦却白嫩细腻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呵呵,今天姐姐帮你洗白白了,可不能再像只小野猴一样再把自己弄成只花猫了喔。” “咯咯....额~额~.......”沐红兵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后,点头大脑袋算是应下了姐姐的话,很是配合的,让沐红梅给穿衣服。 看着这个记忆中在儿时都很听话乖巧的弟弟,沐红梅的心软得都快化了时,鼻腔突然一酸,小小的瓜子脸上,升起一抹自责。 如果不是她当年太过一味地宠溺这唯一的小弟,不懂得要好好的教导,他一天天长大后,又怎么会变成那般模样。 还有女儿,如果...... 心里突然间生出的感慨,到了这里,被沐红梅强行制止,苦涩的摇了摇头后,把已经变得有些浑浊的洗澡水端出门倒到了院里,才是牵着沐红兵去了灶房。 沐红梅往只余下红碳的灶洞里加了点干柴,等锅里的水烧开后,拿出打扫屋子时,找到的那点所剩不多的米粉,用开水冲调后还加了点白沙糖,弄成米糊糊喂给沐红兵吃。 再出灶房门外看了看天,见太阳升到的位置,判断出快到正中时,这才是开始煮......早饭。 “还好,刚才看到家里的米还有几十斤,木缸里的肉也还腌得有一些,但剩得不多了。” 沐红梅说出这话时,小小的瓜子脸上,此时已溢满了不应该属于五岁多孩子的悲痛和哀伤。 缸里腌着的数十斤肉,让她想到了七天前溺亡在水库里的母亲。 活到了46岁,再回忆自己五六岁时的事时,已记不得或是记不清了,但沐红梅却对母亲李国针的死,和对父亲沐正方的生活习惯这两年事,记得很清楚。 母亲浮肿的尸体,摆在大石上的那一幕,是她终生无法遗忘的哀痛。 所以她在选择死亡时,来到了那块大石上。 而她爹沐正方,每天都是要睡到中午一两点吃早饭,随后哪怕是已经喝得醉醺醺的,但还是要用她爷爷当年的军用水壶,装着酒,提着壶出门。 不是遛弯,就是找人聊天,要是听到谁家要约人帮忙干活,她爹就会跑去混一天日子,但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混一顿有酒有肉,油水重的晚饭。 如果遇上那些强势还计较的人家,明知他不干活只是在混饭,就算他死皮赖脸凑上去,自然不也会要他去帮忙。 那么,在太阳落山前,家里就必须准备好晚饭,不然,不管是她还是母亲,都要挨上一顿狠揍。 对于这些,她根本不用刻意去记,哪怕他已经死去很多年,这些记忆,还是会如梦魇一般,时常出现在她的梦境中,真实得令她每次梦醒时,都会颤抖恐惧。 从前还年幼的沐红梅,面对这样的父亲,心里除了委屈难过外,更多的是想到他那沙包样大的拳头揍到自己和母亲身上时的恐惧。 随着一天天长大,伤心、委屈、恐惧依旧,但却多了怨怪和一丝丝自己内心都觉得不应该有,却消磨不掉的......恨。 可当她结婚生女,岁数一天天增长,对亲情的体会也更深后,对这个父亲的恨少了些时,却生出了更多的无奈。 而后,在看到父亲一天天消瘦,随后一天天被肚子病折磨得在床上打滚叫唤,家里却没有条件进大医院,只能到乡医院开些胃药回来吃,直到那天他突然一睡不醒死去时,沐红梅心里最多的不是解脱,而是自己都不敢去多想的遗憾和内疚。 但事实是无法磨灭的,是她这当女儿的太无能,所以才会连父亲的病因都没机会弄清,就令他被病痛折磨了数年后,死了。 直到很多年后,当看到同村另外一个常年烂酒的男人,出现了父亲当看的病性特征时,她才知道,原来父亲所患的病,被称为——胃癌。 可自己对与那男人有关的记忆,竟然被...... “MD,你个死丫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给老子煮早饭?” 突出其来的一声怒吼,把沐红梅吓得身体一颤从原地跳开之时,回忆也被生生打断。 就算年幼的身体里,已被一个成年的灵魂所取代,但沐红梅对沐正方的惧怕的本能,却依然保留着。 “爹,你...你怎么起来了?”沐红梅一脸惊愕的看向暴怒的沐正方。 这时候,明明还不到中午一点。 重生回来,就算连对这个家都变得有些陌生,对自己藏钱的地方,刚才打扫时也是找了很多处才找到,可沐红梅自认自己绝对不会记错父亲的作息时间。 “你MD!老子不早些起来挣钱,你这两个小兔崽子喝风去啊?”沐正方那小三角眼此时鼓得溜圆,鼻子嗅了嗅,眼睛鼓得更大,上前几步就推开站在灶台边的沐红梅,去揭锅盖。 沐红梅此时就一六岁不足的小丫头,哪经得住他这没轻没重的一推,直接一屁股摔坐到了地上。 沐正方一见锅里果然煮了两块五花肉,心里的火气瞬间就升了起来,转身冲着正爬起来的沐红梅就踢了过去。 “你个死丫头,你这张烂嘴不馋会死啊!竟然敢给老子偷偷煮肉?” 看着父亲的大脚就这么踢了过来,正准备爬起身的沐红梅也顾不得心里的苦涩,和就要出口的解释,本能的往旁边翻滚了两下,避开了这下了狠力的一脚。 “还敢给老子躲!看老子今天不揍你个半死。”沐正方一愣之下,就要冲上前去抓人狠揍。 “沐正方!”一声中气实足的怒吼声从灶房门外传来时,孔明忠几步就从灶房门外蹿了进来。 “你要给老子反天了啊?你....呼~.....再动不动就打孩子,呼~....信不信老子今天就把派出所的同志叫来,抓你吃牢饭去?” 孔明忠毕竟了六十多岁的人了,刚才在大门外听到这院里沐正方的吼声,就猜到他又在打孩子,一路跑着进来,此时说话都有些喘,往日这样的话里,会有的霸气也弱了些。 喝止住了沐正方后,忙是向着沐红梅走过去,准备帮她把头上松散下来的沙布重新绑一下。 “孔大爹,你.....你老怎么来了?”沐正方焉焉的收了脚,没再去追跑开的沐红梅。 对这生产队长孔明忠,沐正方虽厌烦他太爱管闲事,时常在心里咒着这老头能早死自己早清静,但也还真有几分畏惧。 不过今天,沐正方能把话说得这么客气,却是因为他......有求于孔明忠。 亲们,每章2000+,如哪天不能及时更上,会直接用4000+一章补上,请放心收藏吧,么么哒~~~~ 第6章 非常猜测 “孔大爹,你......你老怎么来了?”沐正方虽疑惑,这老不死的怎么有时间大白天来家里,但他问时,脸上却带着巴结讨好的笑容。 孔明忠没理会沐正方,直到帮沐红梅把头上散开,隐隐又透出血迹的沙布包好后,才是回头虎着脸气狠狠的瞪向沐正方。 “怎么的?你就这么厌烦老子来你家里啊?老子今天要是没来,你正好拿孩子撒气是不是?” 沐正方脸皮一向就厚,加着早为这种事被孔明忠教训习惯了,此时也不当回事,很是殷勤的端了只小方凳到孔明忠旁边。 “哎呦,孔大爹你老这话说地,在我心里,敬你可比敬我亲爹还重呢,虽然自己不争气,时常惹得你老生气,但哪天不是盼着你老能多到这家里来转转,多教我点本事,让我多明点事理啊。你老快坐。” 沐正方虽然好吃懒做,但这张口就能带着奉承的贴心话,说得却倒背如流。 他见孔明忠虽虎着脸,面色却松动了些,想到一会儿要求这死老头帮忙的事,他眼珠子一转,马上就又叫苦道:“唉,我爹没孔大爹你有本事,又还死得早,给我留下了这样一个烂家底,这些年要不是你老照顾,我这一家几口怕都当花子要饭去了。 你看我这家里穷成这样,就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一年下来温饱也都成问题,可红梅这死丫头,遗传了她妈那样一副懒骨头不说,还敢给老子嘴馋,竟然不年不节的,就敢偷偷把家里那剩点不多的肉给煮了两大块,日子哪有这么过的呢,所以我才......” “沐正方!你真是烂了天良了啊你!” 孔明忠原本因听到沐正方仿佛知恩明理的话时,消了些的火气,此时却在听到沐正方这些越说越颠倒黑白的话时,气得直打哆嗦,以至于沐正方说了这么多,他才吼出了这一声。 随后,又大喘了口气,才哆嗦着指了沐正方就骂道:“你爹没本事?那你爹是怎么把你这好吃懒做的兔崽子养大成人的? 你爹要是没本事,你这种耗子都敢在你身上做窝的懒汉,是怎么能娶得上李国针那样水灵勤快的媳妇的? 给老子的,这些年你卖了买酒喝的那些牲口、粮食、家什,不是你爹辛苦一辈子才给你这兔崽子攒下的? 你爹那么一个勤谨厚道的人,怎么就生出你这样一个好赖不分事理不明的败家子。 你懒就算了,怎么?李国针那样在村里公认持家有道,干活还能顶两个男人用的女人,到了你嘴里,就成懒婆娘了? 老子跟你说,那些年,要是没她,你早不知道哪年就饿死了。红梅要是不像她,你这家还能像个家啊?” 孔明忠一阵的数落,差点没喘上气,沐正方却充耳不闻,仿佛听不见般。 随后,好似担心孔明忠扬着头教训自己不方便,沐正方竟然蹲在了旁边,从他那像是穿了几年没洗,皱巴巴、油渍渍地脏得都看不出本色的帆布外套衣袋里,拿出了烟斗和烟袋,低着脑袋,耷拉着眼皮,开始动手卷起了旱烟卷。 虽说,沐正方一向就是这样来应对孔明忠这个好管闲事的队长,可每次看到这一幕,还是都能把孔明忠气个半死。 今天孔明忠也不想再骂了,噌一下站起身,喘着粗子骂道:“老子.....呼!!你....你这龟儿子真TM没救了。” 孔明忠说完就要迈步离开,但在扫到灶后方那对拥在一起呆站着的小姐弟时,心里却又是一软。 调整了下呼吸,才是指了沐正方,警告道:“老子再跟你说一次,要是再让老子发现你揍孩子,老子立马把你扭送到派出所去,等你关进去了,红梅和小兵姐弟两住进孤儿院,也比有你在跟前三天两头挨揍强。” 孔明忠也是被气极了,说完后转身就往门外走,还蹲在地上耷拉着眼皮卷烟的沐正方,却在此时蹿了起来。 “呀,孔大爹你这怎么就走了呢?我这不是都老老实实听着你批评教育呢嘛。” 沐正方说时,见孔明忠鼻腔里一声怒哼,脚步迈得也更快,忙是几步追到了门边,一手边把卷好的焊烟卷递给孔明忠,另一只手就拉了孔明忠往回走。 “哎呀,我这人就是嘴笨不会说话,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爹你教训我就是了,可跟我介气,快,快回来坐啊。 这烟叶子还是昨天我去杨老六家帮忙时,他爹送给我尝尝味的呢。 咱们村里连余表叔那么讲究的人,都说杨老头烘的烟叶劲足味正。 可那杨老头多小气你也知道,就给了两片巴掌大点的叶子,我一看就没舍得抽,准备留着孝敬你老人家,没想我还没给你老送去,你老今一早就过来了,快坐着抽一杆试试。” 孔明忠正恼火心烦呢,一把推开了沐正方递到眼看的焊烟卷,扭身迈开了沐正方的拉扯。 “少给老子来这套,你这龟儿子!要是把这点小聪明用在地里的活计上,你这日子还能过成这样?”孔明忠虽是在吼,但火气却是又小了一些,这些话中还透着无奈。 别听沐正方一口一个大爹的叫得亲,可孔明忠家与沐家,却没有半毛钱的亲戚关系。 但,当年身为孔大地主家长工之子的沐老爹,却是孔大地主家长房长孙孔明忠的小书童。 虽然一个是主,一个是只能拎书包当跑脚的仆从,可两个却有自小一起玩到大的亲谊。 沐正方的爹,从小跟着孔明孔一路,也算是识了些字,同样,思想也比那些大字不识的村民‘进步’。 这思想的‘进步’是好是坏,得看对什么人来说。反正最终沐正方的爹是跑出去参了军,打完了鬼子后,还随着部队开回了家乡来,开始打地主分土豪。 当年与家里长辈站在一边,坚决反对亲弟和几个堂兄弟去参军的孔明忠,一直都认为沐老爹参军的行为,是对两人兄弟和主仆情谊的双重背叛。 这个心结一直存在于孔明忠的心底,哪怕是搞批斗那些年,沐老爹放弃了大好前程,死活也要保全孔明忠这‘主子一家’时,也没能从孔明忠心里消散。 直到听说沐老爹死了的那天,孔明忠突然红了眼,掉了泪,生出了后悔。 他,其实早看明白了一切,早原谅了这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友,更感激沐老爹当年对他家的维护,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意面对这些而已。 但,人死如灯灭,说什么都晚了。只是自此后,孔明忠就把沐老爹的儿子沐正方,当成了子侄般的看待,想要尽力补偿一些、挽回些什么。 要不然,哪怕孔明忠是彩云村回弯社的生产队长,可再称职的队长,也不用如他这般,管沐正方这种破落户,像管亲儿子一样劳心劳力、给钱给物的时常接济,到头来还吃力不讨好。 孔明忠与沐正方这边拉扯着说话时,沐红梅一直静静的护着弟弟站在一边。 初时,看着沐正方这殷勤的反常样子,她还在心里想着,要如何阻止沐正方接下来要占孔明忠这老队长某种便宜。 可后边,把两人间如严父与不孝子般相处的一幕幕清晰的看在眼里后,她心里却生出了太多的不解。 当年的她,只是觉得这老队长是个好人,更能给自己如父亲一般的依赖,是值得自己尊敬,并且要感恩的人。 可此时,以她此时活了大半辈子的人生经验再看到这一切时,她不得不去想,这个老人因何会对自己一家付出如此之多?为何会对自己这如烂泥般的父亲,全心全意的教导? 突然间,当年问这个老人,能不能叫他做爸爸时,老人脸上那混杂着苦涩和尴尬的表情,就这么清晰的浮现在了沐红梅脑中,令她忍不住第一次细细的打量起了眼前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的长相。 同样高大的身型。 同样的方型脸。 同样浓密黝黑的眉毛。 嘴型也....也很像。 只是孔爷爷的眼睛大而有神,自己父亲,却长了一双细小无神的三角眼。 虽说大部分的型似,而神却半点不搭,但真要说他们是父子,好像也...... 随着对两个相貌一处处的打量、比较、分析,沐红梅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露出震惊又怪异的表情。 但正在沐红梅心里的猜测快有了定论时,重新坐到小凳上的孔明忠,却转头对一直呆站在一边的沐红梅招了招手。 “红梅啊,别站那了,你过来,爷爷有话跟你说。”面对老友家这懂事的小孙女,孔明忠是打心底里心疼,想到将要说起的事,脸上也露出复杂的而表情,隐隐透着股哀痛心酸。 被这当事人一叫,正对他做着‘非常猜测’的沐红梅被吓得一激灵,带着心虚和尴尬“啊”了一声,忙是牵着弟弟沐红兵的手,快步走到了孔明忠跟前。 当看清孔明忠此时的的表情时,沐红梅心里又是一突。 “孔爷爷,您....您要说什么?”沐红梅心里又是紧张又是复杂,努力想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却又忍不住要往那方面瞎想起来。 PS:断更这么久,非娃娃所愿,但出了桩令人近乎抓狂的事后,一是没时间码字,二是实在没状态,望亲们谅解。 给别人讲自己天马行空编出来的故事,是娃娃从小最大的爱好;把自己构想出的故事写成网络小说,还得写好写精彩,是娃娃如今最大的梦想。 人生如果连点爱好和梦想都无法保留,那还不如当条咸鱼呢,所以无论何时,娃娃都不会放弃这少得可怜且唯一的爱好和梦想,打死也绝不弃坑,么么哒~~~~ 第7章 母亲的头七 沐红梅此时的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这个前世时,告诉过自己可以把他当成爷爷,但在她心目中却如父亲般的老人,将要对自己说什么。 既紧张期待,却又忐忑不安,最多的,是更怕这老人将要说的话,会令自己不法再如从前那般去敬重他。 前世从儿时起,她做梦都渴望着自家能和这个老人有哪怕一丝丝的亲戚关系,渴望着有这样一个长辈的存在。 那种渴望的背后,也许是当时还小的自己心里太过惶恐,想要寻求更多的安全感。 又或许,只是希望在实质上,有了这样一种血浓于水的亲戚关系存在,她才能更加没有心里负担的亲近他。 总之,不管是为了哪种原因,她当年还真在村里很用心的与人打听过,结果却弄清楚了,她沐家是在祖爷爷那辈逃难来到彩云村的外来户,除了给当年是大地主的孔家当了几十家长工外,与孔家,没有半毛钱的亲戚关系。 可此时,也许是因为看过太多狗血电视连续剧,此时真的很害怕如她猜测哪般,与这位老人突然间存在了剧里常演的那种被世人称为不堪的血缘关系。 虽然这样,才能合理的解释这位老人对她一家为何这么照顾,但这却是她无法接受,也不愿去接受的。 因为生出这种种心绪,沐红梅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带着浓浓的伤痛苦涩,令面色更显苍白,看得正不知应如何开口的孔明忠,心里又是一痛。 “唉~~”孔明忠忍不住叹息了一声。看来,这小丫头是个聪明早慧的,虽不足六岁,但光凭自己刚才话里的犹豫,就已经猜到了自己是要提她母亲的事。 想着这些,孔明忠伸手揽过沐红梅小小的身体,摸了摸她的脑袋人称为安慰后,才是顺手把她旁边太小而懵懂无知,正睁着大眼睛望着他甜笑的沐红兵一把抱进了怀里。 孔明忠一向不是办事拖泥带水的人,见沐红梅已经明显猜到了自己要说的话,也就不再犹豫。 “红梅啊,等早上时爷爷吩咐你煮的肉煮好了后,你就到屋里收拾一些你妈妈生前常穿的衣服鞋袜,等下午太阳落山时,爷爷会过来带你和小兵到山上去一趟,你可记下了?” 虽不是预期中令沐红梅不知如何而对的内容,但此时她心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轻松,反而令她尖瘦腊黄的小小瓜子脸上布满了哀痛与自责,不敢直视孔明忠的目光,忍着泪低下脑袋狠狠的点了点头。 “嗯。记下了,谢谢孔爷爷。”这句道谢,沐红梅说得有些艰难,因为其中包含着太多感激,也包含了她之前妄自猜疑,近乎于质疑了这位老人品德的歉意 孔明忠哪里知道这些,见沐红梅乖巧的应了话,他也不忍心再在李国针的死上多说什么徒惹这小丫头伤心。 这个花甲之年的老人在沐红红小小的后背了拍了拍后,就抬眼狠狠的瞪向旁边的沐正方,有些气怒的道:“沐正方你长点心吧,昨天那可是你媳妇的头七啊,你给老子该干的正事不干,竟然在家里还把孩子打成了那样,你...... 唉,老子今天也不想骂你了,但你给老子记好,今天哪也别去鬼混了,下午太阳落上前,河对面的张先生就到你家里来,虽晚了一天,但这应该有的习俗还是得该遵循着,赶紧的把给李国针头七烧包的事补上,也好让她走得没有牵挂。” “哎,哎,听你老的,你老做主就是了。”沐正方心里虽不耐烦,倒也还是很配合的应了话,但他的脸上却毫无半丝该有的哀伤悲痛。 看得正盯着他的孔明忠又一次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一边一脸哀伤的沐红梅,和正在自己怀里懵懂傻笑的沐红兵时,孔明忠心里又是一阵叹息。 “来,大爹,你老快尝尝这烟叶,这可是我省来孝敬你老的呢。”沐正方哪管这些,他把之前卷好的旱烟卷递给孔明忠,见孔明忠接下后,忙是殷勤的从灶洞里夹了块碳火,帮着把烟给点上。 沐正方可没忘记,今天要求孔明忠,也只能求孔明忠许才能办成的大事。 孔明忠哪知沐正方真正的心思,此时见到沐正方这么受教还敬重自己的作派,心里倒也多少有了点安慰,抽着烟,就开始借着拉家常,又说道起沐正方,让他着紧田地里的农活耕种。 孔明忠随后和沐正方所说的话,沐红梅已无暇顾忌去听了。因为孔明忠刚才提到李国针头七的事,勾起了她太多的思绪。 此时的沐红梅越想,越是自责。 她对母亲太过不孝。前世时,她只依稀记得听人说起过,说是当年母亲头七时,因为她被父亲打得重伤去了半条命,要不是被老队长到家里来发现,说不准她就得死了。 而她家,也就因为出了这事,没能按时给母亲做头七。 昨天傍晚,当她明白自己竟从一个46岁投水溺亡的中年女人,成为了1988年6岁都没满的自己时,一直处于无法置信的迷茫当中。 直到想了一夜后,才相信了这一现实,并在一夜里,为自己找到了继续再活一次的理由之余,还为今后如何活得更好,做下了各种计划。 直到今早,当无意中偷听到孔明忠和他老伴在灶房里的谈话,听两个老人商量着要去找风水先生问一问,看是否能虽晚了一天也给她母亲补办头七祭祀的事时,她才知道,自己重生之时,竟是母亲头七回魂之日。 照当地的习俗,在头七逝者回魂的那天,家人得要祭拜一番,为逝者烧一些钱,和衣服一类的生活用品,好让逝者能在地下衣食无忧。 母亲的遗体,是被人正月初六那天在水库里发现的,但昨天自己重生之时,虽是正月十二,但恰好却是照法医认定母亲死去的第七天。 她重生之时,所有的记忆都停留在自己投水溺亡时,换句话说,她没有相对于1988年来说,如今这小身体应该有的一切“新鲜”记忆。 可至今,她都清晰的记得对她来说,四十余年前母亲被人打捞起来时,摆在水库边那块大石上浮肿得已经令她认不出原貌的遗体。 在记忆当中,那时的她,虽还不满6岁,但通过亲戚与旁人的对话,她已经隐隐明白了死亡是什么东西。 死去的母亲,会被装里木头做成的箱子里埋到坟堆下,再无法动弹,不法对自己说话,无法露出令自己心安的笑容,无法.......从今后往,都再不出出现在自己眼前。 明白了这些,她当时心里除了害怕面对这样的母亲外,更多的,是不舍,是哀痛,是无助。 随后的日子里,每每被父亲无缘由的狠揍时,最思念的人,就是已经死去的母亲。 而每每思念母亲时,她只能躲在父亲看不到的地方,抱着母亲和父亲结婚时,唯一的一张黑白照片悄悄哭。 可最终,那唯一的一张照片,也被父亲抢去烧掉了。 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记忆之中母亲的样貌也变得越来越模糊,唯一清晰的,只有母亲死时那具变了模样的遗体,清晰的存于记忆之中,也时常清晰的出现在梦境之中。 直到今天打扫屋子时,她终于再次找到了那张父亲与母亲肩并肩的黑白照,才再次记住了那张对她来说,容貌竟显得有些陌生的母亲的笑脸。 随着心绪的变化,沐红梅眼中的泪再也无法包住,低着头的她小小的身体颤抖时,泪水也顺着小脸流下,一串串的滴落在了灶房中的红泥地上。 可也正在这时,原本还和沐正方好好谈话的孔明忠却突然怒吼一声,把正因回忆起前世的陈年往事,而沉浸在悲伤中的沐红梅吓得身体一抖,回了神。 PS:对于断更这么久,各种各样的原因虽有太多,但比起断更的事实,有这些个人原因来当做解释实属苍白。娃娃今后只能努力保证更新,以求得亲们的原谅和支持,么么哒。 第8章 翻碗底 “滚!少给老子在这放你那些狗屁!”孔明忠噌一下又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一手抱着沐红兵,一手哆嗦着指向沐正方。 “你.。这就是你给老子说的要走正道做大事?老子看你这是今天还没睡醒在做黄粱梦吧?进城做菜生意?就你这成日里醉生梦死、好吃懒做,每天不睡到太阳当中不下床的人,也敢学人家那样起早贪黑的做菜生意挣钱?你..” 沐正方除了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可他更是一个浑人。 他之前有求于孔明忠,所以拼命又装乖又卖好,孔明忠说什么他都受着。 可在听到孔明忠越骂越过份时,却是不干了,原本蹲在孔明忠凳子前的沐正方,此时一脸愤怒的从地上弹了起来。 “姓孔的!”沐正方一声大吼过后,乘孔明忠一愣的工夫一把挥开他正指着自己鼻子的手后,冲着孔明忠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顿数落。 “怎么说我爹跟你也有几十年的交情吧?哼~想当年,你家成分不好被批斗时,我爹可是连进城当干部的机会都不要了的,拼死拼活才保下你一家子呢。 怎么的?我爹这才死几年,这恩情你以为就这么算了?不用还了? 再说了,如果我爹当年不是为了你家,他直接进了城,以他当年的功劳,怎么的也得是个大官了吧,我这个他的亲儿子,就算当不上干部,至少也得是个工人,能像如今这样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土里刨食,还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哼~你不给老子摸着良心想想也算了,有你这么踩人的吗? 