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石二鸟 “婧凰,表哥已经到城门口了,我们要快一点回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一辆豪华宽敞的马车内,一位身穿鹅黄色绣花长裙的女子一脸欣喜的开口,眼珠子悄悄地打量着马车里面坐着的另外一位女子。 女子一身质地极好的水蓝色渐变长裙,墨发及腰,鬓黑如漆,精致的五官中,属那双眼睛最为灵动有神,她就是大将军府唯一的一位千金——韩婧凰。 闻言,韩婧凰面上也露出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自上次送别父亲和哥哥出征,已经三年之久,早就听闻哥哥韩拂晓即将凯旋而回,她便一大早就被姑母家的表姐庄婉从庄子上接了回来。 “表姐,这好像不是回府的路。”韩婧凰想着快一点回去,便拉开车帘一角,想看看还有多久才到大将军府,却忽然发现这并非回府的路,疑惑着开口问道。 庄婉急忙伸手将车帘拉上,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慌乱,开口道:“表哥回来自是要先去皇宫复命后才能回府,我们先去前面的宅子等着,那是母亲前不久刚刚买的,说以后留给你做嫁妆呢,正好现在带你去看看。” 韩婧凰不疑有他,便一路跟着庄婉下了马车,进了院子。 “先喝杯茶,我去问问表哥什么时候回来。”庄婉说着从身后丫鬟手中接来一杯茶水,递给韩婧凰,看着韩婧凰喝下后,才笑着转身离开。 房间内只剩下韩婧凰一人后,她四下打量了一眼,不觉有些疑惑,这屋子内的陈设虽高贵富丽,却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子的房间,等了一会儿不见庄婉回来,却只感觉有些头重脚轻,使劲的摇了摇头,想出去透透风,刚走到门口,却迎面撞进一个男子的胸膛。 韩婧凰惊得倒退两步,抬头看见来人,满脸诧异的惊问道:“郭公子?” 男子一身青白相见的锦服,推开房门见到韩婧凰也是一愣,“玲珑郡主,你怎么在这儿?” 听得这话,韩婧凰瞪大了眼睛,“这里是我们大将军府新买的宅院,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 这位郭公子名冬至,是当朝丞相郭莳之子,为人风流,府中妾室成群,此时听韩婧凰这么说,倒是没有反驳什么,而是嘿嘿一笑,随手将房门关上,逼近韩婧凰道:“是了,这正是本公子刚买的院子,准备送与郡主做聘礼,还没开口,郡主竟已经先认下了,想来是终于应了本公子之前说的了,真是喜事一件。” 说着,便抬手朝韩婧凰的脸上摸去,满脸的轻浮。韩婧凰忙后退,虽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却也知道,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郭公子,请自重,我并不知道这是你的院子,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见韩婧凰娇羞的模样,郭冬至只感觉一股气血下冲,双眼之中的染上浓厚的*色彩,“你进了本公子的院子,又入了本公子的屋子,若有误会也是本公子以前竟不知玲珑郡主也如此豪放大胆,不过,你这欲迎还拒的样子倒是深得我心。” 说罢,伸手便将韩婧凰拉进了怀里,暖香在怀,韩冬至只觉得更加口感舌燥,燥热难耐,韩婧凰想要推开他,却发现自己的身体绵软无力,阻拦在韩冬至胸膛的手,倒更加有几分勾引之意。 “郭公子,你放手,再不放我叫人了!”一个念头自脑海闪过,韩婧凰不敢置信的使劲摇了摇头,不会的,表姐怎么会害她? 郭冬至此时已是箭在弦上,哪里肯听,任凭她挣扎,直接打横将其抱起,朝内室走去。 “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啪! 韩婧凰挣扎呼救的行为换来了郭冬至狠狠的一巴掌。 “你给我闭嘴,贱货装什么清高!” 随着韩婧凰的呼救声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门口悠悠传来一个声音。 “韩拂晓到哪了?”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算算时辰,应该已经到了大门口了。” …… 随着刺啦一声,韩婧凰只觉得忽然一凉,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撕碎,脸上渐渐浮现出的五指印,嘴角渗出的鲜血,此时都被韩婧凰忽视了,当被辱即将成为事实,她只有一个念头,死! “不愧是将门千金,这手感,啧啧!”郭冬至猥琐的目光肆意的在韩婧凰的肌肤上打量,口中不时出现两句污秽之语。 “啊!”一声痛呼,韩婧凰忍不住弓起了身子,身下的强烈痛感远不如屈辱的心痛,一抹决绝的神色出现在眼中,韩婧凰趁着郭冬至纵情的同时,挣脱出一只手,拔出插在凌乱发髻中的发簪,毫不犹豫的猛的刺进自己的心口。 “砰!” 郭冬至突然被人拽开,扔到地上,接着一道银色身影出现在韩婧凰的视线中,耳边传来悲痛欲绝的一声怒吼。 “婧凰!” 是哥哥,哥哥回来了! 那一身魁梧帅气的银色铠甲,衬得韩拂晓更加英姿勃发了几分,若是没有那怒发冲冠的样子该有多好,她本来想着,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迎接哥哥回来,却不想,兄妹时隔三年再见,竟是她这般狼狈的模样。 “哥。” 只动了动嘴唇,韩婧凰已经忍不住哭成了泪人。 此时的韩婧凰衣不蔽体,发髻凌乱,嘴角含血,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凄惨无比。韩拂晓的双眼血红一片,他的宝贝妹妹,竟然被人欺凌至此,叫他如何不怒,嗜血的杀气集与手中长刀,回手砍去,郭冬至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就被一刀毙命。 “婧凰别怕,没事了,哥回来了,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哥带你去看御医,你会没事的。”韩拂晓扯过被子将韩婧凰包裹起来,出言安慰的声音却抑制不住的哽咽了起来。 他心疼啊! 嗖! 突然一只泛着青光的箭破窗而入,韩拂晓抱着韩婧凰险险躲过,眼神忽的凌厉深邃。 那箭,明显是染了毒的。 嗖,嗖,嗖…… 接二连三的利箭,透过门窗飞射而来,形成箭雨之势。 韩婧凰咬着唇,这样的形式,若是没有她这个累赘,以她哥哥的身手脱险绝不是难事,可是带着手无缚鸡之力还身受重伤的她,却难如登天。 她清白已毁,她哥哥却还有大好前途,她不能连累他。趁韩拂晓夺箭之时,韩婧凰突然从韩拂晓的怀里奋力挣脱。 迎面,一只利箭呼啸而来。 韩婧凰下意识的闭上眼,却再次被韩拂晓搂进了怀里,耳边传来韩拂晓闷哼一声。 嗖嗖嗖—— 接连数箭全部刺入了韩拂晓的后背,韩婧凰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收紧又放松。 “哥!”韩婧凰张着嘴巴,眼泪像是泉水一样不停地往外涌着,声音轻的自己都听不见。 “哥没事,不哭!” 韩拂晓抬手要去擦掉自己妹妹脸上的泪珠,抬起的手,却在还没有触摸到脸颊的时候,落了下去。她用尽了力气,却都没有办法阻止韩拂晓的身体没有了支撑的向下倒去,轰然倒地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心在滴血的声音,滴答,滴答…… “哥……”韩婧凰轻轻的呼唤了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哥!”她提高了音量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应。 “啊!”半晌,她终于仰天一声长啸,撕心裂肺,悲彻九天。 第2章 含恨而死 “好一出兄妹情深的戏码,甚是精彩。” 深沉磁性的声音很好听,只是话语之中却太过恶毒。 “王爷真是智谋无双,郭冬至这个废物死了,丞相那个老不死的不跟着去,也要丢了半条命,太子这边可是直接就少了一个得力的臂膀呢。”庄婉婀娜多姿的站在锦王的身边,目光在地上的乱箭上略过,斜着眼角看了一眼倒在血泊中的韩拂晓,和跪坐在那里的韩婧凰,幽幽的开口。 韩婧凰抬眸看去,本不该有所交集的一男一女,此时就这样并肩站在自己的面前,再听闻庄婉的话,她微愣了片刻后,忽的笑了。 “锦王殿下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只是,你就不怕夜半三更,冤魂索命吗?”见到锦王凤曦和她的表姐庄婉在这时候出现,不过稍一思量,便明白了。 锦王先是让庄婉对她下药,让她失去反抗的力气,将她送到郭冬至的房间,算准了她哥哥赶来后,定会一怒之下杀了郭冬至,之后再乱箭齐发取她兄妹之命,再将这罪名安到丞相府的头上,一计,毁了丞相府,折了大将军府,锦王的确是耍的一手好计谋。她恨,恨她自己空有一颗玲珑心,却识不得奸人计;她恨,她哥哥征战沙场,出生入死,最后没有死在疆场,却死在自己忠了一生的皇室手中;她更恨,百年荣耀的大将军府从此便毁在了她的手上。 锦王凤曦无视韩婧凰咬牙切齿的样子,只是轻笑一声道:“不愧是玲珑郡主,心思就是比一般女子要聪慧的多,婉儿,这点你可要和你表妹学着点。” 庄婉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聪慧又如何,还不是要死的人了,不值得她置气。 “郭公子意图侵犯玲珑郡主,被少将军当场斩杀,丞相府众人不明是非为主报仇,致少将军死与乱箭之下,丞相府一众罪不可赦,来人,围起来。”果然如韩婧凰猜测一致,凤曦厉声朝着门口的心腹吩咐,意思不言而喻,相信很快,这就会成为人们口中的事实。 “等等,再加一句,玲珑郡主宁死不从,已身亡。” 这句话,是庄婉说的。 听说人在死前是最平静的,韩婧凰就是平静的一眼不眨的看着庄婉,看着庄婉抬起脚,用力的将她胸口处的发簪狠狠的踩进了她的心脏。 她要记住这一张张张嘴脸,化成厉鬼也要找回来报仇。 “我韩婧凰在此发誓,来世必报今生之仇,老天,如果你开眼,就许我一世报仇雪恨!” …… 天饶国都城绫下北郊的一片丛林小路上,正浩浩荡荡的行进着二三十余人。整齐划一的墨色装扮,训练有素的队形,由远及近的踏步声声,震慑心魄。 “阁主,前面不远就是绫下了。” 领头之人,身穿一身墨蓝缎面长衫,一头青丝自发尾处系与一条白绸之内,静垂与后背,挺直的脊背伟岸如山,单是一个背影,都有绝代风华之姿,男子闻言脚步微顿,抬手叫停了队伍的行进,只身一人朝前走去,二三十人的队伍立刻四下消散,眨眼间隐匿无踪。 “绫下,时隔六年,我又回来了。”男子默默的自语道。 男子沿着北郊的这条蜿蜒小路一直走着,在即将出了这片林子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前面不远处的路旁,躺着一个人,不知是男是女,是死是活。 不过,他的脚步也仅仅是一顿而已,接着便继续步幅稳健,不疾不徐的朝前走去,甚至都没有再转眸去看过一眼。世间纷扰,生死有命,与他何干? 只是,命中注定的相逢,如何逃得开? “哥哥……” 在路过地上躺着的那人时,裤脚却突然被人一把拉住,接着,一声极其微小虚弱的女子之声传入耳中。 他的脚步不得不停了下来,低头朝地上正抓着自己裤脚的女子看去,首先见到的便是那一身或被勾破或被擦烂的衣服,以及女子满身的血水与泥土混合而成的污渍,接着他便见到女子艰难的移动着身子,双臂直接环绕在自己的腿上,紧紧的抱了上去。 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发展,男子一瞬间的愣神后,本冷峻的表情竟硬生生的浮现出一抹局促来。 而这狼狈不堪的女子,正是韩婧凰! 痛,除了痛还是痛。 身体痛,心更痛。 韩婧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只觉得睁开眼睛,感受到那股威严冷峻与她哥哥一样的气息时,便情不自禁的凑了过去,她贪恋这份温暖。 男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立刻弯腰伸手,试图推开抱着自己大腿的女子,却在手掌刚刚碰触到女子的时候,竟顺势被女子缠了上去,小脸贴着他的手臂轻蹭了起来。手臂传来的柔软令男子的身体忽的一僵,心底某个尘封多年的地方荡去一丝涟漪,快的令他无法捕捉。这种不在意料之内的事情,令他有些不自在,微微蹙了蹙眉,停在女子肩膀处的手微用力将她推开的时候,却听到女子急切并带着哭腔的声音。 “哥,不要……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韩婧凰的脑海中浮现出韩拂晓挡在他的身前,身中数箭不住颤抖的身躯,浮现出自己用尽全力也阻止不了他的身躯轰然倒地的瞬间,浮现出任凭她呼唤,他再也没有回应的画面。 感觉到自己抱着的人正试图离开自己,她更加的用力抱紧了对方,她怕,怕极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哥哥。”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男子忽然发现,自己竟没办法对面前这女子狠下心来,想他向来不喜陌生人近身,更别说被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抱着大腿了。若是平时,就算明知对方是无意冒犯,也早就被他一脚踹飞,今天,有些例外。 男子的声音很干净温润,如暖阳,似玉石。 那声音成功的令韩婧凰僵在了那里,不是她哥哥!她哥哥的声音浑厚刚烈,却如冰雨一般爽凉,这声音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松开手,仰起头,韩婧凰终于看清了面前人的样貌。 第3章 涅槃重生 他气息冰寒,拒人千里,眸光如剑,冰冷锋利,却偏生的一张白皙文静的脸,声如暖玉,温润淡然,如三月春风,暖沁心脾。若一定要用个词汇来形容,那便是“冰美人”。 在韩婧凰打量男子的时候,男子也在看她。虽然染了泥污,却依旧无法掩盖女子绝色的容颜,尤其是那一双灵动鲜明的双眼,此时正落在自己的身上。 徒然。 四目相对。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自心头荡开。韩婧凰兀自想着,这张脸,自己是何时见过?盯着男子的脸再次打量了一番,一个少年的模样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韩婧凰终于想起来了,没错,这张脸她见过,只是那周身的气质和眼神却完全不同,他是他吗? 刚产生这个念头,韩婧凰忍不住自嘲一笑,怎么可能呢,他早已经在丞相府的那场灭门之灾中死了,这世上,恐怕,也只有自己还记得那个少年的存在了吧。 蓦地,韩婧凰一个激灵,仿佛被雷击一般。 这里是哪里?她不是应该和她哥哥死在一起,猛地抬手抚上胸口,什么都没有,她明明记得,这个位置深深的刺进了一根发簪,怎么什么都没有。抬头茫然的四下看去,青山绿林,蜿蜒小路,回头看去,身后是一个陡峭的斜坡,不远处的一根枝桠上还挂着一块青衫布料,那是她的衣服…… 这……这是…… 如此熟悉的场景,韩婧凰有些慌,暗自镇定了许久,才颤抖着声音开口问道:“今天是什么时日?” 男子似乎还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情绪里,对自己刚刚一时的反常有些懊恼,对女子的问话恍若未闻,后退两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冷眼瞧着,并不说话。 “慧成二十四年,四月十六,是吗?”没有等到男子答话,韩婧凰轻轻的开口,随即抬头朝男子看去,见男子微微点了点头,韩婧凰身子一软,颓在地上。 她想笑,想放生大笑,可为什么她却哭了。泪水犹如决堤一般奔流而出,染花了脸,冲去脸颊上的污渍,也洗净了蒙蔽在心上的尘埃。 “哈哈……哈哈哈……” 韩婧凰流着眼泪,却放声大笑着,眼眸中迸发出的凌厉,滔天的恨意,令她此时此刻,犹如一个疯子。 苍天开眼,念她恨意不灭,终许她重活一世,重生回到三年前,这一世,她决不能白活,她要保他兄长平安康泰,护大将军府永盛不衰,那些亏欠她的,欺辱她的,她都会一笔一笔的讨回来,庄婉,锦王,郭冬至,你们等着,我韩婧凰复仇来了! 按照上一世的记忆,现在的她十四岁,还有半月便是及笄的日子。她之所以会在这里,还真是拜她的好表姐所赐。她本和庄婉一同去金福寺上香,保佑在外出征的父亲哥哥平安无事,却在半路上,拉车的马儿突然疯了,载着她一路狂奔,致使她从山坡上摔下这里,摔断了腿骨,而她的姑母,却以此为由将她送到了庄子上养伤,彻底将大将军府的掌家权握在了手里。 是天灾还是*,上一世的她傻,弄不清楚,这一次,她的心比琉璃都要明亮,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捋顺了思绪,韩婧凰平静了下来,她伸手摸了摸小腿,已经没有了知觉,果然还是断了吗,暗一思索,抬头对面前的男子开口,“多谢这位义士相救,请问义士尊姓大名,他日小女子定当重金酬谢。” 男子一直冷眼瞧着女子大起大落最后归于平静的表情变化,心中有些疑惑,却并未询问什么,将好奇之心压下,不过是萍水相逢罢了,他不想在计划之外旁生枝节,于是开口道:“我并未救你,也没有想过救你,无需言谢。” 说完,便抬步欲走。 “这个当做谢礼,请义士救我一命!” 韩婧凰突然再次一把抓住男子的裤脚,从身上拿出一块白色的月牙形玉佩,递到男子的面前,清澈的目光盯在男子的脸上。 男子眼中先是闪现一抹杀意,这不知进退的女人,竟然还敢拉他的衣服,转眸看去的瞬间,落在那月牙形的羊脂白玉佩上的眸子,却骤然缩了一缩,震惊异样的神色一闪而逝,很快便掩饰掉了。 这些没有躲过韩婧凰的眼睛,她的心也跟着男子眼神的变化有些紧张。 但很快,便只剩下苦涩。 只见男子的目光从那玉佩上划过,看向韩婧凰露出讽刺一笑道:“小姐这块玉佩看起来价值连城,想必小姐也是非富即贵,既然落得这般落魄境地,又岂是我区区一介江湖草莽能救得了的,请小姐收回去吧,也莫要为难我了。” 嘴角浮起了然一笑,原来他刚刚的神情变化是为此,他担心救了自己后,自己的身份会连累到他,足以证明面前这男子是个聪明人,并不会见钱眼开。同时也证明了这世上,人性薄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什么见义勇为,拔刀相助,不过是戏文里骗人的把戏罢了,对此,她不怒,不怨。 收回那枚月牙玉佩,韩婧凰低低的道:“我曾一直相信,你会守护我一世平安,如今想来,甚是可笑。” 说完,扬起手用力一甩,那枚月牙形玉佩便化作一道弧线,一头扎进了丛林之中。 男子见到女子的动作,呼吸稍窒了下,转而,大步朝前走去,不曾回头。 “这算是上天送我的礼物吗,重生一日,就让我遇见了和你如此相似的人,只是,他终究不是你,而我,也终于该放下你了。”韩婧凰静静的坐在地上,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大将军府的人就会找来。 第4章 月牙玉佩 “小姐,前面的是小姐!” 韩婧凰听着声音,便知道是百灵,自幼跟着她的贴身丫鬟,后来,却因为偷盗罪,被发卖了。如今想来,百灵在她的身边,什么样的世面没见过,何至于偷盗? 百灵见到自家小姐坐在地上,身上脸上都是泥土混着血水的样子,扑到韩婧凰身边忍不住就是一阵大哭,“呜啊,小姐你疼不疼啊,一定疼死了,呜呜,都是百灵没有保护好小姐,都是百灵的错。” “别哭了,我没事,你看我就是脏了点,没事的。”韩婧凰拍了拍百灵的手,安慰道。 “怎么会没事,你看这衣服都被血浸湿了,啊,快回府,看大夫。”百灵说着,忽然想起现在紧要关头是送小姐回去看大夫,便立刻搀扶着韩婧凰起身,几人合力将韩婧凰送上了马车。 刚上了马车,韩婧凰就直接疼晕了过去,如果不是死撑着,等着将军府的人来,她怕是早就晕了过去。 大将军府的马车渐行渐远,山林之中缓缓走出一抹墨蓝色的身影,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握紧了手中那块月牙形玉佩,眼眸越加深邃了起来。 当韩婧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闺房了。 按理,她醒来后,她的姑母韩雅芝,表姐庄婉等人都会来看她,可是她现在谁都不想见,庄婉的那张嘴脸,她光是想一想都觉得恶心,如果这时候她真的来了,她不知道能不能忍住不去一把撕碎了她。 她姑姑韩雅芝在夫家不受宠,老夫人心疼,每年便叫她回来小住一段时间,前两年,每年都还是住上一两个月,自从一年前父亲出征后,她就带着庄婉搬了进来,一住就是一年有余,又因为她母亲早逝,祖母日渐年迈,大将军府缺个当家主母,韩雅芝竟在不知不觉中,越俎代庖成了这将军府的女主人。而庄婉,作为表小姐,这将军府的待遇,日翼逼近她这个千金小姐,以至于上一世的后来,她被送去了庄子,庄婉就取代她成为了这将军府的千金。 只是,若韩雅芝在夫家真的受了欺负,为何不合离?有大将军府做后盾,韩雅芝真的想合离并不是难事。韩雅芝的夫家……庄家,庄璧仁,庄御使!韩婧凰忽的一个激灵,她终于明白了,庄御使是锦王的人啊,她居然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那么如此来说,一切令她不解的地方,都说的通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原来早在几年前,锦王凤曦和庄璧仁就已经策划好了这一切,韩婧凰不由得握紧了拳头,上一世的自己是被猪油蒙了心,是瞎了眼,才会一步步被韩雅芝母女算计,落入凤曦的圈套,连带着赔上了整个大将军府的未来。 她说过,这一世,她绝不会放过他们,她要他们不得好死! “百灵,请祖母过来,其他人一个都不许放进来,就说我心情不好,不想见外人。”韩婧凰努力撑起身子,伸手摸了摸已经被接好的小腿,眼中的恨意丝毫不加以掩饰,冷声的开口吩咐。 百灵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诺诺的开口问道:“大姑姑和表小姐也不让进来吗?” “听不懂我说的话,我不想见外人。”韩婧凰着重在外人二字上加重了语气,表明了自己的意思,百灵是个聪明的,立刻明白了小姐的意思,忽的咧嘴一笑道:“是,奴婢这就去请老夫人过来。” 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何会突然称呼一向亲切的大姑姑和表小姐为外人,但小姐总归是知道轻重了,要是再继续和表小姐亲近下去,日后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将军府的大小姐就要变成庄婉了,以前她虽然也明着暗着和小姐说过,可小姐都不放在心上,现在好了,小姐总算明白了,表小姐和大姑姑与大将军府来说,就是外人。 “婧凰,我可怜的孙女儿呦!” 老夫人一进来,见到韩婧凰那般憔悴的模样,两行浊泪立刻就滑了下来,手中权杖递给一旁的丫鬟,抱着韩婧凰就哭了起来。 “这去庙里上香,本是好事,怎么就发生这样的事情了?若是你真出了什么事情,等你父亲回来了,叫祖母怎么跟他交代啊!”老夫人擦着眼泪,满脸的疼惜。想到自己上一世都没来得及孝敬祖母,便也忍不住跟着掉了眼泪,老夫人是这将军府内唯一真心护她爱她的人了。 “祖母不用挂记,孙女这腿虽然断了,但总会好的,就算以后跛了,凭我们大将军府的荣耀,也没人敢瞧扁了去。”韩婧凰拿出帕子给老夫人擦着眼泪,似在安慰的话语,实则是在抱怨告状。她记得上一世,自己被摔断了腿的这件事情,韩雅芝并没有告诉老夫人,并且以不想老夫人难过为由,下了封口令,以至于知道她及笄那天,老夫人才知晓,当时虽气得不轻,再想追究什么的时候,已经无从下手了。 老夫人闻言,愣了一下后,立刻掀起韩婧凰的被子朝她的腿上看去,肿的老高的右腿上,还帮着接骨用的板子,见此情景,着实惊到了,指着韩婧凰的腿厉声的喝道:“不是说只是摔了一下,擦破点皮吗?这是怎么回事,谁来给我解释解释,当我这老婆子不管事了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没人跟我说?!” 果然如此,韩雅芝还是没有将她断腿之事告诉祖母。 “祖母,您别生气,您看,这不是已经接上了吗,而且孙女不疼,真的不疼。”韩婧凰很是懂事的帮老夫人顺气,接着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低低的道:“都怪那个车夫,也不知道会不会赶车,幸好车上做的是我,要是表姐的话,姑母一定心疼死了。” “摔了谁,祖母都一样心疼,你且好生养着,放心,祖母绝不会让你受了委屈。”老夫人眼底压抑着火气,依旧慈祥的摸了摸韩婧凰的头,接过麒麟拐杖重重的敲在地面,转身欲走。 这时,百灵忽然推门进了来,朝老夫人行了一礼后,担忧的看了一眼韩婧凰,开口道:“禀老夫人,大姑姑和表小姐在院门口候着,想要探望小姐。” 老夫人前脚刚进来,庄婉母女后脚便来了,却被百灵吩咐下去拦在了院外,但庄婉哭着嚷着非要见她,百灵也只好再进来禀报了。 韩婧凰暗暗冷笑一声,祖母才进了她的院子,她们后脚就跟了上来,看来这大将军府的人,已经被她们母女收服了不少呢。 第5章 小惩大诫 庄婉刚一进来,就直接扑倒了韩婧凰的床边,一脸梨花带雨的抽泣:“表妹,你受苦了啊,竟摔得这么严重,是表姐照顾不周,呜呜……” 韩婧凰冷眼看着庄婉卖力的表演,心下一阵生怒。上一世,那一脚将发簪深深踩进自己胸口的狰狞的脸,和面前这张满是泪痕的脸重合,她多想抡圆了手臂甩上一巴掌,撕烂这张虚伪至极的嘴脸。但她知道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闭上眼睛掩去眼底满溢的杀意,韩婧凰尽量的让自己表现的不太反常。 “祖母,虽然婧凰这腿废了,但孙女儿真的不怪表姐,也不怪姑母,我相信,这些一定都是意外。都是那赶车的马夫技术不精,害了孙女儿。姑母没有告诉您,也是怕您担心,身体吃不消,您就不要生气了。”韩婧凰没有再去看庄婉的脸,而是转眸对老夫人开口,言语很是恳切。 韩雅芝闻言,面色僵了下,很是难看,她要说的话,竟然被韩婧凰抢先一步,同样的话,在立场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自然有不一样的效果。 如是她说,算是解释,换做韩婧凰替她解释,却无异于火上浇油。果然,老夫人一听,更加火冒三丈,手中拐杖嘭的杵在地面上,声音不大不小,却令韩雅芝不由得缩了下脖子。 “我还没老到动不了的地步,腿脚还便利着,脑子也还没糊涂,我的宝贝孙女差一点就要死在外面了,你们倒好,竟然瞒着,这大将军府,是要变天了吗?!”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曾披甲上阵跟随韩婧凰的祖父沙场出生入死,威严起来时,那一身凌厉气势也不亚于大将军,威严的目光直逼韩雅芝,让她大气都不敢出。 “母亲息怒,女儿错了,女儿自知安排不周,让大小姐受惊了,请母亲责罚。”韩雅芝咬了咬唇,噗通一声跪在了老夫人的脚下,低头认错领罚。 庄婉诧异的瞪大了眼睛,母亲怎么这样就认了? 韩婧凰也挑着眉看过去,她也是没有想到,祖母才说了一句话,她竟然半句都不曾反驳,直接认了错,不过倒是会避重就轻,祖母问的是为何不将自己受伤一事禀告上去,她答的却是令她受伤的原因,但韩雅芝接着的话,却令韩婧凰了然了,原来,是想息事宁人,怕老夫人追究啊。 “女儿一心想着为兄长和侄儿拂晓祈福,忽略了这一路的安全,令大小姐千金之躯受伤,虽是出于好心却终是办了坏事,女儿无话可说,心甘情愿领罚,此类事情,绝无二次,请母亲降罪。”韩雅芝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大义凛然,着实令韩婧凰佩服不已,只是,她生生断了一条腿,就想这么三言两语的糊弄过去,也要问她依不依。 “姑母操持着大将军府的上上下下,难免有所疏忽,祖母就不要责罚她了,毕竟大将军府这么大的家业,姑母整日忙得焦头烂额,也着实不易呢。”韩婧凰拉着老夫人的手,也帮着韩雅芝求情,只是有一丝无法化解的冰冷隐藏在眼底。 “呵!”老夫人冷笑一声,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好女儿何时掌管着大将军府的上上下下了?在这大宅院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夫人,不用多想,便明白了韩婧凰的意思,却并不点破,而是借坡下驴的道:“既然婧凰都开口求情了,这件事情,我姑且饶过你。想来你也在大将军府呆了一年多了,是时候回去孝敬下婆婆了,免得落人口舌,说我大将军府的女子不懂规矩。” 老夫人不罚则已,一开口竟是要将韩雅芝赶回庄家去,这令韩雅芝母女立刻急了。 庄婉早就跟着韩雅芝跪了下来,听到这话,韩雅芝一个眼神过去,庄婉立刻爬到老夫人脚下,鼻子一抽,两行泪水便留了出来,楚楚可怜的开口:“外祖母,婉儿不想回去,也不想母亲回去,父亲心情不好就会打母亲,婉儿心疼,婉儿也舍不得外祖母,求外祖母不要敢婉儿走,婉儿以后一定乖乖的听话。” 听到韩雅芝回到庄家后会挨打的事情,老夫人面上有些动容,她再怎么生气,也终究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吃苦受罪,这也是她将韩雅芝留在大将军府的最主要原因。韩雅芝见此,也摸了一把心酸泪,抽泣道:“女儿知错,这就回雅轩闭门思过,抄写佛经,为大小姐祈福,请母亲允了女儿的请求!” 韩雅芝这是自请禁足,也等于是变相的交出了管家的权利,一旦禁足,那么府上大小事宜便都不能插手。韩婧凰不得不暗叹,她这姑母太会审时度势,更知进退,现在退了一步,却依旧留在大将军府,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所以这次,与韩雅芝来说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 “罢了,我也乏了,都散了吧。” 老夫人抚了抚额头,深出了一口气,便有丫鬟搀扶着离开了。 这是默许了。不过,对付这母女二人,她也并不急于一时,既然她们的心在庄家,她也不介意适时给庄家送去一份大礼。 