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诀别 永兴十年夏 入夜,延王府的后花园中,魏璟元捧着厚重的书籍却无心翻阅,他捻着其中一页久久未动。 五年了,日夜期盼的这一天终于来临了。魏璟元嫁给延王刘乾整整五年,这五年的时间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刘乾身边,与其出谋划策共商大计,望有朝一日,他能如愿以偿,荣登大宝。 幽静的花园中,魏璟元阖上了书,抬起头看着天空,明月高悬,灿星围绕,不知怎地眼皮突的一跳,生生破坏了赏景的心情。 “王妃……”元宝如疾风一般而来,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王妃,不好了。” 魏璟元心下一颤,不由自主的担心起刘乾。前日,皇帝病危,太医院束手无策,怕是熬不过三日了。为了不让皇位落到他人手中,延王刘乾决定强行逼宫,他不认命,绝不能认命,多年来的筹谋,等的就是这一天的到来,成败在此一举。 “发生了什么事?”魏璟元背过双手紧握成拳,表面上却是淡定自若,如往常那般。 元宝扑通跪倒在地,带着哭腔道:“王妃,定远将军带人包围了王府,还说……”元宝战战兢兢抬起头瞄了魏璟元一眼。 “但说无妨。”魏璟元的目光是冷的。 元宝忙低下头:“定远将军说,看在兄弟的情分儿上,他给您一柱香的时辰……”元宝抬起头:“定远将军说完这番话,便没了后话。” 魏璟元轻叹一声,刘乾的最后一搏终是败了,他多年来的心血仅在一瞬间坍塌,再无翻身的希望。只是……魏璟元微微皱了皱,轻声道:“元宝,你去书房,看看王爷藏在字画后的玉龙匣在否。” “元宝这就去。” 今日-逼宫,结果无非两种。成功,刘乾登基为皇,魏璟元为之高兴;失败,刘乾死,他愿结伴而行。不过,魏璟元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刘乾是否愿意与他共享荣华,同赴黄泉。 魏璟元站在廊下,想起刘乾离开时的那番话,我若成功,你便是皇后,我若失败,便让侍卫护送你离开,隐姓埋名好好的活下去。 “王妃”黑夜里,元宝跑的飞快,束起的头发早已散开,待他到了魏璟元身边儿,惶恐不安道:“王爷的玉龙匣不在字画后头。” 魏璟元双手紧握,面色却是平静如常,那唯有的一丝侥幸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魏璟元不怕死,从他决定帮助刘乾夺位的那一刻开始,便做足了准备,早已没了退路。可他万万没想到,最终会落到这样的结果。 “王妃,您到是拿个主意啊。”元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仰起头时,担忧的看着魏璟元。 魏璟元从失落中回过神儿,目光清冷的瞥了元宝一眼:“别院假山后的地道你是知晓的,带着你娘赶紧离去吧。” 元宝心中一惊,忙道:“元宝不走,元宝打小就跟在王妃身旁,自是要鞍前马后的伺候着,就算是死,元宝也不会离开的。”元宝重重的磕了一个头。 “那你娘呢?”魏璟元低头看着他,本想说的话却很难脱口而出,犹豫片刻:“别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随你娘离开吧。”不等元宝作出回应,魏璟元已经迈开步伐,朝花园中的凉亭走去。 元宝不甘心,起身追了上去,再次跪倒在魏璟元的脚边:“王妃,元宝不想走,请王妃让元宝留下吧。”元宝言语中带着浓重的哭腔。 魏璟元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先起来,我有事让你去办。” 元宝仍旧跪着,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魏璟元背对着他,轻声道:“李琴瑶还在府中?” 元宝伏在地上,双手慢慢紧握成拳,吞吞吐吐的不敢说出实情。 魏璟元等不到回应,自是明白了真相。李琴瑶三年前入府,立为侧妃,刘乾视她为珍宝,无论她做了什么错事,刘乾均是一笑置之。半年前,李琴瑶有了身孕,刘乾更是欣喜不已,若是将来有幸登基为帝,李琴瑶又能诞下男婴,必会立为太子。 如今逼宫失败,李琴瑶却不在府中,想必刘乾一早便将她带离了王府,留下的,不过是个不能生育的男妻,一颗废掉的棋子,死了又能如何。 怒火心中起,魏璟元再也无法平静下去,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冰冷的看着元宝,抑制住心中的恨意道:“时候不多了,先带你娘从地道离开,如若你真不想走,到时候返回便是。” 元宝抬起头,半信半疑的看着魏璟元。 魏璟元点了点头:“去吧,我等你回来。” 元宝重重的磕了头,起身时不舍的看着魏璟元,随后朝王府的后院跑去。 深夜里,元宝跑的飞快,他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别院的地道是一年前挖好的,知晓的人中,除了魏璟元和刘乾以外,剩下的就是元宝了。不过,元宝并不了解地道的秘密,入口的机关一旦触发,再也没办法开启了。 魏璟元朝着凉亭走去,坐下时,拿起石桌上的紫砂茶壶,往杯里续满了水,凑到嘴边儿轻轻抿了一口,水温逝去,留下的便是沁心的凉。 魏璟元放下杯子,拿过那早已被他攥出褶皱的书,漫不经心的看着,似是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几页翻过,一炷香的时辰便过去了,不多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魏璟元侧耳听着,却没回头去看。 魏景存在延王府外候了一炷香的时辰,这才带人破门而入,当他来到后花园时,见到的却是花前月下,魏璟元身处凉亭之中,品茶阅书,宛若不知大难临头的模样。从小到大,魏璟元都是这样的性子,不管发生了什么,他都不会与人计较,那高高在上宅心仁厚的模样,每每想起来都会让魏景存恨的牙根痒痒。 “将军……” 身后的人刚出声,魏景存便抬了手,示意他们候在这里,独自一人朝魏璟元走了过去。 离凉亭几步远的时候,魏景存嗤笑道:“大哥此时当真好雅兴啊。” 魏璟元继续翻着书,轻声道:“今夜算不上良辰美景,又何来的雅兴。”魏璟元待他走到身边时合上了书:“坐吧,咱们兄弟二人也许久未见了,怕是有太多话要说了。” 魏景存轻嗤一声,随后走到魏璟元对面坐下。 魏璟元看着他一身戎装,眉目中带着英气,只是那厌恶的眼神,让魏璟元无奈可奈何的摇了摇头。 魏璟元拿起紫砂壶,替魏景存倒满了茶,顺手推了过去:“景存身兼要职,可知那一炷香的时辰对于一个将死的人来说是有多么重要,为兄若是逃了,你又如何向皇上交差。” 魏景存坐如松柏,冷笑一声道:“大哥对延王的心思景存比任何人都清楚,如今他带着李琴瑶落跑,却将你留在府中等死,就算大哥有通天遁地的本领,想必也不会逃的,现在的你……”魏景存前倾身子,嘲笑道:“死才是最好的解脱。” 魏璟元不置可否,浅笑道:“你倒是看得通透。”魏璟元轻叹一声:“既然如此,那就劳烦景存押我去见皇上吧。” “大哥怕是想错了。”魏景存站起身,目光阴狠道:“我从没想过要将大哥交给皇上。” 魏璟元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 魏景存突然放声大笑:“对了,我一直都想看看大哥惊讶的样子,现在看到了,还真是过瘾啊。”说罢,魏景存挥了挥手,待有人过来时,魏景存冷声道:“扒了他衣服,吊起来。” 魏璟元曾想过自己的死法,最多一刀人头落地,现在看来,倒是自己的想法简单了。 魏璟元被人扒了衣服,五花大绑的吊在树上,魏景存慢步到他身前,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大哥这副皮囊倒是绝好,刘乾怎么就舍得弃了你呢?” 魏景存厌恶的目光如同一根根锋利的刺,让魏璟元无处可躲,羞耻之下,魏璟元偏过头,不再与他对视。 “二哥……”长廊那头,魏景之跑了过来,同样身着戎装的他,却比魏景存显得稚嫩了些,待他跑到魏景存身边时,先是看了眼吊在树上的魏景存,这才说道:“二哥,你当真要这么做?不怕皇上……” “怕什么。”魏景存愤恨道:“若是将他交给皇上,你以为他还死得了?你我兄弟二人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今天,皇上要是怪罪,二哥自会抗下,你莫要阻拦。”魏景存阴狠的目光落在魏璟元的身上:“大哥可听说过千刀万剐?” 魏璟元看着他并未言语。 “大哥博学多才,想必是知道的。”魏景存凑了过去,小声道:“大哥若是能熬过一千刀,那弟弟就放你一条生路。”说罢,魏景存笑了起来,冲身后的人摆了摆手:“给我一刀刀的割,不管死活凑足一千刀。” 话音落下,两个拿着钢刀的兵卒走了过来,毫不留情的在魏璟元的腿上开了两天细长的口子,顿时鲜血淋漓,顺着魏璟元的腿流了下来,最终滴落在地上,溅开一朵鲜红的血花。 皮肉被割开的瞬间,魏璟元险些喊了出来,他咬紧牙关,怒视着魏景存。 “大哥可是疼了?”魏景存露出一口白牙,讥笑道:“大哥现在可是恨毒了我?是不是觉着自己一心善待的庶弟怎会这般狠毒?”魏景存故意将庶弟两字咬的极重,似是刻意提醒魏璟元。 两名兵卒仍旧持着钢刀在魏璟元身上开着口子,一道道的割下来,两条腿宛如竹排,鲜血涌出,早已将魏璟元的下-半-身染的通红。 魏璟元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颤抖着嘴唇道:“为……”后面的话不等出口,便被那钻心的疼痛堵在了喉咙处,魏璟元再也撑不住了,他放声嘶吼着,在这漆黑的深夜里荡起来回声,就连身后站着的侍卫都惊出了一声冷汗。 “大哥是想问为什么吗?”魏景存朝前走了两步,低头看着魏璟元鲜血淋漓的双腿:“大哥若真想知道,那弟弟告诉你便是。”魏景存走到魏璟元身侧,凑到他耳旁小声嘀咕着。 魏璟元笃的瞪大双眼:“不……这不可能。” 魏景存笑了笑,退了两步:“大哥现在明白了吗?其实你根本不是什么嫡子,你不过是你大夫人那个贱人抱回来的野种,也亏了你平时待我和景之极好,不然你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魏璟元疼的满头大汗,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我……我不信,母亲她……” “大哥信也好,不信也罢,那个贱人现在已经被父亲关了起来,大哥若想当面质问,那就挨过这一千刀吧。”魏景存干脆利落的一甩手,厉声道:“你们可还记得多少刀了?” 那两名负责动刀的兵卒吓的一抖,连忙道:“属下不记得了。” 魏景存勾起嘴角:“也好,那就从头来过吧。” 好一句从头来过,若是真能如此,那他魏璟元再不会与人为善,定要让负他之人不得好活,更要让眼前的两个人,尝尽千刀万剐之苦。 “若有来生,我定当双倍奉还。”遍体鳞伤的魏璟元终是没能熬过这一千刀。 第2章 念头 晨曦微露,轩窗外摆放着的木竹在微风中响了起来,相互碰撞,声音干净而清脆,不多时,便扰醒了屋内的人。魏璟元从床上坐起,似是起的猛了些,眼前顿觉一片漆黑,他急忙伸长了手,扶住了围栏。 魏璟元闭眼缓和之际,一个小脑袋从门口探了进来:“大少爷,您可是醒了?”现如今的元宝不过八岁,身材瘦小,他费力的端着刚兑好的温水走了进来,每走一步,盆中的水便会漾出些许,洒的到处都是。 魏璟元待情况有所好转,这才睁开了眼睛。元宝越走越近,仰起的小脸上却是眉头紧蹙,而眼中流露出的关切是那么地熟悉。是了,在他心里,魏璟元不仅是他的主子,更像他的大哥,虽然元宝不曾透漏过分毫。魏璟元突然一个机灵,目光转而看向扶着髤漆彩绘围栏的那只手,小而干净却又略显单薄,此刻正颤颤巍巍的抖动着。指间传来真实的触感,那熟悉的彩绘图案,纹路清晰可见,这不正是八岁那年,父亲魏国淮特地命人打造的吗。 元宝一路前来很是辛苦,衣襟已是湿了大片,放下木盆后,元宝急忙抬手在腰间抹了两把,走近时,元宝仰着小脸,关切道:“大少爷,您总算是醒了。” 魏璟元从元宝稚嫩的声音中回过神儿,缩回手藏于身后,慢慢紧握成拳。原来,这颤抖的根源竟是来自于心底的激动,不甘与怨恨在此刻越发膨胀,似是要涨破这个躯壳一般。 魏璟元抑制住激荡的情绪,面色平静道:“元宝,我可是溺了水?又睡了几日?”如果魏璟元没有记错,这次溺水是因为魏景存鲁莽,不慎将他撞入莲花池的。前世,魏璟元当他无心之失,父亲苛责他时,魏璟元还傻到为他求情,免了责罚。这一次,魏璟元不仅不会为他求情,心里头还打算踩上两脚解解气。 元宝低下头,自责道:“都怪元宝贪玩,没能时刻跟随大少爷左右,以至于发生这样的事儿。”元宝偷偷看了魏璟元一眼,又道:“大少爷睡了有三日,中间还醒过两次,但每次都是说些胡话,相大夫说大少爷是烧糊涂了。” 元宝的自责让魏璟元很是无奈,就算他跟在身旁又如何?撇开这个不说,魏璟元倒是很关心半醒半睡间说了什么。 “我都说了什么?” 元宝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大少爷好像做了什么噩梦,不停的喊疼,还总是叫着二少爷的名字。” 魏璟元明白了,原是前几日他就已经回来了,只是现在的身子太过虚弱,这才昏睡了几日。听了元宝简单的描述,魏璟元越发觉着他和魏景存之间,早已势不两立,只是那时候的自己却浑然不知,还一心与他亲近,这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元宝到底是年纪小了些,以为魏璟元醒来便是喜事,忙要将此事告知老夫人和夫人去,也好让她们宽宽心,谁料他刚要转身跑出去,却又被魏璟元叫了回来。 魏璟元裹紧里衣,伸直了腿搭在床沿处:“先更衣,过会儿我自会去祖母那里请安。” 元宝虽然年岁不大,做起事来却是麻利的很,就在他服侍魏璟元更衣时,魏璟元轻声问道:“这几日,祖母可好?” 元宝边忙活边道:“老夫人惦着大少爷,已有两日没阖眼了,要不是老爷及时回来,老夫人怕是这会儿也不肯歇着呢。”元宝服侍魏璟元换好了衣裳,本以为他还会问些别的,便站在原地没动,仅是瞬息的功夫,魏璟元都快到门口了。 元宝来不及细想,快步追了上去。 魏璟元是想跟元宝这儿问些别的,可话都到了嘴边,却硬生生的咽了下去。耳旁似乎还能听到魏景存带有讥讽的嘲笑声,他说,自己并非母亲所出,不过是个抱回来的野种,根本不是什么嫡长子。魏璟元对这番话自是信的,自小,母亲对他的关爱像是有意做出来的,除了在老夫人跟前儿,她甚少对魏璟元做出亲昵的举动,或许外人感觉不到,但魏璟元自己,还是深有体会的。 如此一来,魏璟元更加确定魏景存的话是真的。不过,真相尚未查明之前,魏璟元不会有任何举动,他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依仗她来完成。 大夫人陈氏乃陈老国公的长女,而陈老国公与雍老国公又是八拜之交,情同手足。这也正是陈氏与魏国淮共结连理的直接原因,指腹为婚。后来,两位老国公相继西去,又因魏国淮与陈氏的大哥陈炳在朝堂上有了分歧,两家人就此少了来往。 魏国淮世袭爵位,又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很快得到了皇上的重用。相较之下,陈老国公的长子陈炳就略显平庸,空有一个头衔罢了。陈氏对陈炳虽有偏见,却也恨其不争。除此之外,陈氏还有一亲妹,正是当今皇上的淑妃,她与淑妃乃同胞姐妹,感情甚好。姐妹二人为了保住陈国公府的荣耀,可是暗地里使了不少的力气。 魏国淮对于陈氏暗中相助陈炳一事虽然心知肚明,却也从不过问,在他看来,只要陈氏做事不出格,睁眼闭眼过去就是了。 现在是明帝二十年七月初八,正是魏国淮世袭爵位的第二年,魏璟元十一岁。 这一年对于雍国公府来说,怕是要殚精竭虑的过日子了。老国公魏征,长年征战才得来这份不易的荣耀,以求子孙后代平安喜乐。老国公魏征育有三子一女,长子魏国淮,次子魏国泓,幺子魏国安,长女魏乔儿。老国公的这四个孩子,当真都是有出息的,除了长子魏国淮留守京都之外,魏国泓和魏国安均被皇上委以重任,镇守边关去了。至于魏乔儿,已是远嫁襄国,成了辰王妃。 另,老公国魏征还有一义子,名为战简,乃是他亲随的遗孤。老国公生前夸赞最多的,便是战简,说他更像自己的亲生儿子。战简自小跟随魏征学习行军布阵,练就了一身本领,如今已是镇南将军了,而他的这份荣耀,自是要归在雍国公府的名下。 所以说,这荣耀的背后,可是布满了荆棘,一不留神,便会划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魏璟元带着元宝一路走走停停,经过静心堂的时候,竟然从里面听到了哭声,那声音极为熟悉,魏璟元不用看便知道是何人在哭。 静心堂是在老国公魏征离世后的一年里建造的,里面摆放着皇上钦赐的佛像,专供老夫人诵经念佛用的。而此时里面正跪着两个人,二夫人王氏与其子魏景存。魏景存今年九岁,身材却是比魏璟元高壮了不少,他平日里又喜爱舞刀弄枪,别说一个弃武习文的魏璟元了,哪怕是府里的成年小厮,被他撞上一下也得踉跄几步。 王氏的哭声从静心堂里面传了出来,魏璟元驻足听了几声,又见不远处几个丫头走了过来,这才轻声朝元宝询问道:“可是父亲的意思?” 元宝颔首道:“老爷昨日归府,得知事情的原委后便让二少爷到佛堂跪着,说是等大少爷醒了之后再做定夺。” 魏璟元无心细问,事情的前后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了解。魏景存被罚跪佛堂,自是魏国淮的意思。至于王氏为何去了佛堂,无非是想把魏景存救出去罢了。要知道,魏璟元多睡一个时辰,她的儿子就要多跪上一个时辰,她总得想想办法才是。 王氏在佛堂里这么一哭,倒是给魏璟元提了个醒,如果魏璟元没记错,这时的王氏刚刚有了身孕,一月不到,就连她自己都尚未察觉。想到这儿,一丝阴狠从魏璟元的眼中闪过,衣袖中的小手慢慢攥成了拳头,他有了不想让魏景之平安出生的念头。 魏璟元虽是这么想了,但未必会这么做,因为在这个府里,不想让魏景之出生的大有人在,譬如自己的母亲,又或者素来与王氏不和的三夫人吕氏。魏璟元只需作壁上观,自然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前世,魏景之最喜跟在魏璟元身后,只因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不爱习武爱诗书,两人凑到一起,便有着说不完的话。魏璟元待他极好,父亲给的好吃好玩的都会给他留着,另魏璟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心疼爱的弟弟,最后会变成迫害他的人,让他尝尽苦楚。一想到这些,魏璟元便觉着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被锋利的刀刃割着,那感觉是何等的清晰,不禁让他打了个寒颤。 “大少爷?”元宝见魏璟元始终不说话,也没有继续往主院儿走的意思,这才忍不住出了声。 魏璟元从元宝的叫声中回过神儿,慢慢松开了紧握的手:“走吧,去给祖母请安。”魏璟元加快步伐,直奔主院儿。 魏璟元在静心堂前多做停留,已是耽搁了些许时辰,赶到主院的时候,老夫人身边儿的冯妈妈正预备去厨房张罗吃食,冯妈妈虽是一把岁数了,眼神儿却是极好的,离老远就看到了魏璟元。 “哎哟,我的大少爷哟,您怎么自个儿就过来了?”冯妈妈步伐稳健,迈着碎步来到了魏璟元身前。 魏璟元微微一笑:“我哪里是自个儿过来的,这不是还有元宝在吗?” 冯妈妈苦笑道:“这么个笨小子,哪里顶事儿啊。”冯妈妈上下打量着魏璟元:“大少爷可觉着好些了?要不要请相大夫过来瞧瞧?” “不必劳烦相大夫了。”魏璟元朝屋里看了一眼:“祖母可是醒了?” “一早就醒了。”冯妈妈面露难色:“自打大少爷溺水,老夫人是吃不下睡不着,就盼着大少爷能早点醒呢,这不,一早听说淑妃娘娘从宫里送来了上好的人参,正跟屋里头瞧着呢。” 魏璟元是感动的,毕竟在这个府里,唯一疼爱自己的,也就是老夫人了。只不过……若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自己并非魏国淮亲生骨肉,那她又该如何? “我去给祖母请安。”魏璟元朝前走了两步就停下了,回过身道:“冯妈妈可否去静心堂传个话?” 冯妈妈一愣,忙道:“大少爷请讲。” “就说是父亲的意思,请王姨娘和景存过来。”魏璟元不待冯妈妈回话,快步进了老夫人的屋子。 冯妈妈看着魏璟元的背影,无奈的叹了口气。 第3章 目的 冯妈妈叹气不为别的,只因她是亲眼瞧着魏璟元长大,又深知魏璟元的那些心思。在她看来,魏璟元虽贵为雍国公府的嫡长子,却从未以身份地位欺压他人,反而是一心好以待之,光凭这点,就足以让他吃亏的了。 魏璟元落水那日,消息很快传到了老夫人这头,再得知又是魏景存惹出来的祸端之后,老夫人对二房王氏的嫌隙越发深了。冯妈妈伺候老夫人多年,这点端倪还是看得出来的,按照她自个儿的猜测,王氏倒也没那么蠢钝,何以利用自己的亲生骨肉?若大少爷真有个好歹,代价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现如今,冯妈妈自是不必操心了,魏璟元吩咐她去静心堂传话,定是要为这母子二人说情。溺水一事兴许不是王氏故意为之,只是魏璟元这般好性子,往后的路可也是难走的很。 魏璟元再嘱咐了冯妈妈之后,便带着元宝进了老夫人的屋子。此时,老夫人已是起身,身旁的丫头绿珠这会儿正替她戴着金缧丝翠玉扁方。老夫人坐于榻前,手里捧着的红色锦盒正是一早淑妃娘娘派人送来的上好人参。 绿珠刚刚箍好扁方,一扭头瞧见了魏璟元,惊讶道:“大少爷?” “元儿来了?”老夫人急忙朝门口看去,神情中透着不安与惊喜。 魏璟元快步走向前,撩袍跪下:“孙儿来给祖母请安了。”说罢,魏璟元朝地上重重磕了个头。起身时,魏璟元看到了老夫人竟红了眼睛,心中一暖:“孙儿不孝,这几日让祖母担忧了。” 老夫人将手中锦盒递给了绿珠,冲魏璟元招了招手:“元儿不必多礼,快坐到祖母身边儿来。” 魏璟元应声起身,向前走了几小步后坐到了老夫人身旁。 老夫人仔细打量着魏璟元,关切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老夫人拉过魏璟元的手轻轻的拍着。 魏璟元自责道:“让祖母记挂忧心,都是孙儿不孝,现在孙儿已无大碍,还请祖母放宽心,留意自个儿的身子啊。” 老夫人满面笑容:“祖母好的很,放心就是。倒是元儿,这月白色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却是将元儿衬托的过于单薄了些,祖母看着心疼。”老夫人再次打量起魏璟元,心中满是说不出的怜爱。 “孙儿考虑不周,日后定会穿些暖色的衣裳前来给祖母请安。”魏璟元不愿惹的老夫人伤心,只好叉开话道:“祖母,这锦盒里装的可是淑妃娘娘派人送来的人参?” 绿珠这丫头机灵,当魏璟元问出口时,她便开了锦盒屈膝跪在了魏璟元跟前。老夫人笑着道:“淑妃娘娘向来疼你,一大早派人送来的。”老夫人对于淑妃送人参一事说的极为含糊,像是不愿意多提的样子。 魏璟元自是知晓其中缘由,无疑与朝堂之事有着密切的关联。淑妃与魏璟元的母亲乃亲姊妹,其子刘乾又颇得皇上疼爱,在她们眼中,刘乾虽不是太子,却也有机会继承大统,不过是需要小心谋划罢了。反观魏国淮与老夫人这头,心思上早已靠拢了太子刘显,只是时机未到,还需静观以待。魏国淮与大夫人陈氏,夫妇不同心,心中有所顾忌,这才衍变成了今日之势。 然而,事有瞬息万变,君心更是揣测不得,最终坐上那个位置的人,怕是任何人都不曾想到过。魏璟元对事情的来龙去脉了若指掌,心中已有定论,日后他要靠拢的人,正是一直将自己隐藏在暗处,韬光养晦的三皇子——刘岳。 魏璟元看了几眼人参后,便示意元宝从绿珠手中接过锦盒,微微一笑道:“日后若有机会进宫,孙儿定会向淑妃姨母谢恩的。” 老夫人不愿多提淑妃,心里正盘算着说些别的,可也巧了,从静心堂传话回来的冯妈妈进了门,迈着碎步来到老夫人与魏璟元跟前,颔首道:“老夫人,二夫人和二少爷在门外候着呢。” 老夫人一听是王氏和那顽劣子来了,当即沉了脸,怒道:“是谁让她们出来的,这才跪了几个时辰就受不住了?”老夫人对王氏颇有怨怼,这府中上下,就属王氏能给她找气受,可偏偏儿子又对王氏宠爱有加,罚跪静心堂也就是走过过场罢了。 “祖母莫要生气,让她们来是孙儿的主意。”魏璟元忙承认了这一切。 老夫人早该想到这是魏璟元拿的主意,不然这府里哪会有人存这般善心,宁愿与自己作对,也要放她们母子出来的。一想到魏璟元的和善,老夫人心中的怒火竟也消了大半,轻叹一声道:“元儿要为她们求情?” 魏璟元浅笑道:“说是求情,却也不是。”魏璟元转过头,又对冯妈妈道:“请王姨娘和景存进来吧。” 冯妈妈应声赶忙去请人了。 老夫人笑眼旁观,她这个孙儿虽是性子柔和善良了些,可办起事来却十分妥当,从未出格过,这也正是她抛开对大夫人与淑妃那层关系,真心疼爱魏璟元的原因。所以,老夫人很愿意瞧瞧魏璟元是如何处理这件事的。 此时,冯妈妈刚把王氏和魏景存请进了屋,后头就跟来了一大群人,魏璟元坐在老夫人身边微微蹙了下眉头,心想这盯着王氏的人还真不少,就连四房那样与世无争的人都跟来凑热闹了,当真是高看他了。 魏璟元舒展眉头,静待众人的到来。 率先进门的是雍国公魏国淮,身后跟着的是大夫人陈氏,三夫人吕氏,四夫人曹氏,还有魏璟元的胞妹魏梦婵与三夫人吕氏所出的庶妹魏玉蓉。众人来到老夫人跟前,先是请了安,后又按照辈分依次坐了下来。 魏国淮坐下后看了眼跪着的魏景存,还有早已哭红了眼的王氏,不待他开口说话,魏景存却是抢先一步道:“祖母,都是孙儿鲁莽,这才将大哥撞进了莲花池,险些害了大哥的性命,孙儿知错了,请祖母责罚。” 王氏眼皮一跳,连忙道:“老夫人,存儿是无心之失,还请老夫人念在存儿年幼的份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老夫人并未言语,而是转过头看了眼魏国淮。 魏国淮心领神会,出于孝为先,必要顺着老夫人的意思:“存儿顽劣,是该罚上一罚,只不过……”魏国淮突然看向坐在老夫人身边儿的魏璟元,久经沙场的他,早已是不怒自威,剑眉之下有着一双似是能洞察别人心思的眼睛,犀利而冰冷,只见他唇角勾起,似笑非笑道:“既然此事由你兄弟二人引起,不如就由你来做决断可好?” 魏璟元向来不怕魏国淮的,自是不会被他吓唬住,今日即是他让王氏与魏景存离开了静心堂,自然是想好了后面该如何决断的。 魏璟元笑的恭煦:“既然父亲这么说,元儿应下便是。”魏璟元收敛了笑容,看着身前跪着的魏景存,问道:“二弟可是要当君子?” 跪在地上的魏景存明显一愣,抬起头时僵硬的点了点头。 魏璟元展露微笑:“君子之过,后一句是如何讲的?” 魏景存不喜读书,且得抓耳挠腮的想上一想。片刻后,魏景存总算是磕磕绊绊念了出来:“犹……日……日月之食。” 魏璟元笑着道:“子贡曰: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二弟可能理解其中含义?” 魏景存皱着一张小脸,结巴道:“君子的过错……如同日蚀月蚀,我……犯了……犯了过错,人们都看的见,我若改了错误,人们便会仰望与我。” 魏璟元故作欣慰道:“二弟解的虽直白了些,却也说对了其中意思,既然如此,二弟还要王姨娘替你求情吗?” 魏景存猛劲儿摇头:“弟弟所犯之错,愿一人承担,无论大哥要如何罚我,我都甘之愿之。” “既然如此,那为兄就罚你在静心堂抄录二十遍子张,你可受得?”魏璟元语气温和,眼神清亮,看在众人眼里,这就如同替魏景存求了个情,抄录二十遍子张有何之难? “弟弟愿意。”魏景存仰起头,轻轻眨了眨眼睛。 魏璟元轻轻点着头,心中却是在冷笑,转而看向魏国淮,笑容温和道:“父亲,元儿这样做可好?” 魏国淮一扫眼中严厉,透着丝丝笑意道:“甚好。” 老夫人这会儿也睁开了眼睛,笑着道:“事情有了决断,就不必在这儿待着了,我也乏了,都回去吧。”说罢,老夫人朝众人摆了摆手。 闻言,众人起身离去。魏璟元留到最后一个才出了门,回去的路上,魏璟元想起母亲临走前对他的那一笑,看来,猜透他目的的人可不止有老夫人和魏国淮啊。 “元宝。”魏璟元停下脚步,回过身朝元宝招了招手。 “大少爷有何吩咐?”元宝到了魏璟元身前。 “附耳过来。” 元宝好奇的探过头去,待魏璟元在他耳旁说了几句之后,元宝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魏璟元。 魏璟元浅笑道:“按照我说的去做,莫要让旁人知道。” 元宝用力点着头:“元宝这就去准备。” 魏璟元回身继续朝前走,脸上却是闪过一丝冷笑,魏景存……你以为我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了吗? 第4章 陷害 魏璟元离开老夫人所居住的主院儿后,中途又将元宝支开了,这才得了功夫,一个人来到荷花池旁小憩片刻。魏璟元看着池中那翠绿的荷叶,上面布满了晶莹的水珠,水中的锦鲤正悠闲的游着,偶尔会从水面露个头,荡起一圈圈的涟漪。无意间,魏璟元从水中的鱼群里看到了两条白鲢,格外地出挑乍眼,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明帝十八年夏,魏璟元正在房中温书,入神之际,一双温热的小手突然遮住了他的视线。魏璟元坐着没动,灵敏的嗅觉让他闻到了来人身上所带着的特有香气,这种龙文香属于皇贡,与方家横牙茶,历家延珪墨,云家素锦绸缎,并称四大皇贡。来人用得龙文香,又能在他房中出现的只有一人,二殿下刘乾。 这一年,魏璟元九岁,刘乾八岁。 平日里,刘乾多半都是跟在师傅身边学文习武,今日能来雍国公府,无非是得了淑妃娘娘的应允,算是偷了个闲。来的路上,马车经过集市,刘乾听到有人在叫卖活鱼,他又深知魏璟元颇爱养鱼,这才问都没问便买了两条。 魏璟元看到随从手中拎着的鱼时,倒也没做声,而是带着刘乾来到了这荷花池旁,亲手将这两条白鲢放入了池中,一晃两年过去了,刘乾怕是早就忘了,而这两条白鲢依旧好好的活着。 魏璟元看着那两条白鲢入神,却没注意到有人正慢慢靠近。 碧玉是大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丫头,跟着大夫人久了,倒也学的出落大方,此时款款而来,冲着魏璟元颔首行礼,轻飘飘的道了一句:“大少爷,碧玉可是扰了您的雅兴?” 魏璟元从记忆的深海中回过神儿来,偏过头看了碧玉一眼:“母亲让你来可有事?” 魏璟元显得太过淡漠,不免让碧玉受了打击,只见她稍稍低了头,脸颊微红的吸了吸鼻子,像似要哭了一般:“夫人让碧玉前来将这墨竹交给大少爷。”碧玉当着魏璟元的面将墨竹展开,轻声道:“夫人有几句话让碧玉说与大少爷听。” 魏璟元看着那墨竹,嘴角微微上扬:“说。” 碧玉站到魏璟元身侧,脸颊微红,声音却出奇的清脆:“夫人说,这画中竹竿如弓,弹性十足,竹叶如剑,蓄势待发。夫人说,大少爷听后,自会明白其中道理。”说罢,碧玉慢慢将墨竹合起,放在了一旁的石台上:“碧玉告退。” 待碧玉离去之后,魏璟元这才拿起那墨竹,细细回味刚才的那番话。母亲的意思魏璟元十分明了,再经过魏景存一事后,魏璟元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母亲心思缜密,又恨他太过温和,从不肯致人于死地,如今看来,怕是她太过于欣喜了。 魏璟元将那墨竹扔于石台之上,转而看向荷花池中的鱼群,来日查明真相,若真如魏景存说的那般,自己并非她所出,到那时,魏璟元定不会留下她这个祸患。 魏璟元藏于衣袖中的小手慢慢握紧,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冰冷。 今日,魏璟元倒是成了抢手的香饽饽,刚刚送走了碧玉,冯妈妈与魏麟便赶了过来。冯妈妈自是不必多提,平日里知寒问暖的没少关心魏璟元。而这魏麟,可是魏国淮身边的随从,平日里甚少有机会接触,如今连他都来了,老夫人和魏国淮的心思,魏璟元看的更透了。 魏璟元饶有兴致看向他们二人,待冯妈妈与魏麟走近时,魏璟元笑着道:“冯妈妈怎与魏麟一道过来了?” 冯妈妈颔首道:“路上巧遇。”冯妈妈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衣裳放在了刚刚那墨竹之上:“这衣裳是老夫人前些日子命人缝制的,今日正巧完工,便让我送过来让大少爷试试,若不合身,还可以改。” 魏璟元瞧着那衣裳,笑容温和道:“劳烦祖母挂心了。”说罢,魏璟元转而看向魏麟。现如今的魏麟不过三十,或是跟着魏国淮久了,倒也学得他一二分的模样,尤其是眼神儿,如出一辙的像:“父亲可是有东西要给我?” 魏麟上前一步,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这匕首的外观并不打眼,光秃秃的鞘上嵌着一颗圆润的玉石。魏麟将匕首放在冯妈妈先前放着的衣裳上,严肃道:“老爷将此匕首给了大少爷,供其玩赏。” 魏璟元故作好奇的拿起匕首看了几眼,轻声道:“我很喜欢。” 魏麟没再多话,而是颔首离去。冯妈妈见魏麟离开了,老夫人身边又离不开她,这才也请了辞,迈着碎步往主院儿的方向走去。 荷花池旁,魏璟元静静的站着,像似在等着什么,偶尔睨一眼石台上的物件,除了老夫人送来的那套衣裳外,魏璟元对那墨竹与匕首,并无喜爱。魏璟元抬起手放在荷花池的石台上,指间在上面轻轻敲打着,默默等着那最后一人的到来。 果不其然,半盏茶的时辰刚过,二夫人王氏身边的丫头碧溪便如期而至。碧溪得了王氏的吩咐,带着一块上好的玉佩前来,不……确定的说,是半块上好的玉佩。碧溪来到魏璟元身后,颔首道:“大少爷,碧溪得了二夫人吩咐,将此玉佩送来。”碧溪打开手中锦盒,将玉佩送到了魏璟元身侧,方便供他观赏。 魏璟元侧过头瞧了两眼,笑着道:“怎会是半块?” 碧溪甜甜一笑:“二夫人说,大少爷与二少爷是血肉相连的亲兄弟,这才将玉佩一分而二。”碧溪微微抬头,又道:“二夫人本是要亲自向大少爷道谢的,不料回去之后身子便有些不适,这才吩咐碧溪前来。” 魏璟元关切道:“王姨娘费心了,既然玉佩送到,碧溪还是回去服侍王姨娘重要。” 碧溪赶忙将玉佩放在石台上,离去时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几样物件。 魏璟元待碧溪走远后,才拿起那玉佩仔细瞧了两眼,算不得上好的玉石,却也是不平常的。魏璟元盯着那玉石在日光下看着,猛然间想到王氏那两样传家之宝。魏璟元曾有幸目睹过那两样宝物,甚是喜欢,一样为暗八宝,一样为竹梅双喜。 这两样宝物均为世间难得的玉石打磨而成,可谓是巧夺天工,乃玉石中佳品。魏璟元记得,明帝三十五年,太子刘显被废,雍国公府皆是人心惶惶,为求自保,王氏迫于无奈拿出这两样宝物暗中赠与四皇子刘念,只因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以求雍国公府破败时,留下她与两个儿子的性命。后来,雍国公府度过难关,这两样宝物算是白白送给了刘念,王氏更是咬碎了一口牙,从此之后,王氏一心让魏景存、魏景之靠拢四皇子。说到底,王氏不过一介女流,目光短浅,倒是魏景存精明的很,暗中辗转投靠了三皇子刘岳,这才有了后头的荣华富贵。 魏璟元注定要与魏景存争斗到底,无论是在这国公府里,还是将来到了刘岳身前,注定要争的你死我活。 魏璟元独自在荷花池站了半个时辰,待元宝回来后,这才回了自己的住所。 元宝怀抱几样物件,进门后放于桌上:“大少爷,事情差不多都办妥了。” 魏璟元勾起唇角:“可有人发觉?” 元宝笃定的摇着头:“没有。” “好,那就等到夜里动手。”魏璟元惩罚魏景存在静心堂抄录子张的目的,不过做给众人看的,轻是轻了点儿,可也没就此了结的想法。 明月星稀,屋子里却是燥热难耐,魏璟元穿着里衣来到窗前,一边纳凉一边看着那轮明月。元宝已经去了一炷香的时辰,也不知现在如何。魏璟元吩咐元宝去作弄魏景存时,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那天,如同今夜一般,魏景存带人攻入延王府,将他吊与树上,又让他饱受千刀万剐之苦,每每想到此处,魏璟元都能真切的感受到那锋利的刀刃划开皮肉的滋味。魏璟元冷不丁打了寒颤,不敢继续想下去,而是关上轩窗回身坐到榻前等着元宝的归来。 更声再次响起,一个时辰过去了,元宝总算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又是慌慌张张地来到魏璟元身旁,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脸上苍白道:“大少爷,我……元宝……” 魏璟元微微皱眉:“可是没成功?” 元宝赶忙摇头,仰起小脸看着魏璟元:“元宝没来得及动手,却发现有人趁着二少爷打瞌睡的时候,将二少爷抄录的子张偷走大半。” 魏璟元当下沉了脸,冷声道:“可看清是何人偷走的?” “元宝不敢靠近,怕惊了那人,只能暗中跟着。”说罢,元宝从怀中掏出魏景存抄录的子张,摊在地上:“元宝跟着那人一直到了……到了……”元宝偷偷瞄着魏璟元。 “但说无妨。”魏璟元低头看着他。 元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说道:“元宝跟着那人到了三夫人住所,等了有半盏茶的功夫,那人便从里头出来了。” “接着说。”魏璟元猜想,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元宝应声继续道:“元宝跟着到了三夫人的院落,亲眼瞧着那人将二少爷抄录的子张藏在了三夫人的偏房中。” 魏璟元就知道是母亲按捺不住了,这才想着要陷害吕氏,不过……此刻这些手抄竟然到了元宝手里,怕是事情还完,莫不是吕氏发现了? 第5章 转移 三夫人吕氏与二夫人王氏,过节颇深,心中满是怨恨,恨不得将她扒皮抽筋。那时,三夫人与魏国淮已有一女,名为魏玉蓉,也正是这府里的二小姐。吕氏因没生出儿子,终日郁郁寡欢,不久便卧床不起,心中更是有对魏国淮说不出的愧疚。实际上,魏国淮对吕氏并无怨怼,反而对魏玉蓉疼爱有加,虽是庶女,却也视若珍宝。只不过,相较魏梦婵却差了许多,毕竟嫡庶有别,吕氏心中还是明白的。 时间一久,吕氏的病情越发严重,魏国淮为了让吕氏宽心,便每日留宿吕氏住所,夜夜甜言蜜语。就这样,吕氏在魏国淮的呵护安慰下,病情逐渐康复,心结也随之而解。半年后,天公垂怜,吕氏再次有孕,魏国淮与她更是欢欣不已,一心等待这个孩子的到来。 岂料横生意外,有一日,吕氏在丫头的陪同下来到荷花池观赏荷花。七月中旬,满堂荷花别样红,本是值得赏心悦目的,谁料吕氏竟然摔了一跤,跌在了荷花池旁,鲜血透了裙裤,凄惨的叫声更是让一旁的丫头吓傻了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叫了出声。 此事一出,魏国淮心急如焚,吕氏经得相大夫救治已无大碍,可惜的是,那腹中足月的胎儿就这样没了,吕氏伤心欲绝,卧于魏国淮膝上哭了好一阵。吕氏只关心那没了的孩儿,却从没想过问问相大夫自己如何,当她从孩子的阴影中走出来时,魏国淮早已抛弃了她,将本该属于她的那份宠爱,全部给了二夫人王氏与四夫人曹氏。 吕氏滑胎伤了身子,必不会再有身孕,府中得知此事的人均是三缄其口,唯独将吕氏蒙在鼓中。某日,吕氏因魏景存冒失撞了她,便借此刁难于王氏,争吵中,王氏抵不过吕氏伶牙利嘴,一气之下将她不能再有身孕一事说了出来,吕氏听后,面如死灰,心如槁木,此时的她才明白,为何自打她滑胎之后,魏国淮渐渐疏远她的真正原因。 争吵一事府中皆知,老夫人与魏国淮充耳不闻,只做没发生一般。本以为吕氏会因此安静下来,谁料,吕氏暗中得了大夫人透漏的消息,当初在荷花池摔的那一跤,竟是王氏命人在池畔放了许多鹅卵石所致。 吕氏深知大夫人诡计多端,并不是存心要帮她,纵是如此,吕氏依旧信了大夫人的那些话,从此,吕氏便与王氏水火不容了。 陈年过往,清晰牢记。可魏璟元却认为,王氏没有这份闲心去陷害吕氏。魏景存现在静心堂被罚,王氏更多的是心疼自己的儿子。既然如此,那么又是谁将魏景存的手抄偷走,再去嫁祸吕氏呢? “元宝我问你,这手抄即是被人藏在了偏房中,你又是如何得来?”魏璟元微皱眉头,冷声问道。 元宝战战兢兢抬起头:“我亲眼看着那人鬼鬼祟祟进了三夫人的偏房,出来之后又快步离去,正当我准备回来的时候,三夫人身边的碧月姐姐却去了偏房,出来的时候,我见她行色匆匆往东边来,便再次跟了上去。” “东边?”魏璟元前倾了身子,眉头越皱越紧。这雍国公府虽然大,可也不至于让人迷路。魏璟元身为嫡长子,自是住在东边厢房,如此看来,魏璟元更加确信自己的推断。此事必定是母亲所为,想要嫁祸吕氏,再由她从中作梗,王氏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此一来,她倒是可以坐收渔翁,看场好戏。母亲自以为此事做的无迹可寻,谁料却被吕氏发现,辗转将手抄藏到了自己这里,若不是有元宝暗中跟着,后果怕是会让自己功亏一篑。 “大少爷,你倒是拿个主意啊。”元宝伸出颤抖着的手,指了指地上魏景存的手抄。 魏璟元冰冷的目光扫过宣纸上那歪七扭八的字迹,现在若是让元宝将这手抄送回静心堂怕是来不及了,魏璟元若是没有估计错,不过半柱香的时辰,魏国淮便会让人来请他了。 魏璟元心中有气,气母亲按捺不住,没有选对时间便出了手。如今牵扯到自己身上,魏璟元更是不能收下留情了。 “元宝,到我身边来。”魏璟元面无表情的冲元宝招了招手。 元宝从地上爬了起来,到了魏璟元身边儿:“大少爷请吩咐。” 魏璟元仔细而认真的打量元宝,他心地善良,忠厚老实,直到自己大难临头都不曾要离去,这世上,怕是在难寻到他这样待自己的人了。 魏璟元唯一信得过的,便是元宝。 魏璟元见元宝在颤抖,这才冲他微微一笑,轻声道:“别怕,凡事都有我呢。”魏璟元凑到元宝耳旁,悄悄同他说了几句。 “你可听清楚了?”魏璟元坐于踏上,偏过头看着元宝笑着。 元宝已是惊恐的说不出话,瞪大了眼睛看着魏璟元。 “去吧,按我说的做,莫要让旁人看到,待事成之后,你便到母亲那里寻我。”魏璟元下了软榻,从桌上拿了盏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元宝终是缓过神儿来,忙道:“元宝这就去办。” 魏璟元目光追随着元宝离去,直到他消失在夜的黑暗中。一盏茶的时辰刚过,魏璟元便看到碧玉带着两个丫头来了,进门后,碧玉冲魏璟元颔首道:“都这个时辰了,碧玉以为大少爷已是睡下了。” 魏璟元伸手在里衣的襟口处抖了抖,笑着道:“夜里燥热,实在是睡不着啊,倒是碧玉择了这个时辰前来,莫不是母亲有要事?” 碧玉应声低了头:“并非夫人,而是老爷请大少爷前去。” “父亲?”魏璟元故作诧异:“父亲为何此时要见我?” 碧玉欲言又止,待回身屏退了身后两名丫头之后,这才细声道来:“大少爷,碧玉实话跟您说了吧,有人趁着二少爷睡着的时候,将二少爷抄录好的子张偷走了大半,此事传到了老爷那里,老爷正要细查此事呢。” 魏璟元故作明了,忙道:“替我更衣。” 碧玉甚少服侍魏璟元的,只当魏璟元话一出口,碧玉便是一怔,随即红了那清秀的小脸。 更衣过后,魏璟元急匆匆的赶了过去,刚到门口,便听到魏国淮在屋里说:“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魏璟元冷哼一声,若此事最后查到自己头上,父亲又会作何感想? 魏璟元正准备进屋时,正巧三夫人吕氏说了话:“老爷当真认为是有人偷了这手抄?” 吕氏话音刚落,王氏便坐不住了,厉声道:“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这手抄不是被人偷了,难道还长了翅膀飞了?” 吕氏冷笑道:“飞不飞的我不知晓,说不定是有人为了偷懒,故意这么说的呢。” “你……”王氏气的杏眼圆瞪,许久未能说出话。 吕氏见她无言以对,心中更是沾沾自喜。 魏璟元看了半晌热闹,自是该出现了,他跨过门槛进了屋,冲着魏国淮道:“父亲,元儿来了。” 魏国淮沉着脸:“来的正好,存儿抄录的子张平白少了大半,你可知晓?” 魏璟元点头道:“元儿亦是刚刚知晓。” “老爷,要我说,这事儿还得问问存儿。”吕氏插话道。 魏国淮听了吕氏的话,转而看向王氏身旁的魏景存:“存儿,你当真是因为睡着,那手抄才会少了大半?”魏国淮说的轻松,明显是信得魏景存的。 魏景存站了出来,挺直腰板道:“父亲,存儿是甘心受罚,必不会偷奸耍滑,一直以来,存儿不喜诗书,却也跟着大哥久了,耳渲目染明白了许多道理,存儿求父亲严查此事,还存儿一个公道。” 魏国淮面露喜色,似笑非笑道:“既然存儿这么说,为父定会替你做主。”说罢,魏国淮便对屋内众人说道:“既然没有人出来承认,那就给我搜,一间间的搜。” 魏国淮一声令下,这府里怕是除了老夫人居住的主院儿外,再无一处安宁了。 魏璟元趁机退到一旁,做好了看戏的准备。而一直坐于魏国淮身侧的母亲,却从不言语,比任何人的都能沉得住气。正当此时,魏璟元突然从门口处看到了元宝,他趁着众人不留神的情况下,来到了魏璟元身旁。 魏璟元见他神情平静,料想事情是办成了,这样一来,他只需冷眼旁观,看着这件事到底如此才能收场。 半个时辰过去了,魏国淮派去的人搜了一间又一间的屋子,却是一无所获,正当魏国淮捉摸着,那手抄是不是被毁之时,魏麟脸色凝重走了进来。魏麟到了魏国淮身旁,低头小声说了些什么,只见魏国淮脸色一沉,锐利的目光扫过屋内众人。 “今日之事暂且搁下,存儿也不必重新抄录,都回去吧。”魏国淮此话一出,众人便不敢在多言,依序退出屋子后,魏璟元只听三夫人吕氏同四夫人曹氏说道:“怕是朝堂上的事吧?” 曹氏应声道:“这后宅之事自是比不过国家大事,暂且忘了吧。” 吕氏心有不甘却也无计可施,只能扫兴而归。 魏璟元带着元宝准备回去,刚走到凉亭处,便听到魏麟从身后说道:“大少爷请留步。” 魏璟元回过身:“何事?” “老爷说,明日二殿下与三殿下会来。”魏麟向来言语不多,只说重点,魏国淮交代的事情说完,他便转身离去了。 魏璟元站在黑夜的廊下,笑的深沉,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第6章 初见 经此事这么一闹,魏璟元倒是觉着乏了,回到住处后,便熄灯睡下了。而魏国淮从大夫人那离开后,便直奔了书房,待魏麟关了房门后,魏国淮这才开口问道:“在何处发现的?” 魏麟低着头,从怀中掏出魏景存抄录的子张,将其放在桌上:“回老爷的话,就是在这桌上发现的。” “你说什么?”魏国淮显然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麟重复刚才的话道:“在桌上发现的。” 魏国淮倒吸一口凉气,急忙拿过那手抄看了几眼:“好啊,竟然栽赃到我头上了。”魏国淮面色凝重,细细琢磨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手抄一事虽小,可这背后隐藏的人倒是胆大,竟这般明目张胆的放于自己的书房,看来,他还是把事情看得简单了。 魏麟看了魏国淮一眼,颔首道:“老爷可要细查此事?” 魏国淮摆了摆手,冷笑道:“此事作罢,你先退下吧。”魏国淮看着魏麟出了书房,当房门关上时,魏国淮眼中的笑意越发浓厚,他倒要看看,这与他同床共枕之人,究竟能把国公府折腾成什么样。 碧玉从外头回来,急匆匆地进了大夫人的屋子,小心翼翼道:“夫人,老爷书房的灯还亮着呢。” 大夫人斜靠在软榻上,手中正轻轻抚摸着一块玉石,只见她双眼微睁,笑意十足道:“问了没有,办事的过程中可否被人发现?” 碧玉细声道:“奴婢已是问过,他一口咬定,并无人发觉。” “他倒是嘴硬的很。”大夫人一甩手将玉石扔了出去,掉落在地上摔成了两半,碧玉自是吓的倒退两步,赶忙跪了下来:“夫人,你说会不会是咱们猜错了?” “错了?”大夫人冷笑道:“若不是他办事不利,又何以让吕氏那个贱人怂恿老爷去看魏景存那个贱种,而我们事先安排的却一样都没用上,这是为何?” “奴婢……奴婢……”碧玉实在不知如何回大夫人的话。 大夫人见碧玉瑟缩不语,又道:“王氏和那贱种可是回去了?” 碧玉忙道:“已经回了,奴婢刚派人去瞧过了,这会儿怕是睡下了。” 大夫人嗤笑道:“也罢,王氏色厉内荏,无需浪费太多精神,倒是那吕氏,让人盯紧点。”大夫人派去的人一口咬定并无人发觉,那她又是从何得知的,而那手抄现在又在何处? “奴婢明白。”碧玉慢慢抬起头,疑惑道:“夫人,既然吕氏已经发现,却没将此事告诉老爷,实在让人捉摸不透。” 大夫人笑着说:“她呀,无非是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大夫人伸出白皙的手,轻轻向上抬了一下,示意碧玉起身,待碧玉起身后,大夫人继续道:“此事由我一手安排,吕氏仔细推敲之后便能猜到,她若将此事直接告诉老爷,未必会如她所愿,既然这样,她何不把事情往大了闹呢。”说到此处,大夫人竟露出欣慰的笑容,淡淡道:“元儿今日倒是开了窍,不似以往那般不争气。” 碧玉忙点头:“夫人悉心教导,大少爷又聪慧,自是能明白夫人的一片苦心。” 大夫人被说到了痛处,略显无奈道:“元儿心善,以往不分敌我便会站出来替他人求情,如今能有所顿悟,也不枉我这个做母亲的对他的栽培。” “奴婢觉着,大少爷定不会辜负夫人的厚望。”碧玉颔首道。 大夫人点点头:“碧玉啊,你倒是猜猜,那手抄现在何处?” 碧玉转了转水灵的眼珠:“奴婢愚钝,刚才就一直再猜,可就是猜不到。” 大夫人挑起纤细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在老爷的书房里。” 碧玉惊恐的看着大夫人。 “你再猜猜,是何人所为。”大夫人面露诡谲的笑容。 碧玉细细想来,欲言又止道:“难道……难道是大少爷?” 大夫人笑着却是没说话,而是摆了摆手让碧玉退下了。今日是大夫人急了些,若不是魏璟元机警,怕是这会儿已让吕氏得逞,成了两面三刀的假善之人。可这后来发生的一切,却是大夫人不曾预料的,魏璟元竟将手抄放进了魏国淮的书房,如此一来,魏璟元倒是给了大夫人一个申饬。 大夫人不怕魏国淮猜疑,反而沉浸在魏璟元开窍的喜悦当中。 夜入子时,天气倒也没那么热了,三夫人屋里头的油灯正微微摇晃着,此时的她辗转难眠,只能坐于榻前生着闷气。魏玉蓉自知母亲心有不甘,且她身子向来虚弱,执意要在一旁服侍。吕氏生不出儿子,唯有这女儿才是依靠,哪怕是拼劲所有,定要让魏玉蓉奔个好的前程。 吕氏计谋未能得逞,直至过了子时才入了梦乡,魏玉蓉见她睡的安稳,这才起身回了自个儿的厢房。 翌日,魏璟元随着轩窗外的木竹醒了过来,侧耳聆听那清脆悦耳的声音,心情一时大好。再看门口处,早已起身的元宝已是端了温水走了进来,露出憨傻的笑容:“元宝伺候大少爷起身。” “你何时起身的?”魏璟元从塌上坐了起来,伸出两只白嫩的小脚搭在边缘处。 “不到半个时辰。”元宝放下温水,开始替魏璟元净面。 魏璟元闭着眼睛似是享受,嘴上却说道:“元宝,今日二殿下与三殿下会来,我有事让你去办。” 元宝听到这番话,已经没有了先前不安的模样,如同小大人一般,皱着眉严肃道:“大少爷请吩咐。” 魏璟元在元宝耳旁简单交代了两句之后,便起身更了衣,穿的正是昨日老夫人送来的那件衣裳。元宝刚替魏璟元束上鞶带,碧玉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圆圆的小脸在鹅黄色衣裳的衬托下,显得娇小可爱。碧玉走上前,颔首轻声道:“夫人让碧玉送些糕点过来,以供大少爷招待二殿下三殿下品尝。” 魏璟元看着丫头们将糕点放于桌上,每一样都是那般精致,用足了心思,口味上自是不用说,正是按照平日里刘乾的口味送过来的。从小到大,母亲疼爱刘乾多过于自己,她又何曾记得,自己喜爱什么,厌烦什么? 魏璟元不愿多想,笑着敷衍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若不然,怕是会怠慢了二殿下与三殿下。” 碧玉笑着道:“二殿下与三殿下应会晌午前过来,到时候碧玉自会前来服侍的。” “也好,你向来心细谨慎,不像元宝这般笨拙。”魏璟元不过说笑而已,却让一旁的元宝无地自容,连声道:“元宝日后定会尽力服侍大少爷的,绝不对懒怠。” “不过是句玩笑话,元宝何以当真?”魏璟元背过手朝门口走去:“去给祖母请安。”话音一落,元宝与碧玉同时跟了上去。 大夫人的住处与主院儿在同一方向,待到了主院儿后,碧玉先一步离开了。魏璟元带着元宝进屋请安时,正巧遇到了魏梦婵,此时的她正与老夫人有说有笑的。魏梦婵看到魏璟元时,微微俯下身子,笑着道:“大哥来了。” 魏璟元微笑道:“妹妹今日倒是勤快,这么早就过来给祖母请安了?”魏璟元与魏梦婵都乃大夫人所出,应是亲厚,殊不知兄妹二人不过是表面敷衍罢了。再看魏梦婵那张俏脸,竟找不出与魏璟元相似之处。 魏梦婵见魏璟元有意作弄,故意拽住了老夫人的衣袖,轻轻摇晃着:“祖母,大哥挑蝉儿的理了。” 老夫人笑着道:“若不想让你大哥挑理,那往后就早早过来给祖母请安。” 魏梦婵笑起来时带着浅浅的酒窝:“从今往后,蝉儿定要次次都赶在大哥前头来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听了这话,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魏璟元见老夫人似是与魏梦婵有话要说,请安过后便主动请辞了。从主院儿出来,魏璟元先是回了住处,用过早膳后便急匆匆的赶到了荷花池。凉亭里,魏璟元一边品茶,一边瞧着元宝和两个小厮在水中摸鱼。 鱼群中当属锦鲤多些,那两条白鲢很是显眼,只不过这两条白鲢甚是狡猾,专门往阴暗的角落里藏,害的元宝和那两个小厮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捉住了其中一条。 白鲢在手,元宝兴奋的叫了起来:“大少爷,我捉到了一条。” 魏璟元探头看了一眼,笑着却没说话。 入了晌午,日头越发毒辣,魏璟元坐在凉亭中已是喝了整整一壶凉茶,元宝与那两名小厮将鱼捉上来后,便直接送到了小厨房,命人操持午膳了。元宝出了莲花池,换上衣裤后来到魏璟元身旁,好奇道:“大少爷,你当真舍得将这两白鲢做成吃食?” “为何不舍?”魏璟元向来珍惜刘乾送来的东西不假,可那都是以前,而现如今的魏璟元,不在看中刘乾的任何一东西,甚至是他这个人。 “这可是二殿下送给你的鱼啊。”元宝至今仍不明白魏璟元为何这么做。 魏璟元放下手中的茶碗,冷声道:“不过两条白鲢,二殿下又怎会记在心上。”前世的魏璟元又何曾让刘乾在意过,他的命运就如同这两条白鲢一般,最终不过是俎上肉罢了。 元宝欲要说话,便瞧见廊下走来几人,正朝着这边儿而来。 元宝抬手揉了揉眼睛:“大少爷,二殿下和三殿下来了。” 魏璟元闻声看去,正巧与笑着的刘乾打了个对眼,而他身旁的刘岳,则是面无表情的朝这边走来,神情中透着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稳。目光交错,魏璟元竟没能从他平淡的眼神儿中看出任何情绪,宛若死水那般平静,却又是深不见底。 刘岳不知道魏璟元为何会这般盯着他看,仿佛在探究着什么。这并非是刘岳与魏璟元首次相见,以往,魏璟元的目光只围绕在二哥刘乾身上,就在刚才,魏璟元看向自己的时候,他竟是心中一紧。 第7章 多变 两位皇子平日里甚少有机会到宫外走动,多半是在学文习武,虽得锦衣玉食,却又过的没那般自由自在。今日,总算得了淑妃娘娘的应允,这才可到宫外转转。刘乾出宫,自是要带上刘岳的,此二人虽为兄弟,却不是那般亲厚。 刘岳,当今皇帝的第三个儿子,宸妃所出。刘岳虽贵为皇子,命运却是多舛。当年,宸妃尚未得封号时怀了龙裔,母凭子贵,皇帝大喜之下得以晋升。然而,好景不长,宸妃诞下麟儿之后,便与世长辞。宸妃咽气之时,双眼瞪的老大,死不瞑目。宫中人议论纷纷,说是宸妃死的蹊跷。实际上,宸妃向来身子虚弱,能平安诞下麟儿已实属勉强,与他人无干。宸妃死不瞑目,实则是心有不甘,多年来后宫争斗,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日地位,却又来不及享受,这口气何以排遣?又则,刘岳尚于襁褓之中,往后这深宫的日子,他又该如何存活?如此一来,宸妃当真是无法安心离开的。 宸妃离世,皇上却是不闻不问,将宸妃后事交予皇后手中,自此,皇帝的心中,再无这个曾经陪伴过他许久的女人了。说到底,皇宫中苦命的女人不止宸妃一个,无非是摆脱不了命运罢了。 宸妃撒手人寰,刘岳便没了人抚养。皇后心机深沉,自是要为了刘显的将来考虑,几经深思之后,便与皇上要了刘岳过去,亲手抚养他长大成人,望将来能对刘显有所帮助。皇后此举,自是博得了皇上赞许,却也让其他妃子恨的更深了。 都说事实难料,刘岳三岁时,皇后突然得了场怪病,不仅丢了管理这后宫的权利,甚至还让淑妃见缝插针,将刘岳要去了抚养。皇后虽是病着,却也沉得住气,待病愈之时,拿回来便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半年后,皇后身子得以康复,却又不如从前那般精力充沛了。皇后虽重得这后宫大权,却因心力不足被淑妃暗中下了绊子,刘岳至此便在淑妃宫中落稳了脚跟。只不过,这并非幸事,反倒成了刘岳的一场噩梦。 淑妃的性子不如魏璟元母亲那般能忍,每每看到刘岳那张俊脸,便会想起当年的宸妃,她与宸妃同年进宫,又以姐妹相称,发誓要在这深宫中互相扶持。誓言虽如此,可淑妃与宸妃却并非发自内心的,多为利用罢了。 明帝十八年,淑妃大哥陈炳因醉酒误了国事,却又无勇气坦然承担,便让低他一阶的人顶了罪名。淑妃与陈炳本以为此事过去了,不料却被皇后翻了出来,事情败露的同时,又被皇后一族添了油加了醋,若不是皇上念着淑妃的情谊,又有人在朝堂上帮忙说情,陈炳何来今日的风光,只怕早做了那刀下鬼。 淑妃对皇帝饶恕陈炳并不敢感恩戴德,因为她知道,皇帝的心思没那么简单,她揣测不到,自然不会相信这是皇帝对她有着深情。淑妃对于事情败露耿耿于怀,派人暗中调查这才得知,陈炳的下属之中,竟有宸妃的人,如此一来,淑妃断定是宸妃暗中递了消息给皇后,这才害的陈炳受了那么的苦。 日复一日,淑妃与宸妃交恶已深,那虚伪的姐妹情谊早已付诸东流。自宸妃离世后,每每到了宸妃忌日,淑妃便会带着刘岳,在宸妃居住过的宫中走上一走,都说鹿死谁手还是未知数,如今看来,胜利的当属她淑妃一人。 久而久之,刘岳已是记不清母妃的样子,而抚养他的淑妃,却从未视他如亲子,冷眼相向十有八—九,而那刘乾,虽为他的哥哥,却又何尝待他亲厚过,不过将他看做身后的奴仆罢了。 宸妃娘家地位不高,自是给不了刘岳庇护,只好眼睁睁看着外孙在淑妃的手里捏扁揉圆,唯独能做的便是日夜祈祷刘岳平安喜乐,凭借自个儿在这宫中活下去。 一转眼几年过去了,刘岳如今十岁,却又比刘乾小了五个月。这十年中,刘岳经历了太多坎坷,吃不饱穿不暖自是有的,皇帝的不闻不问他也不放于心上,反而日夜勤于读书习武,既不做那展露头角之事,也不会显得太过平庸。慢慢地,皇上注意到了这个没有母妃的儿子,心中便起了怜爱之意。皇帝从李太傅口中得知三皇子对弈甚好,便时不时的要刘岳过来对上一盘。 对弈讲究的是布局,又可从中看出许多道理,皇帝自是借着这个机会考验着刘岳。刘岳对答如流,却也知得进退,切不能说了让皇帝起疑的话。每次对弈过后,皇帝必是龙颜大悦,父慈子孝的话更是在宫中广为流传。 刘岳虽得了皇帝的看中,却又不比其他皇子,不过这在淑妃看来已是喜事一桩,她定要好好筹谋,为了日后做打算。将刘岳看在眼里的不止淑妃一人,皇后见刘岳日渐得了皇上的看中,便起来拉拢刘岳的心思,若刘岳肯为己所用,待他封王之日,对刘显可是大有帮助。 宫中向来是权衡算计之地,刘岳自是习惯了,今日难得出宫散散心,一时间倒也显得轻松了许多。 距凉亭还有几步之遥时,魏璟元急忙起身迎了上去,颔首道:“璟元拜见二殿下,三殿下,不知两位殿下这个时辰前来,未能出门迎接,还请两位殿下莫要责怪。” 刘乾背着手,笑着道:“你都说了莫要责怪,你让我和三弟又如何怪罪你啊。”说罢,刘乾先一步进了凉亭,刘岳紧随其后,当他从魏璟元身边经过时,竟是停了脚步,侧头看了眼魏璟元。 魏璟元进了凉亭,便对一旁元宝说:“去把母亲准备的糕点拿来。”待元宝离开后,魏璟元依旧站着,刘乾笑着看了一眼,说道:“坐吧。” “谢过二殿下。” 魏璟元坐下后,刘乾又道:“你我本是表兄弟,无需多礼,今日我和三弟得空去了趟李太傅府中,顺道过来看看你。”刘乾认真仔细的打量着魏璟元:“前些日子落进了荷花池,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魏璟元淡淡道:“多谢二殿下挂怀,璟元已无大碍。” “那就好。”刘乾打趣道:“你若平日里练些拳脚功夫,又何以这般弱不禁风,也省的让姨母为你担惊受怕的。” 魏璟元故作惭愧道:“二殿下教训的是。” “行了,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刘乾端起石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大口,用衣袖擦过嘴后又道:“你猜我今日过来,给你带什么好玩应了。” 魏璟元轻摇头,笑着道:“璟元猜不到。”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说罢,刘乾冲一旁的刘岳使了个眼色,刘岳急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小锦盒放于桌上,轻声道:“二哥专门为你找寻的。”刘岳用指间轻轻地将锦盒推到了魏璟元面前。 魏璟元的目光看向红色锦盒的同时,也看到了刘岳颤抖的手指,虽然他想要极力隐藏,可还是被魏璟元察觉到了。魏璟元笑着拿过锦盒,打开后发现,里面放着的是一块玉石。玉石为双鱼戏珠,玉体通透圆润无暇,放于掌心之上还会散着丝丝凉意,当真是不平常的。 魏璟元轻轻抚摸着这块玉,心里却感叹过一会儿这块好玉便会摔成两半。魏璟元记得这块玉乃宸妃离世后留给刘岳唯一的东西,只因魏璟元喜爱玉石,又因这玉石为鱼的模样,刘乾便极力要求刘岳将此玉献给魏璟元。 “可是喜欢?”刘乾得意的笑着,却从未想过这块玉对刘岳来说有何等的重要。 魏璟元将玉狠狠握与掌中,笑着道:“谢过二殿下。”魏璟元趁着道谢的功夫,又看了眼一旁平静的刘岳,小事能忍方能忍得了大事,在魏璟元看来,这块玉是很重要,却也不过身外之物,刘岳当要拿的起放得下,只不过这一次不同了,魏璟元会将这玉护好,定不会让人将他摔成两半。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块玉便会成为免死铁券。 元宝端来母亲准备的糕点时,碧玉竟也跟了来,身后还有几个看上去很是水灵的丫头,元宝跻身上前:“大少爷,午膳已经备好,可要现在食用?” 魏璟元笑着道:“二位殿下可是要用膳?” 刘乾轻轻搓了搓手:“甚好,我和三弟一早出宫就没用过什么吃食,现下确实有些饿了。” 魏璟元点点头,回身对碧玉说:“端上来吧。” 碧玉已是换过衣裳,褪下鹅黄的襦裙,着了一身桃粉,粉嫩中带着媚气。魏璟元看到碧玉如此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碧玉到底是跟着母亲久了,懂得耍心机了。 果不其然,碧玉的模样引起了刘乾的注意,刘乾的目光盯着她直到布完菜这才收了回来,小声道:“我怎记得,刚这丫头是姨母身边的?” 魏璟元笑道:“不错,正是母亲身边的伺候的丫头,名为碧玉,今日得知两位殿下前来,特意分过来侍奉的。” 刘乾笑着没说话,而是看了眼桌上的菜肴,不等他说话,魏璟元抢先说道:“两位殿下请用膳。” 刘乾自是欣喜,一桌子的菜肴均是他爱吃的,可真当他拿起筷子是,却看到了正中央那两条鱼,刘乾微微皱眉道:“怎会有鱼?你不是从不吃鱼吗?”刘乾疑惑的看向魏璟元。 魏璟元浅笑道:“二殿下喜欢便是。”魏璟元亲自动手夹了鲜嫩的鱼肉送到刘乾的小碟中:“二殿下尝尝可合胃口?” 平日里刘乾可没这个机会让魏璟元给他夹菜,这一高兴便将鱼的事情抛到了脑后。魏璟元放下筷子,盯着刘乾将鱼肉送入口中,慢慢地勾起了唇角。两条白鲢,魏璟元从未动过,全部进了刘乾的肚腹,与此同时,魏璟元竟发现刘岳也不曾动过那鱼,他均是挑了些清淡的来食用,当魏璟元看向刘岳时,他竟毫不掩饰的笑了笑。 魏璟元喜鱼从不吃鱼,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那么刘岳呢?他可不像是不喜吃鱼的人,唯一的解释就是,刘岳看出了魏璟元的心思。 食不言寝不语,桌前三人无人说话,吃的平静安逸,却又充满了猜忌。正当此时,碧玉再次走了进来,到了魏璟元身边行了礼,轻声道:“大少爷,丞相府来人了。” 魏璟元早已知晓,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待碧玉前去引人过来时,魏璟元这才开口说道:“丞相府来人了。” 刘乾听后皱了皱眉:“文铭庄消息倒是灵通,怕是又带着文采秀过来的吧。” 魏璟元淡淡一笑,且要看一场好戏了。 第8章 做戏 若说后宫乃是非之地,那么朝堂之上便是波涛暗涌,两者虽分的较为清楚,暗地里却又有着斩不断的关联。自古结党营私的事儿不少见,皇帝就算有心要连根拔除,也得慎重细细琢磨,权衡利弊。如今朝堂之上,便是分了那么几个党派,为首的便是太子一党。 太子刘显,文皇后所出,而这文皇后,便是当今丞相文韬的亲妹,太子刘显自是得唤上一声舅父。那时,当今圣上并未登基,文韬便一心追随与他,这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文皇后娘家势力如此庞大,皇帝心中有所忌惮,不得不暗中培养出新的势力与之抗衡。 文韬乃太子舅父,自是归属太子一派,一心想让刘显坐拥江山,以保文家永世繁华。皇帝自不会让文韬如常所愿,这才在后宫中宠幸了淑妃与梅妃。淑妃有陈国公做依仗,且陈炳这人外强中干,极为好掌控,实乃不可多得的人选。另,梅妃的父亲乃三朝元老,其兄长更是一心效忠皇帝,这才得了皇帝的信任,予以有了今日之繁盛。梅妃之子刘念,如今六岁,长相七八分像得皇帝,俊秀中透着英气,每当皇帝看到刘念时,便会怀念起自己年轻的时候。皇帝对刘念极为疼爱,甚至超越了太子刘显,这不得不让众人有所猜测,更加让文皇后一族起了提防之意。 相较之下,雍国公魏国淮便显得极为聪明了,朝堂之上从不靠拢任何一派,而是平心论政,何等中庸。魏国淮当知这朝堂凶险,其暗地里观察皇帝眉眼,小心翼翼的走好每一步,才不至于行差踏错。老夫人的想法与魏国淮不谋而合,且要细心观察局势,万不能做了有违皇帝意思的事出来。 魏国淮虽没有靠拢任何一派,却又因淑妃与大夫人陈氏乃姊妹的缘故,让不少人猜测他早已与暗中靠拢了二皇子刘乾,如此一来,局势越发动荡了。 朝堂之事暂且不论,就说这文铭庄与文采秀此时前来,无非是因为儿女私情罢了。文铭庄乃文丞相长子,又与太子刘显极为要好,无奈的是,文采秀竟对二皇子刘乾起了爱慕之意,更是不顾家族反对,一心想要与刘乾结连理之好。文铭庄极其宠爱文采秀,从不逆了其妹的意思,这才暗地里助文采秀前来雍国公府走上一走。 文采秀的心意众人皆知,可这刘乾的心思,却都用在了魏璟元与李太傅的长女李琴瑶身上。魏璟元虽得刘乾看中,可终究是男儿身,文采秀未曾放在心上,至于那李琴瑶,当属文采秀的眼中钉肉中刺,若有机会,她誓要将此人铲除。 文铭庄与文采秀尚未到来,刘岳自始至终又不曾言语,只得魏璟元自顾自的道了句:“二殿下今日去了李太傅府上,可有请李家小姐奏上一曲?”魏璟元口中的李家小姐,自是李太傅的长女,李琴瑶。 刘乾只觉脸上一热,又怕表现的太过明显,只得轻咳一声:“李太傅乃我和三弟的师傅,今日前去他府中不过是有些问题不懂罢了,不曾听琴瑶奏上一曲。” 魏璟元心中冷笑,刘乾待李琴瑶极好,可他又何曾知晓,这李琴瑶也是个心肠歹毒之人,那文采秀后来的遭遇,可都是她一手造就的。 刘乾见魏璟元不语,似笑非笑道:“表哥可是心中所有不快?” 刘乾语出惊人,就连一旁坐着的刘岳都是明显一愣,转头看他一眼。刘岳心中早已猜到刘乾对魏璟元的心意,却从未如今日这般明显。 魏璟元波澜不惊道:“二殿下说笑了,那李家小姐不仅貌美动人,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二殿下看在眼里实属常情,璟元倒是望有朝一日,二殿下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刘乾听魏璟元这般平淡,心中有所不快,碍于刘岳坐于身旁,自是不好太过表露,而是借着这个由头,笑着道:“近日吴大将军的二儿子娶亲,迎娶的还是位男妻,听闻那男子长相极为俊秀精致,传的相当了得。” 魏璟元听到男妻二字时,竟是一股凉意从背脊袭来,他暗地里手握成拳。刘乾的一番话是故意说给魏璟元听的,魏璟元自是明白,故此惋惜的叹了口气。 刘乾见魏璟元叹气,疑惑道:“表哥何以叹气?” 魏璟元神情中透着惋惜:“美则美矣,却也是不中用的,吴将军的二儿子即是娶了位男妻,可这往后的前程,便是毁于一旦了。”说完这番话,魏璟元不禁想到了自己,当初若不是刘乾待他极好,一时间让他迷失了方向,又何以放弃这嫡子的身份,嫁与他为男妻。 魏璟元说的极为自然,当他看向刘乾时,他抿着唇,似有深思。魏璟元见他如此反应,心中颇为高兴,刘乾若有了顾忌,这往后说不定就会断了这个心思,也省的魏璟元日后会与文皇后对上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一直不语的刘岳此时突然说了话,眉眼中带着笑意道:“此事我也听人说起过,那男子与吴将军的二儿子情投意合,这才不顾家族反对成了亲,即便如此,吴将军的二儿子可是个有才干的人,必不会就此埋没。” 刘岳话音一落,刘乾顿时露了出了笑脸,兴奋的目光直奔魏璟元而来。 魏璟元微微皱起了眉头,心中却是暗道好你个刘岳,三言两语便瓦解了刘乾心中的顾忌,这对你可是相当有利啊。 “三弟说的好,英雄莫问出处,又何以娶了男妻就会自毁前程呢。”刘乾喜上眉梢,心中更是坚定了想法,有朝一日,他如登大宝,你魏璟元又何惧之有? 魏璟元微微笑着,并未言语,心中却是嘲笑刘乾的天真,他日,你定会为此付出代价的。 此时,碧玉已是引着文铭庄与文采秀到了廊下,离老远看到刘乾时,文采秀竟是露出了娇羞的模样,文铭庄回头看上一眼,苦叹自己的妹妹太过执着,这样真的会有好的结果吗? 一行人到了凉亭,文铭庄与文采秀上前:“铭庄、采秀见过二殿下,三殿下。” 刘乾稍显不耐烦并未搭话,反倒是刘岳轻声说道:“免礼。” 文铭庄进了凉亭,笑着道:“今日得知二殿下,三殿下出宫游玩,铭庄特地前来陪伴左右,也好替两位殿下效犬马之劳。” 刘乾仍旧不语,刘岳只好说道:“铭庄有心了。”刘岳侧头朝文铭庄身后看了一眼:“文小姐也来了。” 文采秀赶忙上前:“采秀前来,没有扰了两位殿下的雅兴吧。” 刘岳笑了笑:“何来打扰,文小姐精通音律,可否献上一曲,让我等饱饱耳福?”刘岳此番行径,算是卖了个人情给文铭庄与文采秀。 文采秀微微颔首,略显为难道:“采秀不曾带琴而来。” “好说。”刘岳突地看向魏璟元,目光交错,魏璟元自是明白了他的想法,浅笑道:“元宝,去把我的琴拿来。” 魏璟元喜爱诗书,对音律也是略懂一二,虽不常弹,却也有着一把上好的九弦琴。 元宝手脚麻利,很快便将琴抱来了。亭外,九弦琴放于桌上,文采秀慢慢行于桌前,落座后,款款道来:“采秀献丑了。”文采秀抬起双手,露出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美妙的声音缓缓而来。 文采秀弹琴之际,刘乾的脸色似是好转,紧皱的眉头慢慢得已舒展。 文采秀与李琴瑶均是有才女之称,但要论起这琴艺,当属文采秀略胜一筹,这也是文采秀唯一能压住李琴瑶的地方了。 一曲作罢,众人均是拍手赞美,文采秀含羞起身,再次来到亭中,颔首道:“采秀学艺不精,让两位殿下见笑了。” “文小姐无需自谦,这才女之称你当受的。”刘岳说话时朝刘乾看了一眼,刘乾这时才转过头看了眼文采秀,敷衍道:“有心了。” 文采秀笑着说:“二殿下喜欢就好。” 文铭庄看了眼文采秀,笑着说:“二殿下今日出宫,又到了雍国公府上,怕是又带了什么新鲜玩应给璟元兄吧?” 没错,前世就因为文铭庄的一句话,刘乾便将刘岳的玉佩拿出来给他看了,文铭庄欣赏是假,暗中破坏才是真,他得了太子的旨意,定要摔了这块玉。 刘乾沉了脸:“你怎知晓?” 文铭庄浅笑道:“殿下每次出宫,定会带些玩应给璟元兄,这事儿很多人都是知晓的。” 刘乾听他这么一说,脸色才有所缓和。 文铭庄乘胜追击,笑着道:“殿下所送之物必是极好的,铭庄若能有幸目睹一眼,当真是幸事啊。” 刘乾自恃过高,文铭庄这么一说,他定会让魏璟元将玉佩拿出来观赏,如此一来,必定中了太子的计谋。太子在刘乾身旁安插了不少眼线,不可能不知道这块玉佩乃刘岳母妃之物,此玉若毁,这个仇刘岳必是铭记心中,一个都别想跑。若真是如此,魏璟元倒也不必着急,只不过,这块玉对魏璟元来说还有用处,他需得护下来。 为了防止刘乾应允,魏璟元暗地里冲元宝使了个眼色,元宝会意后,扑通跪倒在地,不停的磕头:“大少爷,元宝犯了错,还请大少爷责罚。” 众人不明所以,互相看了几眼之后,魏璟元这才故作疑惑道:“你这小厮,越发不懂规矩了,冲撞了二殿下三殿下可是死罪。” 元宝用力磕头:“大少爷,此事严重,元宝不敢不报。” “那还不速速说来。”魏璟元厉声道。 元宝直起身,额头上已是红了一片,他吸了吸鼻子,颤颤巍巍道:“元宝得了大少爷的吩咐,将二殿下送来的两条鱼从池塘中捞了出来,预备送到院中小池独养。今日两位殿下前来,元宝一心想着侍奉左右,这才把事情耽搁了,殊不知……有人将鱼拿了去,送到了厨房中,然后……然后……”元宝朝桌上看了一眼。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往石桌上看了一眼,刘乾看着那盘中的鱼骨,顿时火冒三丈:“大胆,是哪个不知道死活的,竟将本皇子送给表哥观赏的鱼给做成了吃食。”话一出口,刘乾又觉着不对劲儿,这鱼可就他自个儿吃了,别人从未动过,刘乾越想越气,正当他要追究此事的时候,魏璟元却是抢先一步说道:“二殿下息怒,此事我定会查明是何人所为,给二殿下一个交代。”说罢,魏璟元转头看向元宝,冷声道:“去厨房,将所有人都召来。” 魏璟元说话时,却不曾注意到刘岳那带着笑意的目光。 第9章 责罚 魏璟元事先已让元宝进行了严密的布置,元宝从池塘中捞出鱼之后,悄无声息的送到了厨房,一则这两条白鲢看起来并不打眼,二则,胡厨子得知今日宫中来了贵人,这才拿了鱼下了锅。胡厨子到底是无辜的,魏璟元自是不会让他顶罪,无非走个过场以消刘乾心中怒火罢了。 厨房众人跪于凉亭之外,刘乾横眉冷目的扫过众人,不待他开口,魏璟元却是先一步道:“今日有人将二殿下赠与我的两条鱼做成了吃食,到底何人所为,还不速速招来。” 胡厨子心中一惊,跪在地上颤颤发抖,他早该发现这两条鱼与平日用来下锅的有所不同,个儿大肉嫩,出锅时更是鲜香无比,这会儿他总算是明白了,这两条鱼竟是用来观赏的。 “是……是奴才……”说话的并非胡厨子,而是他的徒弟阿福。阿福平日里没少得胡厨子关照,而这两条鱼又是他亲眼看着胡厨子下了锅的,自是要出来替师傅扛了刑责,也算是报答他的大恩大德了。 胡厨子眼瞧着阿福爬了出去,心中有所不忍道:“大少爷,阿福这孩子年幼无知,并不知晓那是用来观赏的鱼儿,还请大少爷饶了阿福吧。”胡厨子连磕了三个头。 阿福自小在国公府长大,又因心地善良吃苦耐劳,人缘自是好的,如今有了胡厨子带头求情,众人自是胆子大了些,纷纷站了出来。 阿福跪在最前头,瑟缩道:“奴才无心,错把二殿下赠与大少爷的鱼儿当成了食材,还请二殿下开恩,饶了大伙吧,阿福愿一人承担责罚。” 魏璟元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看向满面怒火的刘乾,似笑非笑道:“罪魁祸首已找到,二殿下可要处置了他?” 刘乾与魏璟元对视的瞬间,不禁琢磨起了他的心思,若他当真要处置了这奴才,怕是会让魏璟元对这奴才有了愧疚之心,平添烦恼。又因这两条鱼乃普通的白鲢,旁人认错也当属人之常情,若要深究,倒显得自个儿过于无知了。 刘乾收回目光,轻咳一声道:“常言道,不知者不罪,既是无知,便回去好生学着,长了见识去罢。” 厨房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忙着磕头谢恩。 魏璟元展露微笑,看向刘乾道:“这奴才眼拙,若非二殿下仁慈,璟元定要打他几十大板,以消二殿下心头怒火。” 刘乾冷哼一声,偏过头不在看魏璟元了。 魏璟元不予理会,转而看向厨房众人:“祖母的午膳可备好?” 胡厨子灵机一动,忙道:“已是备好,却没有送去。” “那还不快去,若是耽误了祖母用膳,且仔细了尔等的皮。”魏璟元似是厉声,却又没有任何脾气夹杂其中。 “奴才告退。”众人得了魏璟元的指示后纷纷退了下去。 事情到了这里,自是不会有人再提这茬,但魏璟元知道,文铭庄不会善罢甘休,既然目的无法达到,且也不能让魏璟元好过。 “铭庄常听人说,璟元兄宅心仁厚,如今总算见识到了。”文铭庄满眼笑意,淡淡道:“府中下人做了错事,璟元兄既不追求,亦不责罚,仅以一句无知搪塞过去,实属勉强了些,下人终归是下人,若不严加管教,岂不是爬到主子头上了?”文铭庄能说出这番话,不过是见刘乾脸色不好罢了:“铭庄向来耿直,还请璟元兄莫要记怀。” 魏璟元笑着道:“铭庄兄所言甚是,只不过,这事出有因,若不是元宝懒怠,又何以会发生这样的事,当真要罚,还得罚他一人。”魏璟元早有所料,只得让元宝受些苦难了。 “大少爷。”元宝跪倒在地:“此事因元宝而起,元宝愿受责罚。” 魏璟元心有不舍,面上去是冷若冰霜道:“自己去领罚吧。” 元宝离去后,魏璟元浅笑道:“铭庄兄觉着可好?” 文铭庄若无其事的笑了笑:“我与采秀今日出府,母亲只允了一个时辰。”文铭庄站起身,拱手道:“铭庄家中还有要事,不能陪伴两位殿下左右,实属铭庄罪过。” 刘岳知道刘乾不会言语,自是替他回了:“铭庄既是家中有事,又何罪之有呢,还是速速回了罢。” “铭庄谢过三殿下。”文铭庄向后倒退两步,又道:“他日还请两位殿下赏脸,能来丞相府坐坐,铭庄定当侍奉左右。” “若有机会,我与二哥定会去的。”刘岳笑着道。 文铭庄尚未退出凉亭时,文采秀携琴而来,走到魏璟元身边驻足,颔首道:“多谢魏公子借琴,采秀感激不尽。” “文小姐客气了。”魏璟元身边没了元宝,自是没了得力的人,文采秀心思敏捷,察觉后便将九弦琴搁置在凉亭的石凳上,临走时,文采秀来到刘乾身旁,含羞的看了他两眼:“采秀告退。” 刘乾被文采秀这般娇羞的瞧了几眼,到底有些动容了,刻意地板着脸道:“去吧。” 文家兄妹离去,凉亭中静了许多,魏璟元见刘乾依旧板着脸,不禁说笑道:“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二殿下面对文家小姐这样的佳人,为何不愿多看上几眼?” 刘乾瞪大了眼睛,脸色涨红道:“庸脂俗粉,看来又有何用?” 魏璟元笑着道:“文家小姐这样的女子都被二殿下视为庸脂俗粉,那何等女子才能入了二殿下的眼呢。”魏璟元眨了眨眼睛,略显好奇道:“莫不是李家小姐那般的?” 话一出口,刘岳竟是看向了魏璟元,二人目光交汇,相视而笑。 “莫要胡说,我待琴瑶如兄妹一般,何来……”刘乾因一时口快险些被魏璟元套出了话,他笃地站起身,挥着衣袖背过手去朝凉亭外走去。 魏璟元见他落荒而逃,笑着道:“二殿下何去?” “母妃有话要我转告姨母。”刘乾并未回身,而是加快脚步朝西边而去。 此时,凉亭中唯有魏璟元与刘岳,二人相视一眼后,刘岳竟是拿起筷子,继续品尝着桌上的菜肴:“你与往日不同了。” 魏璟元看着他,笑道:“三殿下何出此言?” 刘岳淡淡道:“这鱼是你命人做成吃食的吧?”刘岳的目光扫过那盘中鱼骨:“为何要这么做?” 魏璟元若无其事道:“三殿下何以断定是我故意而为之?” “你既不承认,全当我故作聪明罢了。”刘岳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魏璟元,轻声道:“二哥待你如何,你应比旁人看的清楚,不过就今日而言,二哥的心意怕是要错付了。” 刘岳的这番话,无疑是在告诉魏璟元,刘乾待你这般好,你却不领情,莫要亏了自己的良心。刘岳说的如此冠冕堂皇,处处彰显他对刘乾的不平,实则是为了他自己,若刘乾执意这么走下,他自是少了一分威胁。 魏璟元想起临死前,魏景存曾说过,若将他交给皇帝,他还死得了吗?如今细细想来,当真是耐人寻味啊。于是,魏璟元决定赌上一把,试探刘岳。 魏璟元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道:“若有朝一日,我嫁与二殿下为男妃,三殿下当真会高兴?” 刘岳明显一僵,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魏璟元,冷声道:“何出此言?” 魏璟元笑了笑,从怀中取出双鱼戏珠的玉佩:“此玉佩贵重,还请三殿下收回吧。” 刘岳扫过那玉佩,无动于衷道:“这是二哥千辛万苦寻来的,你何以还我?” 魏璟元轻轻抚摸着玉佩,浅笑道:“千辛万苦从三殿下这里寻来的?”魏璟元将玉佩放于桌上,又道:“今日文铭庄为何前来,怕是三殿下已经猜到,无奈之下,璟元才会出此下策,已保这玉佩完整,如今已到了完璧归赵的时候了。” 刘岳似笑非笑道:“你又从何得知,这玉佩乃我所有?” 魏璟元微微低头,似是伤感道:“前两年我曾随母亲进宫探望淑妃姨母,无意中听到淑妃姨母提及宸妃娘娘离世前留下过一块玉佩。”魏璟元目光落在玉佩上,又道:“无论外观还是触感,都与淑妃姨母说的一致,璟元这才敢断定,这玉佩乃三殿下贴身之物。” “当真?”刘岳全然不信。 “此言无虚。”魏璟元坚毅道。 刘岳的目光落于桌上玉佩,微笑道:“也罢,这玉佩即是为你所保全,我便不应收回,你且好生收着吧。” 魏璟元抬起头,故作诧异道:“三殿下当真舍得。” “有何不舍,你且收起来罢。”刘岳在文铭庄说要看玉佩的时候,便已想到玉佩的下场,如今得意保全,他竟是心中欣喜,不禁多看了几眼面前坐着的人。 刘岳见魏璟元将玉佩收进怀中,脸上竟是露出了暖笑:“二哥怕是还有话要与你说,我且先回宫了。”刘岳站起身往凉亭外走去,魏璟元连忙起身,跟于身后道:“璟元送三殿下。” 刘岳勾起嘴角,并未言语。 国公府门前,刘岳入了马车,缓缓而去。魏璟元驻足看了许久,这才收回目光回了府中。今日,魏璟元想做的都已经做了,至于这往后的事情,还得一步步的来,他势必要取得刘岳的信任,以保将来无恙。寻刘乾的路上,魏璟元再次想起魏景存的那番话,若真如他所说,刘岳待自己有别样的心思,那事情可就好办多了。 魏璟元去往大夫人住处的路上,正巧碰上了碧玉,从她口中得知,刘乾早已从大夫人住处离去,这会儿应是在魏璟元的住处。魏璟元半路谪回,先是去了看了眼元宝,此时的他早已趴在塌上不敢乱动,股处多有红肿,可见下板之人还是留了力气的。魏璟元心疼不已,无奈刘乾尚未离去,只好另择时辰再来探望元宝。 魏璟元进门时,听到屋里传来欢愉的笑声,侧耳仔细一听,竟是魏景存来了。魏璟元在门外听了小片刻,这才迈过门槛进了屋。 刘乾本是笑容满面,可就在魏璟元进门时,刘乾当即沉了脸,低沉道:“三弟可是先行离去了?” 魏璟元应声道:“三殿下已回宫。” 刘乾心中赞许刘岳懂得自个儿心思,表面上却不屑的偏过头,看向轩窗外的木竹。 “大哥。”魏景存站起身,低着头道:“大哥可是烦了景存?” 魏璟元慢步走上前,笑着道:“大哥不曾怨你,二弟无需多心。” 魏景存赶忙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欢喜道:“大哥向来疼我,我定会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自家兄弟,不必如此。”魏璟元忍住心中的怨恨,违心地笑了笑。此时并非和魏景存计较的时候,魏璟元看了眼生着闷气的刘乾,又道:“二殿下与我有话要说,二弟先行离去罢。” 魏景存回过身,对着刘乾道:“景存告退。” 魏璟元看着魏景存出了门,这才回过身,走到刘乾身旁坐下,尚未坐稳时,魏璟元便听到刘乾冷声道:“我有让你坐了吗?” 魏璟元颇有无奈,笑着站起身,立于刘乾身侧。 第10章 解救 刘乾生于帝王家,又因淑妃娘娘宠爱着,脾气秉性自是骄纵了些。旁人若惹恼了刘乾,此刻早已是为求自保跪地求饶了。可偏偏这一招在魏璟元面前便不管用了,生着闷气的刘乾倒是像极了邀宠。 魏璟元身为刘乾表兄,且不论他皇子身份,当下也得让他一让。更何况,此时刘乾并非虚情假意,在他心中,现在的魏璟元仍是举足轻重无可取代的。无奈,这份心意却是维持不了多久的,早晚如那泡影一般,生灭无常了。 魏璟元念及刘乾此时真心实意,自愿敷衍他一二,以此了事。 “表弟可是气我没养好那两条鱼?”魏璟元上前半步,近在迟尺,又道:“此事确实是我疏忽了,平白惹了表弟懊恼,表弟心中若是有气,表哥跟你赔了不是,可好?”魏璟元勾起嘴角,拱手弯腰,颇为郑重其事道:“表哥诚心悔过,还请表弟海涵。” 刘乾仍旧板着脸,冷哼一声道:“何来表弟,魏璟元你莫要唤错了人。” 魏璟元笑着道:“表弟气归气,可不能断了两家的情谊,若让淑妃姨母知道了,怕是又要责怪表弟你了。” 刘乾转了转明亮的眼珠,似是知晓说话过重了,待脸色稍有缓和后,这才说道:“那两条鱼当真是白鲢?”刘乾细看魏璟元,等待着他的回话。 魏璟元抿唇笑道:“是。” 刘乾顿觉尴尬,涨红着小脸道:“此事怪我粗心大意,旁人错认了去实属情有可原,罢了……”刘乾眨动着眼睛,浓密长翘的睫毛倒是平添了几分稚嫩:“过两日我派人再送来两条,你定要护着,莫要让人再做了吃食。” 魏璟元应声道:“谨记表弟嘱托,定不会再出了今日之事。” 刘乾褪去假怒之姿,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只见他抬起手,扯了扯衣襟道:“今日太过炎热,表哥可否让我留下沐浴更衣?” 魏璟元笑着道:“表弟可随心所欲。” 刘乾突地站了起来,展开双臂道:“替我更衣。”刘乾自小就有人服侍,如今随从不在身侧,屋里又只有魏璟元一人,这等使命自是得由魏璟元来完成。 刘乾背对着魏璟元,自是看不到魏璟元此时的表情变化,魏璟元跻身上前,冷着脸替他解了幋带,搁置与一旁屏风之上,脱至里衣时,刘乾这才大摇大摆了去后头。沐桶中已是灌满了冷水,又因放置的久了,已是被日光晒的温热,刘乾退了里衣后,便迈了进去。 “可要一同沐浴?”刘乾回头看向屏风外的人影。 魏璟元握紧双拳,轻声道:“我候在外头便可。”魏璟元快步退了出去,来到门口时,魏璟元刚沉下脸,便离老远看着魏景存朝这边跑了过来。魏景存到了身旁,焦急道:“大哥,元宝他……元宝他……” “慢着说,莫要着急。”魏璟元耐心道。 魏景存缓了几口气:“大哥,母亲命人将元宝抓走了。” “所为何事?”魏璟元大致猜到了一二,为了万无一失,还得听听魏景存如何告知。 魏景存喘息道:“说是元宝惹恼了二殿下,这样的奴才不应留在国公府。” 果不其然,母亲对自己的动向了若指掌,看来,除了碧玉之外,应该还有旁人盯着自个儿。母亲明知元宝受命与自个儿,却又要拿元宝问罪,可见这其中用意之深了。 “大哥?”魏景存唤声道。 魏璟元回过神儿,询问道:“父亲可在府中?” 魏景存点头:“父亲今日回来的早,此时应在书房。” 魏璟元无暇猜测魏景存告知的缘由,反而想到了一个对付刘乾和母亲的好办法。魏璟元心中冷笑,若要拿元宝开刀,且得让母亲费上一些力气,到那时,若母亲当真舍得,魏璟元自是不会心软。 “二弟,你可愿帮大哥一个忙?”魏璟元笑着道。 魏景存顿时露出一口白牙,点头道:“弟弟愿意。” “好,那大哥就先行谢过了。”魏璟元四周瞧了几眼,轻声道:“二弟去将碧玉寻来,告知她二殿下身边缺了人侍奉,她听后,自会前来的。” 魏景存疑惑道:“就这些?” “是。”魏璟元浅笑道:“二弟可愿意帮大哥这个忙?” 魏景存想了想:“好,我这就去。” “二弟莫要跟旁人提及,若有人问起,定不能承认。”魏璟元冲他坚定的眨了眨眼睛,待魏景存点头答应后,兄弟二分便一前一后去了大夫人的住处。 去往大夫人住处的路上,魏璟元仔细想了一番,魏景存前来告知,怕是受了王氏的唆使,魏璟元命他去寻碧玉,自是要看看他该如何应对,只不过,魏景存并不蠢钝,怕是会找人代替而之。 魏璟元到了大夫人住处,尚未进门,便听到母亲在屋里头厉声道:“此等奴才,留着还有何用,轰出府去。” 元宝身上有伤,趴在地上痛哭道:“夫人,求你饶了元宝这一次吧,元宝定当用心侍奉大少爷。” “混账,大夫人说的话岂有收回的道理。”上前说话的是钱妈妈,是大夫人尚未出阁便跟在身边伺候的老人,平日里仗着大夫人的势,不仅欺压府中奴才,甚至连二夫人三夫人那样的人都不曾放在眼中。 钱妈妈上前抓起元宝散开的头发,迫使元宝仰起了脸,钱妈妈愤恨道:“你这样笨拙的奴才如何能伺候好大少爷,现如今夫人开恩,还肯给你两个子留你出府之用,若你不肯见好就收,小心你的狗命。” 魏璟元越听越气,登时跨过门槛进了屋,冷笑道:“钱妈妈当真好大脾气,张口闭口就是要取人性命。” 钱妈妈忙松了手,故作害怕道:“老奴不过是吓唬吓唬他罢了。” 魏璟元冷哼一声,丝毫不顾及大夫人的面子,厉声道:“钱妈妈可知这元宝是我最亲近的奴才,你即是哪只手动了他,便砍了哪只手可好?” 钱妈妈惊恐的目光扫过魏璟元,最终落在了大夫人身上。 大夫人似笑非笑,不以为然道:“元儿不必动怒,钱妈妈并无恶意。” 大夫人此时开了口,魏璟元连忙收敛了怒气,浅笑道:“元儿又何尝有了恶意,无非与钱妈妈说笑罢了。”魏璟元看向钱妈妈,又道:“钱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纵然是个蠢钝的,可时间久了,照样能学的母亲的明月入怀,定不会做出欺压他人之事。” 大夫人并不气恼,反而笑着道:“元儿此次前来,可是要为元宝求情?” 魏璟元看了眼地上趴着的元宝,此时已是狼狈不堪,散开的头发遮挡了他稚嫩的小脸,只能闻得那微弱的抽泣声。魏璟元在衣袖的掩盖下握紧了手,面上却是温和道:“元宝不过是受了我命,母亲若要责罚,责罚元儿便是。” 大夫人眯眼笑着:“元儿欲意何为?” “母亲怕是多心了,元儿并无他意。”魏璟元看向大夫人,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大夫人与魏璟元相视片刻,便收回了目光,笑着道:“元儿尚未入得仕途,必不会知晓这朝堂上的凶险,你淑妃姨母步步坎坷,能熬到如今地位实属不易,而你那舅父又是个不中用的,这往后的日子,母亲和你淑妃姨母,靠的只有你和乾儿,你可明白?” 魏璟元应声道:“元儿自是明白。” 大夫人苦笑道:“纵然元儿明白,可在这府中,也有人不会让咱们如了愿,事事都得小心为上。” “元儿记下了。” 大夫人叹息道:“乾儿尚在府中,你不可在此逗留,回去罢。” 魏璟元听她这般说,似是不肯放过元宝,逼不得已,魏璟元只好透漏了刘乾的心意给大夫人:“二殿下再得知那两条鱼不过为普通白鲢之后,便心生窘迫,说是要日后送了同心结与元儿,以弥补今日之憾事。” “你说什么?”大夫人登时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魏璟元。 魏璟元勾起嘴角:“二殿下说日后要送与我同心结。” “混账。”大夫人勃然大怒:“你与他本是表兄弟,何以起了这样的心思?” 魏璟元浅笑着,轻声吟道:“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魏璟元轻声细语慢慢吟罢,待他看向大夫人时,故作无奈道:“此乃二殿下今日所吟之词。” 大夫人险些背过气去,平日里,她只当刘乾待魏璟元如兄弟那般,不曾往歪处想过,如今听了魏璟元这番话,顿觉五雷轰顶,心中计划坍塌大半,不行,她定要想办法让刘乾断了心思,不可行差踏错,功亏一篑。 “母亲可还要让我与二殿下亲近?”魏璟元露出轻蔑的笑容。 大夫人阴沉道:“此事可有旁人知晓?” “元儿不知。”魏璟元心道,刘乾待他这般殷勤,看出来的又何止一人? 大夫人气急败坏道:“若真如你所说,母亲定不会让这等事情发生,决不可一损俱损。” “母亲决断便是。”魏璟元站起身,看着元宝说:“母亲可否让我带元宝回去?” 大夫人仔细想来,这元宝虽是惹恼了刘乾,却也是为了魏璟元,此时她已是心烦意乱,无心追究了。大夫人轻轻摆了摆手:“退下吧。” 魏璟元颔首道:“元儿告退。”说罢,魏璟元来到元宝身边儿,小声道:“和我回去。” 元宝忙着给大夫人叩头,挣扎着爬起身时,魏璟元竟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指痕,那指痕相当清晰,可见用刑之人力气相当大。