这世上怎么就出了你这么忘恩负义的老东西! 你要是不顾忌这点情面,不想帮忙就明说,用得着这么寒碜我嘛?我这不少胳膊不少腿的,人家能做生意,我凭什么就不能干啦?” “你.。你这龟儿子,老子.。老子..”孔明忠除了那特殊年代,这辈子就没被人这么骂过,此时气得头晕目眩,一张方正的老脸涨得通红不说,想骂人的话都说不利索了,感觉全身上下包括一张嘴和里面的舌头都有些不听自己使唤。 沐红梅之前被惊回神,听了这几句也没搞清是什么状况,但此时见孔明忠这样,以她前世数十年的生活经验,真怕这位老爷子被自己父亲气出个好歹来,忙是一把扶住了孔明忠。 “孔爷爷,您快消消气,别听我爹胡说八道,您先坐下来,我这就给你端碗水去。” “死丫头!欠打了是不是?”沐正方正处在暴怒之中,哪听得女儿的数落,大吼一声时,大巴掌也狠狠往沐红梅头上拍去,却在半道上,被弯腰到一半正要坐下的孔明忠一把死死抓住。 如果说,刚才孔明忠只能算是被气得七窍生烟,那此时,真是气全身怒火燃烧了。 孔明忠死死捏着沐正方的手,重新站直了身子瞪眼面对着眼前和他差不多高的沐正方。 “沐正方!老子再警告你一次,今后要再敢动红梅和小兵一指头,老子只要发现一次,立马就给你送派出所去。”说完一把甩开沐正方的手。 鼻子里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这才又接着道:“还有,老子这辈子就算欠了你爹情,那也是老子跟你爹之间的事。 你要是想用这情份,让老子去求余志清家带你进城卖菜,你给老子想都不用想。 那是人家一家子好不容易才找着的活路,老子自己都没这脸去求人家带我儿子一起发那财,老子凭啥子要为你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懒汉去求人?” 沐正方天生就是犯贱的命,一向都吃硬不吃软,见孔明忠雄起来,他要地边垂着头犯怂了,哪还有之前梗着脖子理直气壮的数落孔明忠不是的雄风。 就算心里憋着那股邪火随着孔明忠的话越烧越旺,可他却也不敢如之前一样,再跟孔明忠硬碰硬的对着干,只是闷不作声的把脑袋垂得更低。 那张比一般庄稼汉显得白嬾不少的脸和一又耳朵,也好像因太过羞愧而越涨越红。 至少,孔明忠是这么认为的。 此时这个自己都还处在气怒中的老人,看到沐正方这副模样时,也没再接着骂下去,开始暗自回顾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孔明忠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却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什么也没说的“哼~~”一声后,抱着怀里的沐红兵坐回了之前的小凳上。 殊不知,他这声抒发心里不畅的哼哼声,此时听在沐正方的耳里,却成了对自己赤裸裸的嘲讽和鄙视。 立马令沐正方脸上的红色更重了几分,一双耳朵如要溢出血来,就连脖子上的血管和青劲也一条条鼓起不算,一双小吊角眼里的一对眼球此时也通红通红的布满血丝,死死的斜盯着孔明忠。 而被人如猎物般盯住的孔明忠,此时却坐在小凳上头迈朝一边,根本没看到这一幕,心里还后悔着刚才自己一怒之下说了重话。 但站在一边的沐红梅,因为还是个孩子,个头小,所以从始至终都把沐正方的表情变化看在了眼里。 之前两人争吵,她根本插不上嘴,而且在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不着调到极点的父亲,是该被老队长狠狠教训一下。 可此时,她却后悔了,怕了。因为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她爹沐正方怒极之时要揍人的明显征兆! 而她爹此时要揍的人,明显就是德高望重的孔老队长。 这些说来话长,但其实,都是沐红梅在看清沐正方怒极的那副表情时,生出后悔的一瞬间。 眼见死瞪着孔明忠的沐正方,突然一脸狰狞,捏紧双拳的一瞬,沐红梅第一反应就是两步冲到了沐正方与孔明忠之间。 “爹!”她声嘶力竭的喊出这句时,背脊挺得笔直,咬着牙仰头死死的盯着沐正方。 在这一瞬间,沐红梅生出的想法很简单,就是不能让沐正方向老爷子动手。哪怕这代坐是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沐正方将要挥来的拳头。 其实,沐红梅如果转过身看一看眼下的形势,她一定会悲剧的发现,她这副小身板真是太廋太矮了,就算她是站在这个坐在小矮凳上的老人身边,也如同一只小鸡崽子在帮老母鸡挡老鹰一般,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保护作用。 更别说,孔明忠此时已经被她突然冲过来的动作,和随后的一声嘶吼吓得已经从小凳上重新站了起来。 这一系列的变化,虽然都是在瞬间发生,但沐正方明明可以毫无阻挡的挥在孔明忠身上的拳头,却没有挥下来。 而这个中原因,只有沐正方自己最清楚。 因为就连沐红梅自己都不知道,在她刚才站在两人之前,死死盯着沐正方吼出那声“爹”时,她小脸上那种仿佛是要跟人拼命的表情,看在沐正方眼中,是那么的狰狞可怕。 竟吓得沐正方心里一哆嗦的同时,原本就要扬起的拳头,连扬起的勇气都没有了。 他刚才完全被沐红梅这个不足六岁,平日无论他怎么打怎么骂都只会哭的孩子,如今却如此反常得吓人的表现,给彻底震慑住了。 而旁边已经从凳子上吓得站起来的孔明忠,因为沐红梅背对着他,所以孔明忠根本看不到沐红梅的表情。 此时这个老人看了低头看了一眼沐红梅,又看了看被沐红梅“叫”愣住的沐正方后,又再次低头,带着纳闷与担心地,看向站在他身旁仰头望着沐正方的小丫头。 “红梅,你.。你们这是怎么了?”孔明忠根本没想到,如果不是因为沐红梅之前一系列的反应,他此时已经被沐正方一个沙包大拳揍趴在地上了。 但说不定,还会..更严重。 面对这个自己两世以来都最敬爱依恋的老人的问话,沐梅红小嘴张了张,却只感觉喉头又涩又苦,一个音调都发不出来。 但却又觉得,应该说点什么,至少得让这老人快些离开她这个此时只能用危险之地来形容的家。 不过,也就是在这时,刚才被沐红梅的行为震慑得愣住的沐正方,此时却是动了。 而他这动,不是抬手,也不是踢腿,更不是挥舞出什么沙包般大的拳头,而是..“噗通”一声,双膝着地,跪倒在了离孔明忠只三步之遥的黄泥地上。 紧接着,挺直着腰杆,唰唰几下,跪挪着来到了孔明忠的身前,用他高大的身型直接挤开沐红梅后,一把抱住了孔明忠的双腿。 “大爹啊!..我的亲大爹啊..侄儿对不起你啊!啊!啊..” 沐正方竟就这么抱着被吓愣住的孔明忠,哭嚎了起来。 沐红梅此时,也直接被她爹这180度大反转的变化,弄得愣在了一边。 直到被明明正“哭嚎”得声嘶力竭的沐正方,边哭嚎边侧头恶狠狠瞪了一眼,明显是在警告她不许多嘴时,沐红梅才醒着神来。 原来,她爹这是逞凶不成后,开始演苦情戏..来软的了。 毕竟前世做了二十多年父女,沐红梅早已把她爹为达各种目的的招数记得滚瓜烂熟。 因为沐红梅确实没判断错,沐正方此时就是在“演戏”。他抱着孔明忠双腿大声哭嚎时,两只小三角眼正滴溜溜的飞快转动着呢。 刚才沐正方正是下了狠的,要把出言数落不说,还践踏自己尊严,搞得自己计划落空,还很憋屈的孔明忠这死老头痛揍一顿解狠的。 但被沐红梅的这一打岔,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沐正方,脑子却突然清明起来。 也突然间想明白了,今天要是再和孔明忠来硬的,那他蓄谋以久的发财大计就得全搞砸不说,如果今天把把这老东西揍一顿撕破了脸,以后家里缺柴米油盐时想要孔明忠再帮补一二,也怕是不可能了。 沐正方快速的理明白这些后,正好听到孔明忠问沐红梅话呢,当时吓得半死,生怕沐红梅张嘴就乱说,当时急中生智,立马就跪倒在了孔明忠的面前。 随后,乘着爬到孔明忠面前,抱着孔明忠反复哭嚎那两句时,他那吊三角眼里跟耗子似的小眼珠子滴溜溜的快速转运了起来。 没两下,就针对着他对孔明忠的了解,晓得这是个吃软不吃硬还心软的老家伙,做出了对策。 但想到沐红梅之前冲出来挡在孔明忠身前的反应,定是看出了他要揍孔明忠,所以才有了他乘哭嚎之时,侧头警告沐红梅的那一眼。 孔明忠哪里知道这些,被沐正方抱着腿,一声一句大爹、亲大爹的叫着哭嚎,这个老人也醒过了神了。 心里刚才的气,此时也消了不老少,但却多了几许欣慰,不过随即想到沐正方之前的话,和所求的事时,心里却又.. 唉~至少此时,这个一向浑不令的大侄子,应该是多少知道点错了吧。 “正方你别这样了,快起来。都这么大的汉子了,你这是搞什么呢,也不怕人看了笑话。”孔明忠边说着,一只手抱着不解的呆呆看着这一幕的沐红兵,一只手就去扶沐正方。 “呜呜.。大爹。。呜呜.。我的亲大爹嘞,你老就让我这不孝的侄子给你跪着吧.。呜呜.。。”沐正方嘴上这么说着,但被孔明忠又劝起了几句后,乘孔明忠一个不注意,伸手在地上抓了点灰后抬手抹了两把眼睛,这才红着眼,泪眼巴巴的起了身。 要说这被全村公认的懒汉沐正方除了脸皮厚、好占人便宜、不知廉耻、好吃懒做等等缺点之外,还有个唯一的优点,就是他对自己打定主意要干的事,哪怕是用尽死皮赖脸的十八般武艺也绝不轻易放弃。 鬼心眼也是特多。竟然为了不被孔明忠察觉他在干嚎装哭,不惜从地上抓了泥灰揉进眼里逼出泪来。 孔明忠虽没发现沐正方的小动作,站在一边个子矮小的沐红梅,却是把这一切看得真真切切。 这,就是她的父亲。 沐红梅心里除了羞愧,更多的是苦涩。 就算在前世,做了二十多年父女,她也从没发现,原来她的父亲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 但这却让她不由得想起了,这个父亲痛哭着软硬兼施地向她逼钱时的一幕幕“陈年往事”。 沐红梅陷入回忆之时,沐正方已经就坡下驴,抽抽噎噎的挨在一边坐到了孔明忠给他拿过来的小凳上。 殊不知,他抬起袖子抹眼睛里那些黄泥灰的过程中,早已经把孔明忠的八代祖宗骂了无数遍,同时,也把一会要如何“对付”孔明忠办法想得更加精密了不少。 直到眼睛好受不少时,沐正方才停止了抹‘眼泪’的动作,做出一副严父般的嘴脸,却又有些心虚了看向了站在一边盯着他发呆的沐红梅。 “红梅,不是说给你爷爷倒水吗,还杵在这盯着我干嘛呢?真是的..怎以一点不懂礼貌呢,快去!。” 看到女儿仰着头呆呆盯着自己时,却又不停变幻而显得非常怪异的表情,令沐正方心虚的同时,心里还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具体什么滋味沐正方也说不上来,不过此时情况紧急,直接被他归纳为自己从小就看这长得太像李国针的死丫头不顺眼。 沐正方挥手打发了沐红梅去端水后,也没时间再去细想沐红梅走前,那更让他觉得心里不痛快的一瞥,马上换了副面孔,又是心虚又是尴尬的向孔明忠服软。 “大爹.。。我.。哎呦,孔大爹啊,你知道我这人吧,就是急性子,虽然知道你把我当亲儿子般的看待,才说那些为了我好的话。 可.。。可我这人,老是改不掉这一听谁说我这不好那不好的,我就爱跟对方急的坏毛病。 我。。我..再加着,今天我这不是好不容易想到个把日子过好的主意,见你没应承一时着急了嘛。” 自说自话的讲到这,见孔明忠并没接自己的话,只是一双老眼如能看透人心一般的盯着自己,脸上还隐隐露出失望的表情,沐正方心里着急起来,随后心一横,抬手就像模像样地往自己嘴巴上啪啪拍了两下子。 “看我这臭嘴,就是欠抽。 大爹啊,你看,我这自己都先搧自己两巴掌了,你老要是觉得还不解气,只要你老说一句,我今天保管抽死我自己。” 原本,刚才看沐正方都跪在自己面前,一副知错的样子,孔明忠真的想去相信,老友家的这根独苗是真的知道错了。 可此时,听沐正方说了这一啪啦,却根本醒悟的最大的错误,还开口不离挣钱买卖那事,在别人眼中从不是愚蠢之人的孔明忠,此时开始心寒了。 不禁,又想到了被沐正方那些翻碗底(翻旧账)的话时,心绪更为复杂。 如果说,那些话除了令他又怒又气外,更多的,是被刚才沐正方那些话,勾起的心里对老友无法消除的愧疚,和对沐正方这个被自己当成子侄般的小辈的失望。 而比起孔明忠,沐红梅却是早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沐正方,可就算她已经对这样的爹亲没有了期待,但除了依然忍不住会有那么一丝失望外,更多的,是为沐正方这副嘴脸感觉深深的羞愧和脸红。 去端水的过程中,沐红梅就暗自打定主意,不管她爹刚才又生出了什么样的心思去算计老队长,她也要努力阻止,绝不能让老队长为难。 PS:亲们,今天把昨天和今天的更新共5000多字同时送上,么么哒~~~~ 第9章 恩情债 “孔爷爷,您喝..” 端了小半葫芦瓜瓢凉开水过来的沐红梅,话没说完,手里的葫芦瓜瓢就被沐正方一把抢了过去。 他把抢过来的水递向孔明忠时,边打量着孔明忠的变幻不定,却明显越来越糟糕的面色,边斟酌着说认错的话。 “大爹,侄子今天是真心知错了,你老先喝口水消消火,一会儿你说什么,侄子都听你的。” 说完,见孔明忠一双老眼打量着自己,却压根没接水的意思,沐正方虽然气得咬牙,心里连连暗骂老不死,但脸上却更是做出懊悔认错的表情。 “哎呦,大爹啊,我的亲大爹嘞,你老这是.。哎,你老这是真记恨上我这当大侄子的啦?” 见孔明忠不置可否的依然盯着自己,沐正方心里有些发毛,小眼珠子一转,委屈道:“别啊,大爹~。自从我爹死了后,我可就你这么一个能真心实意为我好的长辈了。 要不这样吧,大爹你老要是觉得我刚才搧自己那几下子不能让你解气,你老今天亲自动手再给我来几下子得了,正好也给我长长记性。 我沐正方今天要是躲一下,我就不是个男人!” 沐正方此时,好像压根就忘了他之前是怎么翻出人家欠他爹的旧恩,挟恩图报地质问这个老人的了。 此时说出这些话时,竟能毫无心理负担的做出一副小心求全般的委屈嘴脸来,倒像是别人怎么怎么的屈辱了他一样。 这原本就不大的灶房里,除了沐红兵这个还不懂事的孩子外,孔明忠和沐红梅两人此时都对沐正方这自说自话、自导自演的作派很无语。 以其说是无语,不如说是因为看清了这一切后,失望、不耻之极,所以都不愿搭理他。 刚才取水时,沐红梅还想着,要如何让这她敬重的老人,看清她父亲的真面目,别真上当。 但此时,看这老人刚才对自己父亲的态度,沐红梅放心不少,清楚有些事,已经不需要自己去多嘴提醒了。 但当想到也许从此之后,将没了来自于这老人的关心和帮助,她却又不禁有些惶恐不安和失落。 当发现自己如此矛盾,且无耻的想要依赖别人的心思后,沐红梅真是又羞又愧。 不禁腹诽,沐红梅啊沐红梅,你真是白活了几十年,怎么能生出这么无耻卑劣的心思。人家根本不欠你,反而是你前世欠了人家大恩呢,不想着如何回报,怎么却想着再一次得到人家给予的帮助呢.. 而此时,因为沐正方太自以为是,把戏演得太过,成了太假,所以已经把今天这一切看得太真,也想得太清的孔明忠,脸上已经没有了喜怒。 他自始至终都没接沐正方递到身前的水瓢,只是淡淡的看着沐正方在那表演这出此时在他看来,已经不能勾动他半点情绪的‘亲情戏’。 听沐正方最后一个字音落下,确定沐正方的表演已经告一段落后,这个老人才是移开了盯着沐正方看的目光,转而看向了站在一边低头咬着嘴唇的沐红梅。 “红梅啊,时间也不早了,之前交代你要准备的那些事都记下了吧?” “啊?” 正觉心里羞愧,头都快垂到心窝口的沐红梅有些没反应过来,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这老人是在说为母亲头七烧包要准备的事。 忙是点头道:“嗯,我都记得。谢谢孔爷爷。”忍着因想起母亲去世之事的悲切,和明白这老人在发现真像后,竟还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关心帮助,令自己想大哭一场的冲动,沐正梅努力对这老人露出一个感激的微笑。 看着沐红梅这明显是故作坚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之前都打了主意,准备了了今天李国针头七这件大事后,从令往后不愿再管沐正方这懒汉闲事的孔明忠心里不禁又是一酸,盯着沐红梅有些许的走神。 不过也只是片刻,孔明忠就收回了心神,冲沐红梅赞许的点了下头。 “嗯,记得就好。爷爷家里还有些事,这就先回了,等下午太阳落山前再过来。” 孔明忠说时,就弯腰把怀里的沐红兵放到了沐红梅的身边站着。见小家伙还有些不依,小嘴里咿呀叫唤着做出想要重新钻回自己怀里的动作,孔明忠心里又是一阵酸涩。 “红兵啊,爷爷还有事得忙呢,你乖乖的听姐姐的话,啊?”孔明忠说时,沐红梅也上前半步把想去黏他的沐红兵往怀里揽了揽。 “小弟听话,孔爷爷家里还有事呢。”随即冲孔明忠露出个抱歉的笑容:“孔爷爷,谢谢你了。你先回吧,我会把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的。” 沐红兵虽不会说话,但却是能听懂大人说的很多话里的意思,此时也不再往孔明忠身上赖了,乖乖的靠在沐红梅的怀里,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冲孔明忠露出甜甜的笑容。 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乖巧可爱,却没摊上好身世的孩子,孔明忠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暗叹一声,抬手揉了揉沐红兵头发稀黄还显得有些大的脑袋,神情复杂地冲沐红梅点了点头后,站起身看都没再看此时杵在旁边,一脸尴尬还显得有些焦躁,不时搓手搓脚的沐正方一眼,就直接往灶房外走。 “哎,大爹..你。。你这是..”从刚才起就被孔明忠盯着心里打鼓,随后又被人彻底无视的沐正方,此时大概猜出点孔明忠如此这般背后的意思,心里一慌,平时说话利落的一张嘴都打起了结。 就在沐正方还结巴着,没把话问完时,孔明忠已经跨出了灶房门外,停住脚后猛一下回过头下,冷眼看着沐正方,留下了一段话。 “别再跟老子耍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老子跟你爹之间是有情份不假,但老子也不是个瓜娃子。你心里那点小九九,在老子面前不好使! 你姓沐,老子姓孔,你就算真要把自己当成老子亲侄子,老子不稀罕认,也不敢认。 往宽了说,老子就一生产队小队长,虽然是有责任带领社员把日子过好啰。但各家门立家户的,你想当懒汉成破落户,想过穷日子,老子有求法啊? 凭啥子你想要啥子,老子就得上赶着来帮你?老子不欠你!老子也不会帮你! 要不是看你爹的情分,和眼下这两个听话乖巧的小娃面上,从今往后老子还真不愿意再踏进你家门槛半步。 今天我把话摆在这,你最好也别给老子来撒泼耍浑,或是动不动就动手打人的违法乱纪那一套,不然老子就让你晓得啥子是锅儿是铁倒的! 话老子今天撂在这,从今往后你好自为知!”心情沉重的说完这最后一句,孔明忠毅然转身走了。 哪怕身后没过片刻,就传来沐正方恼羞成怒如泼妇骂街般的怒吼,心里虽更感失望,却也没停下来进行反驳或是回击,只硬挺着已经显得有些佝偻的背脊走了。 “..老不死的,滚吧.。昧着良心.。你欠老子..” 沐正方嘴里骂得凶,但面对孔明忠今天油盐不进般一反常态的强势,和狠劲,他除了站在院里用一声声怒骂诅咒发泄,却也不敢追上来继续纠缠。 直到孔明忠快步走出了沐家大门外很远的地方,都还能隐隐听到沐正方那些难听至极的咆哮声。 在确定沐正方没有追出来,看不见自己后,这个老人之前还硬挺着的,仿佛千斤重担也压不垮的脊梁慢慢地佝偻下来,整个人如同刚经历了千般磨难般,神情很是萎靡。 “唉~” 直到回到近百米外的自己家大门外,完全听不到半点沐正方那撒泼的怒吼声时,孔明忠才停了下来。 愣愣的站在大门前半响,太多的无奈与失望,令这老人长叹一声后,收整了下复杂的心绪,这才推开了自家闭合着的老旧红漆木板院门。 孔明忠今天虽对沐正方撂下了狠话,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就算老友沐老爹已经去世多年,可他只要活着一天,终究放不下那份从小想伴亲如兄弟的情谊,和在那特殊年代老友毫不介意他多年来不讲理的误解埋怨,还不顾自身全程全力维护的那份恩情。 而且也就是因为老友死后他才醒悟,没了回报沐老爹对他,包括他一大家子付出的机会,所以他这些年只能把这笔恩情,回报在的沐老爹的后人身上。 而这后人,就是沐正方。 哪怕多年不与沐家往来,但作为看着沐正方长大的老人,孔明忠自是清楚的知道沐正方是怎样一个人。 那完全就是一个不知好赖,不懂感恩,也许永远不会明白何为知足的泼皮无赖加世间少有的懒汉。 但就是因为清楚,所以自沐老爹去世后,看着因无人管教约束,日日无所事事却把包产田放荒,吃了上顿没下顿开始变卖家当,把日子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沐正方,孔明忠觉得,他有责任也有义务帮着老友把这个败家子拉回正途。 虽然直到沐老爹死前,孔明忠都没机会跟他见上一面,说上一句知心话,可孔明忠清楚,如果说沐老爹有什么最大的遗愿,那应该就是沐正方这败家子能终有一日痛改前非,走上正途,踏踏实实把日子过好。 完成老友的遗愿,从此就成了自知亏欠老友太多的孔明忠,还这笔恩情债的方式。 但到了今时今日,面对沐正方这种在自己身上使尽各种手段,越来越不知收敛的所求,孔明忠真的是身心俱疲。 沐正方带给他的一次次失望,和这些年来,家里两个亲儿子对自己家日子都不富裕,还特别照顾接济沐正方这个外人的不理解,都压得孔明忠有些喘不过气来。 所有的压力,终在今天,令孔明忠生出了哪怕死后无颜面对老友,也从此再不想管沐正方死活的想法。 可在看到沐红梅姐弟这对年幼的姐弟时,孔明忠终是又心软了。 所以到了最后,除了撂下句不算狠的‘狠话’外,都没有说出决然不管沐正方一家子死活的话。 但今天这狠话,在孔明忠看来,却又必须要说。只有这样,沐正方才能懂得收敛,不至于越来越过份。 至少,孔明忠是这样认为的。但沐正方那样一个人渣,真的会懂、会适可而止么? 第10章 沐红梅的绝招 孔明忠看似轻松,实则是迈着沉重的脚步走了。 而沐正方,却是......疯了。 这疯,并非医学上所指的神经失常。而是心知计划落败,又被孔明忠一通言辞教训警告后,他恼羞成怒下,如疯狗般在院里上蹿下跳的怒骂不休。 “......老不死的,你TM就是一个地主家的余孽,杂.种,欠了老子家的债,你真以为不用还了?你要真敢给老子欠债不还,老子就让你一家都不得......” 沐正方跳着脚骂了好一阵,把孔家祖宗八代都骂了数遍,也诅咒了数扁,都没有停歇的意思。 边骂,还边拿院里一切可利用的物件撒气。 原本之前沐红梅擦干净摆在院里的几根长凳、小凳都被他又是踢又是摔,有两根长凳许是太过老旧,此时已经撒了架,支离破碎的解体了。 沐红梅上午打扫时,才洗干净晒在院里两棵石榴树之间麻绳上的衣物毛巾,也被他举着凳子挥舞时,扯断了其中一根树枝,麻绳上晒晾着的物件,包括麻绳和那根可怜的石榴树枝,全都散落在院子那黄泥地上。 原本已经被沐红梅拾掇得很是整洁,更像一户人家的院子,如今他的破坏之下,以他为中心的方圆近百平米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 但他,却还完全没有停手的迹象,竟又去捡起之前被他摔解体在地上的一根长凳大概一米多长的凳面,如挥舞着一把利剑般,气势汹汹的边挥打着其中一棵倒霉的石榴树,边不停怒骂。 