韩雅芝随之起身,意味深长的朝躺在床上的韩婧凰看了一眼,她怎么忽然觉得这丫头摔了一次,似乎不大一样了呢,刚刚的那些话,虽然句句都在为自己开脱求情,可却是每一句话都令老夫人更加不满,不过三言两句就将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掌家权力收了回去,害得自己禁了足,更是差一点被赶回庄家,这……令她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走到门口,又转身瞧了一眼,发现韩婧凰还是老样子,并没什么异常,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她这样想着。 韩婧凰不闪不躲的对上韩雅芝打量的神色,目光磊落,还泛着一丝笑意,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绝对想不到,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 庄婉跟着韩雅芝一同离开,却并没有发觉任何异常,显然,庄婉的智慧尚不及她的母亲。 “把这些椅子,地毯全部拿出去丢了!”韩婧凰指着地上被韩雅芝和庄婉碰触过的椅子,踩过的地毯,厌恶的开口。想起刚刚这母女二人淋漓尽致的表现,她只觉得一阵阵恶心,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厌恶,让她觉得被她们碰触过的东西都一并的令她难受。 “是,小姐!”百灵虽不知小姐为何这样吩咐,但听命办事的她们,深知主子的意思不可擅自揣测,因此立刻应声,便要去搬那把椅子。 韩婧凰抬手放在胸口处,似乎在极力的隐忍着什么,突然又道:“慢着,不必了。” 百灵伸出的手僵了一下,又讪讪的收了回来,疑惑的看向韩婧凰,这个小姐,怎么变得她一点都看不透了。 “韩婧凰,你要忍,忍常人所不能忍,这一世,你不可肆意妄为,不可鲁莽冲动,你要知道,你的敌人,不只是庄婉或者韩雅芝。” 韩婧凰死死的握着拳头,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她深知不论是韩雅芝还是庄婉,想要对付她们,甚至只需要祖母一句话,就可以叫他们彻底滚出她的视线,但这远远不够…… 第6章 童栖入府 “扶我出去走走吧,再闷在这屋子里就要发霉了。”韩婧凰坐在梳妆台前,任百灵帮她打扮一番。明日就是她及笄的日子了,也是她漫漫人生中重要的一次转折。 “是,女婢看小姐这腿好的真是快呢,这才半个月不到,就已经可以下床走路了,真是菩萨保佑。”百灵喜滋滋的扶着韩婧凰出了桥边院,缓慢的朝中院的假山花园走去。 是啊,真是快呢,有祖母请来的大夫,伤势的确愈合的很好,这不由得令韩婧凰再次想起上一世,同样是断骨,她却整整养了一年多,可见,那时她终日吃的药都是些什么东西了。 通往中院的路上,路过北城院,见到有下人正端着盆子从里面鱼贯而出,韩婧凰疑惑的问道:“北城院有人住了?” 百灵搀着韩婧凰一边走一边回答,“前几日府上来了一位公子,自称是少将军的朋友,带着少将军的亲笔书信和物件而来,老夫人见了后,就留他暂住在北城院了。” 北城院本是韩拂晓的院子,因此韩婧凰格外上心,她知道韩拂晓此刻正在沙场御敌,不会回来,却见本应该空着的院子竟有下人来往,才开口问道。听百灵这么说,韩婧凰接着问道:“我哥的朋友?可知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 他们兄妹感情一直很好,因此韩拂晓的不少朋友她都见过,下意识的便开口询问。 “听说,叫童栖,身染重疾,此番来绫下,是求医续命来着。”百灵如实的告知。韩婧凰低低的念了两遍“童栖……”随即在脑海搜索了一遍,却是对这个名字并没有印象。 “要赶快把这叶子扫干净些,明天就是小姐及笄的日子了,管家已经吩咐说,皇后娘娘也会来我们大将军府呢。” “你说到时候小姐会被皇后娘娘指给谁呢?” “我猜不是锦王爷就是郭公子,他们二人可是没少往我们大将军府送礼呢。” “我觉得,我们小姐和锦王更配,男才女貌的,嘻嘻,不过不管是谁,都是一桩喜事呢。” 刚进了假山花园,就听到两个扫地丫鬟的谈论声音,声音不大,却听得十分清楚。百灵松开韩婧凰的手,立刻就要上前训斥,这背地里议论主子的事情,可不是一个下人该做的事。然而不等百灵出口,已经有人先一步厉声喝斥了。 “大胆丫头,竟然敢背地里议论主子,主子的婚嫁岂是你们这些下作的婢子可以言论的,都给我滚下去领板子。” 这说话的声音,令韩婧凰微微蹙了蹙眉,真是冤家路窄,不想碰见谁,就偏碰见谁,说话的人,正是庄婉。 听到庄婉严厉的呵斥声音,两个丫头手中的扫帚一个没拿稳直接掉到了地上,紧接着连忙跪地应了一声“是”。急急地跑开了,仿佛遇见了豺狼虎豹一般。 庄婉对着两个扫地丫鬟的背影使劲的甩了个白眼,她气的不是这两个丫鬟不守规矩议论主子,而是那句“锦王和小姐更配,男才女貌”激怒了她。别人不知道庄婉的心思,她身边的丫鬟腊梅却很清楚,见此立刻开口劝慰道:“小姐别跟这些不懂事的丫头动怒,您天生丽质,旁人自是比不得,更何况锦王爷的心思您还不清楚吗,何必为了两个丫头的胡言乱语气坏了身子。” 腊梅的话听得庄婉很舒心,但一想起锦王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还是忍不住想要发火,明天就是韩婧凰的及笄礼了,到时,按照计划,锦王会提出求娶韩婧凰为妃一事,一想到自己心爱的男人要求娶别人,她就来火,不管不顾的怒声道:“就凭她也配嫁给锦王?克死了一个还不够,还想再祸害别人,真是不要脸。” 许是怒火太旺,烧坏了脑子,庄婉这句话说完,吓得一旁的腊梅脸色大变,拿出手帕就去捂庄婉的嘴,“嘘,小姐别乱说,当心被人听了去。” 有些事,已经成为了整个大将军府的禁忌,没有人敢提起。 “事实如此,她还怕人说吗?”庄婉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嘴上虽强悍的说着罩面子的话,语气却是自觉的低落了几分,更是伸长了脖子朝四下看了看,担心真的会被谁听到,传进老夫人的耳中。这一看不要紧,就在庄婉回身的时候,见到了假山后面,由百灵搀扶着,朝自己走来的韩婧凰。 “不知表姐在说什么,这般气愤?” 韩婧凰笑意盈盈的说着话,仿佛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庄婉僵硬的扯了扯嘴角,干笑两声:“表妹的腿可是好些了?这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 韩婧凰点了点头,“还好,就是走路有些慢,要一点点的挪,这不,刚绕过这个小小的假山愣是用了半刻钟的时间。” 庄婉的脸瞬间就垮了,这么说,韩婧凰岂不是已经在这儿站了半刻钟,那么她刚刚的那些话一定都被听到了。脸色忽明忽暗,忽红忽绿,此时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韩婧凰,更担心韩婧凰会去找老夫人告状,整个表情尴尬的要死。 “刚听到表姐说什么又是克死,又是祸害的,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韩婧凰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直令庄婉一阵恶寒。 庄婉眸子转了转,想着办法把刚刚的话圆回去,毕竟,现在她还不能得罪韩婧凰,略一思忖便上前一步,挤开了百灵,挽过韩婧凰的胳膊道:“刚刚是表姐失言,表妹你向来宽厚待人,定是不会予以计较的吧,而且这件事,表姐知道你心里难过,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你也该放宽心朝前看,可千万不能因为一个小小的婚约就束缚了自己。王家已经没了,王栖桐也没了,他成不了你的夫婿,是他自己福气不够,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有些东西该扔就扔了,可千万别留着给自己招来祸事。” 庄婉费劲唇舌的一番话,韩婧凰却是压根一句都没有听到,当庄婉的手挽上自己的胳膊时,她的身子都忍不住僵硬了一下,接下来都是在强力的忍耐,几乎咬疼了牙齿才忍住没将庄婉一把推开。 第7章 看主打狗 “我不是这个意思。”庄婉立刻否认,她虽然心里是觉得韩婧凰克死了王家公子,却并不能承认。王栖桐与韩婧凰定亲不到一月,王家便落上了蓄谋造反的罪名,认为韩婧凰克夫的人大有人在,并非只有庄婉一个,但却没有谁敢说出来。 韩婧凰眼神犀利的看过去,冷笑道:“那表姐是哪个意思,莫非是只要我与王家公子没有婚约,他们便不会谋反?便不会被满门抄斩?也就是说,王家当年谋反之举是因为与我大将军府联姻导致,我大将军府也脱不了这个干系?” 几个反问下来,庄婉彻底懵了,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到了韩婧凰嘴里,竟将整个大将军府都牵扯进去了,怔怔的张大了嘴巴,刚要反驳,就被韩婧凰打断,只听韩婧凰接着道:“我奉劝表姐一句,说话前可要三思,若是因为你一句话说错,害得我大将军府蒙冤受难,你百死难辞其咎。” “你……”庄婉从未见过韩婧凰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伸出食指朝着韩婧凰连点了几下,竟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望着韩婧凰。 “另外,今日之事,念在表姐往日对我多有照顾的份上,我可以不予追究,但是,这丫鬟明知道表姐说了不该说的话,却不加以阻拦,着实该罚,我今日就替表姐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丫鬟。”韩婧凰话锋一转,突然指向庄婉身边的丫鬟腊梅,厉声道:“来人,将这婢子拉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慢着!” 庄婉似乎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自己的贴身丫鬟就被韩婧凰三言两语的落罪了,直到腊梅噗通一声跪下,哀声求饶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表姐,我也是为表姐着想,若是身边最亲近的丫鬟都不能舍身为你考虑,不能拦着表姐说错话,被祖母知道的话,这受罚的人可就不只是她了。”明天就是她及笄的日子,若不是不宜生事端,她绝不会放过庄婉,不过,既然动不了庄婉,不代表她动不了她的心腹,总要让她痛上一痛,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她今天就是要当着主人的面狠狠的打她的狗,可怜的是,某人只能哑巴吃黄连,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庄婉终于明白,这次受罚的要么是腊梅,要么就是她。 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随后应声道:“表妹说的是,来人,把腊梅带下去!” 韩婧凰心中冷笑着,连自己的奴才都守护不了的主子,日后还能得几人忠心?庄婉没有看见,腊梅被带下去的时候,眸中的那抹失落和伤感,她自幼被卖进庄家,跟在庄婉的身边已经近十年的光景,可是每次庄婉犯了错,都是她背黑锅,替着受罚,一次两次是奴婢的本分,次数多了,再忠心的人也难免心寒。 “我还有些事情,先行一步,就不陪表妹了。” 腊梅被带下去之后,庄婉寻了个借口也走了。韩婧凰握在百灵手臂上的五指,用力的抓了抓。 “小姐……”感受到韩婧凰的异常,百灵轻呼了一声。 “没事,等会儿回去,把金匣子里面的东西都扔了吧。”想起庄婉话中提到的那些该扔的东西,韩婧凰眼眸沉了沉。 百灵闻言惊了下,“小姐不是一直舍不得?” “明天就是我及笄的日子了,他既已经失言,我又何必苦守着,表姐有句话说的对,人总要向前看的不是,更何况,六年前的我和他,都不过是童言无忌罢了,当不得真。”韩婧凰回想着那个少年,又回想起自己的上一世,不禁自嘲一笑,自己真够傻的,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她却还停留在原地,更何况,她与他定亲的时候,她才九岁,而他也不过十一岁,两个娃娃的誓言,竟让上一世的她苦守到死。 “奴婢明白了,扶您到前面的凉亭休息下吧。” 韩婧凰转身后,一道牙白色的暗纹袍子悄然出现在了花园的某个角落,一双寒潭般幽深的眸子落在韩婧凰的身上,渐渐浮出笑意,很快,便转身消失不见了。 “百灵,你是不是有话要说。”韩婧凰坐下后,轻抚了小腿,看着百灵欲言又止的样子,淡淡的开口。 “百灵自记事起就一直侍奉在小姐身边,自认为对小姐的脾性还是了解的,可是近来,却越发的看不透小姐了,虽然小姐现在看起来与往常无异,但奴婢知道小姐并不开心,可是奴婢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使您开怀。”百灵沉着眸子,蹲在韩婧凰的身边,声音越说越小。 韩婧凰笑了,抬手将百灵拉起,不论什么时候,能永远第一时间考虑到自己开心与否的也只有这个傻丫头了,“我没事,只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回,认清了很多事情,看清了很多人心,知道了谁才是值得我真心对待的,百灵你放心,你家小姐我定会护你不被人欺负了去,若是有人欺负我们,我们就十倍百倍的反击回去。” “恩!奴婢会用性命保护小姐的,谁要是敢欺负小姐,百灵就上去咬死她。”百灵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后,咧着嘴笑着。 韩婧凰也不由得被这小丫头逗笑了,开玩笑道:“那人可是要担心别得上疯狗病了,哈哈……” “小姐……”百灵娇嗔了一句,也跟着笑了起来。 “对了,晚上将我房中的药膏给腊梅送去,别让其他人知道。”韩婧凰眼中闪过一抹算计,见百灵有些疑惑,便凑近了百灵耳边解释了下,百灵立刻点头,保证办好。 第8章 婧凰之名 主仆二人正开心之际,百灵忽然两眼一黑晕倒了过去,韩婧凰惊愕之下立刻起身去扶。 “韩大小姐不必惊慌,您的婢女只是暂时晕过去了。” 一道黑色身影出现在韩婧凰的面前,来人黑布遮面,识不得面目,一双眼睛带着迫人的气势。 “请跟属下走一趟。”黑衣人从身上取下一块金牌,展示在韩婧凰的面前,言语之中并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不论韩婧凰同意与否,这一趟,他都不会空手而回,韩婧凰深知这个道理,因为,那金灿灿的令牌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影密! 传说中的影密御卫,是天饶国皇帝专属的一支精锐护卫队,有着以一敌百的强悍战斗力,平时都不知隐匿在哪里,世人也是只闻其名未曾见过其真身。 韩婧凰此时的心情也颇为震惊,她不过将军府一个小小的千金,何足大名鼎鼎的影密御卫亲自出面。 “好。” 韩婧凰将百灵扶坐到凳子上趴在椅子上后,才开口应到。 影密不含一丝情绪的眸子有一丝的诧异飞快的流逝,接着,身影一动,原地便已经没有了韩婧凰的身影。 耳边呼啸风声挂过,韩婧凰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被人像老鹰抓小鸡一般提着后领飞檐走壁,忍不住吓得白了脸。几个飞跃,离开将军府后,韩婧凰便被请上了一辆马车,马车陆续通过皇宫的正门,偏门,一路畅通无阻,可见皇帝对影密御卫的信任。 “臣女参加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韩婧凰踏进一间不大的屋子,立刻对上座身穿锦袍的皇帝跪地行礼。 “几年不见,青弟的女儿都出落的这般亭亭玉立了,想当年,你这婧凰二字都还是朕亲自给你取的呢。当年赐名给你时,你父亲曾说,以凰为名怕是有逆天道,不妥,但朕以为,凤飞与天,凰伴左右,所谓凤求凰,正合天意,如今,朕最得意几子,均曾请旨求娶与你,不知婧凰可有中意之人?”皇帝眯着眼睛,打量着端端正正贵在地上的韩婧凰,等着她的回答,希望能令他满意,否则…… 不负皇帝所望,韩婧凰略思忖片刻,沉声道:“回皇上,当年您亲赐此名给臣女,是臣女至高无上的荣耀,大将军府无不以此为荣,只是,凤凌九天乃是神明授意,而凰所随之凤也定是翱翔青天白日之上,纵横四海睥睨天下者,绝非能否成凤尚不可知的雏鸟,凰随凤,天命所授,婧凰惜命,自不会逆天而行,明日虽是臣女及笄之日,但父亲尚在边疆未归,婚姻大事,臣女不敢擅作主张,自当听从父亲之命。” 言罢,重重的磕了一头,不曾起身。皇帝赏识的看向韩婧凰,片刻大笑道:“果然是虎父无犬子,这一番话倒是颇有你父亲的风格,今日朕召你来之事,不得外传。” “是!”韩婧凰又福低了身子应了一声。 “送韩大将军之女回府。” 韩婧凰还是被那位影密御卫送回大将军府的,与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大将军府壁垒森严的戒备,在影密御卫的眼里竟形同虚设,这多少还是令韩婧凰有些不适。 时间拿捏非常完美,韩婧凰刚落脚,百灵便悠悠醒了过来,惊慌失措的对着一阵大惊小叫,被韩婧凰几句话搪塞了过去。 韩婧凰回到桥边院,早早地就打发了百灵等下人,躺在了床上,夜幕之下,她却无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对着窗幔若有所思。 今日这一幕,在上一世是没有的,莫非是因为上一世的自己此时还断着腿不能下床的原因? 天饶国皇室是凤氏一族,皇帝名为凤世邦,太子凤扶母妃早逝,后养在皇后郭氏身下,三皇子凤曦被封为锦王,如今朝中最得宠的便是这两位。而皇帝今日那一番话,目的不言而喻,无非就是试探她可有参与党争,誓死效忠的是谁。凤代指的便是皇室,而凰不单是她韩婧凰一个人,更是整个大将军府的立场。 她的回答,便是表明了,她韩婧凰没有中意的皇子,自然没有参与党争,而她或者说大将军府效忠的,只有凌驾与苍天之上的至尊,也就是皇帝,她们忠且只忠于皇帝一人,不是任何皇子。而最后一句话,更是彻底排除了皇帝的担忧,明日及笄礼上,她定是不会应下任何一方。 想着这些,韩婧凰不得不再次将如今局势暗暗在心里分析一遍,时而蹙眉,时而露出了然之色,用过来人的身份将往事再看一遍,果然收获颇丰,这一次,有她韩婧凰在,凤曦,你注定与皇位无缘。 与桥边院一样长夜漫漫无眠的,还有北城院的童栖公子。 “阁主,兄弟们都已安排妥当,身份清白,素锦也已准备就绪,只等您随时调遣。” 开口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中年男人,态度谦卑,眼底还带着几分亲切疼惜。 “江叔辛苦了,琰王那边可有消息?”童栖面无表情的开口,尽管对方是他身边为数不多知道他身份的人,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冷静面对一切,哪怕背叛,哪怕生死。 “不出两日即到绫下。”刘叔似也习惯了自家阁主的态度。 “给常茉长公主送的信可送到了?”明日就是韩婧凰的及笄礼了,他很有必要,去做些什么。 “送到了,常茉长公主已经应下了。” “派人在城门口接应,那里不会太平。” “是。” 童栖一身牙白色单衣,负手立在窗前,迎着一片月光,映在那张白皙的脸上,在身后投出长长的暗影,一月一人一影,分外冷清。 而那床的位置对着的,正是桥边院。 童栖自己也不知道,明明计划好了一切,此番回到都城绫下,他深知一步走错,满盘皆输,他多年来的心血也将付诸东流,可他竟然偏偏在第一步,就改变了计划,猝不及防的他入住了戒备森严的大将军府,自嘲一笑,这的确不是个智者该做的事。 也许只因为那声“哥哥”,或是因为那块玉佩,那句“我曾以为你会一直护我平安”,再或许只是因为,那一天他遇见了她。 第9章 不嫁二夫 “参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大将军府的正殿上,随着身穿绣金丝牡丹大红霞披的皇后娘娘驾到,一众人全部整齐跪下,齐声高呼,给予天饶国一国之母最尊贵的礼仪。 “免礼,今日是婧凰小姐的及笄礼,本宫不过是来凑个热闹,大家不必拘束,都坐吧。”皇后声音徐徐缓缓,如她的人一样,端庄优雅。 韩婧凰落座后,目光四下轻扫了一眼,来的格外齐全,不论是与大将军府交好的还是基本并无往来的官宦都派了家中女眷前来,大将军府在朝中的地位由此可见一斑。而她作为大将军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在各家嫡庶千金当中,也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众人寒暄一阵,随着一声吉时到,韩婧凰便按照礼节走上高台,跪与皇后脚下,由皇后亲自为韩婧凰戴上发簪,礼成。 “韩老夫人,婧凰如今已经及笄,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不知可有中意的男子,本宫定当要为这丫头好好把把关。”皇后笑的温婉,言毕还慈爱的看向韩婧凰,仿佛对她有多疼爱一般,但事实上,这也不过是二人第一次见面。 韩老夫人颔首道:“婧凰一直是我们大将军府的掌上宝,哪里舍得这么早就嫁人,尚未婚配。” 皇后有岂会不知,此时提出,不过是为了后面的话引路,得到韩老夫人的肯定后,接着道:“本宫母家有一侄儿,也就是丞相之子,年方二十,仪表非凡,德志崇高,尚未娶亲,与婧凰也有曾见过数面,不知韩老夫人意下如何?” “丞相之子,倒是门当户对呢。” “丞相大人之子,想必就是那位郭冬至吧,听闻前不久刚在翠红楼与人争夺花魁而大打出手,郭公子虽然至今未娶亲,却是早就纳了三四名妾室,就是前不久的那名花魁,也被收了去抬了姨娘呢。” “皇后娘娘不会是要将韩大小姐推向火坑吧,这……” 皇后的话刚落,下座的人便有几位夫人相互交头接耳议论了起来,声音不大,却正好一字不落的落在在座每一个人的耳中,令皇后的端庄面容,也尴尬了几分。 皇后怒目向那几位夫人看去,若不是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而韩婧凰更不可能去做侧妃,又哪里需要她厚着脸皮将那不成气候的侄儿郭冬至推出来,太子一党,家中尚未娶妻的数来数去,也就只剩下她兄长家的郭冬至这一位了,她也是没有办法,毕竟,韩婧凰是韩青大将军唯一的女儿,整个大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她必须为她的儿子争取到。 “老夫人,三皇子今年刚封了锦王,年轻有为,真正的品格高尚,尚未许配王妃,老妇来之前,锦王曾暗自拖老妇来与老夫人提一嘴,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锦王是所有皇子中唯一一位年纪轻轻就封了王的皇子,韩大小姐若是嫁过去,倒也是门当户对,臣妾也觉得甚是不错。” “若是将郭公子与锦王爷放到一起,那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有一位夫人将锦王凤曦推了出来,便立刻有几位夫人附和出声,捧高凤曦的同时还不忘踩郭冬至几脚。 韩老夫人尚未开口,在座的夫人们已经将韩婧凰的夫婿定在了锦王凤曦和丞相之子郭冬至的身上。韩婧凰冷眼瞧着,目光在每一位开口的夫人上扫过,心中暗暗记下一个又一个名字,单单是一个小小的及笄礼,便立刻影射出来了朝堂上政局上的派别。支持郭冬至的众人自然是太子一派,而另一派自然是锦王一系,至于其他不言语的,有些是在隐藏,也有些是和他们大将军府一样的中立派。 争论似乎到了*,突然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韩老夫人和韩婧凰,韩婧凰面上虽带着笑,却一直在等待着什么,她在等,那件轰动她整个及笄礼的事情。 然而等来的却是另一个与整个宴会格格不入的声音,如一道霹雳惊雷,炸在宴会的中间。 “韩大小姐不是已经与王栖桐定亲了,众位夫人今日这一番话不知是为何?难不成我大天饶,还有一女嫁二夫之理?” 嘶—— 一句话落,四处开始倒吸冷气。 韩婧凰也是一怔,这是怎么回事?目光看向一步步朝正殿中间走来的妇人,有些惊愕,是常茉长公主。 常茉长公主是皇帝的妹妹,与前丞相王家私交甚好,敢在韩婧凰的及笄礼上说出这样一番话的,也只有她。 “常茉,你失言了。”皇后脸上的笑容敛去,握在椅子上的手,指节开始泛白。 “皇嫂这是哪里话,常茉不过是有些不明白罢了,韩大小姐在六年前就已经许配给了王家公子,如今王家虽然蒙难,但这婚约却并未废,大将军府也未曾做出过废除婚约的文书,今日皇嫂与一众夫人大谈其谈的要为韩大小姐寻夫婿,这不是陷韩大小姐与不贞吗?”常茉长公主年约三十,又保养的极好,此时一身紫色绣茉莉花纹的拖地长裙,站在大殿中间,微仰着下颌,高贵的令人不敢直视,那是与生俱来的慑人气势。 话语之中的那句“不贞”,令刚刚还积极地推荐锦王和郭冬至的夫人们一阵咋舌,这“不贞”二字,足以毁了一个女子的一生,陷将军千金与不贞这样的罪名,她们如何担待得起。 “报!” 一声突兀的紧急报告,将刚要开口反驳的皇后逼听了下来,韩婧凰的心下一紧,她等的终于来了! 皇后面上闪过一丝不悦,冷声问道:“何事慌张?” “报,韩青大将军与三日前战死沙场……” 什么?! 整个大殿内,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耳中都只有那句大将军战死沙场,反复回想。皇后神色也愣在那里,有些不可置信。 “老夫人!”突然一声惊呼,将所有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老夫人已是气血攻心,晕了过去。 韩静凰立于高台上,立刻起身吩咐人将老夫人带了下去,余光忽然落在一个人的身上,只见她脸色惨白一片,整个身子踉跄了两下,被身边的丫鬟扶住,才勉强没有倒下。 突然间,整个大将军府一片惊呼声,宴会也不得不停了下来,韩婧凰对皇后和常茉长公主分别行了礼,“婧凰谢皇后一番好意,但长公主所言极是,自古一女怎能嫁二夫,婧凰宁愿常伴青灯,也不愿受千夫所指。众夫人的好意婧凰同样心领了,祖母如今气血攻心,恕婧凰就不陪同了,告退。” 及笄礼自此结束,众人不欢而散,暗处一个身影以极快的速度离开宴会朝北城院而去。 第10章 姨娘殉情 常茉长公主离开之前,睨着眼睛多看了两眼韩婧凰。 就在昨日,她突然收到了已经死去的王家的一件信物,前丞相王正道与她自幼相识,后来虽然因为谋逆罪被满门抄斩,她却依旧固执的坚信,王正道不会做出那样的事,那信物正是她曾送与王正道的一颗南海明珠。随着明珠送来的,还有一封信,信中言明,她此番定要阻止韩婧凰再许他人。 只是,那写信之人是谁? 北城院内,童栖站在窗前,将大殿上的事情了解清楚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阁主,属下不明,以韩大小姐的才智,只要听闻大将军战死的消息,便完全可以以此为由拒绝所有求亲,阁主又是为何多此一举,长公主一番话,怕是会引起皇帝的不满,若是连累了长公主……” “无碍,时隔六年,已经被众人故意遗忘的事情,自然需要个原由让大家再想起来。” 韩婧凰一直守在祖母的床边,等祖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没有理会庄婉幸灾乐祸的表情,直接披上外套,去了陈姨娘的院子,希望还来得及。 记得上一世,父亲的死讯刚刚传来,陈姨娘当晚便殉情而死,若不是白日里见到陈姨娘那张煞白一片的脸,她都快忘记了大将军府还有这么一位人物。 那是一位温婉如水的女子,有着恬静安然的气息,存在感十分低,在以往的记忆中,韩婧凰对陈姨娘的认知也仅限于此,上一世她的十八年岁月,与陈姨娘的交际,几乎寥寥可数,再搜不到有用的信息。 来到陈姨娘的院子,才发现那是一处除了位置外,丝毫不逊色与她母亲的院子,入目的先是一个圆形修剪精致的花坛,其中栽种着不少珍贵稀少的花种。 穿过这不大不小的花坛,前面的房子才落入眼中。韩婧凰移步到门口,透过虚掩着的门,见到陈姨娘单薄的身影。 “姨娘……”韩婧凰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许是没有想到有人会来,陈姨娘的身子有些轻颤,猛地转身朝门口看去,见到来人是韩婧凰后,手忙脚乱的将身前的不知什么东西收进了怀里,僵笑了下起身道,“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姨娘的院子,怎么两个伺候的让都没有?”韩婧凰的目光落在陈姨娘有些颤抖的袖子,意有所指的开口问道。此时陈姨娘的脸上还挂着来不及拭去的泪珠,听到韩婧凰这么问,不由得一愣,轻声回道:“都被奴婢打发了出去。” 韩婧凰迈步进来后,随意的坐下,目光暗自打量着屋子内的摆设装饰,上等质地的桌椅,别具一格的格调,无处不透着低调的高贵,更无声的诉说着这屋子的主人是有多受父亲的重视,不知心中是什么样的感受,既对自己的母亲有些心疼,又对陈姨娘的遭遇感到惋惜,道:“姨娘入府多久了?” “足有十八年了。”陈姨娘心思并不在韩婧凰的身上,握在袖子里的手暗暗紧握,她现在还沉浸在大将军韩青的死亡悲伤中,听到韩婧凰的问话,没有思考直接回答。 十八年…… 这是一个足以令韩婧凰唏嘘的时间长度。 她今年十五岁,是她的母亲左丽姬嫁给她父亲的第二年就出生的,那么陈姨娘便是早与她母亲两年入门。 “姨娘母家何处?不知可否家里人可好?”韩婧凰突然开口问道陈姨娘的母家情况,倒是令陈姨娘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站在韩婧凰身边回道:“奴婢母家本在绫下,后因家中早年落难被贬入板磨,如今父母亲都已离世。” 板磨,陈氏…… 韩婧凰忽的想起什么,转头的看向陈姨娘,惊问出声:“姨娘的父亲是十八年前落罪被贬入板磨的陈御使?” “是,奴婢是罪臣之女,闺名塞君,不知大小姐突然询问奴婢家室是为何?”陈姨娘应声,当初家中落难,将军仍能遵守当初誓言,不必嫌隙执意娶她过门,她又如何能害了将军,最后便以妾室身份从侧门入了府,也幸得老夫人深明大义,并未曾出言阻拦,自己进府后,对自己也多加照顾,这些,她都感恩与心。  “为何?”韩婧凰突然伸手一把拉住陈姨娘的手臂,另一只手直接将她藏在袖中的青色药瓶掏了出来,厉声道:“当然是想知道姨娘为何能如此决绝的要结束自己的这条命,原来是因为我父亲辞世,这世上已生无可恋了是吗?” 被韩婧凰一语道破,陈姨娘立刻上前想要从韩婧凰的手中抢下瓶子,嘴上忙说:“大小姐说的哪里话,奴婢没有。” “是吗……那这作何解释?”