魏璟元皱起眉头,阴狠的神情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正当此时,一个穿着绿色襦裙的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地:“夫人,求你救救碧玉吧。” “何事?”大夫人心烦意乱,便显得很是敷衍,再则,碧玉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丫头,又有何人敢动她。 “夫人,老爷抓了碧玉,正往这边来呢。” 大夫人忙向门外看了几眼:“碧玉所犯何事,老爷为何抓她?” 丫头抽泣道:“碧玉去了大少爷住处,正巧二殿下在房中沐浴,然后……然后……”丫头颤抖的不敢说下去。 大夫人愤恨道:“这个不知廉耻的丫头。” 魏璟元一旁看了片刻热闹,便带着元宝悄悄退了出去。 第11章 长子 魏国淮下了朝堂后便去了书房,近日来边关越发不稳定,其二弟魏国泓已是送来书信两封,其中一封递交给了皇帝,而另外一封,便是交予了雍国公魏国淮。朝堂上,皇帝频频施压,求解边关之祸。魏国淮纵使有了应对之策,却也不能说出口,原因是文丞相早已替太子想好了策略,若此时站了出来,怕是会得罪太子与文丞相,魏国淮自是不愿意当这出头鸟,宁愿只字不提。 不料,应对之策有了着落,却少了掌局之人。一时间,朝堂上有人毛遂自荐,更有纷纷推举。正当魏国淮心有旁骛之时,文丞相语出惊人,竟要求战简前去边关平乱,以求安平。 战简乃老国公义子,虽非亲生,却与魏国淮感情要好,平日里兄弟二人亦是无话不谈,相较老国公另外的两个儿子,他们倒像极了亲血兄弟。魏国淮深知文丞相是如何打算的,此次前去边关,以战简的谋略,定能以平祸乱,只是这班师回朝后的事情,便不那么简单了。 文丞相老谋深算,却也算的稍有偏差。魏国淮提前做了准备,命战简莫要出府,以病告假,又经魏国淮在朝堂之上一番请罪,皇帝便松了口,不仅没有责难与魏国淮,反而派了御医前去将军府替其诊治。 魏国淮不怕事情败露,近日来,战简却是身体抱恙,这也算上天帮了一个大忙。 出了朝堂,文丞相拦住魏国淮去路,笑里藏刀暗示着魏国淮,此番战简若去了边关,回来定能加官进爵,可惜他却身有抱恙,将这大好前程拱手让与他人。魏国淮与文丞相寒暄几句,便请辞快步出了宫。 回府的路上,魏国在思前想后,纵然他有心靠拢太子与文丞相,却又觉着时间未到,再看皇帝的意思,倒有看戏的意味。 魏国淮心中压抑难以排遣,刚刚回府进了书房,却听到魏麟前来告知,碧玉那丫头竟跑去勾引了二皇子,且不说你情我愿,纵使如此,魏国淮也不允许此事发生。 碧玉满心欢喜去了大少爷住处,本以为可以有所收获,不料却是中了他人圈套,刚进了大少爷的屋门,便被人捂住口鼻绑了出来,此时心里早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碧玉被押往大夫人住处的途中,魏璟元正巧与其撞了个正着,魏国淮一声令下,魏璟元不得已又跟着谪回了大夫人的住处。 大夫人坐于榻前,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脸色亦是越来越沉。淑妃看中刘乾,能嫁与他的女子不仅要才貌俱佳,且身份地位都要能助刘乾一臂之力的,这也正是淑妃的狠绝之处,凡是亲近刘乾的女子,多数都被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这宫里怕是不知死了多少无辜的女子。又则,魏国淮有心靠拢太子,若碧玉有意接近刘乾,怕是更难解救了。 大夫人想到此处,便想到了碧玉的结果,无奈长叹,眼中便不再存有惋惜之色了。 魏国淮先一步进了房门:“夫人倒是坐得住啊。” 大夫人起身行礼,颔首道:“老爷下了朝堂又要为府中琐事烦忧,当属为妻的不是,还请老爷息怒。” 魏国淮甩了衣袖,回身坐下道:“如此说来,夫人可是知道发生何事了?” 大夫人丝毫不加掩饰道:“已是知晓。” 魏国淮笑着道:“夫人打算如何决断?” 碧玉跟着大夫人久了,主仆情深,不管徒劳与否,大夫人还要说上一说。大夫人向前几步,颔首道:“此事还要细细问来,若不分青红皂白便落实了碧玉的罪责,恐怕难以服众。” 魏国淮冷笑道:“夫人考虑周详,也罢,把碧玉带上来问个仔细。” 几名小厮与魏麟将碧玉从外头押了进来,此时碧玉精致的妆容已毁,梳好的青丝已散了开,精挑细选的衣裳更是在小厮的拖拽下留下了肮脏。碧玉跪与大夫人身前,抽泣道:“大夫人,碧玉冤枉。” 大夫人轻声道:“细细说来。” 碧玉缓了口气,说道:“方才,有人来找了碧玉,说是二皇子在大少爷处无人侍奉,碧玉想着身边有着钱妈妈,又因二皇子身份尊贵怠慢不得,这才快步前往,谁料刚进了门,便被人绑了出来。” 大夫人横眉冷目道:“此言当真?” 碧玉不住点头:“碧玉所言句句是真,若有半分作假,定不得好死。” 大夫人松了口气,回身对魏国淮说道:“老爷,碧玉侍奉我多年,老实本分,定不会有不耻之心,还请老爷明察。” “母亲,儿子有话要说。”魏璟元看够了热闹,而此时又是个大好时机,以证明自己的立场。魏璟元从一旁站了出来,魏国淮与大夫人同时看向他,眼中却存有不同的情绪。 魏国淮饶有兴致的看着魏璟元:“元儿可有看法?” 魏璟元点点头:“父亲,且待我问过碧玉后在做定夺可好?” “也好。”魏国淮似笑非笑道。 魏璟元回过身,看着碧玉问道:“方才你说有人寻你去侍奉二殿下,那人你可记得?” 碧玉忙点头:“记得,来人是三夫人院中的来喜。” “三夫人?”魏璟元显然没有想到碧玉会这般笃定,再看碧玉坚定的神情,怕是旁人都会被她骗了。魏璟元是不信吕氏会来趟这浑水的,而魏景存也不会傻到告诉自己,他在三夫人吕氏的身边安插了耳目,如此一来,唯有的可能便是,碧玉并未记住那人是谁,只好拖上三夫人下水。 碧玉见魏璟元冷眼盯着自己,心中便有些虚了,正如魏璟元所猜的那样,碧玉只顾着高兴,却忘了来人是谁,无奈之下,唯有胡乱攀咬拖吕氏下水。 魏国淮听到此处,心中更是抑制不住愤怒,心想着这吕氏竟也参合进来了,当真是嫌日子过的太过安逸了。 魏璟元忽略了碧玉方才的话,反而问道:“碧玉对二殿下可存有心思?” 碧玉怔了怔,低着头道:“碧玉自知身份低微,又何以敢攀龙附凤。” 魏璟元笑了笑,碧玉到底是个姑娘家,平日里就算隐藏的再深,可真到了仰慕的人跟前,还是会露馅的。碧玉自小无父无母,大夫人可怜她,才让她留在了身边儿,或许是她过够了苦日子,这才起了旁人不敢想的心思。细细想来,这碧玉可是对不少男子动过这样的心思,囊括魏璟元在内。 “碧玉的这身衣裳倒是极其好看,颜色虽说过于艳了些,倒是将你衬的娇嫩动人。”魏璟元似是调戏,却又字字提醒众人看向她这身衣裳,大夫人听了这话,已是看清了魏璟元所向何人。 碧玉脸色苍白,不停的颤抖着。 魏璟元浅笑道:“这衣裳可是你去年生辰,母亲特意赏赐与你的?平日里甚少见到你穿来,然而今日又无喜事,你何以打扮的如此精致?”魏璟元慢慢道来,直到最后竟是冷了脸。 “那是……那是……”碧玉无言以对,吱吱呜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魏璟元冷哼一声,回过身对大夫人道:“母亲,此事众人皆看了出来,却又因您不敢言表,还望母亲莫要袒护与她,否则……”魏璟元尚未将话说完,而目光却是看向了魏国淮。 大夫人沉住气,笑了笑道:“既然如此,还请老爷做决断吧。” 魏国淮坐于上位,严肃道:“将碧玉拉出去,掌嘴二十遣出府吧。” 碧玉自知无力回天,跪在地上半晌没吭气,直到被魏麟拉出去的时候,才放声大哭了出来。碧玉的哭声渐远,此事也算有了终了,魏国淮笑容满面的站起身,笑着道:“夫人怕是乏了,为夫不便多留,还且好生歇着。” 大夫人颔首道:“多谢老爷挂心。” 魏国淮笑着朝门口走去,经过魏璟元身旁时,竟是露出一抹赞赏的微笑。魏国淮与魏麟远去,魏璟元依旧站在大夫人身旁,直到大夫人没了笑容,魏璟元这才说道:“母亲可是气儿子没有护着碧玉?” 大夫人回身坐下,恢复以往的气势,冷声道:“你倒是说说,为何如此?” 魏璟元叹息道:“儿子自知母亲心疼碧玉这丫头,可如今却是留她不得,父亲的意思您也看到了,不管此事真假与否,他绝不会允许府中除了您之外,有任何人和二殿下有牵扯,儿子自是在内。又则,此事若传到淑妃姨母那里,怕是会和母亲有了嫌隙,说不定还会认为这是母亲一手安排的。”魏璟元顿了顿,又道:“淑妃姨母看重二殿下,又怎会留下这样的女子,为保碧玉一命,还得将她送出府去。” 大夫人冷笑:“元儿说的倒是好听,只怕这心中未必这么想吧?” 魏璟元不可置否,毫不遮掩道:“儿子不敢有所欺瞒,此事乃儿子所为。” 大夫人皱眉道:“为了元宝?” 魏璟元低着头:“是。”魏璟元慢慢抬起头,轻声又道:“儿子不该如此,但也无可奈何,母亲的靠山唯有儿子,可儿子能依仗的也只有母亲。” 大夫人的怒火稍有缓解,叹息道:“元儿说的在理,碧玉的事暂且不提。”大夫人想了想又道:“方才碧玉咬定那人是吕氏的人,你为何不借此机会……” 大夫人如此试探,魏璟元颇显无奈,装模作样道:“父亲不愿此事闹大,且给他提个醒便是。” 大夫人欣慰的点点头:“乾儿尚在府中,你且先回去吧。” 魏璟元低头道:“元儿告退。” 大夫人对碧玉多有不舍,却也不得不放下,当务之急,她还要想办法解决刘乾对魏璟元的心思,细细斟酌过后,大夫人便写了一封书信,暗地里命人带进宫交给了淑妃。 书房中,魏麟正在研磨,魏国淮手中捧着一本书,却是没看上一眼,反而笑着道:“今日之事且说说你的看法。” 魏麟严肃道:“大少爷乃老爷长子,自是与老爷一心。” “是吗?”魏国淮放下手中书,背过手来到窗前,笑着道:“我的长子吗?”魏国淮眼中迸射出寒冷的光芒,而面上却依旧是笑着的。 第12章 秘密 碧玉一事尚未惊动刘乾,魏璟元从大夫人处回来时,刘乾刚好沐浴完了,正跟后头笨拙地穿着衣裳。刘乾听到有脚步声临近,气急败坏道:“这么会儿功夫你跑哪里去了?”刘乾似是埋怨训斥,语气中却不夹杂一丝怒气。 魏璟元绕过屏风,看到刘乾时,微微笑着道:“刚去了母亲那里,多有耽搁,表弟莫要懊恼。” 刘乾将手中幋带抛给魏璟元,埋怨道:“替我穿衣。” 魏璟元笑着上前,将刘乾穿的七扭八歪的衣裳重新整理,系上幋带,待二人从屏风后出来,刘乾直奔桌前坐下,魏璟元明白他寓意何为,这才又做出了奴仆的事情。曾几何时,魏璟元亦是这般服侍他,替他更衣,为他束发,与他共商大计,可最后又得到了什么?若那时,魏璟元多为自己做些打算,只怕也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如今细细想来,争是争,不争亦是争,此生此世,魏璟元定要争到最后。 “怎不说话?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刘乾疑惑道。 魏璟元笑着道:“在想文家小姐。” 刘乾嗤笑道:“怎么?你对文家小姐起了心思?” “莫要说笑。”魏璟元慢声细语道:“文家小姐的心中,怕是再容不下他人了。” “那又如何?”刘乾微微皱眉道:“纵是我与她两情相悦,母妃也万万不会答应的。”刘乾叹息道:“此事休要再提,若让母妃知晓,怕是又要责怪与我了。” 魏璟元浅笑道:“表弟说的是。”魏璟元替刘乾打理妥帖后,便站了起来,笑着道:“表弟心中,唯有那李家小姐。” 刘乾脸色微红,转过头呵斥道:“休要胡说。”刘乾站起身,甩了衣袖朝门口走去。出了门,刘乾驻足道:“今日出来的久了,怕是母妃又要急了,我先回去了,明日定会让人送鱼过来,若你护鱼不周,我定要责罚于你。”说罢,刘乾不待魏璟元回话,便甩袖离去了。 刘乾越行渐远,而魏璟元亦不是从前了,不愿多看他一眼,顺着长廊去了元宝的屋子。自从魏璟元溺水醒来之后,元宝就深深的感觉到了,大少爷变了,可无论他如何变,在元宝的心里,魏璟元依旧是他的主子,言听计从。 短短几日,元宝的心智像似得到了锻炼,不似以往那般懦弱,此时的他已是换了身干净的衣裳,股处虽依旧隐隐作痛,尚且能忍。又则,魏璟元身边儿没了他的伺候,怕是不能习惯吧。 魏璟元推门进屋,元宝正要往外去,两人迎面撞上。元宝急忙倒退两步,颔首道:“大少爷,元宝没撞到您吧?” 魏璟元笑着道:“不好好养伤,起来作甚?” 元宝憨笑道:“大少爷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再者说,元宝受的伤又不重,不碍事的。” “你倒是嘴硬的很。”魏璟元长叹一声,又道:“当真无碍?” 元宝坚定的点头道:“真的,不信元宝跳几下给大少爷瞧瞧。”元宝与魏璟元拉开距离,用力跳了几下,股处的疼痛虽明显,却也是能忍的。 魏璟元见他硬抗,无奈道:“也罢,你既能忍,那就忍着,若扛不住时,切勿逞能。”魏璟元此时确有要事交托元宝去办,略显严肃道:“今夜,我有要事让你去办。” 元宝急忙跑去看了眼外头,顺便关上了门,回过神道:“大少爷请吩咐。” 元宝的警惕惹的魏璟元微微一笑,轻声道:“今夜你出府去,想办法找到碧玉的落脚的地方,切勿让她发现。”说罢,魏璟元从怀里掏出银两,嘱咐道:“去了南巷,那里有着不少游手好闲之徒。”魏璟元凑上前去,元宝赶忙附耳过去,魏璟元在他耳旁交代几句过后,又恢复了往常模样,笑着道:“可听明白了?” “元宝明白。” 入夜苦短,开窗纳凉,魏璟元手中捧着书籍,一页页的细看。元宝从后门溜出去已有大半个时辰,不知事情办的可是顺利。此时,魏璟元已无心温书,将其丢在一旁,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灯油燃去多半,门口处传来微微的敲门声,魏璟元急忙看去,只见元宝浑身是土的窜了进来。 魏璟元担忧道:“怎会这般狼狈?” 元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后门不知被何人关了,元宝又不敢从大门进入,只好从狗洞钻了进来。” 魏璟元忍着笑意:“辛苦你了。” “元宝能为大少爷办事,何来苦楚。”元宝抖掉身上的土,上前几步道:“大少爷,碧玉现住在钱妈妈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中,我跟外头瞧了几眼,碧玉的伤势挺重的。”元宝看到碧玉的时候,碧玉已是肿了脸颊,出府时特意已面纱遮面。 魏璟元点头道:“南巷那边可找到了帮手?” 元宝道:“大少爷给银两过多,元宝只给了他们一半,他们仍旧一口应下了。” “你倒是会精打细算。”魏璟元笑着道。 元宝傻笑道:“那些人能替大少爷办事,已是他们的荣幸。” “行了,不必溜须拍马。”魏璟元收敛了笑容,严肃道:“明日一早你与我出府去。” 元宝应声道:“大少爷,元宝自知不该多嘴,却又不得不说,您这么做,不怕夫人知道吗?” 魏璟元冷笑:“放心,我自有打算。” 这一夜,魏璟元是入了子时后才睡着的,不单单是因为天气炎热,而是他迫不及待地想从碧玉口中得知真相,若她能将事实说出,这往后魏璟元的日子也能好过些。 翌日,天刚蒙蒙亮,魏璟元便带着元宝出了府,先是与南巷的人碰了头,后又赶去了钱妈妈那个远房亲戚家中。魏璟元自始至终藏于暗处,一切事情交予元宝打点。到了地方,元宝带着人藏匿于暗处,待碧玉独自一人出来打水时,便被人悄无声息的绑了去。 魏璟元从暗中看着,南巷的这群人黑布遮脸,手脚又极为麻利,一看便知是长做此等见不得光的事。碧玉被这群人绑到了市集不远处的破庙中,被松绑后,碧玉惊恐的目光落在这群蒙面人身上:“你们是何人,为何绑我?” 为首的黑衣人得了元宝的吩咐,笑着道:“碧玉姐姐当真不认得我了?” 碧玉听此人唤了自己的名字,不禁开始打量面前的人,许久,碧玉才怯懦道:“我不认得你。” “不认得也罢,我等不过奉命行事,取你项上人头。”蒙面人从袖中取出匕首,锋利的光芒致使碧玉向后挪动着,嘴里却是不停的道:“我与你们无仇无怨,又何以要取我性命。” 蒙面人笑道:“我已经说过了,我等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碧玉询问道。 蒙面人冷笑道:“你已是将死之人,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不,我绝不能不明不白的就死了。”碧玉已是面目狰狞,厉声的嘶吼着。 “也罢,既然你想知道,我告知你便是。”蒙面人朝前走了两步,小声道:“我等奉了夫人之命,定要灭了你的扣。” 碧玉瞪大了眼睛:“不……这不可能,夫人不会如此待我的。” “怎么不会?”蒙面人大笑:“你知道夫人的秘密太多了,若让你活在这个世上,怕是会惹了麻烦,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泄露秘密。” “胡说。”碧玉挣扎道:“我虽跟着夫人久了,干了不少坏事,却也罪不至死,尔等休要用夫人的名义来诈我。”碧玉突地冷笑起来:“我知道了,尔等不过是他人派来,想从我口中套话的,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若要杀我,杀了便是。” 蒙面人笑道:“碧玉姐姐倒是骨头硬的很,我看你还能抗到何时。”蒙面人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人立刻扑了上去,按住了碧玉之后,蒙面人笑着道:“我等可有些日子没近女色了,碧玉姐姐若执意不说,那就别怪兄弟几个……”话未说完,其中一人便开始在碧玉身上乱摸,碧玉拼了命的挣扎,厉声嘶吼着。 “贱人,我叫你喊。”蒙面人突然上前,一掌将碧玉打晕过去。 魏璟元与元宝躲在门外听了许久,如今碧玉晕了过去,魏璟元便示意元宝进去打发了里面的人,毕竟魏璟元没有想过要了碧玉的性命。 元宝进去后,又给了那人些许银两,蒙面人收到钱后,便迅速离去了。 魏璟元这时才走了出来,低头看着晕过去的碧玉,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宁愿丢了性命也要守住秘密呢?魏璟元一时间猜不透,便示意元宝速速离去,待碧玉醒来后,想必会自行离开的。 回去的路上,元宝小声问道:“大少爷,您说这碧玉会知道夫人什么秘密呢?” 魏璟元浅笑道:“你怎不问问,我为何要知道母亲的秘密?” 元宝低着头:“大少爷定有自己的道理,元宝只管办事。” “你明白就好。”魏璟元不再言语,而是加快脚步回了府,殊不知,他们的身后,竟还跟着一个人。 “爷,您这是在瞧什么呢?”一名小厮打扮的人问着身旁锦衣华服的人道。 宋平舟看着雍国公府的大门笑了笑,回身道:“进宫。” 第13章 意外 巳时刚过,魏璟元与元宝回了府,又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回了住处。纵使如此,魏璟元依旧认为,他与元宝离府一事会传到各个院儿去,若有人询问,定要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才好。回了屋,元宝便连忙去张罗膳食了,魏璟元正得此刻功夫将事情仔细想了一番。 魏璟元本以为可以从碧玉口中得知事情的蛛丝马迹,没想到这丫头倒是个嘴硬的,如今事情没了着落,魏璟元还得想想这往后该如何进行下去。 大夫人身边除了碧玉,当属钱妈妈最为贴心,说不定能从她这里得到自己想得到的。 “大哥”魏梦婵于门外唤了一声。 魏璟元回过神儿:“妹妹怎会过来?” 魏梦婵笑着进了屋,颔首道:“大哥今日未去给祖母请安,祖母担心大哥身子不适,特地让蝉儿过来瞧瞧。” 魏璟元细细打量魏梦婵,突地想起平日里魏梦婵对自己不冷不淡的模样,从未表现出兄妹间的亲厚,莫非,这魏梦婵也是知道的? 魏璟元半握拳,跟嘴边轻咳一声道:“今日起身,便觉着头晕目眩,怕是昨夜纳凉时吹了风,这才没能去给祖母请安。” 魏梦婵冷冷一笑:“大哥身子不适,何不请相大夫入府瞧瞧?” “小毛病罢了,无需劳烦相大夫。”魏璟元眯眼笑着,又道:“倒是妹妹,这平日里甚少来我这儿,当真是因祖母一句话而来?” 魏梦婵坐怀不乱,于魏璟元身侧坐下,笑着道:“妹妹平日忙于女红,确实和大哥少了来往,不过今日,妹妹当真有一事求于大哥。” 魏璟元好奇道:“妹妹有事相求?” 魏梦婵点头道:“大哥可听闻太子选妃一事?”魏梦婵眨了眨充满灵气的双眸。 “妹妹怎会问起此事?”魏璟元明知故问道。 魏梦婵稍显失落:“大哥貌似并不知晓。” 魏璟元怎会不知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无非是故作糊涂罢了。要说这大夫人到底是个苦命的,魏璟元是否乃她所出暂且不论,就说这魏梦婵,虽为她亲生却又不想任由她摆布。大夫人一心想让魏梦婵嫁入皇家,与刘乾成连理之好,淑妃娘娘亦不反对,只待魏梦婵与刘乾有了好感后,再禀明皇帝,请求赐婚。偏偏魏梦婵对刘乾无意,如今她主动问起太子选太子妃一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儿女私情,实际上却有着另一层关系隐藏其中。 魏璟元仔细揣测,透漏消息给魏梦婵的人,应是魏国淮。 “妹妹何处听来的?”魏璟元笑着问道。 魏梦婵低着头道:“妹妹也是无意中听母亲和淑妃姨母提起过,不过未有旨意下来,这才有些疑惑罢了。” 魏璟元浅笑道:“妹妹想让我如何助你?” 魏梦婵收敛了笑容,严肃道:“近日来,大哥无论说什么,母亲都是听得,若有一天,母亲若要让我嫁与乾表哥,还请大哥出言阻拦,妹妹感激不尽。” 魏璟元皱了皱眉头:“妹妹当真认为我能左右母亲的意思?” 魏梦婵认真的点点头:“还请大哥助我。” 魏璟元叹气道:“妹妹与太子不过数面之缘,又何以动了这样的心思?又则,二殿下才华横溢,又是皇上宠爱的儿子,嫁与他又有何不好?他日二殿下封王,妹妹便是地位尊贵的王妃了。”魏璟元冷了脸,疑惑的目光打量着魏梦婵:“妹妹还是忘了此事罢,要知道,这皇子成婚,当由皇上做主,莫要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魏梦婵心有不甘,继续道:“这样说来,大哥是不肯助我了?” 魏璟元故作无奈道:“妹妹莫要为难大哥。” 魏梦婵蹭的站起身,冷言冷语道:“既然这样,妹妹便无话可说了。”魏梦婵转身向外走,不过两三步,却又停了下来,回过身嗤笑道:“乾表哥心中无我,纵然我嫁与他,又有何幸福可言?我乃你亲妹,你又何曾替我着想?”魏梦婵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又道:“母亲昨日便觉心烦意乱,怕是因为乾表哥中意之人,如今看来,妹妹倒是要与母亲说上一说,嫁与乾表哥为男妻又有何不好?他日乾表哥封王,那人便是身份尊贵的王妃了。”魏梦婵说罢,冷着脸转身离去。 魏璟元并没有因为魏梦婵的威胁而气恼,反而是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魏璟元不怕她心狠手辣,从中作梗,若她真敢这般做,那她这辈子的前程,怕是就快走到头了。 魏梦婵离去后不久,元宝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脸色惨白道:“大少爷,出大事儿了。” 魏璟元一愣,心想魏梦婵应该没这么快出手才是。 “何事如此慌张?”魏璟元皱眉道。 元宝来到魏璟元身前,细声道:“碧玉死了。” “死了?”魏璟元着实一惊:“怎会死了?你又是从何处听来的?” 元宝忙道:“元宝去替大少爷张罗膳食,回来的路上,正巧遇上了钱妈妈,我见她神色慌张,又和大夫人身旁的丫头嘀咕着,这才留了个心眼,跟过去听了一阵。”元宝回头往门外张望几眼,又道:“听钱妈妈说,碧玉死在了破庙里,这会儿已是惊动了官府。” 魏璟元倒吸一口凉气:“你从破庙出来时,碧玉可还有气?” 元宝用力点头:“有的。” 魏璟元恍然大悟,惊道:“不妙,碧玉若真死在了破庙之中,怕是有人跟踪了咱们。” 元宝不禁打了个寒颤,又道:“听钱妈妈说,碧玉是被人活活勒死的。” “容我想想。”魏璟元轻轻挥了挥手,便陷入了沉思。魏璟元从未想过要取碧玉性命,如今她被人活活勒死,到底是何人所为?莫不是母亲要灭了她的口?魏璟元微微摇头,母亲平日里待碧玉极好,若真的想要取她性命,早该在碧玉离府后便下手了,又何以安排在钱妈妈远房亲戚家中?要说等待时机,似乎又不太符合常理,母亲处事向来果断,定不会待到今日才要了碧玉的性命。 若不是母亲所为,那又是何人呢?是魏国淮?还是淑妃娘娘? 魏璟元一时间拿不准主意,这才又问元宝:“南巷的那些人,嘴可严实?” 元宝犹豫道:“他们做惯了此等事,应是明白的。” “不可,此事已惊动了官府,若碧玉不是母亲身边的人倒也好说,只怕……”魏璟元还要静观以待,且看母亲如何抉择。当务之急,魏璟元还要确定碧玉的死到底是真是假:“元宝,你且出府一趟,打听事情的真假。”话一出口,魏璟元又觉着不妥,连忙收回刚才的话:“罢了,此事急不来,你与我装作毫不知情就好。” 元宝慎重道:“元宝知道了。” “母亲那里可有动静?” 元宝说道:“元宝尚来不及得知,要不要过去瞧瞧?”元宝稚嫩的小脸上露出焦虑不安的情绪,可眼神却是极为镇定的。 魏璟元细想片刻,说道:“按兵不动,看看再说吧。” 钱妈妈得知碧玉遇害的消息后,又亲自跑到破庙处看了个究竟,虽是在很远处瞧了几眼,但她一眼便看出破庙中躺着的是碧玉。钱妈妈快步回了府,将此事告知了大夫人。 “夫人,现在该如何是好?”钱妈妈略带怀疑的目光扫过大夫人,在她心中,已经开始怀疑碧玉的死,是否是她暗中做的了。 大夫人稍有留意到,却也没往心里去,脸色凝重道:“碧玉服侍我多年,必不会让她平白枉死。”大夫人沉默片刻,又道:“官府那里,钱妈妈去打点一下吧,莫要让他们以为碧玉是普通人家的丫头,草草了事。” 钱妈妈放下心中疑虑,颔首道:“此事要告知老爷吗?” 大夫人想了想道:“我自会与他说明,你且去忙吧。” “老奴这就去办。”钱妈妈回身向外走去,起初,她怀疑碧玉的死是大夫人命人做的,现在看来,倒是自个儿多心了。 钱妈妈独自一人出了国公府,碍于魏璟元身边只有元宝一人,将半个时辰后才得到了消息,元宝立于魏璟元身侧,轻声道:“大少爷,钱妈妈已是离府半个时辰了。” 魏璟元微叹一声,感慨身边少了得力的人,这才迟些得了消息。 “无需慌张,静观其变就是。”魏璟元笃定了先前的猜测,碧玉的死并非母亲所为,若他所料不差,钱妈妈这一去,怕是会让事情变的更为复杂。 “大少爷,您说这事到底是何人所为?”元宝从得知消息后,也不停地揣测着。 魏璟元轻轻摇了摇头。 事情依旧毫无头绪,主仆二人亦是胡乱猜测。此时,魏璟元坐于屋内正中央,正好看向屋外,这一看不要紧,正好与刘岳那平淡如水的目光对上。刘岳慢步向前,微微勾起了嘴角。 宋平舟于刘岳身后,亦是面带微笑的走了过来。 魏璟元对刘岳的突然到来并不感到意外,他这次前来,怕是受了刘乾的托付。至于那宋平舟,魏璟元倒是记忆深刻。宋平舟乃兵部尚书宋康长子,平日里受命于太子刘显,现在虽无功名在身,可这不久的将来,他与文铭庄便是太子的左膀右臂。正因为太子看中宋平舟,从未有过怀疑之心,这才导致他一败涂地,最终落得被废的下场。 宋平舟表面上效忠太子,其实不然,他真正想要效忠的只有一人,便是刘岳。 魏璟元颇为好奇,已刘岳现在的身份地位来讲,与另外几位皇子有着天壤之别,何以让宋平舟死心塌地的效忠于他?这当真是另人好奇的,想到此处,魏璟元竟不禁多打量了宋平舟几眼。 刘岳见魏璟元的目光围绕着宋平舟,微微皱了皱眉头,临近时,魏璟元起身迎了出来,谦和有礼道:“不知三殿下前来,未能前去迎接,请三殿下……”魏璟元话没说完,刘岳却是摆了摆手,略显不快道:“不必多礼。” 魏璟元将话咽了回去,待刘岳进了门,这才跟了进去。 宋平舟忍着笑意,小声道:“璟元兄方才为何那般看我,你我虽为男儿,却也豪放了些。” 魏璟元与宋平舟接触甚少,竟不知他这般放浪不羁,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只好敛去笑容,冷声道:“平舟兄莫要说笑。”魏璟元加快脚步进了屋。 宋平舟笑了笑,亦是跟了进去。 刘岳坐于上位,平和道:“二哥今日不能出宫,便让我将鱼送了来。”刘岳示意随从将鱼送到了魏璟元跟前,刘岳轻声又道:“这两条鱼乃宫中珍贵鱼种,二哥让你小心养着,若有个闪失,定要罚了你。” 魏璟元含笑道:“璟元定当小心饲养。” 刘岳似笑非笑道:“你怎不问问二哥为何不能亲自前来?” 魏璟元说道:“二殿下怕是有要事缠身,又则,淑妃姨母不允出宫,这才不能亲自前来吧?” 刘岳淡淡一笑:“昨日回宫,二哥便受到了淑妃娘娘的呵斥,你可知为何?” 魏璟元心想,应是母亲往宫里传了话,这才让刘乾受到了呵斥。魏璟元故作毫不知情:“璟元不知。” 刘岳笑道:“不知也罢,我既然来了,就于你这里稍憩片刻在回宫罢。” 魏璟元应声道:“三殿下可要用些糕点?” “不必了。”刘乾笑了笑,伸手摸上茶盏,指间传来凉意,便笑着说:“国公府倒是极有待客之道啊。” 魏璟元连忙道:“璟元一时疏忽,这才怠慢了三殿下。”魏璟元急忙招呼了元宝,沏了一壶上好的茶。 “坐下说话。”刘岳拿起茶盏轻品一小口。 魏璟元坐下后,宋平舟倒是在一旁笑道:“三殿下,今日平舟听得一件奇事,还是与雍国公府有关的。” 刘岳放下茶盏,笑着道:“何事,说来听听。” 宋平舟带着笑意的目光看向魏璟元,说道:“市集不远处的破庙中发生了一起命案,而这丧命的,恰巧是国公府的丫头,听闻这丫头还是雍国公夫人的贴身侍婢。” 刘岳看向魏璟元:“有此等事?” 第14章 妙计 宋平舟家居京都,父亲又是兵部尚书,与不少官员有着来往,知晓碧玉一事倒也不足为奇。不过,刘岳的模样俨然是已知晓此事,却又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平淡的目光一扫而过,倒是给魏璟元提了个醒。 魏璟元淡淡道:“前日,碧玉这丫头因做了错事,便被遣出了府,哪知会遇到这样的事情。碧玉侍奉我母亲多年,主仆情深,如今碧玉已死,我母亲已是忧心懊悔,势要查出这背后真凶,替碧玉报仇。” 宋平舟依旧笑逐颜开,似是玩笑道:“说来也可惜,听闻碧玉这丫头是个美人坯子,怎会遭遇如此毒手。”宋平舟故作惋惜,又道:“不知璟元兄可知这丫头为何遇害?” 魏璟元浅笑道:“此事还需官府做定夺,我又怎敢胡言乱语。” 宋平舟笑着道:“要我说,这丫头侍奉夫人多年,出府时夫人定不会亏待了她,说不定那些歹人,就是看中了这丫头身上银两,才下了如此毒手。” 魏璟元笑而不语,倒是刘岳皱眉道:“为了银两便将人活活勒死,太过歹毒了些。” 宋平舟忙道:“依我看,碧玉的死说不定与南巷有关。”宋平舟和煦的目光看向魏璟元,两人目光交错时,宋平舟笑着说:“不知璟元兄可曾去过南巷?” 魏璟元处变不惊道:“听闻过,却不曾去过。” 宋平舟点点头,随即起身,毫不遮掩道:“三殿下,平周身体有些不适,还需回避片刻。” 刘岳笑着道:“去罢。” 宋平舟再次看向魏璟元:“璟元兄,可否借茅房一用?” 魏璟元应声道:“平舟兄不必拘礼,我命元宝带你前去。” “多谢。”宋平舟带着笑意随元宝出了房门。 宋平舟有意请辞,待屋内稍显平静时,刘岳拿起茶盏,凑近边缘轻嘬一小口,目光落在门口处,轻声道:“今早你可曾出府?” 魏璟元平淡道:“确有出府。” “何去?”刘岳转过头来,目光中满是疑问。 魏璟元轻叹一声:“昨夜过于闷热,早起时便觉着透不过气,便带着元宝出府转了转。” “可曾去过集市?”刘岳又问。 魏璟元不加隐瞒道:“去过。” 刘岳勾起嘴角:“你越发有意思了。” 魏璟元微笑道:“在三殿下面前,璟元不敢有所隐瞒。” “这样说来,碧玉的当真死是你所为?”刘岳慢慢收敛笑容。 魏璟元轻轻摇头:“若我说碧玉的死并非我所为,三殿下可信得?” 刘岳沉思片刻,这才点了点头:“我信。”刘岳从一开始便认为此事并非魏璟元所为,只不过从宋平舟的描述中,又看得出,魏璟元与此事有所关联。 “你可知我是如此知晓此事的?”刘岳笑着问道。 魏璟元细细想了一番,轻声道:“璟元不知。” “宋平舟在集市上看到了你和元宝,之后便传来碧玉被人杀害的消息,若是平常人家的丫头,我也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刘岳说的风轻云淡,似乎此事并不打紧。 “璟元以为此事神不知鬼不觉,没想到还是出了纰漏。”魏璟元故作遗憾,却丝毫没有担忧的神色。 “人虽非你所害,却和你有着脱不开的联系,你欲意何为?”刘岳好奇的地方在这儿,碧玉虽是个伺候人的丫头,却也是他母亲的贴身侍婢,魏璟元为何要跟她有了过节?这其中一定暗藏了什么。 魏璟元浅笑道:“实属家事,还请三殿下莫要追问。” 刘岳心有不悦:“你就不怕我将此事透漏给官府?” “三殿下并无此意,又何须如此吓唬璟元?”魏璟元微微一笑,心中笃定刘岳不会这么做。一则,刘岳与此事无关,若要揭发了魏璟元,对他又有和好处。二则,刘岳还指望有朝一日,魏璟元能下嫁刘乾,断了刘乾的前程。 “你倒是有这份自信。”刘岳笑着摆了摆手:“也罢,此事我不会再提。” “多谢三殿下。”魏璟元颔首道。 刘岳轻叹一声:“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要回宫了。”刘岳起身时,魏璟元自是跟着起了身,立于他身侧,刘岳仔细打量魏璟元一番,笑着说:“往后的日子里,二哥怕是难出宫了,这还要多亏了你啊。” 魏璟元惭愧道:“璟元未不过是未雨绸缪,提早断了二殿下的心思罢了。” 刘岳慢慢沉了脸:“二哥待你甚好,你就这般不愿意?” 魏璟元叹气道:“璟元身为男儿,本有雄心壮志,若他日有了功名,也可入朝堂之上报效国家,如真遂了二殿下的愿,只怕这往后的日子,便会如那妒妇一般,在后宅之中度日了。” 刘岳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中有喜亦有忧。前程面前,刘岳又该如何取舍?魏璟元乃刘岳除掉刘乾的一颗重要棋子,而现如今,这颗棋子竟有了别样的心思,逼不得已,刘岳改变了事先安排的计划。 魏璟元为防刘岳劝说,趁着他尚未说话时,颔首道:“璟元恭送三殿下。” 刘岳严肃的目光扫过魏璟元,随后便迈过门槛往外走去。 魏璟元送刘岳出府时,正巧在花园里碰上了宋平舟,寒暄几句后,宋平舟便跟随刘岳上了马车离开了。 马车里,刘岳似是休憩,轻声道:“太子那头可有动静?” 宋平舟说道:“太子对我深信不疑,倒是那文铭庄,时不时的与我作对,只怕日后他会坏了三殿下的好事。” 刘岳冷笑道:“暂且由他去罢。” 宋平舟又道:“太子似乎盯上了魏璟元。” 刘岳笑着道:“意料之中,文铭庄办事不利,太子定要问了缘由,想必他自个儿都不曾想过,会被魏璟元这样软性子的人坏了好事。” “都说魏璟元性情过于软弱,可今日看来,倒也不似那般。”宋平舟与魏璟元来往甚少,多有传闻都是从他人口中得知的。 刘岳会心一笑,并未言语。 宋平舟细想过后说道:“太子可会对付魏璟元?” 刘岳微微摇头:“雍国公立场中庸,太子和文丞相极力想拉拢他,如此关键时刻,太子又怎会对付魏璟元,岂不是坏了自个儿的计划。” 宋平舟点头道:“三殿下说的是。” 雍国公府,魏璟元已是回了房内,依旧如往常那般,坐于桌前温起了书,自从溺水醒来后的这些日子里,魏璟元已是许久没有静下心来阅书了。看了半晌,魏璟元便将书合上了,心里盘算着,是时候找个新的师傅了。 魏璟元不喜练武,偏偏又生在这将门世家,为了日后做打算,魏璟元逼不得已,起了练武的心思。魏璟元心中已有了合适的人选,那便是五叔战简。 “大少爷。”元宝从门外跑了进来,还小心翼翼的关上了房门,随后来到魏璟元身前,从怀里拿出一张字条,打开后,上面孤零零的写了一个南字。元宝担忧道:“大少爷,有人将这字条送到了府里,说是转交与你。” 魏璟元接过字条看了几眼,冷着脸道:“我看那些人是活够了。” 元宝也已猜到这是南巷那些人的阴谋,焦急道:“他们这是要要挟咱们?” 魏璟元笑了笑:“他们无非是要银子,偏偏我不想如了他们愿。”魏璟元将字条揉成一团,随后扔塞进了茶碗里:“我正愁没办法封了他们口,他们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大少爷可是有了主意?” 魏璟元冷笑道:“你且先出府,告知他们,今夜子时,南巷相见。” 元宝心有疑惑,却没能问出口,应下来后,便按照魏璟元的吩咐,去了南巷。 府内一日,除了大夫人那头稍有动静之外,处处都与往日无所不同,魏璟元用过晚膳后,去了趟老夫人那头,请过安便是入夜了,子时前刻,魏璟元便换了一身利索的衣裳,与元宝从府中后门去了南巷。 相见地点颇为隐秘,于南巷后的树林中,魏璟元与元宝赶到时,南巷的那些人已是等的不耐烦,为首的人见魏璟元到来,不禁笑道:“没想到托我等办事的人,竟是国公府的大公子,这当真是我等的荣幸啊。” 魏璟元冷笑道:“多谢兄台抬举,我已到来,有话还请明说。” “大公子聪慧,想必已知晓我等的目的。” 魏璟元笑着道:“尔等得知了我的身份,无非是想谋取钱财罢了,不过,我尚未有功名在身,这吃穿用度还需父亲给予,怕是难以满足各位的需求。” 魏璟元话一出口,南巷众人中便有人按耐不住,嚷着要将此事卖给官府。 为首那人冲身后挥了挥手,身后便没了动静。只见他上前几步,黑夜中魏璟元便将他的容貌看的一清二楚,当真是过于凶狠了些。 “大公子莫不是想让我等空手而归?” 魏璟元浅笑道:“自是不会。” “那大公子的意思是?” 魏璟元勾起嘴角:“我有一妙计,若众位敢做,日后定当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若是不敢,那尔等便将此事于官府说了去罢。” 第15章 借刀 魏璟元拿准了这几人的心思,无非为财,即是有了好处,这几人的嘴脸自是和善了许多。为首那人听了魏璟元的话,毫不遮掩地露出了贪婪的面目。只见他犹豫再三,这才与魏璟元说道:“大公子倒是说说看,若真与我兄弟几人有好处,此事倒可作罢。” 魏璟元嗤笑道:“兄台尽可放心,我定不会让几位空手而归的。” “我信得过大公子,还请速速说来。”为首这人显然等不及了。 魏璟元四周看了几眼,不待说话,为首这人便又开了口:“大公子大可放心,这里人烟稀少,定不会有人将我与你的说的话听了去。” 魏璟元故作放松,点了点头道:“想必各位已经知晓,我托几位绑了那丫头,无非是想从她口中得知一个重要的秘密,那丫头虽是嘴硬,我却也从中猜出了一二,若各位信得过我,便可凭借这个秘密,从我母亲那里得到你们想要的。” “那这个秘密……?”为首的人询问道。 魏璟元冷笑道:“我虽为国公府的大公子,实际上却是个来历不明的人,知晓这件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为有从我母亲身上入手,才可以事半功倍。”魏璟元冷眼看着那人,严肃道:“几位意下如何?” 南巷这几人先是露出惊讶的神色,而后便是一脸兴奋道:“大公子所言非虚?” 魏璟元浅笑道:“我何以拿自己的身世开这样的玩笑。” 为首那人颇有点头脑,几经思虑后问道:“既然是有关于大公子身世的秘密,大公子又何以告知我等,这岂不是给他人留了把柄?又或者……”他狐疑的目光打量着魏璟元,冷声道:“莫不是大少爷想借着你母亲的手来灭我们的口吧?” 魏璟元看得出来,为首的这人还是有些头脑的,不然也不会成为这群人的头目。 “兄台如此揣测乃人之常情,不过我刚才已是说过,秘密告知几位后,敢不敢做,还要看几位的胆量了。”魏璟元挑衅的目光看向那人:“话已至此,我便回了府中等候几位的佳音罢。”魏璟元勾起嘴角,转身向树林外走去。 魏璟元没走上几步便停了下来,回身说道:“下次如要寻我,便以这块玉佩作为传递之物吧。”魏璟元从幋带上卸下随身玉佩,直冲那人抛了过去,待那人接住后,魏璟元这才不紧不慢的消失在夜色中。 回府的路上,魏璟元蹙紧眉头沉默不语,如此严肃的神情,致使元宝一肚子的话无法问出口。 “有话直说,不必顾虑。”魏璟元缓和了严肃的神情。 元宝偷偷看了魏璟元一眼,轻声道:“大少爷为何要说那种话,大少爷明明就是夫人和老爷的儿子,国公府的嫡长子,怎会是来历不明的人。” 魏璟元长叹一声:“元宝我问你,若我当真不是母亲所出,你又会如何看待我?” 元宝猛地抬起头,坚定不移道:“无论大少爷是何等身份,元宝始终是您的奴才,您也是元宝唯一的主子。” 魏璟元颇有感动,含笑道:“且要记住今日的话,也不枉我如此信你。” 元宝用力点头:“元宝定当牢记,永生不忘。” 魏璟元轻叹一声:“快些回府,莫要让他人起疑。”魏璟元加快脚步,趁着月黑风高回了府中。庆幸的是,府中后门并未挂栓,莫不然,魏璟元也得学上元宝一回,从那狗洞方能进府。 魏璟元多有疲乏,回屋后便吩咐元宝更衣沐浴,坐入水中,魏璟元竟是长喘一口粗气。 元宝替魏璟元沐浴时,轻声问道:“大少爷,您说那些人真的会去找夫人吗?” 魏璟元紧闭双眼,笑着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尔等岂有不去的道理。” “可是……”元宝颇有犹豫,片刻后终是问出了口:“可是,大少爷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魏璟元睁开眼睛,看着元宝道:“借刀杀人。” 元宝很是震惊:“可是那个带头的不是已经猜到了吗?那他还会……?” 魏璟元从水中抬起手,搭于沐桶一侧,轻声道:“那个带头的颇有些头脑,而且像他们这样的人过惯了苦日子,如今有了这等机会,定要铤而走险。”魏璟元突地笑了起来:“若我所料不错,最后可活一人。” 元宝似懂非懂:“元宝不太明白。” “无非太过明白,凡事还需看到结果。”魏璟元轻叹一声,面露前所未有的稚嫩与放松。 沐浴过后,屋内不似前几日那般燥热,今日也无需开了轩窗纳凉。元宝吹灭了油灯,于床榻一旁躺下。 黑暗中,魏璟元轻声道:“元宝,这两日你且要多留心母亲那里。” 元宝应声道:“元宝知道。” “睡吧。”魏璟元翻了个身,便闭上了眼睛。 翌日,魏璟元赶了个大早去了主院儿,老夫人这会儿刚刚起身,进门时,魏梦婵正在替老夫人梳头,有说有笑好不惬意。魏梦婵察觉到魏璟元的到来,语气温和道:“大哥来了。” 魏璟元点点头:“自那日后,妹妹当真比我来的早啊。” 魏梦婵仅是笑了笑便转过头继续替老夫人梳头了。 老夫人微微转头,笑着道:“蝉儿心灵手巧,甚得我心啊。” 魏梦婵笑着道:“蝉儿定会日日前来,侍奉祖母左右。” 老夫人又道:“蝉儿有这份就好,不管怎么说,你也是这府中的大小姐,祖母可舍不得让你做下人的粗活。”老夫人转眼看向魏璟元,招了招手道:“元儿过来坐,坐祖母身边儿来。” 魏璟元应声过去,坐于老夫人身侧,笑着道:“元儿今日来给祖母请安,其实还有一事求于祖母。” 老夫人颇为诧异:“元儿有何请求啊?” 魏璟元轻声道:“元儿自小便弃武习文,如今看来确实过于单薄了些,又则,父亲与几位叔父都乃将中良才,乔姑母亦是习得一身好武艺,元儿生于将门之后,确实有辱家门,所以,元儿恳请祖母做主,替元儿寻位练武的师傅。”魏璟元求于老夫人是有原因的,几年前,魏璟元弃武从文,魏国淮执意反对,老夫人心疼他,这才下了狠话,若她不开这个口,谁也不能强迫魏璟元练武。 老夫人面露欣喜,问道:“元儿可是想通了?” 魏璟元笃定道:“元儿已是想通,还请祖母做主。” “既然元儿已是想通,祖母定会替你做主。”老夫人欣喜不已,将门之后岂能弃武从文,这本是她与魏国淮满心期盼的。 魏璟元见老夫人只顾着高兴了,不得已说道:“祖母,元儿想跟着五叔父习武。” 老夫人应声道:“你五叔自幼便跟着你祖父征战沙场,行军作战的本领自是得了你祖父真传,元儿若跟着你五叔习武,将来定当是员猛虎良将。” 魏璟元笑着道:“元儿定当竭尽全力,以光耀门楣。” 老夫人欣慰道:“回去等消息罢。” 魏璟元起身,颔首道:“元儿告退。” 魏璟元出了老夫人的屋子,走了没多远,便听到魏梦婵于身后而来:“大哥请留步。” 魏璟元驻足,回身道:“妹妹可有事?” 魏梦婵哂笑道:“大哥越发懂得讨祖母和母亲的欢心了。” 魏璟元笑着道:“妹妹倒是什么都看得出来。” 魏梦婵突地收敛了笑容,冷着脸道:“希望大哥不是做无用功才好。” “多谢妹妹提醒。” 魏梦婵冷哼一声,快步往大夫人的住处走去。 现如今,魏璟元无暇顾及魏梦婵会如何对付自己,他现在迫切等待的,自是母亲那头何时会动手了解了南巷那些人。 晌午,魏璟元正于屋内用着午膳,只见元宝焦急的跑了进来,小心翼翼道:“大少爷,夫人那头有动静了。” 魏璟元笑着道:“有和动静?” 元宝抿了抿唇,说道:“方才有人从府外递了一封书信给夫人,不过片刻,钱妈妈便神色慌张的离了府,元宝一路跟随,钱妈妈竟然到了他那远房亲戚家中,钱妈妈进去不过半柱香的时辰便出来了,随后又跟出一身材高大的汉子,好像去了南巷。” 南巷的人果真动手了,只是不知母亲若是知道这消息是由他透漏出去的,又会作何感想?如此一来,母亲定不会对碧玉的死上心了,事情到了这里,是时候收场了。只不过,钱妈妈家中的汉子又是何人,看来还要查一查才能得知其中的关系。 另,碧玉死于非命并非母亲所为,而这隐藏在暗中的人,怕是已经知道了魏璟元的身世,不然也不会暗中封了碧玉的口,只不过,这个人为何要这么做,种种疑点始终让魏璟元捉摸不透。 “大哥……”魏景存离了老远便喊了起来。 魏璟元斩断思绪,笑着看向门口:“二弟来了,可用过午膳?” 魏景存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笑问道:“听祖母说,大哥可是要习武?” 魏璟元点点头:“正是。”魏璟元心道,王氏的消息倒是灵通,如今自个儿要习武,怕是会让她起了堤防之意,这会儿魏景存过来,应是过来探个虚实吧? 魏景存笑着坐下:“大哥愿意习武可是好事儿,往后景存就能跟大哥一起切磋武艺了。”魏景存颇为激动道:“大哥可是要跟五叔习武?” “话虽如此,只是不知五叔的意思。”魏璟元淡淡道。 魏景存转了转眼珠:“五叔若不允也无妨,有一人不知大哥可还记得。” “何人?”魏璟元反问道。 魏景存颇为得意道:“就知道大哥不记得了。”魏景存前倾身子,笑着道:“三殿下的师傅。” 第16章 刻意 魏景存的刻意提醒,倒是真的让魏璟元想起了这个人。三殿下刘岳分别有两位师傅,文则是李太傅,武则是历卓言。历卓言本是皇贡历家的一名外戚,机缘巧合竟博得皇帝的赏识,特命他为刘岳武师。历卓言身无功名,却能委以重任,这不得不让众人暗地里揣测皇帝的心思了。 历卓言年不过三十,虽常年习武,却也不见身强力壮,倒多了一份读书人的雅韵,且历卓言相貌俊美,放浪不羁,虽无功名在身,却也赢得了不少京中贵女的芳心。 魏璟元心有所憾,竟遗忘了他的存在。刘岳虽有两个师傅,可李太傅却是刘乾身边的人,不能为他所用,那么,一直在背后给刘岳出谋划策的,便是这历卓言了。 历卓言面上不求功名,不畏权贵,实则是为了掩人耳目,待刘岳登基之后,方才显露他那聪明才智。 魏璟元得魏景存助力,这才想起六岁那年,历卓言曾登门拜访过一次,同行而来的还有五叔战简。魏璟元依稀记得,历卓言进门后便与魏国淮说到,我要收元儿为徒。历卓言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诧异,甚至有些怀疑历卓言此行的目的了。 历卓言一反常态,执意要收魏璟元为徒,魏国淮难以推辞,这才找来魏璟元说话,那时的魏璟元实在对习武无感,委婉的拒绝了。历卓言多有遗憾,不得不斩断了这个心思,与魏国淮战简吃过酒后,便离开了雍国公府。 一转眼五年过去了,这五年中,魏璟元再无与他见过面,也难怪魏璟元忘记了还有他的存在,也多亏魏景存的提醒,这才没有错失良机。 魏璟元从记忆中回过神儿来,再看魏景存那期待的目光,他便觉着,事情来的没有那么简单。 “二弟怎会突地想起他来了?”魏璟元不紧不慢地说道,顺便又倒了一盏茶推倒魏景存面前。 魏景存端起茶盏豪饮过后,用衣袖扫过唇角,笑着道:“今儿去给祖母请安,正巧父亲和母亲也在,听祖母说大哥想要习武,我这才想起来了。” 魏璟元微笑道:“二弟觉着,五叔与历先生谁更厉害?” 魏景存小小年纪,皱起眉头倒显得老成了许多,沉思片刻后,魏景存说道:“应该是历先生吧?” 魏璟元嗤笑:“你莫不是因为三殿下的身份才这般说的吧?” 魏璟元略显尴尬,挤眉弄眼道:“大哥看透了我,又何必揭穿呢。” “你啊,打小就是这般口是心非。”魏璟元这般说来,虽是玩笑话,却也让魏景存稍显不自在,只见魏景存抖了抖肩膀,傻笑道:“大哥别取笑我了。”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今日不用跟着师傅习武?”魏璟元并无驱赶之意。 魏景存猛然想起今日与师傅有约,赶忙道:“大哥若不提醒,我还真把这茬给忘记了,我得赶紧走了。”魏景存起身时将茶盏中剩余的茶一饮而尽,酣畅淋漓后,魏景存笑着道:“大哥,如果我是你,一定拜历先生为师。”魏景存笑着往外跑,到了门口,他再次说道:“五叔身兼要职,怕是没功夫教导大哥。”说罢,魏景存这才急匆匆向外跑去。 魏璟元不知魏景存此行目的何为,料想却也单纯不了。 魏璟元面带冷笑,且不管他目的何在,怕是他要得不偿失了。 “大少爷……”元宝张望着远处,进来后问道:“二少爷急匆匆的是要去哪里啊?” “无须理会。”魏璟元起身,又道:“随我见父亲去。” 元宝赶忙道:“老爷刚刚出府去了。” “出府?”魏璟元停下脚步,心生感叹,刘岳隐藏的极深,竟是找不到能往宫里传话的人了。魏璟元沉思片刻,这才又说道:“暂且作罢。”魏璟元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说道:“你且留意母亲那里,没什么事儿先退下吧。” 元宝应声点头,转身快步离去。 王氏嘱咐魏景存的事儿他已办妥,一路小跑去了王氏住处,进门时,碧溪正巧迎面出来,赶忙道:“二少爷可回来了,二夫人正跟里头等着呢。” 魏景存忙进了屋:“姨娘,存儿回来了。” 王氏等到魏景存归来,焦躁的情绪终于得到了缓解,面露喜色道:“事情可有办妥?” 魏景存用衣袖擦过额头,笑着道:“已是办妥。” “那他可有起疑?”王氏担忧道。 魏景存摇头:“魏璟元向来信我,又怎会对我起疑。” 王氏叹息道:“存儿,你现在还小,不知这人心险恶,若跟以前,我还信那魏璟元疼你信你,可现如今,我却不这般想了。” “姨娘怎会这么想?”魏景存很是诧异,平日里自个儿伪装的有模有样,尚未见魏璟元有意疏离动向。 王氏无奈道:“为娘的也说不准。” 魏景存安慰道:“姨娘莫要杞人忧天,魏璟元与大夫人,迟早都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只不过……”魏景存疑惑道:“姨娘为何要让我提醒他,历先生虽无功名在身,可也是三殿下的武师,若魏璟元真拜了他为师,日后可就不好办了。” 王氏也不得其中缘由,不过是碍于他人的吩咐罢了。 王氏敷衍道:“存儿莫要多问,只管按照我说的做。” 魏景存心有疑虑,却又无法问出口,不得已才收敛了心思,再看王氏那苍白的脸色,魏景存不禁问道:“姨娘最近日来脸色不好,莫不是身子不适?” “近日来越发嗜睡懒怠,不知为何,若不是有事耽搁了,早请相大夫到府上来诊脉了。”王氏到底不是粗心大意之人,且又生过一胎,种种症状,多少让她猜到了什么。王氏暗中窃喜,只待忙过了这几日,再请相大夫到府中诊脉,若真让自个儿猜中,那往后的日子更加如鱼得水了。 王氏不愿魏景存过多担忧,闲聊几句后便遣他去了后院。 魏国淮于亥时一刻归府,略感疲倦的他先是去了趟主院儿,同老夫人说了会儿话后,便去了四夫人曹氏的住处。曹氏入府已两年有余,至今尚无所出,魏国淮如今极其疼爱于她,迫切想与她结下果实,一则如了两人心愿,二则,也可堵住府中悠悠众口。 “老爷可用过膳?”曹氏为人过于清俭,不喜过艳的衣裳,妆容更是淡雅,衬托的她极为清新脱俗。 魏国淮笑眼进屋,坐下后方道:“我已用过膳,月娘无需记挂。” 魏国淮唤她为月娘,这极其亲昵的称谓当真让曹氏每每听到都会感动不已。曹氏面若桃花般含笑道:“老爷可是乏了,月娘已是备好热水,服侍老爷更衣沐浴。” 魏国淮笑着道:“我与你说过,无人之时该唤我什么?” 曹氏低下头,隐约带着羞意道:“淮郎。” 魏国淮心情大好,二话不说站起身便要抱起曹氏,可真当伸出手时,硬是让曹氏拦了下来。 魏国淮微皱眉头:“月娘你……?” 曹氏依旧笑着,凑到魏国淮耳畔轻声道:“老爷,我应是有了。” “当真?”魏国淮惊喜不已,忙问道:“月娘你当真有了?” 曹氏颇有疑虑道:“月娘也拿不准,只是近日来多有思睡,且……”曹氏脸色微红,极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魏国淮听的极为真切,更掩不住心头狂喜,忙道:“来人啊。” 碧婷与门外进来:“奴婢在。” “快去请相大夫入府。”魏国淮边说边笑。 碧婷聪明伶俐,看出了一二,忙笑着道:“奴婢这就命人请相大夫入府。” 曹氏待碧玉离去,笑着道:“老爷太操之过急了。” “怎会不急,我盼这一天盼了多久。”魏国淮抑制住心头狂喜,小心翼翼将曹氏抱了起来:“月娘,你定要给我生个儿子。” 亥时将过,相大夫入府,一时间消息传到了各处各院,魏璟元这里毫不例外的得知了曹氏有了身孕一事。魏璟元与曹氏尚无过节可言,也从未遭受过她的迫害,反倒平静如水一般。曹氏出身不高,却能博得魏国淮的宠爱,这也多亏了她那与世无争的性子,只不过碍于她性情软弱,致使后来魏景行出生后,便被王氏暗中打断了右腿。 魏璟元想到这后来的事情,便心有感叹,与人为善的下场是何等的惨烈,倒不如争上一争,兴许还能博得大好前程。 “大少爷……”元宝慌张进门,待关了门后,元宝急忙从怀里拿出玉佩,小声道:“那人传了信物。” 魏璟元冷笑道:“我正等着呢。”魏璟元站起身:“替我更衣。” 元宝替魏璟元换了身利落的衣裳,离出府前,魏璟元去了曹氏住处,稍显诚意过后,便带着元宝从后门赶往了南巷后的树林。 第17章 拉拢 时已入夜,奈何又起了风,刚进入南巷后树林,手中灯笼便被吹熄。南巷树林坑洼较多,元宝摸黑扶着魏璟元,小心翼翼前行。魏璟元来到先前见面的地点,等了有半柱香的时辰,却也不见那人到来。此时的元宝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小声道:“大少爷,这人该不会不来了?” 魏璟元微微摇头:“不会,他此时定是在暗中观察着咱们。”说罢,魏璟元与元宝四周张望了几眼,碍于天色过于暗了,除了夜风摇曳的树林,连个人影也是看不见的。 魏璟元猜的没错,梁镇正藏于暗处,瞧瞧的观察着他们。 元宝只觉着背后冒着凉气,紧张道:“大少爷,要不咱们回了罢?” 魏璟元笑了笑:“别怕,凡事有我呢。”魏璟元回过身看着不远处的树林,隔空喊着话:“兄台既然来了,为何不肯现身一见?莫不是怕我取了你的性命?”魏璟元似是嘲讽,笑着又道:“今夜前来,唯有我二人,兄台大可放心,还请出来一见。”魏璟元的声音在入夜的树林中回荡,直到平复也未见那人现身。 元宝浑身颤栗:“大少爷,咱们还是回了罢。” 魏璟元微皱眉头,莫不是自己猜错了,那人并没有逃离母亲的毒手?若真是这样,那玉佩又是何来,又怎会知晓他与那人的暗话?魏璟元突地一个机灵,心道不妙,转身对元宝道:“速速回府,快。” 话音方落,却为时已晚,只见一道黑影袭来,不待魏璟元提防,一柄闪着寒光的刀刃便架在了魏璟元的项下。魏璟元连忙稳住身型,原地不动,以观察情势。 “大少爷。”元宝惊吼一声。 梁镇向上提动匕首,嘱咐道:“休要上前,否则定要你的主子身首异处。” 元宝停下脚步,不远处瞪大双眼盯着梁镇。 “大公子既然来了,为何要急着离去?”梁镇话中隐约带着笑意,那柄匕首更是贴近了魏璟元的皮肉,哪怕是抖上一抖,便能在魏璟元的颈上开出一道细口。 魏璟元见来人是他,不禁松了口气,笑着道:“我本以为兄台不会来了,这才想着离去。” 梁镇冷笑一声:“大公子竟还笑的出来,莫不是你,我那些弟兄也不会死无葬身之地。”梁镇似是愤怒,手上却是没用什么力气,他又道:“大公子可做好了与他们陪葬的准备?” 魏璟元波澜不惊道:“兄台怎不放下匕首,与我好话好说,难道怕我们跑了不成?” 梁镇不受挑衅,笑着道:“大公子还有何话要说?” 魏璟元见他不吃这套,只得换了法子,轻声道:“我既然敢来,自是不信兄台会取了我的性命。我不怕把话说白了,兄台如今得了银两,又不用与他人分享,岂不是美事儿一桩,这不正是兄台先前所想的吗?” 梁镇很是诧异,万万没想到身前这十一二岁的孩子,竟能看穿了他的心思。没错,先前魏璟元出主意时,他便决定铤而走险,带着弟兄们去要挟国公夫人,也料到国公夫人会暗中下此狠手,奈何梁镇心思巧妙,身手又是有的,便在众人眼皮子底下,躲过了这场劫难,同时又拿到了国公夫人的银两。 “胡言乱语,我与他们出生入死,又怎会……”梁镇不过随意辩解,话未说完,便听到魏璟元说道:“出生入死不假,却并非情同手足。” 此时,梁镇无需伪装下去,笑着放下匕首:“大公子好胆识,再下佩服。” 魏璟元下意识的摸了摸被匕首抵过的地方,暗地松了口气,待回过身时,笑着道:“恕我直言,兄台与他们有所不同,非池中之物又岂可混为一谈。又则,那些人平日里为非作歹,死有余辜,兄台定不会为这样的人,断了自己的财路。” 梁镇怔了怔:“财路?此话怎讲。” 魏璟元浅笑道:“兄台可曾行于军中?” 梁镇笃地瞪大双眼,手中匕首再次提到身前:“你怎知晓?” 魏璟元忙道:“兄台莫要惊慌,我不过随口一猜罢了。”魏璟元细细打量梁镇,衣着装扮虽是普通,却十分容易从中看出端倪:“若我猜的不错,兄台应是军中斥候。” 梁镇眼神儿中迸射出杀意:“你从何猜得?” “这也不难猜,兄台衣着过于利索,显得轻盈矫捷,又则,你方才藏于暗中,伺机而动,且又算准了今夜会起风,有利于你行事。”魏璟元目光落在那柄散着寒光的匕首上,笑着道:“用时显露,不用时则隐藏,不知我猜的可对?”话已说完,魏璟元仍旧止不住多看他两眼,这人剑眉大眼,隐约透着英气,若非出身低了,定会有番作为。 梁镇冷笑道:“你为何不猜我是刺客?” “两者无异,本是有着关联,又何以分的太过仔细。”魏璟元笑着道。 “我是否行于军中,与你无干,你还是说说这财路何来吧。”梁镇顾左右而言他。 魏璟元稍有明了,便没再提及身份一事,转而说道:“兄台本是拿了我母亲的银两,为何不愿远走高飞,而是又来寻我?我想……这其中缘由,定不是替他人报仇那么简单吧?” 话已说开,梁镇无需隐瞒,直言道:“我本是贪得无厌之人,如今得知了此等秘密,又怎会轻易错过?” 梁镇的心思与魏璟元的猜想不谋而合,至于这梁镇为何会这般需要银两,魏璟元无暇多猜,只要他需要银两,这对魏璟元来说都是好事儿,他身旁需要这样的人。 “好,兄台既是敢说敢做,那我便直言了。”魏璟元敛去笑容,严肃道:“兄台知我身世,定能料想我于府中困境,奈何我孤身一人,又不得拳脚功夫,身旁少了助我之人,若兄台愿意,望你能留我身旁,助我安康,待日后顺利世袭,定少不了兄台好处。”话语中不失礼数,虽是请梁镇替他办事,却又把话说的冠冕堂皇,听起来十分顺耳。 梁镇细思片刻,笑着道:“这便是大公子说的财路?” 魏璟元应声道:“留我身旁,总好过这南巷艰苦,还请兄台细细斟酌。”魏璟元从怀中取出玉佩送到梁镇身前,轻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若归府迟了,怕是会惹人怀疑,兄台若有决断,方可将玉佩送到府中,我便知兄台意思,相反,兄台可将玉佩毁掉,远走他乡,过往的一切,将随风消散,永世无人得知。” 魏璟元一席话说罢,梁镇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半晌,这才迟迟将玉佩拿了过去。 魏璟元满意道:“还请兄台慎重考虑,我等先行回了。”该说的话魏璟元都已说完,转身与元宝向树林外走去。 几步开外,身后突地传来那人声音:“我乃梁镇。” 魏璟元并未回身,而是加快脚步出了树林。 魏璟元照旧与元宝步行而归,路上,元宝心生疑惑道:“大少爷,您说这梁镇当真能替您办事儿?” 魏璟元叹气道:“纵然可为我所用,却也是不知根的,猜忌不可避免,急不得。” “他当真是军中斥候?” 魏璟元摇头:“我不过奉承他罢了,是与不是都无关紧要。”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他日他寻了更好的财路,会不会出卖大少爷?”元宝似是长大了,也懂得揣测他人心思了。 魏璟元微微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话虽如此,魏璟元又怎会想不到这点,后路还是要留的。 借着月色的掩护,魏璟元顺利归府,而此时的国公府却是一派热闹景象,魏璟元多有诧异,便吩咐元宝去打探一番,自个儿则是先行回了东边儿。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元宝跑着回来:“大少爷,今儿可是双喜临门啊。” “双喜?”魏璟元穿着里衣坐在窗前,放下手中书籍道:“曹姨娘有了身孕可算得喜事一桩,另一喜又从何而来?” 元宝忙道:“王姨娘也有身孕了,相大夫亲自诊的脉。” 魏璟元恍然大悟,他怎会把这事儿给忘了。这些日子以来,王氏定有所察觉,只是不知这王氏是故意今日才说,还是碰巧赶上了曹氏请相大夫进府。魏璟元笑着起身,这往后的日子还真是热闹了。 魏璟元现下已无睡意,便吩咐元宝道:“替我更衣。” “大少爷,都这会儿了,您要去哪儿?” “正如你所说,今日双喜临门,我又怎能不去贺喜?”魏璟元勾起嘴角,转过身张开双臂,等待元宝替他更衣。 魏国淮此时正在王氏住处,眉眼中均是带着笑意,魏璟元跨过门槛,王氏身旁的丫头碧溪忙道:“老爷,大少爷来了。” 魏国淮笑着看过来:“元儿来了,坐吧。” 魏璟元应声坐于他身侧,再看坐于另一端的王氏,笑靥如花,当真是喜上眉梢啊。此刻,魏景存从门外跑了进来,满头大汗道:“大哥过来了。” 魏国淮见状,假怒道:“何以这般莽撞,毫无半点规矩。” 魏景存看透了魏国淮的心思,傻笑道:“我知道大哥来了,这不是急着过来吗,一时松懈,还请父亲莫要责罚儿子。” 王氏见缝插针,笑着道:“老爷,这元儿向来疼存儿,您若如此苛责他,可是要断了他们的手足之情?” 魏国淮眉开眼笑道:“说的是,说的是啊。” 魏璟元看向王氏,颔首道:“还请姨娘日后多加休养,照看好自个儿的身子。”后宅女子有孕,魏璟元不便多说,点到即止。 王氏忙道:“元儿说的是,姨娘定会留意的。” 魏璟元点点头,转而看向魏国淮:“父亲,元儿有一事相求。” 经魏璟元这么一说,魏国淮倒是想起了拜师一事。魏国淮恢复往常不苟言笑的模样,轻声道:“近日来朝堂之事繁忙,你五叔怕是有心无力。” 魏璟元应声道:“父亲,元儿改了主意,还请父亲告知历先生,我想拜他为师。” 王氏一旁偷偷打量魏国淮,只见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历先生虽为三殿下武师,却一早有心收你为徒,此事到可一试,也好,明日上朝之后,我便问他一问。” 不知为何,魏璟元竟有种中了他人奸计的感觉,而这个计算他的人,正是自己的父亲。 第18章 兴趣 魏璟元拜师一事,正是如了魏国淮的愿,之前碍于魏璟元不喜练武,又因老夫人执意阻拦,才不得已放下了这个念头。魏国淮虽不及老国公那般骁勇善战,却也是戎马半生,才得以保全雍国公府的荣耀。于是,魏璟元弃武从文便成了魏国淮的一块心病。 子时刚过,魏国淮见曹氏睡熟,这才披着衣裳,借着月色回了书房。魏麟掌灯后,魏国淮坐于桌前,笑问道:“元儿拜师一事,你可有看出端倪?” 魏麟颔首道:“属下并未看出什么。” 魏国淮微叹道:“元儿这是想保全自个儿了。”魏国淮起身来到榻前,歇下后,魏麟悄声退了出去,守在门口。 夜色正浓,除却主院儿与曹氏住处,依旧是灯火通明,看来这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贱人,全都是贱人。”大夫人坐于榻前,愤恨的将手中的茶盏扔于地上,摔的粉碎。 钱妈妈忙着上前,宽慰道:“夫人,您何必和那两个贱人置气,纵然她们有了身孕,那又如何,这能否生的下来,还要看天意呢。”钱妈妈竖起手指,指了指上头,接着用眼神儿暗示了大夫人。 “不可。”大夫人摆手道:“老爷子嗣甚少,若那两个贱人当真胎死腹中,怕是会让老爷有所警觉。” “依夫人的意思?”钱妈妈低声问道。 大夫人冷哼一声:“倒也不急于一时,待她们生下孩子后,再行动手也不迟。”大夫人可不想为了两个野种和魏国淮撕破脸皮,她想要得到的,还需一步步谋算着方可成功。 “老奴知道了。” 大夫人疲乏的揉了揉头,问道:“碧玉的事情办好了吗?” 钱妈妈忙道:“那些人已闭了口。” “好,办事干净果断,不负我的期望,明日你拿些银两交予他,这几日让他少在外面走动。”大夫人歪了歪身子,钱妈妈忙上前扶着她躺下:“夫人大可放心,老奴定会办妥。” 大夫人闭上眼睛:“罢了,夜已深,歇着去罢。” 钱妈妈熄灭油灯,轻手轻脚开了房门,随后往自个儿的住处走去。钱妈妈走远,突地一道黑影从暗中闪出,快速朝王氏住处奔去。 “姨娘。”魏景存推门而入。 王氏此时未能入睡,正满心欢喜的抚摸着自个儿的肚子,她见魏景存进来,忙收了手,询问道:“可有收获?” 魏景存笑道:“存儿守在外头多时,听到里头有摔东西的声响,可见她气的不轻。” 王氏得意道:“她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啊。”王氏发出阵阵冷笑,随即道:“如今为娘已有身孕,定会有人暗中迫害,你可要时刻提防着啊。” “存儿明白。” 王氏欣慰道:“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王氏笑容温和,心中对魏景存有着说不出的疼爱。 魏景存应声道:“姨娘,明日我用不用去东边儿看看?” 王氏摆了摆手:“不必,你父亲已有了决断。” 魏景存点头道:“姨娘早些歇着,存儿告退。”说罢,魏景存退到门外,快步朝自己住处走去。魏景存住在西边,离魏璟元所居住的地方相隔甚远,此时的他毫无睡意,便暗中前往魏璟元住处看了一眼,随后才安心回了住处。 魏璟元房内,隐约透着些光亮。魏璟元于榻上翻了个身,轻声道:“元宝,你可睡了?” 元宝门口处躺着,忙道:“还没,大少爷可是要起夜?” 魏璟元轻叹道:“元宝我问你,你觉着父亲待我如何?” 元宝忙道:“在元宝看来,老爷很疼大少爷,是二少爷不可比拟的。” “睡吧。”魏璟元并未多言,今夜他与魏国淮一番交谈,竟隐约察觉到他的不同,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魏璟元不禁联想到一种可能,难道说魏国淮已经知道了自己并非他亲生?如若他真的知晓,为何不揭穿呢,难道是因为母亲与淑妃的关系,还是说另有其他? 魏璟元百思不得其解,只好作罢。魏璟元闭上眼睛时,耳旁传来夜风吹动轩窗发出的声响,此刻魏璟元稍有睡意,房门却突然从外被推开,一个黑影如闪电般窜了进来。黑影迅速越过元宝,霎时间来到了魏璟元跟前。 魏璟元稍有察觉,忙睁开了眼睛。 “你是何人?”魏璟元面不改色地坐起身,顺便拿过外袍批于肩上。 梁镇转过身将油灯的火光挑亮,再次转过身时,笑着道:“大少爷年纪虽小,却是有胆识的。”梁镇解开脸上的黑布,露出一口白牙道:“换了旁人,这会儿早已惊慌失色大声叫人了。” 魏璟元笑问道:“兄台深夜造访,可是想通了?” 梁镇靠在木栏上,笑着道:“正如大少爷所说,南巷艰苦,我若跟了大少爷,这往后荣华富贵可是享之不尽啊。”说罢,梁镇突然收敛了笑容,双手端于胸前,严肃道:“梁镇愿为大少爷效犬马之劳,也希望大少爷能够信守承诺。” 魏璟元忙道:“我定会信守承诺,保你荣华富贵。” 梁镇收回手,再次笑了起来:“话已说完,梁镇不便久留,告辞。” “慢着。”魏璟元叫住他,说道:“过些时日,我会想办法让你进府,你可同意?” 梁镇回过身,笑着道:“大少爷无需操心,我自会想办法进入府中,告辞。”梁镇快步来到门前,此时的元宝已经醒来,警惕的看着他。 梁镇微微一笑,拿过手中黑布遮了脸,开门后迅速消失在夜色当中。 元宝在梁镇走后,再次栓好了门:“大少爷,这梁镇当真是了不得啊。” 魏璟元笑了笑:“若没本事,我又何以费这般唇舌说服与他。” 元宝埋怨道:“这个梁镇,都认大少爷做主子了,竟然都不知道下跪,一点礼数都不懂。” 魏璟元回身躺下,闭着眼睛道:“在他心里,我还不是他的主子。” 元宝听的一知半解,又见魏璟元已是闭上了眼睛,便没敢继续问下去,而是熄了灯火,钻进被子里睡下了。 翌日,魏国淮下了朝堂,便差人通禀了三殿下,二人于宫门处不远的小亭楼相见。刘岳前来,紧带了一名随从,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魏大人久候了。” 魏国淮忙道:“下官不得擅进后宫,唯有此处等候,倒是三殿下百忙之中能来见下官,当属下官之荣幸。” 刘岳笑道:“不知魏大人所为何事?” 魏国淮颔首道:“几年前,历先生曾有意收我儿璟元为徒,无奈元儿衷于诗书,这才婉拒了历先生,如今元儿已是想通,下官这才前来求于三殿下。” 关于历卓言想收魏璟元为徒一事,刘岳倒是听他提及过,只不过那时的刘岳,对魏璟元并无上心,也就没往心里去,如今被魏国淮这么一说,刘岳倒是有了兴趣。 刘岳微微一笑:“魏大人是想让我帮忙传话?” “正是。”魏国淮颔首道:“历先生居无定所,下官实在别无他法。” “也罢,既然魏大人开了口,我便你替你传了话,至于师傅答应与否,还要看魏璟元的造化了。”刘岳浅笑道。 魏国淮忙道:“有劳三殿下了,下官告退。”魏国淮向来是知进退的,身为人臣的他,不可与任何一个皇子有过多交往,否则传到皇帝的耳朵里,必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魏国淮越行渐远,刘岳却于原地未动。刘岳猜不透魏璟元此举为何,心中竟也是多了一份欣喜,刘岳面带微笑眺望远方,事情变得越发有趣了。 晌午刚过,刘岳就被淑妃请到了寝宫内。刘岳进门时,刘乾正与淑妃说着什么,刘岳故作没有看到,栖身上前:“岳儿见过母妃,愿母妃身体康泰。” 淑妃展露微笑,温和道:“岳儿不必多礼。” 刘岳站于一侧,笑问道:“不知母妃唤岳儿前来所为何事?” “你父皇赏赐了新鲜的瓜果,母妃见你平日里温书过于辛苦,便唤你前来尝一尝。”说罢,淑妃身旁的婢女将瓜果端了上来,放于桌上。 “别站着了,快坐下与乾儿一同吃了罢。”淑妃话一出口,刘乾这才上前与刘岳一同坐下,待二人品尝瓜果的时候,淑妃笑问道:“听闻今日雍国公曾找过你?” 刘岳就知道淑妃所为何事,心中虽有不悦,面上却是带着笑意说道:“魏大人的长子想拜历先生为师。” 淑妃怔了怔:“你说魏璟元想拜历先生为师?” “嗯,魏大人是这么说的。”刘岳故作年幼少年,目光只围绕在这新鲜的瓜果上,对于魏璟元拜师一事,并未作出过多的关心。 淑妃沉默片刻,随后问道:“可还有其他的?” 刘岳连忙摇头,笑道:“魏大人只说了这些。” 淑妃闻言刚要说话,便看到婢女匆匆走了进来,颔首道:“娘娘,徐公公来了。” 淑妃心道不妙,怕是刘岳与魏国淮私下见面的事情传到了皇上那里了。 第19章 距离 淑妃担心皇帝起了猜忌之心,忙让婢女将徐公公引了进来,想着从徐公公身上看出些端倪,也好提早防范。淑妃虽对刘岳无疼爱之心,可这几年里,她对刘岳亦是十分看重的,这颗棋子,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绝不会轻易丢弃。 淑妃眼瞧着徐公公走了进来,温婉道:“徐公公此时前来,可是皇上有话要传?” 徐公公先是请安,后道:“皇上素日繁忙,今儿正巧得了空,便想着与三殿下对上两盘儿,奴才方才去了三殿下寝宫,这才得知,三殿下来了淑妃娘娘这里。” 淑妃稍有宽心,笑着道:“皇上忙于国事,还请徐公公细心伺候着。” “伺候皇上乃奴才的本份,奴才定会小心服侍的。”徐公公知得进退,说完便退到了门口,等候刘岳出来。 淑妃面色平静道:“岳儿,快去见过你父皇吧。” 刘岳品尝了瓜果,起身时整理了衣冠,颔首道:“岳儿告退。”刘岳倒退几步来到门前,徐公公忙上前扶着刘岳跨过门槛,快步往正殿而去。 刘乾朝门口看了两眼,轻声道:“父皇传三弟前去,会不会是为了私下见魏国淮一事?” 淑妃忧心道:“岳儿并无隐瞒,想必你父皇不会多心,倒是元儿,怎会突然要拜历卓言为师的?” 刘乾亦是摸不着头脑:“儿子倒是听说过,几年前历先生曾去国公府做客,一眼便看中了魏璟元,想收他为徒,无奈遭到魏国淮的婉拒,也不知是真是假。” 淑妃说道:“此事并非虚传,元儿生来便厌恶习武,婉拒历卓言实属意料之中。” 刘乾虽心存疑虑,却又有些期待着。历卓言居无定所,唯有到宫中方可教刘岳武艺,若魏璟元当真拜了他为师,这往后进宫就容易多了。刘乾心有所思,暗中偷看淑妃一眼,这几日来,刘乾没少被淑妃训斥,又不得出宫,现在倒是有些想念魏璟元了。 淑妃坐于上位,看似若有所思,其实早已看出了刘乾那点小心思,无奈她苦口婆心劝说了这么久,到头来倒成了白费功夫。 “三殿下快进去吧,皇上跟里头等着呢。”徐公公驻足门前,颔首道。 刘岳微微点头,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儿子拜见父皇。”刘岳撩袍跪地,磕了三个响头。 刘赫坐于榻上,正眉头紧锁地研究棋局,待刘岳的声音传来时,刘赫忙转过头,笑着道:“岳儿不必多礼,起来吧。”刘赫年不过四十,身材魁伟,虎目灼灼,颧骨处存有一道清晰可见的疤痕,此时他虽是笑着,却更能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感。 “谢父皇。” 刘赫见他起身,忙道:“岳儿过来看看这棋局,可有破解的法子?” 刘岳跻身上前,立于一侧,仔细认真地看了一遍。此棋局简单易懂,只需两步便可轻松瓦解,然而父皇却举棋不定,当机不断,可见是故作姿态罢了。 刘赫笑了笑:“岳儿可想到破解的法子?” 刘岳应声道:“父皇,儿子有法子可破解。”刘岳从翁中取了两枚白子,按照先前看透的思路落了子,本已困死的白子刹那间有了翻身的余地。 刘赫大笑道:“岳儿才思敏捷,这步棋走的妙啊。” 刘岳心中冷笑,面上略有惭愧道:“父皇如此夸赞儿子,儿子怕是要心生骄傲了。” 刘赫止不住大笑:“朕允许你骄傲。” 刘岳见时机到了,忙跪倒在地,轻声道:“父皇,儿子今日与魏国公私下相见,犯了忌讳,还请父皇责罚。” 刘赫收敛笑容,平淡道:“所为何事?” “魏国公长子魏璟元想投入历先生门下,奈何历先生居无定所,这才有求于儿子,替其传个话。”刘岳跪在地上,身子不时的颤抖着。 刘赫低头看着他:“朕听闻,这魏璟元自小便厌弃武艺,可有此事?” “回父皇,魏璟元确实不喜武艺。” 刘赫说道:“那他为何要投入历卓言门下。” 刘岳深埋这头,瑟缩道:“前些日子,魏璟元不慎落入荷花池,昏迷数日,如今已是康复,便想着练些拳脚功夫,已强身健体。”刘岳恐怕连自己都浑然不知,竟替魏璟元说上了好话。 刘赫见刘岳颤抖着说完这些话,不禁心生怜爱,忙道:“拜师乃好事一桩,既然魏国淮有求于你,你便与历卓言说了去吧。”刘赫下了软榻,来到刘岳身旁:“岳儿也多日没有出宫了,待魏璟元拜师那日,你可出宫观礼。” “多谢父皇。” 刘赫面带微笑:“退下吧。” “儿子告退。”刘岳故作松了一口气,向外退的时候,偷偷用衣袖抹了一下额头,这一举动正好落在刘赫眼中,待刘岳退出门后,刘赫心生愧疚,几个儿子当中,唯有刘岳每每见了他都是战战兢兢的模样,到底还是对他少了些关爱。 当日傍晚,皇帝的旨意传到了雍国公府,除去老夫人之外,全都到了正堂接旨。徐公公传的是口谕,命魏国淮操办此次拜师礼,并赏赐了一柄短剑给魏璟元。魏国淮与魏璟元领旨后,又请徐公公稍息片刻,便送着徐公公出了府门。 “这嫡子就是嫡子,拜个师都能惊动皇上。”吕氏看着热闹,嘴上仍旧不留情的刺激着王氏。 这些话倒也起了作用,王氏冷哼一声:“皇上有赏赐固然是好,怕就怕咱们的元儿学不成个样。”王氏冷笑着转过头,看着吕氏道:“妹妹可曾听过画虎不成反类犬?意思就是不伦不类。”王氏抬手用帕子遮了嘴,细声笑了起来。 吕氏嗤笑道:“姐姐这话说的倒是极为贴切,看看存儿那拳脚,当真是有老爷的风范。” 王氏得意道:“存儿不过花拳绣腿罢了,怎能和老爷相提并论。” 大夫人陈氏一旁忍了许久:“满口胡言乱语,也不怕失了身份,让下人们笑话。” 王氏和吕氏连忙住了嘴,神情中却依旧存有得意之姿。 魏璟元随着魏国淮回来时,众人早已散去。 正堂内,魏璟元将皇上恩赐的短剑交予了元宝,命他小心安放,待元宝走后,魏璟元颔首道:“父亲,这拜师礼可要择个日子?” “也好,此事就交由你母亲去办吧。”魏国淮面无表情道。 魏璟元见他似有心事,便说道:“父亲若无吩咐,元儿退下了。” 魏国淮道:“去吧。” 魏璟元回到住处,吩咐元宝将皇上恩赐的短剑拿了过来,捧在手中仔细端详。魏璟元原以为拜师一事定会节俭,送上束脩六礼便可水到渠成,没想到的是,此事竟然惊动了皇上,还赐下这柄短剑,这其中到底隐含了什么,看来父亲又要重新谋划了。 皇上既然下了口谕,魏璟元拜师一事很快便传到京都各处,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贵族世家,都暗中开始准备起了贺礼。 翌日晌午,魏璟元正于亭中纳凉,便瞧见元宝风一般的朝这边跑来,到了跟前,元宝呼哧带喘道:“大……大少爷,历……历先生来府上了。” 魏璟元忙道:“你说历先生来了?” 元宝用力点头:“历先生正跟老爷说话呢,您还是快些过去吧。” 魏璟元放下手中的书:“过去瞧瞧。”魏璟元顺着石路进了长廊,一路快步到了正堂,刚到门前,便听到历卓言笑着道:“繁文缛节,我历卓言从不放在心上。” 魏璟元听得一知半解,迈过门槛进了房内:“璟元见过父亲,历先生。” 历卓言已有多年未曾见过魏璟元,如今见他一身竹青色长袍,腰间系着玉石幋带,清冷又不失颀秀,此时的魏璟元正微皱眉头,一双颇有灵气的双眼微微眨着。历卓言越看越是顺眼,忙道:“多年不见,元儿已是这般大了。” 魏璟元听到历卓言这般称呼,眉头越皱越紧:“璟元见过历先生。” “都已经要拜我为师了,为何还称历先生,该唤我师傅了。”历卓言眉开眼笑道,心中更是期待听到这一声师傅。 魏国淮见魏璟元僵在原地,赶忙笑着道:“历先生看中元儿,此乃元儿之荣幸,也是他的福分,只是这礼数还是应该遵循的,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到了那日,还请历先生屈居府上,到时候元儿自会唤您一声师傅。” 历卓言连忙摆手:“我历卓言向来厌恶那些繁文缛节,又则,我虽是三殿下的武师,却从未听他唤我一声师傅,此乃历某心中憾事,如今元儿愿拜我为师,我定要今日听他唤上一声师傅,方可罢休。” 魏璟元这会儿算是明白了,历卓言碍于刘岳的身份,不敢强迫他叫师傅,为了弥补心中憾事,这才不顾礼数想从魏璟元口中听到这声师傅。 魏国淮没想到历卓言这般强硬,尴尬之余只好勉强笑着。 魏璟元见历卓言迫切的目光盯着自己,便知今日是逃不掉了,索性撩袍跪地,严肃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魏国淮一愣:“这……” 历卓言不待魏国淮把话说完,起身上前三步将魏璟元扶了起来:“好,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历卓言的徒弟了。” 魏璟元颔首一笑,从今日起,他与刘岳的距离便可又近一分。 第20章 进宫 魏璟元与历卓言的师徒名分算是定下了,可这口头上的拜师,终究是不合礼数,操之过急了些,若此事张扬出去,外人定会看了魏国淮的笑话。奈何木已成舟,魏国淮再无话可言。 “府中早已备下水酒,还请历先生赏脸吃上两口。”魏国淮不在提拜师一事,反而彬彬有礼邀请历卓言府上用膳。 历卓言笑着道:“有劳魏大人了。”历卓言双手抱拳,客气过后竟是转过身看着魏璟元道:“这几日我会留在府上,元儿若想问些什么,随时可来找我。”说罢,历卓言又对魏国淮道:“不知魏大人可否收留历某几日?” 魏国淮只觉着眼皮一跳,好一个先斩后奏,都说这历卓言不拘小节,狂放不羁,如今看来,倒也像极了不知礼数的鲁莽之人,看来,自己高看于他了。 魏国淮应声笑道:“历先生严重了,若历先生不嫌弃,自可多留些时日。” 历卓言大声笑道:“魏大人如此热情好客,倒是我历某人多虑了。” 魏国淮面带苦笑,侧身道:“历先生这边请。” 魏璟元目送二人出门,并没有快步跟上,而是慢慢跟在后头。历卓言平日里无拘无束惯了,就算到了皇帝跟前,行为举止照旧往常,偏偏皇帝还是默许了的,也多亏历卓言甚少进宫,纵然是进了宫,也只见刘岳一人,随着时间一久,那些揣测圣意的人便没了那份闲心,便将历卓言抛诸脑后了。 魏璟元猜测,正因如此,历卓言才可以不变应万变,暗中小心谋划,步步为营,只待那一日的到来。历卓言如何厉害,魏璟元是完全不知的,若前世多有接触,事情便会好办的多了,想到这儿,魏璟元越发后悔嫁给刘乾当了男妻。 今日的历卓言极为高兴,酒至半酣时,竟吟起诗来。历卓言武艺超群不假,可这诗书他也是略懂一二,所吟之诗听起来押韵顺耳,意中之境界倒也符合他此时的心境。魏国淮一旁聆听,连连称赞。 夜里,历卓言留宿东边厢房,与魏璟元住处仅有百步之遥。更声响起,元宝从外头走了进来,魏璟元于上座问道:“历先生可是睡下了?” 元宝点头:“已经睡下了。”元宝来到魏璟元身侧,轻声道:“大少爷,您既然都拜了历先生为师,为何不唤他师傅啊。” 魏璟元叹气道:“待拜师礼过后改口也不迟。”接着又问道:“可备好了好水?” “已经备好,大少爷可随时沐浴。” 魏璟元起身展开双臂:“宽衣。” 元宝替魏璟元褪去外袍,里衣后,魏璟元绕过屏风来到后头,坐入水中,轻声道:“元宝,你今夜去历先生那里候着,莫要怠慢了他。” 元宝隔着屏风道:“元宝知道了。” “去吧。” 元宝将更换的里衣放在屏风入口处,接着又将油灯的火光挑的暗些,随后才赶往了历卓言那里。 魏璟元倚靠沐桶坐着,慢慢闭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沐桶中的水慢慢转凉,忽地一阵冷风袭面而过,魏璟元惊醒,此时房中油灯已是熄灭,黑暗中,隐约穿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魏璟元侧耳听了片刻,轻声道:“既然来了,又何必鬼鬼祟祟的。” 梁镇绕过屏风走了进来,解下脸上黑布,笑着道:“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魏璟元紧皱眉头,心有不悦道:“深夜而来,可有要事?” 梁镇从屏风外拿过一张椅子,坐下后说道:“碧玉的尸身被人偷了去,还是在官府的眼皮子底下干的。” 魏璟元怔了怔:“你怎会知晓?”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我已为大少爷所用,自然要替你办事。”梁镇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又道:“盗走碧玉尸身的是何人,我并不知晓,那人功夫不弱,以防打草惊蛇,我于暗中跟随,那人将碧玉小心安葬,这两样便是从碧玉棺木中取得的。”梁镇把玩手中锦盒,笑着道:“大少爷可以过目?” 魏璟元沉思片刻:“掌灯。” 梁镇笑着站起身:“是。”梁镇出了屏风,点燃油灯后再次走了进来。 “东西呢?”魏璟元从水中伸出手,梁镇盯着魏璟元白皙的手臂瞧了两眼,笑着将锦盒递了过去,说道:“大少爷可认得锦盒里的饰物?” 魏璟元打开锦盒,里面放着的是一枚绿松石花形金簪,还有一对金镶紫英坠子,这两样饰物虽是贵重,魏璟元却是从未见过的。魏璟元捧着锦盒,心中有所猜测,这盗走碧玉尸身的人应是母亲的人,至于这两样饰物,也乃母亲所给。 梁镇见魏璟元深思不语,这才开口问道:“大少爷可认得?” 魏璟元盖上锦盒:“并不认得。”魏璟元将锦盒递还给梁镇,说道:“碧玉已死,这两样饰物也该她所有,你还是还回去罢。”说罢,魏璟元抬起头,威胁的目光看着他:“你莫要中饱私囊。” 梁镇将锦盒揣入怀内,笑着道:“大少爷宅心仁厚,可我不是,再者说,这死人又不能穿金戴银,何以这般奢华。” 魏璟元冷眼道:“君子爱财取之以道,枕下有些银两,你拿去吧。” 梁镇勾起嘴角:“大少爷既然这般慷慨解囊,我梁镇又何必和死人争呢,也好,我放回去便是。”梁镇退出屏风,来到魏璟元榻前,将枕下银两放入怀中。梁镇来到屏风处,隐约看着里面的人,轻声道:“大少爷可还有吩咐?” 魏璟元思索片刻:“你去查一查碧玉到底为何人所害,若有蛛丝马迹,随时回来告知我。” 梁镇双手抱拳:“是。”说罢,梁镇如一阵清风般夺门而出。 屋内静了下来,而沐桶中的水早已热温散尽,魏璟元起身出了沐桶,自行换了里衣。魏璟元来到榻前坐下,这碧玉的死,定是牵扯到了什么,若梁镇能查到一二,方可知晓这暗中隐藏的人。 深夜,一场细雨袭来,直至黎明时分才停了下来,魏璟元起身时,轩窗已被风吹开一条缝隙,正巧能看到房檐处滴落的水珠。此时,元宝推门而入,身后跟着的竟是历卓言。 历卓言进门便笑了起来:“元儿快快起身,与为师一道用茶。” 元宝颇有无奈,低着头来到魏璟元身前,小声嘟囔道:“大少爷,历先生偏要跟来,元宝不敢阻止。” 魏璟元摆了摆手,若无其事让元宝替其更衣,穿戴整齐后,这才来到桌前,同历卓言行了礼后,这才坐下。 “你身边这小厮倒是个聪明伶俐的,知道以雨后露水来烹茶,方可品尝茶之美妙。”历卓言看着桌上的茶盏,却迟迟未动。 魏璟元伸手拿过茶盏,展颜道:“师傅请用茶。” 历卓言十分满意,笑着接过茶盏,送到嘴边轻轻抿了一小口:“这徒弟奉的茶当真是妙啊。” 魏璟元笑着道:“师傅不曾喝过三殿下奉的茶?” 提到刘岳,历卓言有苦难言,无奈的直摇头:“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啊。”历卓言起身往门口走去:“元儿,为师进宫去了,你可要跟着来?” 魏璟元迟疑道:“这……” “无需多虑,只道你来是不来。”历卓言稍有严肃道。 魏璟元故作无奈:“元儿跟着便是。” 历卓言喜笑颜开,快步出了门去。 历卓言要进宫一事,早已传到了大夫人的耳朵里,一早就命人准备好了马车,魏国淮不在府中,她便亲自来到门前送别,谁料大夫人刚到府门前,本是眉开眼笑的历卓言突地敛去笑容,目光阴冷的看着她道:“有劳夫人想的如此周到,历某不胜感激。” 大夫人离的稍远了些,并无察觉到历卓言的异样,笑着道:“历先生无需见外。” 历卓言应声道:“历某告辞。”历卓言先一步上了马车。 魏璟元看出历卓言的不同,心中便起了疑惑。 魏璟元与母亲请辞后,这才上了马车。马车里,历卓言已是面带浅笑,与往常无异,笑着道:“元儿年长于三殿下,可他毕竟是为师先收的徒弟,又碍于他皇子的身份,这往后吗……” 不待历卓言把话说完,魏璟元便说道:“师傅放心,我会唤三殿下为师兄的。” 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奔驰,小半个时辰后抵达宫门前,魏璟元随历卓言入了宫门,又由宫人引领来到了刘岳所居住的宫殿内。二人于门前候了片刻,方得了刘岳应允,这才得以进门。 进门时,魏璟元嗅到房内传来的香味,这并非皇贡的龙文香,似是宫中常用的香。魏璟元再次嗅了嗅,确定无疑后,心中竟是泛起了酸意,感叹这刘岳的不易。 魏璟元随着历卓言到了屋内,刘岳刚好由婢女换了衣裳,贴身简单又不拖沓,正是为习武准备的。 “见过三殿下。”历卓言笑着道。 刘岳似笑非笑道:“历先生有礼。”说罢,刘岳继而看向魏璟元。 魏璟元撩袍跪下:“魏璟元见过三殿下。” 刘岳似笑非笑道:“你我已是师兄弟,无需多礼,起来吧。” 魏璟元低着头,勾起嘴角道:“谢师兄。” 第21章 指教(修) 魏璟元站在刘岳的寝殿内,趁着他与历卓言说话之际,环顾四周。相传,这里曾是皇帝刘赫还是皇子时所居住的宫殿,后又封王设府,自那往后,这宫殿便无人居住了,直到宸妃离世,皇后这才提议让刘岳移居此处。 皇后此举暗藏玄机,可她却算差了一步,只因为她要算计的这个人,是当今的皇帝。皇后久病得愈,再想扭转乾坤时,局势已非她能掌控的了。 魏璟元环顾四周,不禁暗自乍舌,刘岳虽没有母妃可倚靠,但总归是皇帝的儿子,可这宫殿内的陈设,无一样是奢华的,清俭的过了头。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魏璟元都是头回来到刘岳的寝殿内,唏嘘的同时,暗中打量起刘岳。 刘岳与历卓言说话时,察觉到魏璟元投来的复杂目光。刘岳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同情与感慨,这不得不让刘岳心生怒火,微皱眉头之时,藏于衣袖中的小手也紧握成拳。这些年来,这样的目光刘岳见的多了,自然养成了淡然处之的性子,可不知为何,当魏璟元以这样的目光看向他时,他会如此的愤怒。 魏璟元与刘岳的目光相撞,自知看的过了头,忙看向别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如同和煦的春风,瞬间吹灭了刘岳心头的怒火。 此时,历卓言注意到刘岳的目光,顺势看了过去,不禁笑道:“今日为师唤元儿一同前来,当真是糊涂了。”历卓言站起身,说道:“为师还有要事去办,既然元儿已经来了,三殿下又身为师兄,还请三殿下待为师略微教导一二,不知三殿下可愿意?” 刘岳眯眼笑着,看向历卓言时,心中暗骂他这只老狐狸不知又在算计什么。 “也罢,既然历先生有事要忙,便自行离去吧。”刘岳微微摆了摆手。 历卓言展颜道:“有劳三殿下了,为师自会早些回来。”历卓言同刘岳请辞后,来到魏璟元身前,背着手笑道:“元儿不可偷懒懈怠,好生与师兄学着,为师回来后可是会考问的。” 魏璟元骑虎难下,推脱不得。 魏璟元面带笑意,说道:“师傅放心,徒儿定当竭力向师兄求教的。” “甚好,甚好。”历卓言笑声连连迈过门槛,朝出宫的方向而去。 寝殿内,刘岳不曾说话,魏璟元自是不敢言语,一人坐于殿内主位,一人站于一旁。过于沉静的气氛,让宫内侍奉的婢女暗中互望,谁也不敢出声打扰。 刘岳勾起嘴角,从桌上拿起茶盏,抿过一口后说道:“既然来了,何以穿的这般隆重?” 魏璟元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衣袍,不过是府中常穿的衣物,何来隆重一说?当魏璟元看向刘岳时,猛然明白了他话中含义,忙道:“师傅先前不曾告知今日会习武。” “这倒是师傅的不是了。”刘岳稚嫩的脸上除了笑意之外,还有说不出的深沉,宛然不该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魏璟元浅笑道:“师傅确实不曾提前告知。” 刘岳笑着道:“也罢,我宫中有一身衣袍,做的过于大了些,便赠与你穿了。”刘岳话音一落,守候在一旁的婢女忙进了内殿,不过片刻便将刘岳口中说的衣袍拿了出来。 婢女来到魏璟元身前,双手端着衣袍,屈膝不语。 魏璟元看着婢女手中的衣袍,料子倒是绝好的,只不过这颜色却是过于张扬了。 刘岳将魏璟元身形未动,便笑着道:“可是不喜欢?” 魏璟元忙道:“璟元不敢。”魏璟元微皱眉头,从婢女手中接过了衣袍。 刘岳抿了下唇,带着笑意道:“颜色自是张扬了些,却是极为贴身的。” 魏璟元颔首道:“三殿下说的是。” “你我已是师兄弟,这里又无旁人,你叫我师兄便是。”刘岳故意将师兄两字咬的极重,便是想看看魏璟元的反应。 魏璟元不动声色,看着刘岳比自己还要稚嫩的脸庞,颔首道:“师兄说的是。” 刘岳见魏璟元毫无异样,心中竟有了些许失落。刘岳挥手一摆:“都退下吧,将门关上。” “是。”一众婢女速速退出殿内,将门从外阖上。 刘岳仰起头,微眯着眼睛道:“内殿不曾让他人涉足,师弟在这里更衣便是。” 魏璟元猛地抬起头,对上刘岳饱含笑意的双眸,不待他说话,刘岳先一步道:“师弟莫不是难为情了?” 魏璟元何来的难为情,他不过是稍感惊讶罢了。魏璟元面对刘岳的戏弄,丝毫没有退却,反而和颜悦色道:“三殿下说笑了。”说罢,魏璟元便在刘岳的面前开始了宽衣解带。 刘岳目不转睛的看着,魏璟元先是退去了幋带,接着是外袍,待魏璟元回身将衣物放在椅子上时,里衣竟是敞开了一条缝隙,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刘岳看的入神,正巧魏璟元回过身时,二人的目光再次融合,仅是一眼,便让刘岳迅速转过头去。 魏璟元看到刘岳耳根泛起了微红,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魏璟元换好了衣袍,只觉着身轻如燕一般,他试着动了动手,轻松的快意让他顿觉舒适。 刘岳轻咳一声,笑着转过头:“穿着可还合身?” 魏璟元抱拳:“多谢三殿下赠衣,璟元感激不尽。” 刘岳看着他并未说话,而是起身走到魏璟元身前。刘岳小魏璟元两岁,个头自是占了劣势,刘岳微抬起头,笑着道:“你不曾习武,所以不知这腕带重要。”刘岳伸出白净的双手,竟是替魏璟元束起了腕带。 魏璟元面露忧色,忙要收回手去,谁料刘岳竟是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笑着道:“师弟不必担心我的身份,这腕带若是束不好,说不准是会受伤的。” 魏璟元无言反驳,任由刘岳握紧他的手腕,看着他将腕带解开,一圈圈的重新绑好。