每挥打出一下,也许在他看来,都是狠狠的砍在了孔明忠的身上,或正是村里那户做菜生意发财,而被他惦记上的一户余姓人家的某两人身上吧。 因为,他在每挥出一下手中那块凳子的面板时,都会要么一脸狰狞地怒吼一声孔明忠的名字,要么大吼一名叫余志清和余老头的某两个,或其实仅只是一人的代称来宣泄怒火。 ...... “孔明忠你这老东西!去死!” “啪!” “余老头你这王八蛋!老子让你得意!” “啪!” “余志清,你这小杂...... 疯子的世界,常人真心无法理解。 至少在十多分钟前,看着沐正方怒过了极致,言行开始有些反常后,沐红梅就已经带着小弟躲到了后院墙垮塌的一处缺口外。 这期间,沐红梅不时会从那道只能用残垣断壁来形容的后院墙缺口处,探出脑袋悄悄打量院里的情况。 心里的酸楚、苦涩、无奈......心情和无人能懂的恐惧占满了她的思绪时,却还是很不适宜的会在众多思绪中,生出一个这样的感慨。 同时,沐红梅心里也有些纳闷,她爹刚才怒骂时,和此时口中所提及的那户竟然开始拉菜进城零售的余姓人家,倒底是哪个余家? 毕竟村里姓余的人家,还是有好几户的。 而且在这之前,那叫“余志清”的人名,她也听老队长提过两回了。 可奇怪的是,前世在这彩云村住了四十几年,可以说全村就没一个她不认识的村民,但却从没听过,村里有谁的名字叫“余志清”来着。 正当沐红梅心里开始对这户姓余的人家开始好奇,并猜测那对她来说名字很陌生的主人是谁之时,沐正方似乎也撒气撒累了,哐嘡一声把凳板往地上扔下后,就吼叫着往灶房走。 “死丫头!你死哪去了啊?还不给老子瓢碗水来喝喝!” 正因努力思索“余志清”这名应该是村里的居民而有些入神的沐红梅,听到沐正方满是怒气的吼出她的名字——“死丫头”三个字时,顿时吓得一哆嗦,醒过神来。 随即,她就对自己是应该现身在他面前,还是继续躲在这围墙之外的抉择给难住了。 按说,以前世就已经总结出的经验来看,沐红梅很清楚,遇到她爹暴怒的时候,出现在他视线之内的结局只有一个。 也仅有一个。 那就是被他无任何缘由的一顿胖揍! 就算不见得会被揍到伤筋动骨丢去半条命,但至少也是被他大巴掌搧得鼻青脸肿,或是被他一上来就飞起两大脚踢倒在地上,不是身上这里蹭破皮,就是那摔个包。 不过最可怕的,却是在他喊时不敢应声,或是因一时的害怕而有意躲起来。 那么,不管是被他给抓住、或是躲在外边十天半月以为他气消了后才自己回到这个家,都必须承受他更沉重的惩罚。 他不把你揍得丢掉半条命,绝不会罢休! 当年,不管是她,还是母亲,或是后来还未成年前的小弟,都曾因一时害怕直接面对父亲的虐打而逃走过,但,却也都曾为此付出过比直接几巴掌、几拳头,或是踢几脚等方式更为惨痛数倍的代价。 如果仅是依据前世儿时就已得出的经验,那么,如今重生再活一世的她,从一开始,就不会愚蠢的带着弟弟躲到后院墙外。 就算出于本能躲了起来,那么,在听到沐正方大吼大叫的喊人时,她就算装,也会努力装出一副胆小怯懦,应该属于她在前世这年纪时该有的模样,畏畏缩缩的尽快出现在沐正方的面前。 她之所以会做出了这种已原有经验不符,而显得自相矛盾的选择,问题就出在,之前所说的一切,都得是在沐正方仅只是处于暴怒的前题下。 可如今,沐正方这状态,在沐红梅看来根本不是暴怒,而是在她前世记忆中,从没见过的......怒极而疯。 疯子,在前世生命尽头的最后几个月,她沐红梅见过不少。 毕竟当时的她,一直住在第三人民医院,也就是本市的疯人院。 那些被人称为“疯子”的精神病人,她见过并接触过很多,那些都是她的病友嘛。 可哪怕是在医院里,几个号称患上了精神分裂有暴力倾向的病友发起病来时,在她今天看来,也没她爹沐正方刚才疯得那么...狠! 自从昨天醒来时,她就再也不是从前那个6岁不足胆小怯懦的小姑娘,而是一个已经年近半白,懂得趋利避害的成年人。 前世二十几年父女不是白做的,沐正方的脾性,没人比她这个亲生女儿更清楚。 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什么虎毒素不食子一类的话,在他面前,全是狗屁。 他是一个能把自私二字,表现得淋漓尽致的人。一辈子只图他自己畅快如意,也只会为他自己而活。 此时她要是走出去,也许就是......送死! 他昨天能打死她一次,令她活了46岁的魂魄阴差阳错之下回到了儿时的躯体中。 那么谁能保证,这个连人性都近乎于泯灭的父亲,今天为了发泄心里的怒气,不会再打死她一次呢?而她,还能那么幸运的再还魂一次么? 那种机率小得,应该可以不计处考量之内了。 可她如今,不想死!也不能死! 除了为了年幼的弟弟,更是为了自己能活出一次全新的人生,她不敢冒这个险。 可如果...... “死丫头!死丫头!你TM的给老子死哪去了?好啊!你TM这是敢给老子......” 当沐红梅带着心里无人能明了的苦涩,依据往日经验快速分析眼前的形势,评估自己做出任何选择后,将要面临的危险度时,沐正方得不到回应后,恶声恶气的扯着他那粗嗓门,显得更为暴怒的嘶吼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爹,我在呢,来了。我在后边菜园摘菜呢。”沐红梅大声却不失恭敬的急急回应,顺带解释的颤着声喊出这些话时,她人也从后墙缺口处冲了出来。 只不过,也仅冲出来她一人而已。沐红兵依然被她藏在了院墙后的干草垛旁。 不过在冲出来之前的那一瞬间,沐红梅已经想到了一个能保自己今日无碍,或可说成是,今后都不会一不小心就被他爹揍丢小命的——绝招。 “死丫头!老子刚才喊了半天,你哑吧了?”沐正方两眼鼓得溜圆。 但再怎么鼓,他那双小三角眼永远也成不了牛眼。只不过,可能是怒火未消又添新火,他那一对小眼球布满了血丝,通红通红的,一张方正并不难看,还显得有些俊朗的脸,此时也因愤怒而显得很是狰狞,看着很是瘆人。 沐红梅心里暗叫糟糕,知道今天必然逃不掉一顿狠揍。 但想到之前自己想出的那个绝对能令自己和弟弟今后安生的留在这个家生活下去的主意后,沐红梅咬了咬牙,没敢停步的冲着站在灶房门前的沐正方小跑了过去。 “爹,我真没听见啊,这季节后山的山风实在太大了。” 沐红梅脚下不敢停,嘴里边解释着回答完她爹刚才的问题时,就准备把自己的那绝招乘机使出来,盼望着兴许今天这顿狠揍也能免了。 毕竟只要不是逼不得已,谁吃多了会愿意挨揍呢。何况前世儿时她就已经被揍得够多了,根本不想再重温旧梦。 “对了,爹,我刚才在后山菜园摘菜,看到河边有人收地膜种出来的大白菜,就想着......” “啪!” 沐红梅跑到了沐正方跟前时,嘴里的话还没说完就挨了一大耳刮子。 “啊!”沐红梅被这一巴掌直接拍“飞”,狠狠的摔爬在了近一米之外的黄泥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此时只有心里暗恨自己刚才应该跑得慢些,至少得拿捏着节奏,把要说的话都说完才对。 不过好在,刚才看到沐正方扬起巴掌时,她心知要想少吃点苦头,这一巴掌就不能躲,所以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在沐正方的大巴掌碰到她右边脸颊的一瞬间,她就把握了最好的时机,不着痕迹的做出了向左倾倒的反应。 毕竟四十多年不是白活的,虽然没念过书,但基本的常识沐红梅还是懂。自己主动往对方施力的相同方向倾倒,脸上要承受的力度也就会减少一些。说白了,就是不会被这巴掌全力打到脸上。 但令她震惊的是,她爹这一巴掌来得太狠。比她记忆中的力度狠了远不止一倍。 他,好像根本不是在打自己的亲生儿女,而是在打不共戴天的仇人。 虽然有着前世儿时的亲身经历。 虽然自己能再活一次全拜他昨天能把自己这个亲生女儿打得脑袋都破了个大血窟窿所赐。 虽然心里一直以为早已对这个暴虐的父亲失望透顶。 但在这一刻,沐红梅心里的苦,远比她脸上的痛令她无法承受,有些呆愣的爬倒在灶房门前的黄泥地上。 她右边的耳膜被震得这么嗡嗡直响着。右边那小小的脸颊上,也在瞬间清晰地出现一片血红的五指印。 还因为脸颊太小,所以就连右边的耳朵也被沐正方手掌的中指指尖打到,留下了血红血红的一长截指印。。 沐红梅虽不足六岁,但因为时常得帮着做些家务农活,所以虽是女孩子,但皮肤也比村里那些皮小子还显黑。 只能称为黝黑的皮肤,又还用不易被沐正方察觉的方式躲掉了些力度,却还被这一下打得留下这么清晰的掌印,可见沐正方余火之旺下手之狠。 看着沐红梅被打得痛叫一声摔倒在地上后,就呆呆的不哭不叫,这样的结果根本不是沐正方想看到的。 这根本无法令他感觉到心里的火气有任何的消减,他要的,就是妻女被自己揍得哭爹喊娘,不停向自己求饶的可怜模样。 因为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会觉得舒服,畅快,满足,也才....解气! 沐红梅被打后呆愣的反应,似乎有些激怒了沐正方,令他俨然忘了孔明忠走时的警告。 只见他上前一个大步,照着沐红梅的屁股后背就开始踢。沐红梅六岁不足的小身板,在沐正方脚下就跟踢破皮球似的,被踢得噗噗噗的在地上直挪地儿,一挪差不多就是大半米远。 被沐正方使足狠劲地一大脚板踢在屁股上时,过了初时钻心的疼痛后,沐红梅就感觉屁股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但刚才那痛倒也正好让她醒过了神。 “嗯~.....咳.咳..别打......啊!...明天我还要....咳..咳.....要去那块白菜田里.......捡旧地膜卖钱给你买酒....啊.....我以后可以保证天天有酒给你喝......”除了之前的一声闷哼外,她没多余的时间叫痛或是如儿时般哭着求饶。 背上被踢的那两下,差点就令沐红梅喘不上气来,不过好在,在一声声本能的痛呼和咳嗽中,她终于断断续续拼了命地把之前想好的话直白明了的说了个全。 因为这些话,是沐红梅之前就想好的,也许唯一可以阻止她爹沐正方继续施暴的——绝招。 二十几年的父女确实没白做,虽然沐红梅上一世活到四十多岁,都没能看明白沐正方之所以时常向妻儿施暴的真实原因。 但这一次,她这绝招倒还真管用了。 “挣什么钱?什么天天有酒?你个屁大点的死丫头,你还能挣钱?哼老子跟你说,再敢跟老子这白话连天的胡说八道,当心老子直接把你扔茅坑里淹死!” 沐正方嘴里虽然说着毫无人性的狠话,更是做出一副横眉坚眼的凶样,但倒还真如沐红梅之前预想的那般,没再继续用脚踹她了。 对这个亲爹,她真的太过了解,因为对于他来说,天天有酒喝,才是天下间的头等大事。 哪怕这话,是从沐红梅这六岁都不到的小丫头嘴里说出来,明显有些不可信,但却依然还是勾起了沐正方的兴趣。 “我说的是真的!只要爹你以后别打我和弟弟,让我们能没伤没痛了别花冤枉钱,那这季节光靠着我每天到地里捡旧一斤也能卖几毛钱的旧地膜洗了卖到乡上那家废品收购站,那每天一两斤白酒肯定还是买得起的。 等春季山上的野菜出来,我还能天天去采了拿到集市上卖,钱我也都给你买酒喝。 到了雨季村里种地膜菜的又翻田时,除了可以再捡一批旧地膜去卖,山上也还有野菜野菌什么的能采了卖钱。 秋天的时候,到深山里还能捡捡松子什么的坚果去集市上卖钱。就算冬天没什么可卖的,但一年下来也能有些节余,家里是不会断了酒钱的。” 原本在之前,沐红梅还准备把这如条件交换般的话说得委婉一些。 但在刚刚经历过更大的失望,伤透了心后,她对这个父亲已经不抱任何的期望了。所以很直白的,就把这些话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道了出来。 原本还环绕在沐红梅心底的最后一点苦涩,也在看到沐正方随着她所说的这些话而不停转动后显得越来越明亮的双眼时,烟消云散了。 沐红梅的话说完不到一分钟,小眼珠子滴溜溜不停转动的沐正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竟直接一脸喜色的笑了起来。 “嘿嘿,行,只要你能给老子像你说的那么有能耐,一天三顿两斤酒不断老子的,老子也舍不得打你啊。” 沐正方说出这些话时,低头做出一脸慈祥样的看着还斜躺在地上无法起身的沐红梅。他好像根本没有觉得此时这场景有什么不妥,更好像没想过去质疑一下,为何一个六岁不足的孩子能想出可以为他挣钱天天买酒的主意。 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只会关心他自己利益的一个——不配称之为人的人形生物。 “我可以保证,家里不会断酒的。”沐红梅说出这话时,有些讶异于自己内心的平静。微愣之后隐隐明白,也许这是因为自己已经对这个所谓父亲的男人那最后一点亲情的希冀都没了。 虽然在前世的很多年里,包括后来发现自己重生回到了自己儿时的时候,她都还存着那点儿念想。但此时,她终于解开了两世的心结,选择对现实低头,绝了那不应存有的念想。 从此之后,这个家里,她将只有弟弟一个亲人。而这男人,只是她为了能和幼弟在长大成人之前能安全平顺的生活,不得不长期供奉上交散装白酒的债主。 至于说成年之后,要如何面对这个男人,她不想也不愿考虑得那么远。但至少她清楚一点,到了那个时候,她也绝做不出对这个进入晚年的男人进行任何的报复的事。她虽不是什么孝女,但她有自己的道德底线。 听到沐红梅再一次的保证,沐正方许是心情大好的缘故,这才突然发现了沐红梅还一直躺在黄泥地上没爬起来呢。 “嘿嘿。起来起来,怎么还躺地上呢,这多凉啊。没劲了是吧?来,爹抱你起来了呦。这才是老子生的乖丫头嘛。” 沐正方半点不觉尴尬,还跟着多心疼孩子的好父亲似得,边说边弯下腰一把将沐红梅给抱着扶了起来,竟还破开荒的在沐红梅的脑袋瓜子上揉了几把。揉得沐红梅脑袋上那还包着伤口的纱布,险险的都快彻底散掉,他竟都没留意哪怕半点。 第11章 父亲的叮嘱 沐红梅针对她爹的软肋,而使出的绝招确实很管用。 沐正方如今只要一想到以后每天不用忧心酒钱,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 就连今天沐红梅没能‘按时’在他起床后准备好热菜热饭,也都没如往常一样把她暴打一顿。 反而是一脸惬意的坐在暖烘烘的灶洞前,边取暖边卷着他昨天从杨老六家乘人不注意顺来的那把焊烟叶。 偶尔抬起眼皮,打量下正踩着小凳在灶台边炒着菜的沐红梅时,他还会露出那种似有些得意,又似欣慰般的笑意,小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条缝。 殊不知,沐红梅却是被他这反常的态度搞得提心吊胆的同时,原本以为早已看清、看淡,再不敢希冀这个男人一丝一毫父爱的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因他此时脸上那明显是发自真心的笑容而生出几许酸涩和无奈。 毕竟,沐正方虽然时常笑,时常对着外人腆着脸笑,可不管是前世父女相处的二十几年,还是重生而来的这两天里,沐红梅都从没见她的父亲对她笑过一次。 哪怕仅有一次也好! 可不管是她或是小弟,再或是如今只存于她记忆中的母亲,都从没得到过...... 埋藏于记忆深入的太多心酸过往,令沐红梅神色越加黯然。 或许是因为沐红梅这人,是那种骨子里天生就心性善良,心思简单,却又很看重亲情的女人。 所以,哪怕在前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可不管是在前世父女相处时一次次失望过的二十几年中,或是知道自己重生回到了儿时的那一刻,她都在无意识的渴望亲情,渴望父母给予的爱。 在前世,渴望,却又一直得不到之时,沐红梅内心深处也会生出不平,但因骨子里无法磨灭的善良,令她不但不会因此做出报复伤害别人的事,反而是尽她自己最大的努力,把渴望却一直无法得的,给予亲人。 所以,在前世时,对唯一的小弟沐红兵,沐红梅是近乎于溺爱的呵护着他长大成人的。 从不舍得他多吃哪怕一点苦。有什么好东西,她全都留着给他。挨揍时她帮他挡下。他想要什么她都尽最大的努力去满足。 在那样的窘境之下,为了沐红兵的将来,沐红梅每天起早贪黑把自家几亩土地侍弄好之余,不是上山采山货,就是下河捞鱼摸虾的攒着钱送沐红兵念书。 可最终,有着初中文化的沐红兵在长大成人时,虽说肚里也算有了墨水,视野也更开阔,头脑也算聪明,但却成了一个自私、虚荣、外加极没有担当的人。 沐红兵一直都清楚家里的窘境,知道那个所谓的家只会成为自己的负累,所以他初中毕业到外地打工没两年,听人说要介绍他在他当时做工那所城市的郊区一户家境还不错的人家当倒插门女婿时,沐红兵连那家的女儿长得是圆是扁都没见着,就窃喜地一口应下了。 不过好在,那家的女儿虽比沐红兵大了三岁,但不管是相貌还是性情,都是不错的。 关键的是,那姑娘还是沐红兵同一工厂做工的工友,她先看重了长相俊朗的沐红兵,这才有了介绍人的出现。 而沐红兵,自然也是认识对方的,只不过他倒有自知知明,从没敢幻想过会有当地的姑娘能看上他这种穷乡僻壤来的外地人。 就这样,这桩姻缘算是水道渠成了。 当时,因为不希望妻子那方的亲友知道自己家里的落魄,一向把面子看得极重的沐红兵不但没把自己要成亲的消息跟沐红梅说一声,就连对女方家里,也只说他家里已经没什么亲人。 女方父母一听新女婿家里竟是这情况,也就没什么可多说的了,因着自家女儿虽已达到了结婚年龄,但小了四岁的沐红兵却还得再过两三年才能达到法定结婚年龄,所以女方家里也只是请来自家这边的亲友,一场热热闹闹的喜宴过后,婚礼也就算是成了。 也不知沐红兵是因为从小受父亲耳渲目染,又或许是因为在沐红兵从小到大的十几年中,沐红梅都从没教导或是要求他付出,更没要求过他的回报。 所以当时的沐红兵从没觉得自己把那个酒鬼父亲,和烂摊子般的家丢给沐红梅有什么不对。 他只清楚,离开了那个家后,他能把自己今后的日子过得很好。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那就是对于自己成亲一事没通知养大自己的姐姐,令沐红兵多少有些心虚。 但也就是因为那多少存在的心虚,自从成亲后,原来年假还回趟老家呆十天半月的沐红兵,不但再不敢回家过年,就连原来一年还写一两封的信,也没敢再写了。 直到两年多后,一直担心弟弟安危的沐红梅,依着沐红兵最后一次寄信回来时的地址,几经波折,终于见到了换了家厂子打工的沐红兵。 也直到那时,她才知道,唯一的亲弟弟竟然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倒插门女婿。 搞笑的是,当时沐红兵夫妻两人是在同一个厂子里做工,沐红兵的妻子见着沐红梅这个找自己男人找到厂里来了的乡下妹子时,因一时间没弄明情况,险些就直接冲上去跟沐红梅干架。 最后在弄明了情况后,那个女人心里是种什么滋味就不说了,但一向乐观、善良、心思单纯,却并不愚蠢的沐红梅当时真是被唯一的亲弟伤透了心。 因为在此之前,沐红梅从没想过,她=唯一一个从小与她相依为命的弟弟,终会以这样的方式弃她、弃她们的家而去。 这比在父亲虐打下丢了大半条命,还令沐红梅无法承受。 如果不是性格早已被磨砺得非常人能比的坚毅,也许沐红梅当时就被这件事击垮了。 最终,在得知了弟弟过得很好,还成了家后,很有眼色的沐红梅连沐红兵的‘婆家’都没去看过一眼,就黯然的回了老家。 也不知沐红兵随后是如何跟他妻子一家解释老家还有个亲姐一事的,反正在随后的很多年里,沐红兵都从没回老家看过沐红梅。 就连没几年后,沐正方去世时,沐红梅去了电话,但沐红兵也没回。 再后来,直到沐红梅投水身亡前的近二十年时间里,沐红兵除了偶尔想起给沐红梅写过几封信,打过几次电话外,都没回老家看望过沐红梅。 倒是沐红梅每每听说沐红兵家孩子出生时,先后去看过沐红兵和新出生的侄儿、侄女两次。 毕竟对于一直渴望亲情的沐红梅来说,沐红兵的做法虽然会令她伤心失望,但在她心里,他始终都是她唯一的弟弟,是她的亲人。 不过,好在沐红兵成亲没几年后,沐红梅也在24岁被村里人议论为老姑娘时,经人介绍,找了一个外地男人到她家当了倒插门女婿,算是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 自此之后,沐红梅虽还是不忘关心自己远嫁他乡的弟弟沐红兵这一个亲人,但却也有了可以当亲人一样来关爱的丈夫。 随后,当她的女儿出生时,她开始把自己幼年时没体会过多少,却一直不曾遗忘过的母爱,全都给了唯一的女儿。 但悲哀的是,幼年时对父爱、母爱的缺失,又是在那样的环境下自生自灭地成长,加着根本没有念过一天书,所以不管是当年教养弟弟沐红兵,还是后来在教育女儿时,沐红梅对他们那种只能用溺爱来形容的教育方式完全就是犯了原则性的错误。 更悲哀的是,沐红梅并没有吸取在沐红兵身上的错误,反而认为是当时年幼的自己对弟弟的关爱不够,才造成了后来的结局。 所以沐红梅给予她女儿的爱,是比对待她亲弟时还有过之而不及的溺爱。或说是一种无心下的......溺杀。 可当时的沐红梅,却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 用这句诗来比喻沐红梅当时的状况,确实很贴切。毕竟,她只是一个想要把自己从小没能得到过的爱,都给予幼弟的小小姐,给予女儿的文盲母亲。 直到,她在死前阴差阳错之下进了疯人院的那段时间里,每天呆在一群疯子中间,无所事事地回想起过往种种时,她才慢慢的一点点醒悟过来。 却,为时已晚。 这些,都是沐红梅前世时的陈年旧事,原本可以不提,但却也正是因为这些陈年旧事,令她在这世面对唯一的一个弟弟,和后来生育的两个孩子的教育上,都会因后来的醒悟,有着不一样的方式。 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但她那渴望亲情,重视亲情的性格,仿佛先天就已存于骨髓,根本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哪怕是已经活了大半生,知道了沐正方到死都不会有所改变,汪该再对他报有半点希冀。但到了如今,在面对沐正方这种不配为人父的无良父亲时,理智与情感间,还是会控制不住的时常自相矛盾。 “咿...咿...呀..啊。” 就在沐红梅陷入回忆心绪矛盾之时,一直如条小尾巴般紧紧跟在她身边的沐红兵,却在这时小嘴里小声咿呀了两声,扯了扯她的裤腿。 沐红梅正有些黯然失神的翻炒着锅里的蒜苗回锅肉呢,被沐红兵这么这拉一扯,也忙是收回心神,压下因想起过往种种内心深处依然还矛盾地存在着的那股黯然。 “怎么了?是不是要尿尿?”沐红梅收起不应再存有的心绪,低头柔声问已经抱上了她小腿的沐红兵。 原本沐红梅也才是个不足六岁的小丫头,但此时她为了方便炒菜,是站在一只足有三四十厘米高的小凳上的,所以才两岁多的沐红兵挨上来一抱之下,抱到的自然就是她的小腿,而非大腿了。 “咿..咿..呀......”沐红兵又是一阵凡人听不懂的神语,咿呀时,两只小短腿也不停在地上蹭来蹭去时,小脸上一副又是委屈,又是惧怕的模样指了指灶前沐正方坐着的方向。 沐红梅初时还有些弄不明白,不过在看到他那番动作,再留意到这旧年刚过的初春里,他小小的额头上竟挂着一层薄汗时,瞬间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站得太久,累了,想有个地方能坐下来。但暖和和的灶洞前,如今却坐着会揍他,令他惧怕的父亲。 也许,这并不是沐红兵真想要表达的,但沐红梅却是这样理解了。 