韩婧凰没有多言,直接拔下瓶塞,向下倒去,瓶子里面的药水落在地上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明显是入口封喉的剧毒。 陈姨娘一件事情败露,立刻身子一软,顺着韩婧凰坐着的椅子滑了下去。 “大小姐此番前来,究竟是为哪般?大将军府多我一人不多,少我一人亦不少!我本事御使嫡女,身份高贵,自幼与将军相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私定终身,只等将军及冠便去和我父亲提亲,哪成想,世事无常,我福薄,没等到那一天,家父便被降了罪发配板磨,陈家自此一蹶不振,我一罪臣之女,与将军已是门户不当,若不是将军念着旧情收留,我怕是早已经不知陈尸何处,如今将军牺牲边疆,奴婢也不想独活,大小姐为何要阻止与我?”陈姨娘跪坐在地,忆起往事,只叹造化弄人,哭泣着开口。 一言一句,倒是令韩婧凰不得不佩服起陈姨娘这个人来。说来,她自幼与父亲青梅竹马,本也是官员千金,如果不是后来家道中落,那么这将军夫人的位置可能根本轮不到韩婧凰的母亲来做,她入府十余载,未曾留下一个孩子,整个大将军府,也只有韩婧凰的母亲和陈姨娘两位夫人。宅门深院,嫡庶之斗,主母之争向来都不会少,但在大将军府,却是不曾发生,那么陈姨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能甘愿平凡,不争不抢? 第11章 受封郡主 “姨娘,我知道你对我父亲情深义重才会如此极端,也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让你这么做。”韩婧凰蹲下身子,替陈姨娘擦拭着眼角的泪,“父亲去了,可他最珍视最在乎的人还在,祖母的身边更需要你照顾,我也还没有出嫁,大将军府需要你,你要替父亲撑起这个家,替父亲去做他没来得及做的事情,才真正对得起父亲对你的一片痴情。” 韩婧凰真切诚恳的与陈姨娘对视,陈姨娘目光闪动,竟一时不知说什么,她在大将军府一直像个透明人一样,从不知道大小姐竟然会这般看重自己,这令她有些受宠若惊。 “夫人是个善人,待我如亲姐妹,也幸得将军迎娶的是夫人,才能容忍将军这般偏爱与我,倘若夫人有一丝狭隘心思,我这罪臣之女的身份,都不可能还好好的活在这世上,夫人陆续诞下公子和大小姐后,奴婢便下定决心终生不再生育,也算报答了夫人的恩情。对于将军,我只能已死相随。”陈姨娘本也是大家出身,对大宅院里面的嫡庶争斗,自是深知其中艰难,她宁愿自己终身无子嗣,也不想这嫡庶争斗的事情在将军的子女身上上演,而追随将军是她今生唯一的命,是生是死,她都不在意。 “姨娘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婧凰果然没有看错人。”韩婧凰将陈姨娘扶起,搀扶着坐在椅子上,直视着陈姨娘的泪眼道:“姨娘,自从我母亲去世后,府中的中馈便一直由祖母掌握,但祖母现在年纪越来越大了,府中也缺少个管事的,你若真心念着我母亲的好,就该为大将军府做些什么,况且,你也一定不希望父亲用生命守护的大将军府被外人觊觎,不希望我父亲九泉之下不能瞑目是吗?”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陈姨娘完全没有想到韩婧凰一开口竟然是这样一番委以重任的话,她不过区区一个姨娘,怎么论,也轮不到她来执掌中馈。 “姨娘,我们才是一家人。” 韩婧凰握着陈姨娘的手,最后的那句“一家人”,她相信,凭陈姨娘的头脑,会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她记得上一世的今天,她以替父守孝三年的理由拒绝了皇后和众位夫人的说媒,而这一次,虽然结果相同,可这理由,竟然变成了她要守忠贞之名,宁愿青灯古佛相伴余生,也不愿嫁作二夫,思及此,不禁苦笑一声,她这算是给自己设了个孤老终生的局吗? 自重生醒来至今,发生的事情与上一世虽然大致上相同,却在很多细节过程上不尽相同,是她的心境变了,一切也都跟着变了吗?比如,今日常茉长公主的到来,昨日皇帝的召见,再往前假山公园听到庄婉的那番话,最久远的便是她重生后,遇见的那个酷似故人的男子。 从她重生的那一天起,一切似乎都在冥冥中与上一世不同了。 第二日一早,一道圣旨敲响了大将军府的门。 “将门千金婧凰女,玲珑之心血脉高,生有伴君随凤命,只待一朝翱九霄。朕今日顺应天命,赐封其为郡主,封号‘玲珑’,划南苏九顷为其封地,令赏黄金千两,锦布百匹。” 宣旨的太监,笑意盈盈的将圣旨递到韩婧凰的身前,“老奴恭喜玲珑郡主了。” 韩婧凰谢了旨,打赏了宣旨太监后,刚一转身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直接朝前摔去。 “小姐!” 百灵眼疾手快的上前,却被庄婉故意拦了一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婧凰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在摔倒的前一秒,韩婧凰清清楚楚的看见了庄婉那只粉色镶金边的绣鞋,此时,她极不雅观的姿态趴在地上,手中的金黄色圣旨高举,手肘杵地,冰冷寒意从心底一丝丝蔓延出来。如果她刚刚反应稍微慢了那么一点,跟随身体摔倒的本能,双手率先着地,那么这圣旨,就会落地染尘。到时,不论她是有心还是无意,摔了圣旨随之而来的,居功自傲,藐视皇权等等罪名都会一一扣在大将军府的头上。 就和上一世一样! “呦,表妹你没事吧?有没有摔疼了,快给我看看。” 庄婉假装惊呼,立刻上前,眼底的幸灾乐祸却毫不掩饰,她韩婧凰凭什么被封郡主,就因为死了个将军爹吗?什么生有玲珑之心,还不是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狗屁的伴君随凤命,她才不认!不过没能让她摔了圣旨落下什么罪,还是有些不满意,早知道她这么耐摔,刚刚就再用力绊她一下了。 闻言,韩婧凰忽的勾唇,笑了。 庄婉不屑的看着韩婧凰,暗叹,果然是白痴一个,打一巴掌给个甜枣都还笑得出来。 然而,在听到韩婧凰冷笑的声音时,伸出去搀扶的手顿了下来。只因为,那笑声中夹杂太多的嘲讽之意,又透着令人不明所以的悲观凄凉。 呵呵呵呵…… 老夫人和韩雅芝等人,都愣了下来,不知道韩婧凰究竟是怎么了? “婧凰,若是摔疼了就哭出来,姑母宣个大夫给你瞧瞧,你这是笑什么?”韩雅芝一直禁足道昨日韩婧凰的及笄礼,此时站在老夫人身边,听得韩婧凰诡异的笑声,只觉得背脊发寒。 “母亲,表姐不会是因为被封了郡主,太高兴了吧,不过就算再高兴也要注意些才是,舅舅还尸骨未寒呢,她这样子被人看去,总是不好。”庄婉适时地在一旁添油加醋,眼角睨着老夫人,见到老夫人蹙起了眉头,面上露出不悦,心中更是开心。 韩婧凰依旧在笑,笑的越加放肆,笑的眼角有泪水滑下。 她推开百灵搀扶的手,自己爬了起来,目光在庄婉和韩雅芝母女二人的身上流转。 她在笑,无论前世今生,这母女二人都有着一手惟妙惟肖的好演技。 她在笑,前世自己蠢,才会将韩雅芝当做亲母,将庄婉视为亲姐,识不得那是两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如今重生一次的自己,却是更蠢! 她含恨而死,涅槃重生,却仍旧顾念着血脉深情,甚至白痴的想再给她们一次机会,期盼这一世的她们会有所不同。现在看来,她不过就是个笑话,愚不可及的笑话! 她对韩雅芝恭敬亲近,与庄婉处处忍让,可换来的又是什么回报? 韩婧凰清楚透过庄婉有些闪躲的眸子,看到前世的今日,她是如何因为摔了圣旨而瘸着一条腿被送入祠堂,受了家法,又是如何卧在床上半月不能起身。 这一跤,彻底摔醒了她。 第12章 掌掴庄婉 然而,韩雅芝母女却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欺凌与她,再一再二如今又是再三,摔毁圣旨的罪过可并非儿戏,轻则斥责罚俸,重则人头落地,更者还会连累到整个大将军府,韩雅芝母女可是有过一丁点将她视为亲人的心思? 韩婧凰,难道你死了一次还擦不亮眼睛吗?还要重蹈覆辙吗? 不! 当然不! 庄婉不知道韩婧凰的心里经历了什么样的变化,只是发觉到她眼底的恨意越来越浓,暗暗心惊,难道她知道是自己绊倒她的?不行,她可不会给韩婧凰指证她的机会。 “表妹看起来并无大碍,大家都散了吧,母亲,我们也回去吧。” 想走?韩婧凰冷笑,这一次,她不会再手下留情。 脚下生风,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伸出一脚,绊在了庄婉刚迈出的腿上,庄婉身体失重,朝前倒去,擦着韩婧凰的身子而过,与此同时,韩婧凰手中圣旨唰的滑落,随着庄婉高呼一声,金灿灿的圣旨不偏不倚的被庄婉压在身下。 因本就与庄婉对面而立,韩婧凰又是自小出生在将门,身体素质反应能力都是极佳的,此时她想要庄婉栽跟头,庄婉根本就没有机会躲开。 “韩婧凰你干什么?!” 庄婉哎呦一声倒地后,第一件事不是起身,而是歪着头恶狠狠的瞪向韩婧凰,大声的质问,她知道就是一定是韩婧凰为了报复她。 “我干什么了?”韩婧凰无辜的开口,与庄婉对视的眸子却是毫不掩饰的挑衅之色,仿佛在说,就是我干的怎么着? 庄婉的丫鬟腊梅上前,沉下的目光闪了闪,刚刚韩婧凰的那一脚,她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庄婉被扶起来后,发觉手肘和膝盖都擦破了皮,气愤不已,在见韩婧凰那副挑衅的表情,立刻伸手指着她的鼻子大骂:“刚刚就只有你在我身边,不是你绊倒我的还能是谁?你别以为封了郡主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就算你当了公主,在我看来依旧什么都不是,你今天要是不给我道歉,我跟你没完!” “啪!” 清脆嘹亮! 韩婧凰这一巴掌可是卯足了劲,重重的拍在了庄婉的脸上,她就知道,庄婉那唯我独尊的性子不会允许她挑衅。 她想打这一巴掌很久了,今天,终于给了她这个机会。 庄婉被一巴掌直接打蒙了,震惊的张大嘴巴,一时间竟愣住了。同样震惊的还有韩雅芝和老夫人,无论谁都没有想到,韩婧凰会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就掌掴了庄婉。 “你凭什么打我!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打过,我跟你拼了!” 待庄婉反应过来后,咬牙切齿之势似乎要将韩婧凰生吞入腹,整个人直接如同一条发了疯的狗,朝韩婧凰扑去。 “啪!” 又是一声响彻耳际的巴掌声,韩婧凰有些意犹未尽的收回手臂,厉喝一声:“打的就是你!” “我乃皇帝金口御赐玲珑郡主,就凭你一个小小的御使之女也敢与我大呼小叫,此等以下犯上之罪你可知?再者,你自己四肢不协走路困难,摔倒却诬赖与我,试问,本郡主刚下摔倒之时,你岂不是也摆脱不了嫌疑?这两件事我尚可念在你我表亲的份上不予追究,但你恶意摔毁封我为郡主的圣旨,可是对本郡主有所不满,亦或是对皇上的决策不满?若是圣旨被摔染尘一事落到有心人的嘴里,这居功自傲,藐视皇威的罪你庄婉能否替我大将军府去扛?” 韩婧凰说着,弯腰从地上拾起被庄婉压到身下的圣旨,恭敬的双手持在身前,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缓缓道出:“庄婉你可知罪?” “我,我……” 庄婉支吾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是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角色都反了啊,明明应该是韩婧凰摔毁圣旨,怎么就变成了她,对上韩婧凰那双黑眸,她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脱光了衣服的小丑,难道她的如意算盘早就被韩婧凰知道了,可是凭她对韩婧凰的认识,应该不会知道的才对,这一定都只是巧合,一定是巧合而已。 “真是不省心的孽障!来人,将庄婉小姐送去祠堂,跪上三天三夜,少一个时辰都不行!” 老夫人将手中麒麟拐杖嘭的一声凿在地上,脸色铁青,显然是被气的不轻。如今儿子刚逝,大将军府正是内忧外患的时候,一点点小小的过错都有可能成为外界有心之士牢牢握住的把柄,摔毁圣旨一事可大可小,韩婧凰和庄婉一前一后摔倒的事情,老夫人就算看不出多少也猜得出其中的猫腻的,再一细想,更是火气难消。 “外祖母,明明是表妹绊倒了我,而且圣旨也是在她手里拿着的,一定是她故意害我的,外祖母您是老糊涂了吗?”庄婉甩开要压她去祠堂的嬷嬷,对着老夫人怒目相视。 韩雅芝被女儿的一番话吓得不轻,想阻拦已经晚了。 见此情景,韩婧凰真想拍手叫好,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庄婉简直演绎的淋漓尽致。 “好好,好啊,真是好,你教出来的好女儿!”老夫人连说了几个好,嘴唇都气的发抖,手中麒麟拐杖扬起朝着韩雅芝的后背就是一棍子,直抽的韩雅芝嗷的一声惨叫。 “啪!” 韩雅芝受了老夫人一拐杖,回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庄婉的脸上,“不孝的女儿,若是没有祖母收留,你我母女都不知抛尸何处,你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话,带下去家法伺候!” 后一句话是对一旁的嬷嬷说的,庄婉还想争辩些什么,被韩雅芝一个眼神扫去,最后也只能认命的闭嘴,离去的时候,看了一眼韩婧凰,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恨。 “老夫人,奴婢刚学了荷叶藕丝汤,能去热降火,稍后盛上一碗给您送去尝尝可好?” 听得温婉的声音,老夫人转眸看去,见到说话的人,露出一抹意外神色,随后点了点头,“也好。” 老夫人之所以意外,是因为那人在大将军府低调到几乎是个透明的存在,她就是陈姨娘。 第13章 见死不救 韩婧凰一点都不介意庄婉临走时那记满是恨意的目光,相反,她还很期待和庄婉撕破脸的那一天。 祠堂传来庄婉如丧考妣的哀嚎,以及一声声皮鞭抽打的响声。 百灵打了个激灵,面上有些不忍,韩婧凰开口问道:“可是觉得于心不忍?” “没有,如果不是小姐聪蕙,现在跪在祠堂受罚的就是您了,百灵没有觉得不忍,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刺耳。”百灵上下牙齿都有些打颤,却还是瞪着眼睛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听得韩婧凰不禁勾唇一笑,有这样的认知,倒也是孺子可教,毕竟这一世,她需要的可不是有妇人之仁的丫鬟。 主仆二人正说话的时候,一个身穿杏黄色衣裙的丫鬟从他们身边路过,正急匆匆的往祠堂的方向跑去,韩婧凰眯了眯眼睛,小莺是吗?这个丫鬟,她可是印象深刻呢!上一世,这丫鬟可是没少狗仗人势欺负她,如今,就从她开始入手好了!她记得,小莺是韩雅芝嫁到庄府后,庄府配给她的丫鬟,想来韩雅芝与庄府之间的信息来往应该都是通过这个小莺了吧。 “走吧,去收拾一下,我们下午出府一趟。”就从小莺这里开始,她要将韩雅芝这根毒刺连根拔起。 “是!”百灵抑制不住的兴奋,也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正是对大千世界好奇的年纪,听到可以出府,立即眉开眼笑。 换上一身请便的装扮,韩婧凰主仆二人从后门出来,绕了两条街,来到一处破旧的巷子里。 夕阳西斜,余晖映在这条狭窄的小巷子上,没有显得更加安宁,反而徒添了几分诡异的色彩。 “小姐,我们来这里干什么呀?这黑漆漆的地方,感觉有点瘆人啊!”百灵小心翼翼的四处打量,这里的墙体和房屋都破旧的仿佛随时会倒塌,阴森森的巷子,四处都透着危机感,百灵的声音也带上几分恐惧。 韩婧凰一边走,一边四下张望,应该就是这条巷子,小莺的父母应该就住在这里,只不过她并不确定具体在哪里,因此只能慢慢找找看。小莺平日里从不与庄府的人来往,却每月都要寻个一两日来这里探亲,当时她听说之后只以为小莺是个孝顺的,现在想来,这不过是暗度陈仓的障眼法,明着探亲,实则将有用的信息通过她父母的手传递到庄府。韩婧凰此次前来,就是为了一探究竟,确定心中的猜想是否正确。 “怕什么,这里虽然破了点,但还是不少人家住在这。”韩婧凰安慰着百灵,脚步继续朝前探进,如果庄婉的父母真的为庄府办事,即使住在这破旧的巷子里,定也会显出些不同来,毕竟总没有人会拿着钱财不享受,走着走着,韩婧凰忽的脚步一顿,皱起眉头道:“百灵,你有没有闻到一股血腥味儿?” “小,小姐,您别吓唬我啊,哪,哪有什么血腥味。” 百灵一路本就走的提心吊胆,再听到韩婧凰的话,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还以为小姐是带她出来逛街看些胭脂水粉什么的,谁知道出了门就直奔这骇人的深巷子来了。 韩婧凰紧蹙的没有未松,她确定就是血腥味,而且这味道应该不远。原地转了一圈,目光敏锐的捕捉到了地上滴落的一行血迹,顺着血迹一直朝前看去,在两个墙体的夹角处,一个蜷缩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眼眸中。 那里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脸在阴影下,看的不太真切,韩婧凰稍一思量,便觉得此时不应节外生枝,否则打草惊蛇令庄家人有所察觉就不好了,然而,正当她准备视而不见的时候,百灵忽然惊呼一声:“啊!小姐,那里死人了!” 嗖—— 一把匕首破风而来,直切百灵的咽喉而来。 韩婧凰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率先做出反应,一把扯过百灵,险险躲过那封喉的匕首。 杀人灭口! 这四个大字出现在韩婧凰的脑子里,她知道今天她们两个人是没办法若无其事的离开了,有些你不该看见的事,看到了就是罪。对方虽然受了伤,出手却毫不迟疑,一记飞刀直切要害,可见是个高手,这令韩婧凰立刻绷紧了神经。幸好,那人一招不中,并未再次出击,给了她冷静思考的时间。 “过来!” 低沉的声音,不可抗拒的语气,墙角处的人冷冷的朝韩婧凰命令出口。 “小姐……”百灵虽然吓坏了,却还是担忧着韩婧凰的安危。韩婧凰拍了拍百灵的手,无言安慰后,缓缓迈出脚步,朝黑衣男子走去。 她只能赌一把,血腥味很重,她可以断定对方受伤不轻,兵家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只有摸清对方的战力,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决定,否则,她和百灵的命都难保。 韩婧凰很庆幸,自己堵了这一局。 墙角处的人,一身黑色劲装,肩头处一把利箭深深的插在那里,伤口处流出范黑的血液,明显是中毒的了,但这些都不是令韩婧凰最为震惊的。真正令他震惊的是,男子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五官俊朗分明,剑眉墨瞳,鼻梁挺翘,脸色似乎失血过多苍白一片,而这张脸,正是她重生后见到的第一张脸。 是他,那个对她丝毫没有怜香惜玉,见死不救的人,那个长着与她儿时定亲之人相似面庞的人。 她从没想过,她会再见到他,更没想到,再见,竟会是这样的境况。 “淬毒之箭入肉三分,毒液随着血液流经全身,进入心脏之时,就是你命绝与此之时,与其想着杀人灭口,倒不如想办法寻求救命之人,保命要紧。”韩婧凰站在距离男子三步远的距离,冷声开口。 “救命之人,她已经来了。”男子的声音不似刚刚那般生冷,音色如清泉暖流,此时,更多了一分令人捉摸不透的韵味。 韩婧凰嗤笑一声,故意四处瞥去,“这四下里,除了我们主仆二人外好像没有人来,莫非你口中的救命之人是指我吗?那可真是不巧,我这人并非良善,向来不喜多管闲事,怕是要令你失望了。” 说罢,后退两步,转身欲走,她已经断定,以男子现在的情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刚刚那一记飞刀应该是已经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当初,他放任断腿的她孤身一人等死,如今,她任凭中毒的他流血身亡,所谓报应便是如此,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以德报怨的善人,或许前世是,但今生,绝不是。 “韩婧凰,我们果然是一家人。” 身后突然低低的传来这样的一句话。 第14章 深夜求医 我们果然是一家人。”声音低哑,甚至还带着淡淡的讥诮,男子说话的时候,一双寒潭般幽深的眸子,噙着笑望着韩婧凰,那面上的神色淡然的完全不像是一个身受重伤即将要死的人该有的表情。 韩婧凰蓦地回头,这男人认识她? “一家人?不知此话怎讲?”韩婧凰站在原地,袖中的五指紧握,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神色中充满谨慎。 男子唇角上翘,轻声道:“你我同住一个屋檐下十余天,难道还不算一家人吗?”其实,这并不是他心中所想,亦不是刚刚话中真意,他言下之意,是指韩婧凰这般处事行为,竟与他很是相近,一样的狠绝,一样的冷漠,丝毫不像是不识人间险恶的大家闺秀,那清冷眼底的灵魂反而像是已看破世间冷暖,才会在生死面前这般无动于衷,韩婧凰,你与其他的女子果然不同,当年的那场婚约,他很满意。 “小姐,他好像是童栖公子。” 百灵回过神来后,见自家小姐已经和对方交涉了起来,立刻跑上前来,一看不由怔了,那男子竟然是前不久入住大将军府养病的童栖公子。对于童栖公子,大小姐没有见到过,她却是见过,因而一眼便认了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儿?你来我大将军府究竟有何目的?”他既然就是哥哥的朋友童栖,入住大将军府声称是为了养病,那么又怎么会一身夜行衣身受重伤的出现在这里?可见他来大将军府的目的并非那么单纯,心思转动很快,韩婧凰一口气将心中疑问尽数问出。 童栖笑望着韩婧凰,有气无力的声音极轻,听在韩婧凰的耳里,却令她气的牙痒痒。 他说:“如果我还能醒过来,就告诉你。”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身体一松,朝旁边倒了去。 该死的! 如今这麻烦已经牵扯到了大将军府,韩婧凰再没有坐视不理的理由,与她来说,童栖一条人命是小,大将军府的安危是大,如果童栖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那么大将军府曾收留他许多时日,自然会受到牵连,所以,现在,她必须救他。 只是,令她不爽的是,这男人凭什么就认为自己会为了大将军府救他,万一自己被吓傻了直接跑了呢? “百灵,来帮我把他扶起来!” 咬了咬牙,韩婧凰吩咐百灵一起将已经昏死过去的童栖搀扶了起来,出了巷子。 童栖之所以敢笃定韩婧凰会救他,相信韩婧凰够聪明知道怎么做最正确是其一,就算韩婧凰真的对他的生死置之不理,也自然会有其他人来救他,他的计划中,自然有备用方案,这是其二。 暗处两道人影相互对视了一眼,低声窃语。 “怎么办,她们把阁主带走了,主子的伤耽误不得。” “阁主既然没有吩咐我们出面,定是有所打算,你先跟上,我去前面安排一下。” 韩婧凰和百灵两个人出了巷子后,天色已经很晚了,弯弯的月亮挂上了枝头,整条街道空无一人。 嘎吱嘎吱—— 寂静的夜,传来车轮碾过地面的声音,韩婧凰大喜,有马车来,很好! 马车行驶的很急,走到韩婧凰身边的时候,只觉得一道身影突然窜了上来,接着脖颈徒然一凉,马夫急忙拉进了缰绳,“吁!” 韩婧凰手持匕首抵在马夫的脖颈上,语气不善的开口:“想活命的话立刻送我去东三昌。” “是是。” 马夫缩紧了脖子,连声应是,韩婧凰四处打量是否有可疑的人,却并没有发现马夫的目光在童栖身上瞥过的时候露出的的担忧之色。 东三昌是一条绫下著名的医药街,很多药房和大夫都住在那里,韩婧凰不敢松懈的握着匕首,暗暗思索,童栖这样的情况,自然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去求医问药,她记得她的好友余菲菲曾在这边的一家老字号药房学习,眼下之际,只能去找她了。 重生而来,满脑子都是前世今生的种种恩怨,此时才忽然想起余菲菲这位她曾经的闺中密友。 余菲菲的父亲余葎是一品御医,余家世代为医,到了余菲菲这一辈,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三岁便可识草药,六岁熟读医经,如今年方十六,却一心钻研医术而未曾婚配嫁人,而东三昌的这家济世药铺就是余家的产业。上一世的余菲菲就在医术上造诣颇高,被皇帝誉为神医妙手,本有光明无限的前途,却因为一场情爱枉送了性命,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余菲菲却死在了英雄关上,只因,她爱上的男人是当朝的五皇子,凤南。 凤南争储失败,被发配拐州,余菲菲随同,二人最后均死在了去往拐州的路上,那便是余菲菲上一世的结局。 到了东三昌街道,韩婧凰拿了一块银子递给马夫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如果你敢泄露出去半个字,我绝对有本事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自古民不斗官,贫不斗富,马夫见到韩静换拿出的十两银子,立刻露出见钱眼开的表情,似乎明白对方的身份非富即贵,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识相的接过银子驾车扬长而去。 “百灵,你在这儿等着,我去去就回。”韩婧凰没有让马夫直接送到济世药铺的门前,也是为了一旦东窗事发,不连累到余菲菲,所以,现在只能让百灵留在这守着童栖,她去找余菲菲来。 “小姐,你快些回来,他看起来要死了。”百灵一直与韩婧凰呆在大将军府,不曾见过血腥的场面,见到自家小姐谨慎小心的样子,也知道事情不容小觑,即使害怕,还是大着胆子听了韩婧凰的吩咐。 韩婧凰提着步子,快速走到济世药铺的门前,敲响了门后,立刻言明自己是大将军府的千金身份,受邀前来见余大小姐,请求通报。传话的小斯很快返回,将韩婧凰引了进去。 一见到余菲菲,不等对方开口寒暄,韩婧凰立刻压低声音道:“菲菲,有人中毒了,不方便带进来,我冒险前来找你,你能帮我吗?” 第15章 针锋相对 韩婧凰看着余菲菲手法熟练的给童栖止血,然后眼也不眨的将童栖的衣衫退去,严肃而凝重的神色,全然不是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子见到异性身体该有的扭捏,长长的睫毛下,全然是医者看待病患的专注。 “如何?还能救吗?”韩婧凰见到余菲菲拧紧了眉头,立刻开口问道,虽说她对童栖的生死并不是很在乎,可终究不希望自己白忙一场,更何况她还有很多问题要弄清楚。 余菲菲将袖子挽起,目光一直停留在童栖肩膀处的箭羽上,深吸一口气回答道:“血虽然暂时止住了,但这箭头射入的太深,而且这毒……” 号称神医妙手的余菲菲都露出了为难之色,看来,童栖的确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这个与故人几分相似的男人就要死了,她竟有那么一丝丝的惋惜或者说是……不舍。 相比与韩婧凰小巧的瓜子脸,余菲菲的脸颊有着天然的婴儿肥,两腮上镶嵌着两个深深的酒窝,很是可爱。余菲菲眼底藏着笑,看韩婧凰听到自己欲言又止的话露出失落的神色,忽的爽声一笑,“哈哈,你看你紧张的,逗你的!我可是百年医药世家第三代传人,别说是这点小伤,就算是再严重十倍,只要病人还有一口气在,我余菲菲就有把握能救回来!” 韩婧凰心下一喜,转而看向余菲菲的目光都亮了几分,“真的?” 余菲菲抿嘴笑:“切,不相信我?那我就证明给你看好了,不过婧凰,你这么紧张他,不会是你的小情郎吧?” “满口胡言,快去救人吧,你出来这么久,再不回去惹人起疑了。” 余菲菲是听韩婧凰描述了症状后,带着药箱从济世药铺孤身一人随韩婧凰出来的,见到童栖把了脉,余菲菲立刻将韩婧凰三人带到了附近一处无人的茅屋中,虽谈不上隐蔽,但也总好过在大街上引人注目。拔了箭解了毒,一切救治手续完成后,余菲菲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密汗,提着药箱返回了济世药铺,临行前,交代了韩婧凰有任何异常情况都可以来找她。 直到送别了余菲菲,韩婧凰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她亲眼看着,那个可爱的女孩子一手按在童栖的身体上,一手握住箭羽,猛地发力,将深入血肉的毒箭拔了出来,随后的止血、包扎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期间,她丝毫不曾介意过那溅落在她脸上的血迹,待所有手续完成,才找出帕子擦了脸,洗了手。 “余大小姐,真是太厉害了!”百灵惊讶的称赞一声,这也是韩婧凰心中要说的话。 除了对余菲菲医术的惊叹之外,还有余菲菲的为人,同样令她惊讶。从她去寻求帮忙直至离开,她没有主动提及童栖是何人,因何受伤,余菲菲便也不曾开口问过一句,什么都不过问,就敢夜半三更跟她出来,稀里糊涂的救了个人,要么就是她傻,要么就是对韩婧凰极为信任,很显然,余菲菲不傻。 不问缘由,不分是非,只是韩婧凰开口了,她便应了,仅此而已。 余菲菲…… 她与余菲菲相识很早,众多千金小姐当中,真正交好的寥寥几人,而余菲菲便是其中之一。上一世,她曾被庄婉栽赃陷害,当所有人都对她指手画脚嗤之以鼻时,只有余菲菲一个人肯站出来为她说话,可惜的是,上一世的她没有好好珍惜这份友谊,更是在去了庄子后,断了和她的联系,直到传来她的死讯。 再次想起余菲菲的死因,韩婧凰望着空荡的街头暗暗下定了决心。 这一次,她要阻止她爱上琰王凤南,最好是让他们连面都见不上,从源头上杜绝灾难的再次发生。 收回思绪,韩婧凰朝一边紧闭双目昏死的童栖看去,眼下当务之急是这个男人该怎么安排? 蹙眉思忖了片刻,计上心头,朝百灵招呼道:“你速回府去,让陈姨娘尽量将后门的人清空,令安排可靠的人来接应我。” 一天之内,先是经历了庄婉挨打的凄惨叫声,接着又是破旧巷子的惊心飞刀,刚刚更是亲眼目睹了血淋淋的拔箭疗伤,百灵觉得自己的胆子都练了出来,似乎没什么比她经历的这些更可怕的了,外面尽管漆黑一片,却没有犹豫,应了一声便闯进了夜幕之中。 