刘岳自六岁时便跟随历卓言习武,如今已有三年,虎口与手掌处已有了茧子,无意的触碰下,那粗糙的感觉十分清晰,魏璟元本是紧握成拳的手在此时也慢慢松了开来。 刘岳有所察觉,低着头的他勾起了嘴角,手上却是在魏璟元的手腕上用力一捏,这股力道十分重,瞬间的疼痛让魏璟元深锁了眉头。 “好了。”刘岳松开魏璟元的手,笑着道:“跟我来。” 门口的婢女听到里面的动静,赶忙开了红漆门。刘岳快步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冷声道:“还不跟上。” 魏璟元垂下手臂,暗中活动几下后,快步跟了上去。 皇宫中设有专门供皇子们习武的地方,刀枪剑戟等兵器更是一应俱全,魏璟元与刘岳刚到这里,便看到有一男童正挥舞着手中的木剑,肉嘟嘟的小脸蒙上了一层微红,显得十分可爱。 刘念有所察觉,忙收了木剑,看向这边。 刘念启齿而笑,兴奋的朝这边跑了过来:“三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刘岳笑容温和道:“三哥有事儿耽搁了。” 刘念嘟起了嘴,埋怨道:“三哥答应今日教我练剑,可你却这个时辰才来。”刘念心有不甘的仰起头:“母妃过会儿便会派人过来,让我回宫去了。” 刘岳依旧笑着道:“三哥并非有意来迟,只是有些事情耽搁了。”刘岳伸手拿过刘念手中的木剑,笑着道:“今日便将这木剑放于我宫中,明日看到定会想起与四弟的约定。” 刘念到底是好哄骗的,忙笑着道:“好,那就放在三哥宫中,算是给三哥提个醒。”刘念抬手擦掉额头上的细汗,一转眼便看到不远处的魏璟元,惊讶道:“三哥,他是何人?” 刘岳看向魏璟元,笑了笑道:“历先生刚收的徒弟,雍国公府的嫡长子。” “魏璟元?”刘念连跑带笑的来到魏璟元身前,打量道:“你会舞剑吗?” 魏璟元颔首笑道:“回四殿下,璟元不曾学过。” “那你会骑射?” 魏璟元依旧摇头。 刘念不屑的冷哼一声:“无趣。”刘念转过身看着刘岳道:“三哥,母妃怕是要寻我了,我先回宫去了。” 刘岳点头道:“去吧。” 刘念临走前再次打量魏璟元一番,眼神中充满了不屑。魏璟元对刘念的这个眼神并不陌生,或者可以说,满朝文武均不陌生。刘念自恃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便目中无人恃宠而骄,以至于最后落得葬身火海,痛苦哀嚎却无人理会的下场。 魏璟元想到此处,目光不由自主的看向刘岳,然而他却是手握木剑立于不远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轻声道:“师弟要看我看到何时?可是要等历先生回来?” 魏璟元颇有尴尬,忙走了过去:“璟元不曾习武,还请三……师兄多多指教。” 第22章 戏弄 魏璟元四五岁时,五叔战简尚未娶亲,官位不高,与魏璟元同住东边厢房。每日清晨,战简便会于院内习武强身,魏璟元则是捧着厚重的书籍,坐于一旁细心看着。久而久之,魏璟元倒也摸透了这习武的套路,也曾在战简的强迫下试过几次,无奈均已体力不足而告终。纵然是失败了,可战简却从中发现,魏璟元有着极佳的目光,可一心二用的精力,体力虽差了些,但臂力却是不容小觑的。几经观察,战简决定授魏璟元射箭之艺,以备不时之需。 自魏璟元懂事起,他便明白了,这府中最疼爱他的,莫过于祖父收养的义子,他名义上的五叔。二人虽血脉不相连,却更似父子,无论战简提出何等要求,魏璟元从不婉拒。于是,魏璟元狠下心来,同战简学了两月的射箭,另魏璟元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竟学出了模样,算是略有所成。 战简心感甚慰,赞魏璟元乃射箭之良才,假以时日定成大器。 魏璟元得了战简得赞许,心中甚喜,无奈得是,两月后的某日,战简接到皇上旨意,便披上戎装,去了边疆上阵平乱去了。 战简一走,魏璟元再无动过弓箭。一转眼七年过去,此事早已成了秘事,府中无人记得,甚至有人都不曾知道过。魏璟元从回忆中醒神,此时的他已在刘岳的吩咐下站了半个时辰的桩,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粘在身上搔痒难耐。 刘岳将魏璟元丢于一旁,自个儿倒是全神贯注的练了起来,待舞剑过后,刘岳这才看到魏璟元那饱受煎熬的模样。 刘岳抿唇偷笑,收了剑放于身侧,来到魏璟元身前打量一番:“师弟可是受不住了?” 魏璟元依旧目视前方,淡淡道:“尚好。” 刘岳眯眼笑着:“既然师弟还有力气,那再站上半个时辰吧。”刘岳绕到魏璟元身后,低头看着魏璟元微微颤抖的双腿,趁着魏璟元未有防备,抬腿便是一脚。 魏璟元猝不及防,身形一个不稳险些栽倒在地,待他稳住身形后,只听身后传来刘岳的严厉的声音:“下盘要稳,不可动摇,否则便是白费功夫。”说罢,刘岳抬腿又是一脚:“用力。” 魏璟元长吁一口粗气,将力气全然送到双腿处,这才得意稳稳站牢。 刘岳颇为满意,再次来到魏璟元身前,笑道:“师弟莫要偷懒,我会一旁瞧着的。”刘岳将手中长剑放于木架之上,随后取出三尺长鞭,握于手中轻轻抖动:“师弟可知这鞭子的用处?” 魏璟元默不作声,冷冷的看着。 刘岳见他不语,笑着走了过来,凑到魏璟元耳旁小声道:“这鞭子乃惩罚你偷懒之用。” 刘岳说话时,口中呵出的热气落在魏璟元的耳畔处,温热的让他浑身一颤,那微痒的感觉,竟是蔓延到了全身。魏璟元下意识的想躲避,可刚刚偏过头去,便听到刘乾在不远处喊了一声:“你们在做什么?” 刘岳背对着刘乾,面带冷笑,当他转过身看向刘乾时,脸上的笑容竟是那般温和恭敬,只见他从魏璟元身前退开,颔首道:“二哥来了。“ 刘乾整日被淑妃盯着,不能出宫看望魏璟元,今日得知魏璟元进了宫,心中窃喜,趁着淑妃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跑了过来,另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从外头进来,便看到刘岳凑在魏璟元耳旁说着什么,刘乾一气之下便喊了出来。 “三弟,你们这是在作甚?”刘乾心怀不满,猜疑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两人。 刘岳笑着道:“二哥有所不知,历先生今日有要事缠身,这才让我教璟元一些粗浅的功夫,方才,璟元心有旁骛,我不过是过去问一问罢了。” “心有旁骛?”刘乾看向魏璟元:“在想什么?” 魏璟元很是茫然,他刚才未想任何事情。 刘岳勾起唇角:“璟元怕是难以启齿,便有我代为说了吧。”刘岳跻身上前,来到刘乾身侧,轻声道:“璟元入宫,不曾见到二哥,这才……”刘岳尚未把话说完,已是看到刘乾眼中流露出的欣喜。 刘岳声音虽小,魏璟元却也是听的极为真切,心中顿时燃起一股怒火,看来,刘岳的这步棋是非下不可了。魏璟元嗅到了危险,他要尽快想办法打消刘岳的念头才好。 刘乾甚是高兴:“璟元站了多久?” “回二哥,已有半个时辰。”刘岳颔首道。 刘乾微微皱眉:“璟元不曾习武,三弟何以这般胡来。”刘乾忙走到魏璟元身旁,关切道:“无需站着了,快跟我到一旁歇着。” 魏璟元全身酸疼,刚一松懈下来,脚上便传来难以忍受的酸麻,魏璟元重心不稳,弯腰向前栽去。刘乾尚未作出反应,魏璟元已是从他身旁掠过,直扑刘岳。刘岳站于原地,看似无动于衷,实则已是勾起嘴角,直到魏璟元栽过来时,刘岳这才伸出手,将魏璟元牢牢扶在身前。 “莫要着急,慢慢着来。”刘岳待魏璟元站稳之后,这才慢慢松开了手。 魏璟元微低着头,轻声道:“多谢三殿下扶持,璟元感激不尽。” “璟元,你怎这般不小心,若不是三点扶住了你,摔伤了可如何是好。”刘乾这会儿才走上前,想伸手扶住魏璟元。 身份有别,魏璟元万万不敢让刘乾搀扶,就在刘乾伸手过来时,魏璟元忙转了过身,笑着道:“二位殿下,璟元已无力气支撑,且要歇上片刻。”魏璟元行礼过后,一步一挪的来到宫人们早已准备的好的椅子上坐下。 刘乾暗中收回手臂,忙对身后的宫人道:“还不上茶。” 宫人们吓的一抖,赶忙给魏璟元上了盏茶,待魏璟元喝上几口之后,又十分机灵的给魏璟元端上了两盘宫中糕点。 刘乾和刘岳走过来,各自坐下后,刘乾便目光炙热的看着魏璟元,仔细打量一番后,刘乾皱眉问道:“三弟,璟元身上的衣袍,可是你的?” “回二哥,正是。”刘岳浅笑着。 刘岳话音一落,魏璟元便在刘乾的眼中看到了不屑与厌恶。 “三弟这身衣袍实在是旧了些,料子还是去年父皇赏赐的吧?”刘乾的话中满是讥讽,又道:“璟元即是初学,更要穿些合身的,明日我便禀明母妃,命人给你做身新的衣裳。” 魏璟元暗中观察刘岳,他目光平静且深邃,嘴角微翘,不似喜不似怒,看似并未将刘乾的话放于心上,众皇子中,怕是再难找出这般能忍的了。 此时,刘岳突然转过头看向魏璟元,微微一笑:“二哥说的是,弟弟考虑的不周。”刘岳话虽是对刘乾说的,可这目光却始终与魏璟元对视着。 “二殿下,还请听我一言。”魏璟元收回目光,转而看向了刘乾。 刘乾一扫不屑之姿,满面笑容道:“说了便是。” 魏璟元颔首道:“璟元有幸穿了三殿下的衣袍,实乃我的福分,又则,这身衣袍倒也合身,还请二殿下收回成命,无需劳烦淑妃姨母。” 刘乾稍有愣神:“你既然觉着合身,那便如了你的愿。”刘乾好不容易见魏璟元一次,又怎么浪费功夫在衣袍上面。 魏璟元故意露展露笑容,刘乾见之更是喜上眉梢,笑着道:“快尝尝这糕点,你若喜欢,我便命人每日送到你府中,供你品尝可好?” 魏璟元颔首道:“有劳二殿下挂怀。”魏璟元并未拒绝,因为他知道,刘乾虽是这么说了,可能不能记住又是一回事儿了。魏璟元从桌上拿了糕点,凑到嘴边送入口中,入口即化的糕点倒是美味,可他尚未咽下去,便瞧着远处跑来一宫女,神色慌张跪倒在刘乾脚下:“二殿下,淑妃娘娘派人来了。” 刘乾很是惊恐,心想母妃竟然这么快就知道了,刘乾蹭地站起身,忙道:“回宫去。”刘乾焦急地向前走了几步,随后转身,苦笑道:“拜师礼那日,我定会前往观礼。” 魏璟元起身,颔首道:“恭送二殿下。” 刘乾离去后,魏璟元再次坐回到椅子上,拿起茶盏凑到嘴边轻抿一口,与此同时,一旁的刘岳笑着道:“方才二哥已是要扶了你,你何以要躲开?” 魏璟元放下茶盏,恭敬道:“璟元双腿酸麻,并未在意细节。” “哦?这倒是我多疑了。”刘岳自嘲似得笑了笑,又道:“二哥待你甚好,你竟刻意回避,难道这仕途对你来说,比二哥的心意更为重要?” 魏璟元目视前方,冷声道:“人各有志,何以强迫他人接受。”魏璟元转过头看向刘岳:“二殿下近日来不得自由,相信三殿下已知缘由,纵然我有心接近二殿下,淑妃娘娘定是不会应允的,岂不是自找麻烦。” 刘岳笑道:“你倒是什么都敢说。”刘岳站起身,背过手去:“时候不早了,历先生怕是难以信守约定,你可自行离宫去了。”刘岳向前走了几步后停了下来,并未转身道:“双鱼戏珠为何不随身携带?”刘岳先前在魏璟元更衣时就已经发觉,魏璟元并未将他的玉佩随身而带,这便是刘岳今日不快的由头,现在说来,算是给魏璟元提了个醒,如若还不知珍惜,刘岳定不会轻饶了他。 魏璟元怔了怔,待他想回刘岳的话时,刘岳已是加快了脚步走出好远。 刘岳回到宫中时,历卓言已在内殿等候多时,见到刘岳进来,忙起身行礼:“三殿下总算是回来了。” 刘岳冷哼一声,坐下后问道:“下不为例。” 历卓言笑着道:“三殿下无需动怒,历某不过是另有打算罢了。” 刘岳面无表情道:“淑妃的人可查到了?” “历某并未发现形迹可疑之人,淑妃当真是谨慎的。”历卓言坐下后又道:“今日本以为可以借元儿入宫,再将消息透漏给刘乾,便可从中查到淑妃安排在这里的人,可惜却一无所获啊。” 刘岳冷笑道:“无需操之过急。” “是。”历卓言再次笑了起来,问道:“三殿下与元儿相处的如何?” 刘岳会心一笑:“甚好。” 历卓言故作惋惜,苦叹道:“可惜他在殿下眼中只不过是个棋子,还是不得不走的一步棋子。” 刘岳笑意加深:“此一时彼一时,我改变主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入V,非常感谢看官们的大力支持,啥也不说了,我会努力更新的。 看官们出来撒个花吧,咱们也好混个脸熟啊,哈哈哈! 小剧场来袭。 刘岳:“你可真够笨的,这么简单的拳脚功夫都学不会?” 魏璟元:“就不会了,怎么地吧。” 刘岳坏笑:“也罢,拳脚功夫学不会,那咱们换一种功夫学学、” 魏璟元迷茫:“什么功夫?好学吗?” 刘岳笑着道:“当然,而且还很舒服呢。”说罢,刘岳一把抱起魏璟元进了内殿。 魏璟元被扔到榻上,此刻幡然醒悟:“哎,三殿下不可如此下作。” 刘岳坏笑:“下作的事儿我干的多了,不在乎多着一件。” 魏璟元挣扎道:“你在这样我和喊人了啊。” “喊吧,随便喊。”刘岳饿狼扑食,待如愿以偿后,笑着问道:“这是给你的惩罚。” 魏璟元眼中含泪道:“我咋了,你就要惩罚我?” 刘岳哼了一声,低下头在魏璟元唇角一吻:“以后,必须将我的玉佩随身而带,否则,决不轻饶。” PS:感谢各位投的地雷,全体么么哒。 Jim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4-11-02 22:49:36 鬼宿增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4 18:52:13 鬼宿增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05 08:27:41 姜花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1 21:51:07 姜花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1 22:22:35 姜花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9 14:10:05 Jim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9 16:01:25 Jim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19 23:40:18 姜花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1 23:18:42 Jim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2 00:04:04 八月桂花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5 18:36:04 冰雨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5 20:10:40 姜花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5 20:51:11 浅羽末末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5 22:27:46 姜花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6 22:58:56 姜花儿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1-26 23:1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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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璟元看着那座华丽的宫殿笑了起来,那是讥讽的笑,自嘲的笑,像是在辱骂自己当初的愚蠢,同时也彻彻底底激发了魏璟元内心的仇恨,负我者,此生不死便无休。 魏璟元跟随那宫人匆匆穿过太子殿,再穿过两座大殿与几座小殿便可直抵宫门。 魏璟元的身影逐渐拉小缩短,最终消失在这座华丽的宫城之中。 太子殿偏殿的楼阁中,一男子身着淡黄色衣袍,站于窗口处,看着魏璟元离去的方向,问着身后坐着的人:“不知舅父如何看待此事?” 文韬坐姿稳若松柏,笑着启齿道:“一直以来,魏国淮都是按兵不动,从不靠拢任何势力,如今竟让自己的儿子拜了历卓言为师,当真是一步妙棋啊。” “哦?”刘显笑着回过身:“舅父竟是这么想?” 文韬徐徐道来:“三殿下自幼便不受皇上宠爱,而他又无母家势力可依靠,正是这宫中最不会受到皇上猜忌之人,魏国淮此举,无非是想告诉皇上,他不会替任何人卖命,唯有效忠皇上才是正解。” 刘显嗤笑道:“表忠心吗?” “正是。”文韬附和笑了起来。 “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能表忠心。”刘显神情中透出一丝阴狠,又道:“明日过后便是魏璟元拜师礼,父皇定会命我前去观礼,到时候……” “太子殿下莫要铤而走险。”文韬话中之意虽是劝诫,可神情中却无不是在支持着他。 刘显笑而不答,回过身继续看着窗外:“刘乾近日来被淑妃盯的紧,舅父可能猜出所为何事?” 文韬困惑道:“臣虽然猜不出淑妃为何这么做,但也能看得出,此事与那魏璟元有着关联。” 刘显笑着道:“看来,是时候让那人替我做事了。” 文韬忙道:“太子殿下不可操之过急,她乃我安排在魏国淮身边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轻易动用,更何况……”文韬略显吞吐。 “何况如何?”刘显反问道。 “她已有了身孕。”文韬轻声道。 “有了身孕?”刘显惊讶片刻,随后神情中透着狠戾道:“不能让她生下孩子。” 文韬又道:“太子可是担心她诞下孩子之后,便不会为我所用?” “没错。”刘显笃定道:“女子最易动情,于男子情谊,于骨肉血脉,都是成我大事之阻碍,舅父若当真希望我坐上那个位置,便不可妇人之仁,必要心狠手辣。” 文韬叹气道:“太子莫要心急,她父亲尚有把柄握与我手中,相信她不会有二心的。” 刘显回过身,面带冷笑道:“舅父到底是老了,这心性不似从前那般狠绝了。” 文韬对太子的话并无半分气恼,反而苦笑道:“太子说的是,臣老了。” “哼”刘显冷哼一声,甩袖离开了阁楼。 魏璟元坐着马车回到了国公府,下车时,元宝赶忙跑了过来,跪在地上深深弯下了腰。魏璟元定睛看了几眼,没能从元宝的背上踩过,而是直接跳下马车,笑着道:“快起来,我有些站不住了。” 元宝连忙起身,扶住魏璟元道:“大少爷的脸色不好,是不是身子不适?” “进府再说。” 魏璟元在元宝的搀扶下进了府,得知魏国淮尚未回来时,径直去了主院儿,同老夫人请了个安便谪回了自个儿的住处。 “元宝,去打盆热水。”魏璟元吩咐道。 “元宝这就去。” 不过片刻,元宝端着木盆走了进来,放于魏璟元脚下。 元宝替魏璟元脱鞋袜时,魏璟元低头看着,微笑道:“元宝似是强壮了。” 元宝仰起头,露出憨傻的笑容:“元宝想着快些长大,到时候便能更好的服侍大少爷了。” 魏璟元微叹一声,待双脚进入盆中时,竟是舒服的闭上了眼睛:“元宝,给我捏捏肩吧。” “是。”元宝净过手来到魏璟元身后,双手放于他的肩上,轻缓有力的捏着:“大少爷可觉着舒坦?” 魏璟元轻哼一声:“尚好。” 元宝露出欣喜的笑容,只是魏璟元并未看见。 “大少爷。”钱妈妈于门外轻唤一声。 魏璟元闻声睁开眼睛:“钱妈妈可有事儿?” 钱妈妈迈过门槛走了进来,行礼后道:“夫人让老奴过来传话,拜师所用的束脩六礼已经备好,且已送到了老夫人那里,还请大少爷用过晚膳后前往主院儿瞧上一瞧。” 魏璟元应声道:“母亲这几日过于操劳,元儿不能及时请安,还请钱妈妈多多留意着,莫要让母亲累着。” 钱妈妈笑道:“服侍夫人是老奴的分内的事儿,应当的。” “那就有劳钱妈妈了。” “老奴不敢当。”钱妈妈低头往魏璟元泡脚的木盆中瞧了一眼,忙道:“大少爷练武劳累,老奴便回去了,还请大少爷仔细身子。” “好。” “老奴告退。” 钱妈妈走后,魏璟元看向元宝,笑着问道:“你为何每每见到钱妈妈都是那般畏缩,该不会是怕了她吧?” 元宝苦着脸,微微点了点头。 “身为男儿,何以畏惧那妇人。”魏璟元压低声音,小声道:“待有朝一日,我定会替你讨回那日你所受之苦。” 元宝怔了怔,心存感激道:“元宝不想让大少爷烦心。” 魏璟元欣慰道:“我乏了,想睡会儿了。” 闻言,元宝忙替魏璟元擦了脚,又替魏璟元宽了衣,待魏璟元躺下后,便悄声退了出去,守候在门口,一刻不曾离去。 魏璟元这一睡便睡到了戌时,外头天色已暗,夏夜的热风再次吹了起来,魏璟元随着虫鸣声醒来,口唇干涉,艰难的唤了声元宝。 “大少爷醒了?”元宝推门而入,傻笑着跑了过来:“大少爷可是饿了?” 魏璟元抬手揉了揉眼睛,惺忪的睡颜上透着一抹微红,魏璟元微微浅笑,口中竟是传来了嘤嘤的低吟声。此刻的魏璟元像是放下了所有的前尘往事,神情中透着舒心的慵懒。 元宝看的愣了神,直到魏璟元放下手,定睛看着他时,这才回过神来。元宝耳根微红,偏着头问道:“大少爷口渴吗?” “嗯,倒杯茶来。”此刻的魏璟元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冷静中带着淡然。 元宝递上茶,待魏璟元喝过后,问道:“大少爷可要用膳?” 魏璟元摆了摆手,从榻上下来:“更衣,去主院儿。” 魏璟元更衣后,便直奔了主院儿。进门时,屋里已是坐满了人,除了老夫人与大夫人之外,王氏吕氏曹氏三位姨娘也都来了。 “元儿,快过来瞧瞧。”老夫人冲他招了招手。 魏璟元走上前,看着桌上放着的束脩六礼。 老夫人笑着道:“肉干是祖母为元儿准备的,剩下的都是你母亲和你几位姨娘替你准备的,你看着可好?” 魏璟元笑着道:“甚好,有劳祖母,母亲和几位姨娘了。” “元儿喜欢就好,我这可是命人精挑细选选出来的红枣啊。”吕氏一旁笑着道。 魏璟元颔首道:“有劳三姨娘。”魏璟元再次看向离母亲最近的那些红枣,尚未瞧的仔细,便听到钱妈妈惊恐道:“蛇,红枣里有蛇。” 众人皆惊,忙看向那盒红枣之内,只见一条红色的小蛇正吐着信,冲着大夫人弓起了脖颈,蓄势待发的模样。大夫人离那蛇不过两步之遥,吓的她脸色苍白,不顾一切的向后倒退,兴许是她动作过于大了些,惊了那红色小蛇,只见它似是用尽力气窜了出去,直奔大夫人的面门。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来袭…… 再来个小剧场吧,我最近写上瘾了。 刘岳正在房内,听到魏璟元的叫喊声忙跑了出来:“元儿,你怎么了?” 魏璟元无辜道:“你那损货大哥要害我,你说咋办吧。” 刘岳沉了脸:“好你个刘显,我的人你都想害,找屎是吧。” 魏璟元冷哼一声:“你去给我宰了他,否则我跟别人私奔。” 刘岳哄着魏璟元:“我宰了他便是,但你以后不能拿私奔要挟我。” 魏璟元趾高气昂道:“为什么不能要挟?” 刘岳抱着魏璟元:“因为,你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呵护你的人。” 第24章 怀疑 魏璟元此时离大夫人最近,眼瞅着那条蛇直奔她面门而去,他似是无动于衷的伸了伸手,装个救人的样子罢了。众人皆以为大夫人难以脱逃时,钱妈妈竟是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蛇身,红色的小蛇立刻扭动着身体缠住了她的手掌,毫不留情的一口咬了下去。 钱妈妈虽是吃痛却没松开手中小蛇,而是拿过茶盏,将蛇按于地上,狠狠的砸了几下,直到红蛇一动不动,她才松开了手。 “钱妈妈……”大夫人双腿酸软,整个人向后栽了过去。 魏璟元此时才跻身上前,伸手扶起了倒下去的大夫人:“母亲……母亲……”魏璟元轻声唤着:“来人,快去请相大夫入府。” 屋内乱成一团,老夫人坐于榻上脸色惨白,待稍有缓和好,忙道:“快去请相大夫入府,顺便把淮儿找回来,快去啊……” 几名下人惊慌失措的跑了出去。 魏璟元待大夫人被送入了内房后,这才又谪回了正堂。 “钱妈妈可好?”老夫人问道。 钱妈妈护住有功,已被老夫人赐了坐,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发青,额头处冒出豆大的汗珠,如同净面一般划过脸庞,她此时不停的颤抖,嘴里不知在嘟囔着什么。 “祖母,这蛇怕是有毒的。”魏景存是后过来的,进屋后从王氏口中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 闻言,老夫人细看钱妈妈的脸色,当真是有毒的。 魏璟元这时才走上前,打量过钱妈妈后说道:“祖母,这蛇是从束脩六礼的红枣中窜出,定是有人蓄谋的。” 话音刚落,屋内众人皆惊,面面相觑,唯有王氏突然跳了出来,辩解道:“元儿,这红枣是我替你准备的,难不成你在怀疑我?” 老夫人闻言,疑惑的目光看向王氏,冷哼道:“这红枣是你准备的,可这蛇亦是从你准备的红枣中窜出的,你又如何解释?” “这……这……”王氏无言辩解,这了半晌方才有了后话:“老夫人,真的不是我做的。” 魏景存见王氏如此心惊胆战哀求开脱,心中不免有了怒火,他上前一步,颔首道:“祖母,王姨娘不会这么做的,试问这天下有几人会愚蠢到用自己的东西来陷害自个儿的,这不是天下之大稽吗?” 魏璟元一旁冷笑,却没有搭话。 老夫人思忖之时,魏国淮与相大夫已了进屋,魏国淮忙来到老夫人身前,谢罪道:“儿子不孝,让母亲受惊了。” 老夫人见儿子回来了,心中的石头亦是放下了,轻轻摆了摆手:“我乏了,回屋歇着去了。”老夫人由冯妈妈扶着去了里屋,将这后面追查一事,全部抛给了魏国淮。 “魏大人,下官还是先行替夫人诊脉要紧。”相大夫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也好,有劳相大夫了。”魏国淮吩咐下人引着相大夫前往内房,且刚到了门口,便听到魏璟元说道:“父亲,母亲无性命之忧,只是受到了惊吓,还是先请相大夫看过钱妈妈吧。” 魏国淮这时才注意到钱妈妈那副凄惨的模样,他紧皱眉头:“相大夫有劳了。” 相大夫应声来到钱妈妈身旁,诊脉过后又翻了翻钱妈妈的眼皮儿,叹声道:“中毒不深尚有救治的法子,还请魏大人将钱妈妈移到别处,下官自会救治。” 魏国淮皱眉道:“来人,将钱妈妈送到别院儿去,若需用药且准备着。”魏国淮心中是不想让相大夫救治钱妈妈的,无奈众人皆在,魏国淮又不好多言,心中更是失望之至。 相大夫与钱妈妈一行人离开了主院儿,房内便冷清了许多,魏景存扶着王氏坐下,吕氏则是看好戏的目光流转,而她身后的魏玉蓉,更是勾着唇角,与吕氏抱着同样的心思。至于那曹氏,已是脸色惨白,惊恐不安的坐于椅子上看着魏国淮。 “父亲。”魏梦婵从内房而来,眼中噙着泪水,扑通跪倒在地:“父亲,今日本是祖母叫众人前来看看大哥的束脩六礼,不料母亲却遭人暗中谋害,若非钱妈妈及时护住,怕是母亲她……母亲她……”魏梦婵嘤嘤的哭了起来, 魏国淮本就心烦意乱,如今被魏梦婵这么一哭,心中懊恼更是都了几分。魏国淮强压下心头烦乱,安慰道:“蝉儿莫要哭,为父自会查明此事的。” 魏梦婵应声起身,边擦泪水边来到一旁站了下来。 屋内无一人说话,直到半个时辰后,相大夫从别院而来。 “魏大人,钱妈妈性命已无大碍,不过需要静养多日方可痊愈。” 魏国淮忙道:“相大夫辛苦了,还请坐下歇息片刻。”魏国淮命人看茶,待相大夫喝完后,魏国淮又道:“相大夫,你可知这蛇的来历?”魏国淮指了指地上那条已经断了气的小红蛇。 相大夫起身来到蛇的旁边,仔细看过之后说道:“此乃红枝节,也有红枣之称,多栖息于农耕水沟之中,若被它咬上一口,不出半个时辰,便会一命呜呼。” 魏国淮紧皱眉头:“即是农耕之物,为何会来到我府中?”魏国淮虽是对相大夫说的,实际上却是在自言自语。 相大夫暗自腹诽,我又何以得知? “父亲。”魏玉蓉按捺不住了,一旁说道:“此毒蛇是从王姨娘替大哥准备的红枣中窜出的。”魏玉蓉语出惊人,盯着她的不止魏国淮与王氏,甚至连吕氏都狠狠瞪了她一眼,示意她莫要在多嘴。 魏玉蓉被吕氏这么一瞪,赶忙低着头退到了吕氏身后。 “玉蓉说的可是实情?”魏国淮转过头看向王氏。 王氏惶恐不安道:“老爷,这红枣是我准备的不假,可这毒蛇,我确实不知。”王氏开始了哭天抹泪,抚着肚子道:“老爷,我已身怀有孕,定会替我腹中孩儿积德行善,绝不会做出此等歹毒之事。” 王氏哭声逐渐大了起来,魏景存听的愤愤不平,上前道:“父亲,您要相信王姨娘啊,此事绝非她所为。” 魏国淮深知这事并非王氏所为,故意道:“是与不是,过后才可得知,来人,给我查。” 魏麟得了命令,便带着人开始了彻查,不过半柱香的时辰,魏麟从外头押着一身材高大的男子走了进来,魏璟元仔细一瞧,正是府中小厮阿虎。 “跪下。”魏麟一脚踢在阿虎小腿处,阿虎痛苦倒地。 “老爷,我在阿虎的房中搜到了这些东西。”魏麟将一些麻绳竹竿之类的东西扔到了地上,众人探头看了几眼,均是看不出什么门路。 “这是何物?”魏国淮问道。 魏麟颔首道:“回老爷,这是田间农夫用来捕蛇的。”魏麟拿起地上的竹竿,又道:“这叫竹钳,以卡住蛇头之用。” 魏国淮怒声道:“还不速速招来。” 阿虎从地上爬了起来,冷笑道:“没错,此事是我做的。” 一丝阴冷从魏国淮眼中闪过:“你为何这么做?” “为何?”阿虎突然笑了起来:“老爷问我为何要这么做,那我告诉你便是。”阿虎收敛了笑容,神情狠戾道:“我要给碧玉报仇,我要给她报仇。” 众人惊讶不已,万万没想到碧玉与阿虎竟有了见不得人的勾当。 “放肆。”魏国淮厉声道:“碧玉的死与雍国公府何干,你何以这般歹毒,要用蛇来害人。” 阿虎冷哼道:“碧玉不曾有攀龙附凤之心,偏偏大夫人不肯相信她,将她赶出府去,这才丧了命,说到底,还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吗?”阿虎黝黑的脸庞已变的扭曲,愤恨道:“我要让大夫人死,我要给碧玉报仇。” 魏国淮气的不轻,对着魏麟道:“满口胡言乱语,魏麟,把他拉出去吧。”魏国淮摆了摆手,魏麟自是明白这后面该如何做了。 “且慢。”魏璟元突然站了出来,颔首道:“父亲,可否让我问他几个问题?” 魏国淮冷眼看着魏璟元。 魏璟元见魏国淮不作声,便当他默认了。 魏璟元来到阿虎身旁:“阿虎,我问你,你为何会捕蛇?” 阿虎低着头:“我没进府时,常跟着父亲去捕蛇,捕了蛇后就送到集市上的酒铺换些银两,时间久了,我自然就会了。” 魏璟元点点头:“我在问你,你将蛇放进了红枣的盒子中,有何以断定,这蛇一定会冲着夫人而去呢?” 阿虎僵在原地,吱吱呜呜的说不出话。 魏璟元勾起嘴角:“难道说,这事并非你一人所为?”魏璟元想起刚才拿红枣盒就放在大夫人身前,如今看来,定是有人故意的。 “没有,是我一人所为,请老爷杀了我吧。”阿虎趴在地上,又道:“碧玉已死,我也不想苟活于世,杀了我吧。” “你想死,好,那我成全你。”魏国淮冷声道:“魏麟,你还等什么,还不动手。” 魏麟得令,与门外的几个奴才将阿虎押了出去,许久,外面恢复了静谧,魏璟元想问的话却未能问完。这件事在魏璟元看来,结束的太过顺利,还有许多疑点没有解开,无奈魏国淮已做决断,魏璟元再无追问的可能。 夜里,魏璟元回到住处,待元宝关门后说道:“梁镇已有两日没来了吧?” 元宝应声道:“元宝不曾记过。” 说话间,房门突然被推开,魏璟元与元宝尚来不及做出反应,屋内的油灯便已熄灭。 魏璟元笑着道:“你来的倒是快。” “大少爷有事吩咐,梁镇自是要现身的。”梁镇斜身坐下,从桌上拿了茶盏,一边品茶一边问道:“大少爷眉头紧蹙,怕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妨说出来,梁镇也好为您分忧解难啊。” 魏璟元笑了笑,简短地将今夜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梁镇。 梁镇问道:“大少爷可是想让我去追查阿虎?” 魏璟元点了点头:“我认为此事并非阿虎所为。” “他不是已经被你父亲处决了吗?这要如何追查?”梁镇问出心中疑惑。 魏璟元摇头:“非也,若我所猜不错,阿虎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看官们看的爽的话,赶紧来留个言撒个花吧,哈哈哈! 码了一天,腰酸背痛,我决定活动筋骨,来段健美操,哈哈! 明儿见…… 第25章 嫩芽 魏璟元无法断定阿虎是否还活在这世上,全凭直觉猜测罢了,但愿不要让梁镇百忙一场才好。魏璟元与梁镇说话的过程中,不禁想起魏国淮那时的种种异样,屋内众人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但魏璟元却发现,魏国淮迫切的想把事情做个了断。 疑惑上了心头,魏璟元大胆猜测,这蛇莫不是魏国淮命人放的?可转念一想,又觉着猜错了方向,魏国淮虽与大夫人夫妇不同心,若想动手又何必等到现在?如果魏国淮当真想掩盖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魏国淮想保护这放蛇之人。 魏璟元想通了整件事,虽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但整个人比方才放松了许多,紧蹙的眉毛已经展平开来,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梁镇眼光一扫,有所察觉,忙道:“大少爷可是想到了什么?” “尚不确定,过后再说罢。” 梁镇撇了下嘴,起身道:“大少爷若没有别的吩咐,梁镇先行告退了。” “慢着。”魏璟元叫住他,说道:“上次吩咐你的事情可有了眉目?”魏璟元略带迫切的目光看着梁镇。 “还有没查到所用的线索,不过大少爷放心,梁镇定会竭尽全力替大少爷办事的。”梁镇双拳端于胸前,不羁的微笑竟有些潇洒的意味。 魏璟元不去细看,偏过头道:“梁镇,你既然替我办事,总归要听我的吩咐,你可明白?” 梁镇笑了起来:“大少爷莫不是怪我神龙见首不见尾?” 魏璟元默不作声。 “不如这样吧。”梁镇来到魏璟元身旁,俯□,近在咫尺的距离,轻声道:“往后大少爷若想找我,便于子时过后,半开一扇窗,我定会现身相见,任由大少爷差遣。” 梁镇靠的过于近了些,呵出的热气扑到魏璟元的半边脸上,魏璟元顿觉不自在,甚至想起刘乾曾终于这般,每每靠近时情话不断,一想到这里,魏璟元不悦的皱起眉头,厉声道:“休得无礼。” 梁镇朗声笑起,倒退两步道:“大少爷放心,梁镇并非好色之徒,更何况……”梁镇细细打量魏璟元,嘴里啧了一声道:“太过瘦弱,实非梁镇之喜好。” 魏璟元忍无可忍:“滚出去。”话一出口,魏璟元便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梁镇竟是将他逼的动了怒,乱了思绪。魏璟元越发气恼,偏过头道:“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梁镇见他着实动怒了,便收了戏谑的心思,面容严肃道:“梁镇告退。” 梁镇霎时间退出了房门,待屋内有了亮光时,魏璟元这才想起元宝的存在。 元宝掌灯后便站在一旁,眼睛来回打转,却始终不敢往魏璟元处看上一眼,而他耳根微红,脸颊上带着难以遮掩的羞赧,一看便知他将事情往歪处想了。 魏璟元无心理会,只道:“时候不早了,歇着去吧。” 元宝稍显慌乱,吱呜道:“大……大少爷,元宝待您睡下后再去歇着。” 魏璟元被他的模样给逗笑了,启齿道:“若哪一日身边没了你,我当真是不习惯的。” “元宝一辈子都跟着大少爷,服侍大少爷。”元宝低下头,深深地。 魏璟元没在说话,而是回身躺了下去。元宝替魏璟元盖了被子后,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站在一旁看着魏璟元,直到魏璟元似是睡熟了,这才熄了油灯,悄声退到了门口。 朝霞泛金,魏璟元从清爽的晨风中醒来,原来,这一夜都不曾关过轩窗。魏璟元坐起身,依旧是慵懒的揉了揉眼睛,正待他唤元宝进来时,便听到了历卓言的呼唤声:“元儿,为师来了,还不出来迎接。” 历卓言的话等同于说给自个儿听的,他快步来到房门前,推开便入,肆无忌惮,迈着张狂的脚步走了进来:“元儿,你看看为师带着何人来了。” 魏璟元坐于榻上,被子遮了半截腰身,身上的里衣又因昨夜来回翻身而敞开大半,露在外面的皮肤透着白玉般的质感,而他此时又因刚刚睡醒,惺忪的睡颜上透着淡淡的微红,经过轻揉的双眼中略带水汽,目光正好奇的看向门口。 刘岳知道来的早了些,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如今历卓言已经把话说出了口,他不好再在门口处停留,可真当他迈过门槛进屋时,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竟成了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刘岳背着手,站在门口处看的入了神,如今九岁的他,浑然不知一颗种子正在他心底最深处悄悄露出了嫩芽。 魏璟元万万没想到刘岳会这么早到来,来不及多想便掀开了被子,起身道:“璟元不知三殿下到来,多有失礼,还请三殿下责罚。” 刘岳此时才回过神儿,轻咳一声到:“罢了,是我来的过早了些,你无需自责。” 历卓言方才留意了刘岳的神情,勾起嘴角道:“都已经是师兄弟了,何必这么多礼。”历卓言来到魏璟元身前,笑着道:“元儿还不更衣,今日可是为师的大好日子啊。” 魏璟元怔了怔,忙道:“还请师傅与三殿下移步正堂,璟元随后就到。” 刘岳似是踩着魏璟元的话出了门,背着身的他快步朝正堂走去。 历卓言看着刘岳的身影,笑着道:“也好,我与三殿下到来,腿脚也有些乏了,正好去正堂歇歇。”历卓言转身出了门,慢步前行。 魏璟元更衣时,略有责怪道:“三殿下到来,你为何不知提前通报。” 元宝低着头:“元宝知错了。” 魏璟元见他着实委屈的模样,便不忍苛责了,待更衣过后,魏璟元这才来到正堂。 “元儿来了,快过来坐。”历卓言笑容自然,无半点生分之觉。 魏璟元笑着走上前,却迟迟未能坐下。 历卓言轻咳一声,刘岳这才开了口:“坐吧。” “谢三殿下。” “为师与三殿下来时天色尚早,不曾在宫中用膳,如今已是饥肠辘辘了。”历卓言右手揉着肚子。 魏璟元忙对元宝道:“还不快去准备。”魏璟元待元宝出门后,便自主端起桌上茶壶,毕恭毕敬的替刘岳倒了盏茶:“三殿下怕是喝惯了横牙茶,不如尝尝这淞景可好?” “淞景?” 魏璟元点头笑道:“实非茗茶,倒要让三殿下见笑了。” 刘岳端起茶盏,先是嗅了嗅,随后才送到唇边细细品觉。茶虽非茗茶,却是清香四溢,相较横牙茶却多了一丝甜味,不错,着实不错。 魏璟元见刘岳并无厌弃,这才端起茶盏慢慢品了起来。 早膳已备好,又由元宝与两个丫头分别摆到了桌上,按照宫中惯例,定要有人先行试菜,刘岳方可动筷。魏璟元对宫中规矩熟之又熟,便吩咐元宝一旁试菜。 刘岳见元宝将口中食物咽下,这才动了筷。 刘岳今日能提早出宫,无疑是历卓言安排的,拜师礼定于今日巳时,而现在却是刚刚过了卯时,纵然用膳耗费了多半的时辰,却也离巳时远了些。 魏璟元平日里吃的不多,几口便饱了肚腹,放下筷子后依旧留于桌前,安静而带着微笑看着刘岳与历卓言用膳。 刘岳被魏璟元的目光看的极为不自在,可他又不好问出口,唯有装出淡然的模样,似是毫不在乎。 一顿早膳用了个把时辰,待辰时一到,雍国公府便敞开府门,喜迎贵客入门,率先而来的便是陈国公陈炳,今日的他似是不悦,脸色阴沉,进门时仅是吩咐下人将贺礼送上,随后便进了府中正堂。 不过半柱香的时辰,文韬之子文铭庄与文采秀到来,而后跟着李太傅之子李桧,其女李琴瑶。两女相见,李琴瑶倒是落落大方,颔首同文铭庄寒暄几句,至于那文采秀,却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冷哼一声便进了雍国公府。 魏国淮身兼要职,平日里人缘甚好,而今日又是他的儿子行拜师礼,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京都世家,纷纷前来道贺,礼品更是五花八门,无不贵重奢华。 雍国公府一片繁忙景象,老夫人更是着了端重衣袍候在主院儿。魏国淮的几位妾侍已于正堂之中与贵族世家的妻女热络起来。辰时一刻,宫中来了,奢华马车停于府门前,太子刘显身着淡黄色衣袍先一步下了马车,而后跟着二皇子刘乾和四皇子刘念。 太子前来可是怠慢不得,魏国淮忙派人唤了魏璟元前往府门口。 “太子大驾光临,魏国淮有失远迎,还请太子责罚。” 刘显笑道:“魏国公无需多礼,我不过奉了父皇之命,前来观礼罢了。” 魏国淮与魏璟元忙退到一侧,说道:“太子里边儿请。” 刘显带着浓重的笑意朝正堂走去,待他从魏璟元身边经过时,不禁打量了他几眼。此时刘显笑意明显加深,今日他倒是要看一场好戏了。 “璟元。”刘乾来到魏璟元身旁,小声道:“我给你带了好玩应,过会儿给你。” 魏璟元颔首道:“有劳二殿下了。” 刘乾笑了笑,随后拉着刘念快步进了正堂。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好想写肉怎么破,哈哈哈哈……(忍着。) 继续码字,明儿晚上见…… 小剧场来袭 魏璟元刚刚睡醒,衣衫不整,刘岳进门时看的目不转睛直流口水。 魏璟元揉了揉眼睛,如同小豹子一般嗷呜低吟一声。 刘岳全身燥热,想也没想就扑了上去。 “混蛋,你要干嘛?” 刘岳心急道:“干……你” 魏璟元用尽力气一脚将刘岳踢下了床:“老子今天心情不好,滚蛋。” 刘岳爬了起来,哀求道:“元儿,朕的好元儿,让朕爱爱你吧。” “再说一遍,滚远……”话没说完,魏璟元便被刘岳堵住了嘴。 PS:感谢17妹的三颗地雷,么么哒。 感谢吴老太的三颗地雷,么么哒。 感谢小雅的四颗地雷,么么哒。 感谢夜袭的叶茜五颗地雷,一颗火箭炮,么么哒。 感谢瑶瑶的六颗地雷,么么哒。 感谢AK的一颗地雷一颗手榴弹,么么哒。 感谢鬼束增三的一颗地雷,么么哒。 感谢姜花儿的五颗地雷,么么哒。 第26章 暗示 雍国公府已有三年没有这般热闹过了,上一次还是老夫人孟氏大寿,魏国淮大肆操办,实则所用银两多半都是老夫人自行所出,魏国淮心中有愧,拒不肯收。老夫人见儿子如此执拗,便动之以情的分析了当下局势,这些银两虽为孟氏所出,看在外人眼中却没有两样,若引起皇上猜疑,倒也可说得实情,一方面可得廉洁之名,又可告诉这天下人,魏国公宁背负不孝之名,也绝不贪得不义之财。 孟氏伴老国公一生,何等大风大浪不曾见过,若说她聪明也不见得,不如说她早已将这人心看的更为通透罢了。 孟氏大寿前夕,魏国淮听了她的话,暗中散播传言,直到寿宴结束后,此传言便到了皇帝耳中,皇帝召见魏国淮,问了事情来龙去脉。魏国淮跪于皇帝身前,神情愧疚,母亲大寿却无银两办寿宴,还需母亲自行添补,当真是他的不孝。魏国淮声色动人,皇帝看在眼里感叹于心中,若朝中能多些此等良臣忠将,又该是何等场景啊。 魏国淮此行径感动了皇帝,当日便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又以忠贞匾额作为勉励,望魏国淮不忘初衷,继承老国公遗志。魏国淮名利双收,心中甚喜,回家后便跪在孟氏脚下,能身为孟氏之子,实乃他之荣幸。 一转眼三年过去了,雍国公府再次迎来了万众瞩目的一刻,不得不说,魏国淮早有准备,想借魏璟元拜师一事,与各派势力划清界限,然而,事情当真能如他所愿吗?这也是最为让他头疼且担忧的。 魏璟元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子,拜师礼本应稍纵奢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即可,而现如今却过于清俭了许多,贵客入府后心思多杂,年迈的多与魏国淮同朝为官,自是知魏国淮为人处事之道,心中多有佩服。而这年纪稍显青涩的,便心中略带鄙夷,斥雍国公府毫无待客之道,过于小气了些。 吉时未到,魏璟元正于院内与世家子弟攀谈,不料却被刘乾拉到一旁,埋怨道:“元儿,拜师礼可是一件大事,为何会这般简陋?” 魏璟元心中冷笑:“二殿□为皇子,难道不知这身为臣子的一举一动都是百姓眼中的榜样,我若大肆操办这拜师礼,又以何等颜面见得皇上,又以何等身份面对这京都百姓?”魏璟元字字珠玑,清晰可闻,一番话说完,倒是把刘乾说的面红耳赤。 刘乾身为皇子,又怎会不知这其中道理,只不过,在他心中,魏璟元不该如此。刘乾无以反驳,唯有赔上笑脸道:“我不过随口一说,表哥何以这般动怒。”刘乾倒退两步,双手端于身前弯下了腰:“表弟说错了话,还请表哥原谅。” 刘乾此番举动被不少人看在眼里,纷纷交头接耳,猜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魏璟元神色一僵,忙道:“二殿下不可如此。”魏璟元忙上前扶起他,小声道:“二殿下莫要让人看了笑话。” 刘乾笑着启齿:“那你还生气?” 魏璟元对刘乾在了解不过,长叹一声道:“方才璟元说话过重,还请二殿下莫往心里去。” 刘乾欣喜道:“怎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今儿可是你的……”刘乾话说到一半,便看到刘念兴冲冲的朝这边跑来,肉嘟嘟的小脸在他奔跑时竟是颤动了起来,着实可爱的紧。 刘念的样貌天真可爱,任何人都不会联想到他的内心竟是那般可怕,可怕到令人憎恶的程度。 “二哥”刘念到了刘乾身旁,亲昵的拽住刘乾衣袍的一角:“二哥,你在这里作甚。”刘念仰起头,看着魏璟元冷哼一声:“历先生如此厉害,怎会收了你这么个四体不勤之人当徒弟。” 魏璟元脸色一僵,气的说不出话来。 刘乾有所察觉,忙呵斥道:“四弟不可无礼。” 刘念一转头,拽着刘乾道:“二哥陪我去那边,那边有好东西可瞧,快点……” 刘乾拧不过他,看向魏璟元时陪着笑道:“我过会儿再来。” 魏璟元此时浅笑道:“璟元多有怠慢,还请二殿下与四殿下随意。” 刘乾轻叹一声,无奈牵着刘念离去。 二人刚走不远,魏璟元所处长廊的尽头便出现一道黑影,待魏璟元看清时,刘岳竟是朝他招了招手。 魏璟元微微皱眉,快步上前。 “三殿下怎会在这里?莫不是嫌里面太过繁乱了?”魏璟元客气道。 刘岳转身看向半空,勾着唇角道:“天下之大,竟是没有清净之处,当真令人惋惜啊。” 魏璟元同看向半空中,笑着道:“三殿下此言差矣。” “哦?”刘岳看向他,好奇道:“此话怎讲?” 魏璟元轻叹一声:“人活一世,自是要经历生老病死,爱恨情仇,无一可避免,然而,这世间仍有清净一处,此处便是在心中。”魏璟元低下头,抬手放于胸前,轻声道:“心静于此,何以费力寻找,三殿下说是吗?” 刘岳清冷的目光注视着魏璟元,许久之后,刘岳再次笑了起来:“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的。”刘岳背过身去,往正堂走去,几步之后,刘岳竟是停下脚步,并未回身道:“今日贵客临门,怕你□□乏术,即是如此,便安分守己去罢。”刘岳刻意咬重安分守己四字,望魏璟元能参透其中玄机。 刘岳快步离去后,魏璟元便停在原地,细细品味方才刘岳所说的话。 距拜师礼还有半柱香的时辰时,宋平舟总算赶到了雍国公府,进了府门待家父送上贺礼,便急匆匆进了正堂。宋平舟进门,不待他上前与太子请安,便被文铭庄拦了去路。 文铭庄细眼一眯,挥动手中纸扇道:“平舟兄来的这般迟,莫不是家中有事?” 宋平舟见他上前挑衅,不以为然道:“铭庄兄倒是长了一双慧眼,竟能一眼看透我的心思。” 文铭庄笑道:“平舟兄说笑了,我不过是顺口胡诌罢了,难道说?我真的猜中了?” 宋平舟冷哼一声:“家父身体抱恙,为了请大夫这才有所耽搁。” “原来如此。”文铭庄笑意加深,眼睛已是眯成了一条缝,他跻身上前,小声道:“太子尚无事差遣与你,还请平舟兄莫要多做手脚。” 宋平舟冷笑道:“无太子吩咐,平舟自是不敢轻举妄动,铭庄兄多虑了。”说罢,宋平舟绕过文铭庄去同太子请安了。 眼见吉时将近,府内处处欢声笑语,突然,一声凄厉的叫喊声从荷花池处传来:“不好了,有人落水了……” 魏璟元此时正在细细琢磨方才刘岳说过话,当听到这叫喊声时,已来不及多想,快步朝荷花池畔而去。 魏璟元来到荷花池,这里已是来了不少围观的人,待魏璟元绕过几人来到跟前时,文铭庄已从池中将文采秀救出,随后爬上来的便是李桧和李琴瑶。 “秀儿……”文铭庄待上岸后直呼文采秀,待文采秀睁开眼时,两眼噙着泪水,随后便栽进文铭庄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 “到底发生何事?”太子刘显与另外几位皇子赶来,人群散开时,刘显看到此等场景,惊讶道:“文家小姐与李家小姐为何会落水?到底发生了何事?” 文采秀一听是太子来了,心中便有了底气,坐起身抹去脸颊泪水,细声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方才我与瑶姐姐来到荷花池赏花,不曾想文秀说错了话,平白惹了瑶姐姐恼怒,正待我道歉之时,瑶姐姐竟是狠心将我推入池中,我猝不及防,胡乱伸手一抓,便与瑶姐姐一同跌进了水中。” “休要胡说,我妹妹怎会如此狠毒?”李桧见李琴瑶正瑟瑟发抖,妆容已花更显狼狈之姿,身为李太傅的掌上明珠何时受过此等待遇,又则这文采秀满口胡言污蔑李琴瑶,李桧当真是忍不得了。 “李桧兄莫要动怒,还且听听李小姐如何说罢。”文铭庄此时开口,无非是在告诉李桧,女儿家的事你一个大男人参合什么。 李桧听出话中之意,不禁闹了个大红脸。 魏璟元于太子身后不远处瞧着,看到李桧隐忍的神情时,竟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心道李桧当真事蠢钝的。魏璟元眉眼中透着笑意,此等神情竟是被不远处的刘岳看在眼里,魏璟元被那炙热的目光看的久了,便有了察觉,转过头时,刘岳与他目光交错,片刻后,刘岳勾起了嘴角,继而转头看热闹去了。 魏璟元恍然大悟,刘岳方才说的安分守己,不过是在告诉魏璟元,不该你参合的便不要参合,看热闹就好。魏璟元盯着刘岳久久未能移开视线,两人如此调换,却没有一丝尴尬违和,只不过,刘岳在魏璟元的注视下加快了心跳,他看着荷花池旁的几人,心思却全然想着魏璟元,他想不出自己为何要帮魏璟元,为何要将宋平舟透出的消息暗示给他,他……始终想不出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最近真是太勤劳了,哈哈哈……我要做一只勤劳的小蜜蜂,嗡嗡嗡。 依旧来个小剧场吧。 翻云覆雨过后,刘岳抱着魏璟元,温柔道:“元儿,你可还记得当初?” 魏璟元闭着眼睛:“和你所经历的一切我都记得。” 刘岳笑了起来:“那你可知我当初为何帮你。” 魏璟元勾起嘴角,笑而不语。 刘岳见他不说话,又道:“因为,那时的我已对你动了心。” 打滚求……求……求……我求啥啊我,哈哈哈!明儿见,不见不散。 第27章 圈套 都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秘密纵然是秘密,却依旧有迹可循,更何况这京都虽大,消息倒是传的飞快,文采秀与李琴瑶那点儿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了。如今两女厌倦了唇舌之争,已转为拉扯厮打,这可让一群世家子弟看的津津有味,不禁心生羡慕,羡慕这二皇子的魅力不凡。殊不知,这交恶的由来不过文采秀一人罢了,她视李琴瑶为眼中钉,恨不得拔之而后快。而那李琴瑶,却从未将文采秀看在眼中,自恃高傲又聪明了许多。 先前,李琴瑶正于雍国公府的正堂中与熟人攀谈,后又等来了文采秀贴身侍女,知她邀自个儿一同赏花,李琴瑶猜测文采秀未安好心,便要婉拒,谁料那婢女竟是从怀中取出一饰物,李琴瑶定睛一看,竟是贴身侍女翠儿的饰物。 李琴瑶心中有气,气文采秀如此大胆,竟是绑了翠儿。李琴瑶为救回翠儿,这才前往荷花池赴约。 “李小姐可否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上一说?”刘显站于众人之首,平淡的目光看向李桧身前的李琴瑶。 李琴瑶心思细腻,着实比李桧聪明了许多,她早已知晓文铭庄乃太子身边的人,太子必会护短,若要反咬回去,怕是得不偿失落了他人口舌。李琴瑶于众人中瞧了几眼,最终将目光落在二皇子刘乾身上。 刘乾面露担忧之色,与李琴瑶目光相撞,心中更是难以自持,恨不得冲出人群替李琴瑶解围。李琴瑶看出刘乾心思,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莫要乱了阵脚,刘乾会意之后,这才将心思稳了下来。 李琴瑶得太子问话,便由李桧扶着起身,她兀自整理了衣衫,颔首行礼,此时的她虽有狼狈,可眉眼间依旧顾盼生辉,轻声道:“回太子的话,采秀姑娘所说句句为真,确实是她出言不逊。” 李琴瑶话一出口,众人皆惊。 刘显稍感意外,笑着道:“李小姐可是承认了?” 李琴瑶微微摇头:“琴瑶从未推过采秀姑娘,而是她自己不慎落入水中,我不过是上前扶她,不料被她抓住了衣袖,一同落入水中。” “你胡说,明明是你推我。”文采秀怒指李琴瑶,秀美的脸上竟是平添一分怒意。 李琴瑶不急不躁,而是转身来到荷花池旁,俯身捡起地上一块鹅卵石,摊在掌心中:“太子殿下,采秀姑娘便是踩到了这块石头,这才不慎滑倒。” “哦?如此说来,李家小姐不过是在救人罢了?”刘显笑意加深。 李琴瑶顺着刘显的话笑了笑:“正是如此。”李琴瑶漫步上前,颔首道:“太子殿下,我与采秀姑娘平日里甚少见面,亦无嫌隙,又怎会无故推她入水呢?我想这其中定是让采秀姑娘误会了。”李琴瑶转身来到文采秀面前:“秀儿姑娘,方才的事情所非我能及,还请秀儿姑娘莫要往心里去。”李琴瑶这一番话说的极为透彻,众人就算知晓她与文采秀同时倾慕于二皇子那又如何,不过传言罢了,平日里甚少见面的二人,一来无仇,二来无怨,何以下次狠手。又则,女儿家最为在意名节,太子定不会问出她与文采秀倾慕于二皇子一事。 文采秀气的发抖:“你……” 文铭庄此时看出刘显眼中怒意,此时若不开口制止其妹,这后果可就严重了。文铭庄忙走上前,笑着道:“李家小姐心思聪慧,又是心善大肚之人,想必事情正如你所说,是文秀多有误会了。” “大哥你……”文采秀有意阻拦,却被回过身的文铭庄怒瞪一眼,她心中一凛,忙闭了口。 李桧心中窃喜,自家妹妹如此聪明,已是得了先机,他定要乘胜追击,挫挫这文铭庄的锐气。李桧欲意上前,不料却晚了一步,李琴瑶含笑于文铭庄道:“文公子谬赞,琴瑶愧不敢当。” 刘显笑着打量李琴瑶,说道:“既然是场误会,众人便散了罢。” 魏璟元于人群中看足了热闹,此时也该他现身了,越过人群,魏璟元说道:“两位姑娘若不嫌弃,还请到舍妹房中换下湿衣,过后方可来观礼。” 文采秀见事情有了决断,强忍下心中怒火,与李琴瑶一道上前:“那就有劳魏公子了。” 李琴瑶与文采秀在丫头的引领下去了魏梦婵的闺房,而她们已走了许久,刘乾的目光却依旧看着她们离去的方向,眼中的忧色尚未褪去。此情此景充满了讽刺,前世的魏璟元为何没能早点看透刘乾的心思,若早些看透,他又怎么沦落到那般境地。 “二哥,你在看什么?”刘念拽了拽刘乾的衣袍。 刘乾回过神来,不待他开口说话,便与魏璟元的目光相撞。刘乾忙收敛了情绪,笑着启齿朝魏璟元走来。 魏璟元心生厌恶,距几步之遥时,魏璟元忙道:“二殿下,吉时已到,还请移步正堂。” 刘乾停下脚步,愣了片刻,再瞧魏璟元谦和有礼的神色时,他竟有些胆怯了。 “二哥,我们去正堂罢。”刘念催促道。 刘乾挤出一丝苦笑:“也好。” 刘乾牵着刘念离去,正待魏璟元缓神之际,却听到身后有人说道:“没想到二哥竟是这般在意李家小姐。”刘岳慢步到魏璟元身旁,笑着道:“不过在我看来,二哥纵然是在意李家小姐的,可也不及璟元你啊。” 魏璟元无心反驳,而是侧过身说道:“还请三殿下移步正堂。” 刘岳背过手去,微微一笑从魏璟元身旁而过。 方才李琴瑶与文采秀一事已是耽搁了不少时辰,众人本就是来观礼的,至于这其中实情,无人愿意过多理会,就当姑娘家闹别扭罢了。热闹看过了,众人便集聚正堂,依次已身份地位坐下。吉时已到,历卓言身着藏青色衣袍位于正坐,而后有老夫人孟氏,魏国淮与夫人陈氏。大夫人陈氏从内堂而来,脸色略显苍白,走起路来尚需婆子搀扶,不禁让众人疑惑万千,纷纷交头细说起来。 大夫人昨夜受惊,现已无大碍,只是那苍白脸色,不禁成了魏国淮心头一个疙瘩。魏国淮本有意劝她安生休养,无奈陈氏执着,他也无话可说。如今大夫人成了众人话柄,魏国淮顿觉丢了颜面,无奈达官显贵众多,只得生生忍下这口怒气。 拜师礼开始,魏璟元跻身上前,跪于历卓言脚下,随后附上拜师贴,待历卓言拿去后,又将母亲与几位姨娘准备的束脩六礼送上。 历卓言高声大笑,问道:“束脩六礼,芹菜为勤奋好学、莲子为苦心教育、红豆为红运高照、枣子为早日高中、桂圆为功德圆满,干肉为你之心意,如此一来,你便是我历卓言门下弟子,日后定要谨遵为师教诲,聆听受训,不可胡意妄为,你可受得?” 魏璟元应声而道:“弟子谨遵师傅教诲,聆听受训,绝不胡意妄为。”语毕,魏璟元从礼唱手中接过茶盏,双手恭敬奉上:“师傅请用茶。” 历卓言眉开眼笑道:“甚好。”历卓言接过茶盏,于嘴边轻抿一口,随后放于桌上,接着又道:“为师云游四海多年,居无定所,钱财又乃身外之物,无以回赠,唯有将一生所学倾囊相授,算作回礼罢。” 魏璟元忙道:“弟子谢过师傅。”此时礼唱吟诵,魏璟元于历卓言身前进行弟子四拜,一拜过后,魏璟元抬头看向历卓言,然而历卓言确实摇头而笑,魏璟元知他无话可训,便要进行着第二拜,谁料他刚额头沾地,门外便传来一声惊叫,着实让人吓了一跳。 “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惊叫声过后,果真有人窜入内堂,手持长剑朝太子而去,众人惊慌失措,更有京中贵女吓到脸色苍白,登时昏阙过去。魏璟元站起身时,魏国淮已吩咐魏麟前去捉拿刺客。 来人功夫不弱,手持长剑挥舞,凡是挡在太子身前的不免都划开了皮肉,待魏麟冲过去时,那人已退后半步,作势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了。 “魏麟,留下活口,生擒此人。”魏国淮已是吓出一身冷汗,他本想借着拜师一事与太子等人划清界限,可他万万没有想到,会遇上这等险事。 “魏麟遵命。”魏麟使出浑身解数与那人缠斗,而正堂外已被重重包围,不出片刻便决定了胜负。待魏麟用剑抵在那人颈项上时,那人再也无力反抗。 刺客生擒,被魏麟踢倒在地,此时刘显从众人身后而来,阴沉道:“说,你为何要刺杀本宫。” 刺客强硬的抬起头,冷笑而不答。 魏国淮上前忙道:“太子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还是交由皇上处置罢。”魏国淮心生疑惑,恐是落了他人的全套。魏国淮暗中窥视太子一举一动,希望是自己多虑了。 “父皇日理万机,此等无需惊扰父皇了,来人,传京兆尹。”太子回身坐下,眼中笑意越发浓厚。 魏国淮顿觉松了口气,太子即是传京兆尹而来,事情怕是自己想多了。 “主子交予我的任务已是失败,我无颜苟活在这世上,杀了我罢。”刺客突然出声,神色豪情万丈,倒有些本末倒置之意。 刘显嗤笑:“即是有人指使,你若肯说出幕后之人,我可放你一条生路。” “呸,莫要当我三岁孩童,要杀便杀。” 刘显故作惋惜,笑着道:“也罢,你即是这般嘴硬,那便慢慢审着罢。”刘显暗中于文铭庄使了个眼色,文铭庄会意后,突然出声道:“太子殿下,那人怀里像似揣了什么。” “哦?”太子笑意加深:“取出来瞧瞧。” “是。”文铭庄快步上前,从刺客怀中取出一布包,展开之后,众人皆惊,里面裹着的竟是女人的肚兜。 文铭庄将肚兜展开,送到太子面前:“太子殿下,这乃……”文铭庄难以启齿。 刘显嗤的笑出声来,再看那红色牡丹肚兜上绣有一个月字,不禁问道:“没想到还是个痴情人。” 魏国淮此时已看清肚兜上绣的字,疑惑片刻后便看向一旁的曹氏。曹氏与魏国淮互看一眼便急忙撇过脸去,身子颤抖到难以自持。 魏国淮顿觉不妙,到底还是中了太子的圈套。 刘显审问刺客之时,刘岳已悄然来到魏璟元身侧,悄声道:“谨记我之前于你说的话。” 魏璟元已是参透刘岳话中含义,微微点了点头。魏璟元瞧见肚兜上所绣之字时,便已猜到,这是太子设下的圈套,而曹姨娘就是太子安排在魏国淮身边的人,可他为何要弃掉这颗棋子呢?魏璟元不禁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为了煮面浪费好多时间,哈哈哈,不过总算是赶上了! 曹姨娘因为怀了孩子被太子抛弃了惹,真是苦命死了,哈哈哈! 哟西,明天见…… 第28章 推脱 六年前,魏国淮授皇命远赴边疆平乱,待战事告捷后班师回朝,由官道入王畿,中途却因狂风骤雨不得前行,最终只得留宿于王畿一处旧宅之内。这宅院主人很是热情周到,待魏国淮用过晚膳之后,便于别院的长廊内看向远方,眼中波光转动,似是有了思乡之情。许久,风雨骤减,竟是从别院厢房内传来优美琴声,魏国淮闻声而去,透过半开的轩窗看到了里面抚琴之人,那人便是曹氏月娘。 月娘年方十七,尚未出阁,衣着素朴的她神情中倒是多了一分恬静。魏国淮于京都内见过不少貌美佳人,而他已娶的几位妻妾更似娇花般明艳动人,如今看的久了,突地见到这般素雅之女子,竟是怦然心动。 魏国淮对月娘起了爱慕之意,留宿的这几日里,便寻求机会与月娘接近,从而得知,月娘乃京都富商曹韵之女,由于月娘的娘亲乃曹韵妾侍,又因被夫人构陷,这才被曹韵抛之于王畿旧宅之内。 魏国淮心生怜爱,几日之内便于月娘互生情愫,每当月色降临,月娘便会抚琴奏乐,而魏国淮便会于他身旁品酒聆听。快活的日子总是短暂的,狂风骤雨停歇时,魏国淮唯有继续赶路,临行前,魏国淮答应曹氏,待回京之后定会迎亲上门,与她共结连理。 数日后,魏国淮回到京都,待叩谢皇恩后,便登门造访了曹韵府邸。曹韵不过一介商人,如今朝中重官要迎娶自己的女儿,已是欣喜若狂,答应了这门亲事后,魏国淮立马吩咐魏麟将曹氏月娘迎进府中,以解多日来相思之苦。 曹氏月娘性情过于平和,过门后的日子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恪守妇道与世无争,无论外面发生了何等大事,曹氏从不开口过问,如此一来,魏国淮更视她为红颜知己,每每遇到心情烦乱时便会来到曹氏身旁,苦诉衷肠。 多年来,魏国淮与曹氏月娘感情甚好,可另魏国淮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曹氏月娘竟是太子安排在他身边的探子。魏国淮想到此处便觉心痛不已,多年来的爱慕算是错付了,待魏国淮猜透事情内幕之时,他再也忍不住地看向曹氏。 曹氏心生愧疚,多年来魏国淮待她如何,她又怎会不知晓,无奈世事弄人,这一切都是太子安排的,她不过曹韵庶女,毫无反抗之力。更何况,自己娘亲的性命还握于太子手中,她别无选择。 曹氏轻轻抚摸稍有隆起的肚子,心中已是千回百转痛不欲生。如今看来,她已经成为了一颗弃子,而让她成为弃子的原因,无疑是腹中孩儿。起初,曹氏与魏国淮行房之后便会偷偷服下汤药,以免有孕。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月娘越发离不开魏国淮,她真真正正的爱上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几经思量,月娘决定铤而走险试上一试,现如今,曹氏已经得到了预想中的结果。 曹氏暗中窥视魏国淮,只见他神情中满是痛苦与愤怒,当下便让曹氏湿了眼眶,强忍着才没能让泪水夺眶而出。 “你当真不肯供出幕后指使吗?”太子刘显明显没了耐心。 “要杀便杀,我已无话可说。”男子依旧强硬。 刘显阴笑道:“也罢,既然你不肯说,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说罢,刘显再次对身旁的文铭庄说道:“想办法查一查这衣物是哪家姑娘的。” “不必了。”曹氏的突然开口震惊了四座,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她一人身上。 曹氏稳住心神,由丫头扶她起来,慢步来到太子身前跪下:“太子殿下无需彻查了,他不过是奉了我的吩咐罢了。” 刘显稍感意外,没想到曹氏竟会自己站出来。 “哦?你倒是说说,你为何要刺杀本宫,莫非你也是受人指使不成?”刘显笑容中透着狠戾,他起初想要利用这颗棋子让魏国淮看清局势,若魏国淮依旧不肯归顺,这往后的雍国公府,怕是要鸡犬不宁了。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曹氏竟然自己站了出来,着实让他感到惊讶。 曹氏已抱着必死的想法,又何惧太子的恐吓,她慢慢抬起头,看向一旁的魏国淮,眉眼中满是温柔,她双手放于肚腹之上,心中万般不舍。 “为何避而不答……”刘显催促道。 曹氏收回目光,冷笑道:“太子可认得这个。”曹氏于怀中取出一木牌摊在掌心之上,待众人看清之后,曹氏又道:“太子现在应该明白了吧?” “你……你是襄国细作?”刘显气的火冒三丈,他何曾预料到曹氏会有这么一手,如此一来,原本的计划看来是用不上了。 曹氏仰起头,面无惧怕之色道:“事已败露,我必死无疑,不过我倒是想跟太子讨个人情,不知太子意下如何?” “将死之人,又何来人情可言。”刘显恼羞成怒,恨不得当场杀了这个贱人。 曹氏冷笑:“若太子应允,我可道出其余细作潜伏于何处。”曹氏话一出口,众人皆惊,而其中最为惊讶的当属魏国淮,他怎会想到,曹氏这样与世无争的女子,竟会牵连到襄国,当真是他有眼无珠了吗? 太子明知曹氏信口胡说,却又无法阻止,众人面前,还需装出在意的模样,问道:“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和本宫讨价还价?” 曹氏不动声色道:“太子何需吓唬我呢,我虽为一介妇人,却也是不怕死的,太子若不想知道,杀了我就是。” “你……”刘显气到无言以对。 “太子殿下。”刘乾突然上前,轻声道:“此事非同小可,弟弟认为,还需禀告父皇。” 好你个刘乾,你竟敢和我作对。刘乾横眉冷目的扫过刘乾,冷声道:“也好,此事还是禀告父皇吧。” 曹氏暗中松了口气,她暂时保住了府中孩儿。 “来人,将她押回宫去。”刘显话一出口,曹氏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若她被进了宫,怕是再难保全腹中孩儿了,曹氏当下把心一横,决定堵上一把。 “啊……我的肚子……”曹氏扑倒在地,来回翻滚,暗中用力捶向肚腹,几下之后,她便真的疼了起来。 “血……血啊……”魏玉蓉首先看到了曹氏襦裙下渗透出来的血迹,惊慌失色的喊了起来。 魏国淮心下一惊,忙上前道:“太子殿下,曹氏虽为下官妾侍,可她毕竟是襄国细作,死不足惜,只不过,她知晓事情甚多,若此时将她押回宫中,怕是会性命不保,下官提议,将罪妇曹氏关押府中,待太子回宫之后禀明皇上,再做定夺可好?”魏国淮深知此事不可参合,但他还是没能忍住出来保全曹氏。 刘显冷笑道:“魏国公,你当真要这么做?” 魏国淮又道:“曹氏身为细作不假,可她也是下官妾侍,此事已牵连到下官,下官为求清白,还请太子回宫之后像皇上禀明一切,彻查下官,下官感激不尽。” 刘显见事情已成定局,还需想其他法子解决,这才松了口,应允了魏国淮。 “回宫。”刘显起身向外走去,而刘乾跟在他的身后,心思竟巧妙了许多,他必须要尽快回宫,将此事告知母妃,一同商量大计。 太子这一走,魏璟元的拜师礼就算结束了。下人们将曹氏抬进了后院,紧接着去请相大夫入府。至于府中贵客,也都纷纷请辞。刘岳乃众人当中最后一个离去的,临行前,刘岳于魏璟元身旁淡淡一笑:“今日的拜师礼,当真是举世无双的。” 魏璟元颇有感叹,苦笑道:“所料未及。” “是吗?”刘岳笑着道:“雍国公府有难,你身为长子可是要献计于你的父亲?” 魏璟元笑而不语。 刘岳等到了答案,笑着对身后的历卓言道:“历先生,回宫。” 众人离去,雍国公府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没多久,相大夫入府,看过曹氏之后,相大夫于外堂对魏国淮道:“动了胎气,服几服药便无碍了。” 魏国淮故作平静道:“孩子可有事?” “尚无大事。” 魏国淮就此松了口气,此时他有些迷茫了,他保下曹氏,到底是为了她,还是她腹中的孩子。 “若无事,下官告退。” 魏国淮应声道:“送相大夫出府。” 魏璟元从外面进来,正巧与相大夫碰面,寒暄后这才进了外堂。 府中出了细作,人人皆慌,老夫人忙将众人叫到主院儿商量对策。 “你说这曹妹妹怎会是细作呢?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吕氏于坐上满口埋怨,殊不知曹氏与她并无嫌隙,如今看来,已是到了墙倒众人推的地步了。 王氏焦急道:“老爷,您倒是拿个主意啊。” 王氏话一出口,便惹来大夫人怒视,不禁乖乖闭了口。 “淮儿啊,你可有主意?”老夫人于上座问道。 魏国淮面色平静,实则心里烦躁不堪,事已至此,唯有撇清这关系才好。 魏国淮沉思之际,魏景存从王氏身后走了出来:“父亲,依儿子看来,曹姨娘一事还需撇清关系,莫要让皇上猜疑。” “存儿有何想法?”魏国淮反问道。 “儿子想,待皇上查明此事之后,父亲大可同皇上禀明,由咱们亲手了解了曹姨娘,不知父亲意下如何?”魏景存似是事不关己一般,说的风轻云淡。 闻言,魏国淮不禁深锁了眉头。 魏璟元于一旁听的真切,没错,魏景存便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性命于他眼前,当如草芥一般。 “元儿,你可有想法?”魏国淮突然出声问道。 魏璟元心中讥笑,面色却略显焦急道:“父亲,元儿一时回不过神儿,并无办法。” 魏国淮无奈苦笑,元儿如此推脱,难道就不怕殃及池鱼? 大夫人陈氏听了魏璟元的话后,着实一惊,她原以为魏璟元会出谋划策,没想到他竟然已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大夫人一时间猜不透魏璟元的想法,唯有冷眼瞧着,希望能从中看出端倪。 “事已至此,我自由办法,都回去罢。”魏国淮乏了,长叹一声遣了众人。 屋内众人互看几眼,便识趣的退下了。待房中唯有魏国淮和老夫人时,老夫人问道:“淮儿,我问你,你可是放不下月娘?” 魏国淮笑容苦涩:“儿子不知。” 老夫人苦叹一声:“淮儿,你当要以大局为重啊,莫要因为月娘乱了阵脚。”老夫人将整件事看在眼里,又何尝不知这是太子的阴谋。 “母亲放心,儿子定当谨慎。” 老夫人无奈道:“月娘纵然是细作,可她腹中骨肉依旧是魏家的血脉,舍不得,当真舍不得啊。”一直以来,魏国淮的子嗣甚少,如今曹氏好不容易怀上了,偏偏遇到了这样的事。 “母亲……”魏国淮欲言又止。 老夫人细细打量,问道:“有话便说,何以这般吞吐。” 魏国淮想了想,说道:“儿子觉着,月娘应是太子的人,可为何太子要弃掉她这个棋子,既然月娘俨然成了弃子,怎会摇身一变成了襄国细作,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是儿子没想到的呢。” “说的正是。”老夫人同样没能想透这一点,到底是哪里有了疏漏? 魏璟元从主院儿回到东厢,刚一进门,便看到梁镇躺在他的榻上,手里拿着瓜果,闲来无事的吃着。 “你……”魏璟元忙让元宝关了门。 “大少爷回来了。”梁镇用衣袖擦了嘴,坐起身道:“大少爷的拜师礼当真是精彩万分啊。” 魏璟元慢步上前,坐在椅子上问道:“何时来的?” “一早就来了。”梁镇打了呵欠,伸着双臂道:“大少爷拜师礼,身为随从的我怎会不来观礼。” 魏璟元不愿浪费嘴皮子,直截了当道:“吩咐你的事情办的如何了?” 梁镇笑道:“暂且不说那些,我先告诉大少爷一件重要的事吧。”梁镇下了床榻,来到魏璟元身旁低下头,近在咫尺:“我今日看到丞相之子文铭庄与那刺客在府外有过联络。” “我已猜到。”魏璟元波澜不惊道。 梁镇无奈道:“大少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哦?此话怎讲?”魏璟元明显有了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从昨天起开始拉肚子,腿都软了,硬着头皮写啊,总算是搞定了! 明天不见不散惹。 写个小剧场吧。 “元儿,你父亲的事情可不要瞎参合,知道吗!”刘岳笑着道。 魏璟元低着头,含笑道:“都听你的。” 刘岳揽过他,温柔道:“这才是朕的好元儿。” 魏璟元笑了笑,问道:“若我父亲犯了国法,你可会诛他九族?” 刘岳抚上魏璟元的脸颊,笑着道:“放心,朕会留你一命。”刘岳凑到魏璟元耳旁,笑道:“没了你,朕可是会不开心的。” 第29章 指引 梁镇虽是爱财之人,毕竟也曾受训于军中,忠心于将领,正所谓一仆不侍二主,梁镇既已跟随魏璟元,必当为主子分忧。近日来他按照魏璟元的吩咐去查碧玉一事,他竟从中得到了细微线索,只不过证据未能确凿,便不可胡言乱语。梁镇从零丁线索中隐约察觉,碧玉一事与魏璟元的父亲有着不可分割的关联。梁镇大胆揣测,莫不是魏国淮已知少主并非他亲身?若魏国淮当真知晓,便由此可见,魏璟元不过是魏国淮与大夫人陈氏互相利用的一颗棋子罢了。梁镇每每想到此处,便感慨万分,甚至有些心疼这尚未成人的少年郎。 近日来,梁镇虽未得魏璟元召见,却总是暗地里藏匿于雍国公府,暗中观察着魏璟元的一举一动。梁镇此举并非监视,倒像极了保护,这其中也有他说不清道不明的缘由。 多日来的观察,梁镇发觉,魏璟元甚是喜欢独处,时而眉头深锁,时而目光冷漠,时而温和展颜,可无论魏璟元的神色如何变幻,梁镇都能从中感受到魏璟元对周围的人存在着深深的敌意,或许,这份敌意便是与生俱来的,也包括他梁镇在内。 梁镇对魏璟元有了浓厚的兴趣,这也是以前在军营中不曾有过的,于是,他故作放浪不羁,每每都故意上前戏弄魏璟元,二人之间虽是主仆,却也丝毫不以为然,只不过,这样的日子怕是没多少了,待魏璟元长大之后,他梁镇当真还能这样胡意妄为吗? 梁镇为了珍惜眼前的日子,便再也忍不住,凑到魏璟元耳旁慢慢呵着热气,得到的结果可想而知,魏璟元厌恶的偏过头去,眉宇深锁,冷声对他说道:“将方才的话说下去。” 梁镇挑眉而笑,目光扫过门口望风的元宝,梁镇见他背着身,便再次俯□去:“大少爷是否厌恶我了?” 魏璟元偏过头,避无可避道:“你为我办事,我若厌恶了你,岂不是自断手臂,此等蠢事,你认为我会做吗?” 梁镇扑哧笑出声:“大少爷当真是能忍的。”梁镇没有退去的意思,反而越贴越近,直到嘴唇快贴到魏璟元耳廓时方停了下来,梁镇细细打量魏璟元,只见他耳根微红,便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魏璟元眼中迸射出杀意,厉声道:“你倒是说与不说?” 梁镇收敛笑容,严肃道:“今日我于府外而来,打算从后墙进府,谁料却看到丞相之子文铭庄与那刺客说着什么,我心有疑惑,便悄声靠近,仔细听了半晌,竟是文铭庄差他刺杀太子,后又将一布包交给了那刺客。”梁镇顿了顿,又道:“文铭庄是太子身边的人,此举当真让人费解,直到事发之后,梁镇才从中悟出一些事儿。” 魏璟元细细听来,暗自捉摸,随后问道:“悟出了什么?” 梁镇笑了起来:“那就是大少爷现在是安全的,不过,你那身为雍国公的父亲可就不好办了。”梁镇此时方才退去,回身坐在魏璟元身旁,笑着道:“想必梁镇想得到的,大少爷一早就想到了吧?” 魏璟元默不作声,没错,他一早就想到了。魏国淮一直以来恪守本分,想着与各派势力划清界限,然而,事与愿违,无论是太子和文丞相,还是淑妃娘娘,均是不会让他如愿以偿的。至于那高高在上的皇帝,看热闹看的乐呵,自然想看看这些人如何缠斗。 梁镇见他不语,便跻身上前,轻声道:“大少爷,恕梁镇多言,此事虽然与你无干,却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大少爷难道就不怕殃及池鱼?”梁镇话中之意算是个提醒,他虽非大夫人所出,却也是名义上的长子,若魏国淮有难,他的日子也不见的会好过。 魏璟元怎会听不出梁镇话中含义,然则……刘岳先前所说的,定是知道事情的缘由,不然也不会出言相劝,魏璟元一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梁镇欲要开口,便听到门外传来阵阵脚步声,紧跟着元宝说道:“元宝见过老爷。” 梁镇忙起身,小声道:“梁镇告辞。”梁镇几步来到窗前,趁着窗外无人之际夺窗离去。 魏国淮被元宝横栏在门外,心有不悦:“元儿可是歇着了?” 元宝刚要开口,屋内便传来魏璟元淡淡的说话声:“父亲,元儿尚未歇着。” 元宝心下松了口气,忙退到一旁推开了房门。 魏国淮冷哼一声进门,见到魏璟元正跟桌前温书,那淡然的神色竟让他眼皮不自觉的跳了几下。 “元儿见过父亲,不知父亲前来,可有要事?”魏璟元放下书站了起来。 魏国淮摆了摆手,跟着来到桌前坐下,双眸中带着笑意:“元儿倒是好心性,府中出了此等大事,你倒也看的进去。”魏国淮虽是笑着,可话中的埋怨却是真切的。 闻言,魏璟元倒也不紧张,反而略带愧疚之色道:“父亲,元儿资质愚钝,纵然读了些诗书,却也是死书罢了,若让元儿出谋划策,当属为难啊。”魏璟元恭敬的低下头,随即又道:“方才二弟已说了法子,元儿认为可行。” 魏国淮长叹一声,魏景存的法子是可行,只是……魏国淮舍不得她那腹中孩子,毕竟是他的骨血,当真要他亲自动手,魏国淮于心不忍啊。 魏璟元看出他心有不舍,便哂笑道:“父亲,想当年征战沙场,何等大风大浪不曾见过,哪怕为国战死也不曾皱下眉头,然而,曹姨娘一事迫在眉睫,莫要心慈手软。”魏璟元无非借着魏景存的提议往下说,算不得出谋划策。魏璟元见他依旧不语,又道:“父亲,小心堤防,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闻言,魏国淮愣了半晌,再看魏璟元,依旧恭敬温和。魏国淮细细思量,曹氏不可能是襄国细作,她是太子安排在他身边的人,可她为何承认自己是细作呢?魏国淮恍然间似是想通了,背脊间竟是传来阵阵寒意,不禁让他打了个了寒颤。 魏璟元见他神色了然,必是把事情想通了:“父亲可要当机立断才好。”说罢,魏璟元低下头去,一抹窃喜的笑意从眼中划过。 魏国淮沉默半晌方才点头:“元儿继续温书吧。”魏国淮面无表情地起身,随后快步离去。 魏璟元来到门口,注视着魏国淮匆忙离去的身影,下意识的笑了起来。魏璟元方才以话作为指引,暗示魏国淮,曹氏并非细作,而她在正堂所说的话,不过是太子安排好的,待皇上彻查此事时,曹氏便可胡乱攀咬,直指魏国淮是通奸卖国之人。如今魏国淮已经想到这些,便再也不会心慈手软了,魏璟元倒要看看,他下不下的去这个狠手,亲手了解了自己的儿子。 “大少爷……”元宝跟魏璟元身旁站了好一会儿,他所见到的魏璟元是笑着的,笑的那么好看,他竟贪婪的看了许久,直到不远处有几个丫头走过,他才出言打乱了这耀眼的画面。 魏璟元收敛笑容,回身看着元宝,温和道:“何事?” 元宝低着头,小声道:“大少爷已经站了许久了,不如去屋里歇歇吧。” 魏璟元笑了笑,转过头继续看着不远处:“元宝,晚上随我去曹姨娘那里。” “去……去曹姨娘那儿?”元宝忧色重重道。 “无需担心。”魏璟元回身进了屋,继续温书。 天色尚早,几位皇子回宫后先去面圣,皇帝听闻雍国公府所发生的事情后,仅是淡淡一笑,便遣散了众人。刘岳回宫之后,方坐下,便听历卓言问道:“三殿下,皇上可有指示?” 刘岳端起茶盏随即又放了下去,笑着道:“父皇并无指示。” “哦?……”历卓言思忖片刻,眯眼笑道:“此事越发有意思了。” 刘岳赞同地微微点头,随即说道:“历先生,你当真认为你那新入门的徒儿会袖手旁观?” 历卓言微微摇头:“他若袖手旁观,便辱没了三殿下的赏识。依历某所看,元儿天资聪慧,想必早已有了决断。” 刘岳浅笑道:“今日,我曾嘱咐于他,让他莫要参合,现在看来,倒是我多此一举了。” “非也。”历卓言浅笑道:“凡事都有两面可言,三殿下此举,倒是可让元儿细细思量,权衡利弊,大事面前当知如何抉择,不然,这样的人要来又有何用?”说罢,历卓言迫切的想从刘岳的神情中看出什么,无奈刘岳神情平静,仅是淡淡一笑,说道:“历先生似乎对魏璟元好的很啊。” 历卓言忙道:“元儿乃我徒儿,待他好是自然的。” “是吗?”刘岳笑问道。 历卓言目光不避不闪,笑着启齿道:“三殿下亦是如此。” 刘岳先是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是吗?” “历某僭越了。”历卓言颔首低头,眉眼中满是笑意。 刘岳端起茶盏,笑着道:“罢了,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好想把魏璟元写黑化了,哈哈哈! 明晚上见…… 小剧场 刘岳递给魏璟元一把刀:“敢杀人吗?” 魏璟元接过刀:“有何不敢。” 刘岳笑道:“好,那就让我瞧瞧吧。”刘岳拍掌过后,宫人送上两名死囚:“杀了他们。” 魏璟元拎着大刀:“我和他们无仇无怨,为何要杀他们?” 刘岳一想是这个道理,便笑着问:“那你想杀谁,不如告诉朕,朕帮你捉来。” 魏璟元笑了起来,目光热切的看着刘岳。 刘岳顿觉不妙,忙问道:“你想干啥?” “杀你啊。”魏璟元拎着大刀,于皇帝寝殿追杀皇上。 刘岳各种闪躲:“朕的好元儿,你为何要杀朕,朕待你这般好。” “好个屁,当初你可是拿我当棋子的。”魏璟元疯魔了,不停的挥舞手中大刀。 刘岳不敢还手,怕伤了魏璟元:“元儿,听朕解释,朕当初还小,不懂这情爱之事。” “放屁,休要狡辩,看刀。” 宫人们早已傻了眼,皇上皇后这又是闹哪出啊,于是,从晌午一直到傍晚,皇上和皇后就没停歇,最后宫人们都无趣的各忙各的去了。 魏璟元披头散发,拎着刀喘着粗气:“刘岳给你我过来,让我砍你两刀。” 刘岳笑道:“就不过去。” 魏璟元一生气将刀扔在地上:“不过来是吧,那你以后就别想着压我了。” 刘岳急了:“我过去就是。” 魏璟元诡笑起来…… 第30章 暗访 掌灯时分,元宝收了晚膳残席,从厨房回来的路上,他瞧见大夫人与两个丫头去了后院而,元宝当下留了个心眼,快步跟了上去。起初,元宝怀疑大夫人是去见曹氏的,谁料她竟与那两丫头进了钱妈妈的屋子。 元宝多有失望,这才谪回东厢。 “大少爷……”元宝推门而入,此时的魏璟元正靠在椅背上若有所思,手里端着的茶盏腾在半空中,始终不见往嘴边送。元宝关上门后,再次唤道:“大少爷……” 魏璟元回过神儿,微笑道:“何事?” 元宝爱看魏璟元笑,当下红了耳根,他虽是低着头,却也无法遮掩那窥视的模样:“大……大少爷,元宝刚瞧见夫人去了后院儿,不过是去看钱妈妈的。” 魏璟元放下手中茶盏:“钱妈妈平日里嚣张惯了,如今中了蛇毒,倒可消停一段时间。”魏璟元偏过头,细细打量元宝,笑问道:“可有解气?” 元宝张着嘴,半天才道:“元宝从没记恨钱妈妈。” 魏璟元浅笑道:“元宝,自从我落水醒来之后,你可察觉到我的改变?” 元宝一时不敢接话,僵在原地。 “但说无妨。” 闻言,元宝微微点头:“大少爷是和以前不同了,可是……” 魏璟元打断他的话,嗤笑道:“你我乃堂堂男儿,本应顶天立地心胸宽阔不拘小节,奈何旁人心狠手辣,扰我等清净,不妨直言于你说了,不求睚眦必报,但求敢爱敢恨,你可明白?” 元宝愣了一愣,半知半解的不住点头。 魏璟元见他点头,心中感慨万分。元宝本性善良,何曾有过害人之心,然则……从前的魏璟元又何尝是个心狠手辣之人,无奈世事弄人,鲜活的例子便摆在眼前,实乃不得已而为之。 屋内过于沉寂,魏璟元沉默良久,方开口问道:“元宝,我再问你,你觉着父亲待我如何?”自从落水醒来之后,魏璟元多次与魏国淮过招,隐约察觉到,魏国淮像是知道了内情,若他当真知道,为何不想办法拆穿呢?难道是顾忌母亲与淑妃娘娘?还是说……魏璟元越想越是不妙,他若不能世袭爵位,下场定会比前世更为凄惨。 “元宝觉着,老爷待大少爷很好。”元宝低着小声说道。 “很好?”魏璟元反问道。 元宝点头:“嗯,元宝是这么觉着的。” 魏璟元并未做声,而是转头看向窗外,良久后:“夜以入半,是时候去后院儿了。”魏璟元起身,元宝急忙跟上,主仆二人离了东厢,趁着夜深人静到了后院儿。 曹氏虽有罪在身,却也得魏国淮细心照顾,后院偏房中,曹氏以服了药,刚刚睡下,熄灯过后,门口负责看守的两名小厮便窃窃私语起来。魏璟元于暗中观察甚久,这才吩咐元宝前去支开他们。 元宝个头不高,却十分机灵,一溜小跑从那两名小厮眼前闪过,那二人连声喝到:“什么人。”其中身材矮小的小厮对另外一人说道:“你在这里守着,我追过去看看。”说罢,那身材矮小之人便追着元宝而去。 魏璟元心中有气,若此时梁镇在此事情便好办多了。魏璟元思索对策之际,一道黑影突然从身后窜出,快速掠到曹氏门前,一掌敲晕留守之人。魏璟元愣在原地,待看清来人长相后,顿觉欣喜不已。 梁镇于廊下无声笑着,随后指了指房内,这才将晕倒之人拖到了角落里。 魏璟元快步来到门前,趁无人之际推门而入。 “何人?”曹氏惊醒,坐起身后瞪大了双眼看着门口的人影。 “曹姨娘莫慌。”魏璟元无掌灯之意,慢步上前坐到桌前。 曹氏听了那声音,认出了来人,当下疑惑道:“夜已深,大少爷不于房中休息,为何来到此处?难道就不怕老爷知道?还是说……” “曹姨娘无需乱猜。”魏璟元打断她的话,轻声道:“元儿此次前来,是有几个问题想问曹姨娘。” 曹氏轻哼一声:“大少爷想知道什么?” 魏璟元笑了笑:“也好,那元儿便开门见山了。”魏璟元顿了顿,又道:“曹姨娘入府六年,父亲视你为知己,心中地位府中无人可以比拟,而曹姨娘心中,除了父亲怕是再也容纳不了他人……元儿敢问曹姨娘,你当真是襄国细作?” 曹氏目光低垂,黑暗中纵然看不清周遭之物,却也锁着一处,死死盯着:“我确实乃襄国细作,潜伏于此。” “曹姨娘何以一口咬定,难不成将他人都当成了傻子?”魏璟元讥笑道。 曹氏一愣:“此话怎讲?” 魏璟元叹息道:“父亲虽是身居高位,却也不是手握兵权之人,而我那几位叔叔,也都被当今圣上小心堤防,又则,我母亲乃淑妃亲姐,如此一来,皇上必定会多有留意。”魏璟元轻咳一声,接着又道:“襄国与我朝多有交恶,而我那小姑姑已做了宸王妃,想必襄国皇帝定能看出其中缘由,曹姨娘当真认为,襄国皇帝会蠢钝到将细作安排到一个不能掌握朝中秘事的官员府中?” “这……”曹氏慌了阵脚,起初为求保住腹中骨肉才有了这般说辞,如今被魏璟元细细分析,竟有如此大的漏洞,但愿他人莫要想到才好。 魏璟元察觉到曹氏略有慌乱,忙道:“曹姨娘莫慌,太子如今骑虎难下,纵然看出玄机,也不得说出实情。” 曹氏心下一惊,忙道:“你想说什么?” 魏璟元笑了笑:“曹姨娘虽然性情温和,却也不是愚蠢之人,想必你早已听出元儿要说的是什么。” “我不知道。”曹氏颤抖着身体,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 “哎……”魏璟元长叹一声:“曹姨娘何必执意隐瞒,自欺欺人呢?”魏璟元抬手搭在桌上,指尖在平滑的桌面上轻轻敲着:“元儿猜到事情真相,相信父亲他……”魏璟元尚未将话说完,便听到曹氏冷声道:“你欲意何为?” 魏璟元沉默半晌:“曹姨娘授意于太子,可他却弃你于不顾,而这一切的的源头,便是你那腹中孩子,元儿可有猜错?” 曹氏见事情败露,难以隐瞒,可她又多有顾虑,无法说出实情。 魏璟元早料到曹氏不会轻易道出实情,便笑着道:“曹姨娘,你若不说出实情,元儿何以帮你保全腹中孩儿呢?”魏璟元笑意加深,又道:“毕竟他是父亲的骨血,我的弟弟,岂有见死不救之理?” “什么……”曹氏猛的抬起头,再也不似那般平静,一双仿佛能穿透无尽的黑暗的双眸,带着期盼的光亮注视着魏璟元:“此话当真?” 魏璟元笑道:“曹姨娘此举不就是为了保全腹中孩儿吗?”魏璟元站起身,朝曹氏走了两步,小声道:“曹姨娘莫要耽搁,我此番前来已是尽了最大努力,若错过了这次机会,怕是……” “好,我说。”曹氏稳定了心神,抑制住心中的期望:“我确实是太子安排在老爷身边的人,以观察老爷的一举一动,若老爷有心投靠二皇子,太子定会斩草除根。” 魏璟元沉了脸,冷声道:“曹姨娘当真是细作?” “不,我不是什么细作,先前拿出来的木牌,不过是两国间通商的牌子,只因我父亲与襄国皇贡有秘密往来,这才以木牌作为联络,旁人是无法得知的。”曹氏道出实情,不禁掩面嘤嘤哭了起来。 魏璟元默默点头,随后问道:“我先前曾听祖母说过,曹姨娘于家中不得疼爱,自小在王畿旧宅中长大,可有此事。” 曹氏抹去泪水,应声道:“不错,我母亲乃一介布衣,只因长相貌美得父亲垂爱,谁料入门后便遭夫人构陷,沦落王畿旧宅。” 魏璟元勾着唇角:“如此说来,曹姨娘可还对母家有半分感情?” “没有……”曹氏顺口说出内心想法,自知失言,忙问道:“你问这些作甚?” 魏璟元冷笑道:“曹姨娘即是对母家无半分感情,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魏璟元故作沉思,片刻后说道:“曹姨娘若要保住腹中孩儿,唯有一个法子。” 曹氏忙道:“什么法子?” “这个法子吗?……”魏璟元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既然太子时刻惦记着雍国公府,那就送他一分大礼吧。魏璟元回过身,从黑暗中看着曹氏的身影说道:“曹姨娘先前要供出其余细作,可是为了拖延时间?” “不错,我自知命不久矣,唯有拖延时间另想他法。”曹氏轻抚肚腹,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魏璟元已有所料,便道出了一早想好的法子:“曹姨娘,此事已成定局,太子非要你死不可,既然这样,元儿尚有一计,待京兆尹前来押你入宫之时,你可以此计求得皇上留你腹中孩儿一命,换句话说,此计若能成功,也可留你于世间多月可活。” 闻言,曹氏心中燃起希望,追问道:“速速说来。” 魏璟元笑了笑:“曹姨娘既已承认细作身份,便没了回头路,不如将细作身份坐实,待皇上问起时,曹姨娘自可按照先前说法去做。” 曹氏疑惑道:“如此一来,我如何能供出其余细作?” 魏璟元冷笑一声,跻身来到曹氏几步之遥的地方,细声道:“京都富商,曹韵一家。” “什么?”曹氏瞪大了双眼,惊恐的看向魏璟元:“你……你……”曹氏何曾想过,平日里性情温和喜爱诗书的魏璟元,竟有如此狠毒的心肠。 魏璟元笑着道:“怎么?曹姨娘不忍心吗?”魏璟元长叹一身,回身坐下:“曹姨娘若是不忍心,便只能与你那腹中孩儿一同命赴黄泉了。”魏璟元冷眼看着榻上身影,静静等候她的回应。 “我……”曹氏稳定心神,细细思量,此举当真入魏璟元所说,能保住腹中孩儿吗? 魏璟元等不到她的回应,便再次开口道:“曹姨娘的父亲乃太子的人,若非如此,曹姨娘又何以有这般命运。再则,曹姨娘可曾想过自己的母亲,可曾要为她不平,多年来她所受的苦,难道都是应得的吗?” 魏璟元一番话,似是勾起了曹氏心中的怨恨,只见她以衣袖擦去眼角泪痕,转过头看向魏璟元,冷声道:“好,我应下便是。” 魏璟元微微一笑:“话已至此,还需曹姨娘自个人琢磨,若曹姨娘最终选择放弃,元儿也无话可说。”魏璟元回身来到门前,开门时,魏璟元又道:“曹姨娘,你腹中孩儿与雍国公府的命运,便寄托在你身上了。”说罢,魏璟元开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起来晚了,所以更新的晚了,明天会早点更新的,哈哈哈! 明儿见…… 看官们,咱能不霸王了吗,出来冒个泡吧,哈哈哈! 第31章 利诱 曹氏待魏璟元离去后便没了睡意,不知为何,她隐约觉着魏璟元离去前的最后一句话像是另有他意,到底是什么呢……曹氏心绪不宁,于榻上来回翻腾,魏璟元所说的法子当真管用吗?皇上真的会因此而放过她腹中孩儿?曹氏轻轻抚摸自个儿的肚子,本就烦乱的思绪越发不可集中。方才,曹氏被魏璟元的一席话引出了心底的愤怒与怨恨,自从她入府之后,这样的心思便随着魏国淮的关爱慢慢尘封心底,而现如今,她再也无法维持那份平静了,终究是要做出抉择。 “大少爷……”梁镇暗中随着魏璟元回到东厢,进门后,梁镇笑着道:“大少爷,此次若非我及时赶到,恐怕事也难成罢?”梁镇颇有邀功的意图。 魏璟元于曹氏说的口干舌燥,兀自拿起桌上已冷掉的茶喝了半盏,带有淡香的清茶解了渴后方开口说道:“你来的倒是极快,只是不知你藏匿于府中何处?”魏璟元不冷不热的抬眼看着梁镇。 梁镇笑着道:“这雍国公府不比大内皇宫,小的自可来去自如。” 魏璟元冷哼一声:“你便不怕被我父亲察觉?难道你不知魏麟的功夫不在你之下?” 梁镇不以为然的笑着:“既来之则安之,若魏麟发现我的存在,杀了便是,这不正如了大少爷的愿吗?” “休要胡说。”魏璟元虽是厉声制止,可那目光中却无半点苛责。 梁镇故作长叹:“此次若非小的出手,大少爷又怎能是有所成?”梁镇就是想看到魏璟元生气的模样。 魏璟元睫毛微动,冷眼道:“枕下有银两,自行拿去。” “那小的就不客气了。”梁镇快步来到榻前,从枕下拿出银两,动作潇洒自若的放进怀中,待回到魏璟元跟前时,已是收敛了方才的懒散,取而代之的严谨神情:“大少爷,方才你与曹氏说的我都听见了,恕小的直言,曹氏虽应了大少爷的话,可她未必真的会做。” 魏璟元轻声道:“她已无路可退,待她想通后,自然是做得。” 