在这么理解的一刻,性格一向坚毅的沐红梅也忍不住瞬间生出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看了一眼在灶着边烤着灶火取暖,边抽着旱烟,手里却还不紧不慢只顾卷着一片片新烟叶,却连灶火快烧尽也不晓得添一把的沐正方,沐红梅怒从心头起,一口小米牙都快咬碎了。 这哪里有个人父的样子!她刚才怕是脑袋被驴踢了,竟会因为看到他那不怀好意的笑容,生出那么多感慨。 心里暗算默了一下后,沐红梅直接把手里的锅铲放到了锅边上,一脚跨下了小凳,从灶台后牵了显然有些惧怕而不情愿的沐红兵,就到了灶洞这方。 “爹,饭还有一会儿呢,你每天那么辛苦的干活养家也够累的,要不你先回屋歇息一下吧。 正好我让小兵在这坐着好给我添添柴火,这小子也该让他学着做点事了。 等饭摆上桌了我就去屋里叫你?” 任何做儿女的对父亲说出这种时,显然是出于关心孝顺。但却绝不包括沐家。 至少沐红梅在说出这些话时,是完全的讽刺。 但这话听在当事人的沐正方耳里,他除了觉得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外,却全然不觉其中有任何的讽刺,反而听着很是受用。 “嘿嘿,你这小丫头片子跟谁学会这套拍马屁的功夫了。”沐正方一挑他那两条还蛮有型的浓眉,带着些好奇的赞扬了这么一句。 只觉沐红梅这小丫头片子今天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转了转眼珠子,也不等只是一脸小心翼翼状笑着的沐红梅答话,他就有了决定。 “成,这几天为着你们疯老娘那点破事,你老子我里里外外的忙活不停,确实累得不轻,到了现在还累得屁股能挨着个地就忍不住的犯困呢。”沐正方边说着这称功道劳的话,边就站起了身。 知父莫若女,前世做了一辈子父女,沐红梅太了解他爹的极品理解力了,此时敢说这话,那也是因为她太了解这父亲。 如是前世,沐红梅每每在计谋得逞时,要么会在心里歧视一下沐正方这低得令人乍舌的情商,要么会生出些带着无奈的窃喜。 可是此时,听沐正方非但半点不顾念夫妻旧情,毫无半丝悲伤,更是没有一点顾忌的在她和小弟这双儿女面前埋怨母亲的身亡带给他的麻烦时,沐红梅已经无法用方语来形容内心的感受了。 突然间,仿佛有些不认识这个在她心目中仅是暴虐、冷血、自私、自利、懒惰、眼高手低的父亲。 因为此时,她突然觉得这几个她活了大半辈子,才学会的形容词所能表达的意思,根本不足已用来形容他。 而更多的,更贴切的形容词,她......不会。 但又或许,他根本没变,只不过是她当时太小没记住他还有这样的一面? 沐红梅有些发愣之时,正自得着已走到了灶房门口的沐正方却突然停住了脚。 “对了,老子先跟你打个招呼哈。 你那疯老娘死的时候,孔明忠那老不死的拿来那壶酒,被村里那些终于逮着机会跑来老子家里混吃混喝,跟吃大户似的杂丢喝得只剩下十几斤了。 不过,在家里这点酒喝完前,大概能胡一个星期左右的时间里,你给老子老实一点好好呆家里头少出门晒太阳,把脑袋上伤给养养。 但要是等家里这点存货被老子喝完,你还挣不回来之前说跟老子保证的每天两斤酒钱,你就给老子等着好看!” 明明说的是猪狗不如畜生都说不出的话,沐正方竟还如施恩一般,做出一副很是宽厚大方的嘴脸来。 沐正方说完,沐红梅还没能从因听到她父亲那样的叮嘱,所带给她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见沐红梅一副‘受宠若惊’般呆住没反应,沐正方半点都不保留的把他那副丑恶嘴脸展露的淋漓尽致。 眉头一扬就凶神恶状的吼道:“听到了没?” “嗯。爹你放心吧。以后我不会少了你的酒钱。”沐红梅被他那一吼醒过了神,压下心里的翻腾,面无血色地点着小脑袋保证。 有个这样的父亲,她还敢奢望什么呢。 他说让她呆家里一星别出门晒天阳养伤,说白了,不过就是怕她年纪小不懂养伤的常识,让脑袋上的伤口晒了太阳进一步恶化,他这当爹的还得自掏腰包花钱带她去抓药打针,所以才如此交代一番。 不过,他会有这样的交待,前题怕也得是家里的酒还有存货。 如果今天家里这酒要是半点不剩,前世不提,就以如今相处这两天以来自己对他这样一个父亲的了解,他怕是要威胁着她马上去实施之前所说的那些挣钱计划了。 越是看得明白,沐红梅的心越寒。 沐红梅的猜测是对的。 亲情,其实沐正方也在乎,但那仅只是亲人对他付出,而不是他付出给任何一个亲人。 在沐正方的人生中,他只有永无止尽的索取,而绝不懂得任何的回报。 至少在前世,不管是他父母健在时,还是从他与沐红梅姐弟相依为命,和其后沐红兵离家后,仅与沐红梅父女两一起生活的数年中,他都是如此。 所以,沐正方得了沐红梅又如此保证一遍后,倒也满意的转身出了灶房......回屋歇息。 直到到了中午近三点钟,吃过了沐红梅奉上的一顿有酒有肉的‘早饭’后,才是满面春风地出门到村里四处转悠炫耀去了。 第12章 震惊 沐正方出了门,倒是令沐红梅自在不少。也令傍晚时李国针头七烧包的法事进行得顺利了很多。 当然了,其中还是有点小波折,那都是沐红梅脸上掌印给闹的。 身上被踢的伤,沐红梅强忍着疼痛不表露在面上,也倒可以隐藏。 但右脸颊上那么明显的大巴掌印,她想藏也藏不住。 果然,孔明忠带着河西那边赶过来的风水先生一进门,一见到沐红梅脸上那道变成了青紫色的大巴掌印,哪还不知道地是沐正方给打的。 孔明忠想到自己走前特意留下的那番警告,竟被沐正方当成了耳旁风,心里是又气又怒。 “红梅啊,跟爷爷说,除了脸上疼,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孔明忠暂时压下心底的愤怒,带着几分小心的边查看边询问沐红梅的伤势。 看着这个真心在关爱自己的老人,沐红梅只觉鼻头眼框跟比赛似得发酸。 但却只得理智的忍着夺眶而出的泪水,带着几分得意般强言欢笑道:“孔爷爷您别担心,今天我就只挨了我爹这一下。而且他打来的时候我还躲了一下呢。嘿嘿,所以根本没被打实,就是脸上这印子有点吓人而已,其实现在脸上是一点不疼了。” 说出这些,一是真不想这个老人为自己担心。别一个原因嘛,是她实在不想再生波折,也折腾不起了。 听沐红梅只挨了一下,孔明忠倒是没之前那么担心了,不过孔明忠又不是傻子,查看了沐红梅脸上那明显很严重的伤势后,越想越气不过,结果还是吵着要上乡里找民警来把沐正方抓了去。 沐红梅一听,可被吓得不轻,忙是死死的拉住孔明忠。 其实,在这对未成年儿童保护相对应的很多法律条款还处于不健全,对现有的法规也还无法达到完全落实执行的年代,沐正方时常虐打儿女这种行为,根本不会真如孔明忠吓唬沐正方地那般,因为打打孩子,就直接被抓进牢房里关几年。 而不管是在这年代,还是到了21世纪,有个亲爹还活在世上的沐红梅姐弟,都达不到直接住进什么孤儿院的条件。 沐红梅虽是个文盲,但却绝不是法盲。特别是因为儿时有着这种种经历,所以她在前世时,就关注过这方面的相关法规。 所以这点法律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沐红梅心里很清楚,照她家这种情况,她爹动手打她这事闹到了派出所,就算在她们这种落后的地方,民警能非法行使的‘权利’肯定会大一些,但顶多也就是把她爹抓进派出所揍上几顿,关上几天,然后严重警告一番后,最后还是要再给放回来。 但,这样根本无用。 无用不说,以她爹那浑起来不计一切后果的脾性,她跟弟弟两人以后的日子才真叫生不如死了。 民警揍他爹时,还会把握分寸,布置闹出人命。但她爹被揍一顿关几天,转过头回家来揍她姐弟两人时,可不会管什么分寸不分寸的。 而作为一个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农村妇女,她深知一个拥有几亩田地的家,对她的弟弟是何其重要。 哪怕这个家里除了有着几亩田地外,还有一个集暴虐与懒惰等等缺点于一身的父亲,她也深信只要自己肯努力,那么她们姐弟两人终会长大成人,终会过上比前世更好的日子。 至于在她姐弟两人顺利长大成人之前,能否比起前世少受些磨难,就得靠她自己,用那个已经见效的绝招最为顶用。 就在心里早已经有了主意的沐红梅死命拖着孔明忠劝说之时,那个下午才从河西那边赶过来的张先生,也劝说孔明忠要以死者为大,还是得先顾着把给李国针头七烧包的大事办了,别再生波折。 孔明忠本就惦记着早些把李国针的身后事做完,被张姓风水先生如此提醒,终是强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带着沐红梅把要被上山的东西一样样装篮。 头七烧包,是这地方的一种旧俗。 传说人死后的第七天,就要离开留恋的人间,进入阴府。从此以后,仅会在每年七月鬼门大开之时,和每年里如中秋、春节一类的节庆,才会再回到人间,来领受亲人烧给的香火纸钱衣物。 所以,对于刚去世的人,要在头七时,就给烧(捎)去足够使用的钱财和物品,以令其在阴府的生活更过得舒适。 说白了,其实就是活着的人参照现实生活中的种种常理,想要为逝者打理好一切,令其在另一个世界过上丰衣足食幸福生活的一种美好愿望。也可以说是活着的人地一种精神寄托。 以上这些分析,能接受的并非都是无魂论者。至少在前世时,沐红梅这个有些迷信的农村妇女,也都能接受她女儿口中的这套说辞。 当时除了觉得有理外,对她那口才卓著,满腹知识的女儿更是佩服得全体投体,深以有如此一个女儿而自豪。 但自从重生醒来后,她比起前世更为迷信了几分。也更深信了鬼魂之说。在她看来,这世上就算没鬼,但人死之后也绝对有魂。 不然,她如今这千年难遇,或说是万古至今世上唯此一例的重生事件,又算怎么回事? 所以在给母亲烧包这事上,沐红梅再不如前世帮忙村邻办白事一般,想着不过是依着习俗走走过场,而是准备得很用心。 除了按孔明忠交待的那样,准备了李国针生前的一些衣服用品外,她还悄悄取出了打扫家里时找到总共才6块3角7分存款中的5块钱。 用这5块钱,跑到离她家两百多米远村里唯一的一家商店,也就是公销社,买回了小半篮子的黄草纸,翻出家里她爷爷在世时每年用来‘打铜钱花’的凿子,把这些黄纸大部分用来都打成了这年代使用的传统冥币。 (在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至少在乡下是肯定没有现成的纸钱出售的。要使用时,好像都是买黄草纸,也就是俗称的纸钱,自己动手用工具加工成纸钱。俺们这边就是用木匠使那种到刃口是半圆型被称为凿子的工具,用它在黄婚上边打上一排排的铜钱花。怎么打俺就不解释了,因为俺虽见过,但当时年纪太小,没记住。到了能记事的年纪,好像都用成品了。汗一个......) 剩余的小部分草纸,则是被她用前世活了大半辈子在村里谁家有白事去帮忙时跟村里大娘们学得的一手好手艺,拿米粉调成的糊糊,粘成了数套款式不同的衣服,和几双不同款式的鞋子。 照说死去的人生前穿用的衣物和最喜爱的小物件,按张先生的说法,是得全拿去烧掉的。 但对于李国针生前最喜爱的针线包,和上午时还穿在沐红兵身上那件李国针这辈子最厚实也最贵重的蓝色棉布外套,沐红梅却没舍得拿去烧。 留下母亲的这两个遗物,一来是为了留个念想。 二来嘛,沐红梅如今虽比从前更为迷信,但她却不迂腐,在想着为母亲尽孝之时,也很清楚自家如今的状况。 对于这个一穷二白,全家冬天穿的衣服就算是补丁络补丁也还过于单薄的家庭来说,不管是针线包里的针线,或是那件可以让小兵抵御严寒的棉外套,都是她们这对还需要活下去的姐弟眼目前非常需要的物品。 她相信,就算是母亲有灵,也会赞成把这些东西留给她们姐弟使用的。 这些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再加上祭祀时要用到的香、烛、酒、肉,和一只孔明忠从家里抓来在法事时要用的红公鸡,竟也装了整整一大篮子。 白天答应得好好的要跟着上山的沐正方至今没影,这些东西也只有由孔明忠这花甲之年的老头来背了。 至于风水先生做法事时,所用的那套敲敲打打的“职业套装”,则是被姓张这个平日里种地、业余给人瞧风水的老头子自己用个军用帆布包跟拎宝贝似地拎着。 一行三人就这样出发了。至于两岁多的沐红兵,则是被孔明忠在出发前就送出了家,让他老伴暂时给管着。 毕竟烧包这事,得在李国针的坟前进行。 原本沐红梅是想带上弟弟的。可照孔明忠的说法,那地方很远,带着沐红兵不方便。 当时听了这话的沐红梅心里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母亲的坟就在大家爱用‘村里’二字代称的村民聚居地后边那座百姓坟山上,离她家也不过二三里路。 但后来想着孔明忠要背那么一大背篮东西,六岁都没满的自己确实也背不动至今走路都还要人扶着、牵着的沐红兵走两三里路,而且时间也不早,就没有再过多说。 可也就是因着沐红梅不想令人为难的贴心之举,将令她在这之下,险些犯下一个大错。 沐家是数十年前从外逃难来的外来户,在村里定居下来的袓上三代也都没发达过还很是穷苦,所以并没有单独属于沐氏一族的祖坟坟山。 像沐家这样祖上穷苦的人家,彩云村多的是,一般家里人没了,都是请个如张先生这样的风水先生来给瞧瞧后,他说村子周边的哪块荒地合适,就埋哪了。 而风水,也算是一问学问,理论都是有理有据的。而彩云村除了几块早年间就被大户人家占下的祖坟地外,剩余最好的风水宝地就在百姓坟山。 李国针死时,因着前世时那个本应该给她看坟地风水的刘姓先生家里忙着砍菜去卖,所以孔明忠就只得跑了远路,去请了这名河西那边的一向都很会折腾主家的张先生来看风水、选坟地。 这张行生是出了名的能折腾,好像不折腾折腾,就显得他没水平似得。 照这张先生当时的说法,李国针这种年纪轻轻死于非命(年轻又是溺死在水库里,照他的说法就叫:死于非命),坟地得选离村远一些,还得阴气少的地儿才成。 所以,李国针的坟地如今就与前世有了些不同,不再是被埋在村子后山的百姓坟山(并非埋了上百个姓氏的人,而是指不分姓氏,什么人都能埋那),而被选在了离村五六里外,一座沙质高、林木稀少、还阳光充足的小沙石山上。 沐红梅‘刚回来’,根本没机会参与几天前时李国针的葬礼,所以自然也就不知道她母亲李国针的坟地,竟然奇迹般的发生了变化。 所以,在看到带头走在前边地张姓风水先生‘走错了方向’,竟然不顺着公路往村里走,而是上了公路边一条村民放牲口时会走的泥路时,沐红梅也没多想,就直接提醒。 “张爷爷,你往哪去呢?我妈......”出口提醒的话还没说完,在看到孔明忠竟紧随其后迈上了那条公路边的牧道时,沐红梅到了嘴边的话被噎在了嗓子眼。 不过她仅只疑惑了一瞬,心里随即就是咯噔一紧,大胆地做出了猜度。 这之前自称帮亲自帮母亲看坟地风水的风水先生,事隔几天就走错地方,勉强可以解释为最近‘业务太过繁忙’,加着不太上心,所以说得过去。 可,以孔爷爷与自己家的关系,绝对不可能会弄错了安葬她母亲的坟地。 瞬间在脑中分析出这样的结论时,沐红梅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慌乱。 这突生的慌乱,倒不是源于担心自己刚才出言提醒会引来什么怀疑。 毕竟说破天了,她如今还只是个六岁没满的小屁孩而已。事隔数日,就记不清埋葬自己母亲的坟地,虽令听者心寒,但应该也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之所以内心慌乱不安,是因为深知:如果母亲的坟地真如猜测那般,与前世不是同一个地方的话,两世的改变所代表的含义。 正在沐红梅因心里猜测出的结论惶惶不安,呆立原地时,走在前方的孔明忠也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带着几分疑惑的盯了她数秒后,随即明显释然,却又带着几分怜惜和无奈地看着她。 “唉~你这孩子,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这种事都不记得了。”孔明忠说到最后一字时,声音轻得如在呢喃自语。 说完暗算摇了摇头,见沐红梅呆站着没动,孔明忠一脸慈爱的笑容冲着她招了招手:“来,到爷爷跟前拉着爷爷一路走。” 孔明忠之前话语虽轻,但年小耳尖的沐红梅却是听了个全。 此时心里犹如惊涛骇浪,但却也听话的快步跟了上去,伸出自己控制不住有些颤抖的右手,紧紧抓住了孔明忠伸向自己那只大满是皱纹老人斑,却显得很是有力的大手。 孔明忠完全没发现沐红梅的异样,只是边放缓了步子顺着牛路继续往上山的方向走,边叮嘱。 “记着爷爷的话啊,这条才是能去到你妈妈坟地那边的路,你得在心里记熟了。这往后啊,每逢清明的时候,还得靠你带着你弟弟来给你妈烧点钱扫扫墓呢。” 沐红梅已经无暇去体会孔明忠话语里那带着几分悲凉,几分责怪,却又包含语重心长的教导。 因为她的内心,已经完全被比起之前仅是猜测时更加强烈的慌乱填满。 令她只能紧紧抓住孔明忠的大手,如一个全身僵硬的小木偶般,被孔明忠拉着走上了稀稀拉拉落着不少花生粒大小羊粪、不多远就出现一堆牛粪的牧道。 对于沐红梅来说,孔明忠话语中带来的信息,犹如晴天霹雳。 此时此刻,沐红梅脑中只有这一个信息如滚滚惊雷般不停回荡翻滚。 母亲的坟址竟然真的与前世不同了! 竟然真的变了! 为什么变了? 怎么可能会变了! ...... 这可不是沐红梅大惊小怪、少见多怪啊。 毕竟如今所代表的一切、所面对的一切,可以说是她的前世,也可以说是她的曾经啊! 她就算是个没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可那也是活了四十多年的农村妇女,而且还是个思维正常、心智不缺的农村妇女。 一句话:她绝对是个正常人! 活到了2028年才跳水轻生的她,在世上活了四十多个年头,穿越、重生、科幻、惊悚、玄幻等等五花八门类型的影视剧,多得她看得不要不要的。 从中她最清楚的一点就是:不管是重生也好,穿越也罢,那些属于‘曾经发生过的事’都已属于历史。 所以在她看来,所有的一切,不管之于她来说记不记得,但只要是在前世原本就发生过的,就算她如今已经重生回来,也应该跟前世一般无二。 就如,她的母亲这次还是在同样时间里溺水身亡。那么,下葬之地,绝对了不可能有所改变,明明也应该还是在村后的百姓坟山上。 还有她那暴虐的父亲,也依然是在她母亲的头七这天,把她打得重伤险些送了命。 而要想令历史有所改变,就得由像她这类的穿越人士、重生人士主动参与其中,有意识的去改变,或是因她这类人的介入,产生连锁反应而令‘历史’发生或大或小的改变。 可如今的她,在昨天才刚重生而来,她连母亲的葬礼都没机会参与,又怎么可能去改变什么呢? 但,如果她能重生在母亲溺亡之前,那么哪怕拼上性命再死一次,她也肯定要阻止。 就算她依然回来晚了,必须得面对母亲的离世,那么,在母亲头七那天,也就是昨天,她再傻也欠揍也绝对不会再被父亲揍成那般模样。 那些假设的事,说起已经没有半点意义。 但她如今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从今往后,她绝对不会如前世那样...... 可现在呢,埋葬母亲的坟地竟然在没有她这道外力插手的情况下,就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这怎么可能? 这又意味着什么? 如果说每一件在她看来是历史的事情会发生改变,都是有外力的介入产以了变化。 那么,在明明不是她自己的情况下,这种改变的背后又会是来自于‘谁’的外力? 又或是说,其实她的观点出了错。这些改变,仅因为她这个不可能出现的重生者的突然出现,所以发生了改变? 真有这种可能吗? 绝不可能!连最狗血的影视剧也不会这么演。除了太不科学外,最大的因为是糊弄不了观众! ...... 被孔明忠牵着走出好了远,沐红梅都还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但小小的身体,却随着心里分析的深入透彻,颤抖得更加厉害起来。 她是个性格坚毅,面对艰难险阻改于迎难而上的人,但此时,却开始害怕起这个在她看来根本不可能出现的改变背后所代表的未知。 第13章 更大的震惊 一路上,在十里八乡都蛮有名气的张姓风水先生那张嘴,就没闲过。 从天文地理,到阴阳风水;从乡间各类迷信习俗,到这周边十里八乡近几十来年发生的奇闻怪事,都被他给扒拉出来絮叨着讲解分析了一遍。 好像不这样,就显示不出他这风水大师的博学和能耐似得。 不过,这张姓风水先生之所以会名扬十里八乡,也还真靠的这张嘴。 至今为止,大平乡及周边十里八乡地界上,被他的‘博学’忽悠住的乡邻还真不少,都觉得这张先生知识渊博,博古通今,是个有真本事的。 心底那叫一个敬服,一般都是他说啥信啥了。 也不知道是那位崇拜者,好些年前就给他取了“张半仙”这么个雅号!还传开了。 不过,事情都有正反两面。 那些没被他的‘博学’忽悠住的乡邻,则对他评价很低。 有人说:屁话球多,尽卖弄些有的没的,不就是不想让人发现他没真本事嘛! 也有人说:那老话唠真本事没有,不跟人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的瞎侃,他还能拿什么忽悠人啊。 更有自认脑袋灵光的阴谋论者说:那缺了大德的老话唠不就吃那碗饭的嘛,一天到晚不装神弄鬼地忽悠着张三拆门、李四迁坟,他还靠啥吃饭啊? 虽各有各的说道,但时间一长,这张姓风水先生就得了这么一个个“话唠”的绰号。同样也是传遍了十里八乡。 这姓张的何止是个话唠啊,简直跟个爱嚼舌的娘们似得! 早在李国针下葬那次就领教过这张风水能耐的孔明忠,心里已是暗自嘘唏了无数回。 要不是想着办这样的白事,最好得有始有终不烦二主,孔明忠今天还真不愿再去请这张先生。 但孔明忠这辈子为人处事都是个让人挑不出理的讲究人,一向都是以人为善笑脸相迎。 所以这一路上敢都很给面子的装出一副大长见识的样子,强撑着副笑脸边走边打着哈哈应付着。 也就是因为一路上要分心应付着这么一个话唠,以至于孔明忠一直没发现沐红梅的不对劲。 直到后边走出好一段,前方正好被一前一后两堆鲜牛粪拦路,孔明忠轻轻一步向旁边跨开,而紧紧抓住他手的沐红梅却如没发现般,先是身体被他带得往一边斜,随后要不是他一把提起她,险些就正正的踩在一堆鲜牛粪上时,孔明忠才发现了沐红梅的异样。 这时候的沐红梅,因正沉浸在心底那用惊涛骇浪也无法形容的震惊之中,除了机械地迈着两条小短腿跟着向前走外,原本就腊黄黝黑的一张小脸上,此时早已失了血色。 小小的嘴唇青白青白的不说,两只原本水汪汪若得怜爱的大眼睛,此时也是呆滞无神。 整个人,就跟个只会走路的小木偶似的,竟然连出了这么大动静,都还呆呆愣愣的。 孔明忠没发现还好,这也发现,把他吓了一跳。 “红梅,你这是咋的啦?”孔明忠问时晃了晃原就牵着沐红梅的那只手,同时停了步,薇薇弯腰,伸出另一只手揽住了沐红梅小小肩头。 这一揽,又吓了一跳。之前是他的一只手被沐红梅抓着还不觉得,如今揽了她的肩头才发现,这小丫头竟在发抖。 但稍一想,孔明忠就自以为明白了个中原因。 “唉,红梅啊,想哭你就哭,别忍着。小孩子心里难受时就该哭一哭,没人会笑话的。哭吧,哭,哭出来心里就好受了。” 孔明忠竟是以为沐红梅,是被刚才记错了母亲坟地的事,勾起了心里的悲痛,或是太过自责,想哭却又强忍着,才致身体抖成这样。 想到这么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命运却如此坎坷,没了母亲之后跟着那样一个父亲过日子,她以后的路只怕是更加艰难,孔明忠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来宽慰这小丫头。所以这话说完之后,往沐红梅头顶摸了一把后,就继续牵着沐红梅往前走。 