整整折腾了一晚,天将破晓时,韩婧凰才终于平安的回了桥边院。 院内的大小丫鬟一律屏退在外,韩婧凰坐在床头,看着霸占着本该属于自己的大床的男人。 这男人,从说完那句“如果我还能醒来,就告诉你”,不管是余菲菲替他拔箭解毒,还是她将他从马车上抬上抬下,都不曾睁开过眼睛,若不是鼻息间轻缓的气息,韩婧凰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或许,猪圈更适合你!” 盯着那香甜的睡颜很久,韩婧凰终于极其认真的说了一句话,却是掩盖不住咬牙切齿的味道。 童栖嘴唇上的纹路渐渐的被撑开,因为,他笑了。 嚯的睁开眼睛,单手成爪,猝不及防的握住了韩婧凰的手腕。 韩婧凰自幼习武,虽没有练就一身高强武艺,却有着极其敏锐的反应能力。当童栖一记鹰抓袭来时,她眸中冷色骤显,出手直抵对方的脖颈。 世人皆知,人体最脆弱的地方,莫过于纤细的脖颈,只要轻轻一抹,便可一命呜呼,即使稍有束缚,都会令人呼吸困难。此刻,韩婧凰的双手,正紧紧的抵贴在童栖的脖子上,似乎随时可以要了对方的性命。 但事实并非如此。 童栖的手,扣在韩婧凰的手腕上,拇指按压在一处名为大动脉的地方,只要他一用力,韩婧凰也难逃厄运。 如此,倒是不分上下了。 童栖挑着眉看着眼前的女子,嘴角的弧度随之变大,他笑道:“虎父无犬女,韩大小姐倒是有几分本事。” “不过是三脚猫功夫,令童公子见笑了!”韩婧凰冷冷的对视着,话虽这么说,手中的力道却是突然加重了两分,似在有意提醒,虽然是三脚猫的功夫,却并不输给你。这时她的心下还在为对反突然出手袭击的事情心有余悸,此番看来,这男人是敌非友的可能性更大。 第16章 私相授受 童栖脸上的笑意不减分毫,讥诮地开口道:“是不怎么样。” 松开韩婧凰的手腕,食指与中指并拢快速在韩婧凰两个手肘处点了下。韩婧凰立刻觉得双手一片麻木,动弹不得。 “依我看,猪圈更适合你去住,我就住这儿了,这似乎还不错。”童栖收回手,不甚满意的将屋内打量了一遍,语气中很有勉为其难的意思。 “呵,见过厚颜无耻的,公子这样别具一格的倒是头一次。” 韩婧凰直接冷笑,这男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居然想赖在她这儿,她怎么也是没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好心收留他一晚已是破了规矩,他竟然还想要常住,当她堂堂将门千金是什么?而且,他刚刚说什么,让她去猪圈?那明显着是嫌她笨。 童栖嗜睡,韩婧凰却在交锋动手时略输一筹,这二人一懒一蠢,倒都符合了猪的个性,正好凑成一对。 听得韩婧凰阴阳怪气的说他不要脸,童栖竟也没有生气,反倒觉着这女子生起气来的样子也颇为可爱,心里这样想着,也就这样说了,“听说西施皱眉都是美的,本以为是世人夸张,今日见到小姐动怒,方觉古人诚不欺我。” 韩婧凰发觉这男人的思维跳跃性有点大,刚刚还剑拔弩张,转瞬的功夫就夸起了她,只可惜,她并不吃这一套,谁知道这男人是不是口蜜腹剑呢。扯出一抹笑意,麻木的手臂已经恢复知觉,她手指点在童栖肩膀上的伤口下,“说吧,你这伤是怎么来的?” “不如玲珑郡主猜猜看,若是猜对了,童栖定如实相告。”童栖因身受重伤,流了不少血,此时面色更加的苍白,可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烁的恶意光芒依旧张狂肆意。 我呸! 韩婧凰心中开始爆粗口,她若是猜得到,还用他说个什么!明明就知道这男人阴险狡诈,自己居然还会以为他会信守承诺,醒过来就告诉她,真是白痴。 “你可以不说,我自有办法让你开口!”既然他不肯主动配合,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危害到大将军府的利益! “小姐如果想对童某用刑的话,童某忍不的痛可是会大声呼叫的,若是被人听去了,在桥边院内,有男人的叫喊声,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了小姐的清誉啊!” 恶劣! 要多恶劣就有多恶劣! 童栖的话,赤果果的威胁,然而最不能令韩婧凰容忍的是,他在说那句话的时候,一脸的为担忧之色,仿佛真的担心毁了韩婧凰的清誉一样,最后一个“啊”字拉长了声音,整个表情恶劣到了极致,让人恨不得直接上前抓花那张俊俏的脸。 “小姐,郭公子来了,现在在前厅候着呢。”韩婧凰正要发飙的时候,百灵推门进来,禀告道。 郭冬至! 突然听到这个名字,韩婧凰整个人如同被拉直的弹簧,绷紧了每一根神经,清澈的眼眸渐渐泛上猩红。 她忘不了,她是如何哭着喊着求他不要伤害自己,求他放了她;她忘不了,那衣冠禽兽是如何凌辱强迫与她,毁了她一世清白;她忘不了,那一瞬间的刺痛,刻进灵魂,永生难忘!郭冬至,她誓要将他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重生而来,她久久不敢回忆那一刻的事情,她承认,即使重获完璧之身,她心中仍旧过不了那个坎,忘不了那个噩梦,可是现在,这个令她不愿想起的噩梦主动找上门来了! 童栖眯着眼睛,看着韩婧凰突然大变的神色,疑虑丛生,他清楚的感觉到了韩婧凰微微颤抖的身体,浓烈的恨意,却不知是为何。 “小姐若是不想见的话,奴婢就说您腿疾未好,不方便见客?”百灵也察觉到了韩婧凰不寻常的反应,试着开口提议道。 韩婧凰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平复了下情绪,半晌,才缓缓开口,冷静的说道:“不行,如果这样,他就更有理由来探望我了。” “那小姐……”百灵露出为难之色,小姐明显是不想见郭冬至,那该找个什么理由呢? “去取纸笔来!”计上心头,韩婧凰突然开口吩咐。 左手执笔,将写好的字条交与百灵,吩咐道:“你且按照刚刚的话去说,然后瞧瞧的将这字条塞到他手上。” 看着百灵快步离开的背影,韩婧凰缓缓勾起唇角,郭冬至,这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她要是不做点什么,怎么对得起她自己? 前厅,老夫人和郭冬至二人一坐主位,一坐客位,正相对无声的品着茶。陈姨娘垂着眼乖巧的站在老夫人的身后,与以往不同的,她今日穿了一身颜色鲜亮的衣服。 郭冬至虽不时低头饮茶,可那不安分的眼睛却不住的往陈姨娘和另外一个长相貌美的丫鬟身上瞄。 百灵进来的时候,就正见到郭冬至那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发着绿油油的光,不禁一阵恶心蹙眉。却还是隐忍着礼貌恭敬的开口道:“回老夫人,回郭公子,我家小姐腿疾尚未全好,不便见客,特让奴婢从桥边院带来一杯清茶,请郭公子见谅。” 说罢,不等老夫人说话,直接将杯子端到了郭冬至的面前。 郭冬至轻笑着看着百灵,暗自感叹,这虽然是个丫头,倒也是个美人坯子,既然是韩婧凰派人送来的茶,他自然不能驳了面子,伸手结果茶杯的同时,忽然感觉一个异物藏在杯底下方,一起递到了他的手中。抬眸与百灵对视一眼,见到对方眼神山洞,立刻意味深长的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望玲珑郡主早日康复,告辞。” 这私相授受,传个字条的事,他不是没做过,只是与大将军府的千金这等身份的人做,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兴奋,更何况,以前韩婧凰见到他向来都是退避三舍,如今竟然派了丫鬟主动传话给她,所以拿到字条,便迫不及待的告辞出来了,出了屋子,郭冬至立刻打开字条,只见上面一排俊秀的蝇头小楷。 “桥边院,三更天,我等你,不见不散——玲珑。” 第17章 夜半幽会 对于郭冬至这个人,他是有些印象的,长得人模人样,行事作为却让人不敢苟同,金玉其表、败絮其中的典型代表,他相信韩婧凰这样特别的女子,是断不会看上眼的。 韩婧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转头就对上童栖的眼睛,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一时疏忽就在他的面前算计了郭冬至,眼眸微沉,再挑开的时候,已换上了一副神色,镇定而淡然,“童公子可是有话说?” “都说成大事者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玲珑郡主果然是浴火成凰,翱翔凌霄之人。”童栖声音依旧如清泉悦耳,只是没有了笑意,听来透着丝丝寒意。 他之所以会说出这句话,只因为那道圣旨的内容,“生有伴君随凤命”,如果韩婧凰有伴随君王身侧之命,那么郭冬至前来示好,这里面的学问可就大了,保不成在有心人的嘴里就成了有觊觎皇位之心。而皇帝这只老狐狸,会将“玲珑”二字作为韩婧凰的封号,是褒奖也还是告诫,她谁都不能选,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抱住皇上这颗并不牢靠的大树。为了向皇帝表忠心,今晚,郭冬至注定成为了她砧板上的一块肉。郭冬至越惨,皇帝对她,对大将军府才能越放心。所以,今晚的郭冬至就是韩婧凰上位保命的一颗棋子。 因为猜到了,也更清楚了韩婧凰这个女人,心机颇深。 那一声玲珑郡主,听得韩婧凰怔了一下,这是拐着弯说她不择手段,说她狠毒,不过,她会在乎吗? 重生,可不是为了当圣母,做好人的。 她忽的莞尔轻笑,如花笑颜绽放的异常绚烂,她说:“多谢公子吉言,我定当为了这个目标不懈努力。” “呵呵呵……不知今夜的戏是否足够好看,我倒有几分兴趣。”童栖看着面前的女子丝毫没有被戳破心思的窘迫,反而承认的那样坦诚自然,不觉低笑出声。 韩婧凰注视着童栖,她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如果是朋友还好,如果是敌人,一定是个可怕的对手,明明笑的温润,却令人发寒,那如星辰璀璨的双眸,却似无底洞让人望不到尽头,看不清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 “定当精彩纷呈!” 接上童栖的话,韩婧凰笑着回答。此时的二人丝毫不像是在讨论设计害人之事,那四目相对,不闪不避的样子,倒有几分一见钟情不舍移目的韵味。 夜,终于来了! 晚风扶柳,圆月当空,此番良辰美景,的确很适合郎情妾意。 郭冬至一身蓝白相间的锦袍,孤身一人从后门进入,一路通往桥边院畅通无阻,就连一个府中负责安防的侍卫都没有遇到,令郭冬至心中窃喜不断,看来为了能与自己共度良宵,韩大小姐也是做了一番安排呢。 “扣扣!” 轻敲了两下院门,隔着门板见到里面突然亮起的烛光,摇摇曳曳当中映出一个女子玲珑有致的身形,立刻瞪大了眼睛,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那双泛着绿光的眸子,仿佛能透过窗户,看到里面佳人的丝滑*一般,就差没瞪了出来。 来了! 韩婧凰猛地抬头,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百灵,去开门。”叫了百灵去开门,她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匕首放在袖中,眼中闪过绝很的目光。 百灵早受了韩婧凰的吩咐,因此走到院门口并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出声问道:“谁在外面?” “是我,快开门。”郭冬至见到百灵出来询问,忙咧着嘴笑着开口,心中的喜悦更胜了几分,姑母皇后交代的任务就要完成了,等他娶了韩婧凰,辅佐太子登上皇位,他就是新的丞相,权倾朝野的丞相,看谁还敢藐视他,想想都觉得兴奋不已。 “郭公子?你夜半三更的来这里做什么?”百灵没有开门,而是隔着门板疑惑出声,还带着几分警惕谨慎的味道。 郭冬至愣了,这是唱得哪一出?不过毕竟有求于人,还是好言好语的开口:“百灵姑娘,是你家小姐邀请我来的,你快把门开开,让人看到了就不好了。” 百灵像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动作迟疑缓慢的将门闩拿走。郭冬至立刻推门而入,满面春光的朝主房走去。 踏踏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十分的清晰,就在郭冬至即将走到门口的时候,跟在身后的百灵立刻挺身上前急忙出声阻止道:“郭公子请留步,前面是小姐的闺房,你不能进去。” “你个小丫头让开,是你们家小姐邀请本公子来的,别在这碍着本公子的好事!”眼看着就要到了门口,到手的鸭子怎么可能让她飞了,郭冬至一把推开百灵,想要继续朝前走,突然被一声清冷的呵斥叫停的步伐。 “放肆!” 韩婧凰一脚踹开房门,站在屋内,两道目光似利箭直射在郭冬至的身上,“本小姐何时邀约与你?你竟敢如此口出狂言污我闺誉,如此风高天黑夜,擅闯我大将军府千金闺院,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 韩婧凰一番义正言辞的话,令郭冬至如遭雷劈一般傻愣在原地,见韩婧凰那一双紧瞪着自己的清眸中,没有一丝情意可讲,好一会儿才开口道:“韩大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让你的贴身丫鬟送了纸条给我,相约三更天在此见面吗?还说不见不散,我应邀而来,你怎么又这样一副不近人情的样子,你……” “住嘴!”韩婧凰厉声一喝,横眉冷对,“郭冬至,我念你是当今丞相之子,给你留几分薄面,立刻马上滚出我的院子,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韩婧凰这一番话,成功的激起了郭冬至的火气,他长这么大,何曾被人如此态度对待过,更别说那个“滚”字了,向来,都只有他让别人滚的份。 而这,正是韩婧凰想要的。 “不客气?韩婧凰,你要适可而止,我屈尊来此已经是给足你面子了,你别逼我对你不客气!” 话落,郭冬至猛地一个箭步朝韩婧凰冲了过去,本就大约三步远的距离,竟一下子就被郭冬至扑到了跟前! ------题外话------ 看到此文的宝贝们,感恩有你,如果觉得蓝夏写的还能入眼,请添加收藏,加入书架,这是对蓝夏最好的支持,谢谢! 第18章 大虐渣男 “小姐!”百灵惊呼,没想到郭冬至竟然如此大胆,伤了小姐可怎么办? “是大小姐请我进去还是本公子自己闯进去?我想,大小姐一定不希望如此安静之夜,打扰了韩老夫人或者其他人的安眠吧。若是那样,反而对大小姐的声誉不好,而你最终还是会因此下嫁与我,倒不如……你现在就从了我,到时我八抬大轿将你明媒正娶回去,也落得个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的美谈,日后,大将军府与我丞相府强强联手,驰骋朝堂,你的身份地位就是皇后也要礼让三分,相信大小姐心里已经有所考虑了吧?” 郭冬至凑近韩婧凰的身前,一番威逼利诱,鼻息之间,闻到屋内燃着的香炉味道,清香异常,是他从未嗅过的熏香,不觉多闻了几口,心中暗叹,将门千金果然与那些小家碧玉不同,从这熏香上都能看出一二。 今日他既然来了大将军府,进了桥边院,目的没达到,他可不会轻易离开。今天韩婧凰要么识时务的从了他,要不然他也不介意霸王硬上弓,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她还不是一样要从了他,无论如何这结果都是一样,只是过程么,就要看她是不是聪明了。 再次与郭冬至如此近距离的对视,韩婧凰气血上涌,翻腾的恨意如火山一瞬喷发,不可收拾。袖中的手将匕首握的死紧,不论前生今世,郭冬至这个人渣试图凌辱她的心思竟然都那么一致,真是该千刀万剐! “大小姐是害羞了吗?” 郭冬至见韩婧凰半天没有反回应,更凑近了一步,开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咽了一口唾沫,润了润嗓子,却并未发觉什么。依旧伸手去拉韩婧凰的手腕,一脸淫笑。在他眼里,韩婧凰的沉默无异于就是默许了。 就在郭冬至的手刚碰触到韩婧凰衣袖尚未握住她的手臂时,韩婧凰强力压制的恨意立刻爆发而出,袖中匕首徒然话落,握紧,刺出! 嘶…… 猛地张大嘴巴,吸进肺里一口凉气,郭冬至没有想到韩婧凰会突然出手伤他,胸口被刺出一个血窟窿。条件反射的向后跳去,直到与韩婧凰拉开了三五米远的距离,他才发现一件比受伤令他更为震惊的事情,那就是,他的嗓子哑了! 他刚想开口质问韩婧凰要干什么,却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人在受到突然的伤害或者惊吓时,会不自觉的惊叫出声,而他刚刚竟然只是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他哑巴了,啊!他想喊人,想叫救命,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此时的郭冬至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惊恐。 他失措的不断向后退着,此时再看向站在门口的韩婧凰,他忽然觉得有些可怕,那女人是什么表情? 不是惊惶,不是恐惧,手中还握着滴血的匕首,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看着自己的目光更像是地狱的索命者,阴森,冰冷,恐怖又充满恨意。 太可怕了,韩婧凰一定是中邪了,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恨意,就算他真想做些什么,不是也没有得逞吗,那目光几乎要将他生吞入腹,太恐怖了! 韩婧凰如何不恨,如果不是她设好了陷阱,早一步在屋内燃烧着的熏香内添加了一点作料,令郭冬至暂时失去说话的权利,现在的她,一定已经被冠上了郭这个姓氏,郭冬至这个人渣,该死!只是就这么让他死了,难解她心头之恨,她要让他活着,生不如此的活着! 手臂缓缓抬起、弯曲,匕首在手中挽出一朵嗜血的花,平放在眼前,目光锁死在郭冬至的小腹之下,狠辣决然的快速掷出。 嗖—— 飞刀如箭,直中目标! 郭冬至砰然倒地! 那匕首不偏不倚的插在一个对与一个男人来说最宝贵的地方,男人的命根子! 本应伴随着惨烈的叫声,可此时只有静默,最多是在地上打滚的某人抽气的声音,血,染红了他的下半身,在韩婧凰看来,却如一朵盛开的红色罂粟,在冰凉的月色下异常美丽妖娆! 狠吗? 或许是吧! 韩婧凰毫无悲悯的看着郭冬至在地上来回翻滚着,疼的龇牙咧嘴,她甚至还带着一点欣赏的表情。郭冬至,你可要忍住了,这样的痛只是开始! 郭冬至终于在折腾了片刻后,昏死了过去。 目光落在郭冬至那件染血的蓝白相间的袍子上,渐渐灭下的火腾地又窜了起来! 是这款衣服,又是这款衣服! 上一世的那一天,在城郊的偏院,郭冬至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就是穿着这身衣服,凌!辱!了!她! “撕了他的衣服!” 韩婧凰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的开口,声音低哑而急切。 “啊?” 被韩婧凰那一记飞刀惊吓到的百灵,远远的站在一边,突然听到韩婧凰开口,再加上声音有些小,一时走神没有听清。 “百灵,把他的衣服给我撕了,撕了!”这一次,韩婧凰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喊出了口。 百灵见状吓坏了,立刻点头,也顾不上男女礼节,只要是小姐的命令,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她也要去,不就是撕个衣服吗,她豁出去了! 跑到郭冬至的身边就开始撕他的衣服,奈何那一身锦袍都是上等质地的服饰,百灵又是和女儿家,力气有限,费了半天的力气却还是撕不烂!眼睛忽然瞄到那把还插在郭冬至身体上的匕首,眸光一亮,百灵咬了咬牙,唰的一下就拔了出来。 韩婧凰清晰的看到郭冬至的身体在那一瞬间痛的痉挛,眼下闪过一抹诧异。也不知道百灵这丫头是不是故意的,不过,总之她很爽! 有了利器,百灵三下五除二的便将那衣服割成了碎布条子,起身,拍了拍手,看着地上躺着一位那挂满全身碎布条,隐约露出透白肌肤的男人,百灵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种奇异的成就感。 “看了这么久的戏,是不是也该出一份力了?” 第19章 童栖身份 童栖倚靠在一把红色檀木的软椅内,随意的坐姿,却愣是被他坐出一股子不近人情的威严来。早已经将院子内发生的一切收进眼底,听到韩婧凰的话,不用思索,自然知道是轮到他上场的时候了。 浮上淡淡的笑意,童栖轻声问道:“不知小姐想将他送去哪里?”话中所指,当然是郭冬至。 韩婧凰眼也不抬,冷冷的开口,“我想送他上西天!” “好办!” 童栖从屏风后走出,与韩婧凰擦肩而过,走向地上昏死的人,他一手覆在肩头的伤口处,另外一手成爪,握在齐冬至的脖颈上,扬手那么一扔,肆意潇洒,随性轻松。 只见,那一身凌乱的破布条子在天际划出一道弧线,朝桥边院西边的那个角落飞去。随后,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传进众人的耳朵。嘭的一声! 童栖看的出也想得明白,韩婧凰并没有打算杀了郭冬至。 桥边院的西侧,出了那高墙,就已经不是大将军府的府内了,而是一条还比较热闹的早市街道,如今郭冬至那副模样被丢到街上,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绫下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料,对童栖的这一扔一甩,她很满意。 “这场戏,着实令我大开了眼界,只是不知道韩大小姐打算如何收场呢?”童栖返回房间,不用任何人相让,一屁股坐在主位上,端起桌上的茶水小酌。 郭冬至这次的确是栽了大跟头,那飞出一刀的力道、方位,都恰如其分,从此,郭家怕是要断后了。郭冬至吃了这么大的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百灵打水开始清理现场,韩婧凰则随着童栖的脚步回了房间,听此问话嗤笑一声,“收场?我敢保证不管那个人渣怎么闹,这件事最终都会被压下来,要怪只能怪郭冬至他蠢!郭莳如果想要保住自己的儿子,就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小姐,那如果他们来暗的怎么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百灵手脚利落,很快收拾好了后,立刻凑过来,现在韩婧凰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她的心里也跟着打鼓,她其实还想不明白自交小姐凭何认为郭家会将事情压下来。 “暗的……”韩婧凰呢喃出声,大将军府虽然戒备森严,但郭莳如果真的雇死士来杀她的话,大将军府的戒备恐怕也起不到什么大作用,那该怎么办呢? “或许我可以帮你。” 童栖突然开口,引来韩婧凰侧目,“你的确与一般的大家千金不同,你聪慧睿智,行事果断坚决,还有一手极佳的飞刀技能,不过,你毕竟势单力薄,仅凭你自己一个人,别说是达到你的目的,就是保命都困难,而我,恰好是你最佳的合作伙伴。” “这么说你有我所欠缺的?我凭什么相信你有这个本事呢?”童栖的意思是说他有势力,韩婧凰微睨了眼睛看去,显然是并不相信。 “素锦,现身吧!” 毕竟空口无凭,童栖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或许,他也是时候在这只张牙舞爪的小猫身边放一只眼睛了。朝屋外的某个反向喊了一声,突然一道身影,破门而入。 一位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衣女子半跪在地,她低着头,一头黑色长发与头顶挽了一个发髻,其余随意的散落在脑后,一身黑色紧身装扮,干净利落。 素锦的突然出现,令韩婧凰惊诧万分,自己的院子何时潜入了这样一号危险的存在,而她却全然不知,就像是突然一抬头,发现头顶早已悬着一把明晃晃的利刃,随时可能终结自己的小命一般,惊讶,恐惧,后怕。 “不知大小姐可曾听说过浮屠阁?”童栖开口说的话,已经证明了他的身份。 浮屠阁,是天饶国江湖上一个势力庞大的组织,在天饶国的江湖上,提起浮屠阁,可谓无人不知无人无人不晓。传言,那是一个仅仅用了六年时间就称霸江湖的组织,所有敌对的势力均在浮屠阁阁主的铁血手腕下,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了。快速崛起的浮屠阁自然引起了朝廷的重视,可是由于浮屠阁虽然势力庞大,却行事低调,从不曾与朝廷发生任何冲突,并且多行义举,在百姓中威望极高,朝廷也没有由头剿杀发兵。 声名显赫的浮屠阁,韩婧凰自然听说过,她记得是韩拂晓还未出征前,曾与她说过,浮屠阁那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江湖势力,短短三年时间,就已经在江湖上小有名气,他断言,用不了多久,浮屠阁将会成为一方霸主。而如今,距离韩拂晓说那句话的时候已经又过了三年,果然如他哥哥所料,浮屠阁已经成为了江湖的霸主,势力遍布大江南北,名下商铺良田更是数不胜数,天饶国国库内几乎一半的经济来源都出自浮屠阁。 “素锦是浮屠阁精心培养的高手,在这个江湖上,没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有她在大小姐的身边,你的安全也多了几分保障,只不过素锦向来寡言,礼数不周的地方,大小姐就不要见怪了。”童栖简单的介绍了下素锦,随后对素锦道:“她以后就是你的主子了。” 素锦从现身到现在,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听到童栖的吩咐,目光在韩婧凰的身上转了一圈,随后俯首行礼,依旧没有说话。 韩婧凰心中万般思绪无法按捺,如果素锦真的是浮屠阁精心培养的高手,她对童栖如此恭敬的态度,难道童栖就是传说中的浮屠阁阁主,答案似乎已经可以肯定了,那么,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童栖给韩婧凰的印象太过神秘莫测,的确如童栖所言,韩婧凰现在很需要有一个势力为她所用,但她并不确定,与童栖合作是否是与虎谋皮。 “我一节江湖草莽自然是为了能安然与世。俗话说狡兔三窟,想必大小姐应当能够明白,我浮屠阁虽无心扰乱朝堂,却不代表朝廷不会发兵灭我,与将府交好,自然也是为了寻个靠山,找一出路。” 童栖所言合情合理,但韩婧凰却并不相信,不过既然他不肯如实相告,她逼问也是没有结果的。明白这个道理,韩婧凰端起一杯清茶,向童栖开口:“阁主大人,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那是自然。” 童栖也端起茶杯,与韩婧凰相对饮下。 第20章 往事成殇 “天已经亮了,神通广大的阁主大人,是不是也该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韩婧凰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就在前一天她还心惊胆战的不知道该如何安置童栖,如今才知道,这男人能消无声息的在她院子安插进一个素锦,自然有办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回到北城院。 童栖却像是没有听到韩婧凰的话,自顾自的走向卧房唯一的一张床,褪下鞋袜,无比自然的躺了下去,“昨晚彻夜未眠,实在困的慌,先睡了。” 韩婧凰咬着牙看着童栖无赖的样子,怎么江湖传言,竟没有人说浮屠阁阁主是个无耻之徒? 素锦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转瞬即逝,她直觉的感应到,阁主对韩婧凰这个女人,很不一样。 天亮了,似乎也有热闹看了。 韩婧凰想起要去看郭冬至的热闹,也没有与童栖再争什么,白了一眼床上的人,领着百灵出了门,素锦眼眸沉了沉,也随即跟了上去。 屋内,童栖一觉醒来,动了动臂膀,忍不住嘶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这一箭受的在意料之中,这痛也是他早就该想到的,忍着吧,是伤,总会好的。 起身在房间内踱步,眼角余光突然落在柜子底下一个金色的匣子上。一个画面在脑海一闪而逝,童栖挑了挑眉,走上前去。将金匣子捧在手上,指腹在上面轻轻擦过,脑海中的画面更清晰了几分。坐在凳子上,轻轻将匣子打开,里面的东西立刻出现在了他的眼睛上。 一本小书,一块手帕,一个香囊。 童栖拿起那块方形的手帕,上面歪歪扭扭的绣着一朵分不清楚是什么品种的花,凌乱的走线,大小不均的针法,此绣品,只有一个字可以形容,那就是丑! 其丑无比! 拿着那块丑的不堪入目的手帕,童栖竟忽然感觉指腹传来似乎隐隐传来刺痛,浮现在眼前的往事记忆,令童栖的嘴角抽跳了一下,看着手帕的目光更多了几分不明的意味。 而与这块手帕有着天壤之别的,是那个香囊,蓝色的布料上面金丝粉线绣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荷叶上晶莹的露珠折射出闪耀的光芒,整个绣图栩栩如生。童栖是第一次发现原来,刺绣也可以如此生动形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香囊并不是成品,是一个还差三分之一没有绣好的半成品,余下的线头,就那样余在那里,像是被人遗弃的孩子。 除了这两个绣品之外,金匣子之内还有一本范旧的小书,不用打开,童栖就知道,那是一本故事书。 正专注的坐在凳子上看着绣品的童栖神色忽然变了变,因为他听到了渐渐走近的脚步声。 “放手,不问自取可是公子的教养!” 韩婧凰刚从外面回来,就见到童栖坐在桌子旁,手中正拿着她曾经最为宝贵的东西,眼眸闪过危险的光芒,立刻出声上前。 “我草莽一个,不曾受过什么教养,日后惹恼小姐的地方恐怕不会少,还请小姐多多海涵。不过韩大小姐才名远播,这不堪入目的作品,想必不是出自你手吧。”童栖并没有因为私自翻看别人的东西被当场抓包的觉悟,反而拿起那块手帕,在手中晃了一圈,暗含嘲讽的开口。 韩婧凰一把从童栖的手中,将东西抢了回来,扔进金匣子,盖上盖子,火气仍旧难消。 “与你无关!” 说罢,不再理会童栖,抱着金匣子起身朝屋子里面走去。 