梁镇又道:“若她真的能按照大少爷说的做,自然是好的,可问题是,皇上会相信曹氏的话吗?” 魏璟元勾唇冷笑:“梁镇我问你,你对朝中之事可有了解?” 梁镇犹豫片刻:“略知一二。” “那我问你,朝中哪股势力最强?”魏璟元笑问道。 梁镇以防被魏璟元套了话,忙道:“小的不知。” 魏璟元无暇理会梁镇的心思,直言道:“太子殿下与二皇子素来面和心不合,各怀心思,太子自有皇后与文丞相从旁协助,二皇子又得淑妃娘娘与李太傅陈国公等人帮衬,两股势力于朝堂之上勾心斗角,互不相让。又则,皇帝乃圣明君主,心中早已了然,而他却选择了视若无睹,任由两股势力壮大,你说这是为何?” 梁镇沉默片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魏璟元笑了笑,说道:“说是可也不是,时机若是未到,皇帝定不会轻易让其中任何一股势力消减,否则便是无法控制的局面。”魏璟元顿了顿,又道:“京都富商曹韵,一直以来都在暗中替太子办事,所得钱财全数上交,供太子笼络人心之用,若曹氏肯听我的,一口咬定曹韵一家乃襄国细作,我相信,就算证据不足以证明曹韵细作身份,皇上也定会顺流直下,抄了曹韵的家。” 梁镇暗自惊讶,他万万没有想到,魏璟元这般小小年纪,竟能猜到朝堂上的事,心中除了多有敬佩,倒也生出了寒意,他有些怕了。 “这样说来,事情倒是一目了然,只是……”梁镇犹豫半晌,方开口问道:“大少爷方才也说了,皇上在等待合适的时机,若此次皇上真的抄了曹韵的家,不就等同于断了太子的财路,无形中也算帮了二皇子一回吗?” 魏璟元浅笑道:“所为权衡之术,又怎会有人敌得过当今圣上。” 梁镇故作糊涂,追问道:“小的不太明白。” “不明白也好,知道事情多了,命也就短了。”魏璟元多有疲乏,眼中带着困倦之色,梁镇见他如此,便不好再行追问,略有不舍道:“大少爷应是乏了,梁镇先行告退。” “我何时让你走了。”魏璟元掠去倦色,如方才一般,声音清冷道:“明日京兆尹便会前来押走曹氏,而我也会进宫去见师傅,你于入宫之前到来,代替元宝随我入宫。” 梁镇疑惑道:“这是为何?” 魏璟元似笑非笑,眼中透着寒意:“先前我曾暗示父亲,曹氏会按照太子的意思供出雍国公府便是细作一事,父亲定会介怀于心,以防万一,你随我进宫静观以待,若父亲当真动了手,我要你将曹氏救出。” “救曹氏?”梁镇越发糊涂了。 魏璟元敛去笑意:“我要曹氏腹中的孩子,至于其中缘由,你无需多问。” “是。”梁镇对魏璟元一改前观,他的这个主子,怕是也没那么简单。 梁镇应下之后,便又问道:“大少爷,恕小的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可否问个明白?” 魏璟元并未应声,而是微微点了点头。 梁镇说道:“大少爷既然暗示了国公爷,国公爷自会想办法了断了曹氏,可小的不明白,您为何又要救曹氏呢?” 闻言,魏璟元竟是笑了出声:“救曹氏之心一早便有了,至于为何暗示父亲,不过是想看到他担惊受怕惶恐不安,且又不忍下手的模样罢了,难道这不是世间最美妙之事吗?”魏璟元启齿笑着,神情中透着前所未有的阴狠。 不知为何,梁镇看到此时魏璟元竟觉着那般真实,丝毫没有遮掩,难道说,这才是主子本来的面貌吗? 梁镇轻咳一声,继续问道:“大少爷,若国公爷真的会动手,必会选择夜深人静时,你虽未历先生的徒弟,可有怎能留于宫中过夜?” 魏璟元眨了眨眼睛,笑道:“我自有安排。” 梁镇该问的都已问完,颔首道:“时候不早了,还请大少爷早些睡下,梁镇告退。”梁镇正欲往窗口走去,便听到魏璟元于身后说道:“梁镇,你可是怕了我?” 梁镇僵在原地,他当真是怕了魏璟元吗?梁镇仔细想来,好像不是这样的,魏璟元带给他的,无疑是震惊与敬佩罢了。梁镇笑着回过身,快步来到魏璟元身旁,俯□,于魏璟元耳畔处细声道:“大少爷生的这般俊俏,梁镇怎会怕了?”梁镇突地伸手挑起魏璟元的下巴,盯着那薄唇道:“看都来不及呢,何以会怕?”说罢,梁镇松手便朝窗口窜去。 魏璟元怒发冲冠,厉声道:“梁镇,你好大的胆子,难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梁镇正要夺窗而出,中途竟是停了下来,笑着道:“以大少爷现在的实力,是不足以杀我的,而且,你也舍不得杀我。”说罢,梁镇跳出窗去。 魏璟元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愤怒,顺手抓起桌上茶盏便要泄恨,然而手到半空却停了下来,他慢慢放下手臂,将茶盏放回原处,随后抚上被梁镇触碰过的下巴,慢慢露出了微笑。 “大少爷。”元宝从门口探头进来,散开的黑发遮住了半边脸颊。 魏璟元回过神儿,看着元宝笑道:“你怎会这般狼狈?” 元宝进了屋,抱怨道:“大少爷不是让我去引开那两个人,结果我一路跑,那人便一路追,我是一刻都不敢停歇,生怕被他抓到坏了大少爷的好事儿。” 魏璟元笑的温和:“辛苦你了。” “不辛苦。”元宝将黑发扫到脑后,憨笑道:“大少爷,我回来之前还偷偷回去看了两眼,那两人依旧守在曹姨娘的门口,好像并未发现什么。” 魏璟元欣慰道:“元宝长大了。” 元宝仰起头,笑容满面道:“元宝想快些长大,到时候就能帮大少爷做任何事了。” 魏璟元心生怜惜,抬手捏了捏元宝的脸颊:“时候不早了,歇着去罢。” 元宝涨红着一张脸:“元……元宝还要服侍大少爷沐浴呢。” “我也乏了,今日便不用沐浴了,歇着去罢。”魏璟元回身来到榻前,元宝连忙跟上,屈膝跪下,替魏璟元脱了鞋袜。 魏璟元笑道:“都让你去歇着了,还赖着不肯走啊。” 元宝见魏璟元并非苛责,便壮了胆子,笑道:“元宝都习惯成自然了,不服侍大少爷睡下,我是睡不着的。” “你啊……”魏璟元无奈的摇了摇头,这才任由元宝服侍他睡下。 夜里,更声响起时,魏璟元已是入睡,然而睡在门口处的元宝,却是瞪大了双眼,不停揉着被魏璟元掐过的脸颊,心喜到不能自持。 翌日晌午,雍国公府迎来了京兆尹,他此番前来是授了皇上的旨意,将襄国细作曹氏月娘带入宫中审问。魏国淮面上虽是波澜不惊,故作问心无愧的模样,实则早已惊恐不安,唯恐曹氏攀咬于他。待京兆尹将曹氏押走之后,不出半个时辰,皇上再传旨意,此次便是卸了魏国淮的官职,待事情水落石出时,再多定夺。 魏国淮于府中担惊受怕的同时,却也憎恶了太子刘显,他本有意归顺太子,无奈时间未到未到罢了,如今……太子这般狠毒,魏国淮又岂可坐以待毙? 太子殿的阁楼中,文韬气的浑身发抖,可碍于太子身份又不得已发作,只得苦心劝诫:“太子殿下怎不与老臣商议过后再行定夺呢?” 刘显冷哼一声:“舅父想说什么直言便是,无需拐歪抹角。”刘显怎会不知自己走错了这步,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 文韬长叹一声:“太子殿下,曹氏已被京兆尹押入宫中,这会儿怕是已经面见皇上了。” 刘显愤恨道:“那又如何?” 文韬无奈摇头:“太子殿下,如今曹氏必死无疑,且又牵扯甚多,如今已是连累了魏国淮,他本意中庸,两步相帮,如今怕是难了……” 刘显怔了怔:“舅父的意思是,魏国淮会归顺刘乾?” 文韬叹气道:“但愿是我多想了罢。” “他敢”刘显厉声道:“魏国淮若敢归顺刘乾,我定要让他雍国公府不留活口。” 文韬见刘显此时正在气头上,若再说下去,怕是又会惹出乱子,如今只有他暗中想想办法,莫要让事情越发扩大。 “大少爷,马车准备好了。”元宝于府门前轻声唤着。 魏璟元身着月白色衣袍而来,方出了府门他便停住了。 “大少爷?”元宝见他愣在原地,不禁出声唤着。 魏璟元回过神儿:“元宝,无需进宫了。”魏国淮转身进了府,他怎会这般糊涂,若他此番进宫找了刘岳与历卓言,定会引起皇上对刘岳的戒备,可是……若他不能进宫,父亲到时候动了手,曹氏又该如何救出呢? 作者有话要说:哎呀,今天又起来晚了,困死了……不过总算是赶上更新了,哈哈哈! 哟西,明天晚上见啊…… 打滚就冒泡啊……霸王神马的最讨厌了。 第32章 面圣 时过晌午,曹氏与京兆尹苏瑜离去已有半个时辰,估摸着这会儿已进了宫面见圣上。魏璟元当下陷入两难境地,若无法入宫,便要搭上曹氏性命,而她腹中尚未出生的魏景行,便再无机会来到这个世上。可魏璟元若是入宫,便会陷刘岳于尴尬境地,轻则引起旁人非议,重则会让皇帝起了堤防之意。魏璟元长叹一声……有舍有得,他该如何取舍? 雍国公府之内,因曹氏一事忧心忡忡的又何止魏璟元一人?主院老夫人房中,魏国淮脸色凝重,蹙眉不展,生怕曹氏胡乱攀咬,害雍国公府于危殆境地。老夫人见儿子如此焦躁不安,亦是无可奈何,皇上传了旨意,魏国淮便不得轻易立府,否则便是作乱谋逆,实属诛九族的大罪啊。 “淮儿……”大夫人轻声唤着。 魏国淮一扫阴郁,浅笑道:“母亲,儿子在呢。”魏国淮向来孝顺,定不会让老夫人过分担忧。 “淮儿,此事已成定局,若月娘念着你待她的好,定不会陷你于不忠不义的境地,暂且宽心罢。”老夫人勉强安慰着。 “母亲说的是,儿子自会宽心。”魏国淮面上装作毫不在意,心里却是惶恐不安,担惊受怕。多年来他沙场应敌,何曾惧怕过谁,而现如今褪去戎装,放下剑戟,就连这心性也不如从前那般坦荡安稳了。 老夫人在了解他不过,无奈长叹,便不再说话。 “老爷”魏麟从外头进来,颔首道:“老爷,徐公公入府,请您去正堂接旨。” 魏国淮难掩诧异,忙道:“快随我去正堂。”魏国淮起身,又对老夫人说道:“儿子去了,还请母亲莫要担忧。” “去罢。”老夫人轻轻摆了摆手。 魏国淮与魏麟来到正堂,徐公公仅是传了皇上口谕,宣雍国公魏国淮与其长子魏璟元速速入宫,不得有误。宣旨罢了,徐公公一刻功夫都不肯耽搁,便急匆匆离了府。 “老爷,可需要奴才去寻了大少爷?”魏麟一旁问道。 圣旨已下,魏国淮毫无退路可走,只得吩咐魏麟前去寻了魏璟元。魏麟来到东厢时,魏璟元依旧想着应对之策,魏麟迈过门槛进屋,颔首道:“大少爷,皇上传来旨意,宣您和老爷一同入宫。” 魏璟元欣喜不已,当真是天助我也。 “好,我这就来。” 魏麟走后,魏璟元忙将元宝唤到身前,叮嘱道:“入宫前梁镇会来,你且备下衣袍,待他更衣过后,你可自行回府。” 元宝应声道:“元宝明白。” 未时一刻,魏璟元与魏国淮分别上了两辆马车,朝入宫的方向奔去。中途,魏璟元掀开帘子向外看了几眼,眼瞅着快要到宫门口了,梁镇这才现身,以极快的速度跳上马车,换上元宝先前备下的衣袍,待马车停下,魏璟元严嘱驾车小厮守口如瓶,若多一句嘴,便要割了他的舌头,那小厮何曾遇到过这样事儿,受怕的同时忙应了魏璟元的话。 魏璟元与梁镇下了马车,一前一后来到魏国淮身前,梁镇低着头埋于胸前,又因魏国淮满怀心事,这才轻松蒙混过关。宫门前,侍卫搜身过后,这才由宫人引着去了皇上议事的承明殿。 一行几人到了承明殿,碍于梁镇与魏麟身份,不得入内,于殿外守候。魏璟元随魏国淮刚入了殿内,便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众人惊慌跪于大殿之上,皇帝刘赫更是眼中迸射出怒火,扫过下面每一个人。 魏国淮带着魏璟元赶忙上前,跪倒之后说道:“罪臣魏国淮与其子魏璟元见过皇上。” “罪臣?”刘赫阴笑道:“爱卿向来温良恭俭让,沙场之上又是一员猛将,屡立战功,殊不知何罪之有啊?” 魏国淮直觉背脊发凉,冒出阵阵冷汗,颤巍道:“皇上,罪臣妾侍企图谋害太子殿下已是罪无可赦,而她又亲口承认乃襄国细作,更是罪大滔天,然,罪臣有眼无珠,被她蒙骗多年却浑然不知,实属重罪,还请皇上责罚。”魏国淮俯身磕头,声声响亮,没几下便将额头磕的红肿透血。 承明殿之上没有魏璟元说话的余地,唯有跟随魏国淮不住磕头,几次下来,魏璟元竟看到一旁跪着的刘岳与历卓言眼中带着笑意,朝这边看来。 魏璟元生怕被皇上有所察觉,急忙收回目光,继续磕头。然而,魏璟元尚无过错可言,这头磕起来自然就轻了许多。 刘赫于众人之上摆了摆手,浅笑道:“此事朕已查明,罪妇曹氏乃襄国细作,证据确凿不容狡辩,然……朕念她愿供出同党,可留她世上数月,待生子过后,自行了断,来人,将此人押入宣仪阁。”说罢,刘赫看向魏国淮,厉声道:“雍国公魏国淮,有失明察,不辨识人,朕念你对此事毫不知情,亦是被蒙在鼓中,便罚你三月俸禄,于府中半月面壁去罢。” 魏国淮当下松了口气,赶忙谢恩:“罪臣谢皇上开恩,谢皇上开恩。” 刘赫一扫严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笑脸:“下面跪着的可是魏家璟元?” 魏璟元俯□:“回皇上,草民正是魏璟元。” 刘赫细细打量魏璟元,只见他身着月白色衣袍,面容白皙秀目闪闪,单薄中又不失清雅俊秀,如此少年郎竟然是魏国淮之子。刘赫暗中将两父子进行对比,竟发现毫无相似之处。 这并非刘赫胡乱猜想,凡是见过魏国淮与魏璟元这对父子时,均是难掩诧异之色,万万没想到虎门之子竟是这般儒雅,又则,魏璟元向来不喜舞刀弄枪已是传遍京都,如此一来,便有不少人以为,待魏璟元入了仕途之后,定会从了文职。 刘赫打量过后,笑着道:“历先生既已收你为徒,为何今日不见你入宫啊?”刘赫不过是想听听魏璟元如何做解罢了。 魏璟元低头道:“回皇上,府中出了细作等大事,璟元不敢入宫。” “哦?有何不敢,说来听听。”刘赫饶有兴致道。 魏璟元说道:“回皇上,父亲曾教导于我,为人君子当要光明磊落坦坦荡荡,切勿做了伤天害理有负皇恩之事,如今府中出了细作,在皇上尚未查明之时更要懂得避嫌,岂能做了连累他人之事。”魏璟元俯身磕头,又道:“璟元有幸得历先生赏识收入门下,若我执意进宫,便会连累了历先生,璟元当真是不敢的。” 刘赫稍有出神,不禁再次打量下面小儿:“即是君子磊落问心无愧,又有何不敢入宫啊?”刘赫似是咄咄逼人,实则是想再探魏璟元。 “回皇上,璟元年幼尚不能入得仕途,却也知晓这人多口杂之理,我既然问心无愧,何不于府中静候佳音呢!”魏璟元再次磕头,随后又道:“皇上乃圣明君主,定会查明此事,忠臣良将含一个清白。” 刘赫心中叫好,面上却是异常严肃道:“你倒是直言不讳,敢说敢做啊。” 魏璟元忙道:“皇上面前,璟元不敢欺瞒,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刘赫放声大笑:“魏国公,你倒是有个好儿子啊。” 魏国淮捏了一把冷汗,赔笑道:“小儿年幼口无遮拦,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刘赫收了笑,摆了摆手道:“朕还有事,都退下罢。”众人叩首,不待退出承明殿,刘赫再次说道:“魏璟元既然来了,就不必回去了,随历先生去习武罢。” 皇上恩泽,魏璟元忙道:“谢皇上恩典。” 魏璟元退出承明殿之后,魏国淮与历卓言正跟门前守候。 “父亲,元儿不能随你回府了。”魏璟元轻声道。 魏国淮点点头:“皇上允你留于宫中,你便要守了规矩。” “父亲放心,元儿定会恪守本分,三思而后行。” “好了,都什么时辰了,若还说下去,只怕太子都要落西山了。”历卓言上前打断两父子说话,笑着道:“雍国公大可放心,元儿留在宫中,自有历某照看。” 魏国淮微笑道:“有劳历先生了,魏某先行告辞了。”说罢,魏国淮转身朝魏麟走去,主仆二人会面之后,便朝宫外而去。步行甚远,魏麟细声说道:“老爷,今日随大少爷入宫的人有些面生。” 魏国淮并未在意,只是挥了挥手。 魏璟元随历卓言来到长平殿时,已是过了酉时三刻,再过不久便到了晚膳时辰。入了殿门,魏璟元瞧见刘岳已是换上先前练武时的衣袍,似笑非笑的看着魏璟元:“今日奉旨入宫,可有带衣裳前来?” 魏璟元微微摇头:“不曾带来。” “也好,我这里还有一身,你且换上吧。”刘岳回身坐下,对历卓言等人说道:“都退下罢,容魏公子更衣。” 历卓言忍笑,快速退出了长平殿内殿。 梁镇随魏璟元而来,当听闻要于刘岳跟前更衣时,心里竟是犯起了嘀咕,待他退到殿外,趁着无人注意之际,暗中谪回内殿之外,悄悄打开木窗,往里面瞧着。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要写魏璟元留在长平殿刘岳寝宫之内,小小年纪能干点啥呢,额……亲个嘴,还是摸个手?哈哈 明天见…… 小剧场 入夜,刘岳与魏璟元同睡一处,黑暗中,刘岳刚翻了个身,便听到魏璟元惊恐道:“你要干嘛?” 刘岳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不干嘛,就是翻个身而已。” “哦” “怎么,你害怕了?”刘岳笑着道。 “我为何要怕?” “真的不怕吗?” “不怕。” “那好,既然不怕,你就转过来看着我。” 魏璟元不受挑衅,急忙转身,还不待他开口说话,便被一张温热的双唇堵住了嘴。刘岳一吻过后,笑着道:“味道棒极了……”话刚说完,刘岳就已经掉下了床榻。 第33章 共眠 太子刘显离开承明殿之后,来到了寝宫的阁楼处。文韬随后而来,登楼时听到摔打怒骂之声,无奈的同时又有几分焦灼,喝止了身后随从,独自一人进了阁楼。 “一群废物,本宫要尔等何用?”太子起手将茶盏抛出,落在地面摔的粉碎。 茶盏碎渣跌落文韬脚边,文韬微微皱眉,忙上前颔首道:“太子殿下,现在是紧要关头,切勿动怒啊。”文韬生怕太子过于愤怒,若此事传到皇上耳朵里,后果不堪设想。 刘显多有收敛,怒视身旁随从,幸亏那随从耳聪目名,两步并成三步逃离了阁楼。 此时已无旁人,文韬这才开口说道:“太子殿下,喜怒不形于色,纵然心里有气,也不该这个时候发作,莫要引了他人口舌。” 刘显怒拍桌案:“父皇下旨抄了曹韵一家,等同于断了我的财路,我又怎能不气?”刘显万万没有想到,曹月娘那个贱人竟敢反咬一口,亲手将家人送上了断头台。刘显悔啊,悔不当初,明明设下圈套等着魏国淮跳进去,岂料自个儿反中他人奸计。然而,最让刘显生气的何止于此,曹韵虽是众多棋子中一枚,却也是大有用处的,如今他被陷害,身为储君的刘显竟无计可施,心中愤怒如何得以平息? 文韬甚是了解刘显,此刻已看出他心中悔意,即是知道悔了,那就是好事,往后定会严谨慎行,此次只当得个教训罢了。 文韬长叹一声:“太子殿下无需恼怒,此事虽无力回天,却也不是最坏的。” 刘显眼中灵光一闪:“此话怎讲?” 文韬坐下之后,徐徐道来:“曹月娘不顾家人性命,一口反咬,其中定是受了他人指使,都说有因必有果,曹月娘与她那娘亲身居王畿旧宅多年,心中定是恨曹韵的,但凡曹韵对她多有怜爱,他也不会沦落到满门抄斩的境地,实在怨不得他人。” 刘显冷哼一声:“即是抄家灭门,她那母亲又何以逃脱?” 文韬叹息道:“太子有所不知,曹月娘的娘亲多年来身染重疾,怕是时日不多了,她为求自保,怎会多有顾忌。” 刘显细细品味其中道理,倒也有了一番了然。 文韬又道:“然而此事又顺了皇上心意,纵然证据不足,却也势在必行。” 刘显焦急道:“舅父可有法子应对?” 文韬笑了起来:“此事倒也急不得,还需风平浪静之时,寻一家名门淑女,送给那魏国淮,以示为好,冰释前嫌。” 刘显疑惑道:“魏国淮可会答应?” “若是出于他本意,怕是万万不行,若皇上下旨恩赐,那又该如何呢?”文韬起手捻过胡须,颇有意味的笑了起来。 “父皇?”刘显追问道:“父皇当真会下旨?” “老臣自有办法。” 夕阳西落,天边薄云似是随风慢飘,浅红色的余晖洒落宫中琉璃瓦之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此时各宫各院纷纷掌了灯,唯独长平殿仍在暮色围绕之中。 长平殿内昏暗静谧,唯有门窗透进零星余晖,刘岳坐在主位,不急不躁平静淡然道:“时辰不早了,师弟还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上回于长平殿内更衣,已是无可奈何。然……此次又是情势所逼,魏璟元别无他法,唯有再次当着刘岳的面宽衣解带,脱到只剩里衣时,刘岳突地站了起来,笑着启齿道:“师弟手脚拖沓,不如让师兄来帮你罢。”刘岳跻身上前,拿过外袍便往魏璟元身上套,魏璟元忙退后两步,颔首道:“璟元不敢劳烦三殿下,自己来便好。” “此时没有外人,你我又是师兄弟,无需客气,为兄帮你。”刘岳不顾魏璟元的反对推辞,义无反顾的帮魏璟元穿上了外袍。刘岳虽是不受宠的皇子,却也不曾替他人穿衣系带,而现如今亲自动手,又怎会无功而返,于是,刘岳趁此机会,透过魏璟元里衣领口,不动声色的看了许久。 魏璟元因窘迫不惯,自是没有察觉刘岳异样,待刘岳替他系好幋带,二人拉开距离之时,魏璟元终是松了一口气。 刘岳心满意足,浅笑道:“来人,掌灯。” 殿门从外推开,掌灯婢女入殿燃起光亮,刘岳此时看清魏璟元脸庞,耳根红晕尚未褪去,目光闪烁流转却不敢与他对视。一想到魏璟元此时穿着的是自己的衣袍,刘岳更是心痒难耐,下意识勾起唇角,欢愉道:“师弟既然来了,便留下一同用膳罢。”刘岳回身坐下,对身旁婢女道:“传膳。” 魏璟元一时没反应过来,顺口问道:“不用练武了吗?” 刘岳忍住笑意,轻咳一声:“历先生先行离去,我能教你的寥寥无几,明日待历先生入宫,再练也不迟啊。” 魏璟元幡然醒悟,原是这刘岳并无练武之意,无非戏弄于他,想让他出丑罢了。 刘岳见他眉眼中有气,又碍于自己身份难以发作,一时心情大好,笑着道:“师弟不必站着了,有话坐下说。” 魏璟元强压心头怒火,轻声道:“多谢三殿下。” 二人对坐无语,刘岳勾唇浅笑,似是无意瞧上魏璟元一眼,一来二回,魏璟元心头怒火已卸去大半,取而代之的便是窘迫难堪,刘岳突然开口,笑着道:“师弟记性不好,可要我提醒你一二?” 魏璟元怔了怔:“三殿下何出此言?” “上回离宫,可曾记得我说过什么?”刘岳不紧不慢道。 魏璟元细细回想,出宫前刘岳对他说过些什么……正当魏璟元茫然无措之时,刘岳却有意无意将手放到腰间玉佩之上,魏璟元顿时恍悟,忙道:“近日来府中事情诸多,璟元一时忘记,还请三殿下宽恕。” 刘岳把玩腰间玉佩,眯眼笑着:“事不过三。” 魏璟元低头道:“璟元定当谨记,不敢再忘。” “好了,用膳罢。”刘岳小手一挥,一旁婢女忙上前布菜,待布置完毕,魏璟元却始终没有动筷。 “膳食可是不合你的胃口?”刘岳笑问道。 魏璟元忙道:“回三殿下,并非膳食不合胃口,而是……”魏璟元抿紧嘴唇,身子似有似无的颤抖,与此同时以手抚于肚腹之上,着实痛苦难掩。 刘岳眉头紧蹙:“可是哪里不适?” 魏璟元艰难道:“回三殿下,不知为何陡地腹中难忍,犹如刀绞一般……”魏璟元按住肚腹,苦不堪言。 刘岳大惊,忙道:“来人,快去请太医。”刘岳起身来到魏璟元身旁,温和道:“稍许忍耐,太医很快就来了。”刘岳见魏璟元疼痛难忍,就连自个儿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偶然一眼瞥到门口站着的梁镇,忙问道:“傻了不成,还不将你的主子扶进内殿去!”刘岳关心则乱,就连平日里伪装的淡然性子也抛到一边,大声喊了出来。 梁镇急忙从门外进来,扶起疼痛难忍的魏璟元进了内殿。 “大少爷,我当你会用什么法子留在宫中呢,原来是装病啊。”梁镇扶着魏璟元,极小声的在他耳旁私语。 魏璟元充耳不闻,继续装出疼痛难忍的模样。 梁镇忍着笑意:“没想到三皇子会这么在意你啊。” 梁镇耳旁聒噪,魏璟元忍无可忍,小声道:“你给我闭嘴,若是坏了我的好事,有你的苦头吃。” 梁镇赶忙闭嘴,待进了内殿之后,梁镇小心翼翼将魏璟元扶到软榻上躺下。 “好了,这里没你的事了,退下。”刘岳门外进来,遣退梁镇之后来到榻前,神情中一扫往日平淡,焦急道:“可有好些?” 魏璟元皱眉摇头。 “忍耐一下,太医就来了。”刘岳想也没想便伸手过去,当两只稚嫩的小手握在一起的时候,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竟是让两人同时愣住了。 “三殿下,太医来了。”婢女的声音从外传来,刘岳回过神儿急忙收了手,故作镇定轻咳一声:“太医来了,过会儿便不会疼了。” 太医进门,甚是细心地替魏璟元诊了脉。魏璟元躺在软榻之上,留意太医的神色,只见他眉头紧蹙,难道是看出了什么? “太医,魏公子病情如何?”刘岳一旁问道。 太医收了手,颔首道:“回三殿下,魏公子并无大碍,即是腹痛难忍,怕是近日来膳食不规所致,待臣开上一副汤药,服下之后细心调养几日,必然痊愈。” 刘岳微微点头:“有劳胡太医了。” “臣这就去煎药。” 胡太医退门而出,刘岳再次来到魏璟元身前,神色轻松道:“身为国公府的嫡长子竟会膳食不规,莫不是有人苛待不成?” 魏璟元惭愧道:“近日来府中事情繁多,一时不慎,这才引发痛疾,多亏三殿下慈照拂,以免受罪,璟元感激不尽。”魏璟元欲要起身叩谢,谁料身子一动,便是腹痛难忍,再次摔落塌上。 刘岳忙道:“身子不适就不要乱动,今日你怕是出不了宫了,待我禀明父皇,你便可留在我这儿休养罢。” “璟元不敢……” “有何不敢,我让你留下你就留下,无需多言。”刘岳欲去承明宫请示皇帝,迈开几步之后竟是谪了回来,笑吟吟道:“长平殿内房屋甚少,你既不能出宫,夜里便于我同塌共眠罢。” 作者有话要说:两人第一次睡觉,是不是得干点啥?哈哈哈,不过年纪太小了,如果做出什么事儿,还真是够雷的。哈哈哈! 明儿见…… 第34章 怕了 魏璟元这一病,已是折腾了个把时辰,刘岳不得享用晚膳,唯有饿着肚子亲自去了承明殿请示皇帝。宫中规矩向来森严,更何况魏璟元如今身处后宫之内,若没有皇帝的应允,刘岳断然不敢留他的。 刘岳赶到承明殿的时候,皇帝正在用膳,而他身旁坐着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从长平殿离去的历卓言。 刘岳上前禀明缘由,正直皇帝思索瞬间,历卓言竟不顾身份先一步应允了此事,话已出口,历卓言无谓的笑了笑,谨以‘僭越’二字堵了皇帝的嘴。 刘岳暗骂历卓言太过放肆,此举若是惹恼了父皇那可是死罪。谁料,皇帝竟是温和一笑,挥手让刘岳退下了。刘岳悻悻离去,回宫的路上止不住猜想皇帝为何这般护着历卓言。刘岳曾听淑妃提起过,当年皇上微服出巡,身边仅带了两名随从,经过卢云山时,竟然遇到了匪寇,也幸亏历卓言出手相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刘岳曾怀疑过,也曾暗地里试探过历卓言,结果一无所获。慢慢地,刘岳相信了这个说法,而就在刚才,父皇对历卓言的僭越竟是没有半分苛责,实在是匪夷所思啊。其实,刘岳对历卓言这个师傅是不信任的,他与父皇走的太近,甚至到了知无不言的地步。常言道,君心难测,父皇偏偏让历卓言收了自己为徒,其中用意无需言表了。 “主子……爷……大少爷”梁镇于内殿之外候了半柱香的时辰,等到婢女从殿内出来之后,他这才开推门而入。 屋内别无他人,魏璟元恢复往常模样,说道:“你这厮,怎一进门就是三个称谓?” 梁镇笑道:“一时着急,顺口罢了。”梁镇快步上前,来到床榻前说道:“小的日后便唤您爷好了。” “随你。”魏璟元饿了,不禁揉了揉肚子。 梁镇眼贼,笑问道:“爷可是饿了?” 魏璟元皱眉不语,梁镇竟是从怀中掏出两块宝圩糕:“别硬撑了,快吃了。” 未经呀看着眼前的宝圩糕,笑问道:“你从何处弄来的?” 梁镇得意道:“方才宫人撤下晚膳的时候,我趁她们不留神,偷偷藏了两块在身上。” “好,甚好。”魏璟元翻身坐起,接过宝圩糕咬了一口,入口即化,清香怡人。魏璟元将剩余半块放进嘴里,慢慢的吞咽着。 “爷,您当真留宿在长平殿吗?”梁镇询问道。 魏璟元应声点头:“为了以防万一,我需得留下来,保曹氏一命。” 梁镇费解道:“皇上并未对国公爷严惩,他应该不会再动手了罢?” 魏璟元微微摇头,坚定道:“父亲或许会就此打消这个念头,可想要曹氏性命的又何止他一人。” 梁镇惊讶道:“莫不是太……” 魏璟元依旧摇头:“暂时还不能确定,且等过了今晚再说罢。” “爷,恕梁镇直言,您似乎杞人忧天了。”梁镇直言不讳道:“纵然太子想要曹氏性命,不见得就会今夜动手,您总不能天天都装病留在宫里啊。” 魏璟元笑了笑:“我何时说过太子会要曹氏性命了?又则,今夜才是陷害最好时机。” 梁镇震惊的瞪大双眼,他万万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少年郎竟能把事情看得如此通透。没错,梁镇一早也想到了,若今夜有人想陷害太子,当真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梁镇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就此没有继续追问,而此时刘岳已从承明殿回来,进门时梁镇识趣的退到了一旁。 “可好些了?”刘岳慢步上前,关切道。 魏璟元摸着肚腹,故作虚弱道:“尚好,有劳三殿下挂心了。” 刘岳笑着坐下,正欲说话的时候,刘岳竟发现魏璟元嘴的角沾了些白色的渣屑,伸手过去于魏璟元嘴角轻轻一抹,笑问道:“这是何物?” 魏璟元窘迫难当,忙用衣袖擦过嘴角:“宝圩糕。”魏璟元无意辩解,偏过头去不再看刘岳一眼。 刘岳弹掉指间渣屑,笑着道:“你已腹痛难忍,若再吃了这宝圩糕,可还想痊愈?”刘岳柔和的目光扫过魏璟元,说道:“我命人备下了汤水,过会便会送来,再忍忍罢。” “多谢三殿□□恤。” 刘岳收回目光,起身对外头宫人说道:“留拂冬一人即可,其余人都退下罢。” “是”婢女们应声退下,关门时,刘岳从门缝中看到了候在门外的梁镇,随即又道:“带魏公子的随从去偏殿,与小顺子同住罢。”房门关上,屋内除了魏璟元和刘岳之外,还留了婢女拂冬。 “殿下可是要沐浴?”拂冬上前替刘岳解开腰间幋带。 刘岳想了想:“也好。”刘岳脱了外袍,独自一人进了屏风后头,跨入沐桶坐下:“拂冬,你且留下照看魏公子,若膳食送来,你伺候着便是。” “奴婢知道。”拂冬站在屏风不远处,不动不说,犹如雪中冷梅一般,娇而不艳。只不过,这样姣好的容貌,却是无人欣赏。 没多久,宫人们送来了膳食,一盅汤水和两块软糕,魏璟元在拂冬的搀扶下来到桌前坐下,一边装病一边用膳,实在是累得慌。幸得佳肴相伴,不时,魏璟元便静下心来,安心享用。 拂冬这是第二次见到魏璟元,头回不过匆匆一瞥,如今再细细打量,竟觉着魏璟元生的这般好看。拂冬入宫已有七年,后宫之中有有幸见过魏国淮几次,她对魏国淮的印象无非是英勇善战,面色较黑,狂莽中不失英姿,美中不足的便是缺乏了几分儒雅。如今再看面前魏公子,竟生的这般颀秀俊雅,哪里与魏国淮有相似之处? “拂冬。”刘岳声音传来,此时已是身着里衣从屏风后出来。 拂冬回过神儿,赶忙取过外袍罩在刘岳肩上:“殿下尚未用过晚膳,奴婢这就去准备。” 刘岳定定看着桌上盘中还有半块软糕,想了想便说:“尚且不饿,退下罢。”刘岳遣了拂冬之后来到桌前坐下,笑问道:“可有好些?” 魏璟元微微点头:“多有好转,多谢三殿下……” 刘岳打断魏璟元的话:“这里没有别人,无需多礼了。”刘岳伸手拿过盘中那半块软糕送到嘴边,极其儒雅的咬上一口,笑道:“你可还想吃?如若想吃,我便将剩余的留给你。”说罢,刘岳竟将手中咬过的软糕递到魏璟元面前。 魏璟元顺着软糕看到刘岳白净的手指,忙道:“殿下用了便是,璟元已是饱了。” 刘岳笑了笑,收回手臂,将剩余的软糕送进口中,待咽下之后,刘岳起身来到书案前:“你身子不适,可先行睡下。”刘岳于书案上展开宣纸,又从砚台处取了延圭墨慢慢磨着。 “殿下可是要写字?”魏璟元回身坐到床榻上。 “闲来无事,解解闷罢了。” 魏璟元暗中瞄着刘岳,心中多有按捺不住,很想上前一看。前世,魏璟元也曾看过刘岳的字,只是时间甚久,记忆已是模糊了。 魏璟元抑制心中冲动,悄无声息的躺在床榻之上。就此,二人再无言语,一动一静,一写一看。不知不觉间,魏璟元顿觉困意来袭,慢慢合上了眼睛。也不知过了多久,魏璟元只觉着眼皮处传来微痒,伸手一搔,像似碰到了什么,待他睁开眼时,刘岳正背对着他脱了鞋袜。 “三殿下……” “醒了?”刘岳回身笑问道。 魏璟元自是尴尬,忙道:“一时疲乏,竟是不知不觉睡着了,还请三殿下莫要见怪。” “无碍,既然困了,就继续睡罢。”刘岳宽衣过后,栖身而上,于魏璟元身旁躺下。 魏璟元心下一惊,忙往里挪了挪,问道:“敢问三殿下,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亥时了。”刘岳转过身,面朝魏璟元笑了笑:“可是怕了?“ “怕?”魏璟元恍声:“殿下何出此言。” 刘岳笑吟吟道:“既然如此,还不躺下,莫不是要瞪眼到天明?” 魏璟元‘嗯’了一声,慢慢躺了下去。 屋内静谧异常,魏璟元尚未合眼之时,刘岳亦是睁着眼睛,定定看着魏璟元的侧脸,时间一久,魏璟元实在窘迫,迫不得已才闭上了眼睛。 刘岳正欲偷笑,却听到门外出来刘乾的声音。 “三弟可是睡下了?”刘乾不耐烦道。 “回二殿下,三殿下已经睡下。”拂冬于门外小心应付着。 刘乾自是不信,来到门前猛拍两下房门:“三弟可醒着,二哥来看你了。” 屋内,刘岳欲起身回应,张嘴尚来不及出声,便被一只纤柔冰凉的小手捂住了嘴。刘岳一时震惊不得回应,唯有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魏璟元。 魏璟元实属无奈,他并不想看到刘乾,情势所逼,他只能僭越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更新完了,只因为我贪玩,一边玩脚丫子一边码字,真是太过分了,明天我就剁了去! 哟西,明儿见…… 看官老爷们,咱别霸王了,冒个泡吧!哈哈哈 第35章 走水 常言道‘龙生九子各有所好’皇帝刘赫子嗣甚少,唯有四个儿子。然,这四个儿子的脾气秉性相差甚远,暗地里更是谁也不曾服过谁。除去尚未懂得勾心算计的刘念之外,刘岳夹在太子与二皇子中间,可谓是受了相当多的夹板气。 刘岳先后由皇后和淑妃抚养长大,无论是太子还是二皇子,明里暗里拉拢刘岳,事实上却是很憎恶刘岳的。在太子和二皇子的眼中,刘岳的母妃不过是个贱人,一个心肠狠毒,且水性杨花的女子,她的儿子又能好到哪里去?纵是百般憎恶,却也不得不将其利用,收到麾下,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现如今,刘乾来到长平殿内殿,无论如何叫喊里面都没有一点动静。刘乾气恼万分,恨不得破门而入,只是他不敢这么做,尽管刘岳不受父皇疼爱,可他毕竟是父皇的儿子,身份与自己并无差别,若当真闯了进去,想必会惹的父皇愤怒,岂不是得不偿失。 拂冬瞧见刘乾脸色阴沉,忙上前劝慰道:“二殿下,今日三殿下颇有劳累,怕是睡的过沉,不如待明日三殿下醒来,再由女婢代为转告可好?” 刘乾冷哼一声:“也罢,三弟既然睡下了,我也不便打扰。”刘乾转身出了内殿,待他出了门口,仰头看了眼夜色,心道‘母妃应该命人动手了吧?’,想到此处,刘乾加紧步伐朝重杳宫走去。 魏璟元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确定刘乾离去后忙松了手,半跪在床榻之上说道:“情非得已,还请三殿下责罚。” 起初,刘乾被魏璟元捂住嘴的时候,很是诧异震惊,甚至有点儿愤怒。可随着时间一久,魏璟元只顾听着门外的动静,竟不知他与自己贴的这般亲近。刘岳感受着魏璟元手上传来的淡淡香气,那只手犹如玉笋且透着微微的冰凉,覆于嘴唇之上,竟有种说不出的美妙。 刘岳沉浸在这亲近的美妙滋味中不可自拔,尚未回神之际,魏璟元再次说道:“三殿下若真的生气,魏璟元甘愿受罚。” “何事?”刘岳显然没有将魏璟元的话听进去。 魏璟元急忙道:“方才实属无奈,迫不得已才……璟元甘愿受罚,还请三殿下责罚。” 刘岳勾起唇角,握拳放于嘴边轻咳一声道:“你不是说迫不得已吗,我又怎能怪罪于你,倒是……”刘岳笑着打量魏璟元,轻启薄唇道:“你就这般不愿意见到二哥?二哥待你甚好,这世间怕是再难找到第二人了。” 魏璟元顿觉尴尬,细细思量后说道:“于情于理,我都不会有旁的心思,此事还请三殿下莫要再提。”魏璟元见刘岳眉眼中含着笑意,便是没有恼怒,他这才敢回身坐下,又道:“世上待我的好,并非二殿下一人。” 刘岳被勾起了好奇心:“还有何人?” 魏璟元岔开话儿道:“时候不早了,还请三殿下早些歇着。” 刘岳知魏璟元不愿意说,便没有再问。待两人躺下之后,刘岳轻声说道:“夏夜闷热,你的手怎会那般冰凉,当真是病的严重啊。”说罢,刘岳趁着魏璟元来不及防备,拽过魏璟元的手塞进了里衣当中。 魏璟元难掩惊讶,慌乱中想缩回手臂:“三殿下不可如此,璟元虽身子不适,却也不敢让三殿下……” 刘岳打断魏璟元的话:“休要聒噪,否则罚你在殿门前跪上半个时辰。”说罢,刘岳慢慢闭上了眼睛,可攥着魏璟元的手腕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松开的迹象。 魏璟元的手掌的覆于刘岳胸前,除了舒心的温热之外,还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心跳。慢慢地,魏璟元不再挣扎,如同顺理成章一般,在刘岳温热的胸膛上暖着手。 夜色已深,皇宫内如同往常一般的寂静,夜风吹过,竟是多了几分凄凉。宫内的日子不好过,也只有那些嫔妃宫人们才能体会的到。此时宣仪阁内扔闪着一丝微光,曹氏虽是待罪之身,却也得到了皇帝的应允,将来的日子算不得难熬。 宣仪阁紧靠冷宫,夜幕降临之时,冷宫中传来阵阵凄惨的哭声,吓的曹氏难以入眠,又惊又怕的缩于被子当中不停的颤抖。无声的泪水夺眶而出,曹氏不禁怀念起魏国淮的百般温柔,若此时他能伴于身侧,就是上了那刀山,下了那火海,她又有何惧怕? 曹氏身陷过往温怀难以自拔,浑然不知宣仪阁外已有人秘密布置,要将她烧死在宣仪阁之内,直到浓烟窜入阁内,曹氏才恍然惊醒。滚滚浓烟让曹氏无法睁眼,她掩住口鼻摸到门前,竟然被人上了锁,惊慌之余,曹氏放声大喊,却是徒劳。久而久之,曹氏被浓烟呛的眼泪直流,她倚靠屋门瘫软下去,她就要死了吗?被活活烧死在这聚满孤魂的皇宫之内吗? 最先发现宣仪阁走水的是尚乾宫的小太监,入宫不久,脑袋一热便嚷了出来,一路喊一路跑,引得各宫各处都人心惶惶。 拂冬得知宣仪阁走水的事情,左思右量还是决定将此事禀告刘岳。 “三殿下,宣仪阁走水了。”拂冬于门外小声说着。 刘岳睡的不深,听闻宣仪阁走水忙睁开了眼睛:“此事可惊扰了父皇?” “皇上已经知晓,这会儿已是派了人过去。” 刘岳急忙起身:“更衣,去承明殿。”刘岳从怀中放开魏璟元的手,见他尚未被吵醒,这才安下心来出了内殿。 魏璟元待刘岳走后才睁开了眼睛,事情果真如他所料的那样,有人迫不及待的动手了。若他所料不错,火烧宣仪阁的人正是淑妃和刘乾,而他们此举,便是要陷害太子刘显。 “爷……”梁镇悄无声息地跳窗而入,来到榻前:“爷,你可醒着。” 魏璟元见来人是梁镇,忙道:“梁镇,我命你速速去救曹氏出宣仪阁,将她带到长平殿来。” 梁镇见魏璟元神色焦急,也不敢多开玩笑,忙道:“爷,梁镇若现在动身已是来不及了。” 魏璟元一惊:“那该如何是好,早知如此,我应该让你时刻盯紧宣仪阁的。” 梁镇笑了笑,说道:“爷,你大可放心,曹氏现在安然无恙,至于人吗,已经被我藏到了偏殿之内。” “当真?” 梁镇笑道:“我骗爷作甚,我一早就知道了爷的想法,便趁着那小太监睡熟之际将其打晕,这才敢前往宣仪阁,将曹氏从火海中救出。” 魏璟元顿觉松了口气:“可有人发觉?” “爷放心就是,梁镇虽学艺不精,却能掩了行踪。” 魏璟元想了想,又道:“我问你,你将曹氏救出之后,可有找人顶替?” “这是自然的。”梁镇伸展双臂,慵懒道:“我赶到宣仪阁时,暗中观察,除了几个手脚麻利的太监之外,还有一个宫女于不远处望风,我来不及多想,便将那宫女掳了去,由她顶替曹氏。” 魏璟元现下有两个问题要解决,一是如何将曹氏弄出宫去,二是若有人要验明正身,发现那宫女并无身孕,又该如何应对。不过细细想来,那宫女定会被烧的面目全非,任谁也不会怀疑到一个死了的人身上,看来,当下唯有如何出宫这一个难题了。 “爷,您为何救曹氏?”梁镇问道。 “此事你无需细问,你还是回偏殿去罢,过后我自会想办法如何出宫。”魏璟元正色道。 梁镇不敢继续追问,请辞过后跳窗回了偏殿。 承明殿内,众人齐跪,皇帝脸色阴沉看向众人,怒视道:“好端端的怎会走水,你们倒是说说看。” 众人低头不语,实在不知从何说起。 “皇上。”徐公公进门,快步来到皇帝身侧,小声嘀咕两句之后,便从怀中掏出宫人们所佩的腰牌,皇帝看了之后勃然大怒,顺手将腰牌扔到地上,厉声道:“太子,为何你宫中的腰板会遗落在宣仪阁。” 刘显吓出一声冷汗,瑟缩道:“父……父皇,儿臣不知。” “你不知道?”刘赫气急败坏道:“把人带上来。”说罢,徐公公跟着吆喝一声,只见两名穿着黄色戎装的侍卫将两个失魂落魄的小太监押了上来。 “皇上饶命啊,皇上饶命啊……”两个小太监不停的磕头。 刘赫气愤道:“说,何人指使你们火烧宣仪阁的?” 两个小太监目光看向刘显,却又不敢指认,唯有继续磕头:“皇上,奴才……求皇上饶了奴才罢。” “大胆,皇上问你们话呢,若还是不肯从实招来,仔细尔等的脑袋。”徐公公这一吆喝,皇帝竟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吓的他连忙退到了一旁。 尽管徐公公刚才僭越,而那些话却着实管用,只见两个小太监不住的磕头,哭丧道:“皇上,奴才是奉了太子的命,趁夜火烧宣仪阁。” “满口胡言,我何时命你们火烧宣仪阁的?”太子惊恐之余要为自己辩白,此时他已明白,自己是着了别人的道了。 “刘显,朕问你,你为何要火烧宣仪阁,你与曹氏有何过节?”刘赫面上愤怒难掩,实则内心却是平静如常,如同看热闹似得,等待后续的发展。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到魏璟元和刘岳独处一室,就特别想让刘岳压了魏璟元,嗷嗷嗷,我果真是没节操的。哈哈哈! 盯……明天晚上见,不见不散哟! 第36章 宝物 事发突然,太子刘显难以御敌,而此时文丞相又不在宫内,单凭他一人之力,很难从此事撇清关系,唯有奋力辩驳,希望父皇能看到他的坚毅,此事并非他所为。刘显跪在地上,瑟缩着不停磕头,拼了命的为自己开脱。皇上刘赫看在眼中,心里却是无奈叹息,他这个儿子,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如何应对,文韬这个老匹夫,倒是如何教导他的。 “父皇……”皇帝和太子以眼神博弈之时,刘岳从一旁站了出来,跪下后说道:“父皇,儿子不相信此事是太子哥哥所为,还请父皇明察。” 刘赫稍有惊讶,忙问道:“岳儿,你倒说说你是如何想的。” 刘岳恭卑道:“父皇,儿子是这样认为的,太子哥哥没有理由去杀曹氏,一来曹氏是襄国细作,太子哥哥绝不会和她有所牵扯?二则,太子哥哥身在储君之位,断然没有理由与他国细作串通……还请父皇明察。” 刘岳一番话说完,皇帝倒是沉默几许,他定睛看着刘岳,他的这个儿子,平日里只管读书习武,与太子二皇子感情甚好,就连那尚不懂事的刘念,都甘愿黏在他身旁,常听皇后夸赞刘岳品性纯良,如今看来,倒也无虚。 承明殿内安静的诡异,刘乾一旁盯着刘岳,怒火中烧,如此良好的机会,怎能让他给破坏了?刘乾作势要出去火上添油,向前迈出一小步之后,刘乾想起临来前淑妃交代的话,若有人替太子求情,且要察言观色,势头若调转,你当要出去替太子求个情。想起这繁花,刘乾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想着继续瞧瞧。 “父皇。”太子磕头道:“父皇,此事并非儿子所为,还请父皇明察。” 刘赫怒容骤减,舒展了眉头问道:“为何你宫中之人会出现在宣仪阁?太子殿与宣仪阁相差甚远,你又如何作解?” “这……”刘显无言以对,一旁跪着的两个小太监确实是太子宫里的人。 刘岳见刘显无言应对,这才开口道:“父皇,儿子记得,二月之前,天降大雨,太子殿偏阁因常年无人居住,年久失修,被大风吹塌了半边,父皇得知此事后,便命人重新修建太子殿,若儿子没有记错,这两人兴许就是那个时候到太子殿的。” 经刘岳提醒,刘显忙道:“父皇,儿子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时候。” 刘乾再也按捺不住了,他纵然气愤,也不得不走上前,跪下道:“儿子恳请父皇明察,还太子哥哥清白。” 好好好,刘赫心中连连叫好。刘赫依旧面无表情道:“此事疑点诸多,还有待查明,从今日起,太子于太子殿内不得外出,都退下罢。” 刘显多有庆幸,终是松了一口气。一干人等从承明殿内退出,刘乾因心烦意乱先一步离去了。刘岳顺着承明殿慢慢走着,不料太子却追了上来:“三弟请留步。” 刘岳回身,恭敬道:“太子哥哥有事?” 太子微微一笑:“刚才的事多谢三弟出言求情。” “太子哥哥严重了,弟弟不过是说了该说的,而弟弟也相信,此事并非太子哥哥所为。”刘岳眼中透着坚毅的目光,慢声细语道。 太子顿觉心中暖意,笑着道:“我这些日子怕是出不了太子殿了,待日后有机会,哥哥也想和你出宫走上一走,就去雍国公府好了。” 刘岳笑着启齿:“弟弟答应太子哥哥,待日后与你一同出宫走上一走。” “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寝宫歇着罢。” 刘岳颔首行李,待太子先行离开后,这才带着宫人回了长平殿。 “魏公子可有醒过。”刘岳进了内殿同拂冬问起了魏璟元。 拂冬颔首道:“魏公子并未醒过。” “好,你们都下去罢。”刘岳遣散宫人,推门进了屋,他放轻动作,生怕吵醒了魏璟元。刘岳来到榻前,看到缩到最里面的魏璟元,眉头微皱像似睡的极不安稳,再看一旁留出来的地方,刘岳不禁鼻酸,这种感觉前所未有,像是魏璟元在等着自己回来一般。刘岳快速脱掉衣袍上了床榻,躺下时,刘岳偏过头,看着眼前白皙的面孔,他试想了一下,若有朝一日,他娶了魏璟元当王妃,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刘岳想了半晌,得到的全部都是最坏的结果,他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感到可笑,他要的,不会是一个人,而是这万里河山。刘岳斩断这个想法,定定看着眼前的魏璟元,他竟鬼使神差的凑上前去,在魏璟元的薄唇上轻轻一吻……刘岳愣住了,他不知自己为何要这么做,他……刘岳心烦意乱,迅速转过身去,他不愿多看魏璟元一眼。 魏璟元慢慢睁开眼睛,微微抿了抿嘴,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来去都是那么快,让他来不及多想。魏璟元看着刘岳因叹气而抖动的肩膀,应该是后悔这么做了罢?魏璟元再次闭上眼睛,慢慢陷入了睡梦当中。 翌日清晨,拂冬与敛秋候在内殿门口,听到屋里有了动静才推门而入:“殿下可是醒了?” 刘岳‘嗯’了一声,起身后微微晃动着脖子,明明年纪不大,却多了一份老气横秋之感。 “奴婢服侍殿下起身。”拂冬刚递过帕子,便听到敛秋扑哧笑了出来,拂冬狠狠瞪了她一眼,敛秋忙收了声。 刘岳皱眉道:“有何好笑,说出来听听。” 敛秋低着头,憋着笑说:“殿下流口水了。” “你说什么?”刘岳下意识的抹了下嘴角,果不其然,他感觉到了异样,急忙从拂冬手中拿过帕子,用力擦掉了脸上的痕迹。 刘岳将帕子递回去时,轻咳一声:“服侍魏公子起身。” 魏璟元早已醒来,方才听敛秋说刘岳流口水时就已经醒了。魏璟元忍住笑意,起身时刘岳急忙撇过头去,说道:“更衣过后到前殿寻我。”说罢,刘岳加快步伐出了房门。 “敢问两位姑娘,我那随从可醒了?”魏璟元当务之急要想办法将曹氏弄出去宫去。 “回公子的话,已是醒了。” 魏璟元应声道:“劳烦姑娘让他过来可好?” 拂冬和敛秋暗中互看一眼,似是听懂了意思:“公子稍后。”拂冬与敛秋一同退了出去,不多时,梁镇前来,关门后笑问道:“小的前来替爷更衣。” 魏璟元不怒不笑,任他服侍着自己。 梁镇小声道:“爷,曹氏方才醒了,小的怕她出声惊了旁人,便又将她打晕过去,您可想到出宫的法子了?” 魏璟元说道:“此事还需淑妃帮忙,方可成功。” “淑妃?您那高高在上的姨母大人?”梁镇话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魏璟元冷笑道:“没错。”魏璟元见梁镇替他系好了幋带,这才同梁镇一同出了内殿。 “璟元。” 魏璟元刚到前殿,刘乾迎面而来,满怀笑意道:“听三弟说,昨儿你身子不适,现在可好些了?” “有劳二殿下挂怀,已无大碍。” 刘乾哼了一声:“让你平日里不多留意,这回知道苦了罢。”刘乾咧嘴笑着:“对了,母妃让我来寻你过去。”说罢,刘乾收敛了笑容,回头看着刘岳冷声道:“母妃也让你一同前去。” 刘岳深知刘乾是在为昨夜他替太子求情而生气,故不理会,笑着道:“弟弟知道了。” 一行三人来到了重杳宫,同淑妃请安后便围桌前坐下,用膳时,淑妃笑问道:“听闻昨夜宣仪阁走水,太子受人构陷,还是岳儿你道出其中隐情,可有此事?” 刘岳颔首道:“回母妃的话儿,岳儿愚钝,不过是想到了些皮毛罢了,又则,岳儿人微言轻,若没有二哥从旁相助,想必父皇也不会轻易相信太子是受人构陷的。”刘岳的一番话,足足将刘乾和淑妃的地位抬的更高了。 刘乾固然生气,听了这话之后倒也觉着顺耳。 淑妃微微一笑:“你们与太子同为骨血兄弟,又都是皇上的好儿子,此事做的甚好,当以为之。”淑妃话锋一转,笑问道:“元儿身子可好些了?今日再让太医瞧瞧罢。” 魏璟元忙道:“淑妃姨母,元儿已经无碍,无需劳烦太医了。” “当真无事?”淑妃眉眼温和,笑中带着暖意。 魏璟元点点头:“元儿真的没事儿了。” 淑妃笑了笑:“前些日子,皇上特赏赐了些稀奇玩应,姨母都赏赐给你了,出宫时都带回去罢。” “多谢姨母。” 刘岳已是吃饱,放下筷子道:“母妃,岳儿饱了,若没有别的事,岳儿想先行回宫,待李太傅入宫之后,在派人过来请二哥过去。” 淑妃笑道:“乾儿若有你半分勤奋就好了,快去罢。” 刘岳起身:“岳儿告退。”说罢,刘岳看都不曾看魏璟元一眼,如同一阵清风似得出了重杳宫。 “哼……”刘乾扔下筷子,愤恨道:“母妃,昨夜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呢。” “放肆。”淑妃冷了脸:“岳儿何错之有?你休要犯了糊涂。” 刘乾被淑妃呵斥,不禁闭了口。 淑妃冷眼一瞥,看向魏璟元:“元儿若是吃饱了,便随宫人去挑些喜欢的玩应带出宫去罢。”淑妃此言,明摆着是想将魏璟元支开,魏璟元身形稳坐,并无离开的意思。 魏璟元站起身,说道:“元儿有话想和淑妃姨母说,还请屏退旁人。” 淑妃怔了怔,她见魏璟元神色凝重,不禁有了疑惑,忙要遣退屋里的宫人,可她尚不及说话,便听到门外有人说道:“娘娘,魏公子的随从于门外求见。” 淑妃一听,气的眼皮一跳,一个下人竟敢如此大胆。 “姨母,元儿的随从怕是有事寻我,待我去问个明白罢。”魏璟元知道淑妃已是动了怒,为了护住梁镇,且得这么说着。 淑妃压住怒火,轻轻摆了摆手。 魏璟元急忙出了门,看到梁镇时说道:“你怎会这般莽撞,知不知道这是在宫里。” 梁镇当然知道这是在宫里,可他要说的事情非常重要,梁镇已顾不上这些了,跻身上前,小声道:“曹氏不见了。” “不见了?”魏璟元心中一惊:“怎会不见了?莫不是自个儿跑了?” 梁镇摇头:“应该不会,我下手虽轻,却也不知这么快醒来,该是被人给弄走了。” 魏璟元难掩诧异,按理来说,梁镇的功夫不弱,要想悄无声息的把人弄走,他不可能毫无察觉啊。 “爷,曹氏应该是在我去替你更衣的时候被人弄走的。”梁镇补了一句。 魏璟元稳住心神:“你可发现了什么?” 梁镇摇头:“只知道是被人弄走了,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魏璟元心想,这下坏了,到底是什么人将曹氏带走的呢? “你回长平殿等我,我过会儿就来。”说罢,魏璟元回身进了淑妃的屋子,进屋后,魏璟元跪在地上:“淑妃姨母,我父亲于家中传了话儿,让元儿速速回府。” 淑妃很想知道魏璟元刚才要和她说什么,刚要张嘴问起,便听魏璟元说:“淑妃姨母,元儿先行告退,过后自会由母亲与姨母说的。”此时,魏璟元唯有将母亲搬出来抵挡一下了。 淑妃会意,笑了笑道:“也好,你且出宫去罢。” “元儿告退。”魏璟元起身后带着梁镇出了重杳宫,去往长平殿的路上,魏璟元再次问道:“你可暗中寻过?” “小的寻过了,确实没有曹氏的踪影。” 魏璟元无奈道:“我已不能再在宫中逗留,此事待出宫之后在想办法罢。”魏璟元快步朝长平殿而去,可当他到了长平殿之后,拂冬说,李太傅入宫受教,三殿下此时正忙于温书。 魏璟元只道是前来请辞,随后带着梁镇朝宫门而去。 “人可是走了?”刘岳于案前问道。 历卓言从窗前看着不远处道:“人是走了,可他还带走了殿下的一样宝物。” “宝物?”刘岳怎不知魏璟元带走了他何等宝物。 历卓言回身来到刘岳身前,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他带走了殿下的一颗心。” 刘岳一愣,恼羞成怒道:“休要胡言乱语。” 历卓言笑吟吟道:“殿下命我将曹氏弄出宫去,不就是为了助元儿一臂之力吗?”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睡过头了,就没能更新成功,就当我请一天假好了,今天继续…… 刘岳想娶魏璟元为妃了,哈哈哈!还亲了嘴呢,我太没节操哦啊了。 哟西,明儿见…… 第37章 揣测 曹氏为何无故从长平殿内失踪?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魏璟元没有想到的呢?按照先前的打算,魏璟元想求淑妃帮忙,将曹氏弄出宫去。淑妃在宫中势力不弱,而曹氏对她和母亲来说,又是极为有用处的一个人,淑妃是不会有理由拒绝的。计划打乱,魏璟元感到了举步维艰。 天色将晚,魏璟元到了府门前,下了马车,朝着紧闭的高耸大门看了一眼,现下这个时辰,府门不应是关着的,难不成是府中有事发生?魏璟元迈上台阶,抬手抚上那青铜门环,连续叩了几下,低沉的声音作响,而后便是静候。小片刻后,里面依旧没有动静,魏璟元纳罕之际,门口石狮后头探出一个脑袋,怯声道:“大少爷,您回来了?” “元宝”,魏璟元斜过半个身位,眼中满是疑问,“可知府中发生了何事?为何大门紧闭,又无人前来开门?” 元宝迈开步子上了台阶,到了魏璟元身旁,小声道:“大少爷,元宝昨儿就不曾回府,一直等着大少爷归来。”元宝四下张望,又道:“听说老爷病了。” “父亲病了?” 元宝连连点头,“昨日从宫里回来,听说就病了,相大夫现在还在府中住着呢。” “敲门。”,魏璟元退后两步,让元宝到了自个儿身前,用足了力气叩响青铜门环,直到里面有人不耐烦的喊了两声,这才作罢。 前来开门的是护院阿来,开门时还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张嘴便要呵斥门外的人不懂礼数,只当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是魏璟元,连忙换了副谄媚的表情,“大少爷您可回来了,这回可是出大事儿了。” 魏璟元无暇理会于他,带着元宝快步进了府,穿过前堂直奔了主院儿。起初,魏璟元听到魏国淮病了消息,着实不信。而他来到主院儿的时候,就连老夫人都跟屋里头候着呢,哪里还会有假! “祖母。”魏璟元进屋后朝老夫人揖了揖手,“祖母,元儿在宫中听闻父亲病了,现下父亲的情况如何?” 老夫人两眼空洞无神,不似往日那般康健祥和,神情中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只见她朝魏璟元摆了摆手,“进去看看你父亲。” “是”,魏璟元转身刚进了内房,身后便传来王氏的声音,“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月娘入府多年,老爷待她可不薄啊,怎么就不知道感恩图报呢,要我说,死了也好,省的累了咱们。” “住口”大夫人出言呵斥,不悦的目光在王氏身上瞧了几眼,瞥开后又道:“不说老爷待月娘如何,单凭她肚子里怀的是老爷的孩子,老爷又怎会不忧心?” 王氏噏言,转而看向门外。 魏璟元于门口听了片刻,这才朝榻前而去,‘父亲,儿子在宫中听闻您身体不适,现下可好些了?” 魏国淮背身侧卧,梦呓般嗯了一声。 两下里似是无话可说,一时间静谧异常。不待多时,魏国淮徒地翻身转了过来,脸色暗沉道:“元儿我问你,那日你与我所说,当真是为了府中安危着想?”魏国淮听闻曹氏丧命宣仪阁,一时庆幸,也省的他铤而走险。可事后魏国淮仔细一琢磨,便觉着不妥了。近日来,魏国淮因曹氏一事担惊受怕,彻夜难眠,无疑是听了魏璟元的那番话,这才对曹氏动了杀机,生怕曹氏会胡乱攀咬,可就在曹氏一口咬定,曹韵一家才是襄国细作时,魏国淮心生悔意,不该对曹氏存那了样的心思。多年情谊幻化泡影,而这几日内心所受到的煎熬,着实让他难以平复。 “父亲,常言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若曹氏在皇上面,咬定的并非是曹韵,而是您,您又该如何自处?祖母年迈,经不起折腾。儿子身为长子,同父亲谏言,当以府中上下安危为先。” 魏国淮不得不承认,他的这个儿子,说的句句在理,实在看不出别的。魏国淮昨日忧心重重,以致神情恍惚这才卧床不起,如今已是神色黯淡无光,眼中本该有的锐利早已所剩无几,留下的便是倦累与痛心。 魏国淮勉力自己,以洞察的目光打量着魏璟元。 魏璟元佯装无事,任由他上下打量。 两下里对视多久,魏国淮暗叹一声,“罢了,为父身子不适,你又刚从宫中归来,还是回去歇着吧。” “父亲还请宽心,明日元儿再来请安。”魏璟元揖手,退后两步方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魏璟元刚出了门,吕氏的声音便传进了耳朵里。 “姐姐可要安心养好身子,要知道你这腹中,可怀着老爷的孩子,不宜动怒的。”,吕氏话中带刺,面容上带了几分苛责,只见她眼神儿一瞟,看到了里面出来的魏璟元:“元儿,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魏璟元上前,:“父亲已是睡下,元儿不便多扰。” 吕氏叹气,:“曹氏也真是害人不浅。” “妹妹方才还劝我说不要动怒,怎么这会儿自个儿倒生起气来了?”王氏抚这肚子露出得意的微笑。 吕氏不屑与她斤斤计较,自从皇上下旨之后,这府中除了指定的下人外,再没有人可以肆意出府了,着实让她乏闷无比。 “行了,都回去罢,省的在这里叨扰老爷休养。”,大夫人率先站了起来,到了老夫人身旁说道:“母亲,儿媳送您回去吧?” 老夫人多有不舍,朝着内房看了几眼,这才起身任由大夫人扶着她出了门。 王氏和吕氏见人都走了,这话也就呛不起来了,自然没兴趣坐下去了,带着丫头们迤逦离去。 魏璟元顺着主院儿的石路朝东厢走去,途径溪桥时绕到了荷花池,趁着夜里微风阵阵,于这里坐上一坐,倒也凉爽舒心。魏璟元垂下眼,定定看着池中锦鲤游弋,似是欢腾愉悦,有着说不尽的畅意,若他能如这锦鲤一般存活于世上,纵是生命短暂,倒也乐得轻松自在,无忧一世。 逸想总归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总是残酷的。国公府的这份荣耀,将在多年以后慢慢淡漠,他不知这辈子能否平安袭爵,纵是成功袭爵,刘岳登基之后,又会怎么对付自个儿呢? “大少爷,二少爷来了。”,元宝自始至终不曾说话,站在魏璟元身后平静的瞧着,他一直觉着,大少爷的性子淡漠了许多,可无论他如何改变,却总是那般好看。 魏璟元抬眼,朝溪桥看去,魏景存一路小跑,半披半束的头发在奔跑的同时肆意飘扬,待他到了跟前,咧嘴一笑,露出白洁的牙齿,“大哥,我一听说你从宫里回来了,就赶忙过来找你了。” 魏璟元微微一笑,指着一旁的石凳道:“坐吧。” 魏景存憨笑一声,来到魏璟元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如此邋遢的模样也敢出门,就不怕让下人们看了笑话?”,魏璟元无半分苛责,语气中充满了温和。 魏景存曲起手指扯住衣袖,擦掉额头上的汗水,“刚练了会儿功夫,并未在意,还请大哥放我一马。”,魏景存有意靠近,很是亲厚道:“大哥,你说你多好,拜了三殿下的师傅为师,还能时常进宫,看看宫中的繁华美景,当真让我这个做弟弟的心生羡煞。” 魏璟元笑吟吟看着他,这便是魏景存恨着自己的理由吗?自小到大,除了拳脚功夫之外,他处处与自己作比,恨不能站在远端俯视着自个儿。魏璟元猜不到他是何时有的这样的心思,兴许是与生俱来的,也有可能是在一个不为人知的时候吧! 魏璟元抿唇而笑,“他日你入了仕途,有了官阶,自是会入的朝堂,倒也可欣赏外廷美景,至于内庭吗……”,魏璟元未将话说完,相信魏景存听得明白。 “这个我知道的。”,魏景存大喇喇的往石桌上一靠,微仰着头,“大哥,你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吗?”魏璟元眺望远方,只见晚风吹过池畔翠柳,枝桠微颤,只听他轻声说道:“从未想过长远之事。” 魏景存偏过头,一丝厌恶从他眼中转瞬即逝,他笑吟吟道:“弟弟不如大哥聪明,若他日大哥世袭爵位,我便要离府而去,只是希望那个时候,大哥能记得我这个弟弟,多多照应我才是。” 魏璟元心中冷笑,面上却是和煦道:“弟弟说这话便是见外了,做大哥的,理应护着你。”魏璟元在心里又补了一句,我定会好好护着你,直到你尝过千刀万剐之苦方能作罢。此生此世,你注定要偿还上一辈子所欠下的血债。 魏景存,来日方长啊……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搞定了,继续码字……咱们还是明天见哦……挥! 打个滚吧,好久没滚了,哈哈哈! 第38章 惩恶 魏国淮因曹氏被皇帝关了禁闭,于府中领罚反思,这已是天大的恩惠福泽,魏国淮自是感恩戴德,也庆幸能躲过此劫。然而,他于府中反思的时候,总会情不自禁想起曹氏,一声感叹,情根深种,他又怎能轻易忘记过往轻易?前日,魏国淮曾去主院儿同老夫人请安,老夫人见他气色凝重,闷闷不乐,这才开口训斥,男儿当以国事为重,怎会被儿女之情绊了脚,若是传了出去,落了他人口舌是小,引起皇上不满才是大。 魏国淮又不是傻子,怎能想不到这些,偏偏他做不到,每当夜里阖眼,曹氏那恬静的模样便会浮现出来,那般生动。每每醒来,魏国淮总觉着眼眶略有湿意,抬手拭去,却发现不留一点湿痕。长久下来,魏国淮发现,自己思念曹氏并非是因为尚存爱意,而是因为愧疚,曹氏就是死了,也不曾害过他,偏偏自己起了杀意,真是不该,不该啊;慢慢地,这份愧疚转化成愤恨,这不禁让他再次想起魏璟元先前的进言,若非听了他的话,他又怎会痛下杀意,懊悔到如此地步……魏国淮自认是个重情义之人,纵然曹氏乃襄国细作,于情却从不亏欠与他,魏国淮细细想来,魏璟元定是受了他人唆使,这才向自己进言的,而这个人定是自己的结发妻子陈氏。 这些日子以来,魏国淮虽发现魏璟元不似从前那般温润,可那双眼睛,却自始至终地泛着明亮的光,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朴质纯善、弘毅宽厚,却不曾有过改变。魏国淮每每想起这些,便会不由自主的噫吁,若他非陈氏抱回来的,岂不是老天垂怜于他。心底间,魏国淮对魏璟元还是喜爱的,虽假意疼爱,可随着时间一长,倒也希望他能是自己的儿子。只可惜,世事弄人,他只能作为一颗棋子,以用来平衡他与陈氏之间的关系。能维系多久呢?魏国淮不得而知。 一连两日不曾出府,魏璟元除了去老夫人处请安之外,几乎都是在东厢温水,日子过的倒也算平静,唯有一处令他担忧的,便是曹氏到底身在何处。某日夜里,魏璟元刚从屏风后头盥手出来,便看到梁镇衣衫半开斜靠在榻上,手臂搭在凭几上,轻轻的晃动着。 魏璟元看后勃然大怒,沉了脸子训斥一通,谁料梁镇不以为然,竟厚着脸皮子说起了他以往的事儿。魏璟元头回听到梁镇提起自己的身世,一时间安静下来,静静聆听。听的过程中,魏璟元闻到了淡淡的酒气,或许,梁镇是想起了什么,想找个人倾诉衷肠吧! 一番畅言,原来今日是梁镇母亲的忌日,至于他母亲西去他为何没能伴在左右,梁镇并未说明,而是三言两语含糊过去了。魏璟元不便追问,本想着待他说完之后,多加安慰。不料,梁镇说完便要起身离开,他要去查曹氏失踪的事,不待魏璟元说话,梁镇竟探过头来,以迅而不及掩耳之势在魏璟元的脸颊上啄了一口,随后便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这一夜,魏璟元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总觉着被梁镇触碰过的地方火辣般滚烫,魏璟元纵然恼怒梁镇,却又无可奈何,只当梁镇一时思念情人,神志不清了。 府中半月关禁闭,待得秋风扫落叶。褪去夏季薄裳,于内穿上蝉衣,外面套件直缀,束起乌发,款款而行。 “哟,大少爷这是要出府吗?”钱妈妈的蛇毒已清,身子骨也恢复了先前的硬朗。 魏璟元笑道:“父亲回了朝堂,府中众人亦可出府,一时乏闷,便要出府转转。” 钱妈妈颔首道:“大少爷说的是,府中近日来过于沉闷了,老夫人今日还特意让夫人和几位姨娘去了几位交好的夫人府上串门呢。”钱妈妈抬眼,闪过一丝明亮,“大少爷,听闻今晚翠屏楼举办赏灯大会,大少爷可要去瞧瞧。” 魏璟元微微一笑,“正合我意。” “哟,感情大少爷都知道了。”钱妈妈浅笑道:“老奴还要去主院儿跟冯妈妈一起替老夫人张罗事宜,先行告退了。” “去吧。” 魏璟元迈上台阶,带着元宝出了府。走在集市上,四下里竟是那般热闹非凡,听闻近日翠屏楼举办赏灯大会,可解多日困于府中乏闷。 “哟,陈家公子,近些日子怎么都不来看奴家了。”媚音耳旁作响,竟是沁骨乱心,想必这样的声音,必定是个娇俏的女子。 魏璟元正欲转身看个究竟,不料竟是眼前一黑,着实被撞了个头晕眼花。幸得元宝身后扶持,才未能跌落地上,惹了笑话。魏璟元站稳之后,看向眼前莽撞之人。 “陈公子,您没什么大事儿吧?”媚音再次来袭,魏璟元顺势瞧去,当真是声可酥骨,容可勾魂。正待魏璟元欣赏之际,那女子上前一步,叉着腰说道:“哪里来的莽撞小子,可知这李公子是何许人也,也是你这种人可以冒失的?还不速速跪下赔罪。” 魏璟元着实一惊,女子竟是这样的性情,当真是人无完人。魏璟元抬眼一瞧,原来自个儿竟是站在了醉香楼的门前,也难怪眼前女子言行举止这般风尘。魏璟元无暇与他人牵扯,转身欲走,岂料身后陈姓公子突然出声,“给本公子站住。” 魏璟元慢慢回身,温和而笑:“敢问陈公子有何见教?” 陈尚举冷眼打量魏璟元,似是愤怒又似不屑,讥笑道:“尔既知本公子身份,还不快快同本公子赔罪?” 魏璟元何以知晓眼前腌臜什么身份,不过从打扮上来看,倒也不像平常商贾府中的公子,莫不是哪位官宦的儿子? “你让谁赔罪啊?你可知我家公子是谁?”元宝气匆匆从魏璟元身后窜了出来,鼓着一张小脸,眼中满是愤怒,大有将眼前陈尚举生吞活剥的意味。 魏璟元见元宝如此愤怒,着实可爱,不禁扑哧笑出声,随后摆了摆手,“元宝,勿要动怒,岂不是累了自个儿?”说罢,魏璟元看向陈尚举:“不知公子想让我如何赔罪?” 陈尚举见眼前俊美少年郎有意服软,便笑吟吟看着他,“好说,你与我磕上三个响头,刚才的事就作罢。”陈尚举对醉香楼的玉抚姑娘颇为在意,如今玉抚就在身前,必要出个风头,好让她离不开自个儿。 魏璟元多有观察,见陈尚举与那玉抚姑娘眉来眼去,当下明白了一二。魏璟元心中冷笑,这陈姓公子当真是个没品的,纵然眼前姑娘花容月色,却也是个俗物,试问有几个端丽女子,会这般出来抛头露面,可惜,可惜了。 “还不快给陈公子跪下赔罪。”玉抚一旁呵斥道,转而看向陈尚举时,却是满眼温柔。 醉香楼前,人声鼎沸,众人前来看个热闹。人群中亦是有人认出了陈尚举,自然也有人认得魏璟元,认出之人闭而不阻,当下就想看个热闹罢了。 “公子当真让我跪下赔罪?”魏璟元笑问道。 “怎么,你不肯?”陈尚举仰起头,垂下眼冷视魏璟元。 魏璟元不急不燥,浅笑道:“自是不肯的,一来,是陈公子撞我再先,理当由你向我赔罪,只因我性情淡然,不愿与陈公子多做计较;二来,怕是我这一跪,陈公子便会身处险境,陈公子可要三思而后行啊。” 陈尚举冷笑道:“好笑,着实好笑,难不成你是宫中皇子不成?” 魏璟元浅笑道:“哎,陈公子不可肆意胡猜,我不过一介良民,又岂能和宫中贵人相提并论?陈公子所言冒失了。” 陈尚举失了耐性,挥了挥手,“你既不可跪下认错,那本公子帮你,来啊,让他给我跪下赔罪。”陈尚举此言一出,身后顿时窜出三四个小厮,各个着了陈国公府的下人衣裳,魏璟元当下想了起来,此人是陈尚举,是舅父陈炳的外甥。 “你们敢动我家公子一根手指头,我就跟你们拼命。”元宝护在魏璟元身前,两眼瞪的老大,气鼓鼓的直喘粗气。 “就凭你也想阻我?给我打。”陈尚举再次撂下狠话,三四个随从一窝蜂冲了上来,眼瞅着拳头就要落下,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呵斥:“大胆,尔等是不要命了吗?” 众人自是闪到两旁,从中走来身着华服之人,为首的公子看起来年纪不大,应不过十岁,可他双眼中透着寒光,眉宇间存着怒气,由内而外散发天生王者的气势,只见小公子背手上前,瞥了眼陈尚举,冷声道:“陈尚举,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让雍国公府大公子给你下跪赔罪,你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陈尚举着实一惊,忙看向魏璟元,没想到眼前的少年郎竟是自家堂兄弟。 魏璟元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刘岳,而此时的他正一脸怒意,与自个儿互看一眼之后,便瞥眼看向别处。 “陈尚举,你身为陈国公的外甥,竟如此蛮横,岂有不责之理。”刘岳轻轻一摆手,“给我打,打到他跪地求饶为止。” 说罢,刘岳从宫中带出的随从便冲了上去,陈尚举被人护在身后,惊恐道:“你既知我身份,竟还敢对我无理?” 刘岳冷哼一声:“陈尚举,你平日里仗势欺人甚多,别说打你,就是杀了你又能如何?还不动手!” 陈国公府的下人哪里是宫中侍卫的对手,几下便被撂倒,待他们将陈尚举按倒地上之时,刘岳垂眼扫过他,“你大可回府告诉陈国公,我倒要瞧瞧,他如何护你这作恶多端的外甥。”说罢,侍卫动手,打的陈尚举于地上凄惨嚎叫,不停打滚。 醉香楼里不少人听到叫声跑了出来,甚至有人开了直棂窗从上观望。此时,玉抚见陈尚举被歹人痛打,已是哭的花容失色,不住的求饶。刘岳听的不胜其烦,随即冲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会意,找了醉香楼管事,奉上银两之后,管事自是明白,命人将玉抚绑入楼中,不多时,便没了声响。 陈尚举被打的只剩下半条命,散开的乌发遮挡了俊朗的脸庞,待侍卫们停手之后,刘岳这才说道:“若日后还不知悔改,定当重责,决不轻饶。” 陈尚举愤恨难当,然则身子四处疼痛难忍,在府中下人上前扶起他之后,不甘的目光围绕着刘岳,随后才由下人们扶着狼狈而去。 “还不走?”刘岳冷声道。 魏璟元轻咳一声,快步跟在刘岳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终于没睡过头,哈哈哈! 哟西,明儿不见不散…… 话说,我又开了两个坑,看官们喜欢的收藏一下吧!…… *坑 言情坑 欢迎收藏! 第39章 姑父 昭帝二十年,刘壁崩,传位刘赫,改年号为明。明帝元年夏,十九岁的刘赫微服出宫,往翠屏楼而去。听闻,翠屏楼曾有一舞姬,相貌清新脱俗,见者无不为之神魂颠倒,更甚有舞技美名,步步生莲,能做掌上之舞。当年,先皇刘壁曾有幸与这舞姬相见,心生爱慕,亲笔为她题匾恩赐挂于正堂之上,然而,刘壁自知身份阻隔,未免言官谏言,这才于翠屏楼处与之幽会。直到昭帝二十年十月,刘壁驾崩于承明殿,二人情缘终须断了。自此往后,翠屏楼每年便会举办灯会,猜灯谜,吟诗赋;相传,这是舞姬系想刘壁所举。 当今圣上继位之后,曾抱着心中好奇来到这翠屏楼,可惜的是,刘赫并未能亲眼目睹这舞姬真容。随着时间的流逝,这本就是传说的传说,逐渐成为了一段凄美的佳话,每到入秋时节,便会有不少的公子贵女前来观灯,一睹佳话之美感。 近日来,太子刘显已得到皇上的原谅,重获自由。至于刘显宫中的人为何会火烧宣仪阁一事,知道内幕的怕是只有皇帝了。即是皇帝有了明示,谏言的官员也多有收敛,皇帝为了给众臣一个交代,便暗中吩咐徐公公做了伪供,称那两个小太监为曹氏同党,现已招认,是奉了曹氏指使,陷害国之储君。 这个道理倒也说的过去,至于那些想着看太子笑话的,怕是要多有失望了。 今日翠屏楼灯会,京都集市上挤满了人,更甚有京都世家贵公子贵女,驾车横扫狂奔,驶向那翠屏楼。魏璟元随着刘岳朝翠屏楼而去,途中见到一辆乌金宝盖的马车从身边掠过,魏璟元定定看了几眼,“敢问三殿下,是否太子也来了?” “嗯。”,刘岳甚是冷淡瞥了魏璟元一眼,隧迈开步伐,借着随从开出的道路朝翠屏楼而去。 魏璟元虽然知道刘岳性子冷了些,可每每独处之时,却也能笑上一二,不曾有过这般横眉冷目,莫不是自己做了什么让他恼怒的事?魏璟元暗地里琢磨着。 到了翠屏楼时,天色已渐暗,挑起的花灯挂在翠屏楼两掖,待魏璟元走进一瞧,如此心思巧妙的花灯应是出自女儿家的手。魏璟元不经意的转过手上莲花灯,上面提了灯谜,魏璟元正欲看个究竟,身后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想不到璟元兄也来了。”文铭庄摇扇上前,身后自是跟着自家妹妹,文采秀。 魏璟元松开手中莲花灯,揖手道:“多日不见,铭庄兄越发气宇轩昂了!” 文铭庄笑了起来,“璟元兄又何尝不是,自你拜了历先生为师,这身子骨也不似从前那般单薄了。”说罢,文采秀从文铭庄身后过来,颔首道:“采秀见过魏公子。” “文小姐客气了。” 文采秀垂眼,愧疚道:“魏公子,那日之事是采秀鲁莽,扰了魏公子的拜师礼,还请魏公子原谅。” 魏璟元忙道:“文小姐不必如此,那日事发突然,只要文小姐与李小姐无事,便是幸事。”魏璟元只道文铭庄与文采秀猫哭耗子,若心中真有愧疚,为何不早早登门致歉,如此一来又是做给何人看的? 文铭庄一旁浅笑道:“璟元兄宽宏大量,铭庄在这里再替舍妹致歉,还请璟元兄莫要往心里去。”文铭庄垂首作揖,魏璟元忙上前托住他的腕子,笑着道:“铭庄兄无需如此,璟元自是没往心里去的。” 文铭庄假模假洋的收了动作,打趣道:“今日翠屏楼灯会,可是来了不少身份贵重之人,想必璟元兄已是知晓吧?” 魏璟元点头:“已是见过三公子,听闻大公子也来了,铭庄兄可是见到了?” 文铭庄挥着扇子,神态可掬道:“大公子和一位贵客已是进了翠屏楼,我与舍妹不便打扰,这才出来走动走动。” “贵客?不知铭庄兄说的贵客是?” 文铭庄跻身上前,用纸扇遮住半边脸,喃喃道:“襄国三皇子,赵珏。” 多日府中关禁闭,两耳无闻窗外事。魏璟元竟不知襄国三皇子赵珏入了京都,若文铭庄所言属实,会不会他那多年不见的小姑姑也回来了? 文铭庄多有打量,笑着道:“璟元兄可是想了你那嫁到襄国的小姑姑?” 魏璟元莞尔,不推不掩道:“铭庄兄一眼便看穿了我的心思,不错,我着实想我那远嫁襄国的姑母。” “据说,宸王妃已经被去了卓轩阁落脚,明日便可去了雍国公府。” “当真?”魏璟元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句句属实。”文铭庄笑着挥扇。 魏璟元对他的这位姑母已是印象模样,隐约中记得,姑母性情豪放,不拘小节,也曾女扮男装混入军中,同祖父征战沙场,也不知此时她随着赵珏来了北朝,到底所为何事。难不成与曹氏襄国细作一事有关? “大哥,魏公子,灯会要开始了,咱们进去吧。”文采秀一旁敦促道。 魏璟元忙侧身展手:“铭庄兄请。” 文铭庄同样如此,二人礼让几句过后,便一同进了翠屏楼。 翠屏楼有三层,多以金丝楠木打造,相传这珍贵楠木,便是刘丞恩赐于翠屏楼的。入得翠屏楼,悬于高堂之上的便是刘丞亲手提的赤金匾额,顺势往两旁看去,又有两行诗句……左边为‘纤妙说应难’,而右边的是‘须从掌上看’,从这两句词来看,传言中的舞姬定是三寸金莲,裹了小脚的,不然也不会被冠上这样的诗句。 “两位公子,我们公子已在楼上等候多时了。”太子身旁的随从文铭庄自是认得,二话不说便和魏璟元上了三楼,来到风雅独间时,刘显坐于正位,刘岳与刘乾分局两旁,而背对着门口处的,是一个高大的身影,年岁上自是要比众人大上许多。 太子见到魏璟元,忙笑道:“璟元怎会来的这般迟,快过来,我替你引荐一人,还是你认得的。” 魏璟元加快步伐过去,绕过那高大身影,“不知道太子所引荐的是何人?”魏璟元以眼角余光打量那身材魁梧的男子。 “元儿可是忘了我?”赵珏朗声响起,伴随着豪放的笑声传来。 魏璟元故作诧异,忙道:“璟元见过宸王爷。” 面前这位身材魁梧,剑眉俊秀的男子,便是襄国三皇子赵珏,同时也是魏璟元的姑父。魏璟元记得,他与赵珏紧紧见过一次面,还是许多年前的事,那时的赵珏年岁不大,性情贪玩,入住雍国公府的那段日子里,每每都会抱着魏璟元于府中肆意奔跑。有一次,魏璟元贪睡,赵珏便捉了两条肉虫,放进了魏璟元的里衣里,醒来时,魏璟元吓的嚎啕大哭,一连几个晚上都不能入眠,可谓是胆战心惊难自抑啊。 往事不堪回首,魏璟元对赵珏的印象已经模糊,殊不知他不再是当年那个性情顽劣的三皇子了。 “元儿见了我,为何不唤上一声姑父啊,莫不成你还记恨着当年的事?”赵珏加深眉眼中的笑意,很想看看魏璟元如何做应。 魏璟元抿唇笑道:“元儿见过姑父。” “这才像话,过来,坐姑父身旁,让姑父好好看看你。” 魏璟元落座后,赵珏上下仔细打量着魏璟元:“元儿,多年不见,你姑母可是满心惦念着你啊。” “姑母可好,元儿甚是想念她。” “甚好,甚好。”赵珏大笑,“做了我的王妃,又何来不好呢?” 魏璟元垂首:“姑父说的是。” 赵珏笑吟吟道:“你姑母已经入住卓轩阁,明日便可归家,我此番提前入京都,是想着看看这翠屏楼灯会到底有何美妙之处。” 太子此时笑了起来,“美酒在伴,舞姿卓绝,观灯猜谜,当属翠屏楼三绝啊。” 赵珏笑道:“倒也平常了些。” “哎,宸王爷不曾体会,又怎可轻易断言,且后我们细细瞧着。”刘显眯眼笑着。 赵珏无心理会这些旁的,反而看向一旁仿佛置身事外的人,笑着道:“听闻元儿和三殿下同拜了历卓言历先生为师,日后若元儿犯了错,还请三殿下网开薄面,宽恕了元儿才是。” 魏璟元没想到赵珏会突然和刘岳说这些,忙看向刘岳。然,刘岳却似一副冰冷面孔,勾着唇角道:“宸王爷大可放心,璟元心思细腻,宫中规矩又是极为熟悉,又怎会犯错?” 赵珏早有听闻,刘赫的儿子当中,属面前这个三殿下最不得宠,又没有娘家势力可以倚傍,在看他那副冷若冰霜,不可靠近的态度,着实与自己差了十万八千里。想当年,他又何尝不是这样的处境。 太子见刘岳神情寒入霜,不禁皱了皱眉,随即笑道:“我这个弟弟啊,平日里少言寡语,还请宸王爷不要在意。” 赵珏笑道:“太眼严重了。” 此时灯会已经开始,掀开遮蔽屏风,便可看到楼下,舞姬挑灯入场,翩翩起舞。然而,魏璟元却无心看上一眼,反而盯着刘岳审视许久,不知为何,他隐约察觉到,刘岳今日漠然置之仅是对自己而言的。 “公子。”刘显随身侍卫入门,揖手道:“公子,雍国公府的下人于门外求见魏公子。” 刘显扫过魏璟元,笑了笑说:“璟元大可自便。” 魏璟元颔首道:“多谢太子。”魏璟元急忙退席,下了楼之后竟在人群中看到了梁镇,魏璟元快步上前,喃声道:“你怎来了,可有事?” 梁镇小心翼翼道:“爷,我找到曹氏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简直堪称猪八戒的弟弟了,今天又喵的睡过头了,两个闹钟都叫不醒我啊……看来,我以后一定会睡死屎过去。 哟西,明儿见…… 第40章 蹊跷 曹氏无故从长平殿内消失,已经有半月有余,梁镇虽是在不停的追查当中,却一无所获。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翠屏楼举办灯会,梁镇闲来无事就想来凑凑热闹,观灯是次要的,看绝色佳人才是他真正意图。天将将黑,梁镇一改往日穿着,束发青衣,外面加了件直缀,来的路上又顺手买了一把折扇,走在集市上倒也像极了温文尔雅的书生。 梁镇到了翠屏楼前,从人群中看到了魏璟元与文铭庄。梁镇见此二人交谈甚欢,便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候着。半柱香的时辰一过,梁镇见魏璟元与文铭庄一同进了翠屏楼,而此时翠屏楼的里的舞姬也甩袖而来,婀娜身资让梁镇挪不开视线。也不知是否巧合,其中一名舞姬挥袖时竟与高高悬挂的彩灯相勾连,险些跌倒。梁镇正欲英雄救美,迈步上前时,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眼前掠过,速度极快。梁镇当下疑惑,便提步追赶,距离拉近时,梁镇这才发现,前面疾步的女子竟是曹氏,只不过她神色匆匆,却不知赶往何处。 梁镇一路尾随,一直跟到京华门二十里开外的一处茅草屋。梁镇见茅屋内油灯突亮,这才确定了曹氏的落脚点,由于此事重大,梁镇便马不停蹄的赶回翠屏楼,将此事告知了魏璟元。 来龙去脉尽周详,只待璟元做决断。 “爷,要不要过去瞧瞧?”梁镇请示道。 魏璟元沉思片刻,“几位皇子尚在翠屏楼内,我又不可随意离去,可事情若有耽搁,恐事有突变,不如……”魏璟元从人群中扫了几眼,正巧看到不远处的花灯前站着一个小胖墩,手舞足蹈看的相当起劲。魏璟元提步上前,轻拍小胖墩肩膀,“可要买一盏回去?” 元宝吓了一跳,回过身道,“大少爷,您怎么出来了?” 魏璟元含笑道,“不出来又怎么能知道你喜欢着花灯呢?” 元宝涨红着脸,低着头说:“大少爷,其实并非元宝喜欢,而是我想送一盏给我娘,只不过……”后半截儿话被元宝咽了回去。 魏璟元笑吟吟看着他,随即从怀中掏出些碎银两,“身上没有银两,为何不敢与我说来?难道我是会吝啬苛待之人?” 元宝一怔,忙道:“大少爷,元宝从未这么想过,元宝只是……” 魏璟元打断他的话,“好了,这些银两你拿着,过会儿买盏花灯带回府中给你娘亲。”魏璟元将银两递到元宝手中,喃喃道:“元宝,我与梁镇有要事去办,我现在命你去翠屏楼内,与太子和几位皇子说,我身体多有不适,便先一步回了。” 元宝握紧手中的银两,郑重的点着头,“大少爷放心,元宝一定按照您的嘱咐去办事。” 魏璟元轻拍他的肩膀,“好,半个时辰后,我便与你在回府的必经之路上的那颗大槐树下相见。” “元宝知道了。”说罢,元宝急匆匆跑进了翠屏楼。 魏璟元亲眼看着元宝进了翠屏楼后,这才和梁镇急忙赶往京华门二十里开外的那间茅草屋。京华门隶属皇宫的西门,从翠屏楼过去足要走上两柱香的时辰,而魏璟元又不似梁镇那般迅捷,赶起路来便有些吃力了。 梁镇本想着替魏璟元分忧的,若他出手,背着魏璟元走上个几十里并非是什么难事。只可惜,魏璟元佯装无碍,迫使梁镇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他是爷,自己是随从,当爷的有意维持身份,做随从的又何必揭穿呢? 二人到了京华门二十里外的那间茅草屋,屋内依旧油灯闪烁,透过纸船方可看到一个身子纤柔的女子坐于案前,似是在忙着什么。 “爷,可是要进去?”梁镇于院外向内张望着。 魏璟元细思片刻,“也好,我正要见见她呢。”说罢,梁镇便推开竹门,与魏璟元一起进了院子,来到屋门前时,屋内竟传来嘤嘤的哭声。魏璟元与梁镇互视一眼,方才推开了木门。 “何人?”曹氏坐在破旧的书案前,惊慌失措的看着门口处。 魏璟元尽量放轻声音,说道:“曹氏娘莫怕,是璟元来了。” “璟元?”曹氏似是喜极而泣,泪水夺眶而出。 魏璟元进屋后环顾四周,这间茅草屋虽然破旧了些,却也是个不错的安身之所,而屋内除了少许的衣物之外,竟还放了张旧书案,上面放着棋谱,楚汉河界,两军正是博弈之势。如此可见,安排曹氏于此处的人,并非是存了坏心的人。 “曹姨娘,此处并非皇宫之内,你无需过分担忧。”说罢,梁镇从一旁挪过木椅,魏璟元坐下后示意曹氏坐下,慢声细语道:“曹姨娘,那日我命人将你从宣仪阁大火中救出,随后将你藏在长平殿的偏殿之内,殊不知这后来竟发现你失去了踪影,你可否细细说来?” 曹氏捻住衣袖,擦掉面颊上的泪水,应声道:“其实,我也不知是何人将我送到这里的,那日我醒来,不知被谁又打晕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迷糊之际发现有人将我装入一个硕大的木箱之内,再后来,耳畔似乎可闻轱撵之声。” “再后来呢?”魏璟元追问道。 曹氏忙道:“我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身处这茅草屋内,而且屋内准备了充足的衣物和粮食,而且……”曹氏轻抚书案之上的棋子:“像是特别为我准备的。” 魏璟元垂目扫过那棋局,接着又向曹氏:“之后你可有见过旁人?” 曹氏摇头:“那日醒来,书案前放了张字条。”曹氏于袖中取出字条,递交给魏璟元:“便是这张字条了。” 魏璟元忙接过来,细细瞧着,纸条上面的字迹秀丽颀长,亦浓亦纤,看上去倒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再细细看来,每处字迹末了,多了份刚劲,可见书写字条之人,是个懂得舞文弄墨之人。 曹氏注视魏璟元,细声道:“于是,我按照字条上所写,并不敢出这草屋半步,生怕惹来祸事。” 魏璟元怔了怔,追问道:“曹姨娘的意思是,你自从醒来,并未出过草屋半步?” 曹氏不知魏璟元为何如此激动,忙点头道:“不曾出去过半步。” “梁镇”魏璟元转头看向梁镇,“方才你在翠屏楼外是如何说的?” 梁镇疑惑道:“爷,梁镇看到的确实是曹姨娘,长相与身形一模一样,难不成这世间还有另外一个曹氏不成?” 曹氏这会儿也慌了,“我并未出这草屋半步,你为何能如此确定看到的是我?” “这……”梁镇一时间也慌了神儿,按理来说,他应该不会看错啊。 魏璟元细细琢磨此事,此时已经接近亥时,按照推断,梁镇看到曹氏的时候,应是戌时一刻,那时天色浓黑,又则,翠屏楼花灯无数,惹人眼花缭乱,若有人故意穿的跟曹氏一模一样,也并非不可能,只是……这人为何要将自己引到这里呢?目的何在? “爷……”梁镇揣测道:“梁镇猜测,定是有人故意为之,将你我引到此处。” 魏璟元默不作声,算是默认了这个想法。 曹氏左顾右盼,疑惑道:“元儿可是想到了什么?” 魏璟元微微摇头,“事发突然,不容我细细思量,不过可以断定的是,此人是宫里的人,而且在后宫之中行动自如;再则,此人已将曹姨娘送出皇宫,又引我来到此处,想必是想将曹姨娘交托与我,应该不会包藏祸心。” 梁镇应声点头,“爷,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魏璟元沉默半晌,“今日已晚,曹姨娘便此处再住一晚,待明日之后,我会另寻别处,让曹姨娘安顿下来。”魏璟元看向曹氏,“曹姨娘,今时不同往日,你便不可再以曹氏身份露面,需要改头换面,方可存活世间。” 曹氏早想到了这一点,“元儿说的是,从此刻起,这世间再无曹氏月娘,元儿称我为吴婶便可。” “甚好,吴婶能想到这一点,便省事的多了。”魏璟元垂眼盯着吴氏的肚腹,温和道:“吴婶大可放心,待你诞下孩儿,他依旧可追随父亲的姓氏,名景行。” “元儿你……”吴氏心中悸动不已,眼泪再次围着眼眶打转。 魏璟元安慰道:“吴婶与家父之情谊,璟元看在眼中,更何况,吴婶腹中孩儿也是父亲亲生骨血,又有何道理弃之不顾。”魏璟元站起身,严峻道:“若他日我能平安袭爵,定会将景行带回府中,认祖归宗。” 吴氏忙跟着起身,颔首道:“元儿大恩大德,婶子此生不忘。” “婶子无需多礼,时候不早了,我且要回府了,你在此处不可随意走动,待明日我会让梁镇前来接你去别处安顿。” 吴氏应声道,“婶子听元儿的安排就是。” “婶子早些歇着,元儿告辞。” 魏璟元与梁镇出了茅草屋,二人于院外驻足片刻,“梁镇,今日你就留在这里,护吴氏周全,明日我会让元宝过来传话。” 梁镇点头,“爷,你当真想过要将她腹中孩子带回府中认祖归宗?” 魏璟元笑了笑,“说与做是两回事儿,切勿当真。” 梁镇不禁暗叹,他跟的这位主子,年纪虽小,办起事来着实有一套,令他自愧不如啊。 “我先回府了,这里你好生盯着,莫要再有差池。”魏璟元再次叮嘱道。 梁镇揖手,“梁镇遵命。” 没了梁镇的陪同,魏璟元便要独自一人顺着漆黑的小路朝京华门走去。此刻已是亥时,天色越发浓黑,半空中散落几颗微闪星辰,月牙弯已被夜云遮掩了半边,唯有微弱的光亮洒在漆黑绵延的小路之上。 魏璟元方走了小片刻,突地一个黑影从背后窜出,迅速捂住魏璟元的口鼻,另其无法做声。 第41章 又见 京华门位处皇宫的最西面,算是外廷最不起眼的一座宫门,平日里都是些三等宫人们从此处送些物件到宫外,以此换些银两,求宫中生活畅顺。京华门位处偏僻,到了夜里更是连点灯火都难见。此时,京华门紧闭,里面负责看守的侍卫,早不知去何处偷懒了。 魏璟元途径小路想绕过机京华门回到市集,不料中途被人捂住口鼻。尽管如此,魏璟元还是嗅到来人身上那奇特的香气。这种香气似是熟悉,一时间又想不起来。魏璟元与那人僵持片刻后,便不再挣扎了。 耳畔声音响起,低沉中夹杂了些许温和,“怎么不挣扎了?” 魏璟元蹙紧眉头,抬手指了指那只捂住他口鼻的手。 身后传来低笑,随即松开了手。 魏璟元猛然回过身,借着月色看清了面前的歹人。 赵鸿衣冠利落,眉宇间透着玩味,勾唇笑起时,脸颊两边陷出两个淡小的梨涡。从相貌上来看,赵鸿多有几分像极了魏乔儿,多了媚气少了刚毅。自古有云,男生女相富贵命,可一旦美到了极致,那可就是好事儿变坏事儿了。 赵鸿见魏璟元怒气冲冲的盯着自个儿,忍不住笑道:“表弟为何这般看我,莫不是对我有了爱慕之意?”赵鸿从幋带中取出折扇,动作轻佻的想上前勾起魏璟元的下颚,只是并未等折扇靠近,魏璟元早已后退好几步,跟远处定定看着赵鸿。 赵鸿见他当真是气极了,这才有所收敛,微微一笑,“我从集市上跟你而来,竟不知表弟也有了些秘事,当真是有趣,有趣啊。” 魏璟元心道不妙,无奈又不好多做解释,唯有转身欲走,“不知你在胡说什么,时候不早了,我回府了。” “何必着急呢。”赵鸿快步跟上魏璟元,笑问道:“多年不见,你可不似从前那般了啊。” 魏璟元得了机会,笑着道:“赵鸿表哥亦是如此,明艳的动人心魄,直叫人难以转目啊。”魏璟元话音方落,便看到赵鸿脸色沉了下去,不过仅是一瞬间,随后依旧一副笑脸,轻佻道:“璟元表弟竟是这般看我,可是对我动了心思?若当真如此,我定会回去跟母亲禀告,迎你过门做男妻……可好?”赵鸿为了扳回一局,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说起男妻一事,北朝与襄国虽是接壤,又同在一片青天之下,却形成了两个极端。北朝对迎娶男妻可谓是大肆奉行,小门小户亦是如此,豪门大宅同样屡见不鲜。至于襄国,若要迎娶男妻,便要卸下身上所有,与之离家,方可共结连理。差别虽是明显,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的弊端,那就是迎娶男妻是无法继承大业的,等同于断了自个儿的前程。 魏璟元深知这点,便肆无忌惮起来,回头冲赵鸿莞尔一笑,“赵鸿表哥说的是,我对表哥早存了这样的心思,若表哥当真会求姑母做主,璟元自是同意的。”说罢,魏璟元加快脚步,顺着绵延小路往京华门走去。 赵鸿自知戏弄失败,扫兴的背过手去,漫步跟在魏璟元身后,“那茅草屋中的女子,可是表弟心仪之人?” 魏璟元多有震惊,驻足之后回头恶狠狠瞥了他一眼,“休要胡言乱语,回府之后,还请表哥莫要提起,否则……” 不待魏璟元将话说完,赵鸿快步上前,打趣道:“否则如何?难不成要杀人灭口隐藏事情真相?” “你……不可理喻。”魏璟元不再理会他,转身继续朝京华门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京华门,借着宫中灯火辗转回到了京都市集。时过戌时,翠屏楼灯会早已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唯有几名舞姬与恩客花前月下。魏璟元于门外朝翠屏楼内瞧了几眼,举步朝回府的必经之路走去。 赵鸿一直跟在魏璟元身后,既不上前追赶亦不出声攀谈,倒是魏璟元多有尴尬,等到了大槐树前见了元宝之后,这才回身对不远处的赵鸿道:“清泉,你是想与我回府?” 赵鸿,字清泉,正所谓人如其名,赵鸿从样貌上便可看出,男生女相如一池清泉,修长细眉更是平添妩媚之姿,又因赵鸿甚喜于府中清泉中嬉戏,清泉一字便从此而来。 赵鸿听到如此亲昵之称,心情大好,挥扇笑道:“表弟若肯收留,我自是想与你回到府中,也好见见舅父舅母。” 魏璟元知他一早就是这么打算的,便没再多言,转身和赵鸿带着元宝一同回了府上。 说到赵鸿与魏璟元表兄弟的关系,还有一段不可不说故事。当年,魏乔儿刚行了及笄礼不久之后,襄国与北朝便发生了战事,老国公尚在人间便主动请缨率军抗敌,皇帝应允之后,老国公挥军迎战,府中之事交由魏国淮执掌,那时的魏国淮与陈氏已共结连理,只可惜尚无有孕之象。魏乔儿虽是一介女流,却是懂得如何行军布阵的,刀剑功夫自是不弱,大军出征之前,魏乔儿以假病之由没有前去践行,而是暗中褪去红妆,着了戎装随军而去,直到大军抵达两军交战的平霞山时,老国公才发现女儿暗中跟了来。老国公又喜又气,喜的是魏乔儿有花木兰之勇敢,气的是她到底是太鲁莽了。 魏乔儿既是来了,又有何等理由回去?于是,老国公应允魏乔儿与男儿装扮于军营中行走,几名亲随见过魏乔儿的无疑都称呼她为乔公子。 