而此时的沐红梅,倒是从之前的震惊,或说是从那因惊疑而生的恐惧中醒过了神。 原本打算解释两句的,但看孔明忠没有多问后,想了想,也就没张口。 毕竟,这事她还真无法解释。 难道要她把自己重生的事说出来,然后告诉这个最敬爱的老人,她母亲原本应该是埋在百姓坟山上的? 先不说她说了有没有人信,关键是她不敢把自己是从2028年重生回来的事说出来啊。 她就算再没见识,但自保的常识还是懂的。真要说了,就算她不被影视里时常出现的“特殊科研部门”抓去当怪物研究,也肯定会再如前世那般,被大家当成神经病人。 就在孔明忠和沐红梅都各有心事沉默之时,被人称话唠的张姓风水先生去逮到机会有话说了。 “孔老哥啊,我们歇歇脚再走吧。唉,这上了年纪啊,一看到往后边这大半都是难走的沙石陡坡路,我一身老骨头都开始泛酸啰哟。”张先生边叫着累,边就自行找了半路边的山石坐了下来,哪里有半点征询的意思。 其实这张风水今年也才六十三,比起孔明忠来还小了两岁呢。这年头农村里七八十岁的老人每天上山放牧的多的是,也只有他才会爬个坡就叫苦叫累不觉脸红。 张先生屁股刚落到石板上,两片嘴皮子也闲不住的动了起来。 “哎呦,这李国针啦也是命苦到家啰!不过啊,这也都是她的命。只是啊,她这一死倒是种解脱,却是除了她家里头这两个没了老娘的娃娃。”声音那叫抑扬顿挫,边说还边取下别在腰带上的烟袋烟斗,慢条四理的抽起烟来,一副要大发感慨的作派。 张先生这阴阳怪气,而且非常不适宜的话,听得孔明忠眉头是皱了又皱。 孔明忠忍了又忍后,终是没有接话,只是拉过应该是听懂了这些不是好话,一模要骂人样的沐红梅到自己的跟前。 冲沐红梅轻摇了摇头后,边取出自己平日擦汗的汗巾(八十年代很多家庭条件好点的农村人不论男女都喜欢带一块小手绢)给她擦额头上的细汗,边好言开解。 “红梅啊,这世上每个人啊,从出生那天起,就注定了要面对死去那一天的时候。但人死不能复生,关键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得好好把日子过下去,......” 孔明忠说到这停了下来,心里暗骂自己真是老糊涂了,这小丫头虽然一向懂事,可她才多大点,自己竟然要去跟她直言生死,谈什么狗屁大道理。 “唉~你还这么小,爷爷给你讲大道理你也不懂,但你记住爷爷今天给你说的话啊。 你妈没了,你心里难过对吧?” 见沐红梅点头,他露出个赞许的笑容后,才又道:“好孩子,难过是对的,这是因为你孝顺。知道吗,这世上任何一个孝顺有良心的好孩子没了爹、娘或是其他亲人,都会像你一样伤心难过的呢。” 孔明忠说到这,也不知是想起了自己已经逝去的亲人,或是想到了自己已年近花甲时日无多,脸上那似杂着苦涩,又似杂了哀伤的笑容,令人看着很是牵强。 沐红梅哪会不明白这是这个自己敬重的老人在想着方法开导自己,不忍看他这样,忙是压下心里久久无法平息的翻腾。 “孔爷爷,你别难过了,我懂,我都懂,我以后一定......” 沐红梅话没说完,自觉受了冷落的张姓风水先生就忍不住的翻着白眼打断了她的话。 “哎呦,我说孔家老大哥啊,你跟个孩子说这些做什么,她这么大点的娃娃怕是连死是个什么都不晓得呢。” 说完后,直接冲正因他的话而再次皱眉的沐红招着手,咧了一口又缺又黑的破牙笑道:“唉,丫头你的小名我记得是叫小红梅是吧,嗯,来,小红梅你过来,听我这个老头子跟你说。 这生啊死啊的,那都是命!命你知道吧? 就比如说那以前的皇帝老儿,也有个死的时候,对不对?只不过那能当皇帝的,那是真命天子的天命。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啊,那都只是能平平凡凡过一辈子的寻常命。 虽说寻常是寻常了点,但只要日子能过得下去,平平顺顺无灾无痛的,那也是很不错的了。 要想平平顺顺,听着容易,可其实啊,这其中的讲究可多了去了。 就说你老娘吧,她天生命轻,一生运道不好那是一回事,关键是我早些年就看出......”这风水先生张嘴就是这么一堆,还啪啦啪啦没完没了。 “我说张先生啊,跟个孩子你说这些搞哪样啊?你....你这都哪扯哪了!” 孔明忠一向都是笑脸迎人待人亲切随和,此时吼出话来阻止,那也是忍无可忍了。 “哎呦~老大哥啊,我今天这可说的是大实话,也就我和你是老相识了,我才在这跟你们说这些。 我跟你说,那十几年前啊,我就跟沐青荣(沐老爹)说过他家祖坟那事。唉,也不知道是那个缺德的给他爹选的那坟地,把他爹埋那鬼地方,想要家宅安宁,旺子兴孙难哪~ 当年好言提醒他还不信,还说我在村里大肆宣扬封建迷信,跑去.....唉,这些老黄历说了也没意思。”这风水先生说到了,突然焉焉的自己打住了。 虽然他后边的话没说完,但孔明忠却是听出味来了。 敢情是这老鬼当年被好友揭发过,如今逮住机会就来落进下石来了? 孔明忠心里那个气啊,已经不是仅觉这人呱噪时能比的。他怎么就撞了这样的大运,好死不死请来了这么一个跟老沐家有仇的呢。 沐红梅这时也听出味来了,敢情她母亲的坟地没在百姓上山,竟是因为这风水先生跟她家爷爷有仇,所以借了机会在折腾她家呢。 但就算如此,也还是无法解释为何母亲的坟地竟跟被人施了乾坤大挪移似得变了地方。 难道是前世时请的风水先生另有其人? 而这世不知因何原因,请来了这姓张的? 难道这姓张的风水先生竟也是...... 就在沐红梅惊疑不定的盯着这张姓风水先生直打量时,孔明忠已经虎了脸道:“行了张先生(当地对风水先生的称呼),今天请你过来就只是为补办红梅她妈头七烧包的事,不管是风水还是陈年旧事咱们都别提它了,还是赶紧上路把正事给办了吧,这事完了该给多少钱到时也少不了你的。” 话一说完,孔明忠也不多搭理,背上背篮牵了沐红梅就迈开步子继续赶路。 这风水先生也是个有眼色的,知道是自己之前说漏了嘴,惹了人家生疑,此时也不敢再多话了,只得焉焉的站起身继续跟着赶路。 不过这姓张的风水先生不愧为话唠,没过多一会儿呢,他又跟个没事人一样的,开始主动攀着孔明忠聊起村里最近风头正旺的八卦来了。 “对啦,孔老哥啊,我听说这阵子你们村生产二队那老余家,进城干那菜生意好像很挣钱是不是啊?好些人都传那家子人是转了运发大财了哟。” “我哪知道这个喔。再说了那是人家一家子人好不容易找着的财路,我没事打听它干什么?”一听又是一个眼馋人家财路的,孔明忠就气不打一出来,语气很是不好。 这张风水也不是蠢人,哪听不出孔明忠言外之意是在挤兑自己眼红,睖了孔明忠背影一记斜眼,有些自讨没趣的闭了嘴。 倒是沐红梅,却忍不住对这再次听到的余家好奇起来,特别是从风水先生口中确定了那姓余的一家竟是与自己同村,而且还是生产二社的余家时,沐红梅已经可以把多余的目标排除,重点只留在两户口人家上。 但同时,却又令她生出了更大的不解。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彩云村二社姓余的人家只有两户,一户当年的男人叫余志高,一户叫做余志宗。 根本没有叫余志清的男人。 不过此时,因为这风水先生开了话头,倒是给了她把这一切打听清楚的机会。 “孔爷爷,你们说的这余家,我认识吗?”怕令人生疑,沐红梅也没敢问得太细,心里却盼着孔明忠能对这问题回答得越详细越好。 孔明忠只当是小孩子好奇,低头笑看了沐红梅一眼,想了想后,语气很是缓和的笑道:“呵呵,你应该认识的吧,就我们生产队往村里走时捌完个大弯后见到的第一户人家。 对了,那家大人你不认识,但小月那丫头你应该认识的吧。 她和你还都是一年生的呢,你生日是82年的五月初一。要是爷爷没记错的话,小月那丫头的生日应该是农历四月。具体是哪天就记不清了,反正是比你要大上一个来月。 我家跟她家还是亲戚呢,她得管我叫声大外公,所以以后见了她你记着叫她小月姐喔。 那丫头也是聪明懂事得紧,你以后有机会好好跟她......” 孔明忠越说越是有劲,显然是跟那家人很亲厚的样子,沐红梅却是脑袋嗡嗡响,脑里如塞了一团乱麻,心里的震惊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 比起之前听闻母亲坟地出现的变化,孔明忠话中所传达出的信息,却是更大了无数倍的震惊。 沐红梅此时终于猜到了那个自己记忆中完全没有半点印象的“余志清”是谁。 可她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因为在她的记忆中,如今孔明忠口中的那家子人应该早已家破人亡,只剩下一个被村里人欺辱嫌弃、避之唯恐不及,被大家恶意称为扫把星的小孤女了。 可如今,照目前的情况分析,本应该在五年多前被雷劈死的余志清两口子还活着不算,显然那家的老爷子余天周应该也还活着,说不准因为在去年夏天死去的余家老太婆也都还活得好好的。 这都不算,最不可思议的是,早已经家破人死的一家子人,如今竟然还进城做起了菜生意,小日子过得还令连她父亲在内的很多人都眼红了。 这意味着什么?一个答案在沐红梅的心底呼之欲出。 她感觉到,自己好像终于找到了那个——在自己之前改变历史的重生者! 第14章 扑朔迷离 余明月! 一个曾被沐红梅遗忘....不对,应该说是曾不知什么原因在她记忆中彻底消失过多年的名字,在此时清晰的浮现在了沐红梅的脑中。 因为此时此刻,在沐红梅想来,只有这小名叫小月,大名余明月,被村邻叫作扫把星的小孤女,才是最有嫌疑的重生者。 沐红梅为何能如此武断的例出一个嫌疑人,原因其实很简单。 首先,这余明月,正是孔明忠口中所说那叫小月的丫头。 在沐红梅前世死前已经完全恢复的记忆中,余明月的一生应该是这样的。 余明月家原本是五口之家,爷奶勤俭有成算,父母勤快能干,听说当时在村里算得是那种家境富裕得令旁人有些眼红的人家。 但在余明月出生才三月大时,她父母在送她就医的半途中,被雷给活活劈死了。 听说当时还是有很多人都同情她的,村里当时有奶娃娃的人家,还会把自家娃喝不完的奶挤了端去送给她喝,所以余明月算得是喝百家奶长大的。 余明月三岁多时,她爷爷病死了。 这时,村里开始起了流言,说她命硬,专克父母亲人不说,还天生带着破财运,不然她家也不会败落到连余老头生病都上不起医院的地步。 自此,有些村民开始恶意的在背底里叫她扫把星。而村里的孩子们,则是当着面叫她为扫把星取笑她。 在余明月五岁多时,也就是去年(1987年)夏天,她家里唯一的亲人(奶奶)摔倒在干活的水稻田里,被人发现送去乡医院,当晚就死医院里了。 消息传开,余明月自此成了全村绝大部分人公认——必须外离的扫把星。就算有些人嘴上不这么说,但心里也大都是这么想的,很多与她家有亲的,都没谁几个敢去亲近她。 所以第二天她奶奶的葬礼上,去帮忙的村邻是少得可怜。 但也就是在她奶奶的葬礼上,她爷奶两方的亲侄子就拿着她家欠他们钱的借据,并以她父亲是被抱养的为由,把她的家产给瓜分了个干净。她家的包产田,也因家里没了大人,被村里依规定收回。 随后,余明月的外公和堂爷爷还争抢过对她的抚养权,最后她堂爷爷余天向胜出,把余明月带回家里一起生活。 这之后,村里又传出些真假难辩的流言。 有些人在议论,说余天向那老头其实是因为当年家里成分不好,怕连累了最小的儿子,才把余明月的父亲送给了他参过军却苦无子女的堂弟抚养。 如今他堂弟一家没了,他又深觉愧对早死的小儿子,所以就算明明家里穷得叮噹响,但为了安自己的良心,这才去抢着抚养那么一个沾着就倒霉的扫把星。 而有一些明显更知内情的人,却议论说,当年其实是余天周因为无后,又仗着自己参过军立过功,成分好,所以强行抱走了他那当年做过保长的堂哥余天向家的小儿子。 说这余天周之所以无后,那是因为参军时受过XXX伤,而当年之所以跑出去参军打仗,就是余天向那正当保长管着抓壮丁的老父亲给逼的。 两家有深仇啊!那年代想把孩子送给人养活的人家多了去,但余天周不要别人家送上门的孩子,非抱走了余天向家最小的儿子,就是为了报复。 但也正是这些前因后果,所以余天周、余天向两家明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堂兄弟,又有余志清(余天向小儿子)这样的牵连,却在后过的二十多年里,跟仇人似的没有往来。 而如今,真正的仇人(余天周)没了,就算那丫头是个扫把星,余天向为了填补心里的缺憾,也肯定是要把她这亲孙女接回家抚养的。 后面这些人算是把几十年前的恩怨都翻出来了,但这明显更有说服力的分析,却得到了绝大部分人的支持。 不过,余明月却是自此之后,成了远近闻名的扫把星。 很多本村的人提起她来,都用“老余家那个小扫把星”称呼。而外村的人提到她时,一般都用“彩云村那个小扫把星”来替代了她的名字。 就算有些人没这么跟风似的叫,但听到别人这么称呼时,也都知道指的是余明月那丫头。 至于当时村里的孩子们,在很多年里他们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追在同样学是个孩子的余明月身后,大声叫着“扫把星”三个字来取笑欺负她。 为了达到更好的取乐效果,这些孩子还琢磨着编出了个顺口溜:小月是个扫把星,克死父母克亲人,谁靠近她谁倒霉...... 而那些也许连她姓什名谁都弄不清的外乡人如讲故事般提到她时,则都是说“大平乡那个扫把星”如何如何。 反正自己好家破人亡后,得到的并不是乡邻的帮助,而是众人恶意的欺凌排斥。 当然了,与余明月最亲的外家,和她亲爷爷家除了。毕竟这两家算是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人。 只不过,虽然余明月那丫头勤快又懂事,却很不得她大伯娘待见。不过好在有她亲爷爷维护着,在那家日子过得虽清苦,却也有机会念书,一天天长大了。 但没过几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余明月却又被她亲爷爷给送到了她外公孔明富家里生活。 当时村里为此还又起了一阵流言,说是余天向那老头也怕了那扫把星的连累,后悔不已之下,如扔烫手山芋般,把她这样的扫把星扔给了她外公家。 不过随后没到一年,在她亲爷爷病逝后,很多人又开始八卦着猜测,说许是一年前余天向就知道自己能活着的时间不多,怕她在家里受她大伯娘的虐待,才是送到了孔家。 但余天向的病逝,却再次被好事之人拿来当成了余明月命硬克亲的最好实例。 之后的很多年里,那些与孔明富家有仇怨的,或是喜欢看人笑话的,都盼着孔明富一家因余明月的到来而不得安宁,或是生点祸事。 而余明月呢,在他外公家里,虽然很不得她外婆的待见,但除了因供她念书家经济比较拮据,令她三个舅中的大舅、二舅其中两婚姻因此不太顺畅外,却并没给那个家惹来什么灾祸。 那些不怀好意的村邻们,眼看着余明月一个小孤女从小学升初中,再到高中毕业考进大学,都是老师口中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自家孩子根本没法比,心里怕是嫉妒得不行,但面上却还装出一副厌恶鄙视的表情,一提到她更是少不得“扫把星”三个字。 直到余明月大学毕业,竟然回到了本乡的大平中学当了老师后,这些人心里才多少有了点顾忌,再不敢动不动就提那句“扫把星”的话头了。 而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所从事的工作,和工作单位所在地。 毕竟嘛,谁家的孩子不得去念三年初中啊。就算儿子女儿都成人了,可孙子孙女不还得去初中念三年啊?九年义务教育可不是说假的。 谁想呢,村民们对于“余明月=扫把星”的流言非议消停没几年后,却又在2011年余明月的小舅夫妻双双车祸遇难,家里徒留下了一双年幼的女儿,这流言又开始在村里死灰复燃。 就连村里那些出生没几年,之前没听过关于扫把星的故事的小孩子们,都又学会,并熟唱起了那首主题为扫把星的顺口溜般的儿歌。 只不过这时候,村里那些人多少还存了些顾忌,所以一听到自家孩子唱那个,大多都会虎着脸制止。有的还会半真半假的把孩子揍上一顿。 但谁心里都清楚,要不是大人们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般的旧歌旧事翻出来,这些丁点大的孩子能学了去? 这还不算完,没过两年,余明月那还不到50的大舅,胃癌晚期病逝了。 她那已过八十高龄的外公外婆,险些没被两年之内接连两次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折腾得跟着去了。 这下村里算是炸锅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她大舅自二十多年前他媳妇跟人跑了后,就开始没节制的天天喝酒,醉生梦死二十多年,会得那病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却没人愿意去提这个,而是都尽赶着往她那克亲的扫把星命上扯。好似一切,都只为证明她就是一个不祥的人。 可最终呢,自2014年那个夏天之后,余明月这么一个大活人,就那么消失了。 同她一起消失的,还有很多人,但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都是这世上与她最亲的亲人。 也许不应该用“消失”一词来形容。毕竟消失不见了,至少还得有个目击证人。 但他们这些人“消失”时,却了彻彻底底的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他们在这世界上存在过,更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她们这些人。 仿佛他们从未在这世上存在过。 而以上,算得就是这余明月的一生了吧。 到了如今,还记得这一切的人,也许就只有自己了。 毕竟自己在死前,确实清清楚楚的记起了这一切。 可结局呢,就是被人当成了疯子,送进了神精病医院。 余明月的这些情况,都存于沐红梅的记忆。 信息量虽多,但对于沐红梅本人来说,回想起这些,并分析得出余明月是最大重生嫌疑人的定论,都只是沐红梅在震惊过后,就生出了这样的结论。 毕竟沐红梅是个重生者,她把前世于这世余明月大相径庭的情况在心里一比对,不怀疑如今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的余明月,她还去怀疑谁呢? 但就在沐红梅在心里,就要把余明月划为那个在自己之前改变了历史的重生者的时候,心里却是一突。 因为她突然想到了余明月那双应该在1982年时,就被雷劈死的父母。 如果没记错,前世那应该是叫余志清的两口子被雷劈死时,余明月才三个月大啊。 三个月大的婴儿能干嘛啊? 爬都不会爬!她就算是个重生的,但她又能改变什么啊! 想到这里,之前还因以为找到了目标人物,而既紧张又振奋的沐红梅,瞬间......傻啦。 半响之后,暗自整理了下思路,才是转头做出一副好奇的样子问孔明忠道:“孔爷爷啊,那个我....我听说小月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在她小时候,那个....被那个......” 话是问了,但说到后边,沐红梅心里又有点打鼓了。要是那丫头小时候父母根本没遇到雷劈的事,自己这要怎么在老队长面前自圆其说啊。要是一不小心被怀疑...... 就在沐红梅舌头打结时,孔明忠一愣过后,摇了摇头皱眉道:“唉,你是说她爸妈在她三个月大时,因为送她去医院,结果在半道上被雷劈伤那事是吧?” 见沐红梅竟好似带着点欢喜的急急点头,孔明忠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脸上的表情也露出丝恼意。 毕竟以他多年的经验来看,那些有事没事就拿余志清一家三口被雷劈这事八卦的人,多半都没按好心。 乡下有句骂人很毒的话,叫做:你这天杀的。或是:你这该挨雷劈的。 用词虽不同,但意思都是指连老天都看不过去,要惩罚这人。而惩罚的方式,一般就是降下天雷来劈。或伤或死。 当年那些与余志清家有过节的,或是纯粹仅爱八卦的,自余家三口被雷劈得住进了医院后,可没少把这事拿来当笑话讲着恶意挤兑。 “你这孩子啊.....”孔明忠本想说道沐红梅两句,但看着眼前这丁点大其实还不懂事的孩子,改而教导道:“红梅啊,你还小,有些事说了你也不懂。以后啊没事少往村里那些大婶大娘跟前凑,更别学那些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人讲事非。 知道了吧?那样不好。” 沐红梅没想到自己这么一问,竟惹得孔明忠这么大反应。但想到前世时村里人对余家的非议,瞬间也就有些明白过来孔明忠为何如此了。 “嗯,孔爷爷,我记下了。以后不会了。”沐红梅乖巧的点头,算是认了个错。 见沐红梅如此听话,孔明忠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吧嗒吧嗒抽他的旱烟。 但重新低头沉默起来的沐红梅,心里却再无法平静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确定了余明月就是那个重生者,可此时,在确定了余明月一家三口确实发生过被雷劈的事后,她无法再如之前那么确定了。 难道是余明月父母中的其中一个? 再或是她爷爷,或是她奶奶。 又或是她的...... 突然间,沐红梅觉得这些在前世时余明月早死的亲人,都有可能是那个重生者。 但重生这种事,那是可遇不可求,而且可能还是千年难遇。 彩云村这穷山恶水的鬼地方,就算是块重生宝地,可也不能让余明月那丫头一家都重生了吧。 最多有那么一两个?可那一两个会是谁? 原本以为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的沐红梅,此时却感觉一切都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第15章 泼妇养成史 到底谁,才是那个在自己之前出现的重生者? 沐红梅迷糊了。 往母亲坟地去的一路上,沐红梅脑中装着的都是这个问题。 而且越是往深了分析,越是不敢确定那人是谁。 除了最早被她怀疑的对象余明月,反而成了最不可能的人外,前世时余明月那几个早逝的亲人,都成了‘嫌疑人’。 。 直到一行人来到了埋葬着李国针的那座小沙石山下时,沐红梅也再没心思去分析这些了。 此时,她正以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看着眼前这座因土质稀少、多是沙石,没几棵灌木不说,就连荒草都没长多少的沙石山的正西面的山梁上,那座还插着崭新的白色丧帆的孤坟。 心里清楚,那应该就是母亲的坟,母亲应该就是在七天前被葬在了那里。 但却又不愿意相信,母亲竟被葬在了这种地方。 风水,她不懂,但她毕竟已经在世上活过了几十年,生老病死的事见得多了,对如何选择块好坟地这方面,倒也多少有点常识。 那些所谓的风水好的坟地,不是大多都在一些山青水秀的地方吗? 可眼前她所看到的是什么? 母亲,竟被安葬在了这座几乎可以用“光秃秃”三个字来形容的沙石山上? 虽说小山两旁都各有一条长满了山茅草的箐沟,但前世从小就在山上采山货,所以她很清楚,那箐沟一年到头除了下雨的时候,永远不可能有水。 这是能葬人的地方吗? 活人也不愿意在这里安家落户吧! 沐红梅就这么呆呆的盯着不足百米之外那座在夕阳映照下,更显得孤寂苍凉的孤坟,心里是又凄,又哀,又悲,又疑。 还有几分恼怒。 她虽不知道这看风水的老头把母亲的坟地选在这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沙石荒山上是什么意思,但却隐隐觉得,这帮母亲看风水的老头怕是没安好心。 