她明明已经吩咐百灵将东西扔了,怎么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重生回来,她从不曾再看这一眼前世视若宝贝的这个匣子,因为她明白了,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意义,她上一世等到死的男人早已经先她一步去了,可今日见到童栖那样漫不经心的把玩这些东西的时候,她竟然还是会不舍,还是会气恼,还是会在乎。 进了卧房,韩婧凰将金匣子再次打开,纤细的手指轻轻擦过里面的帕子,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婧凰,你在干什么呢?”一个十岁大的男孩,站在一颗柳树下,看着溪水边的小韩婧凰背影,开口问道。 小韩婧凰听到声音,回头冲男孩子嘟了嘟嘴,“栖桐哥哥,我母亲让我学习刺绣,可是太难了,我十个指头都戳破了,还是学不会。” 这个十岁大的男孩子正是王栖桐,而那时候的韩婧凰才刚刚七岁。 小王栖桐听到她受伤了,走上前去,盯着放在她双腿上的绣品看了半天,随后伸手拿了过去。 “栖桐哥哥,你干什么?”小韩婧凰眨着眼睛问。 “你太笨了,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能把手指戳破,看我的!”说完,便像模像样的拿起绣针,对着撑开的绣布就扎了下去。 小韩婧凰一直全神贯注的盯着绣品,没有看到那一针下去,王栖桐的双眉皱了起来。 嘶——真疼! “我绣朵花送给你!”王栖桐没有理会手指的刺痛,见到小韩婧凰近乎崇拜的目光,心里却开心的紧。 午后的时光总是很快,两个时辰后,王栖桐终于绣好了他人生的处女绣品。 得意洋洋的取下,交给小韩婧凰,却见到对方眼中明显的为难之色,王栖桐开口问道:“怎么了?” “这也太难看了!” 没办法,请原谅童言无忌,小韩婧凰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不过她随后又是嫣然一笑道:“不过我第一次绣出来的还没有栖桐哥哥的好看呢,等我把刺绣练好了,就亲手绣个香囊给你,好不好?” 王栖桐开始还有些尴尬,听到小韩婧凰接下来的话,也爽声应下:“好,要是绣的丑,我就不要了!” “一定很好看!” …… 回忆戛然而止,韩婧凰的目光缓缓落到金匣子内的那个精致的却尚未完成的香囊上,唇角缓缓勾起,露出嘲讽的笑容,不知是在笑别人,还是在笑自己,亦或,只是笑这个人生,她说:“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 第21章 被轻薄了 那个精致的半成品香囊,是韩婧凰亲手所绣,却还没有来得及绣完送给王栖桐,王家便落难了,而王栖桐也死在了那场绞杀中,那时的他,才十二岁。 从那一天起,她便没有再绣这个香囊,她怕有一天绣完了,要的人却还是没有回来,所以,她用王栖桐送她的金匣子将那两个绣品和他们曾一起读过的小故事书装在了一起,尘封,那是她永远见不得光的记忆。王家的罪是意图谋反,她不能因为儿女私情而害了整个大将军府,所以,在人前,她从没有流露出过她的悲伤难过,就仿佛,死的那个人,跟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可这个小金匣子,却证明着,她从未放下。 百灵跟了韩婧凰那么久,自然知道她有多在意这个金匣子,即使那天韩婧凰说叫她扔了,她依旧没有扔,就怕有一天韩婧凰后悔。 就在韩婧凰出神的时候,童栖绕过屏风,从外室走了进来。 童栖紧眯着眼眸,目光落在近在眼前,一脸惆怅的女子身上。 她是韩婧凰,是天饶国手握重兵的韩青大将军唯一的千金,是曾与王栖桐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有过婚约的女子。传闻,将门千金知书达理,善解人意,又自幼习武,可谓文武才德齐全,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六年前他记忆中的她,的确如此,但如今,他无论怎么看,都觉得面前的女子是一只收了利爪的野猫,亦或,是蛰伏的猛虎。 没错,他童栖,就是本该在六年前就离开人世的王栖桐。 他是王栖桐,却又不是王栖桐。 就像韩婧凰,她是韩婧凰,却不是曾经的那个韩婧凰。 “你!” 童栖走到韩婧凰身边,开口只说了一个字,也不知道该表达什么。 韩婧凰想的出神,等她发现王栖桐的时候,对方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仰头看向童栖,刚才的思绪尽数消散,换上一副灵动浅笑,“阁主大人想要说什么?” 迎着那张笑脸,童栖鬼使神差的突然伸手,略带薄茧的指腹抚上韩婧凰细嫩爽滑的脸颊,来回的抚摸,吹弹可破的肌肤,在童栖的蹂躏下,留下一道道浅红的印记。 两世为人,从未被人如此轻薄,在童栖伸手的瞬间,韩婧凰竟还以为对方是要帮她摘去哪里的脏东西,直到脸颊频频传来的温热感觉,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他竟然在摸她的脸!浑身紧绷的一僵,绽放在嘴角的浅笑也缓缓的收了起来。 见状,童栖蓦然笑了。 不等韩婧凰发飙,自觉的收回手,在韩婧凰手中捧着的金匣子上轻点道:“这里面,你多少不为人知的心事,似乎被我窥视到了呢。” “那又如何?”童栖故意岔开话题,韩婧凰自然不会再去纠结对方摸了自己脸的事情,她也说不出口,只是见他再次将话题扯回到金匣子上面,还是一副发现了她把柄的语气,韩婧凰再一次失望的确定,他只是与故人有几分相似罢了,他不是他,否则也不会拿着那块手帕讥讽她,因为,那明明就是他亲手所绣。 不论韩婧凰心中如何猜想,他都不会承认他就是王栖桐,至少,现在不会。 “就不怕我将大小姐勾结王家余虐的事情泄露出去?”童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真假。 “你不会,那样做与你没有任何益处,不过是损人不利己罢了,再者,你又凭何说我与王家余孽有所勾结呢?我自认并非愚傻之人,断不会做出惹火烧身的事情。”韩婧凰说罢,将手中金匣子收起,随手丢在床上,起身朝外走去。 “希望你能一直聪明下去!” 身后,传来童栖的声音,她一时间并未理解话中真意,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幡然醒悟,只是那时,再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对了,忘记告诉你一件事了。” 迈出去的脚步徒然顿住,韩婧凰回头,等着童栖的下文。 “以后,我可能要经常出现在小姐的身边了。”童栖开口,星眸中笑意璀璨,知道韩婧凰不解,童栖善意的解释道:“因为我在大将军府的地下,挖了一条暗道,连接着桥边院和北城院。” “什么!” 韩婧凰诧异万分,觉得童栖说的话根本不可信,他是有多大的本事,能在大将军府的众目睽睽之下大兴土木,挖起地道来?遂开口道:“阁主大人,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话音未落,脚下突然一阵晃动。 接着,就在距离韩婧凰两步远的地方,地板上面的铺着的大理石以及地毯突然被拱了起来,然后,自地面露出一个黑黝黝的脑袋。 “通了!”那黑黝黝的脑袋开口说话了! “你看,我并没有在开玩笑。”童栖嘴角扯着笑,没有去理会韩婧凰惊的要掉了下巴的样子,转身对那黑黝黝的脑袋开口,“下去!” 依旧是从童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冰寒冻人。那黑黝黝的脑袋前一秒还沉浸在大功告成的喜悦中,下一瞬就只觉得一盆冰块从头上淋了下来,砸得他扶着梯子的手一个不稳,整个人直接滚着摔了下去。 还好,是自己滚下来的,不是被揍下来的,一片黑暗中,黑黝黝的脑袋里面暗自庆幸着。 “童栖,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婧凰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要不是打不过他,她早就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了!她一再容忍,这男人倒是会蹬鼻子上脸,居然将暗道直接挖到了她的闺房,谁知道这个男人会不会半夜跑来她的房间!想想都令她气愤难平。 “仅以此来表达我与小姐合作的诚意。我当以浮屠阁的在江湖上的名声,承诺会护小姐周全,并且,小姐可以完全放心我浮屠阁有这个本事。”偏他就生了那张文质彬彬的脸,此时笑的更是人畜无害。 狗屁不通! 韩婧凰指甲钻心的痒,想抓花那张温润的笑脸,甩一盘香辣肉丝双手奉上!无奈,功夫不到家,敌不过人家,只能想想,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本小姐改变主意了!” “晚了!” 童栖优雅的提步朝外走去,“或许小姐可以试试,我浮屠阁绝非浪得虚名。” ------题外话------ “他是王栖桐,却又不是王栖桐。 就像韩婧凰,她是韩婧凰,却不是曾经的那个韩婧凰。” …… 你们懂了吗? 第22章 疯狗上门 韩婧凰目送着童栖离开,心中暗暗说着,别处她不敢说,在大将军,她还算计不了他?她还就不信了!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跟童栖这个男人置气上了,不论输或赢,与她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赢了又能如何?她能将童栖怎么着还是能将浮屠阁怎么着?输了又如何?反正她自始至终都没有少些什么。 当然,此时的韩婧凰已经完全被童栖那嚣张的样子惹恼了,脑子暂时性短路了。 转身将地板上被拱起来的泥土混着大理石块,踢脚踹了下去。 “嗷!” 暗黑的洞穴内,传来一声凄惨的呼痛,还带着回音。 韩婧凰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那掉下去的石头,一定是砸到人了,听那声音,似乎就是那黑黝黝的脑袋发出来的。 不过转念一想,被砸的那人是童栖的手下,心里就舒服多了,就像砸的人是童栖本人一样。 虽然遇见童栖这个小插曲,但韩婧凰没有忘记自己去那个小巷子的目的,想到这里,叫了素锦吩咐道:“你去绫下南面城郊的小巷子,打听下小莺父母的事情。”既然童栖好心送给她一个手下,她也总不能不识好歹是不?而且,素锦即使跟在她身边,心里的主子也还是童栖,这事情一定会报告给童栖,那么,有浮屠阁出面调查的事情,距离真相还会远吗? 素锦受了吩咐后,朝韩婧低头表示明白,随后转身就走,没有说话。 一旁的百灵怒视着素锦的身影离开,对于这个新来的丫鬟,而且还如此的没有礼貌,对待小姐的态度不卑不亢的,令她从心底里生出厌恶感来。 阳光正好的日子,总是能让人心生愉悦,当然,如果没有恶狗上门乱吠的话。 韩婧凰难得悠闲的坐在假山花园内的凉亭上品茶赏花,与百灵且说且笑着,一个小丫鬟提着裙子朝韩婧凰这边走来,“大小姐,老夫人叫您去前堂。” “你可知有什么事?”葱白的两根纤纤手指,捏着石桌上的红豆点心,轻轻点着,抖去上面的碎渣,韩婧凰悠悠的开口问。 “是丞相府的敏儿小姐,在前厅吵着要见您。”小丫鬟如实禀告。 将红豆点心放到口边咬出一个月牙,韩婧凰很是满足的眯了眯眼睛,丞相府还真是沉得住气,她都等了整整三天了,可见郭莳那只老狐狸并非冲动之辈。 “韩老夫人,丫鬟已经去了那么久了,不知道韩大小姐是不是躲起来不敢见我啊!”开口的女子一身水嫩的藕色长裙,也是刚刚及笄,一韩婧凰年纪相仿,长得也很标致,只是两颊颧骨颇高,看起来有那么几分不好相处。她就是丞相府的二小姐郭敏儿,郭冬至的妹妹。 庄婉站在老夫人身边,听到郭敏儿是来找韩婧凰麻烦的,眼睛顿时一亮,自告奋勇的请命道:“外祖母,不知道表妹为何过去这么久来没有来,婉儿去看看吧,既然敏儿小姐是来找表妹的,她躲着不见客总是不好。” 韩婧凰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庄婉“善解人意”的将她说成不知待客礼数的话,心中冷笑,迈步上前,“表姐怎知我躲起来了?百灵快将红豆糕拿来。”结果百灵手中的精致竹编小盘,韩婧凰双手奉到老夫人面前道:“祖母,这是婧凰拖人从江南地方带回来的特产,本打算晚些再送来给您,正巧您差人去花园叫我,我便折路返回桥边院拿来给您,路上耽搁了些时间,倒是令表姐误会了呢。” 这红豆糕点,的确是有人特意从江南地段带回来的,口感不同于绫下所产,只不过,那是童栖派人送来的, “嗯,果然与平日吃到的红豆糕味道不一样,甜而不腻,你有心了。对了,来,拿两块送去香怜院给陈姨娘也尝尝。”老夫人说着,从竹编小盘中捡出来几块,放到一旁的小碗内,对身旁的丫鬟吩咐道。 韩婧凰眸中闪过一抹诧异,这陈姨娘果然有几分本事,她不争的时候,可如空气令人忽略到她的存在,可她争起来,竟然能在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得了老夫人的心。 闻言庄婉眼中闪过一抹妒忌,“陈姨娘是什么身份,那配外祖母亲自送东西给她,我母亲都没得到呢!” 老夫人盈盈的笑脸忽的收住,正要开口呵斥庄婉胡说不懂规矩,被韩婧凰抢先一步道:“陈姨娘是我父亲的女人,是先我母亲嫁进我们大将军府的,当然就是我们大将军府上的人,所有府上的人,都可受祖母的赏罚,她怎就不行?” 后面的话,韩婧凰没说,言下之意,却是谁都听得懂,你母亲已经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和你母亲与大将军府来说,都只是客人,别不拿自己当外人。 庄婉虽然冲动,却也不是傻子,韩婧凰的话她听得懂,现在正被噎红了脸,使劲的绞着手帕。 “唉,赛君也是个可怜的。”赛君是陈姨娘的闺名,老夫人叹了口气,她最清楚不过陈姨娘的过往,如果不是因为突生变故,陈姨娘早就是她认定的主母人选。 郭敏儿听着这一家人的家长里短,早就按捺不住性子了,在丞相府,她也是被人众星捧月的侍奉着,何时受到过这样的冷遇。 “韩婧凰,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郭敏儿突然从座位上起身,走到韩婧凰身边,厉声开口。 “不知敏儿小姐这是何意?”韩婧凰明知故问。 “我哥哥三天前在早市街上别人恶意伤害,而那条街就挨着你的桥边院,谁不知道你余生都要常伴青灯,说不定就是你耐不住寂寞,对我哥哥有非分之想,而我哥哥又看不上你,你就命人对他狠下毒手,还扔到了街上侮辱与他!”郭敏儿出声质问,很明显她已经认定了,韩婧凰就是伤害她哥哥的凶手。 对郭敏儿的这一番肯定的猜想,韩婧凰只想大笑,这丫头脑袋是被门挤了吗?就算她要孤独终生,也绝不会饥不择食到肖想郭冬至那个人渣吧,而且,她突然想到了一个惩治童栖的好办法,眸中精光一闪,韩婧凰很不厚道的咧嘴笑了。 第23章 字条证据 郭敏儿如此过分的侮辱,老夫人已经黑了脸,克制着情绪才没有将郭敏儿赶出去,开口的话带上几分愠怒。 郭敏儿闻言,权当是老夫人恼羞成怒,“证据?呵呵,韩婧凰她及笄那天当众说的余生要常伴青灯就是证据!我哥哥受伤回到府中后,嘴里一直念着她的名字,这就是证据,她身为将门千金,却如此不知检点,诱惑我哥哥不成,就狠心伤他,这事儿我丞相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听说,郭公子伤势极重,怕是以后会留下病根,不能人道了。”庄婉适时的火上浇油,没有针对韩婧凰,只是此话一出,令郭敏儿火气更大而已。 “既然敏儿小姐说丞相府要追究此事,那不知敏儿小姐可能代表丞相府?”韩婧凰的目光在庄婉身上有意无意的扫过,落在郭敏儿身前,幽幽的开口道。 郭敏儿闻言一怔,其实她此次前来是背着他父亲出府的,她不知道为何哥哥明明已经亲口说了,凶手就是韩婧凰,她的父亲却还是隐忍着不曾上门讨要说法,更不曾一纸御状告到皇上那里去,也是因为父亲不许,她才没有第一时间就闹上门来,而生生晚了三天,此时听到韩婧凰这么一问,她哑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郭敏儿的反应完全在韩婧凰的意料之内,她轻轻一笑,不管是郭敏儿自己想来的,还是代表丞相府来的,今天,她站在这里诋毁与她,就别想毫发无损的离开,她定是要好好的放一放她的血才行! “敏儿小姐怎么不说话了,莫非是你嫉妒我被封郡主,故意往我头上泼脏水,但郭丞相并不知情,故而不敢言语了?如此的话,我大将军府军功显赫,而婧凰有幸成为将门嫡女,敏儿小姐刚刚诋毁辱骂的话,可要给我赔礼认错才行!” “笑话,你伤我哥哥在先,我只不过戳穿了你心狠手辣的真相,要道歉也该是你提上重礼,去我丞相府登门道歉!再说,我何需要嫉妒你,如果不是你父亲战死沙场,你以为就凭你也配赐封郡主?我今日,就是代表丞相府,来讨个说法!”郭敏儿一听韩婧凰竟然要她道歉,整个人直接炸毛了,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纤手指着韩婧凰,提高了嗓门大声说道。 好,很好! 又是这一番说辞,想起上一世,韩婧凰虽然贵为皇帝亲赐郡主,却一直被人在背后议论说,她的郡主之名是用她父亲的性命换来的,以至于,上一世的她,渐渐讨厌起自己的郡主身份,甚至不愿被人提起,可是现在,她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知道,她之所以成为郡主,他父亲离世,皇帝为表怜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更是因为皇帝曾找她谈话,她心思玲珑,知晓圣意并表明立场忠心的原因,所以,这玲珑郡主的封号,她受之无愧! “好,既然敏儿小姐是代表丞相府而来,那我就给你个说法!”韩婧凰起身,伸手将郭敏儿指在自己身前的玉指推开,她着实不喜欢被人指手画脚,朝前走了两步,她坦言承认,“郭公子的确是因我所伤,但那也是他咎由自取!” “韩婧凰,你好狠毒,你听见了吧,你也听见了吧,她就是凶手,就是她!”郭敏儿大骂一声,被韩婧凰推开的手指,不断指向屋内的其他人,似乎每一个人都是他哥哥受害的人证。 此话一出,屋内所有人全部震惊不已,没有人想到平日里乐善好施的大小姐竟然会下如此毒手,但也深信绝不会如郭敏儿所言,毕竟郭冬至品性如何,他们多少还是知道的。 老夫人震惊之余,却心生怒火,伤害丞相之子的罪名可不小,这丫头怎么就这么认了,真是糊涂,“婧凰,你可知你刚刚说了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从没有人向我汇报?” “不是吧,表妹,你怎们下得去手啊!平日里见你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竟没想到你竟然能持刀伤人!”庄婉拿着手帕捂嘴,装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如果不是话里话外透着韩婧凰外表善良内心狠毒的意思,那副模样倒还有几分可信度。 这次韩婧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庄婉,对于庄婉,以后收拾的机会还很多,到时,她会让她亲自尝试一下,何为狠毒! “祖母放心,婧凰自有分寸。”韩婧凰给了老夫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堵住了老夫人接下来要说的话,她走到大厅的中间,目视着所有人,不惧不亢。 “本小姐再重说一遍,郭公子是因我所伤,却不是被我所伤,我不愿承认此事,并非胆小怕事,而是想给郭公子,给丞相府留几分薄面,但如今敏儿小姐咄咄逼人,再三污蔑与我,我不得不将实情公诸于众。 三天前的夜晚,我正熟睡之际,郭公子突然不请自来深夜造访,我一尚未出阁的女子自是不敢出门,郭公子威逼利诱我的丫鬟,说如果不开门就要让所有人知道我韩婧凰的院子有男人,毁我闺誉,丫鬟胆小,开了院门询问何事,郭公子竟二话不说要闯我闺房,还口出狂言,让我嫁给他,我在房内死死堵着房门,丫鬟在门外拼命拦着,才没有让他闯进来。 当时,我心道不好,开始大声呼救,可是,由于夜深,整个大将军府的人都睡得很死,竟不见有人来,我和丫鬟渐渐抵挡不住,这时候,府上的门客来了,只可惜他初到绫下,并不认识郭公子,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小贼,出手狠了些,这才伤了郭公子。” 韩婧凰说完,屋内的人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对韩婧凰的话,他们信,原因是,郭冬至并非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你胡说!明明是你约了我哥哥,我有你亲手写的字条为证!”郭敏儿被韩婧凰的一番话气炸,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份她以为很有利的证据——百灵传给郭冬至的字条。 韩婧凰目光在字条上看过去,目光有些闪躲,“这并非出自我手。” “胡说,这就是你亲手写的,通过你的丫鬟偷偷传给我哥哥的!”见状,郭敏儿更相信,这一定是韩婧凰所写,只要找人验证一下,她就不信,韩婧凰不认!“是与不是,找人验证一下即可!” 第24章 所谓阴险 老夫人闻言,开口问道:“字条上面写的什么?” “三更天,桥边院,我等你,不见不散——玲珑”?老夫人看了后,一股火直冲脑袋,连连摇头。 “敏儿小姐刚刚还说是我们家婧凰勾引绑架了你哥哥,但如果这字条属实,那就是贵公子自己心甘情愿来的。”韩雅芝不像庄婉那么白痴,她知道此时必须站在韩婧凰的身边,否则韩婧凰和郭冬至连成一线,对她们对锦王,没有一点好处。 “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就是你们伤害我哥哥的证据!” 郭敏儿无言以对,开始的话的确是她为了贬低韩婧凰才那么说的,但现在字条一拿出来,她的话就不攻自破了,只能咬着韩婧凰月他哥哥的事情不放了。 在她的坚持下,很快,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子便被请了上来,韩婧凰在众目癸癸之下,右手持笔,当场写下了几个大字,“清者自清”,似乎在证明什么,老夫子将字条与韩婧凰所写之字进行对比,很快便宣布了答案,字条并非出自韩婧凰之手。 “不可能!”郭敏儿气急败坏,心中却已经开始猜测,难道真的是自家哥哥要欺辱韩婧凰在先? “敏儿小姐,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我大将军府虽然伤了郭公子,却反而救了他一命,更救了你们整个丞相府,不知丞相府打算如何谢我?” 什么?! 韩婧凰将丞相府的唯一一位公子伤的不能人道,竟然还要人家谢她! 这是什么逻辑? 郭敏儿几乎气疯了,指着她亲自请来的老夫子的鼻子破口大骂:“你们都是一伙的,联合起来仗势欺人,你这个老匹夫,枉我以前那么尊重你,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和这一群寡妇搞在了一起?” 嘶—— 屋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人若是疯起来,真是谁都拦不住,大将军府现在剩下的的确都是女人,老夫人、陈姨娘都是,韩雅芝常年住在大将军府,与夫家来往甚少,则是与守活寡差不多,而韩婧凰却是连亲都没有成,未婚夫就已经死了,所以这一声“寡妇”当真是又狠毒又贴切。 见众人目如铜铃的惊骇表情,郭敏儿忽然得意了起来,仿佛是戳到了大将军府的痛处。 殊不知,她触碰的,正是韩婧凰的逆鳞! 诋辱大将军府,是她万万不能忍受的! “郭二小姐当真是好教养!”韩婧凰不怒反笑,嘲讽意味十足,“先是出言污蔑我蓄意伤人,真相披露,又气急败坏恶语相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大将军府本想息事宁人,却被人当成了软柿子捏,若是再不讨个说法,真当我大将军府无人了!来人,备车,本郡主要进宫面圣!” “慢着!” 远远地,大厅外传来一个低沉的中年男人的声音。韩婧凰看到来人,暗叫一声,“老狐狸!” 来人正是郭莳丞相。 他当然知道伤害他儿子的凶手就是韩婧凰,可是,他更知道,这事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声张不得。听到下人来报说二小姐去了大将军府,他立刻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虽然没能阻止郭敏儿犯错,但幸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否则真闹到皇上那里去,他儿子的命都未必保得住。 “父……” 啪! 郭莳快步走上来,狰狞的表情恨不得将他这不省心的女儿拆了,不由分说,扬手就是一巴掌!郭敏儿那句父亲都还没喊完,就迎来一记火辣辣的巴掌,身子一歪,猛地朝一边倒去,回过头来的时候,嘴角缓缓流出一抹鲜红,可见郭莳这一巴掌究竟多狠。 “孽障!还不给郡主道歉!” 郭敏儿整个人就是一个大写的懵字,突如其来的耳光,已经让她来不及反应了,耳朵嗡嗡鸣响,没有听清郭莳的话。 “老臣见过玲珑郡主,见过郭老夫人。”郭莳教训完女儿,立刻分别向韩婧凰和老夫人颔首抱拳,礼数周到,“敏儿被我宠坏了,骄纵了些,今日有所得罪之处,请玲珑郡主大人有大量,老臣回去定当好好管教。” 郭莳闭口不提郭冬至的事情,开口就是赔礼道歉,并且一进来,就将目标锁定在了韩婧凰的身上,似乎大将军府的主子,已经成为了韩婧凰一样。 韩婧凰倒也没有驳他的面子,很是大度的开口道:“好说,既然丞相大人都亲自开口了,玲珑自然不敢不从。” 郭莳眼下生喜,正欲言谢,听韩婧凰又道,“不过,我救了贵公子一命甚至救了大人的事情,不知丞相大人如何酬谢?” 郭莳脸上刚刚生出的笑容垮了,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韩婧凰这位皇帝御赐的玲珑郡主,的确有一颗玲珑之心,因为他听到。 “将门千金婧凰女,玲珑之心血脉高,生有伴君随凤命,只待一朝翱九霄。这几句话,是当日我被封郡主的时候,圣旨上的内容,想必丞相大人都清楚,那么贵公子三日前夜闯我闺房,扬言要娶我为妻的话,是否等同于他要做皇子,而您要得天下呢?当日玲珑伤的若不是贵公子,那么今日就是你郭家步上王家后尘的日子,只可惜,我的一番良苦用心,敏儿小姐却是识不得。” “老臣定当重礼酬谢郡主的大恩大德!” 郭莳眯起的眼睛露出凶狠的红光,半响,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那加重语气的大恩大德四个字,听起来更像是一番警告。 所谓阴人,即是如此! 让你哑巴吃黄连,不但说不出苦,还要一边流眼泪一边竖起大拇指,扯着笑脸表示你吃的多开心! 韩婧凰望着郭莳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以为这就完了,当然没有! “婧凰,祖母问你,这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待郭家人离开,老夫人下令将所有人驱散,独独留下韩婧凰一个人,开口问道。 韩婧凰说的还是之前对郭敏儿说的那番话,老夫人捕捉到了她口中的“府上门客”四个字,继续追问道:“这么说,救了你的人是童栖公子?” 呵,童栖,终于把你拖下水了,她就不信,在大将军府她还就整不了你了! “是。”韩婧凰低着头,眼中流转的精光无人看见。 “以前觉得他一身儒雅之气,举止彬彬有礼,不想竟还有一番功夫,而且能见义勇为,倒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老夫人对童栖的第一印象不错,现在更好了,口中称赞不绝。 韩婧凰暗暗腹诽,表里不一的伪君子,鬼才信他会见义勇为,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狼狈不堪断腿求生的时候,那人可是视若无睹的!不过她并没有反驳,反而认同道:“婧凰也这么认为,所以想请祖母批准,让他以贴身侍从的名义留在我身边,护我周全。” 第25章 换个活法 “这次,童公子为了救我得罪了丞相府,我不能坐视不理,只有将他彻底收进府中,才能保护他免遭郭莳的毒手。更何况,他武艺高超,丝毫不逊色与哥哥,有他在身边,婧凰的安全也更有保障,两全其美的办法,祖母就允了吧。” 老夫人的头还是摇的像个拨浪鼓一般,果断的拒绝,“童栖的事情,祖母妥善处理,他既救你有功,定是不会亏待了他,你的桥边院今后也会加强巡逻,保证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你的提议万万不妥,要是传出去,你身边跟着个男子侍从,今后你还怎么嫁人?” “祖母忘了,就算婧凰克己守礼,终日闺门不出,今生也休想再嫁与人家了,常茉长公主明言一女从二夫有伤风化,而街头巷尾的闲言碎语,就算我不想听,也总不能一直自欺欺人下去,克夫,寡妇,这样的字眼会伴随我的一生,更会令大将军府蒙羞。今日郭二小姐来闹,祖母也都看见了,父亲去世后,众人更是世风日下,欺负我大将军府没人,我若是一直畏首畏尾下去,只会助长了某些人的嚣张气焰,既然我已经注定要烙上‘寡妇、克夫’的烙印,那为何不放手一搏?古有女帝姬皇,今有常茉长公主,婧凰虽不敢与其媲美,却有自信,就算哥哥常驻边疆,我大将军府也定会荣耀百年!” 韩婧凰蹲在老夫人的脚下,仰起头望着老夫人,她看到祖母花白的头发,松弛的皮肤,满面的褶皱,祖母老了,真的老了,可是她却不能安享晚年,还要支撑整个大将军府,心中感慨颇多,开口的话便收不住了,将她的想法尽数倾倒。这一世,她要做亲人的倚靠,要做大将军府的支柱,而这些,注定了她要告别名门闺秀的传统,既然如此,那就从童栖开始,又有何不可。 听着韩婧凰渐渐慷慨激昂的话,老夫人沉寂了多年的心,忽然跳动了起来,透过韩婧凰清澈的黑眸,她似乎看到了当年那个身披铠甲,上阵杀敌的自己。 “婧凰,你考虑清楚了吗?其实,如果你想嫁人,祖母总会有办法……” 老夫人沉默了良久,才缓慢的开口,然而,她尚未说完,就被韩婧凰打断,“我考虑清楚了,祖母不必多想,婧凰不觉得委屈,反而觉得换一种活法,或许正是婧凰想要的!今日我身边跟了一男侍,就是要看看,谁敢乱嚼舌根!只要她敢嚼,我就敢把那长舌头拔出来晒到城门上去!