三日后,战事迫在眉睫,两军兵戎相见,魏乔儿先前曾与老国公和几名将军做过商议,平霞山地处高地,多为陡峭岩壁,若能借东风之势,便可以火攻一举拿下此战胜利,这对于粮草短缺的北朝大军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法子。然而,今日便是最好时机,老国公命大军分为三列,其中一队随左右两位将军与魏乔儿出军迎敌,另外一名将军率一队上了平霞山,准备硕大岩石捆上草绳,以令旗为讯号,点火滚下。至于剩下的一千名精兵,将由老国公亲自率领,负责斥候。 兵戈相见,铁马铮挣,两国交战死伤无数,襄国护国将军吴廷能征善战,轻而易举将右将军挑落马下,襄国势气受到鼓舞,呐喊声轰天雷鸣,右将军负伤之后能安然而归已实属万幸,待他退回内营之后,襄国再次发起猛烈攻击,左将军依旧不敌吴廷攻势,几次险些被他那金头霸王枪挑落马下。 魏乔儿与不远处观战,心中焦灼不堪,以她看来,这吴廷的确是个难以敌对的人物,若非早已布置,恐怕今日一战输便会是北朝大军。魏乔儿自小跟随老国公习武,唯有骑射最为出色,为了不让左将军落马,她当机立断取过弓箭,瞄准吴廷要害射去,谁料箭欲中吴廷胸口之时,却横空被另外一只箭羽阻拦,双双落地。 射箭之人骑马上前,含笑而道:“阁下此举实在非君子所为,实不可取。” 魏乔儿气急败坏道:“我可不是什么君子。”说罢,魏乔儿将头上青铜檐翅兜鍪取下,一头青丝随风而散,此时两军都很是震惊,好端端的怎会多出个女子,不知何人从人群中吆喝了一嗓子,这是老国公的女儿。 射箭之人闻言便笑了起来,“原来是雍国公的千金,我乃襄国三皇子,赵珏。” “少说废话,你刚才射箭阻拦,可见你骑射功夫不错,我便与你较量一二。”说罢,魏乔儿再次拉弓欲射箭。 赵珏忙道:“姑娘好气魄,赵珏多有佩服,只是女子终归是女子,不应上得沙场,自古有传女中豪杰花木兰,她能上得沙场无疑是情势所迫,如今雍国公有五子在身,何以让你一个姑娘家来送死?” “呸,就凭尔等也想取本姑娘的性命,简直痴人说梦。”说罢,魏乔儿拉弓搭箭,瞄准赵珏面门直接松了手。 赵珏落于马上不慌不忙,同样拉弓搭箭,轻而易举将魏乔儿的箭打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左将军不敌吴廷被挑落马下,身受重伤。吴廷自是看不惯女儿家上阵杀敌,为了给北朝一个讽刺,他挥鞭勒马,战马双脚离地,眼瞧着快要落到左将军身上时,大风呼起,山上行军打了旗号,魏乔儿自知左将军难以救下,却也不得不试上衣试,她再次拉弓搭箭朝吴廷射去,然而这一次却没有等到赵珏的箭羽。吴廷当下一惊,勒马一转身以金枪挡掉射来的箭羽,他只觉着金枪一震,没想到一个姑娘家竟有如此蛮力。 左将军得以保全性命,急忙上马落荒而逃,魏乔儿见山上已冒起滚滚浓烟,当即下令命全军撤退,待大批军队撤走之后,山上火石已经滚了下来,襄国一看大事不妙作势想要撤退,不过却为时已晚,襄*队损伤无数,幸得赵珏早有预防,提前在不远处的挖了一条坑洼,待襄国撤到坑洼以外,方无性命之忧。 一条火蛇将两军分隔,赵珏隔岸喊道:“今日未分出胜负,日后再战。” 老国公骑马而来,呐啊道:“今日输赢想必三皇子心里有数,若要再战,恐怕需要等些时日了。” 赵珏笑了起来,“未来之事,犹未可知。” 襄国撤军,北朝欢呼大作,告捷班师回朝,依战功受封赏,而魏乔儿却是一无所获,她本是偷偷随军已是触犯军规,又因她在沙场之上露了女儿真容,险些让北朝丢了颜面,而她又立了军功,不罚不赏,功过相抵。 魏乔儿贵府之后,便被老夫人关在了房中不得出门半步,日子一天天的过着,直到宫里传来消息说,襄国三皇子入宫,同皇上赐婚,而赵珏要求娶之人,便是雍国公的千金魏乔儿。 两国交好,又无需以公主作为陪嫁,皇帝自是愿意的,当下便赐了婚,再无转圜余地。 魏乔儿便这样远嫁襄国,成了当今宸王妃。时过二年,魏乔儿诞下一子,名泓,字清泉。 赵鸿出生后的第二年里,魏国淮的夫人陈氏才诞下长子,正是如今的魏璟元。 若非有这么多的变故,怕只怕现在唤一声表哥的,便是赵鸿了吧。 魏璟元与赵鸿深夜归府,上不得入前堂,便看到钱妈妈从里头跑了出来,迎头撞上魏璟元与赵鸿。 “钱妈妈何以这般慌张?”魏璟元疑惑道。 钱妈妈神情惊慌,“大少爷有所不知,老爷跟屋里头要打死大小姐,夫人亦是不敢劝阻,我这才要去求老夫人前来呢。” “父亲要打死梦禅?”魏璟元更加疑惑了,今日出府时都还好好的,怎会这会儿就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钱妈妈苦叹道:“一言难尽,大少爷您还是进去帮忙劝劝老爷吧。” 魏璟元二话不说,提步进了正堂。 第42章 教训 自古有言,内宅多烦乱,千头万绪说不出个所以然,都说男子内宅不平又何以走天下,当下就是需要男子来决断的时候了。多日以来,魏国淮遭皇帝禁足,不得出府半步,府中众人多有受到牵连,终日无聊难以排遣,如今魏国淮得到官复原职,府中可谓是上下喜气欢多欢腾。众人得了老夫人得命,可出府走动走动,大夫人陈氏直接请了旨意,入宫与淑妃娘娘闲话家常。陈氏本应带着魏梦婵入宫的,谁料魏梦婵暗中得知太子今日出宫会去得翠屏楼,她便趁机装病,留在了府上,直到陈氏离府,她这才带着丫头悄然到了翠屏楼。 姨娘王氏和吕氏,也都在戌时纷纷离府,寻了熟络的妇人苦诉衷肠去了。 魏梦婵带着丫头来到翠屏楼时,魏璟元已经带着梁镇去了京华门,这才不得已相见。魏梦婵提步入楼,尚不等寻了太子的踪影,便遇到了同样前来赏灯的魏景存与魏玉蓉。魏梦婵见到魏景存与魏玉蓉时,忍不住嗤笑鄙夷,笑他们不知何时有了牵扯,要知道王氏和吕氏向来不和,难不成狼狈为奸了? 魏玉蓉本想独自出府,可又怕遇到了歹人,毁了名节,这也是她自恃美貌如花而由来的想法。正巧此时魏景存欲要离府,魏玉蓉又迫切的想看看翠屏楼的灯会,实属无奈才求了魏景存一同前来。 魏景存相较魏玉蓉要聪敏了许多,自是不跟魏梦婵计较,寻了位置便入了座,留下魏玉蓉与魏梦婵针锋相对。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无疑是因为身份的差别,才更能体现这七步诗的真正含义。 平日里,魏梦婵口舌伶俐,岂是魏玉蓉能招架敌对的,不出半柱香的时辰,魏玉蓉便败下阵来,一跺脚扭身就走,来到魏景存的桌前坐下。魏景存微笑且看,晃动手中茶盏,一句口可否,当让魏玉蓉羞愧难耐。 魏梦婵不屑与庶子庶女同坐一处,便寻了更加雅赏的地方落座,等待灯会开始。 时过不久,灯会开始,舞姬入场甩袖挥动,更有才子纷纷上前破解灯谜,正直高-潮期间,魏梦婵突地一眼看到了三楼包厢里的太子刘显,二人目光交错,相视而笑,不多时,太子便派人将魏梦婵请了上去。魏梦婵本以为有机会和太子独处一处,没想到太子还请了魏景存和魏玉蓉上来,当真是气煞了她。 席间,太子与魏景存闲聊几句,一旁的襄国宸王爷赵珏,也就是魏璟元与魏景存等人的姑父,均会询问他们几人近些年来的近况,算是一种台面上的寒暄吧。魏梦婵心系太子,视众人如草履,只可惜,她并未能如愿与太子多做攀谈,反倒是太子与那魏玉蓉聊了起来。 魏玉蓉虽是庶女,却也有过人之处,那就是下得一手好棋。太子自小棋艺不佳,不然怎会轮到刘岳到承明殿与皇帝对弈。太子虚心好问,不时同魏玉蓉求教一二,众人一边赏灯会一边观棋局。 魏玉蓉对待棋局相当严谨,不给太子一丝后路,一盘棋局下来,众人皆是拍手叫好,尤其是宸王赵珏,他对这个庶女倒是有了几分刮目相看之意。 魏梦婵心有不甘,明明她才是雍国公府的嫡长女,明明她才能得到太子的青睐,为何一切都与自己所想的背道而驰,反观魏玉蓉这个贱蹄子,竟然凭借下了一手烂棋得到了太子的肯定与默许,这怎能不叫魏梦婵记恨。 灯会进行了多久,魏梦婵就忍了多久,直到灯会结束,太子与两位皇子一同离去回宫,魏梦婵与魏玉蓉来到翠屏楼门前等马车前来。此时,也不知是哪家的华盖乌金马车疾哮而过,魏梦婵灵机一动,暗中推了魏玉蓉一把,魏玉蓉失去重心,朝前扑倒,只见她灰头土脸跌落倒地,整个人匍匐向前,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正巧被马车轱辘重重撵过,突来阵痛,让她凄惨一叫,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事发突然,魏景存尚来不及多想,抱起魏玉蓉回了国公府,相大夫入府替其诊治,没想到魏玉蓉的双手经马车这么一碾,竟是生生断掉,纵然是接骨痊愈,日后也会落下残疾,这双柔嫩的小手,算是彻底的废了。 吕氏唯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恨自己再也生不出儿子,便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魏玉蓉身上,谁料女儿竟会遭此大劫,痛心疾首当场哭晕过去好几回,醒来时便会跪在魏国淮脚下,央求魏国淮与老夫人为她女儿做主。 魏玉蓉昏睡不久后便觉一阵剧痛,醒来后更是疼痛难受,于榻上翻来覆去不停哼哼。魏玉蓉虽是庶女,可她也是魏国淮的女儿,魏国淮理应上前关切询问,当她问及事情来龙去脉之时,魏玉蓉两眼一瞪,愤恨的盯着魏梦婵,直指魏梦婵从身后推她,这才害她废了双手,饱尝这锥心之痛。 当时在场的唯有魏梦婵、魏景存、魏玉蓉三人,魏玉蓉受害,当要询问魏景存的话,偏偏魏景存说什么都没有看到,这样一来,倒也没有其他证据证明此事是魏梦婵所为了。 魏玉蓉与吕氏嚎啕大哭,惹的魏国淮烦躁不堪,而另一边,魏梦婵誓死不肯承认,魏国淮一时间没了主意。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魏梦婵推倒魏玉蓉那时,竟有府中两名丫头看了个真切,当即出来指正了魏梦婵,如此一来,魏国淮怒上眉梢,当下要打死魏梦婵这个心狠手辣的女儿。 魏璟元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入主院儿时,母亲陈氏已从宫内回来,正于魏国淮身前替魏梦婵求情呢。 “没想到,梦婵表妹竟是这般心狠手辣。”赵鸿挥扇而笑,言语中满是调侃,只不过他话中的寓意指的并非是魏梦婵,而是跟魏梦婵同父同母的魏璟元。 魏璟元浅笑道:“清泉表哥是想说,我是否也这般心狠手辣?” 赵鸿笑而不语,挥着扇子进了屋。 魏璟元跟着进了屋,里面乱作一团,除了吕氏与魏玉蓉的哭喊声之外,还有魏梦婵的辩白声。魏梦婵依旧不肯承认此事是她所为,纵然证据确凿,她要也以三寸不烂之舌搪塞过去。 魏国淮于正位上坐着,见魏璟元与赵鸿入屋,先是看了眼赵鸿,忙道:“鸿儿来了,怎也不知通报一声,是不是都没把我这个老爷放在眼里啊。” 赵鸿上前,笑着说:“舅父不必动怒,我与璟元表弟一同归府,并没有让下人前来禀告。” 魏国淮点头,“你母亲可好?” “母亲她尚好,如今以住在京郊,明日便可归府。” 魏国淮应声道:“听闻你父王先一步入京都,也不知现在何处,我与他多年未见,倒也急着叙叙旧了。” 赵鸿弯了眼角,似笑非笑道:“父王辞世应该是回了京郊驿馆,明日应会同母亲一同而来。” “甚好。”魏国淮转而看向魏璟元,“元儿,你妹妹做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还死不认账,你说该如何是好?” 魏璟元心中冷笑,为何事事都要来问他该如何是好,他又非圣贤之人,事事得以诸知。 魏璟元轻咳一声,提步上前,“父亲,元儿归府时已从钱妈妈口中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元儿以为,此事当由父亲做主。”魏璟元扫过一旁跪着的魏梦婵,她偏着头与魏璟元对视,眼中积满了埋怨,怕是怪责魏璟元并未替她求情吧。 魏璟元以为,魏梦婵确实嚣张跋扈了些,也该给她一些教训,只不过,若魏国淮当真要打死她似乎又不太可能,倒不如说上一说,也好让魏梦婵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敌意,这往后的日子里倒也不用分心顾忌她了。 “父亲,元儿以为,那两个丫头的话也不可全信,还请父亲严加询问之后,再做处理的好。”魏璟元再次开口,倒是给了魏国淮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他不愿此时与陈氏撕破脸皮,纵然他是一家之主,也得顾忌着陈氏的妹妹,当今圣上的淑妃。 “也罢,今日时候不早了,先让蝉儿去祠堂跪着,待明日为父细细询问之后,再做定夺。”简单几句话,事情就了定夺,吕氏气愤难忍,却也明白,要想凭借两个丫头的话致魏梦婵于死地是万万不可能的,既然今儿这个仇结下了,那往后咱们就走着瞧吧。 众人离去,依旧能听到魏玉蓉痛苦哀嚎之声。王氏幸灾乐祸,偏偏掩住耳朵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带着魏景存回了西厢。 赵鸿今日留于府中,自是要同魏璟元住在东厢,魏璟元先是吩咐元宝服侍赵鸿住下,随后才急匆匆去了大夫人住处。魏璟元与母亲说话时,道出了自个儿的猜疑,那两个丫头是有何胆量敢于站出来指认魏梦婵,这背后指使之人,定不会是吕氏,因为她没有这个能耐。 大夫人亦是如此认为,却又想不到会是何人指使,难不成是王氏? 魏璟元微微摇头,驳回了这一猜测。 这雍国公府虽然大,人却是不多的,除去大夫人之外,唯有王氏和吕氏,没了先前的曹氏,这府中更显得冷清了,如此一来,便不难猜出这背后指使之人了。 老夫人? 魏璟元与大夫人想到了同处,除了她怕是再也不会有人敢这么做了。大夫人心中有气,恨老夫人不顾子孙之情,险些害了魏梦婵。魏璟元无奈叹息,自家的女儿是人,人家的女儿就不是人了?老夫人此举倒是极好的,至少能给魏梦婵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 第43章 逼迫 魏梦婵虽被关进了祠堂,可不少人心中都明白,用不了多久,她依旧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地位身份与以往毫无差别,她……不过是眼前受点苦罢了。相比之下,魏玉蓉就凄惨的多了,双手已废,日后怕是再无颜面在众人面前展露她那双纤柔玉手了。吕氏虽心中有恨,可她到底是个聪明人,深知此时并非报仇最佳时机,唯有忍气吞声,待有朝一日替女儿报仇雪恨。 说来吕氏也是命苦之人,早先滑胎没了儿子,现如今女儿双手又废,这往后的日子,她还能倚靠谁呢?吕氏已无泪可流,干涸到只剩下一团雾气萦绕眼眶之中,只恨老天待她不公。 魏梦婵被关入祠堂后,老夫人便差人寻了魏国淮去了主院儿,一时三刻很难脱身离去。 魏璟元带着元宝回东厢的路上,赵鸿就跟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亦不上前攀谈,而是执扇漫步,似是欣赏这国公府月下美景。元宝先前见赵鸿时不过三四岁,如今印象已是淡薄,他回头偷看赵鸿一眼,沉了声对魏璟元说:“大少爷,您说这小世子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啊?” “怎会这么说?”魏璟元很是好奇。 元宝把声音压的更低,“您瞧啊,他既不上来跟您攀谈,亦不自行离去,就跟后头慢悠悠的走着,您说他这是为了什么啊?” 魏璟元笑了,“清泉自小就是如此,难道你不记得了?” 元宝挠了挠头,“元宝确实不记得了。” “这也难怪,都多少年了。”魏璟元叹了口气,“你且在东厢腾出一间房,好让清泉落脚歇着,今夜你便无需到我跟前服侍了。” “元宝知道了。” 到了东厢,元宝掌灯过后,赵鸿这才慢步前来,魏璟元命元宝看了茶,随后与赵鸿分坐两侧,品茶道:“我已命元宝去拾掇了上房,清泉且稍后片刻。” 赵鸿笑着端起茶盏,凑到鼻前嗅了嗅,“想当年我有幸品尝过皇贡横牙茶,归国后念念不忘,本以为此次入京都可在国公府上再次品尝到,哪成想……”赵鸿略有失望,放下手中茶盏道:“多年不见,表弟所饮之茶可是杂了许多啊。” 魏璟元浅笑:“清泉说的极是,前些日子我身子多有不适,痊愈之后便没心思注重细节,所饮之茶均是父亲或者老夫人处送来的。”魏璟元推开茶碗盖,轻抿一口,笑着道:“这真是老夫人处送来的大红袍。” 赵鸿手卷成拳,凑到嘴边轻咳两声,“茶碗中还混入了云雾和祁红的香味。” “清泉好味觉。”魏璟元放下茶盏,浅笑道:“我并非神人,不能预知将来之事,如今清泉入府,倒是我多有失礼,待明日我会吩咐元宝前去同父亲讨要些横牙,全当我赔罪于清泉就是了。” “不必如此。”赵鸿摆手笑道:“横牙本就是皇家贡品,相信舅父那里也没多少,待过几日我父王入宫,皇上定会赏赐些许。”赵鸿不禁感叹,“谁让我父王也是爱茶之人呢。”赵鸿收了手中折扇,撩袍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且先行离去,表弟也早些歇着吧。” “清泉早些歇着,若有事吩咐,唤元宝即可。” 赵鸿离去,元宝自是要伴左右服侍,如此一来,魏璟元只能从东厢唤了两名丫头进来,服侍自己更衣沐浴,之后便遣退二人,关门关门坐于房内苦思冥想。魏璟元无心惦念魏梦婵一事,还需想办法筹到银两,将曹氏挪到别处,以保万安。 魏璟元未入仕途,且无俸禄可享,银两又该从何处得来呢?想到此处,魏璟元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曾记得,他与刘乾成婚三年后,某天夜里,刘乾归府后便遣退侍婢侍卫,于房中拿出一封密函,魏璟元拿过密函从头至尾看了一遍,竟是襄国宸王爷与北朝官吏暗中通气的铁证。刘乾没有将此密函交给皇上处置,反而是交给了魏璟元来抉择,最终,那封密函被魏璟元焚烧香炉之中,除此之外别无他人知晓。 至于刘乾为何将密函交给魏璟元处理,他是不愿多想的,起初的美好幻想,早已在血粼粼的现实中碾成了粉末。想到此处,魏璟元再将此次宸王入京都联系到一起,自是找到了一条谋财之路。 纵然不光彩,也势在必行。 按照时间前后推算,此时的宸王与晁知府应是刚有所勾结,关系之薄弱,正是利用的大好时机。 翌日清晨,魏璟元起身后不久,元宝一头大汗匆匆而来,进门后见到魏璟元已是衣着立正坐于椅子上用着早膳,方才松了口气。 魏璟元看他一眼,笑道:“这般着急,可是要来服侍我起身?” 元宝憨笑道:“世子刚刚离去,元宝就急着赶过来了。”元宝走到魏璟元身侧,不紧不慢地替魏璟元布菜,“听世子说,宸王妃今日便会归府省亲了。” “晌午便会到了吧?”魏璟元吃了个半饱,随后又小饮了半盏茶道:“元宝,你附耳过来。” 元宝急忙低头凑上前,魏璟元于他耳旁细声道:“你且离府去京华门外的草屋,务必让梁镇将曹氏藏到一处安全的地方,随后让他前来见我,我有要事让他去做。” “元宝这就去。” “路上且仔细着点,莫要让人发现,尤其是要注意赵清泉。” “世子?”元宝略有迷茫。 魏璟元点点头,轻声道:“昨晚他跟踪我去了草屋,不过他并不知晓曹氏身份,若他不存好奇之心,倒也没什么,怕只怕……” “元宝明白了,我定会按照大少爷的吩咐传话给梁镇的。” “好,万事小心。” 元宝离府半个时辰以后,魏璟元正在房内温书,突地听到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他放下书,望着门口,不多时,大夫人进门,钱妈妈留在门外。魏璟元见她一脸凝重,急忙起身请安,“元儿给母亲请安。” 大夫人朝桌上看了一眼,“元儿可是在温书?” 魏璟元点头,“元儿正是在温书,不知母亲前来可是有事要说?” 大夫人坐下,双手叠于膝上,轻声道:“我原以为蝉儿的事情会荆手些,没想到那两个丫头今天就改了口。” “改了口?” 大夫人点点头,“你父亲已经审问过了,蝉儿并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 “母亲这般笃定?”魏璟元冷笑道:“相信母亲已经知晓,昨晚众人离开主院儿之后,老夫人又差人将父亲唤了去,至于说了什么,母亲可比旁人要清楚的多啊。” 大夫人定睛看着魏璟元并未出言回应。 魏璟元见她不语,又说:“那两个丫头是受了老夫人的指使,才敢站出来指正蝉儿,如今却突然改口,想必父亲是对她们用了刑罚,就算是屈打成招,吕氏那边儿也是敢怒不敢言。”魏璟元叹了口气,“母亲,蝉儿虽然是嫡长女,可你也要知道,老夫人的眼睛里是揉不得沙子的,她这回肯放过蝉儿,完全是因为顾及她长女的身份,不愿平白惹了笑话。”魏璟元是在提醒大夫人,老夫人和魏国淮这可是唱了一出双簧,明里是顾及魏梦婵长女的身份,实则是顾及国公府的颜面,若魏梦婵依旧不知悔改,他日之果便不可预测。 “母亲还是要多多提醒蝉儿才是。”魏璟元再次说道。 大夫人细细听来,又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无奈叹息,“此事就此过去,无需再提。”大夫人起身,“今日你姑母归府,怕是你也很想见她了,好生准备着吧。”大夫人扫了魏璟元一眼,转身碎步离开了东厢。 大夫人此番前来不为别的,就是想听听魏璟元对此事的看法,如今她已有了答案,看来,是时候对魏梦婵施以严厉管教,才不至于日后闯出祸端坏了大事。 大夫人与钱妈妈刚刚离去,突地一道黑影窜进了房内,魏璟元看清来人,不悦地皱了皱眉,说道:“什么时候来的。” 梁镇斜身躺到榻上,慵懒道:“来了好一阵子了。” 魏璟元斜眼看了他一眼,随即坐到椅子上,拿起桌上的书翻阅着:“你过来,我有话要交代于你。” 梁镇张嘴打了个呵欠,“放心,这周围我都查看过了,不会有人来偷听的。” 魏璟元冰冷的目光扫过梁镇,“今日之事怕是有生命之忧,梁镇,你会怕吗?” “爷说哪里话,梁镇自娘胎出来,就不曾怕过什么,您说便是。”梁镇拽过方枕垫在腋下,右手托着脑袋说:“爷尽管说便是。” 魏璟元没有看他,轻声道:“草屋那里并非安全之所,宸王之子赵鸿已经发现,幸得他不知曹氏身份,你需要今日夜里将她安顿到别处,方可万全。” “赵鸿是如何发现的?” 魏璟元叹了口气,“乃我疏忽所致,他于市集跟踪我而去。” 梁镇笑了,“爷向来可是小心谨慎之人,怎会……” “无需废话,你且听我说。”魏璟元打断梁镇的话,继续道:“我尚未入仕途,无俸禄可享,又不得于父亲索要银两,曹氏日后的用度,定要想办法解决。”魏璟元转过头望着梁镇道:“据我所知,宸王爷与京都晁知府暗中有所勾结,每月十五于城南三十里外夕波亭碰面,你今夜便潜入晁知府府中,以此消息来要挟他,定能要得银两。” 第44章 圈套 魏璟元吩咐梁镇做的这件事,其实倒也算不上有多艰难,以梁镇混迹江湖多年,就算空口无凭,他照样能从晁知府的牙缝里扣出银两。只不过,这件事只能做一次,若想长期以往的索要银两,便会多出许多事端,于是,就在梁镇临走之前,魏璟元再次嘱咐了他,只这一次,不可多番造访。 梁镇答应的爽快,随后飞身跳出窗外,消失的无影无踪。今日便是宸王妃归府省亲,魏璟元自是要收拾妥当准备迎接,时至晌午,宸王与宸王妃终于到了雍国公府门前。此时魏国淮尚在宫中,迎接的事宜自然落到了长子魏璟元的身上。 出于两国礼节,自可不必下跪,互相礼让寒暄几句以后,魏璟元便亲自引领宸王和宸王妃去了主院儿。跨过主院儿的门槛,他们就是一家人了,等到了老夫人的房中,宸王妃先是同她请了安,随后又对大夫人唤了声嫂嫂,随后便坐到了宸王身侧。 “姑父,姑母,元儿给您们请安了。”魏璟元撩袍跪下,魏乔儿见状急忙制止了他,魏乔儿本就生的貌美,笑起来时更加令人心神荡漾,这也就不奇怪赵珏会为之倾倒了。 魏璟元立于魏乔儿面前,由她仔细打量着说:“多年不见,元儿已是小大人儿了,姑母还记得刚离府的时候,你还是个娃娃,抓住姑母的罗裙便是不肯撒手,哭的甚是伤心呢。” 魏璟元浅笑道:“姑母怎还记得这般清楚,该不会是为了故意捉弄元儿才记得的吧?” 魏璟元的一番话引得哄堂大笑,魏乔儿笑不露齿,轻轻拍了拍魏璟元的肩膀说:“姑母这次回来可是带了不少好玩应,过会儿就让下人送到东厢去。” 魏璟元只觉着魏乔儿不似从前那般不拘小节了,或许这就是身处帝王家,不得已才变成这般。魏璟元不禁感叹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他还是喜欢以前的魏乔儿,敢说敢做,敢爱敢恨。 “还有,姑母可是从宸国带了好多时令鲜果,只是长途跋涉会影响了口感,到时候也让下人给你送过去些可好?” 魏璟元应声道:“一切都听姑母安排就是。”说罢,魏璟元整理衣袍站到魏乔儿身侧,随后便是魏景存上前请安。魏景存毕竟是庶子,魏乔儿只是与他寒暄几句,便没了后话。魏景存退下以后,魏璟元在暗中窥视他几眼,只见他眉头微皱,眼神中尽是不甘,可见魏乔儿刚才的对待点燃了他心中的怒火。 魏国淮膝下子嗣算不上多,可如今请安的只有两个,至于那些没来的,魏乔儿也有所耳闻,一个尚在腹中便被烧死在宫中,一个因为做了错事被关进了祠堂,至于剩下的那个,已经残了手正在房中养伤。如此一来,身为魏国淮的亲妹,倒也有些着急了。 “母亲。”魏乔儿轻启薄唇唤道。 老夫人笑眼望着她,“乔儿可有事要对为娘的说?” 魏乔儿点点头,“母亲,我如今与王爷回府省亲,时日上倒还充裕,这段时间便叨扰母亲了,还望母亲允诺乔儿住在府中。” 闻言,老夫人看向了赵珏,“这里本就是你的家,你与王爷安心住下就是。” 赵珏彬彬有礼道:“那就叨扰老夫人了。” 魏乔儿想了一下,便对赵珏说道:“王爷舟车劳顿,不如让下人扶您去房中休息可好?” 赵珏猜到她有事要与老夫人说,便开口说道:“王妃与老夫人多年未见,怕是有很多话要说,那本王就先行离开了。”赵珏冲老夫人行礼,随后便由下人引着去了主院儿的厢房。 众人都不是傻子,刚才赵珏的一番话已经是夹杂了逐客令,尽管他不是这雍国公府的主人。大夫人率先起身,冲老夫人行礼道:“母亲与王妃怕是有话要说,那我就不便多留了。” 老夫人应声道:“也好,顺便吩咐下人去厨房盯着点。” “是。” 吕氏和王氏在大夫人离开后,便纷纷请辞离开了主院儿。魏璟元是留在最后离开的,出门时,魏璟元听到魏乔儿提起了魏国淮子嗣的话,于是便大胆揣测了一下,若不出他所料,魏乔儿是想通过老夫人的手,替魏国淮纳个妾侍吧? 血浓于水,魏乔儿如此做倒也无可厚非,只是……魏璟元无声冷笑,若魏乔儿能如愿倒也罢了,怕只怕朝中的某些人,不会让这件事进行的如此顺利吧? 魏璟元回东厢的路上,正巧看到了赵珏,此时他正与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说这什么。魏璟元甚是疑惑,赵珏为何此时不在主院儿,而是到了途径东厢的荷花池呢?魏璟元带着种种疑惑走了过去,临近时,魏璟元这才发现,赵珏的神色不善。 面目清秀的男子率先发现了魏璟元,连忙闭了口,转身站到一旁去了。赵珏转过头,迎上魏璟元平淡的目光微微一笑:“原来是元儿啊,我当是谁呢。” 魏璟元上前拱手道:“见过王爷。” 赵珏摆手道:“此时我不是王爷,是你的姑父,唤我姑父便好。” 魏璟元点头,“姑父为何不在主院儿房中休息,而是到了这荷花池来呢?”不过是平常的询问,既没有疑点可循,也算不上身份上的僭越。 赵珏转眼望向荷花池,浅笑道:“回到房中便是睡不着了,便带着翀威四下里走走,不知不觉竟来到了荷花池。”赵珏垂眼看着池中的荷花,“记得我迎娶你姑母那年,倒也和现在没有任何区别。” 魏璟元笑了笑,附和道:“这府里除了姑母和我之外,怕是再没人喜欢这一池荷花了。” 赵珏点头,“王府里倒也有一池荷花,却也不过是睹物思念罢了。” 魏璟元看着他,疑惑道:“姑母可是尝尝挂念家中。” 赵珏浅笑道:“怎会不想,她一女子,远嫁他国,想家是自然的,不过身为她的夫君,却也束手无策,只道无奈啊。” “姑父倒是多心了,姑母若明白您这般为她着想,自是会感动不已。” 赵珏定睛打量魏璟元,会心一笑:“元儿当真是长大了,若他是入得仕途,说不定会成为这北朝的栋梁之才。” “姑父谬赞了。” 赵珏笑着起身,双手背在身后道:“是否谬赞还言之过早,只待将来定会有所风晓,元儿说是吗?” 魏璟元拱手道:“将来的事情,元儿实在无法预知。” “本王有些乏了,就先回去了。”赵珏绕过魏璟元,带着翀威离开了荷花池。 都说帝王的性情阴晴不定,可这王爷亦是如此,。魏璟元快步回到了东厢,坐在房中一边温书一边等着梁镇的好消息。哪成想,他没有等到梁镇的到来,反倒把历卓言给等来了。 历卓言依旧是老样子,风风火火的闯进了东厢,都不给下人们通报一声的机会。历卓言跨过门槛,看到魏璟元时便皱起眉来,语气低沉道:“元儿竟还有心思在此温书啊。” 魏璟元抬眼扫过他,“天干物燥,师傅的肝火怕是太过旺盛,不如坐下来喝杯凉茶降降火可好。” 历卓言心道,好你个魏璟元啊,我演戏演的如此逼真,你竟一点没有波澜,这心性还真是够沉稳的。历卓言依旧维持着心烦意乱的模样,坐下以后说道:“元儿,为师此次前来可是有要事与你说。” 魏璟元垂眼看书,轻声道:“师傅说就便是。” “说事之前为师倒要问问你,为何我刚才进来之时,你不与为师请安?” 魏璟元的神色一顿,抬眼看着他说:“身为师傅的关门弟子,自是要效仿师傅,以师傅作为榜样,近日来与师傅相处下来,元儿自是发现师傅是不拘小节之人,礼数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而现在只有你与我在这里,一切礼节不如就免了,您说是吧?” 历卓言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倒也不怒,反而有种释然,若魏璟元与其他人不同,他为何执着于收他为徒呢。历卓言抑制住大笑的冲动,低沉道:“也罢,礼节的事情稍后再说,为师想和你说的事,可是有关于三皇子的。” 魏璟元怔了怔,“三皇子怎么了?” 历卓言苦叹一声,摇头说道:“三皇子近日来茶饭不思,身子日渐憔悴,这不,就在昨日夜里,便突然风寒,至今还烧着呢。” 魏璟元惊讶道:“太医如何说?” 历卓言长叹一声,“太医说三皇子是心结难解,若长期以往下去,怕是会……”历卓言神色痛苦哀伤,倒让魏璟元琢磨不透了。戏演的太过逼真,倒觉着像是假的了。 魏璟元不动声色,轻声问道:“那师傅前来寻我,又是所为何事?” 历卓言看着他,“三皇子与你都是我的关门弟子,本应该互相关爱,如今三皇子病重,你却只在家中温书,若此事传到皇上那里,那可如何是好。” 魏璟元勾起嘴角,“那依师傅的意思是?” “为师希望你入宫看看三皇子,尽管为师厌烦礼数,可此事却也关乎到你的将来,元儿觉着呢?” 魏璟元故作思索,随后点头道:“师傅倒是很为徒儿着想啊。” 历卓言看出来了,魏璟元根本就不信他的话,不过也无所谓,就算他不信,他依旧会进宫的。 魏璟元放下手中书籍,眼中透着笑意说:“也好,近日不得入宫,倒是想念三皇子了,那就劳烦师傅,带我入宫去吧。” 历卓言所料不差,一口应了下来,“好,咱们这就入宫。” 第45章 定力 魏璟元随历卓言入宫之前,先是去了趟主院儿,把三皇子的事情如实告知了老夫人。老夫人听后自然是应允了魏璟元入宫,只不过这入宫探望三皇子可是件大事,礼数上绝不能轻视。老夫人命下人准备了几样厚礼,由魏璟元带去了宫中。 去往皇宫的路上,魏璟元与历卓言并无交谈,反而一左一右面对面坐着,甚是无趣。历卓言眼中带着笑意,时不时扫过魏璟元,以前没察觉到,他竟然与三皇子如出一辙的像啊,明明都是孩子,却都老谋深算步步为营,好像与生俱来一般,没有半分违和。 说到三皇子刘岳,这几日就跟变了个人似得,性情大变。是从何时开始的呢?历卓言私下里探究了一下,若他没有猜错,应该是魏璟元从长平殿离去以后,三皇子便有些不同了。起初,历卓言也猜不透想不通,这是为何,直到那日灯会,历卓言听闻三皇子当街打了陈国公的外甥,便明了了这其中因果。 一直以来,三皇子刘岳都是个性情沉稳的孩子,做事小心谨慎,生怕行差踏错惹了皇帝龙颜不悦,这其中道理浅显易懂,无非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荣大大宝。可惜的是,刘岳上头压了几座大山,要想把这几座山通通挪走,还需有毅力有韧性的当回愚公。又则,刘岳虽出身帝王家,却自幼丧母,后又被皇后和淑妃左右利用,如此一来,刘岳越发小心翼翼,恐怕在这个世上,除了他自己之外,再不会有相信的人了。 一想到此处,历卓言便不禁哀叹,任他这个师傅如何之好,却也不能让三皇子完全相信,当真是凄凉悲哀啊。不过,现在有所不同了,刘岳性情大变,无疑是被魏璟元牵动了心神,后又有所察觉,这才有了今日之景。 只不过……历卓言有些犹豫,刘岳不过十岁而已,真的会有那样的心思吗?如果是真的,那魏璟元又该如何应对呢?有意思,当真是有意思啊,历卓言倒要看看,这盘棋他们两个要如何走到最后。 魏璟元没有察觉到历卓言的探究的目光,多半原因是太过于专注梁镇去晁知府府上一事,也不知道梁镇现在是否已经把事情办好,若他功成身退回到府上,没有见到自己,他又会怎么抉择呢?希望他能明白自己此时的想法,尽快帮曹氏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安身才好啊。 “元儿,已经到偏门了。” 历卓言出声打断了魏璟元的沉思。魏璟元掀开帘子朝马车外看了一眼,“还需劳烦师傅带我去长平殿吧。” “对宫中的路还不熟吗?” 魏璟元应声点头:“记得不太清。”魏璟元这么说一来是不想历卓言察觉到疑点,二来他也是为了提防长平殿里的人,若有历卓言伴随左右,倒也可轻松应对。 历卓言抿唇偷笑,若三皇子知道了魏璟元此刻的想法怕是会气上加气吧。见到了会别扭,见不到呢,又会牵肠挂肚,哎……看来三皇子已经长大了。 去往长平殿的路上,历卓言慢步于魏璟元身后,看着他弱小的身影,历卓言大胆猜想,刘岳一心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如今却被魏璟元打乱了棋谱,如果魏璟元没有自保的能力,刘岳当真会痛下杀手除掉这个扰乱他心神的人吗? 历卓言越想越是兴奋,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答案。能坐上帝王之位的人,都是需要杀伐决断的,必不能妇人之仁,刘岳啊刘岳,你倒是让我越来越期待了,看来,这皇宫以后的日子必不会枯燥乏味了。 “这是何人啊,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身后传来说话声,历卓言和魏璟元同时停下了脚步。历卓言回头一看,身后站着的竟然是丞相文韬。历卓言忙上前行礼,“历卓言见过文丞相。” 文韬装模作样的嗯了一声,随即朝魏璟元瞥了一眼,“这位想必就是雍国公的嫡长子,魏璟元了吧。” 这个老狐狸怎么出现在这儿。魏璟元急忙上前行礼,“魏璟元见过丞相大人。” 文韬浅笑道:“我与你父亲同朝为官,感情甚好,你自是不必多礼。”文韬待魏璟元站稳,随即问道:“这是要去哪啊。” 魏璟元拱手道:“听闻三皇子身体不适,特进宫来探望。” 文韬笑着说:“三皇子身体不适,可有找太医看过啊。” 历卓言急忙搭话,“已让太医瞧过,偶感风寒。” 文韬点了点头,“即是如此,那就别耽搁了。” 历卓言颔首道:“下官告辞。” 魏璟元同时请辞,随后跟着历卓言继续往长平殿走去。只是走了不过几步,文韬突然再次开口,“请留步。” 魏璟元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历卓言问道:“不知丞相还有何事?” 文韬眉开眼笑地走了过来,站到魏璟元面前问道:“王妃归国省亲,不知是否已经到了雍国公府?” 魏璟元应声道:“多谢丞相大人挂怀,姑母已经回到府中。” “那便好。”文韬微微点头,“老夫素来听闻宸王爷下得一手好棋,也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与宸王爷对弈一二。”文韬是北朝中人尽皆知的爱棋之人,如今这番话虽说的过于唐突,却也情有可原。同为爱棋之人,又何以挑理呢。 魏璟元正愁没机会把消息透漏出来呢。魏璟元稍显为难,微皱眉头说:“不敢欺瞒丞相大人,姑父姑母回府以后,得知府中近日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姑母与父亲本就是血亲,自是要上心把父亲的事放在心上,然则,姑父向来对姑母疼爱有加,定不肯让她独自操劳,只怕无法抽身了。” 文韬沉思片刻,随后捻着胡须笑道:“原来如此,也好,那就等王爷空闲的时候,老夫在邀他对弈吧。” 魏璟元浅笑点头,“璟元告退。” 继续朝长平殿而去,历卓言把刚才魏璟元所说的话仔细琢磨了一下,很快便有了结果。魏璟元刚才的话是要透漏消息给文韬,至于是什么消息,他虽然没有明说,却也难不倒文韬,只要他稍加留意,便会得知其中内-幕。 历卓言突然对这个消息起了好奇之心,要不要告知刘岳呢? 二人到了长平殿见到了拂冬,由她入殿禀告过后,魏璟元这才进入了内殿。起初历卓言还跟在身后的,可当他到了内殿门口时,历卓言竟然凭空消失了。 “姑娘可有瞧见历师傅是何时离去的吗?” 拂冬笑着摇头,“奴婢并未瞧见。”拂冬走到门前,“殿下就在里面,魏公子还是自行进去吧。” “好。” 拂冬颔首离去,魏璟元站在门外轻声道:“魏璟元求见三殿下。” “进来。” 刘岳的嗓音黯哑,听起来却是像病了。魏璟元推门而入,而此时的刘岳正穿着亵衣坐在桌前翻着书。 “把门关上。” 魏璟元按他吩咐把门关上,随后走到他身旁站好,“听师傅说,三殿下近日来身子多有不适,璟元特来探望。” 刘岳放下手里的书,瞥了魏璟元一眼说:“不过是偶感风寒,今日便好多了。”刘岳心里有气没地方撒,历卓言这个老匹夫,竟然背着自己把魏璟元找来了。既然他已看透自己的心思,难道就不怕自己真的会动手了解了他? 魏璟元站在原地低头不语,时间一久,倒是刘岳再次开口,“你已知我身子不适,竟还空手而来?” 魏璟元怔了怔,连忙道:“来时祖母便吩咐璟元带了礼品进宫,只是璟元觉着,宫中样样都是好的,怕是入不了三殿下的眼。” 刘岳勾起嘴角,轻声道:“既然来了,今儿就随侍吧。” “是。” 刘岳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想看什么书自己去拿,说是随侍,却也不是让你站着伺候。” 魏璟元点了点头,“多谢三殿下。”魏璟元颔首来到架几案前面,认真的翻了几翻,随后便捧着书到了刘岳对面坐下,他自始至终未与刘岳对视过,翻开书籍,捻着首页慢慢 魏璟元向来喜欢读书,很容易便能融入到书中描写的境界当中,只不过他是读的入了神,可却苦了对面的刘岳。自打魏璟元进门,刘岳的心思就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如今面对面坐着,他无法收敛心神,把注意力放在书上。 刘岳见魏璟元看都不看自己,只顾着读书,当下便有了气。刘岳伸手拿过茶盏,故意弄出声响,茶盏都快碰碎了,魏璟元依旧没有抬头看他。 “咳咳……”刘岳轻咳两声,“你可看的累了?” 魏璟元这会儿终于抬起头,迷茫地摇了摇头:“回殿下,璟元才刚看而已,怎会觉着累。” 刘岳抑制住心里的怒火,浅笑道:“听闻你姑母今日归府,你为何不留在府中与她共进晚膳?” 魏璟元微微皱眉,心想这刘岳是在没话找话吗? 魏璟元笑了笑说:“姑母近几日都会留在府中,晚膳随时都可以同用,只是璟元较为担忧殿下的身子,所以……” 刘岳不禁勾起了嘴角,扶着书案站了起来,“你继续看吧,我身子有些不爽,先躺一下。” “可需让太医来瞧瞧?” 刘岳摆了摆手,“不必。”刘岳走到榻前躺下,闭上眼没多久便睁开一条缝隙,偷偷窥视着看书的魏璟元。刘岳从未像此刻这般如此矛盾,近日来他极力不去想魏璟元,可每当自己静下来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他的脑海中就会浮现出魏璟元的模样,挥之不去。 而现如今又被历卓言这么一搅和,他越发没有定力了。刘岳的手紧握成拳,慢慢转了个身不再看他。 第46章 意外 魏璟元看书看了多久,刘岳就睡了多久。天色大暗,长平殿侍女拂冬悄悄替魏璟元掌了灯后,于魏璟元身侧细声说道:“公子,您都看了两个时辰了,要不要歇一下,奴婢给您泡壶茶喝可好?” 闻言,魏璟元放下手里的书本,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说:“也好,那就有劳姑娘了。” 拂冬浅笑退下,而她前脚踏出房门,后脚就被刚刚醒来的刘岳唤了回来。刘岳这一觉睡的极为安心,他张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眼魏璟元,随后对拂冬说:“什么时辰了?” 拂冬回到房内,颔首道:“回殿下,已到晚膳时分。” 刘岳点点头,“吩咐下去,今日魏公子于长平殿用膳,让他们多做几样好的吃食送来,不得怠慢。” 拂冬浅笑道:“奴婢记得了。” 刘岳从榻上下来,由拂冬替其更换了衣裳,待一切打理妥当之后,刘岳轻声对魏璟元说:“还不跟我去前殿用膳。” 魏璟元微皱眉头,拂袖起身:“是。” 到了前殿,晚膳尚未准备就绪,趁着这个机会,刘岳与魏璟元独处一处,便悄声问道:“今日若无事,我便去父皇那里,允你留下过夜。” 魏璟元一愣,本想开口婉拒的,不过转念一想,若逆拂了他的意思,怕是会让他记仇,这往后的日子也不见得会轻松。 刘岳见他迟迟不应,当下沉了小脸,“怎么,难道你有事不成?” 魏璟元忙道:“回三殿下,璟元无事,全听三殿下做主便是。” 刘岳展露微笑,“拂冬,去瞧瞧晚膳,让他们手脚麻利些。” “是,奴婢这就去。” 几经催促,晚膳总算布好。用膳的时候,刘岳时不时的指着其中某一道菜肴说:“这是宫里才有的,你多吃点。” 魏璟元很难招架这样的刘岳,局促的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哈……我的两个徒儿共进晚膳,为何不要请师傅来品尝一二啊。”历卓言大笑进门,丝毫没有礼数可言地坐到桌前,低头朝桌上看了一眼,啧了一声道:“三殿下向来勤俭,今日倒是难得奢侈一回,难道就不怕遭他人非议?” 刘岳既然敢这么做,一早就想到了对策。刘岳冷笑道:“若有人嚼舌头,历师傅大可帮我去割了他们的舌头,您说是吧?” 历卓言眯眼笑着:“说的甚是,甚是啊。” 刘岳瞥了他一眼,“此时过来可有事?”刘岳尽管心里矛盾,却也在见到魏璟元那一刻化作虚无。还记得那是刘岳第一次出宫,是跟随刘乾一同去了雍国公府,那时的他不过六岁。那一日是魏璟元九岁生辰,刘乾从宫里带了不少好玩的玩应送给了他。刘岳很早便知道刘乾对这魏璟元有别样的心思,所以也多方面打听留意着,只是闻名不如见面,他第一眼看到魏璟元的时候,便不忍挪开视线了。 魏璟元似乎很喜欢看书,那一日他坐在荷花池畔的凉亭中,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将他衬托的俊秀单薄,专注的目光下,是他端着书的修长而白皙的手。还有他那颤动的睫毛,微微抿着的嘴唇,每一样都落在了刘岳的眼中。 刘岳从那一刻起,便记住了魏璟元,久久无法忘怀。只可惜,那时候的刘岳虽然记住了魏璟元,却也没到痴迷的地步,所以,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暗中观察,为了迎得刘乾的信任,极力的想要撮合他们两个,如今细细想来,也幸亏魏璟元对刘乾无意,不然,他定会悔不当初。 历卓言此时前来,还真有一件要事,不过这件事和长平殿扯不上关系,自然是不怕魏璟元在场的。历卓言替自己倒了杯酒,神情严肃道:“为师刚刚听闻,京都知府晁澐在府中遇害,死相凄惨,亦不知是何人所为,当真是心肠歹毒啊。” 魏璟元心下一惊,莫不是梁镇谋财不成起了杀念?不会的,梁镇向来办事谨慎,就算平日里吊儿郎当,却也是听他的吩咐的,一定不会是梁镇。 刘岳也很吃惊,忙不迭道:“京兆尹可前去调查了?” “已经去了,而此事也已经传到了皇上那里,龙颜大怒,势要查明此事。” 刘岳默不作声,而是与历卓言眼神交换。刘岳装模作样地朝门外看了一眼,紧接着说道:“时候不早了,拂冬,你命人准备好马车,待魏公子用过晚膳后,便送他回府去。” “奴婢这就去办。” 魏璟元如临大赦。纵然他不知道刘岳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可这对他来说,却也是件好事。魏璟元装模作样的动了几筷子吃食,随后便说道:“殿下,璟元已经饱了。”魏璟元起身,拱手颔首道:“时候不早了,璟元先行告退。” “嗯,去吧。” 魏璟元快步出了长平殿,随着拂冬往皇宫偏门而去。 长平殿内,历卓言摇头叹息,“为师一片苦心,终于让元儿到了宫里,殿下怎会这般无情将他赶出宫去。” 刘岳神情不悦,厉声训斥道:“历师傅休要胡说。” 历卓言忍笑,“为师所说的是真是假,殿下自是比旁人清楚,只不过为师有一言,还需向殿下说明。” 刘岳不解道:“说就是了。” 历卓言应声道:“殿下是人中之龙,必是要登上九重云霄,若殿下心生旁骛,怕是会误了大事,依为师所见,元儿已扰乱殿下心神,殿下若不及早斩断不该有的想法,只怕……” “住口。”刘岳怒视着历卓言说道:“此事本宫自有决断,你若再提此事,休怪我翻脸无情。” 历卓言暗笑,他就是要看看,三殿下会在龙椅与魏璟元之间做出怎样的选择。又或许,两者都要!此事暂且不提,历卓言话锋一转,轻声道:“晁澐之死,殿下可有想法?” 刘岳抑制住愤怒的情绪,仔细想了一下说道:“晁澐是太子的人,如今他一死,怕是会引起刘显和文韬那老匹夫的提防,暂时暗中观察就好。” “殿下不觉着晁澐之死甚是蹊跷吗?” “蹊跷又如何,想要把刘显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的人,可不止刘乾一人。”刘岳冷笑道。 历卓言思忖片刻,又说:“莫不是梅妃?” “不可能。”刘岳哂笑道:“梅妃聪明着呢,她自知实力不比皇后和淑妃,必要韬光养晦,守得云开见月明,她等的就是坐收渔翁之利,若她此时动手,那才是真真的愚蠢。” 历卓言轻笑道:“殿下睿智,为师自愧不如。” 刘岳沉了脸,“你心中已有分晓,为何要这般装模作样。”刘岳甩袖起身,背着小手进了内殿。 历卓言看着刘岳愤怒的进了内殿,不禁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魏璟元命车夫快马加鞭回到了雍国公府,进门以后,他先是去主院儿同老夫人请了安,随后又到了姑母的厢房寒暄几句,随后才急匆匆的赶回了东厢。 一进门,魏璟元便看到了趴在桌上打瞌睡的元宝,他连忙走过了去,“元宝,醒醒。” 元宝嗯了一声,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大少爷您回来了。” 魏璟元点点头,细声道:“我问你,曹氏那边可有安顿好。” 元宝点头,凑到魏璟元耳旁说:“梁镇将曹氏安排到了城西的村落里,那里足够偏远,相信不会有人能认出她的。” 魏璟元忙不迭道:“那梁镇可有给她银两?” “给了,我瞧的真真的,那口袋里足有一百两白银。”元宝边说边比划着。 魏璟元松了口气,紧接着坐到椅子上陷入了沉思。既然梁镇得到了银两,必不会过多为难晁澐,那么他是被谁所杀呢?正当魏璟元捉摸不透的时候,一道黑影突然从门口闪了进来,以极快的速度关上了房门。 魏璟元暗自叹息,他实在摸不透梁镇出现的时机了。魏璟元定睛看着门口,“你来了。” 梁镇靠在门上,抱着肩膀笑道:“小的功成身退,特此回来复命。” 魏璟元点头,“辛苦了。” 梁镇笑着来到魏璟元身旁,低头打量了两眼,随即问道:“爷是不是在想,晁澐是被何人所杀?” “你知道?”魏璟元惊讶的看着他。 梁镇点点头,严肃道:“今日我潜入他府中,以他与宸国勾结的消息做要挟,虽说他拒不承认,却也为了平息此事给了银两,可就在我准备离去的时候,晁澐突然变卦,想要杀我灭口,就在我与他的人缠斗之时,我却发现府中的树上藏着两个人。” “藏着人?你可有看清是谁?” 梁镇摇头,“并未看清,为了以防节外生枝,我便速战速决,随后逃离了晁澐府邸,至于我晁澐被何人所杀,我想应该就是隐藏在树上的那两个人。” 魏璟元猜想不透,“会是谁派来的呢?” 第47章 察觉 晁澐的死到底是成了一个谜团,一时间京城中众说纷纭。这是晁澐死后的第二日,除了京兆尹那里较为繁忙之外,京中各处依旧如往日一般平静安宁。昨日,魏璟元入宫时遇上了丞相文韬,故意将魏乔儿预备替魏国淮拉红线一事透漏给了他,而今日魏国淮刚上了早朝,便遇上了一件奇事,而这件奇事还是从皇上的嘴里说出来的。 皇上听了文韬的谏言,特意给魏国淮赐了一桩婚事。魏国淮年岁近半百,虽妻妾不成群,却也有三,如今被皇上赐了这么一门婚事,当真是成了朝堂之上的笑柄。魏国淮有怒不敢言,唯有硬着头皮应下这门婚事。另,皇上所赐这门婚事的人家便是吏部尚书付大人之小女付清红,待字闺中,样貌倒也称得上清秀,只是脖颈处天生有一胎记,上面还多了一根黑毛,十分地长,每每有男子靠近,一眼瞧见便心生厌恶,生生断了好的姻缘。正因如此,皇上赐婚令一下,付府便是张灯结彩,恨不得过门彩礼都不收便把闺女嫁过去得了,也省的一家人都为了这个女儿浪费心神。 满朝文武都在看魏国淮的笑话,殊不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的长子魏璟元。魏国淮下了早朝,一进国公府大门便发了一通大火,吓的丫头婆子们能躲则躲能藏就藏,最后还是老夫人出马把魏国淮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皇上的旨意是违抗不得的,老夫人的意思是,先把付清红娶到府中,这往后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魏国淮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可他却无法迈过心里的那道坎儿。魏国淮明摆着是被文韬给算计了,可他却无力还击。 小不忍者乱大谋,既然这是皇上的意思,那魏国淮还得满面笑容的等待着好日子的到来。魏国淮被赐婚一事,京中街头巷尾各种传言,等到了魏璟元这里,他正和赵鸿独处一处。赵鸿是来讨茶喝的。赵鸿单手端杯,轻抿一口醇香普洱,唇齿留香之味让他细细回味了许多。 魏璟元眯眼笑道:“表哥觉着这茶可好?” “茶是茗茶,可烹茶之人却也是心思极细,做到了色香味俱全,甚好甚好。”赵鸿怎会不知道烹茶之人就是魏璟元呢。 魏璟元笑道:“表哥既已知烹茶之人是我,又何必装作不知晓呢。” “当真?”赵鸿笑容满面道:“我竟不知这茶乃表弟所烹煮,不然也好叫上父王母妃过来品上一品啊。” “表哥哪里话。”魏璟元轻抿一口茶,随即说道:“今日风高气爽,也不知道姑父姑母尚在何处?” “不提也罢。”赵鸿话锋一转,当下就提起了魏国淮被赐婚一事。赵鸿笑道:“京中近日来发生两件大事,不知表弟可有听闻?” “哦?哪两件大事,我竟没有表哥来的熟悉。”魏璟元言下之意就是,你一个远道而来的人竟然比我知道的还清楚,小心露了马脚。 赵鸿不以为然,嬉笑道:“这第一件事吗,乃京中知府晁澐死于非命,听闻是被人灭了口。” 魏璟元微微侧头,“表哥是如何得知晁知府是被灭口的呢?”魏璟元隐约觉着,晁澐被灭口说不定与赵鸿父子有关。 “京中街头巷尾便是如此传言啊。”赵鸿以指尖轻轻摩挲茶碗边缘,笑意加深打量着魏璟元说:“晁知府算是京中重职,如今遇害,怕是会引起不必要的乱子吧。” 魏璟元笑意加深,“表哥倒是什么话都敢说,难道就不怕隔墙有耳?” 赵鸿笑了笑,继而拿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是好茶,可要是长在一块烂泥地上,怕会死于枯竭吧?” 魏璟元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随后说道:“茶是好茶,就算是从烂泥中拔出,种到了一块好地上,只怕也受不到耕者的重视,表哥说是吧?”襄国想取北朝而代之,就算成功了,襄国就会善待北朝百姓吗?魏璟元摇头,若当朝皇帝是赵珏,那魏璟元无话可说。赵珏若能坐上襄国皇位,他当是举世明君,只可惜……他不是! 襄国当朝皇帝乃赵珏之兄长,平日里奢华淫0靡,国中大事全权交给了先皇第二子处理,也真是赵珏的二哥。此人心狠手辣,对待本国百姓都是杀伐决断,更何况是对待北朝子民了。所以说,魏璟元并不希望襄国吞并北朝,而襄国也没那个实力吞并北朝,纵然他们有这个野心。 赵鸿明了魏璟元的话,浅笑两声后说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去见父王,就不在此逗留了。”赵鸿临起身前将茶碗中的普洱如数喝尽,随后背着手朝门口走去。 魏璟元看着他的背影笑问道:“表哥为何不把第二件事告知与我呢。” 赵鸿停下脚步,回头笑道:“这第二件事乃表弟家中之事,我不便多言,更何况……”赵鸿眯眼笑道:“这国公府即将迎来一件大喜事,我还需恭喜表弟才是。”说罢,赵鸿加快脚步出了屋子。 挂在魏璟元脸颊上的笑容骤减。待赵鸿离开东厢之后,梁镇如期而至,他从直棂窗处而来,绕到前门窜了进来。梁镇见魏璟元不语,便自主走过去从桌上拿了串葡萄,斜靠在椅子上吃了起来。噗的一声吐出一个籽,梁镇笑着说:“爷今儿不高兴?” 魏璟元斜视着他说:“晁澐的死因你查到了吗?” 梁镇笑道:“爷交代的这件事我没去办。” “你……” 梁镇连忙摆手,嬉笑道:“爷莫恼,小的不是不去办,而是这件事就算查到了源头,和我们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你说是吗?” 魏璟元眯起眼睛,神情中透着杀意:“你知道什么了?” 梁镇咽下嘴里的葡萄,干笑道:“爷别这么看我,小的胆小。”梁镇坐直了腰板,郑重其事道:“刚才你和赵鸿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觉着晁澐的死是宸王爷派人做的。” “哦?你是怎么察觉到的?”魏璟元不得不称赞梁镇的敏锐和机警,若不是赵鸿想从自己嘴里套话,恐怕晁澐之死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源头。 梁镇沉思片刻后说道:“爷,小的是这么想的,晁澐既然能被我等勒索,那就证明他和宸王爷之间的关联并不牢固,所以我觉着晁澐的死就是因为这一点。” 魏璟元冷声道:“若当真如此,为何宸王会此刻动手?”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梁镇摘了一颗葡萄扔进嘴里,边吃边说:“兴许我潜入晁澐府中的时候,那几个人就已经在了,又或者我出来的时候,碰上了他们,我们都是蒙着面,所以让他们察觉到了危机感,当下起了杀机。” 魏璟元思忖片刻,“倒也说的通,两者之间总有一个是对的,只不过……”魏璟元心想,宸王应该是早有准备,一旦发现晁澐有不合之心,便杀他灭口。看来,晁澐的死还真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不然按照前世的发展来看,晁澐日后是会成为赵珏在北朝的得利人手。 不过,这并不算是一件坏事,却也不能说是一件好事。像晁澐这样的官儿在京都之中太多了,晁澐死了,换一个就是。宸国的野心,不会因为晁澐的死而彻底打消的。 “爷”梁镇出言打断了魏璟元沉思。 “何事?” 梁镇想了一下说:“爷,小的一直不明白,您为什么要留下曹氏,并且还答应她会让她肚子里的孩子认祖归宗,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吗?” 魏璟元冷笑道:“你认为我办不到?” “不,我相信爷能办到,我只是好奇……” “这件事时机还不到,过后我自会让你知道的。”魏璟元轻叹一声,朝门外看去,“梁镇,从现在起,直到曹氏生下孩子的这段期间,我希望你能多多去照应她,保她安然无恙。” 梁镇应声道:“爷放心就是,我定会护曹氏周全。” “孩子”魏璟元轻声默念,久久陷入沉思! 梁镇离开时天色渐暗,而宸王赵珏带着王妃也从外面回来,魏璟元得了消息后便前往主院,一进门便看到一屋子的人都沉着脸。魏璟元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来到老夫人身前说:“孙儿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挤出一丝笑容,伸手招了魏璟元到身边:“元儿可去见过你母亲?” 听了老夫人的话,魏璟元这才察觉到屋子里少了大夫人的身影。魏璟元急忙说:“元儿尚未去给母亲请安呢。” 老夫人点头:“去吧,去看看你母亲。” 魏璟元应声点头,起身往门口走去。魏璟元去大夫人住处的路上,他就在想,母亲为何要这般执拗,是因为爱着父亲吗?魏璟元不信,因为他知道大夫人和魏国淮之间,只是相互牵制的关系罢了,可是……魏璟元实在想不通,只好加快脚步到了大夫人住处。 门口,魏璟元轻声道:“母亲,元儿来请安了。” “进来吧。” 魏璟元跨过门槛进屋,房内钱妈妈正在替大夫人用蒲扇纳凉,见魏璟元进来,她识趣地退到一旁站好。魏璟元走了过去,颔首道:“母亲可是身体不适?” 大夫人抬眼瞥了魏璟元一眼,随即又闭了眼,“尚好,元儿这个时候过来,可有事情?” 魏璟元回身坐在椅子上说:“老夫人住处不见母亲,元儿甚是担忧,便前来瞧瞧。” 大夫人再次睁眼,冷声道:“你可是怪罪母亲没有去主院?” “元儿不敢。” 大夫人露出一丝笑意,“你是我的孩子,有话可跟母亲直说。” 第48章 算计 魏璟元此番到大夫人住处的目的非常简单,他希望大夫人能顾全大局,不要意气用事破坏了“以往”苦心筹谋的计划,魏璟元此处的寓意十分明确,是她以往的计划,而并非是自己的。魏国淮即将迎娶吏部尚书付大人的小女福付清红进门,名义上是到雍国公府上来做姨娘的,实则荣耀之至。婚既然是皇帝亲赐,嫁妆方面自不必多说,除了尚书府安排的全抬嫁妆之外,另有皇帝赏赐的面首金银等,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都可称的上分量隆厚。当然,这要看怎么个比法,和正经八抬大轿太进门的夫人是没办法比的,却又比姨娘高上一个层面。 魏璟元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便按捺不住再次有了行动,吩咐元宝暗处散播了谣言,以付清红入府之姿大肆渲染,说魏国公娶的不是一位姨娘,而是平妻。有了这样的传言,饶是大夫人是个会宽慰自己的也是受不了此等折辱。然而,传言亦分好与坏,大夫人仍健在,又无过失可言,若不是上头那位下了旨意,魏国公怎会突然娶了位平妻?众说纷纭之中,不免有对国公府夫人同情言语,魏璟元相信,此番言论很快便会落入那“顺风耳”一般的皇帝二中。 魏璟元是不怕事情闹大的,怕的就是闹不大。魏璟元计算了一下时间,过不了多久,魏国淮便会因为中庸的态度而被太子和文韬记恨,既不能为他所用,毁了又未尝不可。为了能尽早激发魏国淮与皇帝之间的矛盾,魏璟元还是需要下一定功夫的,待那时定会是另外一番场景,罢职的原因相对会轻一点,也不至于落的前世那般凄凉。当然了,以眼前这种不痛不痒的伎俩是很难让老谋深算的皇帝起疑心的,慢慢来吧。 眼下,魏璟元要做的是搅乱这面上平静的假象,为的就是让魏国淮与大夫人的嫌隙越发地深才好。今日,大夫人不曾去主院儿,想必是对皇帝亲赐的这门亲事多有怨言,心里不顺罢了。刚去主院儿,老夫人虽是没有把话挑明,但魏璟元察觉的到,老夫人的每一个神情似乎都充满了暗示,皇帝亲赐的婚事岂有扭转的余地,大夫人此举实为大大的不妥,哪里还有大门之风,更没了主母的容人度量。 魏璟元会心领悟,明面上是带着老夫人的意思来劝慰母亲,暗地里却是来搅混水的。魏璟元的表面功夫做的到位,任谁都挑不出什么理儿,老夫人的意思与他何干?一想到这儿,魏璟元多少有点愧对老夫人了,可转念一想,老夫人又着实是这么个意思,当下便宽了自个儿的心。 “听闻母亲今日身子不适,元儿甚是担心。”魏璟元坐到大夫人一侧,待钱妈妈上了盏茶退下后方说:“母亲待儿子好,儿子自是感怀,母子之间就无需绕弯子了,母亲今日的举动当真是大大的不妥。”魏璟元话中并无指责的意思,反而处处透露着担忧。 大夫人无声叹息,“元儿你大了,想必定会了解母亲心中的苦楚。”大夫人挑指挽住帕子,大有哭个梨花带雨的架势。 魏璟元不免有些郁闷,先前都说了是母子之间不必藏着掖着,没想到她这做戏的功夫当真是深入骨髓,怕是改不了吧。大夫人的话说的十分明白,无疑是要告诉魏璟元,母亲心里苦哇,你爹娶了一房又一房的姨娘,心里怕是早没了她这位正妻的存在了吧? 魏璟元听出弦外之音,不免要配合地做出痛心疾首的姿态,至于信不信吗,那就另当别论了。如果说大夫人和魏国淮之间是有感情的,魏璟元自是信的,毕竟曾经的二人亦是海誓山盟过的,然而时光流逝,在岁月的长河中两个人渐渐地就不那么亲厚了,开始变的各怀鬼胎心事重重,原本该“举案齐眉”的两个人早已背道而驰,魏璟元大胆的揣测了一下,若他没有猜错,定是在自己出生后的不久,两个人才离了心的。 一切还都只是猜测,不能作数。 魏璟元没那份闲情雅致陪着大夫人打柔然,简单地安慰了几句后说道:“母亲,父亲这门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要儿子说,母亲还需放宽心,拿出容人的度量接纳了那付清红。”魏璟元这番话说的极为高妙,若大夫人有心自是能听出这话里话外藏着些什么。要知道这门亲可是皇帝亲赐的,魏璟元要她拿出容人的度量无非是在抬举她,换句话说,你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这门亲是改变不得了,掂量一下自个儿的分量,别得不偿失才好。 大夫人不是蠢笨的,自是明白了,思忖着想来,儿子的这番话虽是暗藏了苛责她的意思,却也挑不出错处,大夫人是懂得“闭门思过”的人,糊涂便是糊涂了,及时更正才不会一错再错,以至于到了不可弥补的地步。自我的一通安慰,大夫人着实宽慰了不少,脸上展露微笑道:“元儿当真是长大了,母亲心感甚慰。” 魏璟元忙不迭道:“饮水思源,没有母亲的照拂,何来儿子今日的风光。”魏璟元的话不免生分了许多,“饮水思源”这个词儿就好像一块鱼骨硬生生卡在了大夫人的喉咙处,咽不下吐不出。 另,魏璟元当下真的是风光的吗?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大夫人只顾着琢磨“饮水思源”了,却忽略了后半句的重点。魏璟元现下并不风光,空有一个国公府嫡长子的名头,实则确实危机四伏,若有朝一日皇帝下旨封他为世子,他才有世袭爵位的可能。往深了说,魏璟元如今都已十一岁了,魏国淮却仍迟迟没有提及世子一事,若他有心在皇帝面前暗示一句两句,这世子的位置怕是早就落到了魏璟元的头上。 魏璟元不急,真的不急,这世子的头衔落下了并不意味着不会被别人抢走,他要的可不是区区一个世子的名头,他要的是整个国公府,乃至于日后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魏相……想想这个称谓就令人缓雀。当然了,魏璟元当下的想法是没有将自己朝“男妻”的道路上推的,前世男妻的苦楚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世他若重蹈覆辙才是浪费了老天恩赐的这个机会。 事与愿违,多年以后魏璟元才发现,他与男妻这条路从未分别过,可以说是越走越近了。极力的排斥,这才让他可以的忽略了这一点。 魏璟元从大夫人处出来,正巧与上魏国淮回府,身后竟然还跟着魏乔儿。魏乔儿这位宸王妃当真是有意思的很,一身素雅长袍,无一点珠翠装点,一头乌黑的秀发更是随意用绸带绑着,走起路来更是英姿飒爽,毕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军的,此等风姿不是羡煞了多少军中汉子。 “胡闹。”魏国淮脸色不愉,挽手与身后,走几步回头便看看自己妹子瞪上一眼,小声训斥道:“都是做王妃的人了,怎可肆意妄为。”魏国淮顿了顿脚步,继续说道:“王爷不曾责怪那是因为他宠着你,可你要知道这里并非襄国而是北朝,如果今日之事传到了皇上那里,你要我这个大哥置身何处。” 魏乔儿在魏国淮面前没了王妃的架势,略显委屈道:“大哥何以这般恼怒,妹妹不过是想去军中练练骑射的功夫,多少年了,妹妹甚是怀念。”魏乔儿绕到魏国淮身前微微一垂首,“大哥,妹妹甚是想念那里,今日偷偷前去,还见到了以前的部下,我想大哥定是能体谅妹妹的。” 魏国淮以前还是很疼爱这个妹妹的,可自从她出嫁以后,魏国淮对魏乔儿的感情不胜从前,渐渐变得疏远了。今日,魏国淮忙完分内之事正预备回府,魏麟突然前来,将魏乔儿乔装打扮进了军营一事告诉了他,魏国淮当下恼羞成怒,连忙去军营之中将魏乔儿带了回来。 军营重地,魏乔儿何以轻而易举就进了去,细细审问下来方得知,魏乔儿曾为北朝将领时有一部下,如今已成为了副将,乃他将魏乔儿放了进去。此等作为惹怒了魏国淮,当下以军规处置。魏国淮上演中庸的戏码如此之久,手里握着的兵权少之又少,若是连这点都没有了,这中庸的戏码又该如何演下去呢。 回来的路上,魏国淮甚至对魏乔儿起了猜忌之心,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如今的魏乔儿说不定早已倒戈相向,而今日之举说不定就是来刺探军情的。一想到这儿,魏国淮不免担忧起来,这件事当真能瞒得过上面那位吗? 魏国淮带着魏乔儿加快脚步进了主院儿,长廊的拐角处魏璟元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若隐若现难以捉摸的诡秘笑容。 第49章 谋略 都说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偏偏魏乔儿这个女子别有不同,她刚正不阿心怀坦荡,能在沙场之上办到的事就不屑于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以前世魏璟元对魏乔儿的了解,魏乔儿每次回国省亲均是会到军营中走上一遭,从现在的时间上来推算,魏乔儿这是第一次去军营便被魏国淮逮了个正着,后来此事被皇帝知道了,然而皇帝并没有发难,反倒恩准了魏乔儿进入军营练习骑射,大北朝嫁出去的女将军绝不能遗失了初心。 皇帝对拿捏魏国淮一家是很有分寸的,更何况魏乔儿的身份多有不同,全当卖了宸王赵珏一个薄面。至于军中机密吗,皇帝丝毫不担心,他正愁抓不到魏国淮的小辫子呢,大有期待魏乔儿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的期待。 谁料想魏乔儿真的没有动手,这反倒让皇帝有些失望了。魏璟元对前世的大小事情都留意着,毕竟他要替刘乾未雨绸缪小心谋划,丝毫细节都不肯放过的。 魏璟元踩着月光回了东边,回房后便琢磨起魏乔儿入军营的这件事。魏乔儿虽然没有动手,但魏国淮已经起了疑心,若自己能利用好魏国淮的疑心,说不定真的可以激化那个隐约露出苗头的矛盾。 他……该怎么做呢?魏璟元陷入了沉思,他既要保证这件事不会伤害到魏乔儿,还要利用好这个机会,这可着实有些难办了。魏璟元这一夜几乎没有阖眼,总算在清晨微露的时候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魏璟元当即把元宝从门外唤了进来,让他加快脚程去将梁镇叫来,他有事情要吩咐。 元宝得了指令,马不停蹄的跑了出去,不到半个时辰便将梁镇叫了来。梁镇进门时魏璟元仍旧斜靠在床榻上,乌黑的头发用一条缎带随意的绑着,一夜未睡的他能在眼下看到淡淡的青,不过人倒是精神的很。 梁镇关门进屋,冲魏璟元垂首行李,“爷,您怎么能一大早唤小的前来,扰人清梦可是不人道的。”梁镇装模作样地打了呵欠,眼神冲魏璟元轻轻一瞟,笑道:“爷,您今年也有十一了吧,再过两年就可以行人事了。” 魏璟元正思索着问题,冷不丁被梁镇调侃反倒愣了愣,随即怒气上脸,操起软枕作势要抛向梁镇之际又停住了,这一举动着实不妥,大有小女子撒……魏璟元恼羞成怒,放下软枕冷着脸说:“梁镇,你若在这般口无遮拦,早晚有一日我要拔了你的舌头。” 梁镇注意到了魏璟元刚刚的举动,不想他的这位爷生气起来倒别有一番滋味。可惜了,可惜……梁镇此举乃是取乐,可心中那怅然若失的感觉着实让他有些难受。梁镇回想曾经,若他的弟弟还在,是不是也有魏璟元这般年纪了。梁镇忽然很想上前把魏璟元抱在怀里,如果……梁镇想起自己当初愿意跟随魏璟元的原因,他真的是为了钱财吗?还是说为了来日富绰的生活?不,这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不过是想借着魏璟元的手,再将来的某一日寻找到弟弟的下落。 梁镇也曾怀疑过,魏璟元会不会是自己的弟弟,毕竟他曾暗地里调查过自己的身世,久经下来,梁镇心中燃起的希望渐渐熄灭,魏璟元似乎不是……梁镇曾偷偷看过魏璟元沐浴,背上并没有…… “梁镇,你可听见爷对你说的话?”魏璟元实在看不透梁镇这个人,明明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转眼间就若有所思了,那执着的目光中夹杂着失落,这还是魏璟元头回见到梁镇此番模样。 梁镇被打断了思绪,回过神笑道:“爷,小的方才走神了。” 魏璟元无心猜他为何走神,反而吁了口气,气定神闲道:“你可还记得魏国淮身边的那个叫魏麟的吗?” 梁镇点点头,茫然道:“小的记得。” “你可能赢过他?”魏璟元这般问来无疑是心中没有把握,若梁镇脱口而出是魏麟更为厉害,那一切就都要从长计议了。 梁镇思忖片刻后说道:“爷,这个小的可以打包票,我虽没和魏麟交过手,但暗中也观察过一段时日,拳脚上的功夫我不如他力道足,这乃他常在军中的缘故,至于灵活性吗,还是小的更胜一筹。” 魏璟元对拳脚上的功夫才刚入门,了解甚少,经梁镇这么一说倒也安心了,想了想说:“那好,我要你今晚潜入父亲的书房,无需找些什么,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这是为何?” 魏璟元不由分说道:“听我说完,我要你引起魏麟的注意,他发现你之后定要将你擒住,无论你与他之间拳脚功夫谁更胜一筹,你都要装做招架不住。” 梁镇一咧嘴,“那依照爷的意思,小的就得心甘情愿的被捉?” 魏璟元横了他一眼,“逃,并且逃的要恰到好处,莫要让魏麟察觉到不妥。” “之后呢?” 魏璟元冲他招了招手,待梁镇跻身上前后在他耳旁说道:“在这之前,你想办法去我姑母那里,拿到一件赵珏的贴身之物,待那时,你与魏麟交手,便可将这件贴身之物故意遗落,如此你的任务便算完成了。” 梁镇笑道:“爷放心就是,这难不住小的,只不过……”梁镇好奇道:“爷,你为何要嫁祸宸王爷,我可听说您与宸王妃的感情甚深啊。” 魏璟元叹气,“姑母心善,待我也是极好的,我如今这么做虽然是嫁祸她与宸王爷,不过是想引起父亲的猜疑,待那时父亲定会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过于担忧之下定会想方设法暗示姑母尽早回到襄国。” 梁镇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爷这么做是为哪般,既嫁祸了她与宸王爷又要让她远离北朝,这可真让小的捉摸不透了。”梁镇确实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魏璟元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告诉他了,“等姑母走后,我还有事情要你去做。”魏璟元再次冲他招手,小声在他耳旁嘀咕了两句。 梁镇抬起头,惊讶道:“爷,如果事成了,国公府可就落败了,那您要置身何处。” 魏璟元淡淡一笑,“走,走的越远越好。” 梁镇早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对魏璟元有了改观,心性与计谋都不该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梁镇越发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孩子了,他真的只有十一岁吗?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偏不,我要水流逆行。”说完,魏璟元露出了奸猾狡诈的微笑。 梁镇感觉背脊窜出一股股冷意,顿了顿说:“爷,若真是那样,要再想回京都可就难办了。” “不难办。”魏璟元瞄了眼轩窗外,靠在软枕上说:“我自有应对的法子,待我再回来时,我便会兑现你我之间的承诺,我会让你锦衣玉食,若那时你还想跟着我,我可另外承诺一件事,至于我为何想要回去,不过是为了躲避灾祸罢了。”还有一个原因魏璟元不能宣之于口,他此番行径为的就是要在远离京都的地方杀了魏景存,不过事情真的能那么顺利吗,魏璟元不得而知,还得小心谋划才好。 “去吧,我也要……”魏璟元话音未落,门外便传来元宝的声音。元宝一直守在门外,直到主院儿的人过来传了个消息,他才迫不得已的打断了屋内两个人的谈话。元宝敲了敲门,小声道:“大少爷,老爷处派人来说,宫里传了话,要你速速进宫去呢。” 魏璟元在房里一愣,冲梁镇使了个眼色说:“我要入宫去了,今日事情办妥之后你可不必回来通告,去曹氏那边躲好。” 梁镇点点头,故作依依不舍的姿态说道:“爷,那小的要是想您了可怎么是好。” “你……”魏璟元冷下脸,微眯着眼睛透着杀意说:“梁镇,爷最后再说一遍,爷不是吃素的,小心自己的舌头。” 梁镇摸了摸下巴,笑了,“爷不要小的命,反而要小的的舌头,这可……” “滚。”魏璟元一声令下,梁镇笑着缩了缩脖子,转身从窗口窜了出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元宝,你进来吧。” 元宝推门而入,端着兑好的温水走了过来,“大少爷,刚宫里来人传话,要你速速入宫呢。” “嗯,知道了。” 元宝替魏璟元净面,小声道:“大少爷,我刚才从主院儿的人的嘴里打听到了,这次入宫好像并非是三皇子想见您呢。” “不是三殿下?”魏璟元微微皱眉,“可有问出是何人想见我?”莫不是皇帝……魏璟元觉着不大可能,毕竟以现在的时间推算,皇帝真正注意他还要在好一段时间呢。 “元宝打听过了。”元宝偷偷看了眼门外,小声道:“听说是太子。” “刘显?”魏璟元不禁警觉了起来。 第50章 争端 前世魏璟元和刘显交锋太多次了,对这个人还是相当了解的。刘显现在还在储君的位置上,阴狠毒辣的心性还是碍着皇帝的存在隐藏着,刘显原以为等自己坐上那把龙椅便可随心所欲,岂料上面那位太长寿,度日如年的感觉让他十分的不快,渐渐地,刘显便收敛不住了,狠毒的心性一旦暴露出来,就如同破了堤的大坝,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而出。 刘显被废还要有些年头,以他现在小心翼翼的情况来看,应该不会做得出太出格的事情来。魏璟元如此想并非是有轻敌的意思,而是现在的刘显不过是想拉拢雍国公罢了,朝堂之上他没办法与内外阁大臣直接联络,多半是靠舅父文韬来张罗,慢慢地形成一张紧紧属于自己的太子党派。 皇帝多疑多思,皇子与大臣交好可谓是禁忌,刘显不得亲身拉拢,而雍国公魏国淮又一直中庸,虽说魏国淮手中兵权不多,但多少对刘显还是有些用处的,想想归顺了自己的那些人,刘显便觉着多而有利,哪怕是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在关键的时刻也会起到非凡的作用。文韬与刘显的想法一致,看人用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准则,倒不是什么虾兵蟹将都能进得了他们的阵营,而是顺应了一贯的作风,一丝有可利用的棋子绝不放过。当然,归顺了太子的那些人都是有着头脑的,平日里做事低调,绝不愿引起皇帝察觉。 皇帝当真没有察觉吗?魏璟元想到这里浅笑一声,文韬那老匹夫自认行事严谨密不透风,这也难为他混迹官场几十年,却从来没有真正的揣测到皇帝到底想的是什么。聪明反被聪明误,往往就是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才更加引人注意让人怀疑。 文韬的下场可谓是凄惨无比,他致死都没想到自己的晚景会那般惨不忍睹。魏璟元心想,文韬临死的前应该是明白的,多年的愿望在最后竟然是替他人做了嫁衣。哦对了……文韬死的时候,满朝文武正在上奏新储君一事,人选自然没有例外,梅妃之子刘念。 皇帝处心积虑用心良苦,先是利用刘显和刘乾两个儿子的争斗清除了朝堂上的危险势力,他原以为自己子嗣不多,其中两个被处置了之后,留下一个没有母妃可以依靠的儿子来照拂刘念,待朝中事情稳定下来之后,他便传诏退位,安安心心的做他的太上皇,此想法虽是狠毒了些,但结果却是好的。另皇帝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太小看了刘岳,纵然一直心存疑虑,却还是行差踏错。 魏璟元回想前世,刘岳登上皇位之后,北朝的江山会是何等模样。魏璟元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叹气,他对刘岳当皇帝是没有任何想法的,他后悔的只是看走了眼,一心以为刘乾待他是好的,可结果却令人唏嘘。 刘岳应该是个好皇帝吧?魏璟元坚信不疑,只可惜自己没能有机会亲眼看到刘岳登机后,那繁荣盛世的北朝江山。 魏璟元前世被儿女情长磨灭了原有的雄心大志,而这一世,他除了要报仇,更多的是想活下去,活的比任何人都好。只是……报仇过后呢?活着真的就可以了吗?一想到这里,魏璟元不禁幻想了一下多年以后达成所愿的场景,不免有些悲怆凄凉。没错,先前他是想站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上,可要达成这一愿望,不知道要算计多少人,而这双手又要沾染多少血腥。 魏璟元冷冽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双手,心中笃定了一个想法,他不要做奸佞,而是要辅佐明君做一代忠臣。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到时候自会有史书工笔替他粉饰太平。 魏璟元是第二日入宫的,临进宫之前,老夫人更是拽着魏璟元嘱咐了几句,言语虽是简单,却囊过了太多值得人深思的内容。魏璟元得太子召见,魏国淮和老夫人自是担忧的,也不知太子是安了什么样的心。 魏国淮那日下了朝,皇帝唯独留下了他,关于太子召见魏璟元一事皇帝是默许了的。原本魏国淮是想问问所为何事,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事后魏国淮留了个心眼,与朝中那些亲近太子的大臣聊了些许,从他们口中得知,太子从前的伴读染了病,不适宜继续留在宫中。魏国淮暗自琢磨了一下,太子召见魏璟元应该是为了此事。 回府后,魏国淮将此事告诉了老夫人,母子两前后揣测了许久,最终也没能拿出个定论。毕竟是皇家的人,岂是他们所能左右的?不过事情也并非要逆来顺受,魏国淮和老夫人的意思是暗示,暗示魏璟元要审时度势,若太子提出了过分的要求,希望他能找到合适的契机推推却了。 这些话倒也无需魏国淮和老夫人暗示,魏璟元对太子刘显是没有任何好感的,与虎谋皮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前世的魏璟元不屑与太子同流合污,更何况是在他知道事情的经过和结果呢。 魏璟元从京华门偏门入宫,前往太子所住的宫殿时正好能隐约看见长平殿,也不知道刘岳现在如何!魏璟元想着,待从太子那里出来,不如到长平殿走上一走也好,全当探望了。另魏璟元没有想到的是,他抵达太子宫殿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刘显下位坐着的刘岳。 二人目光交错,一个冷淡一瞥,一个稍有震惊后微微平复。前殿内除了刘岳和刘显之外,刘乾和宋平舟也在。魏璟元微微一瞥,与刘乾专注的目光错开,倒是宋平舟,彬彬有礼地冲他淡淡一笑。 魏璟元对宋平舟没太多感触,只知道他是刘岳埋伏在太子身边的,至于宋平舟为何心甘情愿地替刘岳做这些事,魏璟元仔细一想倒也明白了,说不定这其中存在多少历卓言的推波助澜呢。 魏璟元入殿行李,“见过太子殿下,二殿下三殿下。” 刘显为首,笑了笑说道:“璟元不必多礼,起来吧。”说罢,刘显再次对殿内的宫人开口,“赐坐,上茶。” 魏璟元起身坐到宋平舟身侧,待宫人上茶后又听刘显说道:“本宫听闻璟元喜文弃武,更是对茶道有所钻研,不知是真是假?” 明知故问?魏璟元忙不迭道:“回太子殿下,璟元打小身子就不好,不喜骑射倒是真的,至于茶道吗,璟元愧不敢当,实在是皮毛而已。” “璟元倒是谦虚。”刘显端起茶盏,品了一小口后说道:“这是宸王爷入宫时进贡给父皇的,想必璟元已是喝过了吧。” 魏璟元朝茶盏上瞥了一眼,兀自地端起来闻了闻,随即摇头,“回太子殿下,璟元倒是没喝过这茶。”魏璟元心中不愉,没想到刘显这么快就发难,若是魏璟元喝过,还是要开罪于皇上! 刘显笑了笑,“如此一来,本宫倒是尝了个鲜啊。” 魏璟元对刘显的话无动于衷,反倒让一直注视着魏璟元刘乾恼羞成怒,暗自握拳过后摆出一副天真的笑脸,“太子哥哥说的是,宸王爷进贡的茶不多,父皇也只是赏赐了各宫的几位娘娘和太子哥哥,想来我和三弟倒是在太子哥哥这里沾光了。” 醋意十足,刘岳一旁听的微微皱眉。 魏璟元冷笑,逞一时之快倒还把刘岳拽上,生怕死了没人垫背是吧。魏璟元有心解围却也知此事不是逞能之际,想了想便没说话了。再看刘显,冷冷扫了一眼便笑了,“二弟这话说的不对,你和三弟今日是借了璟元的光。”言下之意,没有魏璟元你们还是想都不要想了。 魏璟元听的一阵恶寒,心想太子刘显仗着储君之位当真是什么都不顾及了。 刘乾嘴角透出一丝不屑,旋即浅笑道:“太子哥哥说的是,不过前几日我去母妃那里,倒是品过一盏,茶当真是好茶的。” 魏璟元就没想搅入这些是非之中,为了尽早离开便开口说道:“太子殿下,璟元今日入宫,还不知太子殿下寻璟元来是所谓何事?”魏璟元这话是笑着说的,眼角眉梢尽是带着稚气的疑惑。 刘显暂且搁下了和刘乾的言语交锋,笑着对魏璟元说道:“本宫今日是请了父皇的旨意召你入宫,不过是想让你入宫做本宫的伴读罢了。”刘显言语中透着轻巧,在他看来,自己乃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量他魏璟元也不会轻易推辞的。 推辞?魏璟元没这么想,这不是真是一个递“投名状”的大好时机吗!魏璟元尽管是这样想的,面子仍旧装出恭谦的态度,忙行礼道:“太子殿下,璟元才疏学浅,怕是担不起这样的重任吧?” 刘显瞧着魏璟元并非是抱着推辞的态度而说这番话的,心中不免有些高兴,“璟元无需自谦,想你也听闻了,前几日本宫的伴读染了病,现在只剩下平舟陪着本宫了,倒不如你进宫伴读,平舟也不至于整日殚精竭虑的。”刘显看了眼宋平舟,他倒是明事理的,忙道:“太子殿下,臣不曾……” 刘显笑着打断,“平舟无妨,本宫知你心性。” 宋平舟点点头,又对魏璟元说:“璟元兄,日后还请多多提点。” 魏璟元顺着他的话笑道:“平舟兄客气了。” 刘显大喜,笑道:“你们两个初次相见,感情倒是好的很。”刘显从椅子上起身,挽手背在身后,“本宫还有些事情要忙,你们且随意吧。” 事情有了决定,刘乾心有不甘,想了想又不能当着宋平舟的面上来嘘寒问暖说些不得体的话,然而让他留在这里“随意”他又觉着不是那般自在,最终一挥衣袖扬长而去。 片刻后,刘岳终于起身,往外走的时候宋平舟已经跟了出来,“三殿下,若没有事情平舟先行告退了。” 刘岳不动声色道:“去吧。” 宋平舟走后,魏璟元从殿内跟了出来,一直跟在刘岳身后往长平殿走去。刘岳不曾邀魏璟元同去,心中倒也没有介怀,反而时不时的顿下脚步,似乎是想确定身后的人是否还在。 第51章 靠拢 刘岳默认了魏璟元的跟随,直到长平殿内,两人先后入座,拂冬上了两盏茶后便退了出去,殿内落针可闻,魏璟元不动声色地瞄了刘岳一眼,没说话便端起茶润了润嗓子,就在他放下茶盏那一刻,刘岳突然出声说道:“伴读一事你若不愿意,我会去请父皇的旨意,帮太子另寻一人。” 闻言,魏璟元上扬了嘴角,“三殿下,璟元并非是不愿意的。” “当真?”刘岳不动分毫地稳坐上位,别看年纪不大,凌冽的气息形成了巨大的压迫感,他注视魏璟元一瞬,后又说道:“倒是本宫自作多情了。” 魏璟元心想这刘岳也是个善变的,此时虽然没有看出不悦的痕迹,倒也不难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些许。魏璟元丝毫不犹豫,起身撩袍下跪,行礼道:“璟元誓死追随三殿下,不论璟元身在何处,心系的唯有一处,此生定以三殿下马首是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魏璟元不怕这话说的太过直接,如此一来,得到的结果无非就是两种,其中还要取决于刘岳如何选择。刘岳若是胆大心细的,就算不明面上同意,暗地里也会暗示一二;若这一世和前世区别甚大,刘岳心性发生了逆天的改变,让他从一个有勇有谋的变成了色厉内荏的人,那么他就会因为心中多有顾虑而推拒这次的靠拢。 殿内一时间沉寂非常,刘岳冷下的目光围绕着魏璟元始终不发一言,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洞悉面前这个人,想从他这一番话中听出个真假。魏璟元话音落下后就没在动过,他跪伏在刘岳脚边,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刘岳居高临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半晌后方才说道:“你可知刚才你的一番话若是被旁人听去,不仅不能全身而退,说不定还会连累长平殿上下。” 魏璟元明白刘岳所指,也不急于再次表明忠心,反而慢丝条理的说:“璟元相信三殿下。” 刘岳的眼中闪过一丝愉悦,却也只是一瞬间,由于魏璟元跪伏着,并未察觉到这一细节。刘岳恢复冷淡的神态,说道:“相信本宫?本宫不过是个没有母妃可以倚靠的不受父皇宠爱的皇子,璟元说这番话倒是让本宫着实惊讶,你以为本宫能许你些什么?”刘岳年纪虽小,但这些年来,他早早就看穿了一切,世态炎凉亘古不变,背地里众说纷纭,他对这些话可不陌生,如今用在了他与魏璟元的谈话中,不免平添了些许凄凉悲怆,同时也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压力。 刘岳自知不受宠,若想如愿以偿登机为皇还需历经劫难,纵然如此还未必能够成功。但魏璟元方才的一句相信他的话,倒是另他万分满意。刘岳身边被皇后和淑妃乃至装作与世无争的梅妃都在他身边安插了些人,刘岳对此并无怨念,想来这宫中尔虞我诈,哪个宫里没有敌人的耳目呢。刘岳一早就放平了心态,不过这其中也有历卓言不可抹灭的功劳,如今这长平殿里,除了拂冬之外,不可信之人均是被刘岳和历卓言不动声色且千奇百怪的手段给调了出去。 凡事总有例外,为了不引起皇后和淑妃等人察觉,还是留了一两个酒囊饭袋在身边,不时的透漏点假的消息让他们传回主子的耳朵中。刘岳今日能如此镇定,多半是因为历卓言就在后殿之内,有恃无恐很。 不知为何,魏璟元听了刘岳的话心中竟泛起一丝丝的怜惜,或许是同命相连,这才有了感同身受。魏璟元明白刘岳此话的寓意,并不迟疑也不多做思虑,反而言之凿凿道:“三殿下乃人中之龙,尊贵的皇子,不论他人如何议论,都无法改变三殿下尊贵的身份。”魏璟元双手伏在冰凉的地面上,五指慢慢曲卷,紧紧地用力握住,“三殿下,人不可自轻自贱,更何况……更何况三殿下在璟元心中无比尊贵,是‘旁人’无法作比的。” 刘岳抿嘴笑了一瞬,而后板着脸,摆出老气横秋的架势,魏璟元虽是跪着看不见,可这殿内不止他二人,藏匿在角落里的历卓言可是无一漏掉的捕捉到了细节。历卓言忍笑忍的辛苦,这三殿下纵然心思缜密机智非凡,却也难逃年岁的压制,倒地还是会有些有迹可循的痕迹。 刘岳干咳两声,“你可知你刚才那番话,足以让本宫赏你一顿板子?” “主子要奴才死,奴才不敢不死,更何况是一顿板子。”魏璟元原本是想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后又觉着甚是不妥,话到嘴边硬生生地改了口,好不痛快。 刘岳打量着魏璟元,今日的他为何如此不同,句句话都能引起自己欢雀的冲动,他必须要承认,这么多年了,还从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如此高兴,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的誓死效忠吗? 刘岳不好与魏璟元在殿内多做交谈,一来是堤防皇后和淑妃等人,二来也是怕让魏璟元引火烧身。 “起来吧。”刘岳双手握在椅子的扶手上,静静地看着魏璟元从地上爬了起来了,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丝毫没有不雅姿态,反倒让刘岳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魏璟元起身时落在身体两侧的双手。 刘岳看了眼时辰,平淡道:“时候不早了,你且回去准备罢,莫要惹了太子不高兴。” 魏璟元露出一抹微笑,行李道:“是,璟元知晓了。” 刘岳由上到下打量着魏璟元,“先前二哥送你的玉佩为何不随身带着?” 刘岳并没有说是自己的玉佩,魏璟元猜测他是难为情了?想到此处,魏璟元浅笑着探进了亵衣中,从里面取出了先前刘乾从刘岳这里夺去的双鱼戏珠的玉佩,摊在掌心之上,“回三殿下,璟元觉着这玉佩非常珍贵,不愿带着,便收在了……”接下来的话的无需说的太过明显。 刘岳冷哼一声,仰起头说:“那就好生收着,退下吧。” 魏璟元收好玉佩,躬身行礼,“璟元告退。” 魏璟元从长平殿内退了出去,隔着外袍轻轻抚摸着亵衣中的玉佩。他一早就知道这玉佩的意义重大,自然要贴身带着,不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起到了作用。刘岳虽然没有明面上答应魏璟元的靠拢,但他突然提起玉佩,事情再明朗不过了。 魏璟元叹气,纵然前世与后世结合,加在一起也过了而立之年,怎么和刘岳这样的娃娃周旋起来仍有点力不从心,难道这就是天性使然? 魏璟元出了长平殿,历卓言终于从梁上一跃而下,“三殿下这下可是高兴了?” 刘岳冷眼瞥过,端起桌上的温茶抿了一口,“高兴从何处来?” 历卓言见他不肯承认,便笑着说:“让为师的算算,方才的半个时辰里,三殿下到底扬了几次嘴角,那模样当真是迷倒众生啊。”历卓言坐到下位,“依微臣所言,三殿下多笑笑是好的,不过怕也只是对着元儿才能笑的出吧?” 刘岳眯缝着眼睛,“老匹夫,早晚有一天我要处置了你。” 历卓言不气不恼,打趣道:“尊师重道,尊师重道。” 刘岳反击,“为老不尊。” 历卓言被堵了嘴,连连咳嗽几声后恢复了严谨的态度,“殿下答应了元儿,就不怕他倒戈相向?别忘了,他是雍国公的嫡子,淑妃与陈国公的外甥。” “那又如何?” 历卓言再次笑了起来,“你信他?” “难道你不信?” 历卓言大笑,“信,自然是信的,不然臣会抱着必死的决心,劝诫殿下的。” 刘岳先是一愣,之后品出了历卓言话中带话绵里藏针,当下冷了脸,“老匹夫,迟早要拔了你的舌头。” 历卓言故作无辜,摇扇起身往外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 刘岳待历卓言出门后便没了怒气,一副平淡释然的模样看着门外。要说他信魏璟元,自然是信的,或许是感觉,又或者是长久下来的探究与观察,至于历卓言信他,刘岳隐约觉着似乎还有别的什么原因,是因为什么呢? 魏璟元归府天色已暗,然而他踏进主院的那一瞬间就有所察觉,今日的主院平添了很多的人,将主院儿各处重重包围,连只苍蝇都很难飞的进去。魏璟元看了几眼当下就明白了,今早吩咐梁镇办的事怕是已经成了。 魏璟元加快脚步去给老夫人请安,进门时魏国淮亦是在的。魏璟元先后行李请安,不待他再开口说话,魏国淮倒是坐不住了,“元儿,太子让你做伴读一事你可是答应了?” 魏璟元心中冷笑,面上露出喜悦的神色,“父亲,太子殿下选儿子做伴读是好事儿,儿子心中自然是答应的,但父亲也知道,太子殿下身为储君,伴读一事就算儿子有心推拒却也是不能的。”魏璟元言下之意,魏国淮若是在场,说不定还可周旋一二。 魏国淮脸色难堪,不知道该说什么,反倒是老夫人笑了笑,“元儿怕是还没用膳吧,别饿坏了,吃些东西后早点歇着。” 魏璟元笑道:“祖母不说元儿都忘了,这会儿倒是真的饿了。” “那快去吧。”老夫人宠溺道。 魏璟元点头,“孙儿告退。” 