毕竟不管是城里人死后所葬的墓园,还是农村里人死后所选择的坟地,多少都会讲究一下坟地的风水。 就算懂风水的人不多,也不是人人讲究。但做为死者的亲人,大家却都知道最重要的一条,也最愿意为死去的亲人做到的一点,就是得让去世的亲人“住”得舒心。 可这所谓的风水先生呢,他就算其实是个对风水一窍不通的神棍,却也不至于犯这样的低级错误。 那么,他是何居心? “张先生!”想清这些后,已是怒到极致的沐红梅一时间也没多想,咬牙切齿之下,冲着已经与孔明忠一起走到了前方的张姓风水先生吼出了这么一声。 正爬着山坡,走到了几十米开外的孔明忠和那张姓风水先生,听到身后的沐红梅突然大喊出这么一声,都被吓了一跳。 张风水这被叫到名字的正主,更是被她这一吼吓得脚下一软,险些就摔了个狗吃屎。 “哎呀!你这丫头咋惊惊乍乍的呢,是想吓死我这老头子啊?” 张风水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一站稳了脚,就气恼的回头盯着从山坡下爬着缓坡,却仰头盯着他走上来的沐红梅。一边责问,一边还用空着的那只手拍着胸给自己压惊。 沐红梅前世在面对亲人时,性子软得跟面团似的。但自幼就撑起养家重担的她,在面对外人时,却是恰恰相反。 只要是谁惹到她,或是敢欺到她头上来,那她绝对不会让对方有好果子吃。 想当年,不管是那些个爱挖她家田埂的、灌水时想插她队排前边的、敢偷她家蔬果鸡鸭的、或是敢勾着她爹去耍钱......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她都没少迎上前去与对方干仗。 就算初时她还是个半大小姑娘,不管是对打,还是对骂,都赢不了对方。但她也都会咬着牙,硬着头皮迎上去。 那怕每次打架,就算对方没有帮手,沐红梅都能被对方揍得一身是伤,她也从没示弱逃跑过。就算被人揍掉半条命,她也硬是要咬着牙,拼足了吃奶的劲让对方脱层皮。 那怕每次与人吵架,被对方拿捏着尽挑她家里的短处说事,骂得她无地自容。可她也都强忍着没流过一滴泪。不让别人看出一丝异样之余,更是把当时所知的一切脏话难听话,全都回骂到对方和对方全家,包括对方祖宗八代身上。 虽然那时的沐红梅还年小,但吃过了太多的亏,受过太多苦后,她已经很清楚一点。 那就是:如果她示弱,哪怕只一次,那么,只会让更多的人都上赶着来欺负,都来占她家便宜。 在久经磨砺之下,长大成人后的沐红梅,不管是再与那些浑女人对吵,或是与壮汉对打,都鲜少再有吃亏的时候。 久而久之,就也没谁再敢随意欺到她头上了。 如此之下,当年的沐红梅在彩云村很多人的心里,除了能干、勤俭,和命苦了些之外,更是个不招惹她时好相处,被惹浑了敢跟人拼命的泼辣女人。 这样的沐红梅,鲜少有人敢招惹。有沐红梅这样一个存在的沐家,就算泼皮无赖,也再不敢来占便宜。 时间一长,前世的沐红梅,就这样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泼妇...... 此时也是太恼了,沐红梅一时间都忘了自己还是个六岁不足的小丫头。 她没去答那风水先生的问话,而是边往前走,边死盯着这给人看风水的张姓老头,厉声质问道:“我妈这坟地是你给选的吧?” 放在前世,照沐红梅这架势来看,这老头要敢答声“是”,她就算不会上前去跟他拼命,也定会骂他个狗血淋头。 可这张老头又不是也从前世跟着沐红梅重生回来的,不是见过沐红梅当年的风采后穿越回来的,更不是什么先知。 他充其量也就是个半罐水还受吹牛皮,更爱折腾人的算命先生。 他此时完全没有一丝的危机意识。反倒是有几分理所当然下的嚣张。 “嗨,你这丫头问得倒怪了,葬你妈那天,不是我给瞧的风水,还会有谁愿意来趟这浑水啊?” 张风水把话说得一副称功道劳的模样,显然是不需要沐红梅答出什么话来的。 说完后,就完全无视了还在从不远处走来的沐红梅,只回过头看了身旁的孔明忠。 带着几分感慨道:“唉,孔老哥啊,说真的,要不是看我们哥俩几十年的交情,沐家这次这么烫手的事情我还真不愿意沾上手。 这给死于非命的人看坟啊,一个弄得不好,那可是要倒大霉的。” 虽然这话在李国针葬礼那天他就说过了无数遍,而且是逢人就说。不但得了包括孔明忠在内的很多沐家的亲友的感谢,就连请他来的“出场费”,也因他所提的这些对他不宜的因素,比市场价高了不止一倍。 那天把李国针的葬礼办完后,付给了他66块这么一个能“冲喜”的吉利数字。 这么一大笔钱,沐正方那懒汉是没有的,请先生的这笔费用,除了一部分来源于当天收到那些村邻随的礼金外,大部分都是孔明忠自掏的腰包。 但显然,这张风水还是觉得有必要在此时再宣扬一次他当时的功劳。而这张风水干任何事情,都是有其目的的。 除了再显显他当时迎难而上的情谊,让孔明忠记着这情份外,其最大的目的,就是想在今天完事后,再一次能拿到比平日里办这种法事更多一点的钱。 孔明忠那也是人老成精的主,怎能不清楚张风水这点小心思。但自李国针丧礼一事后,他也早把这张风水看透了,所以此时压根都不想搭话,只********的思索着此时心底的疑惑。 张风水说出这话时,声音可不小,沐红梅虽还在二十来米开外,却也把这话听得真真的,小脸上那原有的怒容,因这话添了几分寒意。 但此时,除了从刚才起就有些惊疑的盯了她看的孔明忠外,张风水却根本没有发现。 见孔明忠竟还一直盯着从后方赶过来的一个小丫头看,而不是再一次对自己表示下感激,心里已有不喜。 等了会儿,见孔明忠竟是完全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张风水皱了皱眉,有些恼了。 这个老东西,平日里不都是个知情识趣识大体的笑面狐狸么,今天这是在跟老子装糊涂,还是TMD吃错药了? 张风水心里暗骂了一句,但还是不甘心自己竟然讨了这样一个没趣。 想了想,就准备挤兑几句回敬,好解解心里的气。 “哎,对了,孔大哥啊,我记得就你们邻队那个王宗树不也会瞧风水吗?我记得你两家好像还有亲对吧?” 虽然孔明忠只是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随后就又看向了快要走到近前的沐红梅。但见孔明忠那明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张风水却把孔明忠这表情理解成了“有苦难言”。 如此理解之下,张风水心里那叫得意啊。 哼,现在你知道老子的好了吧。那王国棕可是你家亲戚呢,结果呢,你花钱都没请动他来帮这趟忙,最后还不是只能跑远路去花更多的钱请老子来。 张风水在心里嘚瑟了几句,刚才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但他本就是个话多,更是个爱道人长短的,此时起了这么好一个话头,那里肯放过。 所以一在心里嘚瑟完,马上就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接着道:“那天我也听人说了,说是王宗树那天正巧家里有事脱不开身。 嘿嘿,那借口也只是哄哄你们这些不懂行的,其实啊,他那是害怕......” 他话没说完,小小的瓜子脸上一脸怒容如带寒霜的沐红梅,已经捏头两只小拳头走到了他与孔明忠身前一米开外。 小嘴一张,就吼道:“姓张的,你有完没完!”要不是看着这老头已是头发胡子花白的人,根本不经揍,沐红梅真想扬手就照着他那张臭嘴搧上几巴掌。 殊不知她这一吼,却是已经把这张老头吓得够呛了。 张风水被吓得一口气险些没升上来,刚才还挂在脸上的八卦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不光是这张老头被吓到,就连旁边从刚才起就发现沐红梅有些不对劲的孔明忠,此时也是被吓了一跳。 要说如今这世上,还有谁最了解沐红梅,除了沐红梅自己外,就属这孔明忠了。 在孔明忠眼里,沐红梅一直是个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除了长相,就连性子也是像极了李国针。温婉,随和,善良,知礼,却也胆小懦弱。 这些年,对于这娘俩那胆小懦弱的性子,孔明忠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时常的在为她们娘俩感慨担心。 村里众人都知道,如果李国针不是那么懦弱胆小,她那么一个勤谨能干的女人,在家里又怎么会被沐正方一个好吃懒做的懒汉给拿捏着欺辱、打骂成那样,最后竟活活的被沐正方给逼疯。 因不想沐红梅再步李国针的后尘,所以这些年来,孔明忠平日里对沐红梅教导得最多的,就是教着她对人对事得把胆子放大些,不能怯怯懦懦。 而且心里还想着,等沐红梅大些时,再教着她为人处事得多些自己的主见,该强势时得强势。只有这样,往后才不容易随随便便就被人欺负了去。 要是能多硬气一点,等她长大些后,怕是在沐正方跟前,也能少吃点苦头。 可谁想,孔明忠对沐红梅的第一步教育就以失败告终。 沐红梅的胆小怯懦,虽与动不动就揍人的沐正方脱不了干系,但大部分原因却是天性如此。 这些年不管孔明忠如何苦口婆心的教导,她那胆子都小得跟麻省似的,平日里与人说个话,声音都小得跟蚊子叫一般。 要是出门走亲,遇到她不熟悉的亲友或是生人跟她说句话,都能吓得她直往长辈身后藏。 小孩子都好找同龄的孩子伴玩儿,沐红梅原本也不例外。可她就因胆子太小,给人感觉太过懦弱,所以连村里那些比她还小上那么一两岁的孩子,都敢欺负到她头上去。 可就算被村里的小伙伴给欺负了,她也只会悄悄的自己跑回家躲着哭,从来不敢告诉长辈。 久而久之,到了如今沐红梅快六岁时,她已经不爱出门玩儿了。在村邻们眼中,沐红梅这丫头就显得有些孤僻不合群。 沐红梅是个怎样的孩子,孔明忠实在是太清楚了。她那胆小懦弱的形像,早已在他心底更深蒂固。 可也就是因为太清楚,太了解她,所以孔明忠在沐红梅刚才愤怒之极时大喊了一声“张先生”时,他就发现了沐红梅的异样。 那一声里所带有的怒意,孔明忠听得真真切切,但当时他却不敢相信, 其实用异样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孔明忠心里的感受,在他看来,今天的沐红梅的表现,应该叫反常更贴切。 第16章 阴谋 在孔明忠眼中一向胆小怯懦的沐红梅,此时却出现如此反常的举动,着实是把孔明忠吓愣了。 孔明忠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平日里连跟人大点声打个招呼都不敢的小丫头,今天竟如要跟人拼命似,冲张风水大吼大叫。 不过,就在孔明忠还愣住之时,被沐红梅凶到的正主,张风水,在短暂的愣神过后,却是如被踩了尾巴的野猫一般,立马就炸了毛。 此时的张风水一双老眼都被气得快凸出来,用老羞成怒来形容都是轻的。他心里虽还有些惊疑不定,不明白沐红梅是犯了什么浑,但却不妨碍他本能的做出回击。 “呦呵~你这屁大点的丫头,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冲老子这么鬼吼鬼叫的? 哼,老子跟你说,敢冲老子这么吼的人,还没从他娘肚子里爬出来呢!” 之前,听张风水左一句死于非命,又一句还是死于非命的来说李国针,沐红梅心里早厌他得不行。 后来再一看母亲的坟地,竟然被他给选在了那种鸟都不愿意落窝安家的沙石坡上。沐红梅又怒又恨之下,早年就已养成了习惯的泼辣劲一上来,都近呼失去了理志。压根就忘了她如今自身的情况,只想着找这明显用心不良的张风水拼命。 可此时,张风水那句“屁大点的小丫头”,如同一盒寒冬腊水里的冷水般,当头浇了沐红梅个透心凉的同时,也把盛怒之下的沐红梅仅剩不多的一点理智也泼醒了。 醒过神的一瞬,沐红梅就被自己之前的行为吓了个够呛。 她刚才真的压根就忘了自己已经从一名悍妇,‘变’成了个六岁不足的孩子,所以正一心想着要如何狠狠收拾眼前这个没节操的神棍一顿呢。 毕竟,沐红梅如今的躯体,虽还是只属于孩童时期的幼小身板,但这具小身板内,驻存着的却是她已到中年的灵魂。 她完全能够预想得到,如果自己今天真把这只会坑蒙拐骗的神棍也收拾一顿,那么,这反常的行为背后,所造成的后果会有多么严重。 哪怕以她这小体格,要想真冲上前把这姓张的风水老头怎么着,实在不可能,也不现实。 很有可能,她反而会被这老头暴打一顿收场。 而如果,她要是敢拿出这老头居心不良,给她母亲选了块影视里有讲过的那种在风水中被人称为‘死地’的地方,当了坟地来说事。 这老头只要再用上一句“你个屁大点的黄毛丫头,你懂个求!我是风水先生,还是你是风水先生?”来质问她,也能堵得她哑口无言。 可无论是那种结果,她都无法对别人解释,她这么大点儿的一个孩子,为何会在今天,因着发现自己母亲的坟地没选好地方,而与当初负责选择坟地风水的张老头掐起来。 六岁不足的小孩子,能懂风水?绝不可能。一看到母亲埋在这种地方,就知道这的风水不好?更不可能! 这么大丁点儿的孩子,可以说,连是非、好赖都还无法分清多少。 而她,永远无法,更不敢,跟人说自己是在年近中年时死后,阴差阳错下重生回到了儿时的重生者。更无法说,她对于坟地的风水,是从生活中,和影视中了解来的。 就算有人信,可这些,也许将是她这一生都将死守的秘密!不能,也不敢,告诉任何人。 一时间,整个场面出现了大逆转。 原本气势汹汹冲过来质问张风水的沐红梅,此时却是被这老头骂了个哑口无言。 而且,因着沐红梅在心里,已经对自己所面临的现实状况有了更深入的分析,此时的她,一张小脸上,完全是一副显得惊慌失措的表情。 而一旁的孔明忠呢,好不容易从之前沐红梅的反常带给他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却又在看到沐红梅那一副‘再次反常’的表情时,愣住了。 只有这张风水,把沐红梅此时的惊慌失措,看作了理所当然应该出现的反应。 毕竟嘛,会请风水先生的人,大多都很迷信,或也可以说成是都敬畏神灵。而风水先生呢,算是能与神灵沟通的一类特殊人群。 大城市里的知识份子,还都有不少相信封建迷信的,更别说在乡下这种地方了。越是落后闭塞的乡间,与鬼、神有关的各种传说,越是多得不要不要的。 所以说,风水先生,在大平乡这种乡下地方,一向都是很受人敬重,或说是敬畏的。 结果吧,沐红梅此时表现出的惊慌无措,看在张风水眼里,完全是理所当然该有的反应。而且沐红梅越是如此,反而越能令他有生气的理由。 毕竟啊,当了几十年的风水先生,张风水曾几何时被人这样无缘由地呵斥过? 不说他现在在十里八乡已是顶顶有名的风水先生了,就算是早几十年他还默默无闻那会儿,虽然鲜少能接到帮人看坟地风水、主持丧礼这样的大法事。 但就算只能给人批批八字、定定根基、取名改名什么的,别人对他那也是学生面对师长时一样,客客气气礼遇有加。 就算是有时候他为了多挣点工钱,不得不把请他去瞧风水的某家人给支使着拆梁、换屋地折腾得狠了些,结果却没能令那家人运道有什么好转不说,反是搞得那一家子霉运连连。 但,就算事后那家子人多少会发现不对,却也因顾虑到他风水先生这种特殊身份,不得不选择忍着,然后去另请高明。 从此再不与他打二次交道。 狠一些的,最多也就是在背底里坏坏他的名声。 但敢当面这么发难的,几十年来,还真就没有。 当然了,这前题也是以往这数十年里,他虽爱财,却也一直拿捏着分寸,没干出什么真正天怒人怨的事来。 可今天呢,这么一个屁点大的小丫头,她竟然敢来开这先例?真的就凭她? 她一个屁大点的黄毛丫头,她懂个求! 随着心里暗自分析一阵,有了这样的结论后,自数天前已晚节不保,已经越过了自己一直遵循的那丝分寸的张风水,就感觉到,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隐藏在这事背后的阴谋。 一个由成年人在孩子背后操刀促成的,针对他而来的阴谋。 ******,好你个孔明忠,好你个笑面狐!今天这是弄清了缘由,使个孩子来当先锋军,要跟老子干仗的节奏啊。 张风水把这主使者的高帽子,直接安在了还愣在一边看‘西洋景’的孔明忠头上。 他之所以会如此武断的,认定主使这一切的主谋是孔明忠,还得往回说起。 原本,张风水就和沐家有旧怨。准确来说,是他至今都还怨恨沐红梅的爷爷当年到公社举报他,害得他被抓去狠狠挨了几次批斗。 那一年,他真是被斗得受不了,差点就去寻死了。这样的仇恨,哪怕是沐红梅的爷爷都已经去世了,但在张风水心里,却也永远消不了。 所以,当不知还有这段恩怨的孔明忠,跑去请他前来主持李国针的葬礼时,张风水就抓住了这大好的报复机会。 他先是找了外行很不容易识破的由头,把李国针的坟地选在了只有懂行的人才能识破的葬地风水学中所称的‘死地’。 把李国针的坟地选在这种死地,除了想令沐家因此倒上大霉,他更是打心里盼着,老沐家最好从今往后断子绝孙。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就是这地方够远,够能折腾人。 在张风水看来,只有够折腾人的事,才最能显示出这事很麻烦。然后他也好顺理成章地多拿点钱。 帮着完成了一件麻烦的葬礼,多拿些钱不是应理该当的么。 这是张风水多年来的挣钱心得。 同样也是他在一部分请过他的乡邻心里,成就恶名的原因之一。 这一切,张风水虽自认做得不露痕迹,但多少还是有些心虚。 他这种对风水其实一知半解,仅仅只算得是名神棍的‘土风水先生’,虽不懂,也不会遵守什么风水行业内该有的禁忌。 但他却懂人情世故。知道这世上并不只他一个会看风水的。 光彩云村,就有一个连他也不得不承认,比他还更懂行的风水先生王国棕呢。 那王国棕,虽说年纪不大,只有四十不到,但王家却是世代相传的阴阳手艺。相学风水,自然也在其中。 而且有传闻,说王家祖上在盛唐时期,还出过国师呢。 只不过因为当时的唐王李世民,因游了趟凤皇山,见那里风景秀丽,一时龙颜大悦,便把凤皇山选作了自个死后的陵园。 当时朝堂上下反对可谓一个激烈,但在唐王面前却都无效。最终李世民死后终于如愿葬于此处。 而当时的国师,也就是王国棕那不知多少代,连名字都不可考的先祖,也为此事立即辞官归隐了。 在这之后,一说,由于墓地是唐皇自已选的,并没有风水穴位,等于乱葬,葬后不多年,儿子李治死,武则天当皇帝,李家天下改姓。 再后来李治与武则天的四个儿子又死了三个。李世民为自己不听大臣和国师的劝告,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还有一说,是唐皇所选这处墓地,光凭那名字,就注定了他死后,会有的那段由女皇称帝的历史。 凤皇山。凤都排在了皇之前,不就是预示着凤权超越了帝权么。 而且凤皇二字,不得不让人联想到,终有一日,凤成皇的故事。 好在,李治死后,却吸取了他爹的教训,葬了一个风水宝地。 他可不敢学李世民,那可真是能动摇国本的大事啊。所以他生前早早重用当时的国师,为自已选墓地。 后来事实也证明了他的选择是对的,他那最后活着的一个儿子,也许就靠着他墓地这风水,在武则天死后,终于恢复了李唐天下。 呃呃......好像扯得有些远了。(只不过,写到这章时,突然想起数年前在网上看到的一个有关皇陵风水的贴,当时觉得很有趣,竟就这么记住了。后来还当成趣事,跟朋友分享过。今天一时兴起,就给借用了。希望那位发贴的朋友如果看到,千万别介意啊,更别追究小女子的法!律!责!任!嘿嘿:) 对于这些传闻,听说还是由王国棕爷爷与人吹牛皮时,所道出来的家史,所以张风水自是不信。 而且还恶意的猜度过,这是王家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的卑鄙行为。 可当年,在那特殊时期,从王家抄查出来的几大箱子纸张发黄,烧了近半小时才烧完的风水相学一类的书籍,家住邻村离得不远的张风水,却是看得真真的,也记得真真的。 而且如今最关键的是,那个叫王国棕的风水先生,还与孔明忠家有亲。 所以自安葬了李国针那天过后,张风水就做好了一切应对事发后的准备。 并且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想着,如果哪天孔明忠要是从王国棕,或是另一个风水先生口中了解了真相,然后找上门来跟他理论为何给李国针选了那么一块对她后世子孙有大害的坟地时,他要用什么样的风水理论,来反驳回去,然后死死坚守住自己当初一切为主家好的‘善意’决定。 说起来,张风水虽然就连算作神棍,也只能称为半罐水神棍,而且他连作为一名神棍的职业道德,也因这件事情,被丢失得干干净净。 但他却很清楚,在乡下这种地方,拿了事主家钱财,还又利用坟地风水坏事主后人运道,已是大忌中的大忌,更别提他的初衷,还是想害人家终有一日断子绝孙呢。 这要是被人知道,让有心人给他在十里八乡传扬开,往后还有谁脑壳搭铁了,愿意请他去给看风水?敢请他去看风水! 他还咋再吃这碗饭?还咋靠这手艺继续吃香喝辣?咋继续挣钱发家致富? 从些断了这很有钱途的大好财路不说,搞不好还要一辈子受人指指点点,连儿孙在人前都抬不起头! 干了坏事的张风水,自那天之后,心里就一直有着这样的惶恐。 特别是见到孔明忠二次登门时,他更是被吓得险些心肌梗死。 直到弄明白,孔明忠是来请他去主持给李国针烧包的仪式时,一颗心脏这才恢复正常运转。 但在这之后,一直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君子的张风水,心里就开始小人得志般,嘚瑟上了。 特别是在摸清孔明忠压根没对他生出半点怀疑时,他就更为得意。 小人得志时,也必是忘形日。 张风水在这样的得意忘形之下,往坟地去的半道上,他因一时大意,唠闲话时,一不小心之下,就道出了当年与沐老爹有过节的旧事。 当时,他心里就暗道,这下要坏事了。 以他对孔明忠的了解,多少就能猜出,孔明忠以后就算没从旁人口中听说点什么,也必然会对他把李国针的坟选在那沙石山上的动机,生出些怀疑。 所以在这之后,特别是发现孔明忠对他的态度又生出些不妙的变化时,他一路上都咬着牙,拿热脸去贴孔明忠冷屁股般的,拉着孔明忠套近乎。 想着,无论如何,也要为之前的失言,描补描补,以此淡化孔明忠可能已起的疑心。 可谁想,他这还没自认把前事描补过来呢,沐红梅那么一个小黄毛丫头却是跳出来率先发难了。 而且最令他感觉到害怕的是,孔明忠当时,竟然是视而不见的态度。 前前后后的因因果果加一块,张风水鼻子都险些被气歪的同时,却也是心虚害怕不已。 有句老话叫,输人不输阵。 张风水心里当时就冒出了这句他听过的老话。 再加着人生经验丰富,张风水倒也没有立马自乱阵脚显出什么原形。 “...... 哼,老子跟你说,敢冲老子这么吼的人,还没从他娘肚子里爬出来呢。” 张风水一吼完,只缓了数秒,见孔明忠确实还是没反应,而且明显也不像做出点什么反应的模样时,他眼珠子一转,就有了主意。 撇着撇嘴,就阴阳怪气的道:“哼,话说回来了,不是你家去求着老子,老子能费气巴力的跑来给你家办这场法事、受你这份嫌弃啊? 真当老子是吃饱了撑的,还是说,你以为老子不做你家这笔生意,老子家就揭不开锅了?” 张风水这话里虽没点名,但显然是在挤兑孔明忠。 就在孔明忠因他这话,从愣神中又一次回过魂,张了嘴要说点什么。 而一边原本显得有些惊慌失措的沐红梅,此时却小眼一瞪又要发飙的瞬间,张风水又领先一步抢了话头。 他一脸厌恶不屑的瞪了沐红梅,就咬牙骂道:“你个黄毛丫头,瞪什么瞪。再瞪信不信老子搧你,还不给老子滚一边去? 也就是看你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老子之前才大人不计小人过懒得理你,你反倒还又敢跟老子横上了是不是? 没爹养没娘教的娃儿老子见得多了,也没见哪个像你这样的。