要让他们知道,我大将军府绝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上一世,她琴棋书画样样出奇,更是被人誉为“文武才德”的四全女子,可是她恪守女戒,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被辱、被杀、被诛! 而这一世,她当然要有不一样的活法! 老夫人眼中忽然盈满了泪水,她紧握着韩婧凰的手,轻拍道:“好,既然你已决定,那么祖母支持你,皇帝那老东西,下的那圣旨是明摆着不让你嫁人啊,不过幸而你是个有志气的,祖母很欣慰啊!” 又与老夫人叙谈了一些话,韩婧凰才告退。 从前院出来,韩婧凰目光朝北城院瞥去,突然就脚下一拐,走了过去。 以前韩拂晓在的时候,她经常往这边跑,不过自从韩拂晓去年随父亲出征后,这院子空了下来,她便没有再踏足过,如今这里面住了其他人,她的心境也有些许的变化,希望童栖不要破坏这里原由的样貌。 “大小姐好!” 路上,有人朝韩婧凰打着招呼,有熟面孔也有生面孔。 刚走到院子里,童栖便已经推开了房门。他单手撑在门框上,另一只手背与身后,看到韩婧凰,有些许的诧异。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吧。”说完,童栖便兀自转身走回了屋子里。 韩婧凰忽然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只是住在北城院的偏方,不是他哥哥的主房,而且,这院子除了多了些人外,与之前,倒没有什么改变。说实在的,她真的不喜欢别人动他哥哥的东西,她守护着韩拂晓留下的一切,就像韩拂晓守护着她一样。 童栖给韩婧凰倒了杯茶后,便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一本翻到一半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屋内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这着实令韩婧凰有些诧异,以他的身份地位,完全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可他身边竟然一个小厮丫头都没有,就连刚刚她进门,都是他亲手开的门,亲自斟的茶。 葱白的手指在茶杯周围打着圈圈,屋子内突然寂静的只剩下童栖偶尔翻书的哗哗声。 他竟然丝毫不理会自己,韩婧凰渐渐的有些无语,开始时候还以为童栖是在卖什么关子,可是她坐了片刻,童栖依然只是在看书,她呆坐在那里,除了四处打量,就是睨着眼睛看童栖,这一看,才发现,童栖是真的在看书,目光在书页上流转,眉头轻蹙,神色认真。 竟让韩婧凰产生一种不忍打扰的感觉。目光落在一旁陈列整齐的书架上,韩婧凰随手抽了一本,竟然是兵法,韩婧凰生在将门,自幼受到父亲哥哥的熏陶,对兵法倒是颇有研究,翻开的第一眼,整个人便陷进去了。 等她再抬头的时候,童栖正好在看着她。 而映入眼帘的,还有童栖身前,桌子上亮着的烛光。 竟然已经天黑了! 韩婧凰猛地抬头,才发觉脖子有些僵硬,扭了两下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三更天了!” 童栖将手中的书册合上,放到书架上,漫不经心的回答。 “什么!”韩婧凰惊的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不可置信,而这时,像是在证明着什么,窗外,响起三更的锣声。 韩婧凰有点崩溃,她居然在童栖的屋子里,呆了这么久,从下午直到半夜,忍不住暗暗懊恼了起来,如果她说她只是在这看了半夜的书,会有人信吗? 第26章 宽衣解带 童栖不知从哪里端出一盘糕点,递到韩婧凰面前道:“来了,不过应该是被我的手下拦住了。” “打扰了,我先告辞了!” 韩婧凰此次本来是要告诉童栖他以后如果想要留在大将军府,就只能做她侍从的这件事情,可谁知道,她从进了这屋子,童栖就只开口说了一句话,而她竟然看一本书看到痴迷,忽略了时间,在一个男子的房间呆到半夜!这事要是传出去,她这本就没有多好的名声估计会更烂了。 “小姐打算走正门?” 韩婧凰的脚步被童栖叫住,她忽然一愣,对啊,如此深夜,她从童栖的院子里出来的确是不妥。脑中忽然想起连接在桥边院和北城院的那个暗道来,但念头才一冒出来,就被一种羞辱感覆盖了。 太郁闷了,太尴尬了! 之前还是她在恨恨的不满童栖挖建了这条暗道,现在她竟然要成为这暗道第一次的使用者,脸颊火辣辣的热,像是被谁毫不留情的扇了一巴掌,如果她走了这暗道,无异于就是在打自己的脸,还是啪啪响的那种。 童栖笑了,在跳跃的烛光下,他温润的面庞更多了两分柔和。 “前面带路!”韩婧凰本就有些窘迫,再看童栖的笑脸,她更是气恼,没好气的开口。 手掌放到书架上的某本书上,轻轻转动,整个书架便立刻移动了起来,后面,一扇门通往暗道。 韩婧凰一路跟在童栖身后,一步不敢松懈,她竟不知,这一个小小的暗道,竟然暗藏玄机,走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大约走了一刻钟的时间,韩婧凰二人终于从暗道内走了出来,回到桥边院,韩婧凰发现,她这边的暗道入口已经改在了她床边的立柜后面。 “有劳了,我就不送你了,请自便吧。”回到房间,韩婧凰坐在凳子上,伸了个懒腰,说出来的话颇有一番卸磨杀驴的味道。她眼中笑意流转,等着看童栖变脸,不过结果,显然并没有令她满意。 童栖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背对着韩婧凰将披在身上的白色外衫脱了下去,顺手挂在床边的衣柜旁,转身对韩婧凰道:“小姐的提议甚好,童栖允了,不过既然是贴身侍从,自然要与小姐同吃同住才行。” 童栖还在脱自己的衣服,在韩婧凰被这句话皮焦的时候,他已经脱得只剩下最贴身的素白里衣了。 “等等!我的确与祖母提过,想要让你做我的侍从,但你并非府中之人,而且又没有卖身契扣押在此,你完全可以抽身离开,何必委曲求全?”韩婧凰的确是这么想的,她并没有真的想要童栖侍奉在身侧,她不过就是想整治下他,让他知道这大将军府到底是谁的地盘,却没想到,这男人竟然二话不说就同意了,这走向完全不对! “天色不早了,小姐还不休息?”童栖根本就不接韩婧凰的话,他穿着一身里衣,就靠在一边,等着韩婧凰,似乎在给对方反应的时间。 昨天,童栖未经她允许就挖了暗道惹恼了她,她便有了解除二人合作的事情,却被童栖一口回绝,还嚣张的让她试试,如今,她试了,不但没有逼走他,反而被他借坡下驴,名正言顺的住进了自己的院子,韩婧凰有种被自己蠢到的感觉。 她以为她阴了童栖一把,现在才发现,她完全就是设了个套,然后嗖的一声,自己钻了进去。 “童栖,这些是不是都在你的计划之中?”韩婧凰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她忽然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如果这些都在童栖的计划中,那么这个人的心思一定比海还要深。 “没有,小姐的决定倒是令童栖受宠若惊。”童栖一脸奸计得逞的笑容,淡然自若的声音,哪里有一分“惊”的样子。 其实,虽不是全然在计划之中,倒也是预料之内。 “好,既然你堂堂浮屠阁阁主都不在乎与人为仆,本小姐又计较什么。”韩婧凰从凳子上站起来,走到床前,手臂缓缓平伸,“更衣!” 倚靠在一旁衣柜的男人,眼眸微微睁大,嘴角缓缓挑起,这女人,想让他觉得屈辱?那可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走到韩婧凰身前,缓慢的抬起手,手指缓缓的伸平,朝前,碰触到韩婧凰腰间系着的带子,轻轻的捏住,拉开。整个动作如同放了慢镜头,虽有条不紊,却折磨着韩婧凰的每一根神经。 从童栖捏住她腰间丝带的时候,她整个身体就开始变得僵硬,呼吸也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胸口更像是闯进了一只小鹿,疯狂的撞击着她的胸膛,砰砰、砰砰…… 她想要开口喊停,但仿佛一开口,就输了什么一样,所以,她在忍。在这个男尊女卑的天下,服侍一个女子,是对男人尊严的践踏,她想,童栖也一定在忍。那么,就看谁更胜一筹了。 童栖的动作越慢,对韩婧凰来说就越难熬,她能清晰的听到腰带被拉开的声音,能清楚的感觉到没有了腰带束缚的长裙松垮的空隙,童栖修长的五指,在她的眼中突然比锋利的匕首更加令人惧怕。 终于,她挥手推开了童栖再次伸来的手臂。 “你赢了!” 极快的速度奔向床铺,韩婧凰脱掉鞋子,抓起被子蒙头盖了下去,像一只鸵鸟,整个缩紧了被子里,以此掩盖她已经红透了的脸颊。 童栖你到底是不是男人!男人的尊严都被狗吃了吗?韩婧凰已经快恼疯了,不断的腹诽着童栖的不按常理出牌,他的行动反应,都不在她的预期中,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韩婧凰很快就知道了,如果要一个词来形容他,不是老谋深算,不是冷酷无情,更不是温润如玉,只有一个词,那就是卑鄙无耻,卑鄙到极点,无耻到极致! 第27章 暖床而已 承受到突然的重量,柔软的床榻开始下陷,因此,韩婧凰真真实实的感受到,床上多了个童栖。 猛地从被窝里伸出一个脑袋,韩婧凰手忙脚乱的就要下地,然而,越是慌乱,越容易出错,还没彻底从被窝里钻出来,就已经下地了。噗通的一声,韩婧凰半边身子还裹着被子从床上翻了下来。 狼狈的坐在地上,韩婧凰突然感觉到委屈,“童栖你欺人太甚了!” 童栖侧着身子,手肘拄在床上,五指握成拳撑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自然的搭在腰间,说实在的,他真的没有想到,韩婧凰居然会掉下床去,不过明明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干他何事?听到她带着不正常音调的话,童栖暗自哑然失笑,委屈了么?她到底还是一个真正的千金闺秀,即使她表现的再怎么与众不同。 起身下床。童栖赤着脚走到韩婧凰身边,忽然蹲下,双手将韩婧凰连同被子一起托了起来,轻放到床榻的里侧,伸手轻弹,窗幔外的烛光倏地熄灭,黑暗侵袭而来。 “你干什么!”韩婧凰坐起来,黑暗中一双眸子瞪得老大,似乎在时刻提防着床前站着的男人,韩婧凰或许自己并没有发现她强装镇定下的颤抖,脑中蜂拥而至的画面,各种挣扎和痛苦,令韩婧凰的呼吸不自觉的加重,胸口的部位也一阵阵的刺痛,因为她知道,如果童栖真的图谋不轨,她逃得掉的几率很小,就像上一世一样。 “不过是帮小姐暖了下床,小姐何至于如此惊慌?现在床以暖好,小姐尽可安心休息,童栖会守在附近,小姐有事可随时吩咐。”童栖一边说,一边退出床幔,黑暗笼罩下,看不到他的表情。 暖床?暖个屁的床!她什么时候需要他暖床了! 韩婧凰内心十分崩溃,却又无处发泄,只觉得被人戏弄了。 童栖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房门口,而韩婧凰却坐在床上,呆愣了很久。她在想,事情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童栖又是如何缠上他的。童栖与她来说,是上一世不曾存在的变数,她看不清,捉摸不透。兵法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是她从不知童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这场与童栖的合作,从一开始,她就是处于弱势,被动的弱势。童栖要利用大将军府作为隐藏身份的幌子,也正在将江湖的爪牙潜进朝廷之中,这些,韩婧凰不傻,自然知道,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 韩婧凰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的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从今日起,我的衣食住行都要你亲力亲为,童栖公子。”既然这杯苦酒是她自己酿的,那就算是含着泪也要喝完,只不过,她得拉着童栖一起喝,她就是要看看,一跺脚都要令大半个江湖颤一颤的浮屠阁阁主,究竟有多能忍。她更迫不及待的想撕下那张面具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模样。 童栖柔和的笑着,今天的他穿了一身白色衣袍,高束起的发髻包裹在白玉之内,与衣袍相互辉映,像是不染俗尘谪仙,走向韩婧凰身边的座位,白衣轻甩,潇洒自然的落座在韩婧凰的身边,目光在桌上摆着的一众精美菜系上扫过,手中的筷子在红烧肉,卤鸡翅,酱排骨上点过,分别夹了一块,放到韩婧凰的碗中,轻言轻语的开口:“小姐应多吃些肉食,免得太过消瘦。” 昨晚抱着韩婧凰的时候,第一个出现在他脑海的词汇就是“太轻了”。 韩婧凰唇角轻勾,缓缓吐出两个字,“斟茶。” 童栖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走向一旁的茶水桌,衣袂随风翻飞,他一手执壶,一手持杯,从壶嘴倾泻而出的茶水,泛着清香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度,涓涓落入茶杯。 似乎亲自侍奉韩婧凰这件事,与他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堪,他的反应令韩婧凰意外,更是令浮屠阁其他的人惊诧万分。 阁主,在浮屠阁所有人的眼中,都是最为受人尊敬而不可冒犯的存在,童栖,更是凭借自己非凡的头脑和果敢的手段赢得了浮屠阁上上下下的认可,令人们渐渐忽略了他的年纪,江湖上更是没有人相信浮屠阁的阁主不过是一位十八岁年纪大小的少年,他们宁愿相信传说中的阁主是一位白发老者。 童栖,在江湖上是个传奇。 浮屠阁内,不知是多少男女崇敬钦慕的对象,而他现在,却亲自动手照顾一个女子,这怎能不叫人心生郁闷,就仿佛你捧在手里的珍宝,被人当成垃圾一样,总让人不能接受。 受到命令赶来桥边院的三千,来到的时候,就见到韩婧凰惬意的从童栖手中接过茶杯,粉红色的唇瓣刚刚沾到茶水,就打翻了手中茶杯,被丢弃的茶杯似乎不甘心,将体内的水分泼洒到童栖的衣袍前,以证明它真实的存在过。那个女子目光在自家主子被打湿的衣服上掠过,漫不经心的道:“茶太烫。” 似乎是在解释,她打翻杯子的原因,却并没有一丝愧疚之意。 三千握紧手中的锦盒,之觉得心中正燃烧着熊熊烈火,他快步走上前,手中锦盒嘭的一声放到韩婧凰面前的桌子上,他抱拳对童栖开口:“公子,这是您要的玄翎镖。” 三千是浮屠阁的左堂主,年约二十六七,是童栖的得力臂膀,他收到的命令是将玄翎镖送来给韩婧凰,而此时,他一点都不想跟韩婧凰说话,才会对童栖说,是童栖要的东西。 在听到玄翎镖三个字的时候,韩婧凰的眸光忽的亮起,看向桌上的锦盒,这里面装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镖中之王——玄翎镖?“拿来给我看看。”这话,自然是对童栖说的。 第28章 不择手段 第28章不择手段 童栖只是低头瞧了一眼打湿的衣襟,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他将锦盒递到韩婧凰身边,打开。这玄翎镖本就是他为韩婧凰准备的,所以见到韩婧凰感兴趣,他很满意。 看到韩婧凰如获至宝的模样,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那一晚,韩婧凰手持匕首,一刀直取郭冬至命根子的情景。有了玄翎镖,她定是会如虎添翼吧。 锦盒内,整齐的排列着十枚三寸长的玄翎镖,韩婧凰取出一把,闪亮锋利的刀片,刀尾处雕刻处羽毛的纹路,握在手里的质感,令韩婧凰血脉高涨,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试一试了。 “你叫什么名字?”韩婧凰在手指上轻轻滑动摩擦着飞镖的刀刃,语音缓缓,灵动的眸光一下一下的打量在三千的身上。 没有意料到韩婧凰会突然跟他说话,三千抬眸正对上韩婧凰不善的笑眸,拧紧了眉头,没好气的回道:“属下三千。” “哗——” 碗碟撞击破碎的声音刺耳的骤然响起,三千猛地起身跃起,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韩婧凰竟然一拍桌子,身躯翩然翻越,朝他逼了过来,如猛虎下山,要将三千放倒。 三千作为浮屠阁内的高手,是有真本事的,韩婧凰的出其不意一招扑空,三千便没有再给韩婧凰出第二招的机会,他双手成掌,侧身闪避的同时,拍向韩婧凰的后背,将对方远远的推了出去。 没有用擒拿招式卸了韩婧凰的手臂,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因此看着韩婧凰踉跄着几乎就要扑倒在地,他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相救的想法。然而,不过是转瞬的时间,他就只剩下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枚玄翎镖,就在韩婧凰被他推远的同时,急速朝他飞射而来,眨眼之间已贯穿他头顶的发髻,继续飞射到身后数丈远的地方,才叮的一声落地,而韩婧凰,也并没有如他意料那般狼狈的扑在地上,反而优雅稳健的停在了不远处。 发髻散落,一头黑发瞬间掉落,铺散开来。 “三千墨发尽飞扬,果然是好名字。”韩婧凰拍了拍手,幽幽的开口,不只是称赞,还是嘲讽。 三千抬手将散落到眼前的头发撸到脑后,转头看向落在身后的玄翎镖,再转过来看向韩婧凰的时候,仿佛见了鬼一样,完全不能相信,他竟然拜在了一个女子的手中,还是一个看起来柔弱纤瘦的千金女。 “府中规矩,以下犯上,当受仗责,三千刚与小姐动手,已有以下犯上对主子不敬之罪。” 从三千出现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童栖就知道,韩婧凰这个女子,不会不介意,所以,他没有说什么,果然,她给三千上了很好的一课,藐视对手错估对手的实力,是大忌。 三千虽心有不甘,但童栖发话,他也不能顶嘴,尽管从不认为韩婧凰是他的主子,但他的主子都已经自降身份做了别人的侍从,他自然也只能认了,没有求饶,点头认了罚,便起身离去。 其实对于三千来说,仗责这样的惩罚真的是不值一提,不过令他吃惊的是,阁主竟然会为了韩婧凰这个女子惩罚他! 韩婧凰一身绯色裙子,从童栖身边款款而过,带着一阵清爽的香气,不似胭脂水粉扑鼻压抑,童栖一时间想不出是什么味道,面前的人儿已经弯腰将掉落在地的那把玄翎镖拾了起来,白皙细嫩的手指隔着手帕轻轻的擦拭着上面染上的灰尘,目光却转眸落在他的身上。 按照目前她对浮屠阁的了解,童栖作为阁主,就是至高无上的存在,然而被自己的属下撞到他屈尊服侍自己,仍不见他有一丝的尴尬愠怒,她自然不会自恋到以为他惩戒三千真的是为了自己的,就算三千寄人篱下,也绝不是她能动的了的。 “看来,阁主大人很满意侍从这个身份呢。”韩婧凰若有所思的露出了几分笑意,将手中擦拭干净的镖重新放回锦盒内,带着清香之气凑近了童栖身前,“本以为高傲的阁主大人是不会甘愿做我的侍从的,但经过这两日看来,我好像反而成全了你的狼子野心。为了能更加的掩人耳目,方便阁主大人日后行事,不惜对地位不低的三千堂主出手,以此来向众人展示,达到令人以为你真心臣服与我的目的,倒的确是传说中的不择手段。” 在来到绫下之前,童栖的确做了一番精密的安排,然而,在遇到韩婧凰的那一刻,所有的计划全部都打乱了。他以客卿的身份进了大将军府,但这身份并不便于行事,韩婧凰主动送上贴身侍从这样的一个身份,是出乎他意料的,但却是他最为满意的,今日让心直口快,有勇无谋的三千亲自来送这一趟镖,自然已经是算计好了一切。所以,三千的这顿板子,早在收到童栖命令的时候就已经定下了,所以,韩婧凰说他不择手段,事实也的确如此。 也许,在三千或者其他的浮屠阁众人看来,童栖这样做,无疑是一种牺牲,一种委曲求全,不管童栖本人是否在意。然而在韩婧凰看来,这不过都是童栖为达目的在不择手段罢了。 这样的男人,令韩婧凰心生敬佩的同时,也多了几分警惕。 “这样,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好。”童栖并没有一丝被人戳破阴谋的尴尬,反而为韩婧凰的玲珑心思暗暗赞许,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在韩婧凰看来是揶揄的神色,忽然他拉过韩婧凰的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接着道,“小姐也很欣赏童栖这样的人,是吗?” 韩婧凰呼吸一滞,抬起下颚,与其四目相对。而童栖只是暖洋洋的看着她笑着,阳光透过树枝繁茂的叶子,洒在他的脸上,令他深不可测的眸光都柔和了几分,白皙的面颊,深邃的五官,温和的笑意,韩婧凰忽然发现,童栖笑起来,竟然这么好看,明明是一身谪仙般素白的衣服,许是下午的阳光正好,令他此时看起来多了几分魅惑。 脑子里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童栖时,他那一副拒人千里的冰冷模样,韩婧凰突然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 第29章 推波助澜 近在咫尺的女子,直视着自己,错愕之外的,是深藏眼底的戒备之色,表现出来的,清纯秀丽的模样正是十五六岁的孩子该有的,可她眼眸中却藏着一种历尽沧桑,与她的年纪格格不入的神态,有时候,她会让他有他们是同一种人的猜想,但似乎又不是。 童栖扬起了一丝笑,明媚如阳,他一手握在韩婧凰的手腕处,不用力,却也叫韩婧凰挣脱不得。另一只手伸出,收回的时候,带着一阵凛冽袖风,掌心拖着的是装着玄翎镖的锦盒,“此物在童栖手中尚久,却一直被尘封,上次有幸见到小姐飞刀技术精湛,便将这玄翎镖取了来,比起匕首要更顺手些。” 弱肉强食是这个天下的生存法则,不论你是平头百姓还是达官显贵,都逃不出这个命运,上一世的自己,就是血淋淋的例子。童栖说的没错,她的确更欣赏童栖这样的人,但作为合作之人,却有太多危险,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突然转过头来出卖你。她必须要有更多的筹码,才能与童栖抗衡。 在她的人生规划中,除了铲除庄婉母女,灭了郭冬至和凤曦之外,现在又多了一条抗衡童栖。前面三者自然是对大将军府不利必须拔去的毒牙,而后者,却存在太多的变数,好则是一条健硕的臂膀,坏则是大将军府最大的毒瘤。可悲的是,韩婧凰没有选择的权利,浮屠阁没有给她拒绝合作的余地。 “那就多谢了。”韩婧凰抽回手,接过童栖手中的锦盒,走出数步,回眸道,“既然童栖公子已经自甘为奴,不知本小姐的命令你是否全然会听?” 不用白不用,送上门的便宜,不捡的是傻子,既然暂时达成了不平等合作关系,她总要赚点什么不是。眼下就有一件事情,是她不方便直接去做的,但有童栖在。或者说有浮屠阁在就轻松多了。 童栖白色的袖袍轻轻背与身后,下颚微微扬起,看向韩婧凰的目光令她有种被俯视的错觉,他说:“小姐请吩咐。” “昨日郭家二小姐上门找茬的事情,不用我多说,想必你已经都知道了,郭莳丞相可是答应了要重金酬谢我们大将军府呢,但我着实担心郭丞相会出尔反尔,所以,只有将这事传的人尽皆知满城风雨,我心里方能踏实些。”韩婧凰双手拖着锦盒,笑意盈盈,身后的阳光温暖的铺洒在她的后背,在她的身前,拉出一条漆黑的长影,正如她笑颜轻语中丝丝流露的算计和阴暗。 “童栖明白。”要算计丞相府了吗?他似乎很乐意推波助澜一下。 浮屠阁的动作十分的迅速,不过才过了一日的时间,绫下的大街小巷,茶馆戏院,无不谈论着丞相府与大将军府的事情。 “还记得前些天郭公子被人扒了衣服废了命根子的事吗?” 一张方桌上,一位身着麻衣的男子,目光炯炯的向同桌的人开口,不等对方回话,他又继续道:“就是在大将军府隔壁的那条早市街上,想起来没?” “我记得,记得,那天我去卖菜,正好看到了,别提多惨了,血从他的裤裆流出来,染了一片,我估计那玩意是真废了!不过好好的你说这个干嘛,我一想起来,都觉得自个儿的也跟着疼了。”似乎当日的事情还令他心有余悸,忙低头夹了两口菜塞进嘴里。 “嘿嘿,因为,我知道下手的是谁了!”另外一人却似乎没有什么惧色,他笑眯眯的凑近同桌人,开口道。 “谁啊?”人的天性总免不了八卦,即使害怕,还是被好奇心压了下去。 “你猜!”麻衣男子故意呷了口酒,卖起了关子,眼角的余光看到饭馆其他桌上的客人都放下了碗筷,竖起了耳朵,一抹精光在他的眼中闪过,随后,他又道:“那人就是大将军府的千金,玲珑郡主!” “什么!” 这次说话的不是同桌的人,而是旁边桌上的人,竟已经拍案而起,凑到了麻衣男子的身边,自顾自的坐下问道:“这位小兄弟,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有幸见过一次玲珑郡主,那女子看起来温婉善良,不像是能做出这么狠辣的事情来的啊。” “别急别急,听我慢慢说。”有其一就有其二,其三,见一人凑了上来,其他桌上的人,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围了过来,很快,这张不大的方桌周围,就围满了人。 “郭公子平日有多么的德爱兼施,尊老爱幼,爱护妇孺的,不用我多说大家都懂的吧?” 麻衣男子说这话时候,语气那叫一个九曲十八弯,再看他眼睛不停的眨啊眨,嘴角噙着的满是嘲讽的笑,众人立刻会意的附和:“哈哈,那是,这街头巷尾的大家都有目共睹的。” “所以,郭公子见大将军府的男人都在上阵杀敌,怕府中的女子太过寂寞,好心的上门送安慰,哪成想这大将军府岂是他说闯就闯的,而玲珑郡主又是个性子烈的,郭公子偷腥不成反而把自己的小鸡给丢了,被守在玲珑郡主身边的侍卫直接从墙的这头扔到了墙的那头。” 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讲究,麻衣男子口中的反话,令在座的人听来,都忍不住一阵阵嗤笑,暗叹男子的幽默,什么德爱兼施,爱护妇孺的,明明就是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再说他好心的往大将军府送安慰,说白了不就是欺负大将军府上没有男人嘛?听麻衣男子说完,大家在心里,已经将郭冬至鄙视到了地下几层去。 麻衣男子说完清了清喉咙,干咳了一声,立刻有人很有眼色的递上一杯水给他润嗓子。 第30章 突然心动 “本来这事,大将军府没有往外说,也没有人知道,毕竟关系着玲珑郡主的颜面,可是郭家二小姐前日突然大闹将军府,一口咬定是玲珑郡主伤了他哥哥,还拿出一张什么字条栽赃玲珑郡主,这下彻底惹恼了人家,誓要告御状,郭丞相闻风赶来,立刻低三下四的赔礼道歉,而且诡异的是,郭丞相竟然承诺要送大将军府千两黄金,南海珍珠一颗以及一个千年老人参作为赔礼,至此,玲珑郡主和大将军府的怒火才得以熄灭的。” 麻衣公子讲的唾沫横飞,就仿佛身临其境,大家听得意犹未尽,不过也有人提出疑惑,“前面都说的通,不过郭丞相为什么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给大将军府呢?” “当然是因为他们理亏在先啊!”不用麻衣男子说话,已经有些心思聪慧的开口回答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闲聊了起来,郭冬至的事情,在百姓的心中已经真相大白,故事讲完了,没有人再去留意那位麻衣男子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人群中。 这件事很快就如同插了翅膀一样飞进大街小巷,传遍深宫相府。 丞相府内,郭冬至双眼放空的看着棚顶,满脑子都是他再也不能人道这件事情,几日之间,整个人已经瘦骨嶙峋了。郭莳摔了杯子,狂躁的暴喝道:“玲珑郡主,你狠!”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知道想要去哪里,气血突然间上涌,眼前一黑,一头栽倒了地上,惊起丞相府内一片急切呼声。 皇宫深院内,皇帝凤世邦慵懒的半靠在床上,听完黑衣影卫的报告,眯着眼睛问道:“你觉得玲珑郡主如何?”黑衣人闻言,并未作声,他只是个听命办事的影卫,哪有权利发表任何言论,皇帝瞧了一眼,摆了摆手让他下去,自言自语的道:“寡人倒觉得这丫头很有意思。” 韩婧凰手握着玄翎镖轻轻摩擦,听着百灵绘声绘色的讲着街上的传闻,比麻衣公子当时讲的细节多了不少,清冷的眸中泛起笑意,人呢,在添油加醋这方面,总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不过这以讹传讹的效果,她甚是满意。 不过没想到,童栖这人还真敢狮子大张口,她不过是说要将事情散布出去,没想到童栖竟然还要了人家的钱和宝贝,据说,那南海明珠是郭莳花了重金求得的,而千年老人参更是他珍藏几年的宝贝,传言中都已经知道了郭莳将用这两样东西和千两黄金给大将军赔礼道歉,就算郭莳想要矢口否认说都是谣传,也没有人会信,反而会更加认为丞相府别有用心,尤其是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的那位,现在的郭莳,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 战场上讲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郭莳这次是赔了儿子又损钱,有的他心痛,肉痛的了。 手中的玄翎镖,缓缓抬起,手臂与胸前持平,目光汇聚成一点,落在不远处的标靶上,嗖的一甩,玄翎镖脱手而出。 “中了!” 百灵在一旁手舞足蹈的叫着。 “又中了!” 百灵兴奋的将手中的镖继续递给韩婧凰,崇拜不已的看着韩婧凰用力射出的每一镖。然而韩婧凰却只能扶额,百灵虽自幼随她,却不曾学过一点功夫,就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没有,她该怎么告诉这个傻丫头,只有射到红心才算中了,而不是射到靶子上就叫中了呢? 因为听到街头巷尾的传言,韩婧凰的心情显得很不错,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她扬起袖子轻擦,继续练习玄翎镖。其实她的飞镖技术的确不错,但这玄翎镖却并非一般的镖,它品质非凡,由深海精铁打造而成,不似一般镖的厚重笨钝,反而轻盈些许,但也正因为如此,使得韩婧凰的力量很不好掌握,想要招无虚发,看来是要下一番苦功夫的。 