魏璟元离开后,魏国淮甚是担忧道:“母亲,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脸色沉了下来,沉思半晌后说道:“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第52章 初露 伴读一事看起来平凡无常,实则却引起了多方面的注意。魏国淮与老妇人当属最为担忧之人,时过三更仍在商量对策。魏国淮满面愁容,老妇人亦是好不到哪里去。母子二人忧心忡忡,生怕伴读一事被皇帝乃至朝中各派将雍国公府视为太子一派系,不说太子能否如愿登上皇位,就说眼下的局势,亦非站派之良时。 “母亲,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儿子近日来已被皇上赐婚一事忙昏了头,整日焦躁难安,如今又节外生枝,当真是要让我不得善终吗?”魏国淮此时却无想法可言,脑中胀痛异常。 老夫人仔细儿子,随即安慰道:“我儿莫要过份担忧,如今宸王与乔儿尚在府中,皇帝多有顾及是意料之中的,至于你所担忧一事,未必会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老夫人意指今日书房进入贼子一事,细细想来又有些担忧,要说这其中没有联系,倒也是说不通的。 魏国淮深知老妇人是在安慰,叹息道:“母亲,儿子入得朝堂几十载,无不是殚精竭力,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动荡不堪,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显而易见,偏偏皇上默不作声没有表态,儿子深知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更不敢忘记父亲临终之训诫,无奈有心之人步步相逼,若此时没了决断,怕是要粉身碎骨,让祖父与父亲的毕生心血付之东流,这并非儿子所愿意的。”魏国淮虽非出类拔萃,却是个耳聪目明的,庸碌之事断断做不出来。 老夫人牵住魏国淮的手,轻轻拍了拍说:“我儿莫要担忧,凡事还有我这个当母亲的,且听我细细说来。”老夫人明面上虽不问世事,府中琐事全权交给了大夫人陈氏,可这暗地里却担忧甚极,这府中之事大多逃不过她的眼睛。魏国淮的几房妻妾大多是不中了,明里暗里只为府中地位而勾心斗角,妇人之仁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女子无才便是德,要说这一点才情道理都不通,倒过份的显得蠢笨了。大夫人倒是个聪明的,可惜行差踏错与魏国淮离了心,想到此处,老夫人不免唏嘘,放眼我望去这硕大的国公府之内,竟无几个可信之人。 “淮儿。” “儿子在呢。” 老夫人点头,“觉着元儿可好?” 魏国淮摇头,凭借多日来的感觉说道:“母亲可有发现,元儿近日来变的异常,与过往大有不同。” 老夫人点头。 魏国淮继续,“他虽为我嫡子,身上却不曾流着魏家的血脉,那贱人用此等不明不白的野种无非是想巩固她在府中的地位,若不是当日母亲留了一手,怕是要被这贱人蒙骗一生,儿子每每想到此处便痛恨交加,恨不得……”魏国淮缓了口气,待急怒之色褪去方说:“若不是权衡利弊等待时间,我又怎会容他母子在眼皮子底下活到此时。” 老夫人叹息,撇开陈氏不说,直言道:“元儿近日来不似从前,心性大不同以往,元儿以前心性善良,处处维护家中弟妹,虽为嫡子却从未已身份欺压他人,我想淮儿心中已有决断。” 魏国淮点头,“儿子有时就在想,若元儿当真是我儿是何等幸事,以往他虽善良可性子着实柔弱,若是他日入了仕途,怕是……”魏国淮打破幻想,痛心疾首道:“可他并非我儿,至此也就罢了,可近日来他种种变化,更是让儿子不得不提防了。” 老夫人了悟,顿了顿说:“堤防总是要的,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似乎瞧着并未被陈氏所左右。”从前魏璟元心性善良,每每与人好处便会遭到陈氏的责难,恨其不争,那时魏璟元就不曾被陈氏所左右,如今元儿开了窍,突地转了性子,老夫人原本担忧他被陈氏所利用,到时候成了这国公府的灾星,岂料多日观察,反倒发现了新的惊喜。 魏国淮当下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母亲是说?”魏国淮表情徒变之快,言语间大多是暗示明了了老夫人的意思。 老夫人叹气,“淮儿,不瞒你说,家中晚辈唯有元儿深得吾心,存儿与蝉儿各怀心思,大多都被身边的人教入了异途,母亲甚是心寒,不料老天垂怜,元儿虽非你亲子,却也是个让人欢喜的孩子。”老夫人脸色惋惜,继续说道:“淮儿,若有朝一日祸事且过,元儿又无大错,你且念及着母亲饶他一命吧,对外只宣称他身染重病,寻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让他安然过活可好?” 魏国淮此时心中定有不忍,若不是陈氏碍眼,魏国淮对魏璟元还是喜爱的,毕竟不是亲生骨血,魏国淮就此陷入了重重矛盾之中。魏国淮即是不忍,若来日局势稳定,魏国淮处理陈氏是必然之举,待那时,魏璟元若真无大错,魏国淮定会放他一命。 老夫人突地冒出个想法,犹豫片刻后说道:“淮儿,将来的事不可预期,不过依我所言,若有可能,何不李代桃僵,以元儿的聪慧与心性,说不定能将这国公府添上一笔荣耀。” 魏国淮大惊,“母亲不可有此想法,这国公府乃祖父与父亲多年征战沙场以血肉换来的,儿子自恃没有祖父与父亲的能耐,却也要致死保住门楣荣耀,岂可将这份家业拱手让一毫无血亲之人来继承。” 老夫人深觉此言差矣,说道:“淮儿可想到了简儿?” 战简乃老国公义子,身居将军一职,其心更是可嘉,对雍国公府不存二心,倒是成了魏国淮最得力的弟弟。活生生地例子摆在眼前,若说相同又有不同,战简自知并非老国公亲生,而魏璟元却是浑然不知的,两者不可一概而论。 魏国淮心中清明,依旧婉拒了老夫人的提议。 老夫人倒是还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伴读一事无法扭转,还说眼前魏乔儿入军营一事,正如魏国淮所预料的那样,不过半日便有人因此时弹劾了魏国淮,只不过……皇帝竟然没有任何表态,不免让魏国淮悬起了一颗心。 又则,今日书房入了贼子,魏麟发现及时与之缠斗,不料中途那贼子竟不慎从怀中掉落出一块腰牌,魏国淮待魏麟拿来后仔细瞧了瞧,竟然是宸王赵珏府中的腰牌,重大发现不仅让魏国淮震怒,更多的是将此事联系到了亲妹身上,如此联系,魏乔儿乔装入军营便有了结论。 魏国淮将此事隐瞒了下来,并不打算告知老夫人。老夫人向来是疼爱这个女儿的,若是让她知晓,伤心是小,魏国淮怕只怕老夫人心生护犊之情,到时候事情越发难处理了。 魏国淮暗暗揣度,赵珏借魏乔儿归国省亲想要窃取北朝军机要事,看来襄国对北朝虎视眈眈的想法从未中断过。如此一来,魏国淮越发不安,思来想去还是要想个法子趁早让魏乔儿与赵珏回襄国去,不然东窗事发,岂不是连累了国公府? 魏国淮有了决断,只待寻个由头。 夜深露重,凉意沁骨。同样烛火摇曳难眠的大有人在,东宫太子宫与长平殿中唯有一处透着微微的光亮。除此之外,德心殿亦是如此。 刘乾辗转难眠,今日伴读一事让他郁愤难遣,总有种羊入虎口之感。想来魏璟元如此心性,定会让太子搓扁揉圆,一想爱慕之人即将被欺辱,刘乾更是怒火难消,其中还夹着重重的担忧。 该如何是好呢。 雍国公府东厢,魏璟元沐浴过后正坐在榻上,让元宝拿着篦子帮他梳理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元宝做事仔细上心,一边梳一边用小指将梳好的乌发搁置在魏璟元右侧的肩头上。 “少爷好像长高了呢。” 魏璟元一愣便笑了,“时下正是长身体之时,岂有不高之理,难不成元宝希望我如侏儒一般才好?” 元宝不忙跌道:“元宝并无此意。”元宝知道少爷这是在打趣自个儿呢,便抖了胆子笑道“元宝觉着,大少爷以后定是威武非凡身强力壮。” 魏璟元稍稍在脑海中想了一下自己身强力壮的画面,不禁浑身一抖,嗤笑道:“若真有那日,爷一定缝了你这张乌鸦嘴。”魏璟元嗜好附雅且不风流,若身材魁梧且不和军中汉子并无两样,那并非他所想看见的。 元宝干瞪眼,心想天下男子还有不喜威武雄壮的?元宝低头看了看自己干瘦的身躯,徒劳伤神啊。 “元宝。”魏璟元轻声开口。 元宝忙回应,“爷有何事?” 魏璟元顿了顿说:“今日府中发生的事你可知晓。” 元宝点头,低语道:“今日老爷的书房进了贼子,被魏麟发现了,不过那贼子功夫高强,被他给逃了,之后老爷回府,知晓此事后便吩咐魏麟调派人手进了主院儿,说是以防万一伤了老夫人。” 魏璟元面带满意的微笑,梁镇到底是个能干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管梁镇是出于钱财还是另有目的,他都不会放在心上,为己所用,除了拳脚功夫,更多的是这个人的手段与机智。 三更刚过,魏璟元便觉着乏了,吩咐元宝剪了灯芯,屋子里暗了下来,随即躺下,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近日来魏璟元颇为劳累,劳心费神,好不疲倦。 翌日清晨,魏璟元醒来后用了早膳,一切准备妥帖后便准备入宫,今日便是他迈入朝堂的第一步,与己与刘岳,均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53章 暗涌 魏璟元抵达京华门,天色突变,半空中乌云密布仿佛是要下雨了。魏璟元仰起头,有所感叹,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只是不知今日入了这帝王的皇宫,等待他的会是何种结果。魏璟元伸手顿在半空,仿佛下一刻就能接到天空中掉落的雨珠。 魏璟元往东宫太子宫前去,而另一边的德心殿内刘乾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只见他脸色极为难堪,不耐烦地对左右问道:“可知母妃找我有何事?” 前来传消息的婢女是淑妃的心腹,她跻身上前,仔细且小心地对刘乾说道:“三殿下,淑妃娘娘让您前去,是为了魏璟元一事。” 刘乾一整夜都睡的不踏实,翻来覆去想的都是这件事。只不过,刘乾与淑妃所担忧的大有出入。刘乾不需多言,迈开步子朝淑妃的宫殿走去。 “母妃”刘乾不待人通报已经闯进殿中,见到淑妃已经梳洗妥帖大方端庄地坐在桌前,眉眼中带着浅显的笑意,手中执箸正在用早膳。淑妃见儿子如此冒失倒也没有责怪,反而笑着说:“乾儿来了,快坐下与我一同用了早膳。” 刘乾不露笑颜,坐下后说道:“母妃,儿子还要去读书,早膳已经在德心殿中用过了。” 淑妃不怪刘乾不知礼数,反而屏退左右,笑着对刘乾说:“乾儿,母妃知道你心中担忧元儿到太子宫伴读一事,可你要知道木已成舟,你父皇尚未开口,你又怎能去拂了太子的面子呢。” 刘乾神色冷淡,“母妃,元儿心中定是不愿意如此的。” 淑妃和陈氏早已了解了刘乾的心思,只怪造化弄人,尚且在事情不可收拾之前,极力挽回应该还不算迟吧?淑妃暂且搁置刘乾对魏璟元的心思,顾全大局道:“乾儿,你可知太子为何突然要元儿为他的伴读吗?” 刘乾明显一愣,片刻后恍然大悟,心中自知懊悔,脸色却不动声色地说:“母妃,儿子……” 淑妃叹了口气,“这不怪乾儿你。”淑妃亦是从这样的年岁过来的,儿女情长不过一瞬,念念不忘心怀牵挂事事上心,乃人之常情。当局者迷,淑妃又岂能把罪责怪在自己儿子的头上呢。想到此处,淑妃倒是在心里对魏璟元有了一丝丝的不快,同时又对陈氏起了疑心,莫不是姐姐早已和魏国淮沆瀣一气了?淑妃转念间又觉着不太可能,毕竟自家荣耀才是最长久的,量他魏国淮在有前途,又岂能和一国之君相提并论? 淑妃先前与陈氏打过包票,若刘乾有朝一日登基为皇,陈氏此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更何况是权势追逐呢。且,淑妃曾答应那一日到来,定会替魏梦婵寻一良配,由刘乾亲自指婚,风风光光的出嫁。 陈氏在这一点上迷了眼睛,自然不知道淑妃的算计,她也不想想,以魏梦婵今日的年岁又怎能等到那一天呢?难不成要做个老姑娘不成? 淑妃与陈氏不愧是亲生姊妹,算计自家人的本领可谓登峰造极。却可惜了那些被他们所利用的身边的至亲。譬如眼前的刘乾,说是淑妃的儿子,又何尝不是她巩固地位的一颗棋子呢,纵然刘乾他日登基为皇,仍旧注定他无法改变曾被利用的过程。 淑妃以母亲的身份扶持着刘乾,刘乾自是知道的,纵然是这样,刘乾依旧晓得淑妃利用他来巩固在宫中的地位,家族的荣耀,以及在他刚刚出生时,利用他来争宠,这一切的一切,刘乾都是记得的。 刘乾不能没有淑妃,淑妃的扶持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所以他还要忍耐。 “母妃,你说太子这么做,是不是为了想要拉拢雍国公所用的手段?”刘乾和淑妃各自放下了心里的事情,“母妃,我觉着应该想个应对的办法,纵然雍国公不肯靠拢太子,然而太子使出这样的手段,若后面还有事情等着,说不定会让魏国淮被迫投入他那里。” “这件事母妃也甚是担忧,不过母妃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既然太子已经朝元儿抛出了橄榄枝,何不让元儿欣然接受呢。” “母妃的意思是?”刘乾心底间竟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止不住地要往出蹦。 淑妃点点头,笑着说:“母妃与你姨母姐妹情深,元儿又和你从小的感情甚好,如此一来,说不定坏事能变成好事,一直以来,安排在太子身边的人都被文韬那个老匹夫清理的干干净净,如此一来倒是不必大费周折的去打探消息了。” 刘乾有了笑脸,兴奋道:“母妃此计甚妙。”片刻的高兴过后,刘乾的脸上再现愁容,“母妃此计虽妙,可元儿那里,他真的能……”刘乾和淑妃都明白魏璟元的性子,天性太过于善良,他肯做这样不耻的事情吗? “元儿若是不肯,那你姨母那里定是不肯依的,母妃今日便会召你姨母入宫,此事先莫要着急。” 刘乾应声起身,恭谦行李,“那儿子就静候母妃的佳音了。” 淑妃笑道:“乾儿无需客气,快快去太傅那里吧。” “儿子告退。” 此时,魏璟元已由宫人带领到了东宫,站在殿内,魏璟元遥望这奢华无比的太子住处,想来他此生荣耀,也不过是须臾瞬间,眼见他高楼起又见高楼塌,只是不知他从太子的位置上跌落的那一瞬间,心中是何感想! “璟元兄倒是来的早啊。” 魏璟元闻声回过身,见到宋平舟见礼,“我还以为平舟兄会早我一步呢,没想到倒是落在我的后头了。” 宋平舟浅笑道:“璟元可能不知,作为太子殿下的伴读并非要天不见亮就到这太子宫来,太子向来勤勉,但对手底下的人却是仔细顾念着的,之所以我迟了璟元一步,不过是算准时间来罢了。” 魏璟元对此不是不知,只不过今日头天入宫为太子伴读,少不了要做做样子的。 魏璟元装作明了,笑道:“平舟兄若是昨日告知了我,我就无需早早过来了。” 宋平舟笑道:“你倒是敢说,别忘了这可是在太子宫。”宋平舟言外之意是告诉魏璟元,你如此说来,倒是埋怨太子殿下了。 魏璟元自是听出了宋平舟话中的含义,浅笑道:“平舟兄方才说了,太子殿下对底下的人仔细顾念着,定不会因此而怪责与我。” 宋平舟无奈苦笑,“你倒是有自信。”说罢,太子刘显已经从内殿走了出来,应是刚用过早膳,左右刚拿着明黄的巾帕离开了。 刘显见到二人笑道:“你二人倒是来的早啊,走罢,随本宫去读书吧,莫要让师傅等着了。”刘显每日天不亮便会起身,温习昨日师傅所授的,待天亮后回宫用膳食,此时大概就是宋平舟与先前那个伴读来的时辰,之后再次前往书房听师傅授课。 魏璟元与宋平舟跟在刘显身后,抵至书房之时,太子太傅良春已经到了,见到太子行了礼,太子见状反行李道:“良大人无需多礼,本宫来的迟了,还请良大人莫怪。” “无妨。”良春心想自己也要有怪罪太子的本事啊。良春是文韬的门生,自是个文采卓绝的人物,此时附庸风雅长相也极为俊秀,只可惜在朝中空有个太子太傅的名头,实则手中没有一点权力,倒是让文韬架空的差不多了。 文韬私下对良春是不喜的,无非是因看中他的文采才让他坐上这一位置。良春对此在清楚不过,幸得他心性平和不与放在心上罢了。 太子刘显亦是知道这些,面子上对良春还是过的去的。 三分分别坐下,刘显为首,魏璟元与宋平舟分别坐在后面,良春今日所要教授的不过是《论语》中的一则,魏璟元前世对这些书本上的东西颇为通透,待良春教授完了之后让几人将今日所学默在宣纸上,并要写出自己的心德。 此时已过晌午,课业算是完了,良春拾掇片刻后同太子请辞,留下三人在房内继续温书。魏璟元写的极为认真,宋平舟停停顿顿若有所思,至于刘显吗,心中有事完全不在默写心德之上。 “来人” 刘显突地一声打破了房内的平静,魏璟元与宋平舟抬起头,只见刘显笑道:“晌午了,你二人陪本宫用膳吧,过后再写也不迟。” 太子之命岂能违抗,魏璟元与宋平舟放下笔,起身去后面洗手。 太子趁着房中无人,忙对左右说道:“舅父可下了朝了?” “回殿下,已是下朝了。” 刘显沉默片刻,“舅父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殿下。” 刘显很是担忧,昨日计划的好,只是不知魏国淮能否被舅父说服呢! 第54章 谋士 明里是说服,暗里是胁迫。文韬文丞相在北朝宗元皇帝初期,用权倾朝野只手遮天来说并不为过。那时的宗元皇帝正直壮年,文韬只顾着巩固朝中地位与自己荣耀,岂料宗元皇帝一夜之间竟暴毙而亡,死的如此之快大大出乎人的所料,连遗诏都不曾留下。 宗元皇帝一死,留下的问题当真让满朝文武打了个头破血流。文韬纵然权倾朝野,但其中也不乏与之对立之人,文韬身为丞相定要拿出应当的魄力,排除异己终于让刘赫登上了如今的皇位。那时的文韬虽大权在握,却从未想过要控制这个国家,君就君臣就是臣,岂有本末倒置之理!? 从这一点来看,文韬暂时还可位列名臣的行列。 刘赫登基以后,文韬辅佐他一路走来,刘赫无不对他听之顺之,这一现象是让文韬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皇帝对他的听从;失落的是他并不想将刘赫培养成一个傀儡皇帝,自己幕后操控。文韬是北朝头一位连中三元的人,初期在北朝的名声极好,为世人颂仰。然,年轻时的文韬长相清逸俊秀,眉眼中透着读书仍该有的儒雅,试问这样一个人,又怎会不注重自己的名声呢。 要想名垂青史,可不是一个乱臣贼子可以担纲的,这名头来的太大,着实非他所愿。文韬意识到这一点,便慢慢地开始放下手中的政权,渗透给了皇帝刘赫。文韬此举并非糊涂之举,他清楚地意识到前方说不定扑朔迷离,过河拆桥的历史名例太多了,文韬以防成为下一座被拆的桥,他一方面向刘赫释放手中权利,一方面开始巩固文家势力,以此作为牵制。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皇帝刘赫登基注定要在算计中开始,算计中结束。刘赫在拿到文韬所有放下的政权后,便不如从前那般听从文韬所说的建议,如此一来,越发证明文韬是有先见之明的,乃不可多得谋士。 幸得文韬留的一手,这才不至于在皇帝拿到政权后将自己砍头或者暗害,毕竟刘赫自己也明白,文韬的政权是自己上交的,冲着这一点刘赫还是犹豫了;另一方面,文家此时在朝中地位甚是巩固,而文家儿女也已母仪天下,这是刘赫当初对文韬的承诺。 刘赫深深意识到此时并非是拔出文韬的最佳时机,以文韬现如今在北朝的忠臣良相的名声来说,如果自己真向他动了手,岂不成了昏君?为了不让文家一家独大,刘赫开始逐步培育势力,以此来牵制抗衡文家。 以至于北朝发展到今日,朝堂几大势力互不相让,刘赫的置之不理更是让人匪夷所思。其实,譬如文韬这样的谋士,或者有些头脑的人都是明白的,皇帝这是在等待时机,伺机而动呢。 局势已然形成了对立,再想退步不太可能了,退的一方除了死还是死,何不继续下去。 有的人能聪明一世,亦有的聪明一阵后竟误入了歧途。文韬当属后者,年岁过半百的文韬开始变的老眼昏花头脑不清,自从文皇后所生的太子慢慢长大,文韬便将自己的人生推向了一个误区,纵使是后来文韬死去,他依旧没明白,后来的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从所做的这些事情中得到些什么呢? 文韬相对某些贪得无厌的人要知足的多,他仅仅想做一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以此来让后人对他歌功颂德,一代名相没当成,反倒成了自己向来所不耻的乱臣贼子。然而,将这顶乱臣贼子的帽子扣在文韬头上的不是别人,正是这大北朝的新皇帝,以及站在他身边的那位谋士。 这都是后话了,且看眼前。刘显留了魏璟元作为伴读,实际上是以魏璟元的性命做要挟,大有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意味。此计策想的倒是妥帖,若是事成便可让魏国淮心甘情愿的归顺太子,若是不成,倒也无关紧要,全当给魏国淮个教训罢了。 文韬与刘显两面出击,今日早朝文韬以魏乔儿入军营一事大做文章,同派党羽纷纷参奏弹劾,说魏乔儿现在已经身为襄国皇子的王妃,此时归国省亲又入军营,这其中必有蹊跷,若皇上不予处置,万万不平复众人心中疑虑。 皇帝刘赫觉着此事甚是有趣,面上肃杀严谨,实则心中抱了看戏的想法,他十分好奇着魏国淮会如何应对,看他这中庸之臣还能否继续下去。抱着同样想法的人大有人在,又怎会出言帮劝,又则,此事着实是雍国公魏国淮的失误所致。 魏国淮早有所料,面上虽是战战兢兢,内里却是气定神闲,毫无担忧的迹象。朝堂之上人人都在上演一幕幕的心计,魏国淮亦是如此,他俯身跪下,大喊冤枉,更甚搬出了父亲以明忠心,再将魏乔儿曾经出战沙场的丰功伟搬出来以辩忠奸,随后又对皇帝言明,自打魏乔儿进入军营,魏国淮便对她进行了严厉的苛责,以至于此时正卧床不起。 魏国淮这一手是相当铤而走险的,结果却有着相当明显的效果。皇帝刘赫大吃一惊,朝中文武大臣纷纷议论,这魏乔儿虽是魏国淮亲妹,毕竟还是宸王赵珏的皇子妃,如此一来,倒是忠心可表,听闻魏乔儿入了军营,不过是想念曾经在北朝时征战沙场的感觉,又何罪之有呢?说是无罪却也有罪,魏乔儿不得指令擅入军营已经犯了北朝律法,然而此时是魏国淮亲自发现,更是处理那名私自放入魏乔儿进入军营的将士。 魏乔儿因身份特殊,其中牵连到了赵珏,皇帝刘赫这看戏的想法是没办法继续了,他冷眼扫过文韬,冷哼一声心想,这文韬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此事本就不大,若放大开来,必然要给宸王赵珏扣一顶名声不好的帽子,襄国历来和北朝面和心不和,然而他为了一己私欲,竟做出如此荒唐的举动。 刘赫对太子的嫌隙越发深刻,这样的人怎配坐拥北朝的江山呢。 刘赫驳回了弹劾大臣的谏言,至于魏乔儿私入军营一事,魏国淮既已做了惩罚,又使其卧床不起,这件事便至此作罢吧。 听闻皇上不在追究此事,魏国淮当下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啊。魏国淮知道,皇帝私下里回去查魏乔儿是否真的卧床不起,幸得他思虑周全,和老夫人一早通过气,在魏乔儿的早膳里动了些手脚,无毒却可致人软弱无力的药物。 动手的人极为顺利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任务,可实际上这件事早被赵珏所发现,之所以没有吭声,完全是因为魏乔儿的恳求。魏乔儿不再是已经征战沙场的女将军,自从做了王妃,严于律己端庄大方,私入军营不过是个巧合,又一方面,她确实想念着北朝军中的生活。 她深知自己此举不妥,事后也料想到魏国淮会有说忌惮,既然是无毒的药物,便如他所愿吧。魏乔儿虽是顺了魏国淮的意,可这心里仍是感伤的,母亲与大哥……哎,魏乔儿不再多想,与赵珏说后便决定待身子无碍以后启程回襄国。 魏璟元身处太子宫,被太子封锁了消息,自然没办法得知朝堂上的风起云涌,直到用过午膳,太子出宫后回来脸色甚是难堪,似是愤怒的遣退了他与宋平舟。 二人同往京华门,宋平舟驻足马车前,笑着对魏璟元说:“你今日入宫,何不顺便留下呢。” 魏璟元转念想了想,“有劳平舟兄的提醒,那就请平舟兄先行一步吧。” 宋平舟笑了笑,“告辞。” 魏璟元心道宋平舟这个人心细如尘,转身再次进了京华门,似是赏花般一路去了长平殿。说来也挺巧,魏国淮踏入长平殿由拂冬引领进了去,正好遇上刘岳用膳,行李跪拜后起身,刘岳指了指一旁的座位,“坐吧,可曾用过午膳?” 魏璟元应声道:“已是在太子宫用过了。” 刘岳笑道:“太子宫的小厨房里可是有不可多得厨子,想你吃的还顺口吧。” 魏璟元一惊,忙道:“璟元甚是喜欢桂花糕。”似是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其实暗藏玄机。魏璟元没说太子宫的膳食不好,反而说他更喜欢桂花糕,这宫中的人都知道,刘岳的贴身婢女拂冬所做的桂花糕甚是好吃。 刘岳莞尔,“既然用过膳了,那就吃茶啊。” 气氛有所缓解,历卓言寻着长平殿内的菜香而来,进门便让拂冬去拿了酒,无酒不欢之人的乐趣即是在此,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吃上两口。 刘岳欲要和魏璟元独处片刻,没想到历卓言又来煞风景,并且他一开口就把今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甚是气人。 第55章 献计 历卓言虽然上不得朝堂,但他对朝堂之上所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对于这一点魏璟元前世就有所怀疑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情况,能让历卓言对朝堂的事情那么清晰呢,甚至在描述的时候能绘声绘色,甚至一字不差的讲出来,实在令人费解。 魏璟元曾想到过一种可能,历卓言说不定是皇帝的人,如果真是这样,难道说皇帝从很早以前就有心想选择刘岳来继承北朝的江山吗?然而,刘岳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皇帝暗中安排的,他之所以明面上中意太子刘显,又宠爱着四皇子刘念,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等到北朝的几大派系统统被歼灭以后,他在顺利的让刘岳当上皇帝吗?若真是这样,魏璟元不得不称赞皇帝刘赫有着不可多得的深谋远虑,眼光长远到几乎到了几十年甚至到百年以后。 真的是这样吗?魏璟元自是不信的。魏璟元从小熟读四书五经,对历朝历代的政=治还是颇为通透的,魏璟元冷不丁想到了一位皇帝,在建国初期为了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可是煞费苦心,内忧外患全都解决了,待一切都平稳下来后,他才选择两眼一闭双腿一蹬去另外一个世界享福了。然而事情真的能如他所愿吗?事实上是并没有的。 魏璟元不去想那位皇帝的子孙后代得到了什么样的结果,且说眼前,当下局势就是按照这样的模式走的,只不过皇帝刘赫选择保护的是谁,他心目中中意的人选又能否坐拥这北朝江山,他的子孙后代又能否有这样的魄力,让这万里江山长久不衰呢?一切都还只是个迷,前方的路扑朔迷离,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皇帝刘赫在心里早已有了继承的人选,会是谁呢? 从眼前的种种情况来看,历卓言是不是皇上的人并不重要,而且魏璟元坚信自己的另外一种猜想,历卓言不仅不是皇上的人,而且很有可能是抱有另外一种目的的。两种情况都是猜想,魏璟元实在找不到理由在这样的事情上劳心伤神。 刘岳和历卓言坐在桌前,均是看着不作声的魏璟元。历卓言左右看了几眼,最终在刘岳的眼睛里看到了责怪。历卓言笑了笑以示安慰,稍安勿躁啊。 魏璟元一早就猜到太子刘显召他为伴读一事大有蹊跷,看来还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想用自己当人质,又和文韬那老皮肤在朝堂上设计陷害魏国淮,当真是可恶至极。魏国淮如何魏璟元关心不着,不过既然太子先下手为强,拿自己当人质,那他又有何理由坐以待毙呢。 魏璟元想到一条妙计,既然文韬这么想让太子当皇帝,那他就让文韬早点去见阎王好了。前世的文韬还是相当长寿的,直到太子刘显被废他才饮恨辞世。魏璟元不打算让文韬活到那一天了,他早想好让文韬再一次饮恨辞世的妙计。 不过这一计策还需有人帮助才可完成,且这个人需要有一定的实权,最起码要能陪着太子出宫。魏璟元扫过眼前的刘岳,他应该不会拒绝的吧?他有何理由拒绝呢?魏璟元一想到二到三年以后,太子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文韬那个老匹夫会做何感想呢。 魏璟元终于开了口,刘岳和历卓言都在等着他说话,想看看他是如何面对今日发生的事情的。结果是出人意料的,魏璟元开口并没有提到竟日在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反而说道:“三殿下,再过五日便是仲秋佳节,想来那日会满朝休沐,若三殿下无事,倒不如出宫走上一走,翠萍楼在那日可是热闹非凡啊。” 刘岳和历卓言冷不丁一愣神,都在猜想魏璟元为何突地提起了仲秋佳节。不过片刻,刘岳和历卓言同时理解了此话中蕴藏的奥妙。仲秋佳节在北朝颇受推崇,文人骚客纷纷会前往风雅之地吟诗作赋,刘岳若是在那日出宫,刘乾定会第一个赞同,如此一来,除了四皇子刘念,皇子中所剩的唯有太子刘显了。 一想到这里,刘岳便猜到魏璟元的意思,他希望自己能邀太子一同出宫,可出宫以后呢,他想要做些什么?该不会是要谋害太子吧?刘岳打心里不赞同这样的做法,就算当真成功谋害了太子,也并不能让自己登上储君的位置,而且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打破朝堂上平静的假象,到那个时候又该如何收场呢? 历卓言同样是猜到了魏璟元的意思,不过他比刘岳想到要更深,他知道魏璟元对刘显没有杀意,至于他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历卓言甚是期待。历卓言为了打消刘岳心中的顾虑,突地大笑起来,“甚好甚好,到了那日,为师自然也可轻松一日。” 刘岳诧异地看向历卓言,历卓言反倒用眼神安慰了他。 魏璟元此计谋已经成功了一小半,原本想要留在长平殿习武的想法打消,魏璟元起身告辞,待刘岳允诺后离开。魏璟元走后,长平殿内历卓言先一步开了口,“三殿下可是信不过元儿?” 刘岳摇了摇头,“并非信不过,而是……” 历卓言点头,“臣明白三殿下的顾虑,不过臣对元儿今日的提议甚是感兴趣,倒是想看看如何做了。” 刘岳沉吟片刻后竟然勾唇笑了一下,“罢了,让他做去吧。” 魏璟元今日献计成功,且得回去准备着。魏璟元想到的这一招可以叫做“美人计”亦或者可称为“釜底抽薪”。文韬如此希望刘显当皇帝,那么魏璟元就抽了他这一张底牌,历朝历代多少英雄难过美人关,更何况是太子刘显那样算不得英雄的狗熊呢。或许这一计策瞒不过文韬的眼睛,但魏璟元并不在乎,只要刘显中计即可。 自始自终,魏璟元的敌人都不是刘显,他只不过是复仇与前进道路上的一颗杂草,而文韬则是一块石头,明知道这块石头会让自己踢到脚,不如早些处理掉的好。 魏璟元穿过重重宫门,终于在京华门看到了自己的马车,此时元宝正坐在马车上东张西望,手里拿着一绺嫩草摆弄着。魏璟元跨过京华门的门槛,元宝第一时间看到了自家主子的身影,急忙跳下马车迎了上来,“大少爷,您终于出来了。” 魏璟元笑了笑,“可是没有用膳饿了?” 元宝笑道:“回大少爷,元宝刚才啃了半块饼子吃了一盏茶,已经饱了。” 魏璟元笑道:“暂且这样吧,你随我去个地方,先让车夫回府中去吧。” 元宝好奇的点了点头,回身跑到马车旁对车夫转达了主子的交代,车夫得了命令,赶着马车朝雍国公府的方向而去。元宝回到魏璟元身边,小声问道:“大少爷,咱们去哪。” 魏璟元说:“找梁镇。” 经过魏乔儿一事,雍国公府加派了多人把守,纵使梁镇的武艺再高,也不可能躲过那么多只眼睛。魏璟元不知道梁镇身处何处,唯有让元宝带路才能找到。一路上为了不让有心的人发现,一主一仆走的是小路,颇为坎坷的羊肠小路,七扭八歪的拐了好半天终于在不远处看到了一间茅草屋。 魏璟元环顾四周,这里条件虽是有限,却贵在鸟语花香郁木丛生,倒有种世外高人隐居于此的错觉。魏璟元与元宝上了茅草屋门前的一座小桥,下面是缓缓流淌的溪水,不时还能见到一条小鱼从中游过。 主仆二人下了木桥,魏璟元吩咐元宝道:“上前敲门罢。” 元宝应声前去,他平日里到这边来寻梁镇是有暗号的,只有他和梁镇二人得知。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若无其事的丢进了院子里,随后在院子的木门上敲了三下,不多时,茅草屋的后面走出来一个人,此人正是梁镇。 梁镇原以为只是元宝前来,待他开门后竟然看到了魏璟元正驻足在木桥一旁,冷眉冷眼的瞥了自己一眼。 梁镇惊讶道:“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魏璟元应声点头,“里面说。” 梁镇急忙把魏璟元迎进了院子。这座茅草屋是梁镇千辛万苦才找到的,用了三两银子从一农夫手中买下来的。茅草屋原本是两个门,通往两个房间,梁镇为了安排曹氏,将其中一门堵死,随后又在茅草屋其中的一个房间后面开了一道门,外人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以为茅草屋只是一个房间,而曹氏就住在后面,前面是梁镇居住。 梁镇引着魏璟元去了后门,梁镇方才是从后面走出来的,无非是在替曹氏修理掉落的墙皮而已。尚未进门,魏璟元停在门口轻声咳嗽,待曹氏有了反映他才跨过门而入。 “元儿?”曹氏从里面出来,看到魏璟元颇为惊讶。 魏璟元笑了笑,“近日来可好?” 第56章 准备 刘显和文韬的计划落空,两个人的反应有所不同。文韬这一路从进士爬到了权倾朝野的相位,何等事情不曾见过,纵然计划落败,他也不曾放在心上,魏国淮并非昏庸无能之辈,不然他和刘显也不会极力地想要去拉拢他了。相反,刘显年少气盛,得意之事十有八-=九,偏偏在魏国淮身上讨了个不痛快,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文韬太过了解刘显,忙于宽慰他时暂且让魏国淮一事过去吧。文韬深谋远虑,知道拉拢魏国淮的机会甚多,倒是刘显是他极为担忧的,若有偏差,恐生出致命的祸端。 朝堂上的一幕被传了开,淑妃在得知此事后心情大好,他既然不为太子和文韬所用,此次真是利用的大好机会。淑妃当即在晌午过后请了陈氏入宫,姊妹二人于殿内相谈甚久。 “姐姐,今日之事你如何看?” 陈氏沉吟片刻后说道:“此事万不可大意,魏国淮虽是拒绝了向太子靠拢的机会,这也不能代表他有心于二殿下,淑妃娘娘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淑妃明白其中利害,点了点头说:“姐姐认为此时可是做文章的最好时机?” 陈氏再次陷入了由于,她对自己的相公实在是摸不透,若真的在此时大做文章,是否会让魏国淮走上靠拢的那条路呢?如此一来,倒是给了魏国淮一个迫不得已的名头。陈氏的思虑陷入了盲点,她的确不了解自己的相公,她与淑妃利欲熏心,又怎会明白一个男人在朝堂上的心思,魏国淮之所以长期以来选择中庸,并不是他不想靠拢,他是要观察时局,换而言之,魏国淮只忠心于一人,而这个人就是皇帝。 魏国淮钻了一个很好的空子,刘赫是皇帝,将来继位的仍然是皇帝,他为人臣子,效忠皇帝难道有错吗?这一层关系是陈氏和淑妃不曾看到的,所以说,魏国淮自始至终都不想与这两个人妇人为舞,不值当也没必要,蠢物总归是蠢物,鼠目寸光又怎配如愿以偿。 陈氏到底还是拒绝了淑妃要大做文章的建议,只不过她担心的并非是时机,而是怕逼的魏国淮狗急跳墙。 此时夕阳西下,一抹金光透过窗棂照进了山脚下的茅草屋,魏璟元坐在窗前,一杯热茶早已凉透,曹氏近日来日子过的不错,兴许身怀有孕的缘故,整个人丰腴了不少,曾在国公府中的她倒不如今日看的顺眼了。魏璟元对眼前这位姨母没有仇怨,而她怀着的孩子亦是如此,不然以魏璟元这一世心狠手辣的脾性,定不会放过她的,这也正是魏璟元为何要救她的缘故,然而另一层原因则是曹氏能有今天,多半还是魏璟元造成的。 魏璟元将视线移至曹氏的挺起的肚子上,这个孩子的未来,我将许他一世安乐荣华不尽,决不食言。 魏璟元此次前来并非是来探望曹氏的,曹氏深知这一点,她与魏璟元闲话家常后便寻了借口躲了出去,此时也正是到了晚膳时分,没了下人的服侍,多半事情还是要自己亲力亲为的。 屋子里只剩主仆三人,魏璟元命元宝出门守着,随后对梁镇说道:“前日交予你的事情办的甚好。” 梁镇笑道:“爷可是很少夸赞小的的,小的受宠若惊。” 魏璟元斜了他一眼,轻咳一声说:“近日来你不得入府,唯有我前来寻你。” “爷可是有要事要奴才去办?” 魏璟元应声道:“此次吩咐你去办的事情很简单,再过三日便是仲秋佳节,待那时太子殿下以及两位皇子均会出宫前往翠屏楼一聚,你按照我的指示……”魏璟元声音渐弱,靠近梁镇时小声说出了心中的计划。 梁镇越是听越是眉头深锁,心想他的这位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年纪不大倒是敢把手往黄家内部伸去,当真是胆大过人啊。 “你可明白了?”魏璟元坐回原处,端起茶碗吃了一口凉茶,顿觉苦涩,微微皱眉。 梁镇应声道:“爷,您当真以为这样做就可以让那姑娘入了太子的眼?” 魏璟元勾起嘴角,透着些许狡诈说道:“按我说的做就是。”魏璟元不必同梁镇解释过多,就算解释了梁镇也不会信。太子刘显的弱点太多了,而其中最致命的弱点就是风流好==色,前世刘显被废,导火索便是因这翠屏楼的春熙姑娘,此女颇有文采,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姣好的面容更是让刘显念念不忘,终得力排众议,将春熙迎进了太子宫,之后的事情发展的更为离谱,春熙姑娘不仅野心大,还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她见皇帝身子硬朗,精神焕发,这样的人何时才能退位让刘显登基?万一皇帝是个长寿的,这日子可有的熬了。春熙并非太子妃,无非是养在太子宫里的一个贱妾,为了能荣耀满身,她终于朝上面那位迈出了前进的脚步。 这件事原本还要等是七八年,魏璟元如今遭受文韬和刘显的计谋暗算,全当提前送给他们一份大礼罢了。然而,魏璟元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打算,离入仕途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如果春熙的事情提前发生,魏璟元还需寻个由头,尽早离开京都的好。 魏璟元有自己的打算,离开京都势必是要回到郴州的,那里是老国公的家乡,有着魏家无数的分支,魏璟元想到了老国公的幺子魏国安,也正是他的三叔。魏国安在朝堂上远不及魏国淮受到重用,唯一的好处就在于魏国安是负责镇守滁州的重要官员,回到那里,魏璟元的另一个打算才可得以进行,待那时,魏璟元便可以一步步的悄无声息的进入朝堂,从那里开始打稳仕途的根基是尤为关键的。 如此说来,魏璟元倒是想到了刘显,他才是能帮自己那个忙的人。 魏璟元不得在这里久留,交代了梁镇几句后便与元宝从小路返回,经闹市回至雍国公府。府中相比前些日子有所不同,大概是因为把守的人多了,处处显得拥挤。魏璟元前往主院儿给老夫人请安时,他看到赵珏身边的人正忙着整理东西,魏璟元瞥了几眼后便朝老夫人的屋子而去。 “祖母。”魏璟元跨门槛入内室,老夫人端坐榻前,握着魏梦婵的手热络的说着什么,听见魏璟元进门,老夫人笑着冲他招了招手,“元儿来了。” 魏璟元行李,“元儿给祖母请安。” “坐吧。” 魏璟元坐下后说道:“祖母,姑母和姑父这是要回去了?” 老夫人点头,颇为哀痛的说:“你姑母近日来身子不越发不爽,本不应该这时上路的,只是……” 魏璟元见老夫人入戏颇深,不得不配合地演上一段。魏璟元面露担忧之色,“祖母,姑母选此时回去,可是姑父的意思?” 老夫人哀叹点头,“正是你姑父的意思。” 魏璟元想了想说:“姑父择此时回襄国定是不妥,姑母身子不好怎可长途跋涉,若是累的病情严重了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顺着话说,“祖母正是担心这个,可是你那姑父……哎,不提也罢。” 魏璟元何曾不知老夫人心中是矛盾的,一方面是送走了魏乔儿,一方面是愧对于她,身为她的生身母亲,竟然要对女儿下此种阴招,当真是可悲,可叹。 魏梦婵坐在老夫人旁始终不语,似有心事,魏璟元瞧了她几眼后便起身请辞,老夫人应允,魏璟元慢慢退出了老夫人的屋子。魏乔儿回襄国势在必行,不若留在这里等着让自己的生身母亲加害不成? 魏璟元从老夫人处出来,特意去探望了魏乔儿,她正如魏国淮在朝堂所说那般,已是起不得床了,脸色苍白似是浑身无力,魏璟元看了一眼便觉不忍,坐在魏乔儿身前眼含热泪道:“姑母,您长久在襄国,怕是早不适这北朝了,若是以后想念家中,便书信来往罢,也省的舟车劳顿。” 魏璟元打小深受魏乔儿疼爱,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魏乔儿亦是如此,她伸过白皙胜雪的手,轻轻抚摸着魏璟元的脸颊,笑着说道:“元儿知道心疼姑母了。” “姑母待元儿好,元儿自是要心疼姑母的。” 魏乔儿心中一紧,抑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抽泣道:“元儿,姑母此次回襄国怕是再难回来了,若有朝一日得了机会,你可愿意来探望姑母?” 魏璟元欣喜,这可是个难得的机会,把握得当,可在不久的将来帮自己一个大忙。魏璟元隐藏了心中的欢喜,面上依旧不舍道:“姑母放心,若有朝一日得了机会,元儿定亲身前往襄国探望姑母。”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啊……”魏乔儿心想,总归这家里还有个记挂自己的。 说罢,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上,赵鸿不待人通报便闯了进来,脸色焦急且难堪的冲到魏乔儿身边,“母亲,您这是怎么了。”赵清泉这几日同宸王赵珏请示后又得皇帝恩准,于京都近郊附近游玩了一番,这也正是他没有前来与魏璟元较真的主要原因。 此次前去,赵清泉不料会发生这样的变故,在得知母亲卧病不起时,便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 魏乔儿拭去眼角泪痕,笑着说:“鸿儿不可莽撞,都是身为世子的人了,怎可不懂礼数。” 赵鸿焦急道:“儿子不孝,母亲卧病不起,儿子竟还有心思四处周游,实在是……” 魏乔儿忙打断他的话,笑道:“母亲近日的确身子不适,可也不是什么大病,你父王已经下令回襄国了,你且去拾掇拾掇罢。” “不,儿子要守在母亲身旁,寸步不离。” 魏乔儿无奈苦笑,“即使如此,那就依你罢。” 魏璟元见此场景,不免心生羡慕,他笑着说:“姑母,您早点歇着,元儿明日再来看您。” 魏乔儿应声点头,“去罢,别忘了明日过来探望姑母,姑母等着你。” “是,元儿不敢忘记。” 魏璟元在赵鸿的注视中退出了魏乔儿的住处,回东厢的路上,魏璟元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对刚才那一幕是羡慕是嫉妒,如此看来,他更加确定陈氏并非自己的生身母亲,如果真是这样,他是否要去揭开那背后隐藏的秘密呢? 他扪心自问,若事情真是这样,他是否要去寻找自己的母亲呢? 魏璟元再次陷入了不可自拔的迷茫当中! 第57章 开始 仲秋的前一日,宸王赵珏率领亲信与家眷一同返回襄国,除却雍国公府一干人等,皇帝刘赫更是派了朝中重臣前来相送。魏乔儿此时身子有所恢复,不像前两日那般软弱无力且嗜睡。看来,老夫人和魏国淮下药的分量还是较为轻的。 魏乔儿和赵珏的离开,注定让魏国淮卸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释然轻松了许多。 三日,仲秋佳节,京都一派繁闹景象,处处挤满了人,有的是京都本地人,亦有些是外地慕名而来。这日清晨,魏璟元起身后,便从元宝的口中得知了梁镇传来的消息,万事都已准备妥当,只待魏璟元下一步指示了。 魏璟元倒没有什么要再去嘱咐梁镇的,只待静静等着一条大鱼的上钩。由于魏璟元是活过一世的原因,他对这一世所发生的或即将发生的都有着决定的信心。魏璟元的前世不仅仅是刘乾的男妻,更多的是充当他身边的一个谋士。魏璟元为刘乾出谋划策时,却从未想过自此以后的下一世会成为一个阴谋家。他前世更多的是把重心放在谋略上,以至于少留了一个心眼,兴许是让感情麻痹了自己,这才有了后面所发生的痛苦的回忆。 魏璟元不似从前,他从一个谋士渐渐转变,从一个谋士转变成了一个善用阴谋手段的人。 魏璟元曾给自己定过目标,除了报仇更多的是要站在一个足以俯视整个朝堂的人。伴君侧,注定是要与虎谋皮,一不小心行差踏错,不过这都是后面所要去担心的。眼前,魏璟元的头号敌人并非是魏景存,以他现在的实力是不足以和自己一个嫡子来对抗的,既然前世魏璟元要和他比智谋,那这一世魏璟元就让他输在这上面,且要输的心服口服方才罢休。 放眼望去,挡在前进路上的一块大石头就是文韬和刘显。魏璟元知道刘显不足以为患,但站在他身边的文韬才是要小心堤防,如果除掉文韬,刘显就更容易对付的多了。魏璟元想着,若是除掉了文韬也不是动刘显的时机,然而最佳时机是等刘岳的人站稳脚跟方可以动手,至于另外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刘乾的存在,这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 然而,今日仲秋佳节,正是除掉文韬的一个开始,魏璟元虽是递刀的人,可下手去砍文韬头颅的则是刘显。 翠屏楼外,聚集了不少文采卓绝的书生,有的是进士有的是解元,更有大把官员前来凑个热闹,魏璟元此时在雍国公府尚未动身,因为他在等着几个人的到来。晚膳时分前夕,魏璟元终于盼到了这几个人的到来。 此番前来国公府的正是这次翠屏楼的主角,太子刘显,以他为首,后跟着二殿下刘乾与三殿下刘岳,随后便是宋平舟与文铭庄,此二人早有嫌隙,虽是并肩前行,面上却都蒙上了一丝不屑。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让魏国淮和陈氏震惊不已,连忙赶往府门处迎接,一面都吩咐下人准备好上等膳食。不料待他们到了府门口,太子刘显竟是拒绝了留在国公府用膳,由魏璟元引路在国公府转了半柱香后,一行人这才转而去往翠屏楼。 翠屏楼乃京都万楼之首,虽是一青楼,却也有独到之处,附庸风雅是当下读书人一大热衷之事,而这里的姑娘除却琴棋书画外,更是对吟诗作赋颇有通透,这也正是每当翠屏楼如此受文人喜爱的一大原因。 魏璟元不得与皇子等人同处一辆马车,只好与宋平舟文铭庄落座一处。马车内静谧诡异,魏璟元瞧着两张稚嫩的脸上透着不快,不免有些发笑。宋平舟与文铭庄是从何时起势不两立的呢?容他来猜猜看,这其中与刘显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争宠不仅是女人会干的事儿,男子亦是有的。 女子争宠博情义与地位,男子争宠博的是权利与前途,此二者不可相提并论,却又形同类似。 宋文二人皆不开口说话,左右分坐,看着倒像极了闹别扭的恩爱夫妻。相爱想杀,如此形容倒是有另一番妙处滋味。魏璟元如此幻想,竟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宋文二人皆惊,瞪着魏璟元看了半晌后,异口同声道:“不知璟元兄为何笑呢?” 魏璟元忙敛去笑意,干咳两声以缓解尴尬之处,他说:“不过是想起今日晌午身边小厮做的一些蠢事罢了。” 文铭庄冷眼扫过,语气平冷道:“璟元兄倒是闲来无事,连小厮如何都如此放在心上。”说白了,文铭庄就是在讽刺魏璟元,太闲了。 宋平舟和文铭庄都是太子身边的人,互相拆台时常发生,这一回当然也不例外。宋平舟笑道:“璟元近日陪伴太子,勤勉辛劳,亦是太子亲口称赞,如此说来,倒是铭庄兄看的通透啊。” “宋平舟,你少歪曲事实,我并无此意。”文铭庄恼怒。 宋平舟不冷不淡道:“哦,如此说来,倒是平舟诬陷你了不成?若不然,我们大可以将此事告知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来评论如何?” 文铭庄自知方才一席话稍有不妥,忙正色道:“太子殿下平日繁忙,你怎可以此等小事让太子殿下烦心?” 魏璟元闻言越发想笑,此二人均是舌灿莲花,非读书人不可。都说书生百无一用,就凭这句话大可拖出去打个几十大板,以正读书人的大好名声。为了防止宋文二人继续唇枪舌战,魏璟元不得不开口说道:“听闻今日翠屏楼大有特别之处,不知两位仁兄可有听闻?” 如此倒是打断了宋文二人之争。宋平舟先一步开口,“倒是有所听闻,不过这与你我并无干系,我们不过是前来凑个热闹,若是让自家父亲知道我等有狎妓之事发生,怕是会……”接下去的话不用言明彼此心里都有数了。以他们这等年岁,尚不可做狎妓等风流事,不仅如此,他们三人更有监督之责,已经此番前来的还有三位皇子,若出了大乱子,可不是他们所能承担的。 雍国公府距翠屏楼不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魏璟元与宋文二人先后下了马车,在赶往前面与三位皇子会和,一同进入了翠屏楼。翠屏楼人满为患,处处挤着文人雅士,其中多有熟人,见面不止寒暄,更是要吃酒吟诗,随后命小厮将作好的诗词挂在翠屏楼门外的题匾上,以供众人观赏。 今日的翠屏楼不止对诗如此简单,更有楼中的姑娘出一对子,若有人能对上,一夜春=宵是在正常不过的了,另有白银一百作为附赠。 白银一百,这对于宦官子弟来说不过九牛一毛,但对于那些穷书生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喜事,既有佳人作伴,又可收获银两,如此好事怎能错过!如此一来,翠屏楼越发聚满了人,纷纷摩拳擦掌,预备“大展拳脚”。 前往翠屏楼一事虽是魏璟元向刘岳提议的,但他却不曾着手准备,一来是防止事情有所发生,以撇清干系,皇帝刘赫若真的派人查下来,这里面可就没了魏璟元的事儿了。刘岳虽是接受了魏璟元的提议,却也不曾像太子刘显提起翠屏楼一事,而是暗中让人将翠屏楼诗会的消息散播出来,再由刘显自己脱口,竟也落得个旁观者的身份。 此事即是刘显提出,他定是命人打理好了一切,翠屏楼二楼的雅间与南边,坐下正可看到楼下所有发生的一切,与此同时,尚可看到翠屏楼外面的夜景,假山溪水,倒也算是风景雅致。 一行人上楼入座,不时引来众多人的目光,有的惊讶,有的羡慕,亦有不屑与鄙视。当然,这些人都是不知这些孩子身份的。太子在一行人中年岁居首,尽管如此,仍是有几分稚嫩透过面颊以昭众人观赏。 翠屏楼本就是文人雅士的聚集之地,自是少不了朝堂中喜爱吟诗作对的官员,能上的了朝堂的,自然对是识得这几位富家子弟的身份。其中有一位便是礼部侍郎,年近四十左右,为人长相倒也算的俊秀,他原本正拥着一名佳人吃酒,不料一眼看到正在上楼的几个小儿,有心要嘲弄一番,且待他看清为首那年岁稍大些的孩子的面容时,不禁浑身一抖,险些扔了手中的酒盅。 太子殿下?董侍郎心怀忐忑与怀疑,再瞪眼看去,他确定那是太子显,而身后跟着的是二皇子三皇子,除此还有宋大人的嫡子,文丞相嫡子,雍国公嫡子,这……董侍郎如同做梦一般,看着一行人入了雅间。 雅间内,太子刘显入座,众人紧随其后,房中小厮推开内窗,正可尽观楼下,一场好戏只在片刻后开场。 第58章 入翁 仲秋佳节赏花灯猜灯谜,乃是当下文人最为推崇的,而今日翠屏楼举办仲秋灯会,当以“菊”为题,自此前来的文人雅士无不跃跃欲试,望今日能博得个头筹,若再有佳人做伴,当真是人生一大美事。 然,魏璟元与太子一行人前来,不过是凑个热闹罢了,除太子之外,均年岁尚小,方才入得翠屏楼时,引来的目光各有不同,其中大多数大都是在嘲笑一群娃娃前来凑热闹吧。魏璟元和刘岳自然是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的,他们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刘乾的到来并不让人觉着意外,但凡有这样能出宫的机会,刘乾定是不会错过的。一来可出宫见一见魏璟元,说些平日里在宫闱中部得说的话;二来亦可到门下各府中走上一走,其中当属李太傅为首。 翠屏楼灯会尚未开始前,刘乾曾消失过半个时辰,回来时为了掩盖行踪,竟从外面带回三盏刨花灯。皇子们常日于宫中不得外出,自是很少见到民间之物,俗归俗,倒也雅俗共赏。太子对刨花灯甚是感兴趣,就此忘了刘乾离去的半个时辰去了何处。 突地,翠屏楼外爆竹声声响,此时方意味着好戏正式拉开序幕。魏璟元坐在众人中稍显孤寂,吃着茶静静聆听楼下的熙熙攘攘,耳旁传来刘显爽朗的笑声,魏璟元这才抬起头瞥了一眼。刘显似是有了兴致,吩咐左右取了笔墨,按照翠屏楼今日以“菊”为题在刨花灯上题诗一首。 片刻后,刘显题诗末了,众人接过依次传递而观,待到魏璟元的手中时,不免有些感慨,太子刘显虽非治国之才,倒也当得起才华横溢之名,可惜了,若他并非生在帝王家,兴许又会是另一种局面了。 刘显题诗过后,众人皆是称赞,其中不乏故意奉承的,如刘乾一般。一直以来,刘乾从不肯在太子刘显面前服软,他并不认为自己与太子相较差在何处,无非是刘显早他出生,不然,这太子之位,储君之姿又怎么会是他的。 且让太子得意了这么久,每每遇上了必定要与之暗自较量一番。刘乾性情使然,若不是前世有了魏璟元从旁提醒,刘乾未必会走到那一日。现在看来,刘乾的隐忍不过是单方面对淑妃以及本家而产生的。 刘乾不待众人从太子的雅作中回过神,就已从太子近身左右的手中抢了笔墨,稍作思索后便在另外一盏刨花灯上题了诗句。刘显对刘乾此举倒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唯有眉头紧蹙片刻以示心中不悦。 魏璟元与刘岳同时察觉到了太子这一细微的举动,目光交错,心中默契毋需言表。 刘乾处处争取压过太子刘显一头,这一回也不例外。刘乾的诗句写的传神入境,且还在诗句中运用了些巧妙的心思,字头咬字尾,贯穿始终,后又为诗句题了四个小字,如此心思巧妙,倒让人心生赞美之意。 应是赞美,又该如何赞美?这便成了一个难题。在场的三位皇子都是身份尊贵的,太子纵然是太子,可另外二位亦是不好惹的。如此一来,倒是难为了魏璟元与宋平舟。 文铭庄是个例外,他本身就是太子的人,这是刘乾刘岳早已知晓的事情,除此之外,文铭庄与刘显又有着表亲的关系,皇亲国戚,唯有他才能说得。文铭庄倒也慷慨不拘小节,大包大揽地将此事揽了过去,可惜,文铭庄一心向着太子,自是要贬低刘乾的诗句,语气虽婉转平和,却也不难听出褒贬之意。 刘乾心中郁愤,又不得借机发作,倒底还是被压了下来。正所谓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也不过如此罢!刘乾懊恼尚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从魏璟元这里来的,他本以为魏璟元会站在自己这边,同是表亲,怎会如此大大的不同。 魏璟元心中冷笑,刘乾为了逞一时之快,得到如此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他之所以不开口,无非是抱着看戏的心态罢了。刘乾聪明是聪明,但总有犯糊涂的时候,而且在某些大事上,所犯下的糊涂事儿可不少。且说,魏璟元前世被感情迷了心智,如今重活一次,倒也明白为何最后的胜者会是刘岳了。 刘显与刘乾,毋继承大统之智。至于四皇子刘念吗,能平安活到成年已是奇迹了。 刘乾此举得不偿失,刘显心情大好,随后便让刘岳题诗一首,刘岳不会推辞,结果笔在刨花灯上题了诗词,写完待众人品鉴后,赞美之声并无没有,只是不如太子那般络绎不绝罢了。刘岳是懂得审时度势拿捏分寸的,本身低调内敛,又怎会头脑一热压在太子头上,他并非是争强好胜的刘乾。 刘乾对刘岳诗词报以不屑之态,大有学无所成之意。 众人中,大概唯有魏璟元与宋平舟了解其中因由。 “太子殿下,铭庄素来知晓璟元心思敏捷聪慧过人,八岁便熟读史书,乃罕见之人才,今日又恰逢仲秋佳节,铭庄倒有心与璟元兄笔墨较量,不知太子殿下意下如何?” 魏璟元冷眼瞥过文铭庄忙低下了头,好你个文铭庄,无事生非的本事越发见长了。魏璟元今日来翠屏楼是来办事的,暂且没把心思往诗句上面靠,文铭庄定是有所察觉,故才发难的。 魏璟元自从进了雅间便默不作声,然而又心事重重,这才让文铭庄有所误会,当成了心不在焉。 太子刘显拍掌叫好,后叫左右将笔墨分别放在了魏璟元与文铭庄面前。魏璟元无奈暗叹,起身冲太子垂首行礼,“太子殿下如此雅兴,璟元献丑了。” “无妨。”太子刘显笑道:“今日无非乃私下一聚,且……”刘显的话尚未说完,楼下突地想起了琴瑟之音,宛转悠扬缓缓入耳,倒是生生打断了刘显的话。刘显探头看去,只见楼梯处帐幔飘扬,似是微风飞舞,一身材曼妙的少女的身影嵌落帐幔,缓缓从楼梯处下来,由于幔帐荡漾,刘显实在看不清那少女面容,唯有起身将炙热的目光透过幔帐细细打量,像是要描摹勾勒出少女的轮廓,仿佛画中之仙女。 刘显痴痴呆望,众人在此时回过神,同时向翠屏楼楼下看去。 只见那少女在琴瑟丝竹声越过幔帐,最终出现在翠屏楼众人眼中。那是一张青涩中带着丝许的妩媚的脸庞,白皙中透着微红,目光流转又似是处处生情,所过之处无不是勾得人心神荡漾不能自已。众人皆目瞪口呆,片刻后方回过神,变脸似得恢复了往日文人雅士之姿。 道貌岸然不过如此。 魏璟元暗中观察刘显,看来已是入了圈套。 刘岳先前对魏璟元所透漏的意思持有疑惑,他并非不信魏璟元,而是想知道他要如何做。当下一幕,顿时让刘岳恍然大悟。 如此计谋,大好! 刘岳原就以为魏璟元不过是狡猾了些,有些小聪明,既然历卓言看中了他,日后多加培养定能有一番作为,待那时帮衬自己可谓如虎添翼。而现如今看来,魏璟元并非是小聪明,而是有谋士之智,这一发现,无不是震惊着刘岳。 宋平舟似是看出端倪,一旁挥扇笑道:“听闻这是翠屏楼月娘的养女,十之有四,今日若有人能解的了月娘所题灯迷,便会将她这养女送与此人。” 闻言,刘显不禁小声嘀咕了一句,由于声音甚小,并未让众人听清。不过,这其中倒是有人看透了刘显所表现出的寓意,此人正是文铭庄。 ”太子殿下。”文铭庄起身,拱手行礼,“铭庄稍有不适,请辞片刻。” 刘显无心理会文铭庄,摆了摆手,“去罢。” 文铭庄得令离去,而他这一去,众人心中便他这一举动有了几分明了。 刘显何等人也,即是他看中的人,又何以要费尽周折而得到,文铭庄此番离去定是为月娘这养女而去的,果真如猜想的那般,文铭庄离去半柱香后归来,入座时眉眼中透着笑意。此等摸样更是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了。 魏璟元平和的目光扫过文铭庄,他此时如此高兴,无非是帮了太子一个大忙,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一件事将会给太子和文韬引来多大的祸端,若无意外,兴许还会连累他丢了性命。 眼前笑的得意,而后哭的凄惨,文铭庄的命运大概就是如此了。 刘显并不知晓文铭庄离去是为了让他如愿以偿而去做了疏通,正待他跃跃欲试等待月娘出灯谜之时,不料月娘突然道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刘显听闻此消息后登时沉了脸,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发作时,月娘再次开口,竟对翠屏楼内众多文人雅士说出今日灯谜早已被一位公子解开,话音刚落,翠屏楼内便炸开了锅。 第59章 怪哉 要说这月娘也非等闲之辈,万不能忍气吞声。文铭庄年不过十三,竟也懂得以身份要挟他人。月娘虽不是这翠屏楼掌事,却在这楼中有着几份重量,先前在魏璟元一干人等入翠屏楼时就已有下人传来了消息,她曾偷偷在一角观望,见他们卓尔不凡定不会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哥儿,原只当成乐趣一笑置之,不料后事着实让她惊慌失措。 月娘从那哥儿的口中得知上头坐了个大人物,慌乱之下倒也对得起她那“非等闲之辈”的名声,一时口快竟在没有出灯迷之前就宣布已决出胜负,如此一来,翠屏楼内怒骂谴责声不绝于耳。此情此景,登时让月娘两腿发软,眼前模糊一片,若不是身旁丫头搀扶着,只怕这会儿已是摔倒在地。 这可如何,月娘慌了神,若此事得不到一个妥善的结局,怕这翠屏楼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还是毁在她的手中,如何和掌事的交差。月娘惊恐万分,险些如初见世面的丫头们一样,嘤嘤地哭出声来。 翠屏楼雅间中,文铭庄白皙修长的手指狠狠掐住了折扇,心道这月娘怎会如此蠢钝,又是如何在翠屏楼中作威作福的。文铭庄绞尽脑汁正在琢磨应对的法子,何曾想过太子殿下此时会是另一番心境。 刘显对那姑娘的心思众人皆知,原本他大可以自身文采拔得头筹,岂料这翠屏楼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玩起了如此下作的手段,是可忍孰不可忍,刘显当机立断,吩咐左右前去起哄,势必要翠屏楼给出个说法。 刘显此举登时让文铭庄傻了眼,他煞费苦心为讨刘显欢心,怎会料到有如此结果,楼下月娘更是遁地无门了。 此乃一大笑话,魏璟元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趁着无人察觉,窥视刘岳,果不其然,此时的刘岳眼中透着笑意,当他发现魏璟元投来的目光,竟一改常态地冲魏璟元眨了眨眼睛。 魏璟元怀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了毛病,还是眼前出了不可触碰的幻觉。 “眉目传情”,自然是要做到滴水不漏,更何况此时众人都被楼下所发生的一切吸引了目光,文铭庄更是焦躁不已,心中不免对太子多有抱怨,只是不敢宣之于口罢了。 翠屏楼越发热闹了,被人群围了个水泄不通,月娘见骑虎难下,终于做出了一个相当聪明的决断。月娘见局势不可挽救,唯有两眼一翻晕了过去。翠屏楼内乱成一团,月娘被楼中下人抬了下去,而后又有一位颇有姿色的姑娘走了上来,莞尔一笑,在众人的叫骂苛责声中抚琴一曲。 原本被先前少女勾起心思的人大有不快,愤怒之下拂袖离去,大有不再登翠屏楼之意。这仅是其中一小部分人而已,愿意留下的,虽心有芥蒂倒也忘的极快,几杯酒吃下去,再由得身边佳人一哄,此事自然被翻了过去。 偏偏有一位还在气头上,碍于身份地位不得发作,脸色阴沉,一时间让雅间内落针可闻。刘乾看透了刘显的心思,心中大喊痛快,正待他要出言嘲讽一番时,魏璟元抢先一步打破了雅间内诡异的宁静。 “太子殿下,璟元多有不适,想外出走走,还请太子殿下应允。” 刘显正生闷气,阴沉地摆了摆手,魏璟元见状忙起身,越过身旁的宋平舟出了雅间。魏璟元独自一人到了翠屏楼的左处拐角,从这里有一个小门,越过便是一池湖水,他席地而坐,望着不远处深黑的夜与深邃的湖水连成一线。魏璟元故意而为之,他相信他的离开定会让刘乾和刘岳随之而来。 不出所料,不过半注香的时辰,刘乾与刘岳一同前来,他二人站在魏璟元身后,刘乾遂先开口道:“怎么到这里来了,莫不是身子不适?” 魏璟元就是要引刘乾出来,全当卖给文铭庄一个人情,想必此时的文铭庄早已把月娘一事告诉了太子。大水冲了龙王庙,好笑,当真好笑。 “还有一个时辰宫门就要下钥了,二位殿下和太子殿下莫要耽误了时辰。”魏璟元起身,刘乾忙上前扶了一把,魏璟元不情愿与他多有接触,急忙闪到了一旁,恭敬道:“二殿下和殿下出来的久了,莫要让太子殿下久候,且回罢。” 刘乾地态度中流露出不屑,只见他嘲笑道:“他啊,现在怕是没有功夫理会我和三弟喽。” 魏璟元微微皱眉,再看向一言不发的刘岳,二人心中了悟,今日之事已是尽人事了,能不能成且看天命吧。魏璟元怕刘乾有所察觉,急忙收回目光,关切道:“夜深露中,二位殿下早些回去罢。” 刘乾一肚子的话不得倾诉衷肠,无奈看向魏璟元,碍于刘岳在场,只好挥袖原路返回。刘乾心中不快,步伐走的越发急促,此举恰好给了魏璟元和刘岳说话的机会。 “本宫先前倒是小瞧你了。” 闻言,魏璟元笑道:“殿下聪慧过人,璟元如此伎俩尚不登大雅之堂,倒让殿下见笑了。” “今日这一出闹剧,若是传到父皇耳中,太子怕是免不了一顿训斥了。” 魏璟元微微摇头,“殿下说错了,皇上就算知晓此事,只会充耳不闻,若无言官进言,怕是很难让太子遭受训斥。” 刘岳眼中的惊讶转瞬即逝,“你可是断出了后事?” 魏璟元点头又摇头,颇为为难道:“殿下谬赞了,璟元只不过是从当前局势大胆揣测而已,皇上放任太子与二殿下多时,此时还不到责问的时候。” 刘岳何尝看不出父皇的意思,索性选择了最为安全的方法,隐藏锋芒,伺机而动。 魏璟元张了张嘴,再要开口时已是到了翠屏楼拐角处的小门,刘乾正焦急地侯在那里。魏璟元眼力急好,忙大声说道:“明日璟元定会入宫去见历师傅的。” 这一句正巧落入刘乾耳中,待魏璟元与刘岳走了过来,他脸色不悦道:“怎如此慢,莫不是三弟与璟元有悄悄话要说。” 刘岳浅笑,“让二哥久候,全是弟弟的错。”刘岳看向魏璟元,又说:“今日历师傅入宫,原是想教璟元一些拳脚功夫,不料璟元离宫过早,历师傅得知今日我会和太子哥哥和二哥出宫,便让弟弟告知璟元明日入宫。” 刘乾方才听了个尾巴,心中有所,明了,他再不过问,冷哼一声入了翠屏楼。 翠屏楼此时文人聚集,正吃酒作对,魏璟元随两位皇子上了楼,然而雅间内的情景与方才离开时大相径庭,刘显不再郁愤,反而满面笑容,见到他们三人进来,忙笑问道:“二弟三弟去了哪里?倒让大哥我好等啊。” 刘乾挤出一丝冷笑,随后入座。刘显对刘乾的态度习以为常,并不责怪,反而把目光投向了刘岳。 刘岳笑道:“大哥有所不知,璟元趁我们不注意偷偷去了翠屏楼外欣赏夜湖美景,可见是个会享受之人。” “哦?那夜湖景色当真怡人?” 刘岳应声道:“确实如此。” 刘显笑道:“今日有些晚了,我等先回去罢。”刘显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留,他想尽早离开,待明日偷偷出宫,便可与那姑娘会上一面,也不枉方才为她心急如焚。 如此一来,今日翠屏楼美事就此作罢,一行人出了翠屏楼,还不等众人上了马车,月娘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她来到太子身前,垂首行李,“公子……” 文铭庄今夜被月娘气的不轻,不等她说完便出言厉声道:“时已晚,莫要阻拦,若耽误了时辰,你可是知道后果的。” 月娘神色一凛,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待马车越行渐远,月娘才慢慢回过神来,她今日可是失态了?月娘一想到此处,双腿再次软了下来,可不知为何,她心中又是高兴的,毕竟自己的养女入了太子的眼,若有朝一日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荣华富贵不就近在眼前吗? 魏璟元与宋平舟同路,后又在中途分开,归府的路上,魏璟元从怀中取出了刘岳的玉佩,仔细的用指尖触摸着。刘岳是个可怜之人,他有自己的恨,有抱负有理想,只是他对这个人了解的太少了,也不知有朝一日他登上皇位,会不会…… 魏璟元必须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如今已经把一颗重要的棋子送到了太子刘显的身边,接下来的一步,就是要如何才能安全且快速的离开京都呢,这可不太好办了!魏璟元离开京都势在必行,只不过他的离开,务必要想办法让陈氏松口,该如何是好呢? 魏璟元陷入了沉思…… 第60章 真相 魏璟元深夜归府,还不等上前唤人,府门突然从里面打开,迎着微弱的灯火魏璟元看清了前来开门。魏璟元早有所料,跨过门槛时问道:“可是父亲要见我?” 下人听了话,忙不迭地说:“大少爷,老爷是这么吩咐的。” 魏璟元神色平淡道:“我知道了。”说罢,魏璟元急匆匆赶往主院儿,似乎并非巧合的遇上了钱妈妈,她迎面而来,到了魏璟元身前行李道:“大少爷,夫人请您前去。” 魏璟元心中冷笑,这一个个的都等着要见他,看来成为太子伴读一事倒让父母之间的龃龉越发严重了,看来还真是自个儿的罪过啊。魏璟元抱着看戏的心态先去见魏国淮了。此时书房烛火摇曳,魏璟元敲门后推门而入,“父亲。” 魏国淮坐在案牍前捧着一本兵书,“来了。”魏国淮放下兵书,指了指左侧的椅子说:“坐吧,为父有些话想要和你说。” 魏璟元应声坐下,不待魏国淮开口说道:“父亲找儿子过来,可是为了太子伴读一事?” 魏国淮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为父找你过来正是为了此事,想必今日朝堂上所发生的事情你已经知晓了。” 魏璟元说:“儿子自是晓得了,只不过儿子不明白,父亲找元儿过来,可是……”魏璟元顿了顿,继续说道:“父亲可是要儿子多小心些?” 魏国淮一声长叹,“若小心便可了事,为父我也不必如此担心了。”魏国淮难得露出慈父的神态,似乎很想让魏璟元了解他此时担忧自个儿的心情。魏国淮的戏演够了,接下来继续敞心长谈,“元儿你已十一,也是时候该入仕途了,为父想让你参加明年的乡试,不知你如何做想。” 魏璟元前世走错了路,既没有选择入仕途,更没有世袭爵位,不过那都是他自己的抉择。现如今能够重活一次,魏璟元定不会重蹈覆辙。其实魏璟元大可不必走科举这条艰难且胜率的很低的道路,纵然有过人的文采,亦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魏璟元身为魏国淮的嫡子,大可以世袭爵位,正是一条轻松而又方便的道路。 魏璟元不难理解魏国淮为何没有让自己世袭爵位,如今自己十一岁,却连世子的身份都当不得,看来魏国淮对自己这个长子多有不满是真的。至于皇帝为何迟迟没有下旨这一点,倒是值得人深思。 “父亲。”魏璟元起身作揖,“儿子有一疑问不知当问不当问。” “但说无妨,你我父子之间不必如此,坐下吧。” 魏璟元回身坐下,疑惑道:“父亲,儿子是您的嫡子,如今已经十一,却迟迟不见皇上下旨封儿子为世子,这一点一直让儿子心中存有疑惑,父亲,是儿子做的不够好,才事已至此吗?” 魏国淮显然一愣,他万万没有想到,魏璟元会明目张胆的问出这种问题,这就好比有人送了一碗有毒的汤放在了魏璟元的面前,他迟迟不喝,下毒的人焦急万分,希望能亲眼看魏璟元饮下这碗毒汤,然而魏璟元话锋一转,竟然说:“我怕有毒。”如此情况之下,倒让魏国淮难以开口了,如何说,怎么说成了一个决定性的难题。 魏璟元故作哀伤,眉眼中流露出期待与焦急,似乎很想从魏国淮口中得知事情的真相。魏国淮无声叹息,沉吟片刻后说道:“今日这番话不可对外人提起,为父听过自然会忘记的。”方才魏璟元那番话若是传了出去,就算皇上不会多想,也架不住朝堂上那些口舌是非。 魏璟元点了点头,“儿子方才的话欠妥,儿子定不会再说。” “你知道就好。”魏国淮突然从慈父变成了严父,板着脸说道:“元儿,国公府的荣耀是你祖父戎马一生所得,为父虽是世袭爵位,却知努力上进,如今你弃武从文,为父心中多有矛盾,若你能上的沙场通晓兵法,为父自是希望你世袭爵位,皇上定是也是想到此处,如今却迟迟没有下旨,想必是想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其中道理你可明白?” 好一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啊。皇帝不下旨,魏璟元早就猜到因为什么,至于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名义上的父亲,不过是心存私心,他知晓自己并非他亲生骨血,又怎会让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世袭爵位呢。 魏璟元暂且搁置心中的不快,故作恍然大悟道:“父亲说的是,国公府的荣耀儿子势必会保全,儿子已然明了其中因由,所以父亲……”魏璟元起身,随后跪倒在魏国淮面前,重重磕了个头说:“父亲,儿子恳请回到祖父的家乡,一切就从那里开始吧。” 魏国淮以为骗过了魏璟元,心中喜不自胜,而脸上依旧满面愁容,“元儿的意思为父明白,只不过……” 魏璟元注视着他,“父亲可是担心太子那里?” 魏国淮叹息道:“太子如今选你作为伴读,若是没有个好的由头,怕是很难脱身。”魏国淮站起身,背手绕过案牍来到魏璟元身前,垂下头,眼中流露出虚假的疼惜,“今日朝堂之上,文丞相为了一己私欲苦苦相逼,若不是为父侥幸躲过这一劫,怕是早已被视为太子一党,元儿你要记住,无论你将来能否入得了仕途,能表露衷心的唯有一人,那就是皇上。” 魏璟元应声道:“父亲的教诲儿子记住了。” 魏国淮欣慰道:“你明白就好,至于太子伴读一事,为父还要细细思量,且先顺其自然吧。”魏国淮看了眼窗外,“时候不早了,你今日陪太子与二殿下三殿下去了翠屏楼,想必也已经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魏璟元撩袍起身,“父亲也早些歇着,儿子先回去了。”魏璟元退出了书房,顺手关了门后故意重步走了几步,随后倚墙而立,侧耳听着书房中的动静。 “老爷,大少爷这是明白了您的意思?”魏麟一直藏匿在书房的角落里,魏璟元前脚刚走,他得到了魏国淮的应允才敢现身。 魏国淮坐在案牍前,“元儿心思敏捷,怎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魏麟想了想又说:“大少爷可是有了抱怨?” 魏国淮冷笑,“元儿方才那个问题着实让我有些意外,我这个儿子倒是个有意思的,若他身上流着我的血该有多好啊。”说到这里,魏国淮面带惋惜,随后目光中透出一丝杀意,“你只当没有听过。” 魏麟早已深埋下头,“魏麟不曾听过任何事情。” 魏璟元站在门外,双手紧握成拳,原来魏国淮早已知晓,看来陈氏真的并非自己的亲生母亲,若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唯一的一个办法就是从陈氏口中得知了。魏璟元撩起下摆,轻手轻脚的远离了书房。 “可是走了?”魏国淮低头看着兵书。 魏麟应声道:“大少爷已是走了。” 魏国淮这才抬起头,浅笑道:“若元儿能一心向我,我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倒不是多愿为难于他。” 魏麟说:“老爷这么做,是想让大少爷和夫人起嫌隙?” “此乃一个方面。”魏国淮又阴转晴,笑着说:“最重要的还是给他提个醒,莫要以一个来历不明的身份妄想成为国公府的世子。” 魏麟想了想又说:“老爷,恕魏麟直言,除了大少爷是嫡子……”魏麟的话点到即止,他很想知道魏国淮对这一点是如何打算的。 魏国淮笑道:“这事又有何难办的,雍国公府本就是以战功得名,都是上得了沙场的军中汉子,繁文缛节在我的眼中不过是不成文的规矩,若有朝一日元儿‘不幸遇难’又或者‘不治身亡’,难不成我国公府就要无人继承了?景存生性虽有些鲁莽,倒也不是不可以世袭爵位,庶出如何?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更何况一个国公府的世子,旁人说不出什么的。” 魏麟被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吓出一身冷汗,虽知晓魏国淮不过是打了个比方,却仍心有余悸的窥视了他一眼,暗道自己这份差事真是旁人所不能及的,皇上如此,太子如此,王公大臣亦是如此! 魏璟元此时的心情并没有多么的复杂,既然他并非魏国淮与陈氏亲生,养育之恩虽铭记于心,却也不能让他们存心利用,如此一来,魏璟元释怀了,将来做起事来,自是不必顾虑太多。 待恩之,铭感于心;愧对之,数倍奉还。 魏璟元没有离开主院儿,而是来到了等候已经的大夫人处。魏璟元进了门,大夫人正斜靠在踏上抚摸着那块从宫里赏赐下来的玉如意。魏璟元走上前,垂首道:“母亲深夜叫儿子前来,可是有要事?” 陈氏笑道:“快坐下。” 魏璟元入座,陈氏再次开口,“听闻今日翠屏楼灯会,你又要陪在一旁,想必是累坏了,母亲特吩咐钱妈妈给你做了几样点心,就在母亲这里用些吧。” “多谢母亲。”魏璟元见陈氏不入主题,便直言道:“母亲可是为了伴读一事?” 第61章 拦路 何为天大的笑话,只怕莫过于魏璟元自身了。魏璟元对自己的身世早已释然,既非亲生,若即若离实属人之常情,然而魏国淮与陈氏如此利用,实在不能让魏璟元不心生怨恨,此刻连放他们一条生路的想法都没有了。 魏璟元坐于陈氏身侧,只见她慈眉善目地笑的祥和,言语中处处透着关切,不免有些倒了胃口,藏在衣袖中的手慢慢卷成拳,面上依旧恭敬地笑着,“母亲,刚才父亲叫了儿子前去,亦是为了太子伴读一事。” 陈氏笑着点点头,随即脸色一沉,严肃道:“这件事对于国公府来说并非幸事,若行差踏错,恐会连累府中。” 魏璟元应声道:“母亲,元儿定会小心谨慎,必不会做出僭越之事。” 陈氏故作欣慰道:“元儿大了,母亲自是放心的,不过……”陈氏顿了顿,忧容满面道:“今日你淑妃姨母召了我入宫,她对你做伴读一事,倒是十分赞成的。” 魏璟元心中冷笑,这其中必有陈氏的意思,如今却摘的一干二净,看来她和淑妃的姊妹情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深。魏璟元故作犹豫,片刻后说:“母亲,依照淑妃姨母的意思,是打算让儿子在太子身边做内应吗?” 陈氏脸色一变,忙看向屋外,见钱妈妈守在门口,这才放下心来说道:“此事心中知晓就可,毋让他人听了去。”话音方落,陈氏脸色闪过一抹哀怨,扯过袖口一角在眉眼处轻轻擦拭而过,陈氏哽咽道:“元儿,母亲自知愧对于你,让你小小年纪就……”陈氏竟真的哭了出来,嘤嘤着说:“母亲虽和你淑妃姨母是亲生姊妹,可你要知道,以你淑妃姨母当今的地位,想要做些什么母亲却是不能太过干涉的,乾儿贵为皇子,你淑妃姨母势要为他夺取一切,凡是挡在前面的,她绝不会守下留情。” 魏璟元平淡地看着陈氏,若她并非包藏祸心,此番言语兴许还会为之动容,如今再看,竟成了一个笑话,令人啼笑皆非。魏璟元顺着陈氏的话说:“母亲的苦衷儿子明白,只可惜儿子未能入仕途,以此来照护母亲。”魏璟元撩袍起身,作揖道:“母亲,假以时日,儿子定会夺取功名,以报母亲的养育之恩。” 魏璟元一番话说的动情又颇具豪迈,陈氏定睛看着眼前的孩子,终于有了一丝丝的良心发现。陈氏此生不能有孕,魏璟元便是她一生的依靠,从前不愿与之亲近,现下看来当真多有残忍,陈氏伸手放在魏璟元的手上,心感甚慰道,“近日来天气越发地凉了,入宫之时切记多添些衣物,前些日子你淑妃姨母赏赐了一匹上好的料子,明日母亲便让钱妈妈给你做身衣裳罢。” 魏璟元抬起头,笑了笑说:“谢母亲。” “坐吧。”陈氏让魏璟元坐下,细细打量着他,若眼前的真的是自己的儿子该有多好,无奈上天不垂怜,陈氏无奈的摇了摇头,抬手轻轻扫过魏璟元灵动的眉眼,她笑着说:“我的元儿越发俊秀了。” 魏璟元笑的天真,“儿子的眉眼和母亲的极像,定是好看的。”魏璟元自知这番话实属厚颜无耻,然而真正的目的无非是想让陈氏不痛快罢了。 果真,陈氏闻言猛地愣住了,颇为尴尬的笑了笑,“元儿明日还要入宫陪太子殿下读书,晌午过后又要去长平殿与三殿下习武,着实有些辛苦了。” 魏璟元微微摇头,“儿子并未觉着幸苦,母亲且放宽心罢。” 陈氏长叹一声,“你身处宫闱,定要小心谨慎,若是听了看来什么,切勿与旁人说起。” “儿子谨遵母亲教诲,宫中之事儿子不会对旁人提起,只不过……”魏璟元稍有犹豫,片刻后说道:“只不过淑妃姨母那里……儿子想,她毕竟是儿子的姨母,您的亲妹妹,若有朝一日能如愿以偿,淑妃姨母和二殿下定不会亏待我们,儿子觉着此事可行。” 陈氏面带喜色,“元儿当真愿意?” 魏璟元会心一笑,“儿子和母亲唇齿相依,父亲那里怕是指望不上了,凡事还要靠我们自己,既然淑妃姨母看重儿子,儿子定会竭尽全力,既是为了母亲,更是为了他日儿子上了朝堂的前途。” 陈氏喜不自胜,“元儿说的是,你淑妃姨母定不会亏待咱们母子二人的。”陈氏和淑妃先前还担忧魏璟元不会同意,看来倒是她们多虑了。陈氏和淑妃均认为魏璟元是颗不错的棋子,又同时站在了太子和三皇子身边,一旦有了风吹草动,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陈氏到底是妇人见识,纵然有着各种手段,一旦得意就会露出马脚。魏璟元整整算计了一天,身心俱疲,如今该说的都已说了,再不想看陈氏这恶心的嘴脸,“母亲,时候不早了,儿子实在是有些乏了,不知……” 陈氏连忙说道:“那母亲就不留你说话了,快些回去罢。” 魏璟元顿觉轻松,请辞后连忙出了陈氏的屋子,沿着一曲长廊在月辉的照耀下急匆匆的回了东厢。回到自己的屋子,魏璟元终于摘下了面具,他命元宝倒了水,褪去衣物后迈进了沐桶。 魏璟元刚闭上眼睛,元宝再次端了一盆热水进来,放在一旁以备随时添水。魏璟元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疲倦的笑容,“你好似长高了。” 元宝知道自家少爷累了,回话不似平日里那么嘹亮,反而轻柔平和道:“好像真的高了。”元宝来到魏璟元身后,将魏璟元的黑发卷起盘在身后,两只小手搭在魏璟元的肩上轻轻捏着,“大少爷,元宝真的很想快点长大,那样就可以帮大少爷做更多的事情了。” 魏璟元闭眼笑道:“你现在一样可以帮我。” 元宝叹气,“可我总觉着做的不够多。”元宝撅着嘴,嘟囔道:“梁镇那厮每每都会对大少爷无理,明明只是个下人,却……元宝想好了,等日后元宝长大了,他若还敢放肆,看我如何教训他。” 魏璟元被元宝的一番话逗笑了,“元宝,从今往后,在无旁人的时候,你大可唤我兄长,你觉着可好?” 元宝受宠若惊,“大少爷,这怎么可以,元宝不过是个下人。” 魏璟元微微摇头,在他的心里,元宝不是一个下人,而是一个衷心护着自己的人,前世如此,这一世亦是如此。魏璟元不知前世的元宝最后有没有活命,但这一世,魏璟元定会护他周全,将来有机会替他娶一房妻,让他平安度日。 “元宝,你可是不愿意吗?” 元宝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慌失措道:“大少爷,元宝怎会不愿意,元宝不过是一个奴才,怎敢唤大少爷为兄长,岂不是辱了大少爷的身份。” 魏璟元并未起身,依旧闭着眼睛说:“起来吧,若你真不愿意就作罢。” 元宝慌张中带着抽泣,恭敬地冲魏璟元磕了个头,“大哥在上,弟弟元宝给您磕头了。” 魏璟元没忍住笑了,“罢了,快起来。” 元宝爬了起来,羞赧地挠了挠头,“大少爷……” “嗯?”魏璟元冷哼一声,吓的元宝忙改了口,“大哥。” 魏璟元点了点头,继续由元宝揉捏着肩膀,片刻后说道:“元宝,再过不久将会发生一件大事,我心中已有了打算,待那日到来之前,你随我离府,去祖父的家乡,我将从那里备考入仕途,然而,大哥考虑你到母亲尚在府中,若你愿意,就带着你母亲一路同去吧。” 元宝一愣,“大少……大哥,真的可以吗?”元宝的娘亲在国公府有些年头了,签的是死契,元宝见娘请每日都会做很多累活,心中很不是滋味,如今大少爷的这个决定,着实让他有些喜不自胜。 “当真。”魏璟元仰起头,轻松道:“我知你心中心疼你母亲,虽死契不能更改,倒也不至于每日劳累。” 元宝欣喜道:“元宝谢过大哥。” 魏璟元浅笑道:“水有些凉了,添些水进来罢。” 这一夜魏璟元大概做了这一辈子唯一的一件好事,然而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前世的元宝单纯衷心,这一世竟让他与人勾心斗角处处算计,看来,这人世间并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了。魏璟元疼惜元宝,不免心中有所愧疚。 翌日天蒙蒙亮,在元宝替自己更衣后出了门,主仆二人慢慢地朝府门走去。 “大少爷,您今日这身打扮真是俊美之极。” 魏璟元今日穿了身玄色外袍,平日里确实很少穿这样深沉的颜色。魏璟元伸手在元宝的额头上弹了一下,笑道:“此话若是再说,看我如何收拾你。”| 元宝假作恭敬,笑道:“元宝再不敢了,可元宝说的是真话。” “是吗?”魏璟元双手背于身后,府门外的马车依旧是由陈氏的心腹钱妈妈准备的,出门时,钱妈妈将一食盒放入车内,说是大夫人亲手做的点心,路上正好吃了。 魏璟元道了谢,上了马车直奔京华门,不料马车行至中途,赶车的小厮突然勒马而停,魏璟元不解地掀开帘子往马车外看了一眼。 “不知元儿可愿捎带为师一程?” 第62章 锦囊 厉卓言大多会在晌午过后才会入宫,眼下却起了个大早,由此可见他是故意在此等候。魏璟元掀开帘子见到了甚少打扮如此庄重的厉卓言,不知为何,魏璟元觉着今日的厉卓言来者不善,纵是笑着,却平添了丝许狡诈。魏璟元甚少遇上厌恶之人,今日的厉卓言当算例外。 魏璟元瞥了眼马车外的人,面无表情的放下帘子,对赶车的小厮说:“我不认识此人,继续赶路。” 那小厮心下虽有些疑惑,可毕竟主子已是开了口,于是一挥马鞭继续赶路。 厉卓言站在一旁哭笑不得,心想他这辈子就收过两个学生,却没有一个是好相处的,也罢,命该如此又何须长吁短叹呢。厉卓言不待马车走远,几步追了上去,轻轻一跃跳上了马车,这对于身为武师的他来说并非难事。厉卓言在赶车小厮惊诧的目光中入了马车内,故作生气道:“为师不请自来,倒是让元儿拒之千里翻脸不认人了,难不成元儿要另拜他人为师?” 魏璟元看着他坐下,又吩咐元宝倒了一盏茶给他,吃茶时,厉卓言看见了马车内放置的食盒,想来今儿起的早,厉卓言还不得空用早膳,于是便厚着脸皮讨了早膳吃。 “甚是好吃。”厉卓言边吃边品鉴,不时地扫过冷着脸的魏璟元,笑道:“元儿今日脸色不佳,莫不是身子不适?若当真如此,为师可去皇上处告假。” 魏璟元默不作声,实在想不通厉卓言今日一举到底为哪般。魏璟元不再理会他,闭目养神。 马车内三人,相对无言,厉卓言算是讨了个没趣,片刻后,厉卓言摆出了魏璟元师傅的架势,将元宝赶到了马车外和赶车小厮同坐,待马车内安静的有些异常时,厉卓言再次开口,笑着说:“吾这个当师傅的,竟收了两个城府颇深的学生,亦不知是命苦还是……”厉卓言苦叹摇头,又道:“岳儿的脾气秉性亦是如此,倒是为师的讨人嫌了。” 闻言,魏璟元终于有了回应,睁开眼睛说道:“三殿下若知师傅直唤他名讳,怕师傅不能全身而退。” 厉卓言怔了怔,后又笑道:“元儿倒是了解岳儿呢,此言不假,岳儿杀我之心早已有之,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魏璟元微微皱眉,厉卓言今日前来,莫不是于将来功成之事有关?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事实不算罕见,若厉卓言担心于此倒也不为过。然,这一问题魏璟元早有所想,即已跟随了刘岳,必当尽心竭力,直到大计得成。到了那时,魏璟元又该如何自处,以刘岳的性情,秘密永远都会是秘密,只有死人的嘴才不会泄漏秘密,到那时,别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天大地大能否存活都尤为可知,现在厉卓言一席话,竟是给了魏璟元一个警示。 魏璟元此刻终不是冷着脸了,反倒冲厉卓言浅笑一声,说道:“师傅此话从何说起,三殿下虽性情冷淡,却不是滥杀无辜之人,师傅毋须庸人自扰。” 厉卓言见魏璟元有了兴致,于是便将话题深入,“此话有理,然,元儿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他日入得仕途,可谓是前途无量,你即已心知肚明,何不和为师直言不讳呢。”厉卓言吃了最后一块糕点,笑道:“甚是好吃。” 魏璟元不苟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恕学生无理了,敢问师傅,你即已知晓三殿下的心事,为何还会义无反顾的助他事成,兔死狗烹的道理想必师傅应该懂得。” 厉卓言在北朝军营中有着极好的名声,此乃一方面,然则,厉卓言的文采亦非一窍不通,反而常常吟诗作对,当然,这是很少有人会见到的。厉卓言颇通诗词歌赋,却不是个舞文弄墨之人,更视规矩金钱名利如粪土,以放浪不羁来形容着实不为过。 厉卓言若有所思,转瞬又笑了笑,“三殿下会是个好皇帝。” 魏璟元此时亦不怕有人听了去,以厉卓言的警觉,即选择在这种时候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魏璟元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说:“师傅可是要效仿刘基?” 闻言,厉卓言加深了笑容,“为师岂可和天下之谋士相提并论,倒是元儿你,若他日有成,莫不准乃治世之臣。” 魏璟元莞尔,“师傅谬赞,元儿无此本领。” “元儿你毋须自谦,岳儿的身边正需要你这样的颇具谋士之姿的人,为师还是方才那话,岳儿将来会是个好皇帝。” 魏璟元应声道:“好的皇帝绝非善类,善者非能胜任。” 厉卓言会心一笑,“元儿看的通透,只是不知你将如此面对?” 魏璟元稍有沉默,不待开口,厉卓言再次说道:“为师有一条可保命之妙计,除你之外无人可胜任。” 魏璟元好奇道:“师傅不妨说来听听,若学生可当之必不推辞。” 厉卓言了然,随手从怀中拿出早已写好的锦囊,递于魏璟元说:“此妙计就在这锦囊之内,为师今日前来正是为了这个。”说罢,厉卓言掀开帘子向外看了眼,“已快到京华门了,为师还要要事要办,就此别过。”不待魏璟元做出应对,厉卓言已是出了马车,纵身一跃便消失在北朝初晨的街巷上。 “大少爷。”元宝在车外唤了一声。 魏璟元应声道:“守在外面。” “是。” 魏璟元打开了那金丝锦囊,从中取出一卷曲的字条,展开后上面是一行行书,字体清秀隽永,颇具洒脱之意。再看上面写了什么,魏璟元笃地瞪大双眼,怒火油然从心底而升,荒谬,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魏璟元再不想看二眼,将字条握在掌心中揉成一团。魏璟元万万没有料想到,厉卓言所谓的保命之计竟会是前世走过的旧路,魏璟元曾发过誓言,再不与人为男妻,事到如今,魏璟元更是坚定这一想法,绝不重蹈覆辙,哪怕这一世不再是刘乾,而是刘岳。 冷静下来,魏璟元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重要的细节,厉卓言既然想得到这样的馊主意,难不成刘岳对自己……魏璟元想起前世饱受摧残之时,魏景之曾有意劝说过魏景存,然而魏景存一意孤行,更说出“若是将他交给皇上,他就死不了了。”难道说,前世的刘岳就有意保自己一命? 凡事要事出有因,前世的魏璟元可以说是和刘岳成了敌对,平日里更没有过多交集……魏璟元似乎走进了死胡同,他想不通猜不透这一切到底是怎样的来龙去脉。 “大少爷,京华门到了。” 魏璟元从思绪中回过神,在马车停下后由元宝扶着下了车,与此同时,一辆铜顶奢华的马车随之而来,不过片刻,宋平舟从马车中下了来。 魏璟元慢步上前,“平舟兄可是恰准了时候来的?” 宋平舟笑道:“自然是的。” 二人并肩前行,由宫人例行公事后一同前往太子东宫。魏璟元与宋平舟眼见到了太子东宫,迎面而来一名婢女,乃是太子刘显身侧的人,名为莹夏。 “奴婢见过二位公子。” 魏璟元和宋平舟面面相觑,宋平舟先一步开口问道:“姑娘此时前来,莫不是太子有事要吩咐?” “奴婢正是太子吩咐而来。”莹夏行李,忙不迭又说:“太子殿下今日身体有恙,丞相大人已经和皇上请了旨,今日的课就可免了。” 宋平舟不比魏璟元简单多少,从小就经历了自家尔虞我诈之事,显然已经适应了这样的事情。宋平舟面色焦虑,关切道:“太子殿下身子不适,我等可否进去一探?” 莹夏摇了摇头,“皇上传了口谕,除丞相大人以外,一律不得探望。” 宋平舟不再多言,待莹夏走后,宋平舟恢复了往日笑眼的模样,“你的马车可是回去了?” 魏璟元想了想,“想必是回去了。” “无碍,我的马车还在京华门,顺道送你回国公府罢。” 