没有点教养也算了,怎么连脑子也是坏的不成? 既然你上赶着又凑上来,老子倒正好要问问清楚,刚才老子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在背后咋咋呼呼冲老子鬼吼鬼叫个什么劲? 你要是不跟老子解释清楚了,今天这桩给你那疯老娘烧包的事,我看也就不用办了。 你家啊,择日,另请高明吧。” 张风水阴阳怪气的把最后一句话撂下后,眼睛四下一扫,就找了路边坡坎上一块相对干净的草皮坐了下来。 随即还取了那只一直被他挂在腰上的烟袋,掏出装在里边的烟斗和碾碎了的烟叶子,薇眯了一双老眼,一副马上就准备享受手中美味旱烟的节奏。 瞧那架势,今天沐红梅要是不给出合理的解释、并好好的赔礼道歉一番,他是不准备开拔了。 张风水巴拉巴拉的来了这么一堆,还做出如此强势有理的模样,其实都是心虚给闹的。 他如今最想搞明白的,其实也正是他最后所问的那句,沐红梅今天为何如此对他。 换句话说,他是想搞清楚,孔明忠倒底清楚了什么,又想干嘛? 沐红梅在此之前,就认定了这张风水没安好心,此时见了他这做派,心里更是认定了,这张风水把她母亲的坟里选在这无树无水的沙石山上,当时用心之恶。 所以听了他这番颠倒黑白的话后,险些又被气得失了理智,恨不得冲上去暴揍这烂了天良的死老头一顿。 但一想到自己如今还是个小屁孩的身份,只得强忍着,再不敢多发一言。只是把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孔明忠,希望这位一向精明的老队长,能从中看出些什么门道来。 好在,孔明忠此时虽还没完全搞懂这张风水的险恶用心,但听了他这些夹枪带棍骂人不说,还明晃晃带着要挟的话后,也真是被气得够呛的。 “哎,你这张老头,老子今天可得跟你理论几句了,你也这把年纪了,有你这么说话这么办事的哇? 先不说你干风水先生这行,就是拿人钱财替人解忧的事情,红梅这么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她就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一个头发胡子都花了的老头子,你冲着她说这些,你就没点亏心? 还有,......” 孔明忠也是被气疼了,而且最令他气愤的,是这张老头刚才竟用没爹养没娘教一类的话来刺沐红梅的痛处不算,还连疯老娘这样的话,竟然也敢说出来伤这小丫头的心。 气愤之下,也都没心思再去管沐红梅刚才的反常了,只想着为沐红梅讨回一个公道。 PS:又一次令小伙伴们无语的断更,娃娃就算是哭瞎,或是说出一堆堆断更的理由,怕也是无法获得大家的原谅了。所以吧,奋力码字,努力更新,是娃娃如今唯一可以表达出真诚歉意的方式。6000字一章送上,同学们请先笑纳着吃点吧。娃娃努力ing~~ 第17章 各怀心思 一秒记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生于1923年的孔明忠,儿时家里还是本地最有名望的大地主。他作为家里的长孙,自是被寄予厚望。 他刚到启蒙的年纪,他爷爷孔老地主就请了一个光绪八年时中举,却因家里无余钱打点而一生都没机会做官的陈姓老者,到家里一对一地教导他读书。 虽说二十多年前科举制度被废除时,国家就开始大力改良旧学,推广兴学。 但一是大平乡这种小地方太过偏僻,二是私人自办的家塾里开什么课程,国家原本也管不了。 所以从小跟着陈教习启蒙的孔明忠,能够接受到的都是最传统的老式教育。可算是从小深受儒家思想的洗礼。 直到孔明忠十四岁时,那陈老举人自觉老迈已无心力教授他们堂兄弟几人,孔明忠这才有机会去了县里的中学就读。 但儿时的成长环境,已养成了孔明忠正直、儒雅、且有些许迂腐的书生性格。 哪怕后来孔家遭受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孔明忠从一个地主少爷,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 但,就算是成了一名从早到晚都得在地里辛苦劳作,却也不一定能让一家子填饱肚皮的农民,孔明忠身上从内到外自然而然所透出的那股子书生气质,也令他与大多数农村汉子,显得很是不同。 哪怕时光流逝,他已到了这花甲之年,身型赢弱而显的书生气,已被长年劳作而显得黝黑粗糙的皮肤,和强健的体魄所掩盖。 从前的斯文儒雅,也被如今一开口,跟其他农村老汉没两样的用词粗陋的口头禅所取代。 乍一看,孔明忠这老头,跟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老头没什么两样。 但是,在认识他的村邻们眼中,他还是那么与众不同。 毕竟,一个人的外在,可以轻易被所生活的环境改变。但早已深入骨髓的内在,想要全部改变,却很难。 农村里,邻里间因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的多了去,为点小事大打出手的也不少。 可孔明忠呢,几十年来一直与人为善,不愿与人挣吵,耍狠斗勇与人打架的事,更是从没有过。 真要与人发生了什么纠纷,他依然还是习惯用谦谦君子那一套,要么跟人讲理。要么自己退让一步,海阔天空。 久而久之,孔明忠这个老头,成了村邻共认的老好人。也成了大家心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之一。 村邻间有了什么纠纷,很多时候都会找上他这和事佬。 可今天,先是张风水在半道上,一不小心说出了当年与沐家有旧怨的事情,令对此一直毫不知情的孔明忠心里生了警惕。 到了后边,张风水闲话时,竟然毫不避讳的在沐红梅面前攀扯她亡母的不是,已生出警惕的孔明忠出言提醒阻止时,心里已对张风水生了不满。 再后来,沐红梅突然反常,惹得孔明忠心里惊疑不定时,张风水竟然小题大作,不留半点口德的辱骂沐红梅时,孔明忠再是君子,也终是忍无可忍了。 张风水真正的心思,孔明忠并不知道,但为了维护沐红梅,给她讨个公道,孔明忠一改往日的作派,立场很是强硬的与张风水顶上了。 虽说孔明忠已是忍无可忍之下,才站出来为沐红梅出头,而且态度很是强硬和张风水顶上了。 可他几十年来,压根就没哪一次跟人满嘴脏话的对骂过,这一次,虽说一开口就言词犀利的指责对方的不是,但依然是走的老套路——讲道理! “......就算你当年和红梅爷爷有什么过节,他也死这么多年了,也都是陈年旧事了。你难道还放不下那点恩怨不成? 老话都说人死如灯灭,你一个当风水先生的,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 远的不扯,就说今天。李国针那么一个贤惠的女人,突然就这么不在了,村里多少人为她不值惋惜。 你呢,你不但没有半点同情,在给她烧包这天,还在她这么小的闺女面前张口闭口的说道她这不是那不是。 你这跟落进下石有什么分你!你摸着良心想想,你这是人能办的事吗? 给老子的。 要不是咱们两村离得不远,老子多少知晓你点根底,今天光看看你现在这作派,再联想一下半道上你那句没完的话,老子都忍不住要怀疑,你是不是心里一直恨着当年和沐青荣(红梅爷爷)那点过节,所以今天才乘着这机会,小题大作的把气都撒在红梅的头上了。” 孔明忠最后这句话,其实是带着几分试探之意。说完后,他就没再往下多说,只是用两眼紧盯着张风水的表情变化。 因为结合之前种种,所以到了这时,他心里虽不太敢相信,但其实多少也开始怀疑,这张风水把李国针的坟地选在这沙石山上的真正动机了。 而张风水呢,之所以一直没有出言进行反击,其实也是因为想要弄清孔明忠的心思,想看看孔明忠是不是发现了自己数天前干下的那缺德事。 此时,一听孔明忠总算把话题扯到了沐老爹(沐青荣)头上,张风水心里有紧张,亦有振奋,但最多的,却是害怕。 特别是见孔明忠问出最后一句话后,两眼透着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犀利目光盯着他时,更是令张风水心里一滞,随即就马上摇头。 “放屁!”张风水如恼羞成怒般涨红了一张老脸,指了孔明忠道:“姓孔的你....你这话怎么说的。沐老头这都死多少年了,我还能记他那点屁大的小仇?你这是在血口喷人,你今天......” 张风水心理素质是很过硬的,但此事事关重大,关系到他个人名声和今后的饭碗。所以他此时有些过激且显慌乱的否认,被孔明忠看得分明。 孔明忠心里暗自揣摩:看来这姓张的,竟然还真记恨着好友沐青荣的仇。只不知他借这次机会,都在沐家头上使了多少坏了。 这么一想时,孔明忠心里更为忐忑。 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光是那些乡间流传的,讲风水先生是如何利用风水施法克制、或是迫害得仇人家无宁日的老故事,孔明忠都耳闻过不少。 以前,全都只当是人茶余饭后无聊时瞎编出来的故事。可如今,孔明忠却不敢大意了。 特别是一想到这张风水,竟是自己当天跑着去三催四请,还花重金如求神一样求来的,就更令孔明忠心里多了份说不出的憋屈,和懊悔。 孔明忠心里各种想法一愰而过,眉头紧皱的脸上多了几分寒意。 也没等张风水再辩解下去,就摆手道:“姓张的,你得了。多的你今天也别说了,你说再多,老子一时间也闹不清几分真假。 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今天请你过来,是为李国针烧包这事。 来之前,咱们已经红口白牙讲了价,旁人都是五块钱,而她这事你说难办,就说定了给你十块钱。 这价钱是你应下的,绝对没亏了你。而你呢,也说你对老沐家没别的心思?对吧? 那行,今天你敞敞亮亮把李国针烧包这事办了。到时应该给你的十块钱,一分不少你的。该你得的这只公鸡,事办完后该你拿走,也是你的。” 孔明忠自问自答的说完后,指了一旁正一脸疑惑看着他的沐红梅,道:“今天你好生把她娘烧包的事给办了,这丫头之前冲你嚷,那也算她的不是,到时我代她跟你道个歉。 这样可以吧?于情于理都说得通了吧? 但你心里要是有其它想法,那现在就先给个明话,我也好省了后边的口舌。”孔明忠说到这后,两眼紧盯着张风水的反应。 张风水耐着性子听到这里时,之前悬着的心算是踏实了 心道,这孔老头左一句右一句,都是让把李国针烧包的事办了,看来这孔老头就算闻出了什么味来,也仅是怀疑今天自己借题发挥,是想要在烧包这事上为难老沐家好出恶气。 张风水生就是一副小人嘴脸。就在这想法令他心里一阵窃喜时,他那对浑浊的小眼珠子一转,马上就开始犹豫起,自己是应该再摆摆架子呢?还是这就顺坡下驴把事办了,好赶紧拿钱走人呢? 殊不知,一旁正仔细观察着他的孔明忠,却已经从他那算得细微的表情变化上,又看出了些端倪。 就在张风水做出了决断,刚要点头时,已是一脸阴寒的孔明忠剑眉一扬,就接着抑扬顿挫的道:“对了,你刚才问的一个事,我还没给你答复呢。” 张风水被他这话头的转变搞得一愣,一脸疑惑的看着他时,他撇了撇嘴道:“刚才你让红梅说清楚,今天为什么冲你嚷那两嗓子对吧? 那老子就告诉你:红梅是因为一路上亲耳听着你这样不好,那样不是地糟践她娘,直到刚才终于忍不住才冲你吼了两声。 怎么?你还受委屈了? 老子跟你说,这都是轻的了! 也就是红梅年纪小,脾气也好。要是遇上那儿女都成年了的,听到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老娘,还能不把你这张老嘴搧烂了啊! 结果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还想搧她?你真当老子们回弯社的人就这么好欺负啊? 老子今天告诉你,老子这回弯社的小队长活着呢,老子可不是摆设!” 孔明忠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对人这样过。而且张风水算是被孔明忠这大反转的态度,搞得有些蒙圈了。直到孔明忠最后这句话吼完,他才醒过神来。 醒过神的张风水气得半死。瞬间认定孔明忠定是知道了什么,而刚才全都是在遛着他玩儿呢。 “姓孔的,老子今天这是怎么招你了?有什么你就当着老子明明白白说清楚!”张风水心里虽然发虚,但却做出一副怒火攻心要拼命的架势,吼完这声时,已是不管不顾的两步蹭到了孔明忠面前。 指了孔明忠就咬牙切齿地骂:“别人家的儿女什么反应,老子是不知道。但老子却知道,老子这张老脸,今天还轮不到你姓孔这个与沐家,不沾清,不带故的野汉子,来搧!” 张风水虽是个风水先生,听着应该属于蛮有学问那类人,但其实完全就是一个山野村夫。除了是鬼心思特多那种,还是很横的那种。 此时,除了有心要激怒孔明忠外,他还想日后让旁人为今日之事评理时,别把不该扯的扯出来,所以避重就轻的直接扯到该谁搧谁这点上。 并且特意撇开了孔明忠与沐老爹有故,和孔明忠是沐红梅家所在生产队的小队长这两点,专抓住了孔明忠与沐家不沾半分亲这点来说事。 还真别说,张风水肚子里墨水没几点,但骂人的毒活却是能装一箩筐。 今天他特意挑了这不算太难听,却会令听者不得不产生出一些遐想的一句‘野汉子’来骂的孔明忠,却是最毒不过。 孔明忠本就没跟人这样吵过架,一向正直的他也从没被人往这上面骂过,当下就被气得涨红了老脸。 怒从心头起的孔明忠,一把挥开张风水指到自己鼻尖前的手后,反指了张风水就怒吼质问:“姓张的,你给老子把这话说清楚了,你骂谁野汉子,你这野汉子骂谁?” 这孔明忠也算是脾气好的,要是换作了村里其他男人,不管老幼,此时怕都已经拿拳头砸落张风水几颗门牙了。 至少此时明明已经做出了一个保护脸部的遮挡动作,结果却没被孔明忠一拳揍脸上的张风水的心里,就对此有些意外。 不过,见孔明忠这么软弱可欺,张风水心里可是乐开花了。更来劲也更横了。 “谁管别家闲事,老子就骂的谁。你能怎么着?你还能把我怎么着!”张风水一声比一声吼得高不算,还又往孔明忠跟前蹭了半步,拿出半点不怵对方的气势,死死回瞪着孔明忠。 两人本就离得近,他往前蹭了这么一下,两个老头子都前胸挨着前胸了。 乍一看,两老头这架势,就跟一高一矮两只打斗的瘦公鸡似的。雄赳赳地向对方挺着自己跟骨架子没多大区别的干瘪胸脯,用各自那双豆鸡眼,狠命的向对方射着寒光。 眼看着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旁边的沐红梅瞬间就急了。 之前,迫于自己还是个孩子的身份,她只能指望着孔明忠为她出头。一心盼着孔明忠,能从其中多少看出些张风水的歹毒用心。 到时要是孔明忠还没有所发现,她也想了主意,准备在一旁随机而动,抓住每一个她能‘进言’的机会,把孔明忠点醒。 随后,看着事态每一步都在往她预期中发展,都不需要她出场的机会,孔明忠似乎就已经发现了张风水的恶毒用心,还明言质问张风水时,她还小小的嘚瑟着,暗自在心里喊了多少声:“孔爷爷威武!” 可现在呢,怎么变成两个老头要斗殴了?这可不是沐红梅希望看到的结果啊。 虽说她早有了狠揍这歹毒无良的张风水一顿的心思,这张风水也八成是打不过明显高出一个头的孔明忠。 但一想到孔明忠也要受上一顿皮肉之痛,而且在村邻眼中德高望中的形象,多半怕是会因与人打架这事受损,沐红梅就一百个不愿意。 沐红梅暗自自责,自己还是改不了老毛病,一急眼就欠考虑。但心里也瞬间做出了决定,今天无论如何绝不能连累老队长! “姓张的,你想爪子(做啥子)?”(有兴趣的亲可以试试用四川话,又快又急又狠的吼出这三个字,你会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喔) 沐红梅也是被逼得急了,又快又急又狠的吼出这句时,已冲上前扯住了张风水的衣襟下摆。 两个原本剑拔弩张的老家伙,被沐红梅这如泼妇发怒般的一嗓子怒吼,给吓得都打了个哆嗦,齐齐看向了她。 沐红梅见两个老头齐刷刷地目光扫来,惊疑不定的盯着自己时,都被自己这不智的行为吓愣了。 但也就在这时,原那颗本因担心懊悔而混乱的头脑,却因这在前世时常会上演的相似一幕,瞬间变得异常的清明冷静了。 (注:在前世被人骂为悍妇、泼妇的沐红梅,儿时经常迫于无奈不得不与人争吵斗殴。别人干架时大都是情绪激动头脑不清之举,但她却属异类。为了少受些伤害,每每被迫应战时,她都养成了保持头脑高度清醒的状态,努力抓住每一个能令对方多受些伤害的机会。久而久之,这就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本能。 并非娃娃瞎编,也不是娃娃逗逼病又犯,这真是有科学依据的啊。只不过,一个人要想培养出这样的超能力,其所生存的环境必须达到一定条件——不信的可以去找砖家咨询。) PS:娃娃真心不想做断更货,可在现实面前,还是这么悲剧的断更了。连想再说一句“自己一直在努力”都是那么苍白无力,眼睛都哭瞎啊。 第18章 虚张声势 扬眉、睖眼、咬牙、龇嘴。 长相甜美秀气的沐红梅,此时犹如恐怖片中满脸狰狞的G娃。 她额头上缠着那块透出几丝血迹的白纱布,令这画面更添几丝阴森。 “杀千刀的!你敢动我们队长一下,老娘跟你拼命!”沐红梅声嘶力竭的大吼之时,鼓得溜溜圆的一双大眼,竟如要吃人般隐隐透出几丝寒光。 正定睛打量她的张风水,之前已是惊疑不定,此时在更大的惊恐之下,竟生出犹如独自面对一头饿狼的错觉。 被吓得有些发懵的张风水,一时间都做不出任何反应。连是不是应先挥开沐红梅的手这事,他都顾不上了。 与他站了个面对面的孔明忠,却是一愣过后,就飞快的扯过了沐红梅,紧接着退后两步,把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直到孔明忠犹如只老母鸡般,警惕的瞪眼怒视着张风水时,张风水这才醒过神来。 此时再定睛去看沐红梅。 “他MD!老子还道邪了门呢。你个屁点大的死丫头,也敢在老子面前装鬼弄鬼地耍横?哼!” 张风水满嘴脏话时,虽还悸于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感,却更气自己之前竟生出那般荒谬的错觉,竟错失了可以狠搧这死丫头几大耳刮子的好机会。 毕竟照张风水的计划,原本就是激得孔明忠先动手打他,然后他在以自保为主的前题下跟孔明忠小小的干上一架,然后迅速离开这里。 先一步回到村里后,就马上黑白颠倒地,跟村邻大肆宣扬今天在山上发生的事,把两方会发生冲突的错都推孔明忠和沐家头上。 虽说人嘴两张皮,各说各有理。他单方面的说辞不见得人人能信。 但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时,在旁人眼中,他跟孔明忠,跟沐家,算得是因今天这事彻底交恶结仇了。 有了这样足够的由头,事后就算孔明忠这方再用李国针坟地的事找他麻烦,他都能说成是孔明忠挟怨‘诋毁’。 比起跟孔明忠硬对硬发生一场冲突,一向很会算计不愿吃亏的张风水,当然愿意用打沐红梅的方试,来达到相同的效果。 只要打了沐红梅就跑,他就不信,他打不过更高壮的孔明忠,还能跑不过年纪更大几岁,而且还背了一篮子东西的孔明忠。 而且,事后他也根本不担心旁人骂他欺孩子。 先不说这是在山上,不可能有人会看见。到时只说是这丫头嘴贱,还主动冲上来找他拼命耍浑,他是气急之下一时冲动,才失手打了她这理由,就已经足够完美了。 “他MD!老子还道邪了门呢。你个屁点大的死丫头,也敢在老子面前装鬼弄鬼地耍横?哼!” 张风水重重的一哼后,紧接着就阴阳怪气的冲了沐红梅嚷道:“死丫头,有种你就别跟个小鸡崽子似的,躲在老母鸡后面!你今天要敢出来,老子保管一耳刮子搧死你!” 张风水也不知是多想为自己再创造一次好机会,还是被气得抽了风,竟然对着沐红梅一个孩子用上了激将法。 “来啊!老娘咬也要咬死你这烂天良的老王八.......”沐红梅前世练就的彪悍气息全开,半点不怵的吼叫着就奔张风水去。还真一副就算用牙咬,也定要咬他块肉下来的架势。 可刚越过孔明忠,就让又被她这作派给吓一跳的孔明忠一把拖回,重新将她死死拦在身后。 “你这孩子!”孔明忠真不知还能说什么了。要不是这孩子是跟他一路从家里来的,他一定会以为,这并非同一个人。 虽说这已经不是沐红梅今天第一次反常,但他还是接受不了一向胆小乖巧的沐红梅变成这样。 “孔爷爷您快松手,别拦我!我今天非弄死这烂了天良的老绝户头!这种心肠歹毒的狗东西,不乘早弄死他,他害完我家还得再祸害旁人。” “死丫头!老子咋害人了?你再乱嚷嚷,你真当老子不敢弄死你?” 张风水如今在名义上算得儿孙齐全,但他唯一的儿子,其实是他亲弟弟家过继给他的。所以这辈子最恨别人骂他绝户头。 此时一听沐红梅骂出这话不算,还指责他害她家时,他心里是又惊又怒,眼睛都红了。真狠不得冲过去,两巴掌就把沐红梅给拍死。 但看得出孔明忠一直警惕着,他无机可乘。而且他还真有些畏惧孔明忠明显高过他不老少的武力值。所以虽气得半死,狠话也一句接一句往外撂,但却不敢真冲上前。 可有俗话常说,怕什么来什么。一直虚张声势的张风水,就快无法淡定了。 毕竟有句俗话还说过,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这话用来形容孔明忠这类的,真是非常合适。 PS:这段上坟山为母亲烧包的情节,有的亲们可能觉得有些拖沓,但到了这章节时,已经算是完了。但这几章,在设定时就包含了很多必须出现的重要内容。娃娃唯一能做的,就是很努力的把这几章写得有趣一些,希望亲们别觉太无聊。 第19章 人生是一条路 孔明忠这人,脾气好,还很有涵养,除了儿时这辈子就没跟人干过架。但到了这时,已是被惹急眼了。 怒极之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李国针真在天有灵,别说张风水有没有对她坟址这事使坏,光是看着亲生女儿被人这样欺负,她还哪能走得放心。 就算拼着今天烧包这事办不成,他也再不想忍姓张这不是人的狗东西! 终于,孔明忠在忍无可忍之下,爆发了! 只见他老脸一狞,一手拽住还在挣扎的沐红梅,一手指了张风水就吼道:“姓张的!有种来跟老子这老的比划比划,张口闭口都尽想着欺负孩子,你还算不算个男人!” 他本就比张风水高出了一头不止,看着出比张风水壮实了那么一圈。吼出说这话时,可谓是底气实足。 虽说没有实战经验,但在他看来,要撂倒这跟条老病狗一样的张风水,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而且就算张风水武力值比他高,此时怒极爆发之下,他也定要冲上去蛮干上一架心里才舒坦。 其实放出狠话时,孔明忠就已感觉到了心里一阵舒爽。 几句狠话一撂完,他反手把沐红梅往后一推,语气很是严厉地呵道:“退远些老实呆着!这是大人干架的事,你小孩子凑上来只会添乱!” 孔明忠说这话时,没回身去看沐红梅,而是如盯猎物一般,死死的盯着对面两三步开外的张风水。 只是在感觉到身后的沐红梅似听了招呼,没再如之前一样失了理智般要上去拼命时,他才有些意外的飞快回头扫了一眼。 他见身后的沐红梅果真没动,心里一安,也顾不及再多想,就动手卸下了身上背着的篮子。 而此时安静的站着,如听了招呼的沐红梅呢,其实已是被孔明忠这样的方行作派,给小小的惊了一下下。 其实,刚才她并非是被气得失了理智。反而,还异常的清醒。 在前世,自孔明忠去世,村里再无人护住她家后,她与人因各种各样的原因吵架、打架,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初时,一是年小,不管是体力,还是口才、可骂人的词汇量(脏话狠话)都比不上别人。二是她生性就软弱,胆小,本能的害怕与人争斗。