全神贯注的韩婧凰并未发现一道白色靠近,她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镖与靶之间,朝百灵的方向伸出手,等着百灵将玄翎镖放到她的手中,然而等到的,不是冰冷的利器,而是一只有着温度的手。 童栖远听着百灵兴高采烈的叫着中了中了,他还颇为吃惊,想着韩婧凰第一次拿到玄翎镖对三千出手的时候,镖穿过三千的发髻掉落在地,那时他就知道,韩婧凰还不能完全的驾驭玄翎镖,否则,面对这样的至宝,她哪里舍得让它落地蒙尘,她的初衷,应是将镖插在三千的发髻中才对。 走过百灵的身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看到一直纤瘦的手臂伸到自己的面前,肤质嫩白,五指纤长,透过微张手指间的缝隙可以看到铺着整齐石头的地面。手指轻轻颤抖着,似乎重复了太多的动作而有些疲劳,让他忽然有想握上去的感觉,然后,他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指尖传来的温度,令韩婧凰回头猛然对上了童栖的眼。惊讶过余,她抬眼轻笑,“这件事办的不错,浮屠阁果然名不虚传。”一边说话,一边试图将手从童栖的掌心内抽出来。 “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不知小姐打算如何奖励我?”童栖知道韩婧凰口中的那件事指的是郭冬至的事情,散步一个谣言这对他来说虽然不值一提,但达到的结果却非同小可,如何做到是他的本事,成果在此,理应嘉奖。随后他走到韩婧凰身前,伸手将她的另一只手一并握在一起,大手包着小手,他又道,“玄翎镖被世人成为镖中之王,想要驾驭它并非一时半会儿就可以的,小姐当以身体为重。” 话落,韩婧凰感觉到酸胀的双手被一股热流包围,这才发现被握住的手指竟有些颤抖抽搐,想到是童栖正在用内力帮她舒缓疼痛,丝丝暖意从指尖流进心里,扰乱了思绪,都说十指连心,她想一定是这样的原因,才会令她的心怦然一动,乱了原本平静的节奏,不过她面上却极力镇定着,甚至莞尔勾唇道:“不知,这样的奖励,童栖公子可还满意。” 童栖顺着韩婧凰的目光,落在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双手上。 第31章 舍不得我? 这样的韩婧凰,在童栖看来,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垂低了眼眸,脸上漾开暖阳般的笑意。不论是韩婧凰开始的强装镇定试图将手抽出,还是现在的看起来毫不在意言语挑衅,不过都是在逞强,这个女子,就算处于劣势,也依旧有她坚持的骄傲。 她不愿在人前示弱,即使她的心已经翻江倒海。她看起来,和某个时刻的他多么像。 童栖缓缓抬头,朝通往前院的路看去,算算时间,丞相府的人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松开握在掌心中的小手,他开口道:“童栖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小姐今日已经练了很久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去去就回。” 韩婧凰抽回手,不自觉的动了动手指,丝丝清风划过肌肤,带走还残留着的余温,忽然的凉爽,让人产生瞬间的留恋。一抹异样的情绪从心头快速散去,她眸中清波静止,竟出奇的乖巧点头,几乎不可听闻的“嗯”了一声。 阳光渐渐西斜,洒落一地的温柔,看着那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小院的门口,良久,脚步才抬起。 当市井舆论铺天盖地而来的时候,郭莳从最开始的恼怒已经镇定了下来,就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宁静,他沉着脸思考着,近日曾反复逼问过郭冬至,得到的答案都是同样的,他说他是收到了韩婧凰的字条才去大将军府赴约的,当然,没有人知道那字条出自韩婧凰的左手,而派出去的人没有带回丝毫有用的消息,再加上突然兴起的传言,这终于令他重视起来,事情远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那么,为何突然中立的大将军府要对他下手?这其中,定有什么原因,思及此,郭莳这一次,亲自带着传言中的千两黄金,登上了大将军府的门。 郭莳坐在马车内,闭目沉思,摇摇晃晃的马车驶向的地方,正是大将军府。 童栖一身雪白衣袍,纤尘不染,虽不张扬却依旧与众不同。有种气质,与生俱来,他只需要简简单单的站在那里,便令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这样的气质,童栖只要想要,他便有。此时来来往往脚步匆匆的人,都忍不住侧目斜眼看过去,却无人敢仔细打量,只能心中暗暗狐疑,此人是谁? 他缓缓的走着,在他来到大门口前方的宽敞空地上的时候,郭莳的马车正好停在了大将军府的门口,马车的身后,跟着另一个载着沉重箱子的车子。负手而立,微扬着头,他见到郭莳一身绛紫色棕色花纹的复杂袍子,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波澜不惊的眸中隐隐冒出了两串赤红色的火苗。 刚冒出头的怒火还为来得及长高,感受到身后的脚步声,转瞬就被掩去,童栖缓缓勾唇,“小姐莫不是舍不得我?” 才刚说的他去去就回,韩婧凰却还是尾随其后跟来了,他说一句舍不得,倒也合情合理。 韩婧凰径直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冷幽幽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调笑,她说:“郭丞相亲自登门致歉,本小姐怎好避而不见,童栖公子这自恋的症状不轻,可该早些用药方可,切莫放任自由。” 这是在说他自恋是病,不能放弃治疗的意思? 童栖惊讶,没想到经过各种条条框框的制约下长大的将门千金,也有的这样一口伶牙俐齿,“多谢小姐关心。”童栖嘴巴一咧,故意曲解如此浅显易懂的话,含笑开口。 二人一来一回,脸上都浮现出了并不单纯的笑,各有深意。 韩婧凰的出现,很快就将府中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这里是前院,不同于韩婧凰自己的桥边院,对于童栖这个名字,很多人都还是只听过这个名字,未见其人,现在见到自家大小姐身边的白衣男子,二人似乎相谈甚欢,不禁都悄悄的瞧了起来。 如此气质非凡的二人站在一起,自然引人注目,郭莳抬眸,目光便与站在不远处的二人撞了个正着。 站在面前的一男一女,像是一对金童玉女,然而,这并不是值得他留意的事情,他的目光从一开始,便直接落在了那一身白袍之上。深棕色的眸子,先是一眯,将白袍之上的人脸看清后,眯起的眸子倏然睁大,连头都不自觉的朝后微微仰去。他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寒如刀剑的目光从那双眼睛迸射而出,似仇恨,不共戴天,这时,他的呼吸都产生了一瞬间的停滞。 是他!那张脸是他! 王正道! “玲珑见过丞相大人。”仿佛没有见到郭莳的失态,韩婧凰朝前走了几步,与郭莳颔首为礼,自称玲珑,是不想在对方的面前降了身份。 听到韩婧凰的声音,郭莳才快速收回目光,抬脚走过面前的台阶,到了韩婧凰二人的跟前,忙笑道:“郡主有礼了,老夫此番前来,是来兑现前几日的承诺,来人,将黄金和南海明珠,千年人参抬上来,给玲珑郡主过目。”后面的话,自然是对身后的下人吩咐的。 话落,他的目光再次落在童栖的身上,距离近了,看的更清楚了。只见面前的男人,垂着眸子,并没有看他,规规矩矩的样子忽然令他有些怀疑,刚刚的那一眼,凌厉冰寒的目光,是他的错觉。再看了两眼,竟然连第一眼看起来很是相似的外貌都不一样了,看来是他杯弓蛇影了。 怎么可能是那个人,毕竟那个人,六年前就已经死了,而且,就死在他的手里。 ------题外话------ 首推求收,有缘看到这句话的亲们,请收藏,加入书架,蓝蓝爱你们! 第32章 突来一吻 韩婧凰没有一丝客套的收下了郭莳送来的东西,说了希望大将军府和丞相府友好往来之类的几句言不由衷的话,便送别了郭莳离开。事情进展的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的令人心生不安。 “我总觉得事情还没有完。”韩婧凰望着郭莳离开的方向,见到那两扇大门被徐徐的关上,凝眸开口。 表面上,这一仗似乎韩婧凰大获全胜,废了郭冬至,还反咬了丞相府一口,但她心底深处,却涌上出些许的不安,仿佛这只是一个开端,而且,是个不受她控制的开端。 童栖没有答话,因为他清楚的很,韩婧凰的猜想是对的,从看到郭莳的一瞬间,往事历历在目,很多令他遗忘的东西,也正在渐渐的想起来。 思绪越多,眸子越是深沉,周身散发而出的冰冷寒意,一点一点的增强,令在一旁的韩婧凰挑眉诧异。侧头轻唤一声:“童栖?” 然他并没有答话,“难道,他与郭莳之间有什么仇恨?”韩婧凰心中闪过这个疑问,此时的童栖,与重生而来的他第一次见到庄婉的时候,表现的颇为相似。再想起郭莳那样老谋深算的一个人,在见到童栖的时候失神的样子,她不禁眸中一亮,如此说来,童栖一定要赖上大将军府的原因她似乎明白了,眸光立刻晶亮一片。 童栖与郭莳,有仇怨。 她眼见童栖眉心蹙起的疙瘩,忽然抬起自己柔弱无骨的小手,轻轻朝那里伸去,她有种错觉,好像只要抚平了那蹙起的眉头,她们就能达成统一战线一般。 当韩婧凰的指尖伸到童栖的眼前时,那双冰冷出神的眸子嚯的动了,紧紧的盯在韩婧凰的脸上。 “……”韩婧凰惊的手掌缩了一下又停在那里,却忘记了收回手。她看到,那目光深沉冷冽的射向她,眸低深处还残留着来不及褪去的嗜血杀意。 “你没事吧,还以为被勾了魂。”韩婧凰强自镇定的唤出声,暗暗的深呼一口气,缩回自己的手,装作轻松的开口。 童栖被没有立刻答话,落在韩婧凰脸上的目光,嗜血猩红逐渐褪去,周身不近人情的冰冷也随之消散,他缓缓抬手,在自己的太阳穴处轻轻按了按。 原来,还有这么多事情是被他遗忘的。 人的记忆有时候很奇特,他需要特定的时间或者特定的事物出现,你方能见到它本来的样貌。当郭莳那张脸清晰的出现在眼中时,连带着多年前的一幕幕无足轻重的画面,就都连成了线,化成了剑,成为了他们王家被满门抄斩的引线。 郭莳,郭丞相,你等着吧,这些账他会替王栖桐,也替他自己,一笔一笔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终于从那段令人不舒服的残破记忆中醒过来,看到韩婧凰收回去的手,忽的伸手一扣,欺身上前。 “童栖!”韩婧凰惊呼一声,人已经被他用力带着朝前走了一步,几乎靠在了童栖的身上。 轻缓的勾起嘴角,迎着夕阳余晖,露出笑容,童栖定定的看着韩婧凰,如清泉碰石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冷清却悦耳,“小姐刚刚的表情可是怜悯?” 他清楚的看到韩婧凰抬手朝他伸来的时候,黝黑清澈的眸子中赫然写着的两个大字,“怜悯”。韩婧凰无法否认,因为在那一瞬,她的的确确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许是气场太过相似的原因,她怜悯的其实是她自己。 “这世上只有弱者才需要被怜悯,我想童栖公子你并不需要是吗?”韩婧凰没有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不该有的情绪,如此开口,是说给童栖,也是说给自己。 因为韩婧凰的这一番话,童栖握上她手腕的力道缓和了些许,然而,就在韩婧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童栖却突然欺身上前,鼻尖在碰触到韩婧凰额前碎发的刹那,动作戛然而止。 带着暖意的微风拂起女子的长发,发丝像是一只挠痒痒的小手,挑衅的擦过挡在它前面的面颊,在其上面肆意的撒野。鼻尖处痒痒的触感,令童栖浑身一个激灵。 这并不是一个接吻的好时机,他苦涩一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差一点就鬼使神差的亲了上去,究其原因,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只是因为夕阳太美,春风袭来。 长长的睫毛如两片扇子轻扇,突然在面前放大的俊脸令韩婧凰脑子霎时间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反应。她隐约明白,童栖貌似想要吻她,但为何突然又停了下来呢? 呸呸呸,你在想什么呢,难道你还希望他继续不成吗?刚产生这样的疑问,韩婧凰便立刻在心里恼了自己。 清亮的黑眸中,并没有看清此时的童栖是何表情,太贴近的距离,让她感受到对方炙热的呼吸扑打在脸上的感觉,带着淡淡的清凉香气,不知是何种她不曾见闻的熏香,甚是好闻。如火在烧的感觉,忽然从脸颊蔓延到耳后,脖颈,直至全身。 “小姐害羞的样子,真让人心动。”意识到自己的情不自禁,某些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童栖须臾之间便开了口,字里行间的*意味,却偏偏是被他不含一丝情绪的语气说出了轻蔑嘲讽之意。 一句话如提壶灌顶,将韩婧凰泛起的羞赧之色瞬间尽数浇灭,随之替代的便是羞愤,恼怒。 童栖又在耍她!这次,她誓要耍回来,不就是比谁更不了脸吗,她就不信,她两世加起来的脸皮会输给他! 手腕转动,挣脱童栖的钳制,五指成爪抓在那一袭白袍的肩头处,脚尖轻点,嘴唇微凸,猝不及防的凑了上去。 “啵!” 一个清脆响亮的吻,落在童栖充满质感的薄唇上。 “本小姐向来不喜半途而废。”一吻落毕,韩婧凰后退半步,拉开二人的距离,灵动的眸中闪着不服输的星芒,对童栖刚刚的行动,进行了从言语到行动的*裸的强烈鄙视。 他想做而不敢做的,她敢! ------题外话------ 首推求收藏!求收藏!求收藏!(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看到这一章,亲们就没有什么疑问吗?比如童栖的故事?好吧,蓝蓝只能说这么多了…… 第33章 扑倒欺负 柔软的唇,蜻蜓点水的在脸上落下一吻后快速的离去。 不喜半途而废? 如此明显的挑衅话语,大胆的行为,不难碰触到童栖作为一个男人的逆鳞,他眸中的诧异一闪而逝,暗暗的想,这傻女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惹火烧身吗? 抬头望着嘴角噙笑的男人,似乎感觉哪里有些不对。 怒了吗?不是! 韩婧凰忽的发现什么,急切的厉色自眼角闪过,身躯迅速朝后一跃,同时一只玄翎镖快速从腰间抽出,猛地朝前刺去。 她不怀疑自己稍微反应慢那么一点,就踏入万劫不复之地。 “叮!” 韩婧凰只感觉手腕一阵发麻,闪亮的镖器直接掉落在铺设了石块的地面上。 接着,与童栖尚有两步距离的韩婧凰身躯猛地受到强烈的拉扯力朝前撞去。 韩婧凰只感觉自己撞到了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地方,不知童栖是不是故意的,拉在她手臂上的力道出奇的大,女子的力气本就和男子无法正面交锋,况且她又被卸了武器,不过,韩婧凰可不是会轻易认输服软的人,身子靠过去的同时,她眸中精光泛滥,借力握拳朝面前的胸膛挥去,由于用力过猛,导致她直接和被自己撞到的身体来了个360度翻滚。 “咚!” 她借着惯性,直接将童栖扑倒在了地上,二人的身体重量与大地亲密接触,发出沉闷的声音。 “我们去床上滚可好?” 声音温柔而迷人,气息喷洒在韩婧凰的面庞耳际,韩婧凰直接打了一个冷颤,一双沉不见底的的眸子猛然与韩婧凰四目相对,如果不是眼眸深处的暗火,韩婧凰就要以为这男人是见色起意了! 好什么好! 韩婧凰一把推开童栖,心中无数眼泪竞相坠落,悔不当初,童栖突然释放出的强烈寒意,甚至还带着杀气,她自然是先出手为强,却不想,如此出其不意还是被他卸了玄翎镖。然后,她的确是想让童栖吃个暗亏,可是,为何他竟然连摔倒,就还要拉着她垫背! 气恼的翻了个白眼,颇为慌张的想要童栖的身上爬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因为无处借力下手,一时半会儿愣是没能好好的站起来。 “我有句话还没有说。”童栖轻挑长眉,健臂一揽,不轻不重的力道,落在韩婧凰的后腰部位,瞬间令韩婧凰如同按了暂停键静止了下来。 二人一下一上,韩婧凰努力的撑着身子,可仍旧避免不了与童栖的身体碰触,韩婧凰的衣衫撘落在童栖的身上,只要童栖在她后背的手稍微用力,她的腹部就要紧贴在童栖的身上。 “什么话?”此时此刻,除了这句话,韩婧凰再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韩婧凰难得的小女人扭捏样子,童栖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另外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到韩婧凰面前,轻轻弯曲道:“想知道?” 韩婧凰看向童栖勾着的手指头,条件反射的想要后退,第六感告诉她,有危险,然而搂在她腰身的手臂显然并不同意。 “我不……”不想知道这几个字还未说完,剩下的话便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她猛地瞪大双眼,怔怔的看了好久,脑子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一张犹如尽心雕刻过的刚毅脸庞,缓缓放大,缓缓放大,由清晰变为模糊的时候,韩婧凰猛地清醒! 他要亲她!他要证明他并不惧怕亲她! 不! 抬起手,五指快速捂住自己的嘴巴。 “啵!” 一声清脆的吻声在韩婧凰的额头响起,连带着额头处传来一湿润的触感,一张铁血薄唇带着无尽的柔情,在韩婧凰光洁的额头上印上印记。 “童栖,你欺负人!” 韩婧凰嗷嚎一声,发现自己怎么挡还是没挡住某人的铁唇,顿时觉得自己刚刚抬手的动作真是太蠢了,童栖要亲吻她的额头,她却捂上了自己的嘴,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想法更邪恶,天啊,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也不想见到面前这张脸了! 一气之下,韩婧凰死死的抓着童栖胸前的衣襟,秀拳高高的扬起,朝着那张俊逸的脸上砸去。既然没有地缝给她钻,她就毁了这张脸,以后也就再也看不到了!她恨恨的想着。 落下的拳头瞬时被一只大手包裹,童栖的眸子流转出很少见的愉悦神色,目光缓移到韩婧凰的手上道:“你揪着我的衣领,说我欺负你?” 现在的姿势,是韩婧凰跪爬在童栖的身上,一手攥着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任谁看,都会认为,童栖才是受害者。而她,更像是想要逼良为娼,见对方不配合就要通过暴力途径来解决的那一方。 韩婧凰终于意识到,童栖这个对手,究竟有多难缠,他一边说着这样的话,却故意抓着她的手不放,就算她想抽出手,避免误会,也已经晚了,这厮,白白长了一张小白脸,里子里面全都是黑成了墨汁一样的坏水。 第34章 上门女婿 此处是大将军府的前院,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见到这一番场景,先是惊得张大了嘴巴,接着就是低着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的样子跑开。 留意到周围人的目光,韩婧凰尽力放松自己紧绷的身体,她不想继续激恼童栖,至少在她武力值不是对手的时候,她不应再选择硬碰硬,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是她没有认清现状,错估了自己与童栖的实力,更错估了童栖的阴险程度,她本以为,自己重活一世,已经没有当年十五六岁的女子懵懂羞涩的小心思,跟童栖比脸皮,她不会输,却忘记了,她上一世也不过享年十八岁而已。 至于童栖,在他的身上,她总能感受到并不属于他外表看起来大小的心智,似乎,那张十八岁年轻的皮囊下,装着的是一个比她还要历经沧桑的灵魂。 “你抱起来很舒服。”童栖似乎全然没有看到周围人急匆匆的步伐,印在对方额头上的那一吻和掌心中传来的柔软温热,令他心猿意马的想起了什么,浅色的薄唇轻启,说出了一句很直白、也很真实的话。 然而,童栖充满情真意切的话,听在韩婧凰的耳中,却无异于是轻薄的挑逗,她心中暗骂了一声“流氓”,僵硬的咧着嘴角,尽量柔声的掩饰自己想撕了对方的心道:“你打算一直在这里就这样抱着我?” 终于从童栖的魔掌中挣脱出来,韩婧凰起身转头,就见到百灵正面对着院子边的一颗大树自言自语。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 静下心听到百灵自我催眠似的在那默念,韩婧凰不仅扶额,这时候,难道她不应该冲出来将她拉起来,保护她才对吗?放任她受欺负,自己却在这自欺欺人的,是做什么? 如果韩婧凰此时问出来了,百灵一定会睁着无辜而天真的大眼睛反问回来“难道小姐不是在和童栖公子亲热吗?” 不能怪百灵想多了,实在是她看到的情况就是这么一回事,她家小姐主动亲了童栖公子不说,又把人推到在地,居高压上,而童栖公子虽吻了小姐的额头,可小姐似乎并不满意,这事,怎么说都是她们小姐太过彪悍,希望不要吓到童栖公子才是。百灵弱弱的想着,转眸朝童栖送去一个大大关怀的眼神。 这一幕,落在韩婧凰眼里,肺都要气炸了,她怎么就不知道自己何时养了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一甩衣袖,不再理会伸手的两人,黑着脸朝桥边院走去。 说童栖阴险,也是当真阴险,他非但没有任何解释,反而借坡下驴的冲百灵露出一抹尴尬和局促来,硬是令百灵确定了心中的想法,童栖公子是受害者啊! 不过能被她们家小姐看上,也是童栖的福气,以后就留在大将军府,做个上门女婿也挺不错的,想法一出,百灵立刻狂点头,嗯嗯,这样真不错! 韩婧凰主仆二人相继离开后,童栖才伸手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那一袭白袍虽然染了尘,却仍旧不失风采飘逸。 夕阳已经完全藏匿在了天边,西方的那片天,像是涂抹了胭脂一样的诱人颜色。 一日,又过去了。 与韩婧凰近距离的接触,不是头一次,也正因为不是头一次,有种感觉在他压抑良久的沉寂的心底开始狂吼、呐喊。 这种感觉,像是一块石子突然落在平静的湖面上,惊起一圈圈涟漪,是什么?最后他只能无奈一笑,就算他能说服自己是一个人寂寞久了,太久不曾与异性接触过的原因,但就在刚刚,他自己身体诚实而直接的反应,告诉他,不仅仅如此。 独属于韩婧凰的淡淡气息,倔强不屈的脾性和她心狠手辣时的模样,都不着痕迹的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住进了心里,似乎一颗种子,用不了多久,就会悄悄的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 对于男女之爱,他虽不曾经历过,却并不陌生。在他成为王栖桐之前的那时候,耳濡目染,或是道听途说的故事那么多,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韩婧凰,这个女子,将会成为他第一个动心的人。 “阁主,琰王的信。” 童栖走回到北城院的门口,三千便迎上前,将一个密封的信封交给了童栖。 “伤势好些了吗?”童栖的目光落在三千走的并不顺畅的步子上,开口问道,虽然关于惩罚他的事情,他不曾解释,但并不表示,他不在意三千。 三千立刻抱拳颔首道:“,三千皮糙肉厚,一点小伤,不算什么,而且庄婉还送来了药膏。”他的确心思粗犷,但总有人善于揣测心思,所以在他有怨气的时候,已经有人代替童栖解释过了,他受了一点皮肉哭,却换来了他们浮屠阁在绫下更稳固更牢靠的身份。 童栖闻言,长眉挑起,庄婉? 竟然把手伸到了他的地盘,真不知道是该说这个女人蠢呢,还是蠢呢?他浮屠阁的人,心智犹如磐石,岂是一瓶小小的药膏,就能收买的?看来,大将军府内是的事情,暂时不需要他插手了,凭韩婧凰的脑子,完全可以将庄婉这样的人婉转与鼓掌之间。 “知道了,下去吧。”童栖淡淡的朝三千吩咐,随后将手中的信件拆开。 第35章 琰王凤南 寒潭一样的眸子在信纸上一扫而过,简短的几行字落入眼中。 童栖回房换了一身装扮,退去这一身素白衣袍,换上了件墨蓝色缎面衣衫,下身是一条黑色裹腿长裤,一双黑色绣麒麟镶金丝的长靴蹬在脚上,将长达腰间的黑发简单的在发尾处系了一根白绸带子,转身之间,披上一件黑色的大麾,动作潇洒自如,整个人摇身一变,便露出了可睥睨天地的霸道气势,这才是他,浮屠阁阁主——王栖桐! 脸上的表情,也在大麾罩在身上的刹那尽数敛去,周身的温度瞬时直线下落直至冰点。就宛如韩婧凰第一此见到他时候的模样。 “流光!” 冷喝一声,门口立刻显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流光,是浮屠阁内、也是这个江湖轻功最好的人,从没有人能跟上他的步伐,流光人如其名。 “去六角亭!”童栖话落,之间两道黑色残影,自大将军府的上空划过,转瞬之间,寻不得踪影。 六角亭并非一个亭子,而是坐落在距离绫下百里外的一个小城,那里,有浮屠阁的据点。 童栖与流光策马赶到的时候,已经是翌日一早了。 浮屠阁的人已经在此接应,迎着童栖二人入了一间名为“万里客栈”的地方。 迎面走来一位男子,二十四五的年纪,一身大红色的衣袍鲜艳如血,一顶金冠熠熠生辉的束在头顶,他长得极为俊美,一双狭长的凤眸,似妖似魅,然而比这一身妖娆红衣和雌雄莫辨的容颜更夺人眼球的,是他周身所散发出的王者之气,凌厉而强势。 此人,便是天饶国皇帝的第五个皇子,名凤南,封号琰王。 一黑一红的两道身影,在朝阳努力从云层中撕开一道缝隙,洒下柔和的光芒时,立定在了一步之遥的位置。他们看起来完全是两个气质的人,一个冷峻,一个妖娆,然而,他们就这样对视着,似乎又有那么一点极为相似的东西在牵扯着。他们相互毫不客气的审视十数秒之后,相视而笑。 眼底流露而出的,是同样的一种情绪,那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他还是一样,妖冶无双。 他依旧没变,拒人千里。 “一路可还平安?”童栖率先开口,墨色长靴上前一步,与男子肩并肩缓步朝前走去。 “有你在,当然。”言语中,是对童栖实力的肯定,更是无尽的信任。男子转头,目光落在童栖散着头发的头顶,狭长的凤眸浮现笑意,“一年不见,又长高了不少。”脑海忽然浮现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还是只到他腰间高度的样子,转眼间,已经长到了他的耳鬓处。 童栖也跟着笑笑,“你忘了,我才十八。” 二人并肩走进屋子,相邻坐在方桌的两边,想起凤南在信中提到的事情,寒眉冷蹙道:“按照进度,三天后便是你入城的时间,到时,会有人按捺不住想要对你动手,你可做好准备了?” 凤南离开皇宫已有十一年,这期间,除了两次应招入宫外,他从没有在绫下出现过,而这次,他以探望太后为名,自动请缨返回绫下,自然是引起了有心人的留意,比如太子凤扶和锦王凤曦。就算凤南流放在外一辈子,只要他身上还留着皇室的血,就一样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与皇位而言,他是有意还是无意,这自然就成为了凤扶和凤曦最想要知道的事情。 所以,他们会试探,通过各种手段,各种途径,得到他们想要的答案。凤南如果没有妄想最好,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在这条王者之路上,向来都是鲜血淋淋,你死我亡。 童栖的提醒,凤南自然也想得到,凤眸淡然的看着面前人,“我会提前两个时辰,在破晓时进城,已经安排了人接应,不会有事。” 童栖闻言摇了摇头,一手拿过桌上的紫砂茶壶,微微倾斜,一股苦涩的芳香便从壶嘴四散开来,随着涓涓的声音停止,童栖将面前斟满的一个杯子推到凤南的面前,“如此一来,太子殿下的一番苦心不是白费了?” “你的意思是……”血色的袖袍在桌上划过,凤南的手指在桌面一下下的轻轻敲打着,目光自茶杯起,移到童栖的身上,凤目轻挑,缓缓的开口,后面的话没有说完,他似乎懂了他的意思,只是…… 童栖端过身前的茶杯,朝凤南举起,做了个邀约同饮的姿势,“殿下只需要按时出现在城门口就好,剩下的事情,自然有锦王替我们做。”浓香的茶水,顺着咽喉一饮而尽,童栖朝凤南意味深长的一笑。 随后,他忽然起身,手臂长伸,一把搭在了凤南的肩头,“我赶了一个晚上的路,先休息了。” 身高本就矮上那么一截,此时他勾搭在凤南肩头的手臂,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协调,然而,周身肆意的慵懒之气,反倒令人格外舒坦。话落,童栖勾着凤南的脖子便朝一边的床铺倒了下去。 噗通一声,两个人的身躯便砸在了柔软的床铺之上。 “王栖桐,你这不抱人无法入睡的习惯还能戒掉了吗?”红衣与黑袍相互叠加,凤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妖魅的凤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疑惑,甚至还有疼惜。只因为他知道,王栖桐有个不为人知秘密,那就是他只有搂着人才能睡得着。 王栖桐这三个字,他已经一年不曾听到了,在浮屠阁,他一手建立的浮屠阁,所有人都只恭敬的叫他阁主,甚至他们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其实是王栖桐。也只有凤南知道,童栖不过是他掩人耳目的化名,他是王栖桐,曾经是,现在也是。 “恐怕,难了。”童栖侧卧在床上,抽回勾在凤南脖子上的手臂,转而轻搭在一袭红衣之上,苦笑一声。 究其原因,许是冰冷的尸体见了太多,他以为自己已经麻木了,却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发现,他依然需要一具有温暖的身体,方能让他确定,自己依然活着。 他知道这是病,是心病,可似乎无药可医。 