魏璟元疑惑地扫过宋平舟,原来宋平舟早已知晓今日不必读书,看来,他在太子刘显身边还是起到了必然的作用。刘岳的这一步棋下的好,文韬纵然老奸巨猾,想必也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宋平舟的身上。 宋平舟见魏璟元打量着自己,朗声笑道:“璟元兄若不想归府,大可去长平殿。” “平舟兄倒是什么都想的到,既然如此,那我就转去长平殿罢,告辞。”魏璟元加快脚步出了太子东宫,顺着九曲回廊向长平殿而去。 这一路走来,魏璟元遇上了不少的宫人,能识得自己的并不多,就在魏璟元绕过玲珑宝殿,眼看就快到长平殿之时,魏璟元在长廊处看到几个宫人围做一团,窃窃私语着宫外发生的一件大事。 魏璟元从旁经过听到了些许,再算一算时间,果不其然,还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平阳水患。 第63章 天机 平阳州县,位于北朝西南面,不过百里便是罗洲小国,此处有一江河,名为平阳湖。说起这平阳湖当还有些故事,魏璟元前世之时还曾听五叔战简提及过这里。先祖皇帝在位之时,朝堂之上曾出过一位状元,名为董岭字湖广,正乃平阳人氏,此人才高八斗,更是能做的八股文,对偶之句文藻优美,殿试之时一眼便被先祖皇帝看中,钦赐翰林院学士。 这董广湖一生抱负终得夙愿,暗自发誓定要做一代名臣,将名留青史。起初,董广湖倒正是这般作为,将精力投入朝堂之上,终有一日,董广湖奉命入宫,竟在御书房碰见了先祖皇帝的七女,庆裕公主。那时的董广湖尚未娶亲,不知怎么地就和庆裕公主看对了眼,仅仅一眼便整日朝思暮想。庆裕公主为了这段姻缘,整日前去御书房求先祖皇帝赐婚,先祖皇帝对此倒也无过多干预,几日后便下了旨意。 董广湖和庆裕公主有情人终成眷属,本应为一段佳话,不料天公不作美,就在董广湖与庆裕公主成婚后的第三日,平阳湖决堤,水患肆虐,民不聊生。先祖皇帝苦于无计可施之际,文韬提出一个建议,由工部尚书谭子郜前去治理水患,而从旁协助的便是刚刚上任的驸马爷董广湖。 此时,董广湖虽贵为驸马,却不得在朝堂之上有任何官职,除却他是平湖人氏之外,董广湖的确对水利之事通晓一二,表面上看董广湖乃不二人选,实则这次前往老家,不过是文韬等人排挤构陷的一种手段。 文韬此举不过是为了排解心中怨气,他有意招董广湖为门生,却被此生当面婉拒,文韬何时受过此等羞辱,纵然他是个爱才之人,此时也不得不给董广湖一个教训。于是,董广湖在大婚后的第五日,便与工部尚书谭大人一同回了平阳州县,与庆裕公主临别时,董广湖心生不舍,趁无人察觉之际握住了庆裕公主的手,一通安慰最终分别在驸马府邸。 董广湖自知此番前去凶多吉少,纵是能全身而退,怕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董广湖笃定了想法,最终回到了平阳。先祖皇帝在位之时,北朝国库空虚,若眼下大肆治理水患,怕是要得不偿失,董广湖向谭尚书说了心中担忧,谭尚书则是一脸漠然,董广湖当下便有些了然,这谭尚书此行怕不是要治理水患,反倒是敛财而来。 董广湖授命于先祖皇帝,想来想去便将谭尚书之举呈上了奏折,命人快马加鞭赶往京都交予先祖皇帝。不料,此奏折只走了半途,竟被文韬下属截获,文韬看了一眼便恼羞成怒,谭子郜乃他门生,这董广湖明明早已没了官职,竟还敢与之作对,当真是不知死活。 文韬丝毫不顾及董广湖驸马的身份,派人将此事告知了谭子郜,顺便威严恐吓,若当真有敛财之嫌,定不轻饶。谭子郜得知此事,且知文韬不过吓他一吓,倒是董广湖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谭子郜为人险隘睚眦必报,既然董广湖不让他痛快,那他也决不让董广湖好活。 自此,谭子郜装作一心治理水患,董广湖见状颇为高兴,不料谭子郜此举不过是为了麻痹他而行之。董广湖放松了对谭子郜的观察,开始投心于平阳水患,两月之后,水患得到了明显的改善,董广湖心下一颗大石终缓缓落下,也正是在这个时候,隐藏在暗中的夺命刀悄然而至。 原来,谭子郜并没有在水患中停止敛财,更甚将贪得的银两如数地扣在了董广湖的头上,与此同时又是一道奏折送入宫中,先祖皇帝看后勃然大怒,下旨将董广湖以罪臣之身押解回了京都。 董广湖早已看透这一切,回到京都便是自己的死期,他百口莫辩,一生抱负最终毁于一旦,想来自己死于连中三元的文韬之手,倒也算的上荣耀。舟车劳顿,又赶上烈日骄阳,又怎是一介书生所能承受的,待董广湖回到京都,俨然脱了一层皮,庆裕公主得知驸马获罪,曾多次求见先祖皇帝,最终都是被无情驳回。 董广湖回到京都并未见到先祖皇帝,当天夜里便被刑部侍郎害死在牢狱之中。想来这刑部侍郎倒也胆大包天,董广湖虽为罪臣要犯,毕竟乃当朝驸马,他惨死于牢狱之中,先祖皇帝得知此事不免恼羞成怒,又一道旨意下来,将刑部侍郎剥皮抽筋。其实,此事在朝中某些官员的眼中都甚是明了,刑部侍郎不过是授命于文韬罢了,害死了驸马董广湖,自身也落得个身首异处,这便是朝堂上的暗潮云涌。 董广湖死后,庆裕公主不愿苟活,最终于驸马府上吊自尽。 民间有着各种传言,关于董广湖的议论好坏各有,有说是罪有应得,有说是错假冤案,一时间众说纷纭。 于是,直到先祖皇帝驾崩,太子刘赫继位,董广湖之事仍没有翻案,这罪臣的名头恐怕是摘不得了。如今是北朝十一年,平阳湖又遇水患,而此时平阳湖州县令仍是文韬所掌控,只因平阳湖距罗洲小国较近,行商十分之方便,乃一富庶宝地。 魏璟元想到此处,脑海中翻涌出一条妙计,原本有了春熙的帮助是不够的,想要除掉文韬必要剪其党羽方可成就大计。魏璟元加快脚步赶往长平殿,而此时刘岳刚刚起身,正由拂冬替其净面更衣。 魏璟元进入内殿便看到刘岳睡眼惺忪地望着自己,眉眼中平添些许惊讶之色。魏璟元不由看的一怔,他从没想过放松下来的刘岳竟是如此引人注目,碍于刘岳身份,魏璟元不得多看几眼便垂眼下去,行礼道:“璟元来的尚早,怕是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刘岳隐约勾起嘴角,“无碍。”刘岳摆了摆手,待拂冬一干人等退出了内殿,刘岳终露微笑,“过来帮本宫梳头罢。” 魏璟元应声走了过去,正预备拿起桌上篦子,刘岳竟开口制止了他,“连橱内有一桃木篦子,用那把给本宫梳头。” 魏璟元稍有愣神,急忙从三屉连橱的第二层中取出了那把桃木篦子,原以为这把篦子是刘岳的珍爱之物,不然亦不会收藏在连橱之内,可真当魏璟元看见,着实吃惊不小。这桃木篦子竟有些破损,颜色深旧,颜色暗淡,更甚少了两根办齿。 魏璟元不敢多想,举手正要为刘岳梳头之时,他竟在桃木篦子的另一面看见了一“元”字。魏璟元当下愣住了,白皙的手腾在半空,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刘岳从镜中打量着魏璟元,板着脸说:“为何迟迟不动手?” 魏璟元回过神,低声道:“敢问三殿下,这篦子是……” 刘岳冷哼一声,“你十岁生辰,二哥想要赠你一礼物,几经思索不得其果。那时我虽不懂二哥的心思,倒是历师傅有所提醒,于是便暗中让人做了这把篦子,想来等篦子做好,我在进言二哥,让他赠与你,如此你可明白了?” 魏璟元心中郁愤,他万万没料到,刘岳竟如此深谋远虑,虽是得历卓言提醒,倒也不难看出刘岳的心思。魏璟元抑制住心中不快,再次开口问道,“不知二殿下为何不得送出这篦子,反而让三殿下保留至今?” 刘岳不动声色道:“事有多变,二哥临时变了主意,本宫想来,定是淑妃有所察觉,如此女儿家之物,送了出去定会被人诟病,二哥与本宫那时虽小,可长大之后想必又会是另一番景象。” 魏璟元多有无奈,最终只得替刘岳梳头,“多谢殿下直言相告。”魏璟元自此再没提过这篦子为何会让刘岳保留至今,其实他早已了然,怕是刘岳的心思亦简单不了。 刘岳看着魏璟元,迟疑片刻后说道:“你不过比本宫大了两岁,竟让你做这种事,心中可是有所不快?” 魏璟元摇头,“殿下严重了,璟元能为殿下鞍前马后,实在璟元之荣幸。” 刘岳脸上存了一丝笑意,话锋一转又说:“太子今日告假,你可有想法?” 此时内殿唯有刘岳和魏璟元,悄悄话自然是说得。刘岳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更何况魏璟元的确是能帮到他的。 魏璟元猜想,“莫不是春熙的事情被皇上知道了?” 刘岳说:“父皇尚未知晓,春熙被太子安排在了宫外,而太子今日之举,不过是和文韬起了龃龉,正闹别扭罢了。” 魏璟元冷笑,“文韬倒是在太子身边安排了不少耳目啊。” “这还是你的功劳。” 魏璟元忙道:“璟元不敢居功,这往后的事情还不可掉以轻心,春熙的事情可暂且由着太子他们去,反倒是璟元现下有一事想要和殿下禀报。” 刘岳来了兴致,“哦,你倒是说说看。” 魏璟元小声道:“平阳水患了,情势不堪,民间多有流传,此乃老天震怒所致,宫中更是流言四起了。” 刘岳疑惑道:“此中可有玄机?” 魏璟元忙不迭点头,正□□说之时竟忽略了与刘岳的距离,近在咫尺,竟有些说不清的亲昵。刘岳天性敏感,自是察觉到了,不过他并不出言提醒,反而乐得享受魏璟元这一举动。 “殿下,此时国库尚不充裕,若现在大肆治理水患,怕是会引起大的麻烦,而平阳湖州县乃文韬的人,敛财自是不必说的,若抓准时机加把火,剪其羽翼可谓是事半功倍。” 魏璟元知道,朝堂上偏帮刘岳的大臣并不多,如何添火,又该由何人添火就不属于魏璟元分内之事了,此乃千载难逢的机会,刘岳能否抓住机会,借此打破太子刘显和二皇子刘乾两派之间平衡,就要看他的手段了。 第64章 交换 相对而言,魏璟元的提醒还是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刘岳从中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办法,历朝历代天灾水患不少,然而能治理的却寥寥无几。盛世修书如此,盛世治水更是如此。依照北朝现下的情势看,想要治理平阳水患无异于痴人说梦。不过水患即已发生,若是不治百姓又怎能安居乐业,想来皇帝刘赫这会儿正为此事头疼呢。水患的发生可谓是划分人与人之间的一道鸿沟,有人欢喜有人忧愁,忧的少喜的多。 治理水患定会由皇帝下拨大批银两,一级一级的往下走,真正能用在治理水患的银两着实不多,既然如此,那么银两何处去了?道理十分之简单,银两在官员经手之时被中饱私囊了。刘岳想到的办法倒也简单,命人在朝堂之上举荐一人去治理水患,而这个人必须是太子一派的,想来文韬那老匹夫定能看出其中门道,不过倒也不重要,只要刘乾和淑妃不是蠢钝的,定能趁机添油加醋,想不事成都难。 刘岳心中有了计划,神色之间与之前比较有着明显的变化。魏璟元见刘岳神色轻松,便知道他已是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话不可说的过多,点到即止,如此看来,刘岳当真是存有大智之人。魏璟元替刘岳梳头之时,彼此间相对无言,这倒让魏璟元想起了前世的刘岳,想来再过不久,待刘岳大婚之后,他便会披甲上阵了,那时便是大智大勇之人,唯有这样的人,才可当得一国之帝,才能为决断有速,才能一心打理朝政,才会诚心为百姓谋福祉。 “在想何事?”刘岳见魏璟元若有所思,不禁开口打破了平静的气氛。 魏璟元回过神,恭敬道:“回三殿下的话,璟元在想一事,不知该不会和殿下说来。” “但说无妨。”刘岳心中多有美意,原来魏璟元事事想要和他说时,竟是如此令人欢愉。 魏璟元沉默片刻,说道:“殿下,再过不久,璟元便会离了京都,回到我祖父的家乡瀛洲。” “为何?”刘岳听到这里难免心浮气躁,为何魏璟元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离开,难不成是因为篦子一事引起了魏璟元的察觉,让他发现了自己的心意?刘岳心中慌乱,纵然平日里不苟言笑性情冷淡,但他总归是个十岁有余的孩子,总会露出些这个年岁应有的心智。 魏璟元察觉到了刘岳的慌乱,忙安慰道:“殿下,璟元此番回瀛洲不二有因,一则是太子伴读实非良职,更因此让我举步维艰几近众矢之的,不敢欺瞒殿下,璟元的父亲母亲本就嫌隙颇深,想必殿下定能剖释。” 刘岳不难看出魏璟元此番言语乃肺腑之言,上到帝王家,下到百姓家,又有几何是能安定的。魏璟元家境特殊,父亲雍国公魏国淮中庸而不立,母亲陈氏又乃淑妃亲姊妹,刘乾姨母,如此看来,魏璟元为太子伴读一事,定是引发了一连串的琐事。 刘岳脸色凝重,冷声道:“另一原因又何解?” 魏璟元再次开口,阐述道:“殿下,这第二个原因是璟元想从瀛洲备考科举,进士解元会元状元,璟元很想一路走来,若我当真是德才兼备之人,他日定能为殿下分忧解愁。”魏璟元一番话说的诚恳,其中还有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不得说明的,在过不久,雍国公府将会面临一场*,他定要及时撤离,以保万安。这一原因是魏璟元不得与刘岳明里说的,唯有让自己态度诚恳,望能感动刘岳放自己离去。 不出所料,刘岳并未理解魏璟元,反倒板着脸说:“何以要去瀛洲入仕途,你乃国公府嫡子,纵然父皇并未下旨册封,你依旧是国公府的长子,世袭爵位指日可待,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回了瀛洲,如此倒是浪费了大好时机。” 刘岳所指的时机有二,一来是雍国公府的情势他甚是明了,魏国淮迟迟不请示皇上下旨,定是别有居心,魏璟元若此时选择回了瀛洲,怕再回来时国公府难有他容身之地。再则,刘岳这里还是相当看重魏璟元的,待有朝一日魏璟元世袭了爵位,刘岳身边更是少不得他的帮衬,与己与私,他都不会允许魏璟元离开。 魏璟元见所得未果,不禁有些为难,唯有再下一剂猛药,方可得偿所愿。 “殿下,璟元可以一事来换取离开京都,不知殿下可愿听闻。” 刘岳愣了愣神,抬眼瞥过,“速速说来。”刘岳当真心有不顺,连说话的语气都变的极为不友善。刘岳心道,不任你舌灿莲花,也别想踏入京都城门。 魏璟元退后半步,撩袍跪下,肃谨道:“殿下,璟元离开之时,有一计可以换掉太子东宫的侍卫,更可以让二皇子被禁足德心殿不得外出,不知殿下觉着可好?” 刘岳猛地转过身,垂眼看着跪着的魏璟元。太子东宫的侍卫一直是刘岳以及各位皇子头疼的原因,纵然他已经有了宋平舟这颗重要的棋子,得到的消息却少之又少。太子东宫的侍卫是文皇后亲派的,若要换掉谈何容易。至于刘乾被禁足,着实是一件美事,若当真能事有所成,刘岳大可趁此机会在朝堂之上做一番手脚。 刘岳面临两难境地,一来他不想让魏璟元离去,二来又不得不对魏璟元的提议有所动容,他该如何抉择呢。刘岳心烦意乱,不等魏璟元再说话,一摆手便说:“此事容后再说,时辰不早了,本宫还有去书房读书,太子既然今日身体有恙,那你就于这里陪本宫罢。” 魏璟元垂头不语,直到刘岳再次勒令道:“还不起来给本宫更衣。” 魏璟元无可奈何,从地上起来后替刘岳换了衣裳,又用了半柱香的时辰陪同刘岳用了早膳,当二人赶到书房之时,李太傅与二殿下刘乾早已入了状态。 二人进了门,李太傅不悦地瞥了刘岳一眼,在他眼中这位殿下虽然聪明,却从不过分用功,看来这没有母妃的皇子,无人督促是无法上进了。再看坐于案牍前的刘乾,便顺了眼缘,李太傅早有心思,想要将嫡女李琴瑶嫁与刘乾为皇子妃,不说刘乾能否如愿登上皇位,哪怕是得封地一块,李琴瑶亦是身份尊贵的王妃。 李太傅对于刘岳的迟来并无苛责,点点头示意让刘岳入座,当他再看刘岳身后跟着的魏璟元,眼中着实一亮,李太傅近几年并未见过魏璟元,如此倒是长相越发俊美了。李太傅早知这魏璟元弃武从文,想来老国公一生戎马战功赫赫,不知泉下有知是喜还是忧啊。 相对李太傅冷淡神色,刘乾着实欢愉了不少,他放下手中笔,忙对魏璟元招了招手,“今日太子哥哥身体有恙,我原以为你不会来呢,竟没想到你和三弟一起来了。”刘乾指着身旁的案牍,“既然来了,就与我同坐一处,待太傅教授完,我与你去德心殿用午膳,今日母妃可是让小厨房做了很多好的吃食。” 魏璟元垂头浅笑,心中却厌恶无比,在李太傅示意后,魏璟元走过去坐在了刘乾身旁,越过他,魏璟元偷偷窥视刘岳,只见他深埋着头,专心读书,并未将这一幕放于心上。 魏璟元越发地想笑,这刘岳着实是个有意思的人。 李太傅此时很不合时宜的干咳两声,刘乾连忙端正了神色,专心于诗书之上。魏璟元在听李太傅授课之时,漫不经心地扫了刘乾几眼,不得不说,前世他是刘乾的枕边人,深知刘乾的用功,只可惜,他不如刘岳那般隐忍,最终功败垂成,魏璟元不免有所幻想,若当初刘乾真的当上了皇帝,他会是个好皇帝吗? 其实这不难猜想,刘乾功败垂成之时带走了李琴瑶,而留下了他等死,从这一点来看,刘乾纵然取舍有断,到底还是有弱点的,有弱点的人是没办法当一个明智的皇帝的。 魏璟元想了很久从前的时,最终还是在李太傅一声严厉的咳嗽中回过神。魏璟元端正神色专注于听讲,直到晌午过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李太傅终于捋着胡须离开了书房。 没了李太傅的约束,刘乾顿觉轻松,又无下人在身侧,便毫不顾及礼仪的伸展着胳膊,口中说笑道:“李太傅近日来越发严厉了,我想不集中精神都不成。” 刘岳碍于身份不得阿谀奉承,魏璟元自是将担子挑了过去,笑着说:“二殿下太子聪慧,定是能领悟出太傅所授心德。” 刘乾笑道:“何以逢迎,速速与我去德心殿用午膳,饿坏本宫可有你受的。” 魏璟元心有不快,面上笑着说:“回二殿下的话,再过一炷香历师傅便会入宫传授武艺,璟元怕耽搁了时辰,还请殿下恕罪。” 明目张胆的婉拒,刘乾登时沉了脸,“不妨事,我可命人将午膳备在三弟宫中。” 闻言,刘岳忙道:“弟弟听二哥吩咐便是。” “如此甚好,走罢。” 魏璟元立于刘乾身后,冷眼看着他的背影,心道你要找死,那我便成全你。 第65章 莫怕 魏璟元对刘乾厌恶远远没有恨来的那般多,前世刘乾的所作所为,魏璟元是一刻都不曾忘记,刻骨铭心地提醒着他,有朝一日,定要刘乾尝到前世自己所受之苦的百倍千倍,事若不成定不罢休。 前世的魏璟元不曾算计过任何人,如今再看自己,竟有种忙碌不堪的势头,一旦人复杂多变,心境也会随之而变,这对于原本心胸宽广且善良的魏璟元实则算不上好事。魏璟元不曾忘记平生所学,他若大仇得报,势必要做回原来的自己。 魏璟元陪同两位皇子去了长平殿,而后刘乾命人去了淑妃宫中,将小厨房中的人唤了来,每一道膳食都是有刘乾亲自吩咐的,大有一掷千金讨魏璟元欢心的意味。魏璟元面对刘乾此举无动于衷,倒是让刘岳津津有味地看上了热闹。 用膳中,刘乾不停地让左右替魏璟元布菜,直到午膳过后,历卓言前来总算让这位“处心积虑”的皇子离开了长平殿。魏璟元心中有了计划,在刘乾离开长平殿之时,平淡自若地冲历卓言抱怨了几句,无非是入宫之时过早,不得用膳,今日倒是被个无名鼠辈偷去了吃食,此番言论即刻意提醒了刘乾,更是把历卓言好损了一通。 刘乾果真不负所望,将魏璟元每日入宫不得用早膳一事记在了心里,暗自窃喜机会的到来。魏璟元眼见刘乾欢愉地离开,历卓言这才从一旁笑道:“元儿方才一番话,虽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却也连为师一通骂了去。” 魏璟元碍于刘岳在场,不得冷眼相对,尽量缓和了语气说道:“学生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并无虚假,相信历师傅定能引以为戒,莫要在做那样不得体的事了。” 话音方落,一声隐忍的笑声传入了魏璟元的耳朵里,他诧异地回头看了眼坐在首位上的刘岳,他竟然是在笑,不过也仅限于一瞬之间刘岳便恢复了往日冷淡的模样。 历卓言自然也是听到了,心中畅快道:“曾几何时,也有人用同样的语气教训过为师,当真是让人怀念的。”历卓言双手背于身后,细细打量着魏璟元片刻后说道:“为师曾有位故人,眉眼之处与元儿多有相似,性情倒也算得如出一辙,如今元儿越发颀秀,着实让为师更是想念那位故人了。” 魏璟元有所震惊,疑惑地看着历卓言问道:“敢问师傅,您的那位故人身在何处?能否让学生见上一见,也好证实师傅所言是否属实。”魏璟元原不曾关心这些,不过历卓言这番话竟牵起了魏璟元心底一丝丝的好奇,若真如历卓言说的那般,自己会不会与他的那位故人有所牵连之处呢。 历卓言多有茫然,后又笑着说道:”为师竟不曾知道元儿也有好奇这世间之事。” 魏璟元颇有无奈,“历师傅严重了,学生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又何以有悟透这红尘之能,师傅谬赞了。” 历卓言心道魏璟元牙尖嘴利,自知与他较起这歪理占不得上风,当下便作罢了。历卓言话锋一转,似是望着宫墙外的某一个地方缅怀道:“为师与那位故人多年不曾相见,然而他又并非北朝之人,若要让为师将那位故人引荐于你,怕是要让为师为难了。” 魏璟元心中越发惊奇,忙不迭道:“历师傅的故人并非北朝的人?” “不错,他生于泾崎国,想当年为师云游四方,因缘巧合让为师在泾崎国内走了一遭,终识得了那位故人。”历卓言神色稍显失落,轻声道:“都是过往之事,不提也罢了。” 魏璟元心中疑惑颇深却又不得继续发问,历卓言看得出他心中充满了好奇,再次开口说道:“待有缘相见那位故人,为师定会引荐于你。” 魏璟元了然,笑了笑说:“那就有劳历师傅了。” 历卓言应声点头,“时候不早了,元儿且去内殿换了衣裳,为师好与你和三殿下骑马射箭。” 魏璟元怔了怔,“骑射?” “正是。”历卓言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魏璟元,“元儿莫不是怕了?你自是安下心来,为师传授武艺并不苛刻。” 魏璟元并不多言,转身进了殿内,遂请示了刘岳后方由拂冬引入内殿更衣。此时外殿唯有刘岳与历卓言二人,师傅两个自是要说些推心置腹的话。 刘岳待婢女拾掇了桌上的残羹剩饭后,轻声对历卓言说道:“璟元今日与本宫说了一事,师傅倒是听听看该如何去做才好。” “哦?”历卓言很早就留意起了魏璟元,现如今能让刘岳在意的事情,想必是有值得推敲的地方。 刘岳将魏璟元提及的平阳水患一事告知了历卓言,又将其中的细节详细明说,历卓言先前还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直到最后竟是眉头紧蹙,沉思不得其语。 刘岳等了小一阵子,方开口问道:“师傅以为如何?” 历卓言一扫脸上阴霾,转而笑吟吟地说:“元儿心思敏捷,此事若做的好,定能事半功倍。” 刘岳冷眼一瞥,“本宫自是知得,只不是不知该如何去办方能事半功倍?” “说来也好办,此事交与为师便可,请殿下放心。” 刘岳自是信的过历卓言的,此事暂且如此,刘岳话锋一转又说:“璟元还有一事倒是为难了本宫,实在不得其果,还请师傅开导。” “殿下说来便是,为师若能开导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历卓言的神态算不得恭敬,惹的刘岳冷眼一瞥,继续说道:“璟元要回瀛洲,那里是老国公的家乡,想来师傅亦是知道,本宫身边值得信任的人并不多,若璟元离开,本宫定有失意。” 闻言,历卓言直言道:“敢问殿下为何而苦恼,想必并非是元儿要回瀛洲这般简单罢。” 刘岳点点头,冷然道:“本宫不允他回瀛洲,不料璟元竟提出一个条件,希望本宫能放行于他。” “是何条件?”历卓言对魏璟元的探究越发深刻了,无不充满了好奇。 刘岳再次将魏璟元的原话说给了历卓言听,然而就在刘岳提及此事时,魏璟元早已从内殿更衣返回,他站在内殿与外殿的那道门后停下了脚步,既然历卓言与刘岳有话要说,那他且是等一等罢。 刘岳说罢,询问道:“师傅意下如何?” 历卓言心中叫苦,眼前这位殿下虽是他的学生,却又身份尊贵,想来他心中早已有了决断,既然说于自己听,不过是想让自己将这差事抗在肩上,也罢,既是如此,历卓言便当了一这回罢。 “殿下,为师的以为,此事大好,即可换掉太子东宫的首位,又可让二殿下禁足德心殿,殿下要知道,这一机会可替殿下在朝中建立功勋,岂非千载难得的大好时机?” 刘岳满意地点点头。刘岳虽是应下了历卓言的话,但他此时的心中并不觉着畅快,反倒是多有郁愤。刘岳本意是不想放魏璟元回瀛洲的,但他已经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留人还是抓紧时机不过是一念之间,孰轻孰重他还是掂量的清楚的。 魏璟元在内殿听的真切,同样是心中复杂。魏璟元欣喜着刘岳的应允,回了瀛洲一切都可以从那里开始,可真当刘岳答应了,魏璟元又无法形容心中的苦涩。前途与一个人相比,刘岳看的十分清楚,就好像当年的刘乾,在自己没有用处了之后,便弃如敝履。 人性不过如此。 魏璟元见刘岳与历卓言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便故意将走向外殿的步伐踩的重了些。刘岳和历卓言有所察觉,闭口不提,反倒神情泰然的吃起茶来。 这一幕三个人心知肚明,不点破罢了。 今日历卓言要教骑射,故得了皇上的旨意由侍卫牵了两匹小马到了长平殿后身的忻园林。这一处林子还是先祖皇帝在位时建成的,不过自从刘赫继位后,这忻园林便无人问津了,原只是刘赫厌弃这里,当年的刘赫虽贵为太子,却不得先祖皇帝宠爱,倒是那七皇子甚是得先祖皇帝的欢心,这长平殿与忻园林便是当年七皇子所住之地。 由此可见,现如今长平殿给了刘岳居住,而后面的忻园林自然更是不得人打理,直到历卓言入宫当了刘岳武师,这忻园林才重回了众人的记忆中。 忻园林内,历卓言指着一匹性情温驯的小白马说道:“这匹马性情温和,元儿便骑着一匹罢。” 魏璟元应声点了点头,再看刘岳那匹通体一抹黑的小马,魏璟元不禁心凉胆寒,这小马虽小,竟给人一种天生不好驯服的暴躁之意,鼻子里不时地呵出重重的声音,魏璟元看了几眼便离的远远的了。 魏璟元前世不曾学过骑马,唯有的一次还是在刘乾的保护上骑了一阵,如今一头热的拜了历卓言门下,着实有些叫苦不得了。 “过来。”刘岳突然开口,冲魏璟元摆了摆手。 魏璟元应声走了过去,“殿下。” 刘岳上扬了嘴角,“有本宫在,你莫要怕。” 第66章 纵马 历卓言很少会在刘岳的脸上看到张扬的表情,这就好像前些年刘岳得了旨意,跟随皇帝一同前往同州行宫狩猎,刘岳那时年岁虽小,可这骑射的功夫并不落后他人,当日狩猎收获颇多,更得到了皇帝刘赫的赞扬。历卓言对那一幕铭记于心,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他看到了刘岳的心,他是一个懂得收敛自我情绪的人,小小年纪尚且如此,待长大后更是不可估量。 刘岳那日表现的恭敬,无半分骄傲自满,皇帝看了后心感甚慰,就此再无其他表示。 往日记忆从眼前转瞬而过,历卓言再看刘岳之时,先前那一抹张扬得意的神情不见了踪影,只见他趾高气昂的跨马而上,双手紧紧勒住缰绳,目光关切地对魏璟元说道:“照本宫这样做即可,双手紧紧拉住缰绳。” 魏璟元站在小白马身前,犹豫半晌终于抬脚踩上了马镫。不出意外地,小白马猛地抖动着身体,从鼻孔中呵出阵阵热气,大有闹脾气的架势。魏璟元中途吓退,脸色铁青地仰起头对刘岳说:“殿下,这马怕是认生。” 不待刘岳说话,历卓言先一步走来过来,大笑:“元儿莫怕,看为师的,只要动一动手指他便会听命于你。”说罢,历卓言走到小白马身前,用手指在白马的额上轻轻一点,颇有点神仙点化的意味。作罢,历卓言转过身笑道:“此马已得了为师的指令,元儿此时大可放心上马了。” 魏璟元无论如何紧张已不是打退堂鼓的时候了,窥视刘岳,他正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不过并没有多少不耐烦。魏璟元松了口气,再次攥紧缰绳,一脚踏上马镫,用尽全身力气跃马而上,当他坐在小白马身上时,小白马竟真的没有方才那般躁动,温驯的很。若不是魏璟元前世活了一遭,这一世定会被历卓言蒙骗的,他即没有表现出惊恐亦没有讶异。 历卓言此刻便是失落的,他苦笑道:“元儿年岁尚小,大可不必如此的,今日全当你和岳儿一起玩耍,可好?” 刘岳听闻历卓言直呼他名讳,心中不免有些懊恼,不过他却是没有责难于历卓言,毕竟他说对了这次骑射的目的,不过是他与魏璟元之间犹似兄弟般的玩耍,出于这句话的大功,刘岳不打算追究历卓言的失礼。 刘岳坐于马上冷眼扫过历卓言,再看魏璟元时竟眼中带笑,“随本宫来吧。”刘岳大声高喝,甚有威赫的气势,魏璟元见此再无回头的余地,犹豫片刻便勒紧了缰绳,依葫芦画瓢地喝了一声,小白马得了指令,慢慢地朝忻园林的入口处跑去。 魏璟元原以为骑马会是件不易成功之事,现下骑在马上倒也多出几分悠然自得。眼前刘岳与小黑马的身影越发渐远,小白马似乎变的躁动不安,不思这般慢慢奔跑。魏璟元常年不与马儿打交道,自是不了解这马儿的脾气,正在他稳下心想要沿途欣赏这忻园林的景色时,小白马的身子突地一晃,随后亦如一只白羽箭狂掠而去。 魏璟元被突如其来的变动吓的慌了神,急忙俯下身子抱住了小白马的脖子,一路上风一般冲进了忻园林。不远处,历卓言收回右手背在身后,为了能让魏璟元习惯坐于马背之上,他不得不利用下暗器了。 魏璟元拼了命地抱住小白马的脖子,待他被小白马带进了忻园林时,刘岳正手持弯弓射出一只箭羽,突地,一声凄惨的叫声响彻忻园林,魏璟元侧耳细细听了一阵,直到哀嚎声渐渐转弱,此时他已被小白马带到了刘岳身侧。 “如何?” 魏璟元自认是狼狈不堪的,束好的头发散开少许,正随着微风轻轻飘荡着。魏璟元抿了抿嘴,待情绪有所缓解方说道:“不知殿下所指是何事?”以魏璟元的理解有两点,一则是刘岳询问的是他骑马的感觉如何,二则是刘岳向自己询问他的箭法如何。 刘岳浅笑道:“你的确聪明,你想到的本宫都在问。” 魏璟元无奈,皇家的人就无人是好与相处的。魏璟元见小白马停下来与小黑马并头吃着忻林园中的嫩草,想来不会再次‘发狂’,魏璟元安定下来,松开了手中的缰绳,冲刘岳作揖道:“回殿下的话,若不是马儿突然发狂,想来璟元亦会享受一二。”说罢,魏璟元朝不远处的丛林中望去,再次开口说道:“殿下的箭法极好,璟元尚来不及看,箭羽便飞了出去。” 刘岳颇有些洋洋得意,仰起头看着不远处说:“你骑马略笨拙,既然历师傅尚未跟来,那就由本宫亲自教你罢。”说罢,刘岳突然冲魏璟元伸出一只手,似笑非笑道:“过来与本宫同乘一匹马。” 魏璟元一愣,忙不迭地说:“璟元不敢,殿下身份尊贵,岂可和……” “无碍,你且过来便是。”刘岳不悦的声音打断了魏璟元的话,腾在半空中的手再次朝魏璟元的面前伸了伸,“若还是不过来,那本宫下旨可好?” 魏璟元心中苦笑,这与强迫又有何分别?魏璟元无可奈何,最终朝刘岳伸手,当两只差不多大小的手握在一起之时,魏璟元清晰的感受到刘岳手掌上长着的薄薄的茧子,尤为粗糙。魏璟元抬头看向刘岳,想来这也正是他身为皇子的凄凉与悲哀,若不努力,又怎能在这高墙深宫之内存活至今? 魏璟元想起前世的刘乾曾对他说过的一句话,“无用的人岂可于宫中存活?能保全性命的又可是等闲之辈?”现下细细想来,刘乾这番话是极为有道理的,于宫中,无论是主子还是奴才,想要活下去总归要学会审时度势与看他人的脸色。 魏璟元与刘岳两手相握却陷入沉思,刘岳并未催促他,反而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直到魏璟元从回忆中回过神,刘岳才面带微笑道:“再想何事?” 魏璟元自知失礼,忙道:“殿下,璟元溜神,还请殿下恕罪。” 刘岳甚是喜欢魏璟元的这只手,我在掌心中温暖柔软,不似自己这只手那般粗糙。刘岳不动声色地捏了捏魏璟元的手,笑着露齿道:“无碍,过来罢,本宫会扶于你的。” 魏璟元应声点头,待两匹马儿走近,魏璟元借着刘岳的手力将一条腿跨过了马背,尚未坐稳之时,刘岳于身后用另一只手裹紧了魏璟元的腰身,用力一提便将魏璟元抱在了身前。 “殿下……”魏璟元羞愧难当,此等姿势他并不陌生。 刘岳虽比魏璟元年岁小,身子的长成却要比魏璟元来的好,他双手绕过魏璟元的腰身,用力勒紧了缰绳,双脚于马肚上用力一夹,小黑马登时来了精神,霎时便飞了出去。 魏璟元屏住呼吸,耳旁呼啸而过着阵阵风声,他僵硬着身体坐于刘岳身前一动不敢动。突地,刘岳凑近,在他耳旁轻轻呵着气,声音轻柔道:“无需如此紧张,有我在定不会摔你下马。”刘岳此时用的称谓并非是本宫,而是我。刘岳对此时二人的独处尤为高兴,他双臂圈着魏璟元的腰纵马狂奔在忻园林中,然而此番前来忻园林的目的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殿……殿下……”魏璟元无学武根基,颠簸与马背之上尤为辛苦,纵然他现下不在惊恐,却也不能稳下心来欣赏沿途的景色。 刘岳心情大好,笑着问道:“何事?” 魏璟元原本是想让刘岳放慢骑马的速度,不料他竟从刘岳的话中听出了笑意,于是,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被他硬生生地压了下去,转而指着忻林园不远处的一凉亭说道:“殿下,能否带璟元带那里去瞧瞧?” 刘岳笑道:“这又有何难,抓紧缰绳。”说罢,刘岳再次双脚夹马肚,小黑马再次加速,朝忻园林中的奉贤亭而去。 纵马狂奔的途中,刘岳偷偷凑近了魏璟元,从他的耳后轻轻嗅了嗅,一股淡淡的墨香袭来,不禁让刘岳有些着迷。 “殿下。” 刘岳一愣,急忙离开了魏璟元,轻声道:“何事?” 魏璟元方才感受到了刘岳在身后的动作,他深怕自己担忧的事情再次发生,迫不得已想对刘岳说出类似警示的话语,然而话到嘴边,魏璟元竟有些力不从心了。魏璟元微微摇头,笑了笑说:“殿下,我今日很高兴。” 刘岳笑问道:“为何?” “殿下何不猜猜看?” “这有何难。”刘岳靠近魏璟元,小声道:“可是因为与我同乘了一匹马?” 魏璟元实在想不出该如何继续这番话,看来这刘岳俨然已经长大,心思越发深沉的同时对某种若有若现的感情也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幸得自己即将离开京都回了那瀛洲,若不然……魏璟元实在不敢继续想下,也罢,今日已经如此,不如就抛开以往的心思痛快一回。 魏璟元并未回答刘岳的话,而是话锋一转,极小声说道:“待那日功成,我望殿下能带璟元前往塔珢克草原纵马狂奔。” 刘岳没想到魏璟元会提出如此要求,茫然道:“为何会想到塔珢克?”塔珢克位于北朝的北面,那里是游牧民族的栖息之地,水草丰富,正是纵马狂奔的盛大。 魏璟元笑道:“璟元听闻祖母曾提及过,当年璟元的祖父便是在塔珢克与岭南国交战,祖父也正是在那一战之后辞世的,所以璟元很想去那里看看。” 刘岳了然,低声道:“好,待那日到来,我定不负你所望。” 魏璟元微微一笑,“璟元先谢过殿下。” 魏璟元与刘岳纵马到了那奉贤亭下马,由于魏璟元不善骑马,又于马上颠簸之久,双脚落地之时竟重心不稳向前倾倒,幸得刘岳于他身后及时抱住,“你不善骑马,待日子久些便会习以为常的。” 魏璟元与刘岳靠的如此之近,不得亦不敢抬眼看向他,唯有惴惴不安地点了点头,轻声道:“殿下,璟元无碍了。” 刘岳浅笑,“你身子弱,还是由本宫带你过去罢。”刘岳此时再次将称谓换成了‘本宫’而非我,其中含义无需言表,然而,刘岳口中所指的‘带’并非普通的带,而是绕到魏璟元身前,双膝弯曲,语气似是严厉道:“上来。” 魏璟元当真是哭笑不得,亦有种骑虎难下之错觉。魏璟元心知此事不得婉拒,但表面上仍旧要推辞一番,他说:“殿下这可万万使不得,璟元怎敢让殿下……” 果不其然,刘岳显得尤为不耐烦,厉声道:“本宫让你上来便上来,无需废话。” 魏璟元深谙朝堂表面功夫,想来对刘岳亦是受用的。魏璟元无退路可走,唯有双手攀住刘岳的肩膀而上,由他背着自己进入了奉贤亭。 落座后不到半柱香,历卓言这才迟迟而来,身旁更是跟着侍女拂冬。魏璟元从亭中打量着他二人,心中豁然开朗,原来今日刘岳的举动还是有痕迹可循的。史书中多有记载,无论受宠与不受宠的皇子,大多都有放下身段为身边有用之人做些感彻心扉之事,想来刘岳今日之举定有此含义,不过,历卓言能否洞悉刘岳心中的另一个想法吗? 历卓言从不远处走来,他见魏璟元双眼明亮且盯着自己,心下便笑了,看来他这个学生当真是颇具谋士之姿的,若好好调-=教一番,他日之功不可估量。历卓言入了凉亭,拂冬紧随其后,将事先准备的酒茶糕点置于石桌之上,后慢慢退出了奉贤亭。 三人落坐,历卓言吃了口酒方开口说道:“此情此景倒是极好的,唯有欠缺便是少了些歌舞笙箫,可惜实在是可惜啊。” 魏璟元低头吃茶,刘岳自是不理会历卓言的一番话,着实让他老人家碰了个软钉子。 自古有云,天有不测风云,方才万里晴空,一转眼便是乌云密布,竟是刮起了阵阵大风。 历卓言手腾半空,片刻后说道:“不过半柱香便是要下雨了,若殿下无事还是早些回长平殿罢。” 刘岳原本还想与魏璟元一同吃茶,既然历卓言如此说了,想必是有事情要交代于魏璟元,于是刘岳起身,对魏璟元说道:“时候不早了,吃完茶就让师傅送你出宫罢。” 魏璟元忙起身,“多谢殿下挂怀,璟元恭送殿下。” 刘岳走出奉贤亭,原本小黑马在不远处吃草,竟不知是何时那小白马偷偷跟了来,两匹马儿共处一处吃草的场景竟让刘岳心生羡慕,他忙回过头,再次对魏璟元吩咐道:“这小白马本宫赠予你了,养在宫中以备你骑射之用,名字你回去想个好的便是。”说罢,刘岳不待魏璟元应声便慢步而去。 魏璟元看着刘岳远去的身影,无奈的上扬了嘴角。 历卓言此时起身来到魏璟元身旁,同样看着刘岳离去的方向,他笑着说:“你回瀛洲是个明智的选择,不为了你,也要为了殿下。” 魏璟元淡淡一笑,“师傅既然了解殿下的心思,就应该献计让殿下同意,让我继续留在刘乾身边。” 历卓言叹气,“此时非彼时,纵然计谋成功,对于殿下与为师而言,都是得不偿失的。” 魏璟元侧头而笑,“得历师傅夸赞,当是璟元几世修来的福分。”说罢,魏璟元迈步出了奉贤亭。 第67章 发觉 魏璟元深知想要回得瀛洲并非易事,眼下虽得了刘岳的应允,但其掌握自己能否离去的关键还在魏国淮手中,不过依照魏国淮的心性来看,一旦自己出事,魏国淮定会答允回瀛洲一事,至于大夫人陈氏那里,大可不必放于心上。 魏璟元一路走来思绪繁多,不料回过神时早已到了宫门口。这并非魏璟元入宫时的京华门,而是到了皇宫十六门中的六个小门,名为重行门。重行门实非重地,负责守卫的兵卫并不多,来人见到魏璟元着实有些惊讶,瞧着眼前已有了少年风姿韵骨的人想必身份低不了,守卫头领急忙上前。 魏璟元不待他说话,便开口道:“我乃太子伴读,今日于宫中迷了路,不巧来到了重行门,还要劳烦守门将领行个方便,于我从此处离宫。”京华门乃皇宫十六门中的一拱大门,与重行门相较之远,魏璟元不得再次返回从京华门离宫。再则,从重行门往前不到一里地便能到了曹氏和梁镇暂时栖息落脚之地。 闻言,那人问道:“听闻太子殿下有三位伴读,不知尊下是?”这人是见过文韬之子文铭庄的,至于口口相传的宋平舟与魏璟元他是不得见过的。 魏璟元如实相告,“我乃雍国公长子,魏璟元。” 那人一愣,后忙露出谄媚笑姿,“不知是魏公子到来,还请见谅。”说罢,他回身对守门侍卫吆喝一声,重行门一直牢牢扣死的钥便提了开,魏璟元与那人一前一后过了重行门,与此同时魏璟元还在那厚重的钥上看到了斑斑锈渍,想来这重行门很少有人过来,兴有段时间不曾开启了。 魏璟元驻足重行门前,那人颔首行李过后退了门内。魏璟元听到门内传来了下钥的声音。原本这声音也并不足为奇,魏璟元迈开步子小行了一段距离,突然,魏璟元停了下来,再次回头看着重行门,目光上移,见到的是空空的城门于角楼。不知为何,魏璟元有种感觉,总有那么一天,这重行门的松懈的守卫会帮自己一个大帮。 魏璟元暂且搁置了心中疑惑,独自一人朝梁镇与曹氏居住的那间草屋而去。行至不到半里,一座小山映入眼帘,依旧是草木丛生,鸟语花香实则算不上,倒也平添一分安静淡雅的韵致。魏璟元难得有所放松,一路行来两处瞧望,直到路过山脚下那条小溪,溪水中一男子正赤膊于水中打捞着什么。 魏璟元原是无意于他人,继续赶路,不料那溪水中男子突地唤出声来了,“爷,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魏璟元怔了怔,定睛看着溪水中的男子,不料想竟是梁镇。魏璟元忙停下脚步,轻声询问道:“你这是作甚,时下并非太过炎热,已是离入冬不远,岂不是要感染了风寒?” 魏璟元一连串的话引得梁镇大笑,他从溪水中走了出来,于魏璟元面前悠然自得地穿着衣服,“爷近日不常来,怎地一来就甚是关心小的,当真是让小的感动万分啊。” 梁镇身材不似魁梧却也健硕,魏璟元扫了一眼忙撇开头,淡定自若道:“爷并非是关心于你,而是过几日爷便要离开京都回了那瀛洲,为了以防爷不在你惹下祸端,便决定将你一同带上,你可是愿意?”魏璟元此番话说的冠冕堂皇,其真正含义无异于少了人做事而已。 梁镇心领神会,笑着道:“爷吩咐的事小的怎敢不从,只是……”梁镇说出了心中担忧,“曹氏该如何安置,想来再过两三月她便要临盆了。” 魏璟元也正想提及此事,“爷已经想好了,就由你暗中带着曹氏回瀛洲,车马费爷自会想办法的,一路上还要处处小心,定不要让曹氏与她腹中之子出现差错。” 梁镇忙道:“小的明白,只是不知何时出发回瀛洲?” “等爷的消息便是。”魏璟元转身要原路返回,梁镇忙拦了上去,“爷怎么刚来便要走了,不去屋里吃口茶吗?” 梁镇虽是穿了亵裤,而上身依旧打着赤膊,魏璟元与他如此之近,忙退后两步,脸色不悦道:“时候不早了,爷还有要事要办,你且回去看着曹氏罢。”魏璟元不待梁镇让了路,已是绕过他加快脚步离开了。 魏璟元深知梁镇性情如此,倒也不往心里去,只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放肆,着实让魏璟元有些恼怒,若不是现下身边除了他再无他人可吩咐,魏璟元定要重重的责罚他才能解心头之气。 魏璟元按原路返回,途经重行门绕了半里远路,终于重回了京华门。不出所料,魏璟元见到了一直守候在京华门处的元宝以及赶车的小厮。元宝离老远见到了魏璟元,焦急且不安地跑了过来,一脸担忧道:“大少爷,您这是去哪了,元宝甚是担心您呢。” 魏璟元笑了笑,“宫中有些事情耽搁了,倒是让你担心了。” 元宝松了口气,笑道:“大少爷没事就好。”元宝先行魏璟元一步到了马车前,他竟是匍匐而跪,低声道:“大少爷,元宝今日出门赶的急了些,不曾待踏来,大少爷就踏着元宝上车吧。” 魏璟元怎么肯答应,竟是绕过元宝攀住马车跃了上去,待他进入马车内后,对着外面依旧跪着而不自知的元宝说道:“还不起来,耽误了我用膳的时辰且小心打你板子。” 元宝诧异而欣喜地蹦了起来,上了马车与魏璟元同坐一处,正如魏璟元先前吩咐的那般,没了外人在,元宝自是可称呼的亲昵些。元宝笑着露齿,如花儿一般,“大哥有所不知,你今日入宫迟迟不归,元宝可是焦急万分。” 魏璟元安慰道:“宫中守卫森严,我不会有事的。” 元宝摇头,“元宝虽然年纪尚小,但也知这前朝后宫没有一处安生的,而且还有如此之多的人要害大哥,元宝又怎会不担心。” 魏璟元心感甚慰,“如此倒是没让我没白白疼了你。” 元宝徒地脸上一红,低着头说:“元宝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大哥的恩情。” “罢了,你我之间无需如此寒暄客气。” 元宝应声点头,后又转了转眼珠说道:“大哥,元宝尚有一事,不知该不该说。” 魏璟元颇为好奇,“但说无妨。” 元宝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从缝隙中看看了赶车的小厮,见他并无偷听之意,这才安下心来小声说道:“大哥,元宝今日出府前来迎你,正欲出门时,竟是看到大小姐身旁的丫头鬼鬼祟祟地去了府中后门,元宝心生好奇便跟了去,不料那丫头竟跟一面生且年岁不大的男子窃窃私语。” 魏璟元疑惑道:“竟有此等事?” 元宝重重地点来点头,“元宝留了个心眼,待大小姐的丫头回了西厢,元宝便偷偷跟了那男子而去,一路跟随竟是到了丞相府。” “丞相府?”魏璟元先是一惊,慢慢地沉浸在自我的揣测之中。魏梦婵为何会让身边丫头与丞相府的下人私下会面,难不成这其中有什么自己没有猜到的吗? “元宝我问你,你可曾看到他们除了说话还曾有过别的举动?”魏璟元回过神立即询问细节。 元宝仔细回忆,眼神一亮,忙说道:“元宝想起来了,大小姐身边的丫头好像是给了那男子一样东西,不过距离太远,元宝不曾看见是何物。” “原来如此。”魏璟元明白了为何魏梦婵的贴身丫头会和丞相府的下人私相授受了,原不过是为圆了那野心梦。魏梦婵一直都有求于魏璟元,望他能在太子面前牵了红线,然而这并非易事,太子的婚事岂可如此草率,定要由皇帝和皇后商量过后方可有了定夺。想来魏梦婵亦是知晓这些的,不过她并不想彻底放弃这一想法,宁愿犯杀头的死罪与母女离心的境况而选择铤而走险。 魏璟元不曾答应魏梦婵的请求,眼下宫中传出太子身体有恙,魏梦婵自是要坐不住了,为了能让太子留意自己,不得不求了那文铭庄。魏璟元想到此处已是明了,魏梦婵不过是痴人说梦,对她而言,能活着已是不易,纵使太子当真有意求娶魏梦婵,陈氏与淑妃又岂会善罢甘休,到那时,不是魏梦婵圆梦,而是痴梦幻化泡影,倒是让陈氏与淑妃亲手结果了她。 原本这与魏璟元是无干的,前世魏梦婵与他并无多少仇怨,不过是兄妹情分比较浅薄罢了,若魏梦婵一直不与自己为敌,想来与她行同陌路倒也不难。 “大哥,这件事要不要……”元宝跟着魏璟元时间久了,亦是练就了玲珑心思。 闻言,魏璟元浅笑摇头,“此事暂且与你我无关,且留意着便是。”魏璟元说的乃心中所想,此事当真与他无干,不过他可并不想魏梦婵中途而废,既然明里不能帮她一帮,暗中使一使力气倒也可行。 第68章 确认 魏梦婵心系太子并非是单纯的儿女私情,在她眼中,母亲与淑妃姨母策划的那些,不过都是无用之功,魏梦婵心里的小九九亦是有的,可她那点子心思,也不过是一个未出阁女儿家的心思,眼界儿尚不够开阔,更何况平时里都是围着女工女红女戒等打转,自然不如男子能把事情想的更为长远。 魏梦婵不过是从传闻中来分析朝堂上的局势,太子有文皇后和文韬等人辅佐,根基稳固,太子地位实在是难以动摇,于是,她更为断定,母亲与淑妃的谋划起不到丝毫的作用,她自认美貌过人,又怎会心甘情愿的做一个王妃了此一生。魏梦婵想要的是,母仪天下的滋味,野心足够大。 魏梦婵无法与太子有所交集,而这国公府又无能助她之人,无可奈何之下,她也只能自己想尽法子。所为男女大防,已经不在魏梦婵的顾虑之中了,她命身旁丫头与文铭庄身旁小厮私下会面,希望文铭庄能出手帮她一帮。 魏梦婵到底是有些手段的,她与文铭庄搭上线后,知道文铭庄一定会帮她。朝堂之上,太子一派极力想要拉国公府,若魏梦婵当真能与太子婚配,这国公府想不成为太子一党都不可能,魏梦婵就是敲定了这样的算盘,才铤而走险有了此番行径。 这一切都是魏璟元回到东厢房中独自揣测出来的,细节大致明了,魏璟元不禁莞尔,这丫头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心思单纯了许多。盏中的茶水渐渐失去了温度,魏璟元身在思绪中不可自拔,他想要在临走之前,做一些有用的事。原本帮助魏梦婵并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现如今,这一条就此添上吧。 翌日,魏璟元早早入了宫,太子依旧称病没有去书房,就在魏璟元想要离开去长平殿见刘岳,谁料一直服侍太子的宫女突然而来,传话说是太子要见他。魏璟元应声跟了上去,举步之间不免猜测一番。 太子称病,此时召见于他,还真是有点匪夷所思啊。 魏璟元跟着宫女到了太子宫,绕过前殿入内殿,终是见到了身着亵衣的太子刘显。几日不见,太子并无半分病状可言,反倒双目清明,与常人无异。魏璟元忙上前行李,这才看到刚刚从恭间出来的文铭庄。 “平身吧,这里没有外人,无需行大礼。” “礼数不可废,太子殿下身份尊贵,璟元跪拜太子乃天经地义之事。”魏璟元叩拜后方才起身,站稳后假模假样的询问道:“太子殿下近日来身体欠安,璟元焦心无比,亦不知太子现在身子可好心了?” 刘显笑道:“好是好多了,不过……”刘显轻咳一声,而这一咳嗽,似乎是给文铭庄发了一个号令,文铭庄立刻上前和魏璟元攀谈道:“璟元兄,今日太子唤你前来,是有一个人需要你来帮忙确认一二。” “认人?”魏璟元故作惊讶,“不知道是何人需要我来确认?” “来人,取画像过来。”刘显手上一挥,宫人们立刻将早早准备好的画像取了出来,“近日本宫休养,无意中得到这一幅画像,画中之人美艳不可方物,无奈本宫却不知画中所画的是何人,着实让本宫有些遗憾啊。” 魏璟元窃笑,这文铭庄的动作还真够快的。魏璟元面上装作疑惑,“太子殿下,恕我直言,我未必认得画中之人。” “无碍。”刘显苦笑道:“铭庄亦是看过,他说画中人略有些眼熟,倒像是你那未出阁的妹妹,是与不是,你先看看罢。” 魏璟元惊讶道:“璟元知晓了。”说罢,魏璟元从文铭庄手中接过画像,展开后仔细看了几眼,画中的人的确是魏梦婵无假,只是绘画的过程略显仓促了些,很明显是赶工出来的,如此看来,魏梦婵倒是急不可耐了。 魏璟元观赏过后,将画像收起,递还给文铭庄,随后和太子说道:“回太子殿下,画像中的女子,年岁样貌,均和舍妹多有相似之处,想来应该是她不会错的。”那幅赶工出来的画像,到底哪里有美艳不可方物之处呢?魏璟元一想到这里,忍不住微微上翘了嘴角。 睁眼说瞎话可不是平民百姓才可以用的手段,当今太子也运用的甚是娴熟呢。 “当真?”刘显万分惊喜。 魏璟元作揖,“回殿下,想来不会有差的。” “甚好,甚好啊。”刘显放声大笑,笑声回荡在太子宫内殿久久不散。 魏璟元如果和魏梦婵的感情好点,他定会拿出当大哥的样子,如今他可不想多管闲事,能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后面只看魏梦婵自个儿的造化了。然则,刘显今日突然拿出画像要他认人,这其中少不了观察他的态度,可怜太子的一心筹谋,他一心以为这国公府将来会落在魏璟元手中,若魏璟元归顺了他,又或者中立,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可惜了,太子的算盘打错了,魏璟元并无可能世袭爵位。 “殿下,您身子尚未康复,若无事的话,璟元想先行离去了。” 刘显收敛了笑声,“哦?你可有事情要办?”刘显猜想魏璟元是要去刘岳宫中了。 “历师傅昨日给璟元留了功课,今日还要考察。” “这样啊,也好,那你先过去罢。” “谢殿下,璟元告退。” 魏璟元出了内殿,由宫人负责引领出了太子宫。魏璟元前脚一走,后脚文铭庄就有些坐不住了,“太子殿下,您何必多此一举,魏璟元现下对我们来说,只不过是一个没多少用处的棋子罢了,如今魏梦婵可比他有用的多,依铭庄看,直接请皇后娘娘出面,请皇上赐婚不是更为直接吗?” 刘显摇头笑道:“魏璟元是个人才,本宫不会看走眼的,今日试他一试,也好过他存了心思靠拢了刘乾好。” 文铭庄担忧道:“铭庄始终认为,魏璟元终究是会投靠刘乾的。” “未必。”刘显上座一摆手,笑道:“今日我唤他前来认人,他明知我存了什么样的心思,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说,由此可见,他对本宫与国公府结亲,并不关心。”刘显觉着,他有些看不透魏璟元了。 年纪小吗?刘显看他精明的很,这可不是雍国公那样的平庸人可以相比的。若他日魏璟元成功入了仕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必然的了。 **** 魏璟元到了长平殿,刘岳正于殿内温书,听到脚步声,他微微抬了下头,不苟言笑且稚嫩的脸上突然平添了一丝喜悦,不过转瞬就被隐藏了下去。刘岳盯着魏璟元进门,行礼过后他放将书籍放在桌上,“听闻太子召你去了太子宫?” “回殿下,是的。” 刘岳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语调上扬,明显是等着魏璟元自己说出实情来的。 “殿下,太子唤璟元前去,是要璟元确认一个人。” 刘岳一愣,“确认一个人?” “是,太子让璟元看了一幅画像,而画中之人正是舍妹魏梦婵。” 刘岳嘶了一声,喃喃道:“太子这是想要迎娶魏梦婵了?可他为何……”刘岳恍然大悟,这是刘显在试探魏璟元的一个手段,不过……刘岳深思片刻,说道:“太子有心迎娶魏梦婵,这件事恐怕不能成真了。” 魏璟元应声道:“殿下说的是,依璟元猜测,太子过后定会请皇后娘娘出面,再想方设法让皇上赐婚,不过他们都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了。” “哦?此话怎讲?”刘岳似乎很着迷魏璟元此时的模样,兴致盎然的等着后话。 魏璟元清了清嗓子,说道:“殿下,太子想必也明白的,我母亲与淑妃沆瀣一气,而我母亲又与父亲面和心不和,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我母亲的心要比蛇蝎还要狠,若此事无法转圜,我母亲定会对舍妹下手的。” 刘岳浅笑道:“这也正是你不担心的原因?” 魏璟元叹气道:“毫无半分感情,又何以心存担忧呢!” “那依你看,这件事还需要……” 魏璟元微微摇头,“殿下,恕璟元直言,这件事无需插手,任由其发展下去,定会让局面变的不稳。” 刘岳认同了魏璟元的提议,“本宫并不知晓此事,倒是治理水患一事,父皇已有了定夺,派了工部侍郎董兴华前去治理水患。” “董兴华?”魏璟元诧异道:“这不是淑妃和二殿下那边的人吗?”魏璟元就知道刘岳可以把事情处理好。 “这样是最好的了,水患治理好或者不好,太子和二哥那边,注定要水火不相容了。”说罢,刘岳将目光投在魏璟元身上,“那日你说你要回瀛洲,还说临走前会做些什么,如今可都盘算好了?” 魏璟元道:“回殿下,再过两日即可。” 第69章 喂毒 刘岳此言不过是想试探魏璟元,按照他现在的想法,他并不想放走魏璟元,于公于私,他都不想。可问题在于,现在的魏璟元他还不能完全掌控,既然历卓言也同意了他离开京都回瀛洲的想法,那他只能点头答应,不过,刘岳在心里发过誓,这样的“分别”不会太久的! 魏璟元说还要再等个两三日,无非是在等待时机,他一方面吩咐了梁镇,先一步带着曹氏前往瀛洲,而这其中的车马费,都必须要由他这个主子来想办法。而另一方面,太子称病不上书房,这对于他来说,始终是不能出手的必要原因。 国公府近日来也有些消停的过了头,实际上暗潮云涌!魏国淮驻足观望,也在等待魏璟元离开京都的最佳时机。魏国淮一门心思的想这些,就如同大夫人陈氏一样,把心思全放在了和淑妃共谋大计之上。他们虽为夫妻,却很少在某一件事上有了默契,而现如今,他们却都因为心怀旁事,而忽略了眼皮子底下的魏梦婵。 太子得了魏梦婵的画像后,立刻找到了文皇后和文韬,三人谋划了许久,最终决定,由文皇后出面,请求皇帝赐婚。计谋一旦形成,问题便会接踵而至,那就是太子不能继续称病不上书房了。 太子称病,无非是和文韬闹别扭,如今有了计划,这点问题也就烟消云散了。翌日,太子便以身体康复去了书房,在此之前,太子刘显还去了承明殿,与皇帝请了安。 皇帝对太子大病初愈一事显得十分高兴,关切了几句后便让他去了书房。刘显刚走不久,历卓言从内殿走了出来,身着亵衣的他显然是刚刚睡醒,并且,历卓言的眼瞎透着微微的暗黑,好像昨夜并未睡好似得。 “醒了?”刘赫坐在案牍之前,手里捧着奏章看着。 历卓言打了呵气,“臣下倒是还想睡,怕只怕三殿下会不应允啊。”历卓言在刘赫面前毫无形象惯了,什么读书人的礼节,宫中的规矩,在他这里,通通都算不上什么。历卓言迈着慢步到了案牍前,端起刘赫放在上面的茶盏饮了几口,随后说道:“茶凉了,让人换新的。” “当真?”刘赫笑道。 历卓言白了他一眼,“我回去了。” “这么急着回去?是要和岳儿共商大计?” 历卓言停下脚步,“怎么,你怕了?” 刘赫笑道:“朕贵为天子,一国之君,又岂会怕谁!” “这可是你说的。”历卓言冷哼一声,“我们走着瞧。” 刘赫看着历卓言离去的身影笑了笑,继而收回目光,继续批阅有关于水患的奏章! 长平殿内,刘岳坐在上座一言不发,历卓言进门后用了午膳,这才腾出功夫和刘岳说话,“岳儿闷闷不乐,可是为了元儿离京一事!” 刘岳冷眼注视着他,“师傅何必明知故问!” 历卓言叹了口气,“殿下爱惜人才,无可厚非,但元儿此番离开,于殿下是好事!依师傅看,在这件事上,岳儿不仅不能阻止,反而应该大力帮衬!” “说的轻巧!”刘岳以极小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就此没再提有关于魏璟元离京一事! 历卓言见刘岳不语,沉默片刻后说道:“不过,为师倒是很好奇,元儿会用什么法子离开!” 闻言,刘岳抬眼看了他一眼,“等着便是!” 魏璟元确实在太子刘显一入书房便筹谋了起来,他自打得了消息后,便没用过膳食,一直扛到了第二日入宫前,肚子里空空如也,走起路来感觉飘忽不定!短暂的绝食,便是他迈出计划的第一步。而后,魏璟元在梁镇来时,询问了几种毒药,吃了以后不会立刻暴毙,却十分容易解除的毒药! 梁镇在南巷混了有些年头,弄几种毒药这种小事还是轻而易举的!可问题是,梁镇很好奇,魏璟元要毒药做什么。 魏璟元没有和梁镇过多的解释,他接过毒药以后,便出了东厢,坐着马车朝京华门去了。 梁镇找来的毒药只有很小的一粒,很容易隐藏,魏璟元在进入京华门后,吩咐元宝和车夫先回去,不用等他了。而后,魏璟元故意绕了大远,从刘乾的宫门口经过,按照他算准的时间,正巧和刘乾撞了个正着。 刘乾对于魏璟元的出现十分欢喜,立刻迎了上来,只是一走进了,刘乾这才发现,魏璟元的脸色有点不大好,“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身子不适,要不要我传太医给你瞧瞧?” 魏璟元笑着摇了摇头,“回二殿下,我没事的。” “胡说,怎么可能没事。”刘乾的话音刚落,一个奇怪的声音突然传入了他的耳朵里。刘乾诧异的将目光移到了魏璟元的肚子上,“你……没用早膳?” 魏璟元微微垂首,低沉的应了一声,“嗯。” “这怎么可以,你等着,我派人给你弄些糕点过来。” “二殿下。”魏璟元拦住了他,“不麻烦二殿下了,我还要去书房,不能耽搁的。” 刘乾气急败坏道:“读书固然重要,可不吃东西怎么行,在我宫里用完早膳在过去吧。” 魏璟元摇头,“殿下,太子大病初愈,若是往日倒也还好,今儿……”魏璟元没把话说完,而是颔首作揖后,转身往太子宫的方向而去。 刘乾盯着魏璟元的背影,“那你等着,本宫命人把吃的给你送过去。” 魏璟元没有停留,依旧迈着缓急有速的步子走了,直到走出好远,魏璟元才露出了满怀喜悦的笑容。第二步计划达到了预想中的效果,魏璟元无非是利用了刘乾对他的“心情”,至于之后的事情吗,只要魏璟元做的巧妙,他回瀛洲基本是无碍了。 书房,听起来像是皇宫中某一个独立的地方,实则是太子宫内的一处偏阁,还是皇帝在初里太子之时设立的,隶属太子宫的管辖范围,而驻守在这里的侍卫,几乎都是文皇后派过来的。 常言道“伤低一千自损八百”,今日,魏璟元要做的便是。他要立刻这次机会回瀛洲,同时也要立刻用这次机会,伤到刘显和刘乾的“皮肤”,在他们停步不前之时,刘岳才有机会做更多的事情! 太子大病初愈,今日入了书房,宋平舟和文铭庄早早到来,就连李太傅也起了个大早,等魏璟元到时,几人已经落座,魏璟元故作羞愧,先是一通请罪,直到太子刘显发话,他才起身回到位置上坐下。 “璟元,今日是本宫来的早了,并非是你迟了!” 得到太子的安慰,魏璟元脸色松弛了许多。 文铭庄一旁窃笑,倒也没说话,而宋平舟素日在书房里,也只有在文铭庄开口时才会呛声两句,既然他没有说难听的话,宋平舟自然不会与他计较。 李太傅整合了先前教授的东西,今日预备巩固一番,正待他开口时,外面传来了下人的声音。 李太傅脸色不悦,倒也没发火,反倒是刘显,一拍桌案,“给本宫进来。” 外面传话宫人吓坏了,进门后扑通跪倒在地,“太子殿下恕罪,奴才知错了。” 刘显气色不悦的皱了皱眉:“是何事让你如此胆大妄为?” 宫人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说:“回太子殿下,是二殿下那边来人,说是魏公子入宫尚未用早膳,二殿下特地派人过来送膳食的,而且二殿下的身边的人还说了,魏公子身体虚弱,若是……”宫人咽了咽口水,“若是不吃东西,怕是会影响太子读书的,所以,奴才才斗胆……。”宫人已经说不出话,唯有一个劲儿的用衣袖擦着额头上不住的往外冒的冷汗。 “原来如此。”刘显的脸色不似刚才那般,反而带着笑意看向魏璟元,“璟元,你入宫不用早膳,为何不与本宫说来?” 魏璟元连忙起身行礼,“殿下,璟元今日起的有些晚了,为防耽搁了读书的时辰,这才……” 刘显叹了口气,再看了眼时辰,随后和李太傅说:“本宫养病的几日倒也没把李太傅传授的知识放下,既然璟元尚未用早膳,而且他身子向来虚弱,不如今日就先温书吧,明日李太傅在教些新的可好?” 李太傅也听说了,魏璟元的身子不好,常有病痛,既然他和魏国淮同朝为官,再加上太子和文丞相的态度,他也只能点头答应,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李太傅一走,刘显发了话,“端进来吧。” 片刻功夫,刘乾替魏璟元准备好的膳食便被宫人端了进来,一码整齐,竟然有六七道菜之多,另外还有一样养胃粥。 刘显定睛朝膳食上看了几眼,心下忍不住想笑,这刘乾对魏璟元倒是极好的。 “璟元不必拘礼,你吃你的,本宫与他们温书便是。” 魏璟元求之不得,可面上依旧要装一装,说一些好听的话,随后才坐下来动筷吃了起来。魏璟元不是皇子,而且这里面除了他要吃东西以外,没有别人会动筷,所以也就没有宫人用银器上来试毒。 魏璟元一连吃了几口,发现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可惜了,这美味佳肴,不过是一场风波的初始,着实是有些糟蹋了。 魏璟元动筷时倒也会引来旁人的窥视,不过他细嚼慢咽的时间一长,也就没人会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了,因此,魏璟元找到了最佳的时机,把事先藏起来的毒药粒儿拿了出来,趁人不备吞了下去! 第70章 嫌隙 毒性发作的时间要比魏璟元预期的快很多,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魏璟元已经眼前一片模糊,五脏六腑像是被重锤击打过似得,更有冷汗伴随而出。魏璟元的脸色越来越差,直到引起了刘显几人的注意。 最先察觉到魏璟元不对劲儿的是宋平舟,“璟元兄,你脸色如此苍白,是不是身子哪里不适?” 话音落下,刘显同文铭庄一同看了过来,还不等二人开口询问,魏璟元已是扔了手中箸,以前倾的姿势朝扑到了桌前。紧接着,魏璟元不住的颤抖着,脸色痛苦不堪的同时,一口暗红的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刘显大为吃惊,急忙站起来:“快传太医,快。”刘显撩袍走了过去,文铭庄和宋平舟紧随其后,到了魏璟元跟前,宋平舟从桌前把魏璟元扶到了椅子上坐好,仔细观察下来,宋平舟对刘显说:“太子殿下,璟元好像是中毒所致。” “中毒?”刘显略感诧异,继而把目光落在刘乾送来的膳食上,难不成……是刘乾要毒害魏璟元?刘显第一想法觉着这不是很有可能,毕竟刘乾向来对魏璟元殷勤,他一早就看在眼里了,可是,膳食明明是刘乾派人送来的,如果不是他,莫不是是淑妃?刘显猜想,淑妃大概是猜到了刘乾对魏璟元的心思,为了不让刘乾误入歧途,这才兵行险招? 这样看来,这个可能不是没有,只是淑妃想要毒害魏璟元,为什么要选择太子宫的书房?刘显心中不过片刻间,就生长出了种种疑团。 “太子殿下,相大夫来了。”宫人的声音从外殿传了进来,刘显顾不上多想,一声令下,“请相大夫进来。” 相大夫在宫人的引领下进了书房,一进门便看到已经不省人事的魏璟元,他草草和刘显请了个安,立刻过去替魏璟元诊脉救治。相大夫在给魏璟元诊治时,文铭庄来到刘显身旁,小声道:“太子殿下,是否要去承明殿?” 刘显应声点头,“派人去禀报父皇吧。” 魏璟元在太子宫书房中毒一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皇帝带着文皇后以及文韬赶过来了,随后是历卓言和刘岳,不久刘乾与淑妃也都相继而来,甚至连平时甚少露面的梅妃以及四皇子刘念也都赶了过来,动静闹的可是相当之大。至于魏国淮,此时正在从宫外赶来,等他到了太子宫时,皇上已经是坐在太子宫内殿外,一言不发的坐着。 “皇上。”魏国淮撩袍跪下,“臣魏国淮参见皇上。” 刘赫一端手,“平身吧,相大夫正在里头给元儿诊治。” 魏国淮起身,一脸焦躁不安的样子等待着,实际上他并没有面子上那般着急,他隐约觉着,魏璟元中毒,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先前他曾说过,想要回瀛洲,不过他已经卷进了太子和二殿下的派系争斗中,想要脱身,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难不成,魏璟元口中所说的时机,就是这个吗? 很快,相大夫从内殿中出来,见皇帝行礼后说道:“皇上,臣已替魏公子诊治过了,实乃中毒所致。” 刘赫怒火中烧,“中毒?”刘赫猛的一拍桌子,“怎么会中毒的?” 相大夫只是位太医,断案这种事情他可没有头绪,对于怎么会中毒的,他也十分纳罕,因为他在检查魏璟元所食用的膳食残羹中,并为发现有毒之物,兴许是下毒之人心思缜密,有毒的已经让魏璟元吞进了肚腹之中。 刘赫等不到回答,勃然大怒,“来人,给朕仔细的查。” 其实魏璟元中毒一事的来龙去脉十分清晰,派去的人只要仔细审问两遍便有了头绪。回禀的人还在路上,然而等待的人中却有人按耐不住性子了,“皇上。”淑妃撩裙摆而跪下,满脸泪水道:“皇上,璟元是臣妾的外甥,从小就十分懂事乖巧,更不可能与人结仇,原本他身子就弱,现在又遭如此恶毒手段,还请皇上给元儿做主啊。” 刘赫就知道安生不了,继而眉头一挑:“淑妃放心,朕定会查明此事的。” 淑妃心里高兴,可她却不知道,魏璟元所用的膳食是自己的儿子送去的,于是,淑妃便迈出了这辈子最愚蠢的一步,当然,也并非是致命的一步。淑妃抹了眼泪,开口说道:“皇上,臣妾以为,定是有人蓄意要害元儿,所以才在膳食中动了手脚。” 刘乾在一旁听着淑妃这话,脸色瞬间铁青,他直直看向淑妃,有话不敢说啊。 刘赫亦是这么认为,转而看向刘显,“太子,朕问你,元儿可是在你宫中用了早膳?” 闻言,刘显扑通跪下,“父皇,璟元确实是在太子宫用的早膳,不过……这膳食却是二弟送来的。” 此话一出,淑妃登时瞪大了眼睛,方才的急功近利竟然把自己的儿子套了进去。淑妃暗中睨了刘乾一眼,心道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更甚至都不曾告诉过她。百密总有一疏,这是淑妃万万没有料到的。 刘赫大为吃惊,“乾儿,太子说是你送来的膳食,可是真的?” 刘乾跪倒,“父皇,膳食确实是儿子送到太子宫的,因为元儿今早入宫空腹,儿臣怕他饿着对身子不好,就让人做了几样吃食送到了太子哥哥的书房里。” 文皇后一旁听的好笑,面上依旧波澜不惊,于皇帝身侧说道:“皇上,方才淑妃妹妹亦是说了,这下毒之人一定是预谋的。” 淑妃暗中握拳,这不就是指她或者乾儿所为吗。淑妃不动声色,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还请皇上查明。” 若真是有人下毒,兴许查起来还能让真相浮出水面,但魏璟元中毒,乃他自己所为,这可就没有了头绪,皇帝派人查了整整一上午,依旧没有人头绪,倒有点无头公案的样子了。 魏璟元中毒,这其中有着很多疑点和漏洞,当然,这是他兵行险招的结果,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而是,他的中毒会引发出什么样的效果。刘乾因为送了膳食而遭受怀疑,而刘显又因为魏璟元是在他宫中中毒,说不定在送膳食的过程中有人动了手脚,这也是让人猜测的疑点。如此一来,皇帝大可借着这个机会各打一板,先让人两边人马都安生点好。至于相大夫在残羹中并没有发现有毒之物这一点,已经无关紧要了。 历卓言和刘岳在整件事情中都没有出声,只是作壁上观罢了。然而,刘岳却五内俱焚,他从不知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牵肠挂肚担心焦虑的滋味会这般难受。魏璟元说他要离开瀛洲,他应允了,魏璟元说在临走前做点事情,他期待着。可是……他竟然没有想过,魏璟元会用这样的法子回瀛洲,结果纵然是他期待的,但比这些事情,他更关心魏璟元。 历卓言一旁看的真切,心里却有些无奈。刘岳现在年幼,对待魏璟元的感情尚且如此,若是再过几年,恐怕就不是今日这般了。成大事者,断不可被儿女私情捆住了手脚,可是……魏璟元或许可能是个例外吧? 魏璟元中毒查来查去都是没有结果,而他又在昏迷当中,刘赫不可能因为没有头绪就不给魏国淮一个交代,借着这个由头,刘赫做出了最后决断。再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时,刘乾禁足自己宫中,不得外出。而太子刘显因为失察,同样要面壁思过,除此之外,刘显还被暗中摆了一道。 那就是梅妃,她一通绵里藏针,以太子个人安危为由,几句话就让皇帝撤掉了太子宫的驻守侍卫,重新安排了一批人马驻守太子宫。刘赫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因为他也需要一个理由,来清理文皇后安排在太子身旁的人。 太子和二殿下同时被罚,两派人马多半都有些坐不住了,表面上看,皇上是各大一板,可这内里,是否要有动作了,还是值得人去深思的。 事情暂时有了定论,人也就都散去了,至于魏璟元,已是在相大夫的医治下保住了性命,只是还需要多多休养,因此,皇上免除了魏璟元太子伴读一职,由魏国淮带回国公府去照顾了。 这日,可是有很多人要难以入眠了。入夜,皇帝刘赫把相大夫叫去了承明殿,“说吧。” 相大夫急忙跪下,“皇上,臣在魏公子所食用的膳食残羹中并未发现有毒之物。” 刘赫一挑眉,笑着说:“当真如此啊。” 相大夫深埋着头,“皇上,魏公子中毒有些蹊跷。” 刘赫立刻收敛了笑意,冲着底下跪着的相大夫冷哼一声,“回去好好当你的职吧。” 相大夫一时说错话,心里懊悔不已,既然皇帝并未怪责,他便急忙跪安,浑身颤抖着出了承明殿。 淑妃宫中,刘乾被罚跪着,她一脸冷漠的样子问道:“乾儿,母妃一早就有过暗示,你和元儿……可你为何还不死心?” 刘乾忙道:“母妃,乾儿都知道的,可他毕竟是您的外甥,我的表哥,出于关心,我给他送膳食又有何不妥。” “……”淑妃一时无言以对,她总不好告诉刘乾,魏璟元并非姐姐亲生,万一说了,她又怕刘乾心性过于直率,露了出去。 “罢了。”淑妃心力憔悴的摆了摆手,“膳食虽然是你送的,但没有证据证明是你下的毒,而且你也没有那个心思,今日虽然你被罚面壁思过,可和太子相比,我们算是站了个上风。”话音落下,淑妃身旁的宫女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到了淑妃身旁,小声说了什么,随后淑妃脸色一沉,勃然大怒。 “乾儿,母妃问你,你今早可是在宫门口遇上魏璟元的?” 刘乾一愣,茫然的点了点头。 淑妃大怒,“好啊,若不是我让人盘问里你身边的人,我竟不知道那贱种会使出这样的手段,当真是够狠啊。” 刘乾茫然,“母妃,您说什么的呢。” 淑妃冷笑:“说什么,这不用你管,回去面壁吧。”说罢,她转而对身旁的宫女说:“去国公府,请姐姐入宫。” 第71章 了断 陈氏在国公府中,很快就得知了魏璟元中毒的消息,而后不就淑妃就派人传她入宫,她隐约觉着,淑妃是想利用魏璟元中毒的事情做点什么事。陈氏不敢多耽搁,更衣上妆后立刻入宫见了淑妃。 “姐姐来了。”淑妃高居上座,话虽是面带笑容说的,可这话里透出来的冰冷,陈氏立刻就感觉了。 陈氏顿觉奇怪,心道魏璟元中毒,淑妃为何如此不悦? “参见淑妃娘娘。”陈氏按照宫中的礼数给淑妃请安,可还不等她行礼,淑妃已是起身走上前将她拦了下来,“妹妹怎么敢让姐姐请安呢,还是快些坐下说话吧。” 陈氏从未见过淑妃如此,一时间愣住了,随后一阵寒气从背脊窜出,竟是让她活生生的打了个冷颤。陈氏连忙退后,垂首道:“娘娘,我可是有做错了什么?” 淑妃一斜眼,甩着袖子坐了下去,冷声道:“姐姐可知今日这宫里发生了什么?” 陈氏没抬头,垂着头说:“于府中,得知元儿在太子宫中毒。” “很好,姐姐的耳力不差,只是你可知道这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吗?” 陈氏猛的一抬头,“还请娘娘明示。” 淑妃死死盯着陈氏,眼神虽犀利,但也透着一种诡异的精明。淑妃自知陈氏一直依仗着她,要说起了二心恐怕不太可能,唯一的解释,就是魏璟元那野种自己不听摆布了。一想到这里,淑妃的戾气得到了缓解,叹了口气后指了指一旁的圆凳说:“姐姐坐下说话吧,我方才不过是怒火攻心,一时间没了方向罢了。” 陈氏见淑妃语气缓和,心下也就明了了,她慢慢走了过去,坐下后说道:“娘娘,到底发生了何事?” 淑妃一想起今日之事,原本庆幸的心理瞬间化作虚无,唯有一团怒气萦绕心口,久久不散。淑妃猛的一拍桌子,说道:“姐姐有所不知,今日元儿中毒,我原本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搓搓文皇后和太子的锐气,谁料想,元儿中毒是用了乾儿送过去的膳食,姐姐你是知道的,乾儿对元儿的心思,又怎么会下毒呢。” 陈氏忙点头,“二殿下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的。” 淑妃一摆手,“可问题就出在这里,皇上两边各打一板,乾儿回寝宫面壁思过,太子亦是如此,然而令我惊讶的是,梅妃那贱人一直闷不做声,今日竟然开了口,几句话就让皇上换了太子宫的驻守侍卫。” 陈氏有点听不懂了,“二殿下和太子同时被罚,这样看来,倒是我们从梅妃那里捡了个大便宜啊。” 淑妃深吸一口气,“我愿意也是如此,可我后来问了乾儿,他为何会送膳食给元儿,毕竟从他寝宫到太子宫,可有着不远的脚程呢。” 陈氏乍一听没明白,随后跟心里仔细一琢磨,猛然吓出一身冷汗,继而两眼冒汗,恶狠狠的说:“是元儿主动找到二殿下的?” 淑妃方才一直在打量陈氏,从陈氏的种种表现来看,她并不知晓这其中缘由,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魏璟元真的有了别样的心思。淑妃应声点头,“错不了,乾儿亲口承认,是元儿一早入宫,从乾儿的寝宫经过,不然乾儿怎会知道他并未早膳,还因为殷勤险些害了自己。” 陈氏勃然大怒,“这个小贱种,竟然敢背着我做这样的事。” 淑妃伸手一摆,示意陈氏稍安勿躁,随后说道:“姐姐,元儿这么做到底是为何,你可要仔细想想才好。” 陈氏一时间沉默了,脑海中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魏璟元的举动仔细想了一遍,最终她想通了,继而看向淑妃说道:“难道是魏国淮做了什么?” 淑妃点头笑了笑,“皇上解除了元儿太子伴读一职,这不是正如了魏国淮的心思吗!” 陈氏恍然大悟,“这么说来,倒也清晰了。” 淑妃长叹一声,“此时此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宫中戒备森严,实在不好有所动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今日传姐姐入宫,不过是想给姐姐提个醒,若魏璟元已不能为我们所用,也就找个时候解决了吧。” 陈氏一愣,“娘娘的意思是?” “不能为我所用的棋子,留着有何用?” 陈氏当了魏璟元十几年的娘,如今要亲手结果了他,也只是心里透着一丝丝的不忍,不过这点不忍很快就消失殆尽了,正如淑妃说的那般,不能为己所用者,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行了,更何况现在手软,将来痛苦的还是她。 淑妃见陈氏不语,又说:“暂且先看看,若魏璟元还有可用之处,倒也不急在一时。” ****** 魏璟元是被魏国淮接回国公府的,虽然他知道魏璟元并非自己亲生骨血,但他今日一举,倒是让魏国淮心生了稍许怜惜。于是,魏国淮归府,老夫人立刻携带后院女眷跑到了东厢,查看魏璟元的情况。 “淮儿。” 魏国淮闻母亲赶来,连忙上前,“母亲。” “元儿如何?” 魏国淮点了点头,“相大夫已替元儿做了诊治,毒物已清,这往后还要静养。” 老夫人放下了心头大石,“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心道元儿是个苦命的孩子,注定是要卷入这些斗争当中的。为了弥补这一点,老夫人自魏璟元幼时便极其疼爱他,当然,老夫人也明白,她的这份关爱是持续不了多久的,更没办法庇护于他,这往后的路,还要看他自己了。 “母亲。”魏国淮于老夫人耳畔轻声道:“儿子有话要和母亲说,还是先回主院吧。” “好。” 魏国淮和老夫人一走,那些跟随老夫人过来的女眷立刻散了,东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此时此刻,围在魏璟元身旁的也只有一个下人,那就是元宝。元宝跪在魏璟元的榻前,哭的死去活来,他怎么都没想到,早上还好好的大少爷,现在竟变成了这样子。 元宝一方面是担心魏璟元,一方面打心里责怪自己不够强大,如果他能快点长大,一定可以保护大少爷的。越是这么想,元宝哭的越是伤心,凄惨的哭声充斥在东厢,若外人不知晓的,定会被吓个好歹。 魏璟元还在昏迷当中,直到翌日的傍晚,天将将见黑时才醒了过来。魏璟元不知梁镇找来的是什么样的□□,不过毒性虽重,却是极其好救治的,当然这也要救治的及时。魏璟元吞了□□,经过两日的昏迷,终于睁开了眼睛。此时,魏璟元只觉着浑身都在痛,而这痛像是从骨头里溢出来似的。魏璟元慢慢睁大眼睛,刚要试着动一动手指,一股钻心的疼让他便不敢再动了。魏璟元慢慢调整呼吸,随后才看向趴在床塌边上的元宝,他张了张嘴,气若游丝道:“元宝。” 元宝听到动静,扑楞一声坐了起来,看见魏璟元已经醒了,登时放声大哭,“大少爷,你可算醒了,元宝都要被你吓死了。” 魏璟元微微上扬了嘴角,“我不会死的。” 元宝虽然哭的纵情,但还是顾及到了魏璟元的身子,他一边哭一边说:“大少爷,你是不是渴了?” 魏璟元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嗯。” “元宝这就给你倒水。”元宝用衣袖抹了脸上的泪水,跑去给魏璟元倒了一盏清水,回来后他正打算扶魏璟元起来,结果手还没碰到,就听见魏璟元说:“元宝,别碰我,我现在浑身都痛的很。” 元宝愣在原地,眼眶里的泪水又在打转了。 魏璟元虚弱的笑了笑,“就这般喂我喝水吧,怕是要撒出来些。” 元宝忍住眼泪,端着茶盏送到魏璟元嘴边,小心翼翼的往他嘴里喂水,由于魏璟元是平躺着,这一茶盏的清水,魏璟元也只喝到了一小半,其余的都撒在被子上。 元宝替魏璟元换了一穿被子,随后坐在床榻边上说:“大少爷,老爷说相大夫说过了,等你醒来以后,要用些汤食。” 闻言,魏璟元眨了眨眼睛,“不急,我有事让你去办。” 元宝有些不愿意,“大少爷,您都这样了,元宝不想离开你。” 魏璟元上扬了唇角,“我现在没事了,不过既然你不想离开,那就去主院,请父亲过来一趟吧。” 元宝应声点头,“元宝这就去。” 元宝因为心急,脚程略快,不到半柱香的时辰,他就回来了。魏国淮是过后来的,进门后倒也有几分似真的着急,他来到魏璟元的床榻前,询问道:“元儿,感觉可好些了?” 魏璟元笑了笑,“尚好。” 魏国淮点了点头,在元宝搬过来椅子后,便遣退了所有人,他坐下后说道:“元儿,皇上已经解除了你太子伴读一职。” 魏璟元笑着说:“这样就能如了父亲的愿了。” 魏国淮难得没有恼怒,兴许是因为魏璟元现在受苦的样子,让他不忍心发脾气吧。魏国淮叹了口气,“元儿,父亲愧对于你。” 魏璟元依旧笑着,他并不想和魏国淮说些虚情假意的话,直言说道:“父亲,等元儿身子好些了,便可回瀛洲了,若宫里有人问起,你大可说我回去养病,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魏国淮犹豫道:“元儿,你当真要从瀛洲入仕途?” “是的,还请父亲应允。” 走吧,走了也好,也省的陈氏利用他做出什么不可弥补的错误。因此,魏国淮答应了魏璟元的请求,只待他身子有所康复,便会派人送他回瀛洲。 第72章 圣旨 魏璟元中毒一事在宫内掀起了不小的波澜,虽说真凶尚未抓到,但皇上最后的旨意却让朝堂上的每个人有了别样的心思。而这些人中,并没有留意到三皇子刘岳的,这与他没有母妃可以依靠有着密切的联系。 从表面上来看,魏璟元中毒不过是顺应了魏国淮的意思,虽说是铤而走险,但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魏国淮以为魏璟元是为了摆脱陈氏的控制,最终站到了自己这边,虽然他无法给予魏璟元世子的身份,但他却可以保住魏璟元的这条命。 阴人者人亦阴之。魏国淮千算万算却是露算了一步,他不知道魏璟元暗地里投入了刘岳的门下。如今朝堂上两大派斗的你死我活,还有一派潜伏暗中伺机而动,局势如此紧张,而魏璟元中毒却让整个局势稍微有了点变动。 太子刘显与二皇子刘乾分别遭到皇帝的惩处,明面上看是淑妃与二皇子占了上风,实则却是没能占到什么便宜。淑妃和文皇后都是宫中的老人了,伺候皇上多年,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智都不再像刚入宫时那般浅薄了,她们对现在的局势都心知肚明,谁也都动不了谁,一旦先一步有了动作,恐怕就会迎来灭顶之灾。 眼下的文皇后和淑妃都不能有说动作,而此时她们最为关心留意的则是梅妃与四皇子刘念,这是一个她们不得不去提防的强大敌人,长久以来,梅妃和刘念的人都暗中潜伏,等待的就是一个机会,而文皇后和淑妃的心思都一样,绝不会给梅妃钻空子的机会。 魏璟元中毒一事似乎在皇帝颁发了旨意之后得了平息,然而越是平静的背后,越容易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魏璟元这几日都在东厢养病,毒虽说是解了,但他的身子骨也的的确确是不够硬实,休养一段时日是必要的。 这一日清晨,魏璟元于东厢的床榻上醒来,元宝在他的吩咐下替他更了衣,待出了房门后,元宝已是从房里把魏璟元平日里读的书捧了出来,魏璟元冲他会心一笑,拿着书坐在了长廊底下。 魏璟元少看片刻时辰,眼睛便有些酸痛,他便放下书闭目养神。 也不知刘岳那里如何了?魏璟元略有担心,但很快地这点担心也就消散不见了,因为他相信刘岳的心智和手段,虽说这次中毒是他自身谋划的,为的不过是和刘岳换取回瀛洲的条件,实际上却是帮刘岳争取到了短暂而又有利的时间,他和历卓言都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魏璟元现在哪也去不了,而眼前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元宝。” 元宝从屋里出来,“大少爷。” 魏璟元扫了元宝一眼,无奈的笑了笑,似乎比起大哥这个称呼,元宝更喜欢叫他“大少爷”。这也难怪了,迄今为止他都是这么称呼自己的,一时间怕是不好改过来了。魏璟元没有纠正他,反而说道:“梁镇这几日可有来过?” 元宝四周看了一眼,小声道:“大少爷睡着时梁镇倒是来过一次,不过是偷偷进来的。”一提这事元宝就生气,义愤填膺道:“梁镇真是太没规矩了,身为大少爷的人,怎么可以随便乱闯主子的屋子。” 魏璟元含笑道:“他向来如此,不必放在心上。” “以前倒也算了,不过这一回……”元宝一直都是听魏璟元吩咐的,很多事情他不明白,也想不通,他能做到的只有听命行事,而就在魏璟元昏睡的那日,梁镇突然到来,躲过众人的耳目进入了房间,元宝发现他时,他正坐在床榻旁低头盯着魏璟元瞧着,那目光神情……说到这里,元宝艰难的想到了如何描述梁镇的神情,“我看他是想趁着大少爷睡着了做坏事,他想背叛您。” 魏璟元想笑又笑不出来,想笑是因为元宝太傻,笑不出来则是因为梁镇的神情与举动…… 魏璟元感觉天儿有些凉,下意识地裹紧了披在身上的袍子,“元宝,去给我倒杯热茶来。” 元宝正口若悬河,突然被打断则是一愣,回过神后立刻窜进了屋子里。 “既然在,就出来吧。” 说罢,一道黑影从长廊尽头窜了出来,梁镇一边往魏璟元这边走一边拍掉了身上的叶子,他眉眼中带笑,“爷的耳力越来越好了。” 魏璟元无声叹息,随后说道:“我昏睡的这几日倒是有劳你寸步不离的守着了。” 梁镇眼中的惊讶稍纵即逝,“什么都瞒不过爷。” 魏璟元微微上扬了嘴角,“元宝都告诉我了,所以就猜到了。”话音落下,魏璟元抬头看向梁镇,“我有意支开元宝是有事情让你去做。” “爷尽管吩咐,小的立刻去办。” 魏璟元想了想,“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想再休养个两三日便可出发回瀛洲,这一路上怕是危险重重,曹氏不可有任何差错,你便护送她独自去瀛洲罢。” 梁镇惊恐道:“爷是要兵分两路?万一遇上危险,爷身旁没有人护着怎么行?” 魏璟元笑了笑:“无碍,我总有自救的法子。” “这……”梁镇心里是不同意的,但主子的话他还是要听的,更何况以魏璟元的手段,应该会化险为夷的,“是,小的听爷的就是。” “嗯,另外……”魏璟元估摸着元宝快回来了,长话短说:“梦婵入宫一事需要你去探个究竟。” 梁镇疑惑道:“爷是想让我潜入皇宫?” 魏璟元眉头微皱,斜了梁镇一眼,“你何时变的如此蠢笨了,这皇宫内院岂是你能飞檐走壁的?” “那爷的意思是?”梁镇厚颜无耻地笑了起来。 魏璟元深叹一声,“去文丞相府邸,那里你应该能够应付。” 梁镇一点就通,“是,小的明白了,文铭庄那里就交给小的,天黑后必定回来向爷报喜。” 魏璟元冷笑道:“喜从何来,我们应当向魏梦婵与陈氏贺喜才是。” “爷,小的十分好奇,若魏梦婵当真入了太子的眼当了太子妃,那陈氏与魏国淮会作何反应?” 不待魏璟元开口,元宝的脚步声已然临近,魏璟元不再多言,冲梁镇使了个眼色后便让他哪来回哪去了。魏璟元不是有意要瞒着元宝的,而是有些必要的事情,元宝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时至晌午,老夫人从主院儿派了人过来,说是皇上赏赐不少东西,全部都给送过来了,顺便还让厨房准备了丰盛的膳食给魏璟元补身子。魏璟元做了表面功夫,感谢皇恩之后把人统统打发回了主院。 魏璟元坐在桌前用膳,一边吃边说:“元宝,你去看看皇上都赏赐了些什么,入账后送到这里来。” “元宝这就去。” 这就是魏璟元故意中毒背后的另一个谋划,因为他没有足够的银两让梁镇把曹氏护送到瀛洲,路途甚远,车马干粮都是要从他这个主子身上出的,现如今计划得逞,魏璟元于太子宫中毒,这事又牵扯了两位皇子,皇帝略施恩赐在所难免,而老夫人又不好将这些赏赐给魏璟元的东西收入库房,如此一来,倒是让魏璟元如愿以偿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元宝捧着账单回来,一进门先不说皇上都赏赐了什么,反而非常激动的跑到魏璟元身旁说道:“大少爷,宫里来人了。” 魏璟元看向他,“所为何事?” 元宝说:“宫里来的是皇上身边的人,是来宣读圣旨的。” 魏璟元心里咯噔一声,难道说……?魏璟元很快地否决了这个想法,应该没这么快吧!就在这时,东厢的门突然从内而关,梁镇不出意料的出现在了魏璟元和元宝的面前。 元宝张大了嘴,指了指门口又指了指梁镇,“你……你……你怎么这么没规没矩的。” 梁镇无谓的一撇嘴,“我和爷有要事要谈,你去外面守着。” 元宝气的鼻子都歪了,“你……” 魏璟元被元宝的模样逗乐了,“元宝,你去外面守着,看爷怎么教训他。” 元宝瞬间觉着有人撑腰了,停止了腰板从梁镇身旁经过,“哼。” 房门关上,梁镇笑着坐到了魏璟元对面:“元宝当真是最护着爷的,与他相较,小的的这点忠心倒不值得一提了。” 魏璟元睨了他一眼,“可用膳?” “回爷的话,小的这一日都在文丞相府邸,文丞相与小的素不相识,哪里会请小的用膳。” 魏璟元脸色平静,用指尖在桌上敲了敲:“在这里用吧。” 梁镇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梁镇丝毫没有主仆之间的拘束,反而当着魏璟元的面儿开始大快朵颐,“爷,宫里派出的人马到府上了吗?” 魏璟元不动声色道:“到了,可知所为何事?” 梁镇边吃边说:“还不就是大小姐如常所愿了吗。” “当真?” “小的哪里敢骗爷啊。”梁镇咽了嘴里的吃食,说道:“文铭庄背后可是使了不少的力气,说服了文丞相后,皇上皇帝那里也就水到渠成了。” 魏璟元冷笑道:“没想到来的真快啊。” 梁镇看着魏璟元:“爷,这往后……。” “走,速速回瀛洲。”魏璟元知道,一旦赐婚的旨意下来了,国公府必将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第73章 上门 皇上的圣旨到了国公府,魏国淮带着老夫人与几位妻妾前去接旨,他原以为皇上又有赏赐给魏璟元,哪成想最后竟然成了赐婚,还是给自己的嫡女赐婚。这道旨意来的太过突然,魏国淮在送走了宫人之后,待几位妻妾都离开主院,他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 老夫人惊慌失措,忙叫人去请了相大夫入府,不多时,相大夫走了,老夫人坐到榻前,劝慰道:“这都是命中注定的,既然蝉儿有这个福分进宫陪伴太子,这也是魏家的荣耀。” “娘。”魏国淮从踏上坐了起来,脸色阴沉道:“皇上怎会无缘无故的赐婚,蝉儿平日里足不出户,太子又不曾见过她,要说旁人说服,总归要皇后那里点头才是。”魏国淮坚信这里面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娘,儿子猜测,蝉儿的事情应是有人背后捣鬼,不然……。” 老夫人抬起手,示意魏国淮莫要继续说下去,“淮儿,圣旨已下,这件事再无回力的可能,若不让蝉儿嫁过去,那就是违抗圣意,国公府担待不起。”老夫人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成婚之日定于两月后,你还是把心思都放在这上面的好。” 魏国淮自知无力回天,沉思片刻后说道:“娘,蝉儿向来与陈氏一心,儿子怕她入宫后会……。” “陈氏是个有手段的,一切还是得暗中观察。” 老夫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魏梦婵乃陈氏所出,平日里又与魏国淮等人不够亲近,更何况有淑妃这层关系存在,魏国淮心存担忧,生怕魏梦婵入宫后会成为淑妃的一颗棋子。这样想来,魏国淮倒觉着不通了,魏梦婵性情像极了陈氏,步步为营且会算计,若她成了太子妃,又怎会心甘情愿受淑妃摆布,待太子日后登基,她不就是皇后了吗?淑妃和陈氏当真有这份自信,可以掌控魏梦婵为己所用? 人都是有私心的,魏国淮坚信着。 老夫人也考虑到这一点,当下想了想便探头过去,附耳与魏国淮说起了悄悄话。 魏璟元于东厢在梁镇的陪同下用膳,并没有去主院儿迎接圣旨,他本就病在身,想来皇上也不会怪罪于他。晚上用完后,梁镇殷勤地给魏璟元递茶,犹豫片刻后终归是把心里的话说出了口:“爷,回瀛洲必会日夜兼程,这盘缠?” 魏璟元品了口茶,慢慢道来:“几日之内必会动身,你可来往的勤一些,我会安排元宝于府内接应你,这几日皇上赏赐了不少好玩应,你都拿出去换了银两吧。” “是,小的知道了。”说罢,梁镇起身,迟疑道:“爷,魏梦婵两月后便要入宫,您说她……。”梁镇没有把话说下去,反而冲魏璟元笑了笑,“爷,您还记得太子从宫外弄进来的那位女子吗?” 魏璟元应声笑道:“和曾忘记过,近日你可有留意那边的动静?” 梁镇笑道:“小的三头六臂,必定替爷留意着。”梁镇来到魏璟元身边,弯腰小声嘀咕道:“近日太子与她来往的勤,仍旧是在皇后与文韬的眼皮子底下,小的认为,这件事很快就要被捅出去了。” 魏璟元竖起手,笑道:“未必。” “爷?”梁镇很想知道魏璟元为何会这般肯定太子与那烟花女子的事情不会被宣扬出去,毕竟刘显身为太子,树敌众多,暗中盯着他的人不再少数。 魏璟元见梁镇心有疑惑,当下便耐心的解释了起来,“太子与二皇子虽交恶甚深,暗中定会派人留意太子的一举一动,可眼下却不是下手的最好时机,难道你忘了,他二人现在可都面壁思过呢。皇上的惩处虽然不重,但也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那四皇子刘念呢?”梁镇又问。 魏璟元笑道:“刘念还小,心智不熟,梅妃又是个懂得权衡利弊的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她比谁都清楚,又怎么心甘情愿的成为她人的踏脚石,替别人做嫁衣。” 梁镇了然,“如此一来,那爷不是等于白费功夫了吗?” “怎会白费,难道你忘了,我跟随的人是何人吗?” 