三是她的实战经验,与她活在这世上的年头一样,实在少得可怜。 所以,那时的她,不是时常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就是经常被人骂得狗血淋头。 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半大丫头。但她心里却很清楚,自从老队长去世后,她已经没人再可以依靠,也再没谁会为她撑起一片可以让她和弟弟好好活下去的天。 一切,都得靠她自己。 因为,她一直谨记得老队长病重时,把她叫到床边,拉着她,语重心长的对她说过:“红梅啊,你记着,人生就像一条路。 这世上的每个人,从出生那刻,就站在了这条路的起点。 再也走不动的那刻,也就是到了闭上眼死去的那一刻,才算是走到了终点。 这条路有多长,能被你走出多远,并不是看这条路本身平不平坦,而是你自己付出了多少努力,来克服一路上的困难、去越过那些沟沟坎坎。 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爷爷这把老骨头啊,能走到这一步,也该知足啰。只是我,唉,我就是放心不下你和小兵啊。 红梅啊,往后爷爷不在了,你得硬气点,知道吧? 你再这样可不成。你要记着,你是小兵的姐姐。他如今还这么小,你一家三口吃喝拉撒可全得靠你了。 在他长大成人之前,你就是你们家的顶梁柱! 所以你得牢牢地记着,以后爷爷不在了,护不了你的时候,你再遇到哪个不开眼的欺到你家头上来时,你得硬气! 要是还这么软绵绵的,人家不会也跟你软,反而更欺你。知道吧? 你家如今这种情况,可经不住是人就都来占便宜。 你和小兵姐弟两个,你们得好好的顾着自己,好好的把日子过下去,好好的活。 就是你爹,你.....唉,就算是他,你也得防着。知道吧?挣到手里边的钱,能藏下的都好好藏起来,别尽被他给拿去败了。 实在藏不下了,就给他,别惹得他打你们。 等以后,以后你和小兵大些时,他要是还这样,你们......” 老队长没有再说下去,沉默了很久后,突然很严肃的道:“红梅啊。你记住爷爷今天跟你说的话,对你爹,你们姐弟两个可以得防着,他不对时你们也得硬气,不能什么都由着他。 但你们得记住,他始终是你们的爹。 他能折腾,折腾得起的时候,就不说了。但等以后,等他老了,等他折腾不动了的时候,你们....你们不管心里有多大的怨,不管有多大的仇,你们要好好待他。 他老了后,吃穿用度,生老病死,你们都得管! 记下了吗? 现在小兵还太小,他更听不懂爷爷说的这些话。等以后小兵大些时,你得把我今天这句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你们以后长大了,心里就算再不愿认他这个爹,但这是为人子女必须得记住的孝道。 这点绝不能忘了。这是我们华夏......” 那年,是1995年的冬月初八,她才13岁,离满14岁,还有近半年。 老队长的话,她好像听懂了,又好似没全懂。可当天晚上,刚过完72岁寿辰没几天的老队长就去世了。 但对她来说,老队长与她虽如血丝关系,却同她的亲爷爷无异。 而且在她的心里,他更似她的父亲一般。是这世上她最敬重,也最信赖的人。 所以,她把他当天所说的那些话,努力地牢牢地一直谨记在心里。 正如他当时所愿,她一直牢牢的记着,记了不是一辈子,而是两辈子,都一刻没忘。 自从老队长去世之后,村里村外时常跑她家来找着他爹喝酒,哄他爹去耍钱的赖汉二流子多了。 真真假假上门来要赌债不成,最后强行抓鸡鸭抵账的二流子混混也多了。 田地与她家相邻的村民,明目张胆挖她家的田埂、越过地界占种她家的地都是轻的,秋收时直接掰玉米,那些人也敢掰到她家的地心。 就连天旱少雨,村民们不得不分昼夜排队,才能给各自家田地里的粮食、蔬菜一类的作物灌上水时,她就算不分日夜的几天守在水沟边排队,后来的村民也能直接把她当成小透明。 她能忍,田地里的庄家哪能忍。每天火辣辣的大太阳,天又不落雨的季节,几天灌不上水,它们就都得枯死。 它们死了一了白了,而她一家,吃什么,用什么,拿什么来活命? 除了反抗,除了硬气地与人对抗,她没有别的退路! 因为残酷的现实,已经令她完全明白了老队长对她所说的话。不管是退,或是躲,都只会让别人更来欺负你,更看不起你。 而,要想不再被别人往死里欺负,要想在村里有立足之地,要想好好过日子,她只能变强。 所以,在每一次的骂战,和武战中,她都用心的观察、学习对手的强悍。战后,反复琢磨总结战斗中自身的不足,在下一次的战斗中,尽最大努力做到能取长补短。 睦日一久,随着年纪的增长,和实战经验的增加,她的努力没有白费,她鲜少再逢敌手。 她能一对一,把一个武大三粗的男人打得落荒而逃!村里原本那个晕浑最悍的婆娘,对上她时不是被骂得灰头土脸,就是被打得满得找牙! 但她其实打心底里,就不是一个喜欢与人争斗的人,更不是一个喜欢与人动武的人。 不管是与人对骂,或是对打,都会令她身心疲惫。她打心眼里厌倦于过这种纷争不断的生活。 她其实最想学老队长那样,做一个能以道服人,受人敬重人。 但也许是没读过书的原因,懂的道理太少。又或是没有老队长那样的胸襟。 她活了一辈子,还是只会,以暴治暴! 当每每听着有人在背底里议论她的种种劣迹,咒骂她是泼妇、悍妇、浑婆娘时,她都会想到她最敬重的老队长。 庆幸,他不会听到这些,不会因她而失望时。也自责,她竟然把他口中的那条路,走成了这样。 她想改,可她改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每一次与人对上时,只要能不动武,她就会努力做出最张牙五爪的架势,吓退对手。 因为这样,时常一久,似乎也养成了她很强的观察力。她能一眼看出,对手是想来真的,还是玩假的。 然后,很好的把握住与人对峙时的分寸,做到就算不开战,也能达到她想要的结果。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当怒极之时的她,放下了自重生后心里这不敢那也怕的众多顾忌,冲上前抓住张风水的那一刻,她仿佛找回了前世时的自己。 那一刻,她一眼就看出,一副明显在故意挑衅着要干上一架的张风水,其实竟是在虚张声势。只是一头纸老虎。 虽然她真是恨透了这姓张的老神棍,很想借机揍掉他半条命,但她已不是年少无知的年纪。她知道,这样一来,不管结果如何,多多少少都会连累了身边这个她两辈子都还不完因情,都最最敬重的老人。 她不能自私,不能由着心性这么干。 可她,是前世时被村里公认为最浑,最悍,也最是瑕疵必报的女人。 哪怕无所不用其极,她今天也绝不愿轻易的放过这老王八蛋。不然她咽不下那口气。对不起她的良心。 所以,她当时果断的摆出最凶悍的一面,威吓得张风水更加不敢动真格的。 毕竟这招她前世就用过不下数十次,对像老少皆宜,非常好使。 然后,她在借着自己这如发狂般怒骂张风水的方式,把心里已经猜测出的张风水的歹毒用心,告诉给孔明忠听。 而且,在这当中,她还想吓他一吓。让绝对心里有鬼的张风水,至少一段时间里不得安生。 就连最后,如何消除孔明忠的诸多质疑,她都想到了不止一个完美的应对之词。 所以,之前她一副要冲上去跟张风水拼命的架势,其实也只是做出这样的架势而已。她知道冲上去定会被张风水揍,但也知道孔明忠绝对会提前拉住她。 而此时,她已经有足够的把握能确定张风水不敢应战了。所以倒也不担心孔明忠的安危。在初时的震惊之后,就很是乖巧的站在一边没有再给孔明忠捣乱。 再说这孔明忠,把篮子放到了一旁后,就咬牙切齿的狞着脸,紧盯着张风水,开始挽起了袖子。 第20章 鬼在心里 孔明忠把篮子放到了一旁后,就咬牙切齿的狞着脸,边紧盯着张风水,边就开始挽起了袖子。 没成想,大半辈子都没跟人打过架的孔明忠,此时这副横劲,完全不似一个60多岁的老人。反倒更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壮小伙。 “来,来! 老子这辈子,就喜欢实打实的办事。 光耍嘴皮子撂狠话,有个求用啊! 只用一张烂嘴放屁,能弄死谁?这不扯蛋嘛! 老子现在是一肚子的火没出发,你竟然要撞这枪口,老子正好教教你做人的道理,顺便也好出口老子心中的恶气!” 孔明忠与张风水之间,不过三四步的距离。 孔明忠边说,边就往张风水小步靠近。 而本就心知不敌,此时心里更加发憷的张风水,被吓得忙是一步步直往后退。 孔明忠往前走半步,张风水直接退后两三个半步。而且因为山地不平,他退时,一边要防着孔明忠突然出手。一方面就要留意后方地势情况,那样子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孔明忠把开战宣言撂完时,两人一进一退下,已经离着沐红梅足有十几米的距离了。看得沐红梅都觉有些搞笑。 不过这张风水虽在不断退避,但嘴却没闲着,而且比起之前更臭。 孔明忠那边放话,他嘴也并没闲着。 “哟呵~你这老地主崽子还敢跟老子动起真格的了哟? 嘿嘿,看来你跟这沐家,果然是有很深的,渊缘啊。 要不,今天你先给句真话,说说这沐家的死丫头,她到底是你亲孙女呢,还是你亲闺......” 张风水嘴臭的程度,显然超出了沐红梅的估计。 他话说到一半时,沐红梅心里已是又怒又急。心道,这老王八蛋简直作死。今天铁定跑不了一顿揍。 但揍了也真活该! 果不其然,张风水话没说完,怒极之下的孔明忠就一改之前如猫戏老鼠般的散漫,拳头一捏就向他冲了过去。 “老杂种!老子让你嘴臭!”孔明忠暴怒之极下吼出的这声,夸张点形容,那就是差点震得山崩地裂。 但其实,并没这么严重。也就是在他吼完后,因此处三面被高山环绕的地势,形成了很响、很清晰、而且时长有点久的一阵又一阵回音而已。 孔明忠暴呵之时,沐红梅心里已经瞬间就有了主意。同时也拖着顺手从地上起的一根拇指粗细、近两米长的干树桠,撒腿就往两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孔爷爷,我来帮你! 我们一起,打死这又毒,又坏的老货!撕了他那张烂嘴! 村里大婶们都说,他把我妈的坟选在这,是要祸害我家。 就连我妈也说,她不喜欢住在这,连树都不爱长的沙,沙坡坡上 刚才......” 沐红梅边追边吼,话词段落之间的停顿,显得有些怪异。但前方已从一进一退成僵持状态,变为追逐状态的两个老头,只要稍留心一听,还是能把她话里的意思听得一清二楚。 “妈呀! 啊! 嘭! 噗~通!噗~通!噗~~通~~” 沐红梅想借这机会喊出的话还没完,就听到跑在最前方的张风水突然一声怪叫,然后,当一声惊叫声响起时,就见他一跟斗摔倒,惨叫着向坡下滚了。 这突发的异变,吓愣了已经被他甩开了些距离的孔明忠时,也吓得沐红梅心里一紧。 虽说,沐红梅如今真是恨不得这老东西早死了好。但她是文盲,却不是法盲。 她心里很清楚,要是今天这张风水真就这么摔出个好歹,她和孔明忠两人,都脱不了爪爪(脱不了干系)。 因为沐红梅很清楚。就算不会判刑坐牢,只要这张风水要是真摔个重伤,或是残废,光是医药费这一条,以她家目前的情况,都承受不起。 别说人穷志短!因为这,就是残酷的想实。 但就在沐红梅吓得险些就要出身冷汗时,那在沙石坡上翻滚了三四圈后,才在一块相对平坦的沙地上停住的张风水,竟然跟个猴似的,一蹦就从地上弹了起来。 “妈哟!真T....妈呀...XXX....XXX......”张风水头也不回的一路尖叫着跑了,隐隐听到他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地。 虽听不清他都念了些什么,但不用想,沐红梅也猜出他应该是在念什么经,或是什么驱鬼咒。 至于什么经,对这方面没什么研究的沐红梅就猜不到了。 “呃.....竟然没事。嗯,也好在没事。”同样捏了一把冷汗的孔明忠,显然也低估了张风水的皮实。 嘀咕完这句时,还下意识的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胳膊老腿。 再抬头时,沐红梅已经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他的旁边。 看到沐红梅的一瞬,孔明忠退了半步。 但随即,他就稳了稳心神,没再后退。而是眼神有些闪烁地仔细观察沐红梅。 但他神情中,还是透着几分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异样。 而后,张了张嘴,最终却是什么没说,只微皱着眉,继续盯着沐红梅全身上下地打量。 沐红梅对此心里跟明镜似的,她知道孔明忠心里此时在想什么。或可说成是,她猜得到孔明忠是在怕什么,在担心什么。 心里苦涩之时,更多的是自责。有对孔明忠的,也有对自己母亲的。为了达到目的,为了报复别人,她利用了他们。 心里一叹。知道这时候是该自己开口解释,或说是该昧着良心撒谎的时候了。 “孔爷爷,他怎么就这么跑了?”这是沐红梅打破僵局的开场白。 孔明忠明显愣了愣,眼神怪异的打量了沐红梅几眼后,才道:“呃.....也许是见鬼了吧。” 说出这话时,孔明忠一直留心观察着沐红梅的反应。 “见鬼了吧?”沐红梅如学舌鸟般重复完后,一脸疑惑的看着孔明忠,一副完全弄不明白啥意思,想听孔明忠再给讲讲,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孔明忠再次一愣。因为他根本看不出此时的沐红梅,与往日有什么异样之处了。 这完全就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小丫头啊。天真,可爱,胆子小到就连问问题时,话也不会太多,却又很懂礼貌。 可之前呢。之前那个凶悍泼辣,满嘴粗俗脏话的丫头是怎么回事。 另一个.....赫~怎么可能。难道今天真撞....... 此时更为惊疑不定的孔明忠,再不敢往下想。 其实,在此时心中生出这种大胆揣测之前,孔明忠早在下意识里,把之前的沐红梅,和他记忆中的沐红梅区分为了两个人。 孔明忠陷入了沉默。他此时的心里如同乱麻。 此时,太阳早已落到了山后,西山上方的天空,之前还鲜亮的赤红晚霞,此时已开始消散变淡。 就在沐红梅张了张口,想着如何提醒孔明忠时间不早时。 一阵强劲的山风吹过,沙石山上沙尘满天飞舞时,山上不多的黄茅草也被吹得沙沙作响,形成一阵阵呜呜嘘嘘沙沙嗦嗦交杂不清的混音。 而孔明忠,此时已是被耳边传来这听着似哭似泣、似近似远的山风,吓得一哆嗦醒了神。身上汗毛直立。 PS:号外!号外!亲们,下章终于可以开始正经种地,努力发家致富了。而且另一个在红梅之前出现的重生者,也必须赶紧到亲们眼前打个旋了。嘿嘿,而且娃娃还打算着,把某个男娃也拎出来晃晃,让亲们瞄上一眼了喔。觉得给力,觉得这主意不错的亲们,给张票票鼓励一下娃娃如何? 第21章 大恩不言谢 【播报】关注「起点读书」,获得515红包第一手消息,过年之后没抢过红包的同学们,这回可以一展身手了。【ㄨ】 孔明忠活了这大半辈子,从前虽说会遵从乡间旧俗,在有需要时也会搞点封建迷信仪式,但他打心底里,却并不怎么相信这世上真的有神有鬼。 可今天,亲眼目睹沐红梅接二连三的反常后,孔明忠也惊疑不定了。 在他看来,沐红梅今天的反常,还真跟传说中的被什么给附身了似的。 准确点来说,在他用‘见鬼’一说试探了沐红梅,结果沐红梅竟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正常’反应后,他仔细把今天上山前后的事反复回顾了几遍。 最终,他心里有了一个更清晰的答案。 今天的这一切,似乎都跟已经死了的李国针有关。 当这想法出现在心底时,孔明忠就觉得心口一窒,心脏仿佛被什么给死死的压住了一般,都跳不动了。原本还井井有条的思绪,也在这瞬间绞成了团团乱麻。 但之前沐红梅追在后边,口口声声说的那句:“就连我妈也说,她不喜欢住在这,连树都不爱长的沙坡坡.......”的话,和张风水发了疯般大喊大叫着,跟逃命似的跑走时的模样,却又那么清晰的一直在他脑海中如放电影般反复回放。 就在孔明忠被这在他看来已是事实的信息震得久久回不了神时,一阵冷冽的山风刮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一个激灵回了神的同时,全身汗毛都坚了起来。 听着耳边阵阵似哭似泣、似近似远的山风呼啸声,孔明忠感觉周身都在冒毛毛汗。 “唉~这算什么事啊?”孔明忠带着几分心虚的嘀咕了一声后,一抬眼,就看到正眼巴巴盯着他看的沐红梅。 早前沐红梅就清楚,她刚才装神弄鬼的,除了吓跑了那天杀的张风水外,也把孔明忠给吓到了。 可这阵下来,见孔明忠竟被吓得不轻,呆站了一阵后,到这会儿还神情带惊面色发白时,她心里就更为内疚,也更心虚。 沐红梅见孔明忠回过神后,面色依旧透着紧张地看向她时,忙就道:“孔爷爷,天就快黑了呢,我们烧完东西快些回去了吧,不然天黑后我小弟还找不着我,他又得......” 沐红梅说时,就去牵孔明忠的手。但就在她伸出的那只手刚碰到孔明忠的手时,孔明忠如触电般的一缩手,脚下踉跄却飞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被孔明忠这反应搞得一愣之下,她后边就要脱口而出的“哭鼻子”三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看来自己今天真是把孔爷爷给吓狠了。 沐红梅这么想着时,也不敢抬头去看孔明忠此时什么表情,只是低了小脑袋,把手往回收。 一时间。沐红梅心里除了比之前更为内疚外,还有些她自己也无法说清的滋味。只觉得酸酸涩涩的,就连鼻腔、眼睛也跟着开始泛酸发涩。 之前见把张风水吓得屁尿流般逃跑时的好心情,到了此时,早已荡然无存。 孔明忠本就惊疑沐红梅是被那个东东给附身了,此时的这反应,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就在沐红梅心情沉重地低着脑袋自责时,孔明忠已压下心里的怕意,上前了一步,没过多犹豫就抬起手抚上了沐红梅的头顶。 “走吧,时间不早了,赶紧的把东西给你妈烧过去,我们也好早些回去了。” 其实,孔明忠此时心底还是有些生怯,而且刚才躲开沐红梅那一下,令他说出这话时,脸上的神情明显还带着些尴尬。 只不过,沐红梅这会儿却是不敢抬头,所以也没看到他这样的神情。只是听到他一如往常般温和慈祥的声音,令沐红梅心里还在自责的同时,倒也松了一口气。 “嗯。”沐红梅低着的小脑袋用力点了点,但却没动,准备等孔明忠迈了步,她再跟在后边走。 见沐红梅这样的反应,孔明忠面上的尴尬之色更重了几分的同时,心里也是忍不住一叹。 唉~这小丫头心思细,面也薄啊。(其实一句敏感就能解释了,但孔明忠那年代的人,没听过也不懂这词啥意思。) 孔明忠叹着气摇了摇头,直接牵了沐红梅刚才伸向他的那只手后,边走,边笑道:“嘿,走吧走吧,要不然啊,你小弟不知得在家里哭成什么样呢。他如今啊,天黑也就只认你带了,你奶奶在家里还真把他哄不住。这小子........” 也许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也许是这么说着话好壮胆,反正孔明忠此时显得比平日唠叨了很多。嘴里边念叨着,边就牵了沐红梅往坡上走。 之前爷孙两追着张风水跑下来了近两百米,爬着坡往回走时,一路上都是孔明忠这道在这荒郊野外能称得上洪亮的唠叨声,而且一直也没换话题,说的都是沐红兵那个皮小子如何如何。 而沐红梅呢,原本有心想叫孔明忠安心,准备跟他解释一下之前自己的反常的,结果孔明忠这样,她一时间也插不上话,所以一路上只是在需要她应声时,很配合的大声嗯上一声半声的。 两人走回放着篮子和公鸡的地方时,天也开始麻麻黑了。 这地方离着李国针的坟头,不到百米的距离了。 沐红梅见孔明忠背上了篮子,就主动提起了放在一旁被绑了脚的红公鸡,率先朝着李国针的坟头走。 这年代的鸡,都是正宗的土鸡,养了两三年的大公鸡胖些的也不过四五斤重,这只鸡才养了一年刚刚开叫不久,三斤多不点的样子,沐红梅年纪虽小,但这点重量提在手里也倒不是问题。 “红梅,那个,你,你等等。” 沐红梅还没走几步,听到孔明忠这话后,转回身看向了还站在原地没挪步的孔明忠。天快全黑,月亮还没升起来,她也看不清孔明忠面上什么表情。 不过沐红梅心里还是清楚,马上就要往母亲的坟那边去,孔明忠心里应该是还在怕呢。 既然问题又转回了原点,沐红梅觉得,也到该她好好解释,顺便宽慰一下这个老人的时候了。 但就在沐红梅抿了抿嘴,就要把早前想好的说辞解释一遍时,孔明忠就已经边向她走过来,边开了口。 “唉,没事,快些走吧,我们今天着紧把东西烧给你妈去。到时你好好给她磕几个头,让她也好走得安心。” 孔明忠冲沐红梅说完这句后,又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今天也是我大意了,竟然又去请了那姓张的。 唉,这事都怨我。 这都第八天了,红梅妈也怕是等着急了,可我这一时半会也找不来别的先生啊。再去找人,就又得耽搁到明天呢。 唉,就先这样吧,今天就先着紧把这么把东西烧了让你带过去,能带走的就带走,要是不行也别怕,赶明天我去王家问问王国棕他爹去,要是不行我让他再给你补一回,到时顺便也把这风水再给你瞧瞧。” 孔明忠边走边唉声叹气地嘀咕,但这嘀咕声却也不小,更像是念叨给李国针这正主听的。 沐红梅跟在旁边,把他念叨的这些听得真真的,听得她心里发酸,有心想说几句,但一时也插不上话。 直等孔明忠念叨完吐了口气,似没什么要再说的时候,沐红梅才小声道:“孔爷爷......” 原本想好的千言万语,在她叫出这声爷爷,孔明忠就一脸关切的看向她时,沐红梅心里一酸,后边的话一时间也说不出来了。 见沐红梅可怜马马的看着自己,孔明忠也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又一次抬手抚了一下沐红梅的脑袋,“唉,你这孩子。” 在沐红梅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后,孔明忠直接就接过了沐红梅手上那只红公鸡,另一手牵了沐红梅往山上走。 被孔明忠粗粝却温暖的大手牵着,沐红梅心里那些因今天太多变故而生的彷徨感少了很多的同时,却又再一次明白,这一世她怕是也如前世一样,还不完这个老人的恩情了。 “孔爷爷,谢谢你。”电视电影里的人常说,大恩不言谢,前世里这年纪时她不懂这话什么意思,面皮薄也没好意思好好的向这位老人道过谢。但这世,在此时,她还是想当着面向他正式道声谢。 “嘿嘿,你这丫头。”孔明忠想去拍沐红梅的头,但一只手提着鸡,一只手被沐红梅紧紧反握着,只得笑骂道:“你这丫头跟谁学的,还跟爷爷我见起外来了,以后可不兴这样了。” .......... 吓破胆的张风水逃了。没有个懂行的先生,孔明忠也不知道这法事要怎么个弄法,只得照着当地正常烧所的习俗,带着沐红梅到了李国针的坟头,点了香烛摆了祭品后,让沐红梅跪在坟前给李国针磕了头后,他帮着一起把带去的东西都在坟前烧了。 带去的那只红公鸡,也被孔明忠一刀子抹了脖子,按照这地方烧包的习俗,把鸡血滴在了坟前也算是完事了。 这次晚了一天的烧包,与这地方头七烧包的习俗没什么不同的。唯一少了的,也就是原计划中张风水要在坟前多进行的一场念经超度法事而已。 但话说回来,这场法事是不是必须要做的,也许只有李国针自己才知道了。 张风水那种见利忘义的人,所说的话要是能靠得住,真就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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