梁镇眼珠子滴溜溜的乱撞,“爷,您的意思是三皇子会……。” “他啊,比梅妃还懂得算计。”魏璟元笑中略显无奈,“别看殿下年纪虽小,这权衡之术未必比旁人差,再有历卓言这位师傅在侧,将来……。”魏璟元的话点到即止,片刻又说:“殿下那里不必担心,至于太子与那烟花女子的事情,待他与刘乾重获自由之日便会有分晓了。” 梁镇一点即通,打趣道:“还是爷看得明白,小的越来越仰慕您了。” 魏璟元忍俊不禁道:“闲暇之时也多看看书。”说完,魏璟元冲梁镇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我乏了,你啊,哪里来回哪里去。” 梁镇非常识趣,冲魏璟元拱手作揖,“小的告辞,爷早些歇着吧。” 梁镇从屋内退了出来,关门后见元宝从石台阶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说:“哼,没规没矩,爷早晚得拔了你的舌头砍了你双手,看你往后老实不老实。” 梁镇不在乎元宝怎么说,依旧吊儿郎当的样子,“元宝,没看出你小小年纪,心肠够歹毒的啊,我若是被爷拔了舌头砍了双手,你又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 “你……你你你。”元宝究竟不是梁镇的对手,气的直瞪眼,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行了。”梁镇走过去拍了元宝的肩膀,“咱们同样都是伺候爷的,要相亲相爱不是,如果我真的被爷惩罚了,这往后的事情何人去办?” “我去办,别说爷离不开你是的,哼。” “就你?”梁镇端手,一脸嫌弃的看着元宝,“愣头小子一个,就你还想帮爷深入虎穴去办大事?我看……你还是在修炼个十几年吧。” “你……。”元宝怒指梁镇,一张小脸气的皱巴巴的,眼耳口鼻似乎都要拧到一起了。 梁镇心情大好,“我不和你说了,爷有吩咐,我还得抓紧去办事呢。” 凡是魏璟元有正事吩咐,元宝就好似突然长大了一般,他没在和梁镇横眉冷目,反而平静下来道:“从后面出去,今日宫里来人,怕是前面人多。” 梁镇诧异地看了元宝两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纵身一跃后消失在了元宝眼前。 梁镇离开后,元宝端了水进门,“大少爷,元宝服侍您盥洗更衣。” “不忙,先放一旁吧。” 魏璟元这会正在温书,既然元宝进来了,他便把日后要做的事情吩咐了下去,“梁镇这几日会多来府上,你每日挑几样值钱的东西交于他便好。” 元宝应声道:“是要换成银两吗?” 魏璟元手腕一歪,书本好似搁置桌面之上,他笑着打量元宝,“元宝你长大了。” 元宝笑着低下头,“元宝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大少爷还是别夸我了。” “好,那就不夸你了。”魏璟元重新端起了书。 翌日,魏璟元这才刚刚起身,早膳还不得用,便看见元宝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大少爷,夫人来了。”东厢这边一直都是元宝在盯着,大夫人那边正往这边来,元宝第一时间就跑来禀报了。 魏璟元端坐桌前,笑道:“早有所料,候着便是。”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大夫人已是带着钱妈妈等人上门了,“元儿,身子可还有不适?” 魏璟元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有衣袖的遮挡并无人察觉。魏璟元前世不知陈氏的目的,自然当成是母亲关心儿子才会有的举动,现下他知晓了一切,陈氏若还做这样亲密的样子,魏璟元便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感。 “有母亲为儿子挂怀,儿子自然是好的快些。” 陈氏笑了笑,坐下后细细打量魏璟元,“今日气色倒是不错。”说罢,陈氏冲身后的钱妈妈使了个眼色,钱妈妈离开端着食盒上来,“夫人知道大少爷这个时候必定没用早膳,这不……夫人起了个大早,给大少爷做了几样吃食。”钱妈妈一边唠叨一边从食盒里把几样点心小菜端了出来,摆在桌上后笑道:“夫人最疼爱的就是大少爷了,做的都是大少爷爱吃的。” 魏璟元心中反感至极,钱妈妈说这些吃食都是大夫人亲手所做,这个他并不怀疑,可若要说这些都是魏璟元爱吃的,这就有点自说自话了。再看桌上的几样点心,并无一样是魏璟元爱吃的。是了,魏璟元并非陈氏亲子,她又何尝会记得魏璟元爱吃什么,又厌恶什么呢。 这戏还得演下去,魏璟元装作喜悦的样子从桌上捻了一块点心送进嘴里,边吃边笑道:“母亲若是能日日给元儿做就好。” 陈氏明显一愣,再看魏璟元高兴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陈氏纵然有手段,可说到底还是个女人,她也曾想过把魏璟元当成亲生儿子来看待,无奈的是……她做不到,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孩子还没出生就胎死腹中,心中便是满满的恨,于是她就更做不到对魏璟元好了,在她眼中,魏璟元就是一颗棋子,能用则已,不能用则丢。 陈氏眼中的哀伤稍纵即逝,随后便恢复了假笑的模样,“元儿喜欢就好,母亲若有空闲,定做给你吃。” 魏璟元囫囵吞枣一般,根本腾不出嘴和陈氏说话。 陈氏当下松了口气,淑妃是不是太过杯弓蛇影了! “元儿,昨日宫中来人了。” 魏璟元吃东西的动作稍微停滞,眼中含笑,心想终于要说正事了。 第74章 说服 陈氏今日主动来到东厢找魏璟元,目的则不单单是为了魏梦婵一事,在她看来,自家女儿的婚姻大事当由她做主,只可惜这婚事乃皇上恩赐,更改不得,不过她也并非是坐以待毙之人,若魏梦婵嫁与太子,有幸成为太子妃事情倒也好办了,她虽不如妹妹在宫中巧舌如簧,却也在这国公府内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两面三刀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无疑是娴熟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总归是要为了自身做考虑的。 赐婚的旨意下来了,而魏梦婵并不是太子妃,由此可见,文皇后对魏梦婵还是有所顾忌的,又或者是文皇后本身对太子刘显就不放心,之所以没有给予魏梦婵太子妃的位置,完全是另有打算的。 如此一来,陈氏就不可能与淑妃撕破脸皮,面上依旧要维持着亲厚姐妹的情感,若真是这样的话,陈氏又不得不担心魏梦婵,待婚期一到,魏梦婵当真能平安入宫吗?按照淑妃的个性,她定不会让魏梦婵好过,她厌恶一切与太子一派有关的事情……一想到这里,陈氏越发心急如焚。 另外,坏事也不见然全部都是坏事,就魏璟元中毒被解除太子伴读一事来说,对陈氏乃至于淑妃都是最大的喜事。说到穿,陈氏与淑妃不愧是亲姊妹,行事禀性大体相同,她们不相信任何人,哪怕是骨肉至亲。 由此可见,陈氏生怕魏璟元被太子所拉拢,最终成为眼皮子底下的一颗暗钉。 魏璟元见陈氏似是深思也就没有出言打扰,任由她把事情在脑子里想了个透彻,待陈氏有所明白之后,眼神渐渐恢复了先前的光亮时,魏璟元这才放下手里的糕点,擦了擦嘴说:“昨日宫中来人一事元儿已听说了,蝉儿能入皇家乃她的荣幸,更是国公府的荣耀,不仅母亲高兴,就连父亲提及此事都是喜上眉梢。” 陈氏动了动嘴皮子,一时间没说话,反而是冲魏璟元干笑了两声。 魏璟元心中窃笑,魏梦婵是你的女儿,偏偏不肯让你摆布,这颗暗钉你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了。又则,陈氏心中所想魏璟元大概猜了八=九分,无疑都是牵扯到了朝堂上的事,这才让她愁眉不展,说到底,自己中毒与否在她看来都是小事一桩了。 魏璟元这么想并非奢求陈氏能有所良心发现,他只是更想去证明陈氏乃心狠手辣冷血非常之人,如此一来,待到复仇之日来临,他便不会有所顾忌,能够硬下心肠对付这些曾害过他利用过他的人。 陈氏温和的假象并没有维持过久,渐渐地面带愁容,看上去像是有求于魏璟元,然而魏璟元早已看透了她的心思,他并没有朝陈氏想要说的方向去说,反而把接下来的话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母亲……我……。” 陈氏见魏璟元欲言又止,心中大喜,以为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连忙微笑道:“元儿有话为何不直说,你我母子之间又何须如此怪外抹角。” 魏璟元点点头,说:“母亲,我与父亲已是说过,两日后便出发回瀛洲,儿子所想的是回到瀛洲之后,可从那里入仕途,又则还可以修身养性,相信母亲也知道,近日来儿子的身子都不太好……。” 陈氏当即沉了脸,“有母亲在你身旁,难不成还抵不过那穷乡僻壤?” 瀛洲是穷乡僻壤之地?魏璟元忍俊不禁,按照陈氏所想,他从小到大并未回过瀛洲,大多都是听人提及以及从书籍上所看到过瀛洲的只言片语,所以她才敢如此大放厥词扭曲事实。魏璟元倒不介意陈氏这么说,陈氏拒绝他回瀛洲是必然的,他一早就想到了应对的说辞,“母亲您听我说,此次中毒牵扯甚广,若我再继续留在京城恐怕会出事,这些时日儿子为太子伴读有所发觉,文丞相想要拉拢父亲的意思非常之深,而淑妃姨母又与文丞相等人不合,表面上看也只有这两派势力明争暗斗,实则暗中潜伏的可不止是他们。” 陈氏暗自点头,低声询问:“那又如何?” 魏璟元款款道来,“母亲,还记得当初儿子刚被选为太子伴读时的心情吗?儿子这辈子也只有母亲这一层倚靠,儿子和母亲是一体的,定要为母亲处处着想,若儿子真的出了事……”魏璟元顿了顿,继续道:“太子选儿子为伴读,目的昭然若揭,这宫中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大多是闷头不语罢了,而这其中就有皇上。父亲一直以来都洁身自好从不暗中与人结党营私,相信母亲对父亲这一举动也是明了的。”魏璟元看着陈氏,不妨说了直话,“母亲恨父亲不与您一心,可母亲真的有为父亲想过吗?” 陈氏脸色一怔,似怒非怒道:“休要胡言乱语。” 魏璟元微微摇头,“母亲莫要恼怒,儿子只是想跟母亲说的明白,父亲在朝堂之中已是举步维艰,一步走错就会让国公府受到灭顶之灾,母亲乃国公府的主母,难道就能脱得了干系?” 陈氏不语,定定地看着魏璟元。 “母亲,儿子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母亲明白,我若继续留在京城,将会让国公府以及母亲都陷入危殆之中,儿子自知无祖父的大志,更无五叔战场杀敌的勇猛,也无姑母巾帼不让须眉的胆识,儿子所能做到的就是不让母亲身陷险境,儿子此生便无悔了。”魏璟元说的极为动情,相信骗过陈氏应该不难。 陈氏心情沉闷,魏璟元的一番话仿佛一块石头堵在胸口,也不知是感动还是郁闷的。 魏璟元观察陈氏的神态,见她有所松动便立刻说道:“母亲,儿子回瀛洲势在必行,待离开之后,国公府便有了丝毫的安全,这段时日里也足够父亲和母亲从长计议的了。” 魏璟元绕了一大圈,到底还是想要回瀛洲……陈氏看着魏璟元一时间没说话,她是个明白人,刚魏璟元的话里话外都是在她着想,陈氏不傻不捏,又怎会想不到这层。相对而言,事情的轻重缓解她还是分的清楚的,魏璟元留在京城是弊大于利,可就这么放魏璟元回了瀛洲,陈氏实在是不放心,生怕魏璟元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范围。 陈氏从深思中回过身,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说:“你从小到大都不曾离开过母亲身边,你这一走,母亲这心里……”陈氏当即嘤嘤的哭上了,一旁的钱妈妈连忙递过帕子安慰道:“夫人可要仔细了身子啊,您近日来总是咳嗽,还要为大少爷担惊受怕,老奴有句话不得不说,大少爷离开一阵子是好事儿,如果夫人实在放心不下,不如就让老奴随大少爷回了那瀛洲,也好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陈氏低头擦泪,魏璟元暗中扯动了下嘴角,便顺着钱妈妈的话说:“母亲,亲妈妈说正是,如果母亲当真放心不下儿子,便让钱妈妈跟随吧,儿子也是头回出远门,身旁若是没个手脚麻利能够伺候的人也是不行的。” 陈氏要的就是这句话,她抬起头,眼含泪水道:“元儿,你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才回来,母亲定会日日思念你的。” 魏璟元忙站起身,撩袍跪倒在陈氏脚边,“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忧了。” 陈氏低头痛哭,钱妈妈便上前扶起了魏璟元,“夫人您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照顾好少爷的。” 陈氏的戏演足了,这泪水再也流不出来了,她抬手用帕子擦了眼角泪水,点了点头说:“事已至此,母亲就是想要挽留你怕是也不行了,只是这舟车劳顿,元儿该带的都要带上,下人钱财都要带上,顺便让魏麟从府中挑几个好身手的一路上护送着你母亲方能安心。” 魏璟元应声道:“一切还听母亲安排。”魏璟元双手端起朝陈氏一鞠躬,而此时他面上洋溢着的是一种自由并且略带狠辣的微笑。 事情都已说开,陈氏也不好多留,便带着钱妈妈回了主院。魏璟元把人送到门口才返回房内,他坐在藤椅上遥看窗外,脑子里想的全都是这日后会发生的事情。 陈氏今日到来的目的另有其他,魏璟元这么一打岔反倒让她没办法开口了。魏梦婵既然一心想要嫁给太子做那太子妃的梦,现在已是实现了一半,而她能否有命活到入宫就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大少爷。”元宝见陈氏和钱妈妈离开了才敢进来,到了魏璟元身边他问道:“大少爷,夫人和钱妈妈这次来……” 魏璟元笑了笑,“元宝,这次回瀛洲钱妈妈会一同前往。” 元宝一愣,“这是夫人要监视您吗?”元宝在这段时间里帮魏璟元做了不少事情,这心眼长了不少,看事情也越发通透了。 魏璟元笑道:“不错,母亲让亲妈妈一同前往瀛洲,无非就是想要让钱妈妈暗中监视于我。” 元宝担忧道:“那咱们该怎么办啊?” 魏璟元嘴角上扬,藏于宽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头,发出轻微嘎巴的响声,“我自有办法。” 第75章 夜访 距离魏璟元离京都去瀛洲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按理说这嫡长子要出远门且得折腾几日的,结果倒好,府中安静的有些过了头。魏璟元这几日颇有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思,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借着休养的名头还真没什么人来敢打扰他。这日,魏璟元早早起身,依照往日的习惯到了东厢这边的凉亭中品茶看书,正看到兴头上,元宝突然跑了过来,在他耳旁一阵窃窃私语。 魏璟元先是面色平和,渐渐地他有些坐不住了,甚至是气的脸色发青,他袖子中双拳紧握,低声问元宝,“消息是何处传来的?” “大少爷,是梁镇刚刚来过。” 魏璟元怔了怔,“为何不入府与我亲口说来?” 元宝摇头,“他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魏璟元被元宝故意卖弄的学问给逗乐了,“方才我有些生气,还是元宝你机灵,知道哄我一哄。” 元宝笑道:“大少爷,我娘说了,这人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生气还不是气着自个儿?” 魏璟元点点头,“你娘说的很对。”魏璟元面上虽是风轻云淡的说了两句,实际上心里仍旧怒不可遏。梁镇恪尽职守,凡是宫里有了动静他都会传来消息,而这一次带来的则是李太傅竟然出面替二皇子刘乾求情,至于皇上为何没有发作,想来是李太傅用了特殊的手段轻松化解过去了。李太傅何等人也,这说话的伎俩他还不是张口就来。魏璟元气就气在这求情之人是李太傅而不是旁人,李太傅定是受了自己女儿李琴瑶之托才冒着被皇帝发作的危险上书求情的。回想当初,李琴瑶入府之时做低伏小,再加上刘乾一旁软磨硬泡,最终魏璟元还是答应让她做了侧妃,结果得到的是什么?刘乾与李琴瑶共结连理之后,表面上对自己毕恭毕敬,可暗地里却总是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魏璟元那时心地善良,性格又过于软了一些,最终才会落得那样的下场。李太傅如今替二皇子求了情,于太子和文丞相眼中必是记下这笔账了,倒是淑妃那里,恐怕会生出别样的心思。 条条框框总有理不清的,魏璟元虽心里明镜,却也一时间拿不出好的法子来结果了他们。魏璟元因李太傅替刘乾求情一事一整日都没怎么笑过,他这并非是对刘乾还存有幻想,而是气当时自己太过于傻了,现如今心中怨恨的人都好好的活着,越是这般想他越是无法高兴的起来。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了日头落下,也正是在主院儿那边有人得了老夫人的命过来给魏璟元送晚膳时,主院儿那边的丫头急匆匆地带着一行几人到了东厢魏璟元的屋门口。 “大少爷,有人来访。” 魏璟元正要对着桌上的菜肴动筷,听到来人的丫头一说连忙停了手,再看门外,那一行四人都是身着普通老百姓的衣服,样貌中也并无魏璟元熟识之人,直到那四人分开两旁,一个身形和自己差不多高大的少年郎背对着门口站着,魏璟元仅是看了一眼就猜到了这人是谁,他连忙起身到了门口迎接:“不知三殿下前来,璟元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刘岳在被魏璟元认出的那一刻心情是极好的,五官上虽看不出什么变化,但他那带着笑意的眼神却出卖了他。刘岳背着小手,老气横秋的说:“无碍,我也是突然到来,你不必介怀。” “三殿下还请里面就坐。” 刘岳应声转过身,顺便瞄了一眼卑躬屈膝似得的魏璟元,随后方迈开步子进了屋子。落座桌前,刘岳朝桌上看了几眼,“今日的膳食倒还不错。” 魏璟元忙道:“三殿下若是不嫌弃,可愿意想用一二?” “也好,本宫出宫来错过了晚膳,就在这里用吧。”说罢,刘岳右手一抬,魏璟元很识相的把一双干净的箸送到了刘岳手中。刘岳第一眼就盯紧了桌上那条鱼,他伸手夹了一块鱼肉,还不待送进嘴里,门口一行前来的侍卫连忙走了进来,“爷,还是让小的……” 刘岳不动声色的一摆手,“不必。”说完,刘岳将鱼肉送进口中,慢慢咀嚼后说道:“味道不错,还算得上鲜美,只是我不知你何时又喜爱吃鱼了?” 魏璟元笑了笑,随即落座在刘岳一旁,“三殿下何必明知故问呢。” 刘岳浅笑,后又朝屋里众人一摆手,伺候的人都明白刘岳是何用意,急急忙忙退出屋内将门关了个严实。待屋子里冷清下来,刘岳看着魏璟元说:“何时出发回瀛洲?” 魏璟元未有迟疑,“后日便要出发了。” 刘岳沉默片刻,“是个好日子,路上可要多带些人?” 魏璟元苦笑道:“恐怕不过五人。” “可有会武之人?” 魏璟元叹了口气,心想这刘岳都到了这个时候来要套自己的话,既然如此,魏璟元也就不再隐瞒,“回三殿下的话,璟元有二个心腹,一是跟在我身边的那小厮,名唤元宝,为人忠诚,虽不会武却能够照我饮食起居;第二个则是一直于暗中帮我之人,那人名叫梁镇,待我平安抵达瀛洲之后,我于三殿下的信件还要靠他一路送往。” 正如刘岳猜想的那样,凭魏璟元一人之力怕是完不成这么多的事情,而那躲藏在暗中之人也是一能人。刘岳今日来主要是给魏璟元践行,可说着说着他就习惯性的想要知道魏璟元更多的事情,这种心情是他自己所不能控制的,若魏璟元不说与他听也罢,他也不会发作闹脾气,可这魏璟元竟一五一十的全盘告知,这就让刘岳的心思好的不能再好了。不过,一想到要有段日子见不到魏璟元了,刘岳这心里还是有些郁闷非常的。 “宫里的事情……三殿下还请多与历师傅多多商量方可进行,莫要行差踏错。”魏璟元也是小心谨慎,不得不嘱咐刘岳一声,另外一层含义也是想让刘岳更加欢愉,于是他走的也就没有负担了。 刘岳笑看魏璟元,“怎么?你好像很在意本宫?” 这话有些暧昧的过了头,魏璟元轻咳一声,笑了笑说:“作为臣子自然是要关心主上的。” 刘岳就知道魏璟元会如此回答,自然也就没再往下说,而是双手腾空拍了一下,片刻后屋门打开,一个面容肃杀的人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盒子,放于桌上之后便速速离去了。 “这……” 刘岳板着一张小脸说:“这是本宫赏赐与你,且收着就好。” 魏璟元急忙打开那锦盒一瞧,里面赫然放着一些金银珠宝,虽不是最名贵的却也是平常百姓不常见到的。刘岳空有一个皇子的身份,实际上并不受皇帝的宠爱,想必这些金银珠宝大概都是他平日里攒下来的,魏璟元的第一反应是这一盒子的金银珠宝他不能够收下,可如何拒绝就成了一个大的问题,若是不收下恐怕会惹怒刘岳,若是收下了,自己的良心上也过意不去。 刘岳见魏璟元举步维艰,便一声令下说道:“让你收着就收着,这出门在外怎能不留些银钱以备不时之需呢?至于本宫你大可放心,既然敢赏赐与你,定有后手。” 刘岳的话难辨真假,可无论真假魏璟元都得收下,“那璟元就谢过三殿下的赏赐之恩了。” “好了,本宫是难得出宫一趟,顺道过来看你一看。”刘岳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随后便背过手去朝门口走去,待快到门口之时,他竟又停了下来,“本宫今日出来是替太子过来的,同时也是得了父皇的恩准,你不必过分担忧。” 魏璟元并没有担忧这个,不过刘岳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则是想要透漏消息给魏璟元,太子和二皇子仍在禁足当中。魏璟元顺着刘岳的话回道:“即使如此,那璟元恭送三殿下。” 刘岳这次来并未太过久留,他这人才一走,主院儿那边就来了人,魏国淮进门后便问道:“三殿下可是离开了?” “是的,三殿下出宫时间不多,坐了一坐便回去了。” 魏国淮注视着魏璟元,“三殿下可是来看你的?可有别的事说与你听?” 魏璟元点头,“父亲,儿子后日便要起程去瀛洲了,这些日子我与三殿下的一同读书一同习武,殿下只是过来看我一看,并未说旁的事情与我听。” “这样啊……”魏国淮偶的看到了桌子上那个锦盒,尚未张口问话便听到魏璟元说:“这是三殿下赏赐与我的,说是留着傍身。” 魏国淮怔了怔,脸上似是羞愧的红了一红,片刻后又恢复了严肃的面容,“殿下于宫中不易,你为何不知拒绝?” 魏璟元苦叹道:“殿下执意如此,儿子也别无他法。” “算了,既然是殿下赏赐的你就收着吧,明日为父会让魏麟过来,再让你带上一些银两,多一些总是没坏处的。” 魏璟元心中冷笑,还真是借了三殿下的光啊,不然您这个“父亲”恐怕直到自己走了都未必会想起来给带上点衣物银两。魏璟元心中虽是这么想,面上对魏国淮却仍旧是毕恭毕敬的,待魏国淮走了之后,魏璟元吩咐元宝把银两收好,除此之外,他还在等待梁镇的到来,好让他在临走之前办一件事。 魏国淮在回主院儿的路上问魏麟,“三殿下在宫中地位尴尬,如今却给了元儿这么多的金银珠宝……魏麟你说,元儿他虽不是我亲生,可他毕竟唤我父亲这么多年,给些银钱应不为过罢?” 魏麟应声道:“老爷宅心仁厚,若是换了旁人,恐怕大少爷早就……” 魏国淮一摆手,脸色肃杀道:“暂且让他过上些好日子吧,这往后怕是……”魏国淮顿了顿,转口说道:“后日元儿就要离府,这两日你就暂且去张罗一下吧。” 魏麟明白,“小的明白。” 第76章 出行 魏璟元当真是借了三殿下刘岳的光,在他走后的一日内,魏麟得到了魏国淮的命令于府内外奔波不止,能带的能用的几乎都装上了随行的马车,就连起初准备带上的随行五人也增加到了十人。府内众人为了此事忙活了一整日,到了夜里四处都是静了下来,主院儿老夫人的房内烛火摇曳,老夫人在丫头的搀扶下坐在了软塌上,苦叹一声道:“元儿也是个命苦的。” 魏国淮坐在一旁不吭一声,只是将面前的一盏热茶送到了她老人家的面前。 老夫人瞥了一眼后又把眼睛闭上了,口中说道:“当初陈氏这一胎多有蹊跷,后又经你暗中调查方知是那贱人捡了个野种回来,若不是当时淑妃陪同在侧,皇上又派了人过来,元儿这孩子怕是早就让你给结果了……” “娘,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说这个啊。” 老夫人冷哼一声,“你就安安静静的听娘把话说完。起初娘也非常厌恶这个孩子,为了保住你的颜面还要顾及淑妃和皇帝那里,我们只好将计就计,哎……这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元儿于府中过的如何你我心里都有个数,你说那日三殿下出宫送来些珠宝,听的娘是心头酸涩,三殿下在宫里如何不用旁人说,你我都知晓,将心比心他和元儿又有和区别呢。” 魏国淮微低着头,“娘,你是心疼元儿了?” “是啊,娘总归是个女人,心肠软了些。再则,元儿这孩子心善,从小到大被蝉儿景存暗地里欺负,他又是如何做的?娘每次看到啊,这心里头都有些难过。”老夫人眼角溢出泪水,在烛火的照耀下微微闪着光,“儿啊,娘可否于你打个商量?” 魏国淮忙道:“娘您说。” 老夫人睁开眼睛,用衣袖拭去眼角泪痕,“娘在这世间的日子怕是不多了,迟早是要去找你爹的,娘不求别的,只求你能在娘有生之年里,护着元儿周全。” “这……” 老夫人瞪了下眼,“娘知道,元儿的存在只是你于陈氏的一颗棋子,可他现在还小,待他长大之后,若能用则用,不能用就了解了吧。但是……娘只求你现在能护他周全,这也是娘活着希望看到的。” 魏国淮应声点头,“娘您放心,儿子答应你,定会护元儿周全。” 老夫人摆了摆手,显然有些疲乏了,“早点回去歇着吧,纵然你与陈氏不和,但大丈夫能屈能伸,偶尔也去她那里看看,面上嘘寒问暖总不为过。” “儿子明白。” 这一晚魏国淮听了老夫人的话,去了陈氏那里过夜,这对于陈氏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大事儿,正所谓面和心不合,夫妻二人做到这个份儿上,怕是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陈氏与魏国淮每次独处,总会忍不住以恶毒言语相向,当然了,陈氏说话还是较为高明的,这也不枉她身为陈国公长女的身份了。 魏国淮自然不往心里去,明里暗里和陈氏斗嘴拌嘴,气势上也不曾多让。可到了末了,此二人仍旧要躺在一张床榻之上,背对背的诅咒埋怨对方,何苦于此呢! 翌日,魏璟元早早就从床榻之上爬了起来,在元宝服侍他更衣时,他伸出手轻抚了一下这床榻的栏杆,上面的雕刻是魏国淮当初命人打造的,说是不舍也不全对,魏璟元只是感叹自己命运不济,与此同时,他藏在心底间的某个念头再次迸发了出来,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何许人也。 “大少爷,时候差不多了,老爷夫人让您过去了。”府中的丫头前来传达了魏国淮的话。 魏璟元收回手,轻声道:“知道了,这就过去。” 在去往主院儿之前,魏璟元吩咐元宝把用不着的都留下来便是,待收拾的差不多了,魏璟元便让元宝去他的房里把三殿下给的那盒珠宝拿了过来,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将其塞进了行囊中。对于这些珠宝的安排魏璟元已经想好了,暂且还是不用,只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 距离出发的时辰越来越近,魏璟元终于带着元宝赶往了主院儿,一进门他便看到了魏国淮那张不太痛快的脸,估摸着就是因为前来送行的人较多,他才不好当场发作罢了。说起这饯别之行的队伍中,还真是一眼就能够看出玄机。皇帝虽然对此事没做出什么表现,可梅妃那边却代其送上了饯别之礼,随后就是文韬代替了皇后,其后自然少不了淑妃,她这个当姨母自然不能落了旁人下风。除此之外,就连宋平舟的父亲也派人前来送上了薄礼。 魏璟元和众人一一道谢过后,魏国淮终于有些坐不住了,便吩咐魏麟到外头候着,接下来就是魏璟元叩拜了老夫人,以及魏国淮和陈氏,至于那些杂七杂八的府中众人,也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的跟了出来。 “大哥……”魏景存面露哀伤,“大哥,你这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到了瀛洲一定要写信回来,一定要好好照看自己,莫要再让自己受伤。”说罢,魏景存竟然真的哭了起来,其哀伤程度当真是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魏璟元心中厌恶,面上却笑着安慰魏景存,“存弟……” “大哥……”魏景存被他这一声唤为“存弟”直愣了一下,多少年了,魏璟元都不曾这么叫过他,出于礼数也都是唤他为二弟或者景存。 “莫要难过,大哥会早些回来的,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你要代替大哥去给老夫人请安,还要替大哥照看好父亲母亲,已尽孝道。” 魏景存不停地点着头,“大哥放心,弟弟定会做到。” “好了,那大哥就先走了。”话音落下,魏璟元朝府门口众人深鞠一躬,临踏上马车前的那一刻,他从人群中看到了魏梦婵那趾高气昂的神情,她似乎在嘲笑自己,魏璟元露出无奈的笑容踏上了马车。 魏璟元这一去瀛洲实在有些凄凉,随从只有十人而已,其中还有几个是魏国淮以及陈氏的探子,魏璟元原本就想着安安静静的离开,待到了僻静之处就想办法让梁镇把钱妈妈了解了,结果却是魏国淮横着杀了出来,若之后要把钱妈妈了解掉,恐怕会让魏国淮一方独大,占尽了便宜,所以这个计划不得不临时做出了更改。 从京都往瀛洲的路程颇远,翻山越岭大概要走上个七日之久,马车在朝着城门方向驶去之时,眼见就要过了城门,谁料这后头就传来了快马加鞭之声,不待多时,历卓言就拦住了魏璟元的车队。 魏璟元掀开帘子往外看,“历师傅何以拦住去路?” 历卓言骑于马上,发出阵阵爽朗的笑声,“为师前来不过是想要看望一眼我将要远去的徒儿,临别之前未能喝上一口,为师这心中甚是难过,于是为师特意赶来,将我这传家之宝赠送与你。”说罢,历卓言从怀中掏出一木匣,在车队以及守城士兵的亲眼目睹之下将其给了魏璟元。 魏璟元拿过木匣便揣进了衣袖中,“徒儿谢过师傅。” “珍重。”历卓言朝着领头的车队一挥手,车队便继续朝着城外驶去。 魏璟元的马车内除了他与元宝之外,还有钱妈妈,这是陈氏在临出发前特意安排的,说是元宝年纪尚小,舟车劳顿怕是伺候不好魏璟元,如此安排也算是顺理成章了,让魏璟元无法驳回。 “没想到历师傅如此看重大少爷。”钱妈妈坐落一旁笑津津的说。 魏璟元只是淡淡一笑,便靠着马车坐了下去,闭着双眼像是在小憩。钱妈妈见状原本想要看看那传家之宝的想法也就咽回了肚子里,不过她可没有忘记这茬儿,毕竟她得了陈氏的吩咐,路上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要记下来,甚至是到了瀛洲也要时刻注意着。 皇宫之内长平殿中,刘岳与皇帝分坐两边,棋局上的棋子已经布满了每个角落,可见这是一场极其紧张而又充满了危险的棋局。皇帝若有所思,刘岳则是一副绞尽脑汁想着对策的模样,正待时局如此紧张之际,历卓言笑着进了门,冷不丁看到了皇帝竟是微微一怔,随后就笑着冲皇帝拱了下手,“不知皇上在此,历卓言失礼了。” “无碍。”皇帝将手中的棋子扔进了瓮中,“也下了有个把个时辰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刘岳抬起头,“父皇,这局怕是孩儿为数不多能够赢父皇的局了。”言下之意,刘岳还想着要继续下下去。 刘赫笑了笑,“罢了,父皇还有要事,你且自行琢磨吧。”说着,刘赫从踏上下来,历卓言忙退到了一旁,就在刘赫往外走的同时,他看见刘赫冲他使了个眼色。历卓言无奈的叹了口气,便跟着刘赫离开了长平殿。 回到政殿,刘赫坐于龙椅之上,笑问道:“听闻历师傅可是把传家之宝给予了魏璟元,历师傅当真是舍得的。” 历卓言笑了笑,“皇上谬赞,卓言心中还是稍有不舍的。” “哦?那为何还要赠与魏璟元呢?还有,朕怎么不知你历家有何传家之宝?” 第77章 左瑜 历卓言孤身一人,的确家中没有什么传家之宝,而现如今却当着守城士兵的面儿说出了这几个字,自然是逃不过刘赫的法眼的。刘赫倒也没有质问历卓言的意思,只是这一举动来的实在是有些蹊跷了点。 历卓言笑了笑,“皇上,我历卓言孤身一人苟活于这世间的确是拿不出什么像样的宝物,但历卓言却有着一颗比旁人要软的心肠,魏璟元乃我入门弟子,我又怎能不替他做考虑?” 刘赫脸上笑容慢慢收敛,双瞳中竟有一丝丝的哀伤:“瑜弟,你可是恨我?” 历卓言微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皇上口中所唤何人?据我所知左瑜已经死了很多年了。” 刘赫的手慢慢在龙袍袖中卷了起来,“当年的事情多半怪朕,你恨朕也是情有可原……” “皇上。”历卓言大声打断了刘赫的话,“皇上,过去的便过去了,还提来作甚,自古皇位皇储之争不可避免,如今局势混乱,皇上还是多把心思用到朝纲之上为好。” 刘赫并不恼怒,“瑜弟……” “皇上。”历卓言忍无可忍,“祸从口出,难道这个道理我曾经不曾告知与您?” 刘赫愣住了,“罢了,方才乃朕的错,至于你是否有传家之宝也并不重要。只是这岳儿……” 历卓言心里咯噔一声,心道莫不是刘赫发现了什么? 刘赫摇了摇头,“当年若不是你阻拦了朕,朕恐怕会连岳儿一并处死,这么多年来岳儿一直跟着你识文断字,武艺也增进不少,只是这朕的心里啊……”刘赫遗憾的摇了摇头,“朕越发觉着岳儿像我,可是他这身世,怕是会成为他这一生中最大的阻碍。” 历卓言惊讶地看向刘赫,“皇上,身为臣子当不该揣测圣意,可皇上刚才的一番话着实让我摸不着头脑,岳儿无母家势力做屏障,这乃是朝中无人不知的事情……” “莫要激动。”刘赫摆了摆手,打断了历卓言的话,“岳儿聪慧,但并非储君人选。” 历卓言松了口气,“一切还由皇上定夺。” 刘赫笑了笑,“岳儿虽非储君人选,但朕并不似从前那般厌恶他,这其中或多或少有你的缘故,如今局势动荡不堪,朕也无计可施,只能寻找时机,至于这将来的事情,无论好与坏,你都要答应朕,好好的护着岳儿,莫要让他行差踏错。” 历卓言应声跪地:“臣定当竭尽全力保护三殿下。” 刘赫笑容凄凉,“瑜弟,这恐怕是朕这辈子最后如此唤你了。” 历卓言的背脊不禁一僵,抬起头时刘赫已经拿起案牍上的奏章批阅起来。历卓言叹了口气,自觉的从政殿内退了出来。历卓言从政殿回长平殿的路上,他竟有些不知所措,脑海中不断浮现出他与刘赫儿时的场景。那一年太子刘瑒生辰,宫内外皆是喜气洋洋,左瑜……也就是现在的历卓言,当年的他才只有七岁,他跟着父亲左氹左丞相入宫替太子庆祝生辰,也就是在那一天夜里,左瑜在宫内迷了路,无意中撞见了躲在角落里的刘赫…… “哎哟……” 历卓言沉浸在过往中没能看着眼前的路,经过拐角处时正巧撞上了长平殿出来的一个小公公。小公公吃痛一声栽倒在地,抬头一看竟是历卓言,随即吓的浑身发抖往地上一跪不起,口中不停的说着,“历先生,奴才该死,没能看到历先生,还请历先生恕罪。” 历卓言对过去的回忆戛然而止,回过神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公公吓的正浑身发抖,于是才开腔说道:“无碍,快起来去忙你的吧。” “谢历先生不怪之恩,奴才下次再也不敢了。” 历卓言摇了摇头,“无碍。”说完,历卓言绕过他直奔了长平殿。历卓言跨过门槛进入了前殿,然而刘岳这时仍旧跽坐在榻上,听闻脚步之声,刘岳微微偏头,扫了历卓言一眼之后再次把目光落在了那棋盘之上。 “岳儿可还是为这棋局烦恼?”历卓言笑着过去,褪了鞋后撩袍上了塌。 刘岳目光落在棋盘上,口中却说:“父皇让你过去,可是为了城门那一事?” 历卓言苦笑,正如刘赫自己说的那样,刘岳是越来越像他了,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下何必明知故问。” 刘岳冷哼一声,“你给元儿的是何物?” 历卓言坦言道:“出于日后的联络,为师在那木匣中放置了一地址,以方便日后传递书信之用。” 说到这里,刘岳方才抬起头,赞赏的目光看着历卓言说:“历先生考虑的周到。”说罢,刘岳从瓮中捻了一颗棋子搁置与期盼空闲之处,而后慢慢抬眼,说道:“历先生觉着我这招走的可好?” 历卓言仔细看了一眼棋盘上的局势,“伯仲之间,稍有差池满盘皆输,从殿下方才这一手棋来看,倒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藏于其中。” “一步错,步步错,甚至会满盘皆输,父皇这盘棋输就输在,他看中的人并非治国之才。”刘岳脸色冷淡,他懒得在看这一盘棋,而是抓起棋子扔进了翁中,哗啦啦一阵声响过后,刘岳甩袖下了塌,赤脚走在殿内说道:“刘显和刘念无论是谁坐上了储君的位置,怕是都没那么容易坐稳的。” 刘岳在历卓言的注视中来回踱步,似是有一种烦躁的气息从体内散发出来,历卓言观察了半天,方才露出了微笑,“殿下可是想念元儿了?” “莫要胡说八道。”刘念一转身,寒气逼人的看着历卓言,“历先生莫不是嫌在这师傅的位置上坐得太久了?” 历卓言依旧笑着,“殿下看似心智早已成熟,实则在一种事情方面还无法自持。” 刘岳怔了怔,“何事?” “儿女私情。” 刘岳不知怎么脸上就如火烧一般,连忙干咳两声转过身去,“儿女私情有何可眷恋,又无法助我成大事。” “为师方才也说了,殿下年纪尚小,慢慢就能够有所体会了,这儿女私情也是这世间无法逃避的。” “无法逃避吗?”刘岳面朝殿门,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轻声嘀咕着。 ……………… 车队行至半日,越过京畿之道就是一片荒芜之地,再往前走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山路树林之路较为难行,在实在看不清路时,魏璟元便让人把马车停了下来,他吩咐众人原地休息,今夜就在这里歇歇脚,待明日到了丰州在到客栈休息。 随从之中除了元宝和钱妈妈之外,其余八人要各自分工,绑马的绑马,喂草的喂草,剩下要生火取暖,等忙的差不多了,魏璟元才从车中下来,围绕着火堆坐下,随后钱妈妈拿着干粮走了过来,“大少爷,这出门在外不比在府中,吃食上肯定要您多担待了。” “无碍。”魏璟元和这些随从之间并无什么感情,所以气氛也就渐渐冷了下来,众人在吃东西的过程中也都没人说话,直到魏璟元啃了半张饼子有了些饱感之后,他便起身和元宝说:“元宝,跟我来。” 钱妈妈一听连忙道:“大少爷,这黑灯瞎火的……” “出恭。”魏璟元一句话制止了钱妈妈,心想你个老婆子要是再敢多嘴,别怪我心狠手辣路上就解决了你。 钱妈妈被噎的无话可说,只能嘱咐道:“元宝,好好跟着大少爷。” 元宝冷哼一声,“还用你说。” 魏璟元的确是想出恭了,他带着元宝找了无人的角落,方便之时小声对元宝说:“莫要给钱妈妈脸子瞧,这老婆子跟着陈氏学了一手的心狠手辣,为了不引起事端,你暂且先忍着。” 元宝应声道:“元宝谨记大少的话。” “也不知道梁镇带着曹氏到哪里了。” 元宝想了想说:“明日应该会在丰州碰头的,大少爷莫要担心。” “我倒不是担心这梁镇,只是曹氏揣着那么大个肚子,舟车劳顿,我怕她会吃不消啊。” “大少爷,您应该相信梁镇的。” 魏璟元对元宝这话倒是有些惊讶,“你平日不是最看不上这梁镇吗,怎么今日倒是给他说上好话了。” 元宝有些手足无措,“我……元宝只是想要安大少爷的心罢了。” 魏璟元笑了笑,在方便过后带着元宝原路返回,顺便嘱咐了元宝“若我所料不错,今夜会有人来的,你且仔细盯着点钱妈妈。” “嗯,元宝知道了。” 这随从的另外八人中,有五男三女,夜里休憩之时,钱妈妈带着二个丫头去了一辆马车中,其余的五个小厮有轮着守夜以保证安全,魏璟元则是和元宝上了自己的马车,差不多到了丑时,魏璟元被元宝小声的唤醒,他揉了揉眼睛之后问道:“何事?” 元宝小声的趴在车窗前,掀开帘子的一条缝隙说:“大少爷,钱妈妈有所行动了。” 第78章 丰州 元宝得了魏璟元的吩咐,彻夜都在盯着钱妈妈所在马车的动向,直到丑时一刻,钱妈妈从车上下来,守夜的小厮连忙上前询问,钱妈妈则说自己要如厕,便急匆匆的进入了阴暗的小树林当中。 魏璟元和元宝在车内从帘子后头看到了这一动向,而后便放下帘子进行了主仆之间的对话。 元宝疑惑道:“大少爷,您说来找钱妈妈的会是何人?会是夫人派来的吗?” 魏璟元冷笑道:“除了母亲还能有何人,不过我也是灵机一动才想到今夜母亲会派人来的。” 元宝听的认真,脑瓜也是不停地进行着分析判断,“大少爷,元宝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元宝揣测道:“夫人应该一早就把事情交代给钱妈妈了,应该不会费尽周折冒着被察觉的危险派人前来啊?” 魏璟元满意的点着头,“元宝,你当真是长大了。”魏璟元靠在马车上,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被子,“按理来说是该如此,可我当时却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也就是在我离府之后,府内的局势会不会有所转变,所以我才敢断定今夜会有人来。” 元宝惊讶道:“府内会发生何事?” 魏璟元摇了摇头,“我并非神算,这一点我也无从知晓,且先这样吧。” 元宝想了想说:“大少爷,您说着钱妈妈和人是怎么联络的?有暗号吗?” “这个不急,待收拾钱妈妈那一日来临,她自然会告诉我们的。”说罢,魏璟元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就睡我身旁吧。” 元宝脸上一红,有些难为情的说:“大少爷,元宝不过是个奴才。” 魏璟元笑道:“何来奴才,这车里只有大哥和二弟。” 元宝笑嘻嘻的点着头,随后卷着铺盖躺倒了魏璟元身旁,魏璟元看着车顶,叹了口气说:“元宝,你本性善良,有时我亦在迷茫,不知将你卷入这纷争之中是否是好事。” 元宝扑楞一下坐了起来,“大少爷,您不能不要元宝啊。” 魏璟元微笑着把人拉回来躺下,替他盖好被子说:“我没有说不要你,只是觉着这样对你好不好。” “元宝此生不易二主。”元宝像是发着毒誓。 魏璟元欣慰道:“嗯,不过我并没有将你当成奴才来看,我早已想好,若你愿意,待到了瀛洲之后,你可与我一同入仕途,只是你要非常刻苦才行。” 元宝惊讶道:“大少爷,这万万不可,元宝只是个奴才,怎能与您一同入仕途呢。” 魏璟元无奈道:“若你在说自己是奴才,我定不在理你。” 元宝连声说道:“大少爷,元宝以后不敢了。” “逗你的,睡吧。” 这一晚虽是睡在高树林,但魏璟元却睡的非常安稳。翌日清晨,太阳刚爬上了上头,魏璟元的车队就整理好了行装继续朝着瀛洲的方向出发。按照马车的脚程,魏璟元经过细细的计量,也就是说太阳落山之时,车队便可抵达丰州。 雍国公府邸,魏梦婵迤逦而行,看不出半分紧张之色,待她在丫头的陪同下进了主院儿陈氏的屋子后,只见她面色一沉,直奔椅子走过去坐了下来,“母亲,淑妃姨母送这么点破布来是何用意?” 陈氏正襟危坐品着茶,眼睑一沉没搭理魏梦婵。 魏梦婵有些气不过,“娘,您倒是说句话啊,我这都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了,淑妃姨母竟然送了这么点破布过来,还说什么做几身像样的衣服,待日后入宫之后好穿,我呸……就那些破布,是在打发南巷那些要饭的吗?” “你给我闭嘴。”陈氏猛地将茶盏摔到桌上,脸色不悦道:“名门闺秀吵吵嚷嚷的像什么话,别失了自个儿的身份。”陈氏横了她一眼,深吸一口气后说道:“你虽说是要入宫了,但还不是太子妃,而是太子侧妃,就算日后你当上了太子妃,也未必会成为皇后。” 魏梦婵仰起脸,冷笑道“女儿当然知道母亲和淑妃姨母还有舅父在盘算些什么,淑妃姨母就如此自信的认为二殿下能够如愿登上大宝?” “你给我闭嘴。”陈氏见她口无遮拦,连忙朝门外看了一眼,小声道:“口无遮拦,也不怕传出去惹来杀身之祸?” 魏梦婵冷笑道:“我乃雍国公嫡女,在自己府中说话为何要遮遮掩掩的?母亲说遭来杀身之祸,怕也就是淑妃姨母会这样做吧?” 陈氏紧皱眉头,“越说越不像话了,那是你姨母。” “姨母又如何?她以为她的那点心思我猜不透吗?” 陈氏无可奈何,松缓了语气说道:“你淑妃姨母并没有这样想过,娘可以作保,只是这婚期越来越接近了,待你日后入了宫,成了太子侧妃,这麻烦事儿就会……” “好了,我不想听。”魏梦婵从椅子上起来,“母亲,朝堂上的事情你我虽没亲眼见过,但这风言风语的传也传到你我的耳中了,文家一直想要拉拢父亲,而您却碍着淑妃姨母,顾念着姊妹情分,可是您想过吗?如果父亲答应了文家,那将来我就是太子妃,是皇后,是要母仪天下的,而您呢?可就是国丈夫人,其身份是何等的尊贵,比起做着二殿下如登大宝的美梦不是更切实际吗?” 陈氏又何曾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只是若她真的倒戈,怕是淑妃那里会狗急跳墙,而母家荣耀也将彻底不复存在,陈氏夹在这种种事情当中脑子更是乱成浆糊,也不知该如何自处才好。 魏梦婵见陈氏略有松动,便态度软了下来,走上前安慰她说:“母亲,淑妃毕竟是皇家的人了,她做事必定要替二殿下做打算,而您呢,魏璟元并非你所出,所以您能指望的人只有我了。” 陈氏叹了口气,“胳膊岂能扭过大腿,你也是知道的,你那淑妃姨母向来心狠手辣,若被她知道我有异心,怕是你我都会命不久矣。” 魏梦婵啧了一声,连忙凑到了陈氏耳旁,小声道:“母亲,我们就来一个按兵不动,面上与淑妃姨母一个鼻孔出气,暗地里我们就……” 陈氏听完了魏梦婵的话,犹豫道:“此事不急,先让为娘的仔细想想。” ………… 宫内,淑妃正在软塌上小憩,不时,刘乾前来,进门之后行了李,“母妃,近日来儿子让您担忧了,都是儿子的错。” 淑妃睁开眼睛,含笑道:“此时前来可是这几日被罚面壁思过而觉着无聊了?” “是有些闷的慌。”刘乾郁闷地往椅子上一坐,歪着头看着淑妃说:“母妃,我听宫人说了,璟元已经离开了京都。” 淑妃笑容骤减,一伸手在丫头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厉声道:“不该有的心思趁早点断,你是皇子,岂可做出那等鲁莽自毁前程之事,元儿走了也好,走了清净。只不过……你那蝉儿表妹,还有不多日就要入宫了,这小蹄子也不知是何时和文家的嫡子有了勾结,当真是气煞我也。” 刘乾想了想,“母妃是担心蝉儿与太子大婚之后,姨母会倒戈相向吗?” 淑妃冷笑道:“我倒巴不得她们倒戈呢,如此一来,倒是给了我一个大好的机会。”说完,淑妃话锋一转,眼神也温柔了起来,“再过些日子你父皇会看在太子大婚的面子上解除你的禁闭,到时候你可要好好在你父皇面前表现一下,兄友弟恭吗,你父皇最爱看这种戏码了。” 刘乾应声道:“母妃放心,儿子全都明白。” ……………… 整整一日,魏璟元的车队都在快马加鞭的赶路,为的就是能够在太阳下山之际赶到丰州投栈落脚,也正如魏璟元计算的那样,天色一黑,车队终于进了丰州城内,最终落脚于得月客栈。 “大少爷,赶了一天的路了,咱是先用膳还是先回房沐浴更衣后再下来?”钱妈妈殷勤上前将魏璟元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魏璟元边说边看了下周围的环境,“先沐浴更衣。”魏璟元进了客栈,元宝此时已经挑好了上房,随后主仆二人先一步上了楼,进了房间后魏璟元问道:“可有看到梁镇?” 元宝点头,小声说:“看到了,房间与咱们这边不远。” 魏璟元松了口气,“让店小二送水上来,我要沐浴。” “是。” 沐桶内被店小二倒满了水,温度适中,魏璟元脱了衣裳坐进去,元宝就在一旁伺候着,等到了沐浴完了,元宝替魏璟元穿衣时,魏璟元闻到了一股子怪味,低头在元宝头上一闻就忍不住笑了,“元宝,你该沐浴了。” 元宝一愣,连忙退开了,“大少爷,我是不是熏到你了?” “无碍,这里也不用你伺候了,回房去沐浴吧。” 元宝想要拒绝,却被魏璟元强制下令给撵出了房间。魏璟元来到床榻前坐下,一面整理自己的衣衫一面盯着窗口,也就是眨了几下眼的功夫,窗子真的被推开了,梁镇从外面跳了进来,“爷,多日不见,可还想念小的?” 第79章 绑人 几日不见梁镇依旧是老样子,魏璟元是也疲于应付他,依旧坐在榻前整理衣衫。梁镇见此长叹一声,走过去端起桌上的茶盏豪饮一番,末了将空掉的茶碗随手扔到了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曹氏如何?”魏璟元合上衣衫,坐落在榻前微仰着头注视着梁镇。 梁镇笑了笑便往一旁的椅子上一栽,坐无坐样的说:“尚好。爷……曹氏这肚子怕是要撑不到瀛洲了。” 魏璟元应声点头,“我亦是算着日子呢,若无法撑到瀛洲,你且将她安顿好,暂且以夫君的身份陪伴左右,莫要引起旁人的怀疑揣测,待曹氏与孩子安好,你便再带她们上路。” “爷,您当真不是说笑?” “何来说笑?” 梁镇无奈道:“爷,这曹氏固然样貌不丑,可要配我一配尚有些差距,您当真舍得让我……” “住口。”魏璟元实在是忍无可忍,受不了梁镇这样满口胡言。 梁镇见魏璟元稍有怒气,便笑了起来,“爷,都怪小的,是小的口无遮拦,小的错……”梁镇正滔滔不绝的往自己身上安着罪过,突地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之声,而后就听见钱妈妈边叫嚷边朝这边冲了过来,“大少爷……大少爷……” 梁镇作势就要往外跑,魏璟元只见门口出现了人影,来不及思考的他只好伸手一指踏上,梁镇三步并成两步跳了上去,魏璟元动作也是极为麻利的,回身往踏上一躺将被子拢在两人身上,只见钱妈妈开门的瞬间,魏璟元将榻前两边的帘子放了下来,将自己与梁镇遮挡在里头。 被子里梁镇将靠坐着的魏璟元紧紧搂住,彼此间能够感受到彼此身子的热度,魏璟元极为别扭却也无可奈何,他只能装作生气,对着帘子外的钱妈妈说道:“何事如此慌张,钱妈妈跟了母亲这么多年,为何老了老了连规矩都守不住了。” 钱妈妈面色紧张,狡黠的双目朝帐内看去,只怪这帘子有些模糊,她只能往前挪了两步,请罪道:“大少爷,老婆子这也是没法子了,听楼下掌柜的说,客栈里来了异国人,看上去都不是怎么好东西,正巧老婆子刚从房里出来,一道黑影就朝着大少爷的房间窜了过来,老婆子放心不下,这才鲁莽了。” 魏璟元装作无事,轻声道:“并没有任何人来过我这里,钱妈妈大可以放心了。” “大少爷没事儿就是最好的,也省的老婆子提心吊胆了,若是大少爷有个好歹的,老婆子可怎么跟夫人交代啊。”钱妈妈惯会演戏,扯着衣袖擦了两滴眼泪,“大少爷,楼下饭菜准备好了,老婆子服侍您更衣吧。” 魏璟元在她要过来时连声道:“罢了,我这儿有些疲乏,想歇息一会儿在用,钱妈妈还是带着人下楼去吧。” 钱妈妈心有疑惑,竟然无视了魏璟元的话想要过去一探究竟。魏璟元有所察觉,在被子里用手在梁镇的手背上写下一个字,“杀。”梁镇在得到指示后做好了准备,不到最后他还是要忍到最后一刻。 “大少爷……”元宝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手里端着半个西瓜,“大少爷,元宝去集市上买了西瓜,刚用冰给您冰过,您……”元宝在看到钱妈妈的身影时停了下来,“你怎么在这儿?” 钱妈妈冷笑道:“我若不来,怎么知道你伺候不好大少爷,小心我回府之后禀告夫人治你的罪。” 元宝跟着魏璟元久了,也不似从前那般惧怕钱妈妈,他走过去将西瓜放到桌上,转过身指着门口说:“大少爷有我伺候,你一个老婆子不要随便就往大少爷的屋子里闯,做人要有廉耻知道吗。” 钱妈妈被元宝口无遮拦的话给气道了:“哎呀呀,你个小杂碎竟敢跟我如此说话,看我不撕了你嘴的。” “咳咳”魏璟元终于找到了时机发生,“钱妈妈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无需与元宝计较,您还是先请回吧,这里有元宝就够了。” 钱妈妈见好事儿都被元宝这个小子给搅和了,在待下去恐怕会适得其反,无奈之下她只得对魏璟元行礼告退,在退出房门之时,她还不死心的往踏上瞄了一眼,随后才关上房门迈着碎步走了。 “元宝,去看看钱妈妈走了没。” 元宝机灵的很,偷偷将门开了一条缝隙,在看到走廊里空无一人之时,他关门回来和魏璟元说:“大少爷,那老婆子走了。” 魏璟元松了口气,随后好似生气的掀开了被子,一转身从帘子里走了出来,坐到椅子上时他早已满身热汗,扯着亵衣的领口抖动着,想要快些凉快点。 梁镇也不好受,大热天儿的闷在被子这么久,早已让汗水打湿了亵衣。元宝走过去掀开帘子看到了梁镇,惊讶片刻后脸立刻就冷了下来,“你个做奴才的怎么能上大少爷的床榻,赶紧给我下来。” 梁镇坐在里头笑道:“不上也上了啊。” “刚才那是事出有因,钱妈妈……” “元宝。”魏璟元出声制止了元宝的举动,说道:“这事暂且就饶了他吧。”说着,魏璟元转了个身,面对着床榻上的梁镇说道:“你来时可是让钱妈妈看到了?” 梁镇皱了皱眉,“绝无可能,我梁镇功夫虽不是举世无双,却也不会轻易被一个老婆子察觉到的。” 魏璟元想想也对,以梁镇的小心谨慎以及他的功夫,应当不会被钱妈妈发现,“那这就奇怪了,莫不是钱妈妈没有撒谎,他当真看到了人影?” 梁镇沉默片刻,“爷,那老婆子是否看到黑影小的实在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客栈里来了一群异国人,个顶个的凶神恶煞,看样子是不好惹的。” 魏璟元若有所思道:“不要节外生枝,他人之事与我们无干,明日一早你且带着曹氏速速离开。” 梁镇说:“爷,小的觉着,钱妈妈留不得。” 元宝一直站在旁边聆听,这会儿在提到钱妈妈之时他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大少爷,元宝也觉着钱妈妈留不得。” 魏璟元疑虑道:“若此时将钱妈妈处理掉,怕是会让魏国淮那边的人有所得意吧?”魏璟元虽说不怕魏国淮的探子,但为了能够看到他和陈氏如同水火,他还是想要把钱妈妈多留一些时日的。 “爷,后患无穷啊,还是要早做决断的好。” 魏璟元在梁镇和元宝的劝说下,终于动了杀心,他微微点头后说道:“梁镇,今夜你找一处偏僻角落将钱妈妈绑了,姑且不要动她,我还有事情要问。” 梁镇猛地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小的明白。” 夜里寅时,也正是人们睡梦中最沉的时候,梁镇在得到了魏璟元的吩咐后出了门,他先是到了曹氏的房里,见她酣睡正甜后,这才穿着夜行衣游走在客栈之内。梁镇所住的地方与钱妈妈的房间距离不是很远,左躲右闪很快就来到了钱妈妈的房门前。由于钱妈妈好歹是陈氏身边的红人,所以也就没让她跟着其他丫头共住一屋,这样一来倒是方便梁镇行事了。 梁镇用刀子撬开了钱妈妈这屋门的门栓,进屋时轻手轻脚的,直到他来到榻前,钱妈妈似是有所警觉,睁开眼睛后张嘴就要大喊,梁镇手疾眼快,一个手掌劈了下去,钱妈妈当场昏厥不醒。 梁镇用被子将这老婆子裹了起来,又用绳子将其五花大绑,不久后魏璟元坐在房内等到了梁镇,“爷,人抓到了,您是……” 魏璟元叫醒了正在打瞌睡的元宝,主仆三人从客栈的后门溜了出去。 梁镇将钱妈妈捆在距离客栈两条后巷的一个破旧的房屋内,魏璟元走进去时还险些被地上的石头绊了一跤,幸好梁镇接的及时,魏璟元才幸免于出丑。 “爷,要不要小的弄点火把来?” 魏璟元摇了摇头,“把人叫醒便可。” 梁镇走过去将堵在钱妈妈嘴里的白布撤掉,随后照着钱妈妈的肚子上猛踹了一脚。钱妈妈吃痛从昏睡中惊醒,痛苦不堪的哼了几声后才彻底清醒过来。由于这破旧的屋子太过于黑暗,钱妈妈看不清眼前的人是何人,“你们为何要绑了我,你们可知我是什么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魏璟元冷笑一声,“钱妈妈好大的威风啊!我倒是不知你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钱妈妈在听到魏璟元的声音时明显愣了一下,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她要命不久矣。 “大少爷,您这是……您怎么绑了老婆子啊,您要是觉着老婆子有哪里伺候不周的您说,老婆子认罚,可您别这样对待老婆子啊,这要是让夫人知道了……” 魏璟元冷笑道:“你认为为我会怕陈氏知道吗?” 第80章 逼问 钱妈妈在听到魏璟元口中说出“陈氏”两个字时,她大概就猜到了自己要命不久矣,如此也就不必在委曲求全,张口就骂魏璟元,“你个野种竟然敢背叛夫人,夫人待你不薄,你……” “怎么?听钱妈妈的意思,想必陈氏已经猜到,我知道了自己并非她所出?” 钱妈妈继续骂道:“夫人对你早有提防,不然也不会让我过来看着你。” 魏璟元听到这儿冷笑道:“钱妈妈看样子已经猜到自己过不了今晚,打算用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来搪塞,钱妈妈当真是个聪明人,啊……”魏璟元顿了顿,慢慢走到了钱妈妈身前,“这种你我心知肚明的小事儿并不是我想要问你的,我要问你的是……”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钱妈妈别急,长夜漫漫我们总要把话说完。”魏璟元蹲下身,看着面前披头散发的老婆子笑道:“钱妈妈知道碧玉是怎么死的吗?” 钱妈妈一愣,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下一刻仿佛发了疯似的骂道:“是你……是你个野种杀了她?不……这不可能,一定是你这个人干的。” 魏璟元笑着摇了摇头,“没错,是我亲手杀的。” “你这野种,当初夫人就不该把你带进门,夫人含辛茹苦的把你抚养成人,你怎么对的起她。” 魏璟元在听完钱妈妈的怒骂之后站了起来,在黑暗的屋子里大声的笑着,这笑声是那么的凄凉那么的让人毛骨悚然,待笑声慢慢弱了下来之后,魏璟元猛地回过身,狠戾的目光看着钱妈妈说:“陈氏含辛茹苦抚育我成人?她不过当我是她的一颗棋子,是用力对抗魏国淮的一颗棋子,她以为她可以帮着淑妃让刘乾成功登上皇位?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不止是她,淑妃、魏国淮、那雍国公府的上上下下我全都不会放过,我会让他们一个个死在我的手里,斩草除根片甲不留。” “你……你这个野种,你竟然……” “没错,我就是野种。”魏璟元人虽不大,手劲儿却也不可小觑,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钱妈妈的头发往起一拎,居高临下并蔑视的看着她,“你帮陈氏做了多少坏事,钱妈妈可要记得到了阴曹地府和阎王爷交代个清楚。”说着,魏璟元甩开了手,厌恶的在外袍上抹了一下,“梁镇,把这老婆子的衣服都给我扒了。” 梁镇虽说好奇魏璟元为何这般吩咐他,却也照着做了,他走上前先是白布堵住了钱妈妈的嘴,随后将钱妈妈的衣服从身上撕了下来。当钱妈妈赤条条的被绑在那里动弹不得之时,魏璟元冷笑道:“梁镇,你可有带刀来?” “爷,小的带着呢。” 魏璟元点了点头,继而朝着钱妈妈走了过去,“钱妈妈,我谅你年迈,若你肯定告诉我想知道的,我会让你少受些苦,不知道你是否……”魏璟元扯掉了她嘴上的白布,只见她咧着大嘴,痛骂道:“野种,你别做梦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我不会背叛夫人的。” 魏璟元冷冷的说:“也好,钱妈妈这把老骨头还真是硬挺。”魏璟元再次将钱妈妈的嘴用白布堵上,起身时对梁镇说:“拿着刀子给我割,把她的肉一块块给我割下来,别下手太重,让她多喘口气儿。” 梁镇暗地里咧了下嘴角,他虽然知道魏璟元是个有远见有智谋的主儿,却没想到他能心狠手辣到这个地步。不过,梁镇的双手也不干净,故此也没多想,从靴子里抽出匕首走了过去,“老婆子,你若识相就痛快回答了爷的问题,若不然……”梁镇嘴角一扬,紧接着就是手起刀落,他这一刀完全就是让钱妈妈知道点厉害,若她肯说,后面的割肉痛苦也就都省下了。 钱妈妈的腿上被扎了一刀,那钻心的疼痛让她满地打滚,梁镇也懒得去管她,直到她不哼哼了,一动不动之时,梁镇走上前扯了她嘴上的白布,“老婆子,你说是不说?” 钱妈妈闭着眼睛一声不吭,仿佛是死掉了,梁镇冷哼一声,“我让你装死。”说着,梁镇拿着匕首,横着从她腿上一刮,锋利的刀刃快速闪过,而后就听到钱妈妈杀猪一般的嚎叫了起来,“救命啊,疼死我了……来人啊,野种要杀人了。” 梁镇无奈只好又堵住了她的嘴,这时魏璟元不耐烦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梁镇,不用问了,给我割,割到她断气为止。” 梁镇怔了怔,“是。” 钱妈妈原以为魏璟元想知道陈氏的事情就不会那么早杀掉她,只要她拖延时间总会有人发现她的,谁料想魏璟元心狠手辣这个地步,她当真吓得屁滚尿流,在梁镇走过来时,她不停的哼哼着。 梁镇蹲在钱妈妈身旁,回过头和魏璟元说:“爷,这老婆子好像要说了。” 魏璟元叹了口气,背着手看着外面说:“给她把布拿了。” 梁镇得令把白布从钱妈妈的口中扯了出来,“爷问你话你要老实交代,敢有一句假话,看我怎么收拾你。” “知……知道了。”钱妈妈忍着腿上的疼,乖乖的回应了梁镇的话。 魏璟元轻声问道:“陈氏除了让你来看着我,可还派了其他人?” “还有……还有丫头凤仙儿。” 魏璟元冷笑道:“钱妈妈,你真以为你随口一说我就会信你吗?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有所顾忌而放了你吗?”魏璟元一挥手,厉声道:“梁镇,我什么都不要问了,你给我割,把她身上的肉都给我剔下来,我当日所受之苦,我要让他们全部都尝尝滋味。” 梁镇被魏璟元的举动震惊到了,当日所受之苦……梁镇有些听不懂了。 钱妈妈在魏璟元如此表现之后吓的魂飞魄散,连忙求饶:“大少爷啊,您这是要折磨死老婆子啊,老婆子说实话,什么都说,只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魏璟元冷哼一声,没搭理她。 钱妈妈倒了口气儿,“夫人怕人多反而露出马脚,便让我一人来了。” “很好,那我再问你,那日在高树林你是和何人碰面?又有何暗号,陈氏派人来所为何事?” 钱妈妈僵硬了片刻,颤抖着说:“是和夫人的一个外戚,这个人算是陈国公夫人的远房侄子,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替夫人办事。暗号就是听到三声鹰鹃的叫声就是了,夫人派他来给了我一包东西,说是必要时刻,可以用来……用来……” “用来了解我的性命吗?” 钱妈妈不太敢说话,“嗯。” 魏璟元思忖片刻:“陈氏既然早有提防我的想法,为何不在府中就嘱咐,反而大费周章的到了外头才让人把东西给你?” 钱妈妈说:“因为大少爷要回瀛洲,老爷派了魏麟张罗府中事宜,魏麟这个奴才是夫人的一个心腹大患不得不防,为了防止被他有所察觉,夫人只能让那人在昨夜将东西送来。” “如此简单?”魏璟元并不是很相信钱妈妈的这个解释。 钱妈妈转了转眼珠,“还有就是……还有就是……夫人怕大小姐对您不利,在您还有用处之时还是要护您周全的。” 魏璟元一愣,好奇道:“魏梦婵要对我不利?为何?” “这……老婆子我就不知道了,夫人并没有说。” 魏璟元感觉钱妈妈这番话应该是真的,所以也就没有继续追根究底,反过来问道:“你跟着我到了瀛洲,之后要如何与陈氏联络?” “夫人每月十五会派人来,丑时一刻听到三声鹰娟就是了。” 魏璟元想要知道的都问清楚了,而后冲梁镇摆了摆手,“送钱妈妈上路吧。” 钱妈妈纵然有心理准备,可就在听到自己要被了解之时还是吓的痛哭起来,“大少爷,求您饶了老婆子这条贱命吧……大少爷,老婆子求您了……”钱妈妈的求饶的话尚未说完,她的哭声便戛然而止。 梁镇手起刀落,拧着钱妈妈的脖子就给抹了一刀。 “爷,这尸体……” “处理了吧。”魏璟元觉着疲乏,便带着元宝一起出了破屋,谁料两个人刚出来,就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元宝下意识的护到他的身前,“什么人?” 魏璟元自己是没看清的,他看着身前的元宝问道:“有人?” 元宝非常肯定道:“回大少爷的话,元宝刚才的确看到了一个人影一闪而过。” 梁镇正在里头处理钱妈妈的尸体,听到声音连忙跑了出来,“大少爷,何事?” 魏璟元摇了摇头,“无事,你且进去把钱妈妈的尸体处理掉,莫要让人发现平添麻烦。” “是。” 魏璟元在梁镇进去了之后,带着元宝往客栈的后门方向走去,“元宝,若真有人你说可能是何人?” 元宝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莫不是老爷的人?” 魏璟元笑了笑,“也许……是吧!” 第81章 假戏 魏璟元觉着,若元宝看到的黑影当真是魏国淮那边的人倒也不错,他若是将钱妈妈被解决掉了的消息传给了魏国淮,想来他也会高兴一下吧,至少他会暂时认为自己与他这个父亲是一个阵营的。相反,若不是魏国淮的那边的人……至于这个可能性,魏璟元多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了。 魏璟元带着元宝从客栈的后门悄悄的溜了进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能够回到屋子里,岂料中途撞上了店小二,无奈之下魏璟元只好装做天气炎热睡不着出来纳凉。店小二并未过多怀疑,在他走后魏璟元也就没急着回房,而是坐在园子里的石凳上真的就纳起凉来了。 “大少爷,元宝去给您打壶茶来吧。” 魏璟元思忖片刻,“此时我无心睡眠……也好,你速去速回。” 元宝快步跑开,留魏璟元一人在客栈的后园处,正当魏璟元仰头看着夜空脑子里想着今晚的事情时,不远处竟传来轻缓的脚步之声。魏璟元心中纳闷,这半夜三更难道还有人未睡?魏璟元好奇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进入视野当中的竟是一个异国打扮的男子,此男子年岁不大,看起来能有个十之七八,明眸皓齿,面如冠玉,纵使他穿了一身异国普通百姓的衣裳,依旧难掩他气宇轩昂之姿。 远处灯火不足,魏璟元能看到的也只是这男子并非池中之物,待他从远处走近之时,魏璟元竟有些稍稍愣神,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男子的眉眼中竟与自己有几分相似。 “我竟不知此处还有人,不知是否打扰了兄台的雅兴?” 魏璟元回过神,微微浅笑,“兄台严重了,长夜漫漫又如此炎热,我实在难以入眠便出来转上一转,殊不知这小小客栈中也有如此悠闲之地,遂坐下来纳凉顺便欣赏着夜晚美景。” 那男子走上前,仰头看了眼半空中悬挂着的一轮月牙,笑道:“良辰美景,你我今夜相遇实属缘分,不知道兄台高姓大名?” 魏璟元从外观上来看要比男子小上许多,以兄台来称呼着实抬举他了,在男子询问他姓甚名谁时,魏璟元谦虚道:“我乃魏璟元。” “璟元?好名字。”男子一边夸赞魏璟元的名字好,一边坐到了另一张石凳之上,双手拱拳,“在下李嵘,乃北狄人士。” 魏璟元听到李嵘自报家门,当即愣了一下,“北狄?阁下乃北狄人士?” 李嵘笑道:“璟元兄为何如此惊讶,莫不是瞧不起我这小国来的商人?” 魏璟元忙解释道:“兄台何出此言,我并非此意,再则,这北狄富饶山水秀美,何来小国之说,若不是北狄与我北国相隔较远,我又会如此惊讶。” “路途虽远了些,但近年来两国通商,感情日益见好,不比多年前争战连连的场景了,如今我也是国内生意日渐萧条,便想着来这大北一堵强国之风采,也算是学一些生意经好回去重整旗鼓。” 魏璟元明了,“李嵘兄无需过谦,在我看来,李嵘兄是胸有大志的。” “何来大志一说,我不过是想过的快活些罢了。倒是璟元兄,年岁不大,可是和家人一同出游?” 魏璟元觉着李嵘整个人的气魄看上去并非是个商人,至于他为何隐藏自己的身份,魏璟元无从得知,也不想浪费精力去猜测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真实面目,于是微笑道:“我并非出游,而是准备回祖上老家,待来年努力过后考取功名入的仕途。” 李嵘多有羡慕,“若我有那读书的心思,定要向璟元兄学习一二,只可惜……”李嵘摇了摇头,苦叹道:“我这心里都用在了如何挣钱之上,当真是充满了铜臭之味,璟元兄莫要嫌弃。” “怎么,李嵘兄抬举了。” 魏璟元和李嵘从未见过,如今聊起来倒有几分投缘,兴致正高之时,元宝端着一壶热茶还有两个茶盏跑了过来,这其中一个茶碗还是他给自己预备下的,也算是赶巧了,这茶碗倒是给了李嵘继续坐下去的契机。一来二去,时候也就不早了,魏璟元有些疲乏,便主动和李嵘请辞,带着元宝回了房间。 “大少爷,方才那位公子是何人啊?” 魏璟元展开双臂让元宝为其更衣,一面说道:“这李嵘也是个性情中人,只是不知为何要隐瞒身份,说自己是个商人。” “大少爷,这李公子该不会是个坏人吧?” 魏璟元笑了笑,“坏与不坏与你我何干,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同吃碗茶一同赏月,再无其他。” 元宝应声点头,片刻后话锋一转说道:“大少爷,刚才梁镇来过了,见你不在就交代了几句话后回了曹氏那边。” “他说什么了?” 元宝有模有样的学着梁镇说道:“钱妈妈的尸体已是处理妥当,明日醒来定会有人发现钱妈妈不知去向,到时候还望爷提早想好对策,莫要节外生枝。”末了,元宝冷哼一声,“这梁镇就是个没规没矩的,这话听起来他倒是像个主子了。” 魏璟元被元宝的抱怨话给逗乐了,忍俊不禁道:“梁镇也是思虑周全,并无过错可言,只是这气派上有些过了头,罢了……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你啊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无需与他计较了。” 元宝气不过,“我是替大少爷不平,您才是主子啊。” “这主子一说对于梁镇来说,可是也可不是,随他去吧。”魏璟元在元宝更衣后就上了床榻,元宝吹熄了灯后魏璟元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翌日一大早,随行的小厮丫头都醒了过来,而后不久就有人发现了钱妈妈不见了人影。 “大少爷,这钱妈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失踪了呢。” 魏璟元身处上座,看着眼前站成一排的小厮丫头说:“钱妈妈何以失踪,你们几个丫头竟没人知晓吗?”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而后有人站了出来,“大少爷,钱妈妈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我们几个丫头并未与钱妈妈同睡一处,至于她怎会不知去向,奴婢们实在不清楚啊。” “混账,好端端的,一个活人怎会不见了踪影,你们可有细细找过?” “回大少爷的话,我们今儿一早就找过了,就连店小二都说不曾看过钱妈妈……”说话的小厮言语顿了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一瞪,“大少爷,该不会是钱妈妈不想去瀛洲,偷偷溜走了吧?” “胡说八道。”魏璟元气急败坏道:“钱妈妈为何这般?” 那小厮有些胆怯,“大少爷,都是小的胡乱猜测,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小的不敢说。” “但说无妨。” 那小厮抬眼看了魏璟元一眼后忙低下了头,“回大少爷的话,就是那夜在高树林,钱妈妈鬼鬼祟祟的不睡觉从马车里出来,小的过去询问,她说是要……出恭,小的怀疑,钱妈妈定是早有预谋的。” “早有预谋?你为何如此肯定啊。” 那小厮又说:“大少爷,小的来之前就听人说过,说瀛洲那里不比京都,小的想,钱妈妈定是怕到了那里受苦,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魏璟元心道很好,这小厮如此说来倒是给他省了不少麻烦了,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吗……魏璟元这头方要张口,身后元宝突然惊叫一声,“大少爷……”元宝端着魏璟元钱盒走了过来,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大少爷,咱这盘缠……” 魏璟元装模作样的看了眼装着盘缠的盒子,里面空空如也,“混账……”魏璟元怒火中烧,猛地拍了下桌子,登时把一行奴才全部下的跪倒在地,“好啊,竟然出了家贼,这盘缠乃是临出府之前父亲给我的,没想到竟然……” 元宝仰起头,“大少爷,这钱妈妈太狠毒了,竟然偷了大少爷所有的盘缠,这往瀛洲还要好几日呢,咱们可怎么办啊。” 魏璟元脸色阴沉,闷声不语地看着地上的每一个人。 “大少爷,咱们要不要报官啊。”元宝又道。 魏璟元板着小脸,“报什么官,传出去让人笑话吗?今日之事,若有人敢说出去半个字,就别怪我这个当主子的手下无情了。” “大少爷,我们不会说的,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的。” 魏璟元闭上眼睛,心中窃笑面上却是一副生气的样子说:“元宝,去收拾一下行囊,我们这就出发,盘缠的事情到时候再说吧!” 魏璟元这一出戏直接让几个下人都闭上了嘴,至于这其中是否有魏国淮的人那就要等到后面才能够知道了。魏璟元入住客栈之时是缴足了银两的,于是主仆一行人在客栈用了晌午饭后就上了马车,一路向南继续朝着下一个城池行驶而去。 第82章 巧遇 虽说魏璟元除去了钱妈妈这个眼线,但魏国淮的人却还在眼皮子底下活动,若找不到这些人来,魏璟元这往后的日子依旧要芒刺在背的过下去。魏璟元想在成年入仕途之前过上一段安生的日子,一来是用来专心温书以补偿前世没办法进入朝堂的遗憾,二来是想韬光养晦,多积存一些计策以防日后万一。 舟车劳顿,这才越过了第一个城池,魏璟元的身子就开始不舒坦了,这一点与前世倒是没什么区别,柔弱的似柳迎风。马车颠簸的厉害,魏璟元靠在车里的软枕上闭幕养身,一旁是元宝放置在他脚下的木盆,里面的冰水已经渐温,而魏璟元一双肿起来的双足就踩在盆子的边缘处。 “爷,您这样不行,咱们下一个地方去看大夫吧!”元宝心疼的紧。 魏璟元撩起眼皮子,“不看也罢,这戏得做足,这身体弱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魏璟元燥热难耐,调转了个方向后说道:“元宝,你说说这藏在暗处的人会是谁?他们是否已经把钱妈妈私自逃走的消息传递出去了?” 元宝机灵地转着眼珠,“元宝觉着,很有可能是叫来福的那个小厮,我看他一脸机灵鬼的样子,说不准就是老爷安排在大少爷身边的人。” 魏璟元忍俊不禁道:“经你这么一分析,我这心情倒好了不少。” 元宝红着脸,“大少爷惯会取笑元宝的。” “哎……”魏璟元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抬手掀起了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去,“也不知我把你卷进这恩怨情仇是不是对的,你原本就憨厚老实,心地善良,一想到这里我就……。”魏璟元话还未说完,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元宝护住心切,急忙抱住魏璟元,“爷小心啊。” 因为这巨响来的太过突然,魏璟元车队的马儿都受了惊吓,好不容易在车夫的压制下平息了下来。魏璟元在在元宝的搀扶下下了车,“怎么回事,不知道大少爷在车里坐着么,你们是怎么赶车的。” 车夫急忙来报,“爷,不知为何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前面的路就被山上滚落下来的石头给封了路。” “什么?”魏璟元眉头紧蹙,朝着前方的路一看,果不其然,山上滚落下来无数的石头,将原本就狭窄的山路堵了个严实。魏璟元此时不得不产生怀疑,这巨响恐怕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随即山石滚落堵住他的去路!难道说是陈氏发现了钱妈妈已经死了,以防日后有变要再次取了自己的性命? 正值魏璟元揣测之际,身后方传来一阵纷乱的马蹄声,众人朝后看去,朝着这边来的是队人马,光马匹车辆就有十几辆之多,再看那驾车的车夫衣着打扮,多半不是北国人。不时,大队人马赶了过来,在魏璟元车队后停下,随后从最前端最奢华的车辆中下来一人,他这一抬头,魏璟元便认出了他。 “李嵘兄?” 李嵘惊讶万分,加快脚步走上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璟元弟,怎么,这前方的路可是被堵住了?” 昨夜李嵘还称呼他为“璟元兄”,怎么过了一夜之后就改成了“璟元弟”了?魏璟元无心顾及这繁琐细节,开口说道:“不知为何传来巨响,山石因此滚落堵住了去路。” 李嵘抬头仰望两侧山峰,“莫不是……”李嵘欲言又止,魏璟元也大概能猜到他想说什么,接下来两人互看一眼便不再继续了。李嵘朝着前方被堵的路看了许久,回来时无奈道:“我虽人马众多,却也不能在一天之内开辟出一条路,不如这样吧,既然相逢就证明我和璟元弟之间存在些缘分,夜里我们相互做伴在这里歇上一夜可好?” 魏璟元看了眼时辰,“现在动手来不及吗?” 李嵘笑道:“璟元弟急着赶路吗?” 魏璟元莞尔,“那倒也不是,既然李嵘兄都这么说了,尔等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嵘大笑,“好,太好了,我正愁这一路上没人做伴,有了璟元弟这一日一夜恐怕就不会寂寞了,若璟元弟不嫌弃,可愿尝尝我北狄的美酒佳肴?” 魏璟元双手拱起,“有劳李嵘兄了。” 说着,李嵘朝着身后众人一挥手,得了命令的男子纷纷上阵去搬石头了,魏璟元这边的男丁自然不在话下,除了元宝也都跟了过去。留下的女眷除了要准备夜里的吃食,还要为魏璟元和李嵘二人铺毡伺候着。 这毡毯是北狄特有的,是一种生猛的凶兽皮做成的,当魏璟元脱了靴子坐在上面时,感受到的并非是过分的热温,而是透着丝丝的冰凉,魏璟元十分纳罕,“这毛皮当真是奇特,竟如此凉爽。” 李嵘解释道:“这乃我北狄山中少有的翎兽,毛皮相当柔软,冬暖夏凉最适合做毡毯大氅了,待日后璟元弟有机会来到我北狄做客,我定送你一件。” 魏璟元上扬嘴角道谢,心中却怀疑李嵘为何要故意泄漏这些。翎兽可是北狄珍贵猛禽,就算是大富大贵之人都未必能拥有,能享用这一珍贵物种的必定是王公贵族。这一疑问暂且搁置,先说眼前李嵘装扮的这个商人,虽没有商人的铜臭味,却出奇的豪爽,让人忍不住接近。 美酒佳肴很快摆了上来,元宝一旁伺候着他,而李嵘那边则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她们一副娇羞的模样看着李嵘,眼中的爱慕之情不言而喻。魏璟元仔细打量李嵘,他虽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却已经到了可以通房的年岁,莫不是这两个年轻姑娘就是他的通房丫头吧? 魏璟元实在是想的过多,庸人自扰何必于此呢。魏璟元接过元宝手中的酒盏,正打算敬李嵘一杯,谁料他却突然放下酒盏,不顾魏璟元是否愿意,突地伸出双手扼住了魏璟元的脚腕,“璟元弟,你这双足为何肿成这般?” 魏璟元被李嵘这一举动震惊到了,他想挣脱却发现李嵘的力气非常之大,就在他想要开口暗示李嵘之时,李嵘抢先一步和婢女说道:“还愣着作甚,还不去车里把我的活血化瘀消肿的良药拿来?” 婢女冷不丁被呵斥也是一愣,待回过神后一副惊吓到了的表情去车里拿药了。 “璟元弟,你年岁尚小,不该一人长途跋涉的归乡,我看不如这样,若你不反感在下,就由我陪同照顾可好?毕竟在年岁上我年长你许多,照顾你实则应该。”说着,李嵘这才肯放开魏璟元的脚腕。 魏璟元后悔啊,他真该在车上穿了袜子再下来的。 “李嵘兄严重了,我这是身子骨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萍水相逢有美酒佳肴已是幸事一桩,又怎敢劳烦李嵘兄一路护送呢,这实在是不妥,不妥啊。”魏璟元拒绝的意思如此明显,料李嵘也不会执意如此。 正如魏璟元猜想的,李嵘没有再坚持,而是在婢女拿来药膏之后撩起了衣袖,“你这是双足肿胀,若不好好调理,你怕是回到家乡也得十天半月下不来塌走不了路,为兄放心不过旁人,就由我来代劳吧,璟元弟莫要推辞。” “这……。”李嵘执意如此,也定不会给魏璟元拒绝的机会,他用指尖挑了药膏,继而从魏璟元白嫩的脚背上开始涂抹药膏,“这药也是我北狄特有的,虽不及北国的草药珍贵,药效却也不赖。”李嵘一边说一边往魏璟元脚上涂药,顺便还抬头看了他一眼。 魏璟元仿佛坐在一锅装满了热油的锅里,为了缓解尴尬,他只好朝一旁看去。 “我北狄虽离北国较远,但对北国的一些民俗民风还是了解的,我看璟元弟年纪轻轻就气度不凡才华横溢,定不会甘心嫁与旁人为男妻的,是吧!” 魏璟元被李嵘说的心里咯噔一声,这就好像前世的过往被揭露一样,让他心里的那个结越系越深。魏璟元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同时也被李嵘看在眼里。 李嵘涂药的手法快而好,待双脚药膏涂抹完毕后,李嵘把药膏瓶的盖子盖好,顺手扔给了一旁的元宝,“好好服侍你们爷,别再让他因为舟车劳顿而伤了身子。” 元宝感恩似地看着李嵘,“谢谢李爷,小的定会照顾好我家主子的。” 李嵘点头微笑,在婢女拿过帕子后擦了手,“璟元弟,方才我的话可能冒犯了你,但我并不坏心,咱们话不多说,都在这酒里如何?” 魏璟元情绪稍有缓解,点点头后继续和李嵘品起北狄的美酒。 推杯换盏时间过的倒也快,魏璟元吃了多杯酒后就有些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他感觉身旁有一温热之地,便一头栽了过去。元宝看着眼前的一幕有心上来扶起魏璟元,却被李嵘中途拦了下来,他小声道:“就让你们爷睡着吧,你们没事也都下去歇着吧。” 晚间,微风徐来,一颗繁盛的树下坐着两位少年,一个倚靠在另外一个肩上,双人都闭着眼睛,美的仿佛是画中走出来的脱俗之人,只可惜这美景尚未存留太久,李嵘身边的人就跑了过来,“主子,不好了。” 这一声比较大,吵醒了李嵘和魏璟元。 魏璟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靠在李嵘身上,连忙坐了起来,略显不知所措,“我……睡着了?” 李嵘眼中竟是透着宠溺说:“嗯,累了就睡,有何可在意的。”说着,李嵘转过头看向手下时脸色就变了样,怒声道:“何事如此惊慌?” 那人扑通跪倒,“主子,事情急迫,还需您和元少爷拿个主意啊。” 魏璟元心想与我何干。 “速速说来。” “主子,是元少爷的两个下人遇害了。” 魏璟元一惊,“你说什么?” 第83章 诞生 魏璟元的下人虽然遇害,但这两个人对他来说却毫无印象可言,来到那两具尸首旁,魏璟元细细观察,发现这两人脸色惨白,嘴角有干涸的血迹,两个人的胸前更是有着大片的伤口,不像是被刀剑所致,倒像是被什么利器抓伤的。 “这是何人所为,心肠未眠太过于歹毒了些。”李嵘愤恨不已,一抬手说道:“昨晚可有人发现什么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人站出来说出什么线索。 元宝已经和过去有所不同,他此时并不惧怕那两具尸骸,反而来到魏璟元身旁细细推敲道:“爷,这两个人的死状像是被什么东西抓伤致死。” 魏璟元摇了摇头,“表面上看的确是这样,可你细看这二人的神态,若是活活被利器抓死,面部神情定不会如此!” 李嵘十分赞同魏璟元的话,“这二人死状看似凄惨,可这神态却出卖了凶手,可是他为何要在人死了之后再把尸体弄成这样呢?” 魏璟元也百思不得其解,“我也毫无头绪,姑且埋了吧。” 李嵘当即下令让人把两具尸体埋葬,待打理的差不多了,李嵘便让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继续赶路。魏璟元此时和元宝躲在树下说着悄悄话,“爷,你说这二人会不会是老爷那边的人?” 魏璟元微微摇头,“这又从何而知呢,只是若真的是父亲的人,那么是暗中帮了我们呢?” “梁镇?” “没可能的,梁镇护着曹氏,除非他有三头六臂。” 元宝陷入沉思,“那这事儿可就玄乎了。” 魏璟元噗嗤笑了,拨弄了一下元宝的小脑袋说:“小小年纪不要总是频繁皱眉,小心少年老成。” 元宝笑嘻嘻的说:“我以后会注意的。” “璟元弟。”李嵘朝着这主仆二人过来,“时候差不多了,前方的路也已经打通,咱们上路吧。” 魏璟元点点头,迟疑片刻后说:“李嵘兄可是要与我同行?” 李嵘义正言辞道:“这是当然,若没有今早的事情发生,我还可放你一人独行,此一时彼一时,璟元弟就莫要推脱了,就让我一路护送你到瀛洲可好?” “这……可是太麻烦李嵘兄了。” “我与璟元弟一见如故,又何来麻烦一说。”李嵘转头看向远方,“这瀛洲路途遥远,一路上少不了些困难,我与你同行可互相帮衬,顺便我也可到瀛洲领略那儿的湖光山色。” 魏璟元笑道:“李嵘兄确定不是想到瀛洲做生意?” 李嵘大笑,“也可这么说吧。” 魏璟元虽是一句玩笑话,但他却是在试探李嵘,正如他猜想的那样,李嵘的真正身份未必是商人,既然他想要与自己同行,那就如他所愿。魏璟元并非想要利用李嵘,但如今的情势看来,诸多危险正在迫近,说不定有了李嵘这层□□,一路上的麻烦就会减少很多。 魏璟元不再推辞,之后李嵘与他同乘一辆马车,闲暇之时二人倒可以吟诗作赋下棋对弈,身旁的元宝伺候的也非常周到,所以说,多了个人作伴出行,也算是美事一桩,至于李嵘身份是什么,又何必了解的那般的透彻呢。 正因为有了李嵘的车队的加入,行程上自然要略慢之前一些,待日落之时,他们总算赶到了镇上投栈。之前魏璟元设局除掉了钱妈妈,并宣称她拿走了从府中带出来的所有盘缠,而李嵘也不知是从哪个下人的口中得知了这一事,竟将今晚住客栈的银钱全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除此之外还有丰盛的晚宴,也算是解决了魏璟元等人荤腥不见的苦楚。 夜深人静,魏璟元入住上房,元宝打来清水替他净面,“爷,按照咱们这个脚程,怕是要三日后才能抵达瀛洲吧?” 魏璟元擦了脸,将束起的头发放下,“那也未必,我估算过,两日差不多了。” “爷可想好了,到了瀛洲要怎么办吗?” “你是指二叔三叔他们?” 元宝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爷,我担心二老爷他们会苛待了你啊。” 魏璟元笑道:“无须担心,二叔三叔对我还算不薄,虽然那都是看在祖父的面子上,但我如今前来投奔他们,就冲这件事他们也不会太为难我,更何况我还能帮到他们呢!” 元宝怔了怔,“爷是指?” “你说,我父亲若是犯下大错,那魏氏一族会如何处理?” 元宝大惊,“二老爷他……” 魏璟元冷笑道:“我还没死呢,所以我这个世子是坐定了。”魏璟元的话点到即止,并没有把后面想要说的全部宣之于口。 元宝还算聪明,半晌就明白了魏璟元的意思,他笑着说:‘爷一定能够成功的。’ 夜色已深,魏璟元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如此反复着。突然,一个轻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注意,“元宝,有人进来了。” 元宝一旁打着地铺,他急忙坐了起来,“何人如此胆大?” 梁镇小声说道:“爷,是小的,梁镇。” 魏璟元松了口气,“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话音落下,梁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这可把一旁的元宝吓坏了,急忙扯着被子站到了一旁,“梁镇,你这是干嘛?别吓到咱们爷。” 魏璟元眯缝着眼睛,猜疑道:“梁镇,可是曹氏出事了?” 梁镇低着头,“爷,梁镇有愧您的嘱托,曹氏已经死了。” “死了?”魏璟元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端端的怎么会死了,梁镇,你到底是如何给我保护的人?” 梁镇抬起头,“爷,您责罚梁镇吧。” 魏璟元懊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曹氏怎么会突然就死了,那她肚子里的孩子呢?”魏璟元和曹氏是没有仇的,他想护着曹氏不假,但更多的还是为了他肚子里还尚未出生的“魏景之。” 梁镇说道:‘爷,孩子平安无事的。’ “孩子无事?”魏璟元大为吃惊,细细盘问下来,竟然是曹氏所坐的马车出了意外,马儿受惊让曹氏动了胎气,以至于还差一月的就临盆的曹氏提前诞下了孩子,只可惜曹氏早产,因为出血过多而香消玉殒,梁镇也被眼前这一切给惊到了,在替曹氏下葬之后,梁镇在镇子上找到了一位奶娘,暂且带着那刚出生就没了娘亲的婴孩。 气氛一时间沉了下来,元宝夹在魏璟元和梁镇中间,好半晌才敢说一句话,“爷,梁镇虽有负所托,但他没有功劳还是有苦劳的,还希望爷能从轻发落。” 魏璟元脑子里想的都是之后的计划和安排,并没有想过要责罚梁镇,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能力,还真拿梁镇没什么办法,而梁镇之所以跪地求罚,无非是给他这位“爷”一个主人的面子。 魏璟元被元宝的话给逗乐了,“元宝,你平时不是最看不惯梁镇的吗,怎么这会儿倒替他求情了?” 元宝脸色涨红,看了看地上跪着的梁镇,结巴道:“我这是可怜他,看他怪不容易的。” 梁镇装成来请罪的模样,实际上早就猜到魏璟元的想法了,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元宝会这般认真地替他求情,这不禁让他重新观察了几眼元宝。 魏璟元倒是会顺水推舟,“梁镇,既然元宝都为你说情了,那今天的事情就罢了,曹氏的后事你处理的还算可以,至于那孩子,你可要给我细心保护着,若不出意外,待到了靖州时,你便可带着孩子来与我们汇合。” 梁镇好奇道:“爷,这汇合之后,你要怎么解释这孩子的来历?还有到了瀛洲之后又该如何向老宅众人解释?” 魏璟元刚才就在思考这个问题,“我早已想好,孩子就说是路上捡来的,见他可怜就带上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魏景之。” “爷……”元宝大惊,“这不妥!” 魏璟元冷笑道:“我认他为弟弟,又有何不妥?更何况他本就是父亲的孩子,不是吗?”魏璟元原本的计划中并没有打算留下这个孩子,可事情发展到现在,魏璟元不得不留下他,因为前世魏璟元饱受痛苦之时,魏景之还算替他求了个情,虽然结果仍旧是悲惨的,再加上现在的魏景之不过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他如何下的去手呢? 世事多变,魏璟元现在留下了这个孩子,若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份别揭穿,他可以用这个孩子来掌控雍国公府,是一步必要之时才能走的棋,至于在他长大成人之前,魏璟元的想法就是把这个孩子当成弟弟来疼爱,至于在他得知事情的真相后会不会恨自己,那就另当别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