第36章 异世灵魂 这不是二人第一次同床共榻,早在三年前,凤南就曾伴他入睡,其实,说起来,王栖桐也不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习惯的,似乎就是在三年前,他们从地狱爬出来之后,他就再不能安然入睡了。 与王栖桐相识的这六年间,他们都成长了太多,经历了太多。凤南突然在想,那么六年前的王栖桐,他是什么人? “你以前,在成为王栖桐以前,是做什么的?”凤南说完,才转过头看向身边的男人。对于王栖桐,他知道的远比别人多,他甚至知道,这副十八岁的皮囊下,住着的是一个与他同龄的灵魂,一个来自异世的灵魂。 “当兵的。” 童栖,不,他是王栖桐。王栖桐嚯的睁开眼睛,一袭火色闯入眼中,声音缓而轻的继续道:“你不说我都快忘记了,我曾经居然是个当兵的,呵呵,睡吧,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因为一句问话,勾起王栖桐尘封在心里六年的故事,除了凤南,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曾是一个文明时代的军人,他父亲是,他爷爷也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令他成为了一个正直,勇敢而善良的人,他似乎并没有见到过人性的阴暗面,直到,在他十九岁的那一年,一场恐怖袭击令他丧生。同时也开启了他的第二个人生。 没错,他穿越了。 以一个十九岁的现代灵魂,进驻了一个十二岁的古代少年身上,从那一天起,他成为了王栖桐。 一个与他自己同名同姓同样貌的,崭新的王栖桐。 然而,他并没有重生的喜悦,这个全然陌生的古代,在历史书上不曾留下一丝一毫痕迹的古代,与王栖桐来说,和地狱并没有任何区别。他用一个月的时间去接受他穿越的事实,去接受这里的皇权至上,高低尊卑。当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好好的在这里生存的时候,等待他的却是一次次的生死厮杀,用他的世界观没有办法理解的杀戮,人命如草芥,似蝼蚁,不值一提。 果然是重生,他见到了从前只有听闻过的所有人性阴暗,丑恶,曾经美好的世界观轰然崩塌的时候,他似乎才终于明白这个世界的残忍。 那些个暗无天日的日子,他以为他已经死了。 从地狱爬出来的那一天,他的身体里,仿佛住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曾一度以为自己精神分裂了,幸好,并不是。除了留下不能独自入眠的病症外,一切安好。 凤南知道他似乎勾起了对方并不愿忆起的往事,语气轻挑的开口问道:“你王栖桐如果想要个暖床的,难道还会没有?” 然而回答他的,是王栖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他说的没错,以王栖桐现在的身份,想要个暖床的人,简直轻而易举,不论男女,但是,能令他全然放心,安心入梦的人,就寥寥无几了。 时至今日,初次与王栖桐见面的画面,依旧很清晰,令他难忘。 那是一个艳阳如血的傍晚,绫下的大街小巷都贴着丞相王正道蓄意谋反的满门抄斩的告示。 他站在一处最高的山峰上,对着绫下的方向,遥遥相望,他念着的,不是那里的山珍海味亦不是那里的繁华富饶,而是那位身处冷宫中的母妃。 “殿下,这里风大,回了吧。”他已经站在那里半个多时辰了,如果被人发现,他悄悄的从钟楼山离开,到了绫下的边界,会引来不少的麻烦,所以身后的奴才已经第二次开口催促了。然而就是在他一转身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了不远处正在挣扎的少年。他提步便朝着走了过去,身后有奴才压低了声音的呼声,“前面是乱葬岗,晦气的很,去不得啊!” 他当然知道,前面是乱葬岗,也正因为如此,这附近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不会令宫中的那些人发觉。 他走近的时候,一个*着上身的男孩,十一二岁的样子,刚刚推开压在他身上的染血的尸体,坐在原地,喘息着。 “你是何人?”满目的荒凉,刺鼻的腐烂气息夹杂着腥臭的味道,令他皱着眉头停下了脚步,对坐在那的男孩开口问道。 男孩愣了一下,随后脱口而出,“卧操,这是演得哪出?” 虽然不是很明白男孩话中何意,但那一脸震惊的模样,就仿佛是有人和他开了个天大的玩笑一样。他又重复了一遍,此时已经杀意四起,如果这个男孩将见到他的事情泄露出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甚至会连累到他的母妃。 话落良久,坐在地上的男孩突然直勾勾的看了过来,冲他诡异的一笑,他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是王栖桐,你信不信?” 当时他就觉得,那神情,完全不是一个十一二岁孩子该有的,开始他只以为他是少年老成,直到很久以后,才明白,原来此王栖桐非彼王栖桐。 那一年,他们都是十九岁。 第37章 抱头痛哭 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 王栖桐醒来的时候,凤南已经悄然的趁他睡熟时抽离了身子。叫来万里客栈的老板,也就是浮屠阁的一名长老,交代了一些事情后,他便带着流光,披星戴月的重新返回绫下。 一来一回,王栖桐已有三日不曾出现在韩婧凰的面前,整个大将军府的人,都说不曾见过童栖公子出府,可是他的的确确就不在府内,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韩婧凰秀眉皱起,童栖他去哪了? “小姐,奴婢觉得童栖公子根本就是个不靠谱的,现在人都找不见了,还有那个素锦,这么多天,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百灵小声的嘀咕着,抱怨了一番。 “不在府里,自然就是在外面,走,我们出去转转。”韩婧凰说着,拉上百灵就出了府。 绫下的街道一直很热闹,她早就知道,但依旧被眼前的人山人海场景惊到了。 人头攒动的主街上,想要走一步,都难上加难,而韩婧凰这位千金之躯自然是不能与众多寻常百姓相互挤来挤去,便只能站在不远处瞧着,猜测着前面是不是有什么热闹。 “小姐,是怜玉楼的两个当家红牌在吵架,都是唱着吵的,那声音妙得很。”百灵从人群里钻出来,笑嘻嘻的对韩婧凰讲,说完,还不舍的回头看去。 怜玉楼是绫下最大的一家戏院,里面唱戏的有男有女,韩老夫人喜爱听戏,韩婧凰也曾陪同老夫人来听过几次,整个戏院内,最出名的莫过于茶香和叶秀两位当家红牌了,能听到这两位的嗓音,没有个几十两银子是万万做不到的,而现在,就在大街上,怜玉楼的两个顶梁柱吵起来了,而且还是唱的,这的确能令很多人大饱耳福,更何况,还有那么些趣味性。 “可听见她们吵的是什么?”韩婧凰问。 “好像是因为一个叫齐玉海的人偷了茶香小姐的钱袋子,而那个人又是叶秀小姐身边的,所以两个人就吵起来了。”百灵说完,才觉得不过就是一件小事,竟然会引得两个才名远播的人唱骂街头,颇有小题大做的意思。 齐玉海是吗? 这个名字,她知道。 上一世,曾名扬整个绫下,以男子之身拌作女子,将整个绫下的戏子全部比了下去,曾受到常茉长公主称赞,“冰肌人玉骨心的天仙妙儿,真是令女子都自惭形秽了去”,后得世人雅称“冰玉公子”,然而许是天妒红颜,不,蓝颜,齐玉海在名声最大时候,突然自缢了,没有人知道原因。上一世,关于齐玉海这个名字,韩婧凰一直都只是听说,如今若是有幸能在他落难之时,伸出援手,落些恩情,日后说不定能有所帮益。 看着百灵有些迷惘的样子,韩婧凰唇角带笑,“走,我们也去看看。” 百灵平日里看着虽古灵精怪,倒也是斯斯文文的,可今日在韩婧凰前面开路的样子,却彪悍异常,两只手左右推搡着,口中嚷嚷道:“借过借过。”硬是给韩婧凰撕出一条路来。 韩婧凰才走过去,就看到人群围着的中间,除了茶香和叶秀两位美娇娘外,地上还倒着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而且,他的上衣竟然已经被扒光,在这个还凉意袭人的北方三月里,男子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他就是百灵说的齐玉海。 “人赃并获证据全,叶秀你还有何言?”茶香捏着嗓子,一句话唱出,探出双手搔首弄姿,嗓音身段,都是极佳的。 “玉海本我远方亲,养他十载吃与穿,却不想竟忘教做人,如山铁证在眼前,我亦不能护周全,茶香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我替他来偿还钱。”叶秀说着噙了一把泪,同样连说带唱引人怜。 “你既如此说来,此事我便不与追究。”唱罢,茶香与叶秀两人终于握手言和,相视而笑。 韩婧凰明显的看到了,那笑容中不为人知的几许深意。 此一番对话,令在场的围观众人顿时唏嘘不已,叶秀是个重情义的,茶香也是通情理的,都是这个齐玉海不学无术,才害得两位小姐吵了起来。一番热闹,以完美的结局收官,两位花旦携手离去的时候,如花笑颜中得意万分,当人群渐渐离散,韩婧凰走到齐玉海的身边,俯身低头看着*上身在地上蜷动的人儿,正要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转头看来后,就直接扑了上来,抱着韩婧凰,突然嚎啕大哭。 本来准备好的一番威逼利诱的话,尽数吞了回去。 她蹲在那里,齐玉海的头就贴在她的小腿上,手臂紧紧的搂上了她的脖子。哭声凄厉无比,*光洁的背狠狠的颤抖着,三千青丝凌乱的洒在地上,他抱着韩婧凰,哭的像个孩子。韩婧凰双手突然不知该放到那里,最后缓缓地落在了齐玉海的头上,顺着发丝轻轻的梳着,一下一下的梳着,她的心,被那悲恸的哭声感染了,竟也跟着难过了起来。 韩婧凰正欲开口安慰,还没来得及,就听到埋在她腿边的头甩出来一个字“妹。” 认错人了?韩婧凰第一个想法就是齐玉海认错人了,因为这件事,曾发生在她身上过。接着她就知道是她想多了。 他哽咽着说,“妹妹,我妹妹死了,妹妹,死了……” 一句话,比起他凄厉的哭声更令韩婧凰震撼,她的身躯猛然一僵,胸口像是被一把刀锋利的刺穿,瞬间痛的不能呼吸。她想起了她的哥哥,上一世的韩拂晓在看到她胸口插着发簪的时候,是不是也同脚边的男人一样,悲痛欲绝?答案是肯定的,她知道,只是他的哥哥感情含蓄而隐忍,并没有像齐玉海一样失控到哭成这般。 眼泪夺眶而出,韩婧凰脚下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将面前的男子揽在怀里,抱着他的背,哭得天昏地暗,再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第38章 香艳一幕 喧闹的大街,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如此戏剧化的一幕,有人认出了韩婧凰,停下了脚步,不知道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又是唱得哪一出。百灵见到自家小姐失控,急急的唤了两声,却都淹没在了齐玉海震耳欲聋的嚎啕大哭声中。 渐渐的,韩婧凰与齐玉海的周围,再次围上了一群围观者。 许是哭得累了,齐玉海的声音渐渐小了小去,肩膀还是不停的耸动着。韩婧凰也终于在释放过情绪后,扶直了齐玉海,直视道:“以后跟着我,你愿意吗?” “嗯。”那双染过泪的眸子如同经过洗涤的天空,清澈干净,让人从心底里舒服,齐玉海重重的点了点头。 伸手让百灵将自己扶起来,韩婧凰的目光四下扫视一圈,冷声道:“本郡主的笑话可是很好看?” 刚刚哭过的声音有些沙哑,但那开口的冰冷语气,依旧威慑不减,众人立刻鸟兽做散,自古民不与官斗,他们自然懂得这个道理。 韩婧凰亲自伸手,将齐玉海搀扶起来,有心人见状立刻送上一件外衣,罩在那*瘦弱的身上。韩婧凰转头看了一眼送衣服的人,是一位卖烧酒的年轻小贩,朝百灵使了颜色,百灵立刻从钱袋里取出银子递了过去。 “走,我们回家。” 不理会世人的眼光,韩婧凰就这样牵着齐玉海返回了大将军府。重活一世,她早已不在意其他人怎样看她,她十分明确自己的目标是什么,她要的是什么。 在韩婧凰的身影渐行渐远的时候,某间茶楼的二楼窗户也缓缓的关上。 墨色的大麾内,罩着一个健硕的身子,冰冷的刚毅唇角,缓缓勾起,“去查。” “是!” 不需要问,做属下的自然知道主子说要查的是谁,除了被玲珑郡主抱了又带回府的齐玉海,不做第二人想。 王栖桐也没有想到,自己刚到绫下,就见到了这样一场好戏,他清楚的看清韩婧凰走向齐玉海的时候,脸上的算计阴谋,连一丝同情都没有,却在对方抱着他哭起来后,一脸的感同身受,更是泪流满面,哭到失控,这到底是为何?就像她在面对郭冬至的时候,那滔天的恨意,同样让他无法理解,更是查无所获。 “韩婧凰,你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呢?”王栖桐自言自语的暗暗开口。 安顿好齐玉海后,天色已经晚了,韩婧凰想了想,还是打开了暗道的门,去了北城院,不知道童栖这家伙有没有回来,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问。 按照上一世的时间来算,琰王应该与前日回到绫下了,可是这一世,竟然迟迟不见他出现,她不关心琰王,却关心余菲菲。 就在昨天,余菲菲亲自登门拜访。 见到她的两只黑眼圈,立刻从怀里七掏八掏地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到桌子上,“给,早晚两次,涂抹在眼睛周围,还有好好睡觉,别老想些有的没的。” “恩,知道了,那晚的事情有没有被人察觉到?”韩婧凰压低了声音,不知道自己去济世药铺找余菲菲的事情,有没有人知道。 余菲菲摇了摇头,“放心吧,没人多问什么,不过我最近倒是听说你身边养了一个男侍,此事是真是假?” “如果是真的,你有什么看法?”韩婧凰忽然凑近了余菲菲,试探性的开口。 余菲菲直视着韩婧凰,正襟危坐认真的回道:“婧凰,不管别人说的多么难听,我都支持你,相信你。” 不需要理由,跟没有条件,她就是信她,韩婧凰笑了,就冲这一句话,余菲菲就将是她此生绝无仅有的朋友,“他们说的那个人,就是你上次救的那一个。” 余菲菲这次倒是吃了一惊,随后阴脸眨着眼睛道:“我就说嘛,果然是你的小情郎,对了,他的伤势怎么样了,想到你可能抓药不方便,我就把药带来了,药铺还有病人,我就先走了,有时间记得去看我。”将一包药搭配好的药放到桌上,余菲菲说完立刻起身告辞,不给韩婧凰出言骂她的机会,笑着跳着就跑出了屋子。 如此心思细腻而善良的姑娘,却不得善终,这一次见面,更坚定了韩婧凰要护她今世平安的想法,更对自己上一世没有珍惜她们之间的友谊感到后悔。 从暗道的门口走出来的时候,迎面一股女人的胭脂味道扑面而来。她心生疑虑,蹙着眉朝前走去。 王栖桐房间的暗道是在书架的后面,她绕过书架向里面走去,便看到那个男人穿着一身素白里衣,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正放在以前的扣子上,见到突然闯进来的韩婧凰,神色微微一怔。 一条纤细修长*的雪白大腿,突然从童栖的身后露了出来。床上除了王栖桐,还有一位女子。 女子媚眼如丝,斜靠在床上,半遮半掩的酥胸外露,见到韩婧凰,扯过被子盖在腰间,该遮住的却相反的全露了出来。韩婧凰看得到,女子穿着一身轻纱,薄如蝉翼,诱惑至极。 这样香艳的一幕,令韩婧凰的心脏突然有些承受不住。 第39章 温柔的吻 她愣了片刻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抱歉,打扰了,我这就走。” 说罢,转身就走,几乎是夺命狂奔,撑着夜明珠的暗道仿佛有银河那么长,韩婧凰感觉自己走了很久,都没有从暗道爬出来。她看到了什么?童栖正在脱衣服,床上的女子风姿万千,这样的情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明明是她打断了别人的好事,为何她会觉得如此的愤怒,没错,这样的情绪她清晰的认识到就是愤怒。 童栖是浮屠阁阁主,几乎掌管着大半个江湖,他有几个姬妾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与人同欢又干她何事?韩婧凰这么对自己说,可心底的另一个声音又立刻跳出来,那她又算什么,那些温暖还有那个吻,又算什么? 如果童栖不曾对她有过什么想法,那么那些近乎暧昧的瞬间又作何解释?亦或是,这些令她芳心蠢蠢欲动的时刻,与他来说不过玩笑一场? 该死的! 韩婧凰咬紧了嘴唇,想要将脑海中不断重复的那个画面忘记,可是失败了,她越来越愤怒,越来越急躁。 是了,她早就应该明白,童栖对她好,对她体贴的照顾,都是做给别人看的,那些不过是他们之间合作利用的一部分,是她多心了,而那个吻,更是可笑,是她主动送上去的不是吗?她如何蠢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就认真了呢? “韩婧凰,你真是白死一次了!” 仅此而已,就令她心猿意马了,真真是对不起上天许她的重生。韩婧凰自嘲的苦笑,低咒出声。重活一世,她应当做个无心之人,方能立于不败之地,怎么就忘了呢! 暗道内紧随而来的王栖桐,脚步忽然顿住,他隐约听到了什么。 难不成…… “童栖,你是眼神不好,还是品味太差?!”静静的夜色下,一声充满鄙夷挖苦的话,从韩婧凰的口中发出,床上的那位女子,的确身姿曼妙,但那神色却太过浮躁轻挑,与青楼妓子无异。然而这样的一番话,停在王栖桐的耳中,却带上了一股吃不到就说葡萄酸的浓浓味道。 “童栖自认为看上的人,不会错。”王栖桐从暗道款款走出来,还是那身素白的里衣,没有穿外套,他话中所指,韩婧凰却并未读懂。 韩婧凰愣了一下,猛转身,不知道自己的话,有没有被听了去,不过见到王栖桐并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才微微放下心。 “*一刻值千金,你不去陪你的美人儿,来我这里做什么?”韩婧凰说着,脑海中的画面再次浮现,她恼怒的瞪着王栖桐,咒骂着他不是好东西。 王栖桐他知道韩婧凰误会了什么,更清楚她愤然转身离去的原由。那张娇俏笑脸上瞬间蒙上的错愕,转身时强忍的痛楚,都令他的心也跟着一紧,他想起自己在茶楼上见到韩婧凰与另外的男子相拥时自己的心情,那抚摸在他人发丝中的指,轻拍在别人后背上的手,每一个动作,都令他心底的火蹿高一丈,那是怒火,也是情火,他知道。所以他想,既然两人心意相同,他应该跟过来。 “童栖此来,自然是因为床被人占了,无处安眠。”王栖桐随手将身后暗道的门推上,似乎表明了他不想再回去。 韩婧凰忍不住嗤的声笑了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难道以童栖阁主的实力,会在那区区弱女子之下?若不是你授意,童大公子的床谁敢擅爬?其实明说,你童大阁主仪表堂堂,在江湖又是地位非凡,就算娶上十个八个的女子,也无可厚非,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风流佳话,你……” 韩婧凰继续口中的冷嘲热讽,不想才说至一半,下颚突然被人抬起。听着韩婧凰那字字带刺的话,声声充满讥讽的童大阁主,都令他心生不悦。 王栖桐关上暗门的手在静谧的空气中划过,抚上韩婧凰的下颚,随后,低头凑去,用自己的唇,堵上了那张刻薄喋喋的嘴。他并不急着入侵,只是轻柔的在那泛着甜香的嘴唇上摩擦,舔舐。 与第一次的吻相比,这一次的感受尤为真实,韩婧凰感觉的到唇上酥酥麻麻的触感,轻缓的动作极尽温柔。然而,一种屈辱感却油然而生,韩婧凰猛地推开王栖桐,“你混蛋!就算我打扰了你的好事,也不是你能随便侮辱的!若是想发泄,本小姐可以给你去隔壁街的花楼买一群回来!” 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好事,让他箭在弦上却没得发,所以,这混蛋男人才跟来羞辱与她的,就算她承认,她鬼迷心窍的对他动了心思,也不代表,他就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她韩婧凰有自己的尊严! 第40章 男人本能 “误会大了!” 王栖桐心里暗道一声,他听得出韩婧凰话中意思,但却不知该如何解释,他无力垂头,想着如果他的情史不是那么的一穷二白,或许也不会做出令韩婧凰误会丛生的事情。不过,他总不能任由她猜忌下去不是。 “我只是想用行动告诉你,我的眼光究竟如何。”王栖桐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如水温柔而深情的看着韩婧凰,甚至带着那么点宠溺的味道。 在王栖桐面前,韩婧凰总觉得自己的思维明显的迟缓,这句话在心里咀嚼了两遍才回味过来,他的意思是他喜欢的是自己?看上的也是自己?言下之意,她还不错?那她见到的那一幕又是怎么回事?心里有些乱七八糟,一时间理不清了。 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王栖桐再次伸手,抬起韩婧凰的下颚,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你看到的,我是要将衣襟的扣子扣上,而并非解开,那个女人,我从未动过半分心思。”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那位女子是浮屠阁当中一员,擅使毒,名为姚茵。若不是因为白天见到韩婧凰与一男子相拥而泣,令他心生烦忧,也不会想到将姚茵找来暖床,毕竟,这么多年来,除了凤南和那个人之外,没有人能睡到他身边。他叫了姚茵来,也的确是出于一种对自己心思的检测,那种莫名的悸动,令他兴奋的同时也不安,所以,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他对韩婧凰的感情究竟是不是所谓的爱情,他知道,爱情这东西,是排他的。 姚茵来了,当那胭脂浓香扑鼻而来的时候,他心里想着的念着的,全都是韩婧凰,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叉一样做了件蠢事,这样的感觉明明白白,哪里还需要姚茵多此一举,所以他自嘲的笑了笑,将刚刚解开的扣子,极快的重新扣上。而就在这时候,韩婧凰不期而至! “我曾听说,男人的床笫之欢未必需要多少心思,那是本能的驱使,不知,童大阁主对这种说法,有何见解?”若是换成上一世,这一番话别说从她口中说出,就单是听一听,都能令她面红耳赤,而现在,韩婧凰就是面无表情的说了出来,甚至还带着讥讽的调调。 王栖桐寻了人来暖床,这是事实,其实像是他现在这样的年纪,正是血气方刚之时,绫下的多少官家子弟都早有通房侍妾了,所以,就算他仅仅是为了泄欲,也并不为过。只是这种想法一出来,韩婧凰就觉得莫名的呼吸一紧,思绪忽的想起了她的母亲,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子,能容忍父亲对陈姨娘的专宠,那一瞬,她忽然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凄凉和无奈。 不知道面前的女子眼底渐渐浮上的悲凉是为何,王栖桐听着从韩婧凰口中说出的“床笫之欢”,长眉轻挑,竟不知这闺秀千金也有这样大胆的时刻,女子独有的嗓音说着如此直白的话,王栖桐忽觉腹下异样。 这话并没错,男人有时候只需要泄欲,无关感情,但人之所以称为人,与动物的区别便在于人尚有理智,可以自控。但有些时候,本能这东西,也着实不好控制,就比如现在,仅仅是因为韩婧凰的一句颇为直白的话,竟叫他起了反应。 “小姐说的那是畜生,并未男人,真正的男人,只有在能令自己心动的人面前,才会知道何为本能。”王栖桐说着,再次吻上了韩婧凰。 这一次,他不仅仅是抬着她的下颚,而是直接将韩婧凰抱个满怀,双臂从她的腋下搂抱住她的腰身,纤细而柔软,感觉很美妙。这一吻,他轻撬开女子的贝齿,瞬间化作恶龙,肆意侵犯掠夺。 韩婧凰整个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推开他,还是就此沦陷。交缠纠结在一起的唇舌,充满男性力量的气息,刺激着她的神经,身躯紧紧的贴着一个坚实宽阔的胸膛,炙热滚烫。静的没有一丝声音的夜晚,韩婧凰听到一声声强劲欢快的心跳声,噗通,噗通,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亦或,是他们共同的。 面对能随时勾起自己*的人,其实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王栖桐索取了一个长长的吻后,心中的欲火不但没有被灭去,反而像是浇了汽油一样,越燃越烈,越烧越猛。 放过那张小嘴,任凭女子无力的靠在自己的怀里,王栖桐轻声的在韩婧凰的耳边道:“有些事情,不管你承不承认,都是真实存在的。” 韩婧凰的双手,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搭上了王栖桐的肩。她将自己的头埋进自己的手臂和王栖桐的脖子中间,这句话,她懂。 此时此刻,她喜欢童栖,这是个不容她争辩的事实。 第41章 睡地板去! 鼻息间,王栖桐身上的清凉味道很好闻,不似熏香,带着丝丝冰爽的感觉。韩婧凰贪婪的吸了一口,王栖桐说的对,她的心思已经明了,而她,不打算逃避,而且,这样的感觉似乎也不错。 “童栖,你是我生命中的变数。”韩婧凰对自己说,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她的人生,都已经渐渐的脱离了轨迹。但韩婧凰不知道的是,漫长的人生中,还有更多的未知在等着她,这不过是个开端。 “今日之事,我暂且不追究了,不过你还打算回去吗?”韩婧凰将头抬起来,微微支起身子,开口问道。 她只是想到那个叫什么姚茵的女人还睡在王栖桐的床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便开口问了,这句话在王栖桐听来,却成了另外一个意思。王栖桐扬起了唇,收紧了环抱韩婧凰的双手,俯首道她的耳际,“我早说了,我是来借宿的。” “那恐怕要委屈你了。”韩婧凰拨开王栖桐的手臂,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后退一步,“晚间天冷,地板虽铺了毯子,依旧容易着凉,童栖公子要注意了。” 韩婧凰说完便转过身去,她心中的烦躁因王栖桐而起,又因王栖桐而终,此时的她已经恢复了正常,不是刚刚那个失控狂躁的人了,也许这就是爱情的奇妙之处,她能令一个人发疯,同时也能令这个疯子转瞬恢复正常。 回到床边,将一床蚕丝被朝着地上扔去,她不想让他回去,但也没说让他睡床。况且,她桥边院的地板也不是谁都能睡的呢,这么想着,好像还是王栖桐捡了大便宜似的。 王栖桐长臂一伸,那蚕丝软被便落在了怀里,目光透出几许诧异,让他睡地板?全天下,恐怕只有韩婧凰有这个胆子,不过,这倒是让他的心思忽然飘了很远,眸光有一瞬间的涣散,回神后,加深了脸上的笑意,顺从的将被子横扑在地上,没有丝毫抗拒的仰面躺了上去。 他想到了什么? 韩婧凰不知道,将粉红色的床幔放下,成为了一道朦朦胧胧的屏障挡在了二人的中间。身子镶嵌在柔软的床铺,韩婧凰缓缓的侧身,透过床幔,去看在烛光照应下的人影,还没来得及看清,烛光忽然闪烁两下,熄灭了。 黑暗像是纱布突然从天而降,笼罩了房间,封锁了她的所有视觉。 各自想着各自的故事,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婧凰沉沉的睡了过去,说实在的,她一开始的时候,还会担心王栖桐会不会趁她睡着了做些什么,但转念又想,以王栖桐的本事,若想做些什么,何必等到她熟睡,如此想来她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也就安安心心的约会周公去了。 而地板上的那个人,却在黑夜中睁着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每每到了这样的黑夜,他的心就会无法平静,身体会极度寒冷,他需要一个有温度的身体伴他入睡。 他曾逼着自己闭眼,然而只要上下眼皮一碰,他就能看到刺目的鲜红血迹,流淌着、飞溅着滚烫的灼伤他的皮肤;身体在混沌的边际即将睡着的时候,耳边就能听见一声高过一声的惨叫,哭喊,咒骂,求饶,刺耳凄厉,有别人的有他自己的;有时候,恍惚中的他会突然见到闪着寒光的利剑,染血的匕首,朝他刺来,每每这时候,他总会猛然睁开双眼,满目猩红,一身虚汗,整个人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一般。 百般尝试尽数失败后,再次独自面对这样的黑夜时,他便不再睡了。 他可以就这样睁着眼睛,整整一晚。 那些画面是潜藏在他心底,被他抛弃的,对生命的敬畏,对死亡的恐惧,在越深人静的时候,那些深深掩藏在心底角落的东西,就会喧嚣着张牙舞爪的出现,撕碎他所有的武装。 他的皮肤超乎常人的白,似乎没有血色,与他长期的睡眠不足有直接的关系。曾经有凤南陪着他,后来凤南离开的一年,有另一个人替代了凤南,成为了他的暖床之人,然而,这次,那人并没有跟来,他自从来到绫下,每一个晚上,都是靠强力镇静的汤药来入睡的,然而仅仅如此,最多也就是两个时辰,还是会惊醒。 当初他以身体不适为由,住进了大将军府,那一身淡淡的汤药味道,令他的理由充分了几分,而且也正如韩老夫人所知道的,他的院子每天都在煎药,这一点,反倒证明了他的确是来绫下求医的,打消了韩老夫人的疑虑。 现在,药应当早已经煎好了,只不过药在北城院,而他今夜不想再回去了。 床幔的那一边,有女子细细的呼吸声,她睡得那么安详,这对于失眠的人来说,的确是一种挑衅。 王栖桐起身,拉开床幔,目光映着星光落在女子姣好的睡颜上。将地上的蚕丝被卷起,轻手轻脚的放到了床上,长腿一迈,他也跟着上了去,一股恶趣味突然从心底蔓延,刚毅的唇角,在昏黄的星光下,勾出邪魅的弧度。 ------题外话------ 喜欢的读者宝贝们,记得加入书架,收藏哦,你们的收藏是对这本书最大的肯定,也是对蓝蓝最大的支持,让我看到你们,看到你们! 第42章 顽劣往事 他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他有深刻的自我认知。 前世,在军区大院长大的他,是整个军区的噩梦,只要提起他的名字,无人不要皱起眉头骂一句“这泼猴!”因为他生肖是猴,所以他自诩孙行者第二,而这大院中的人们,不论明里暗里,都叫他泼猴。而他,也从不愧对这个响当当的名号。 比如,他会在凌晨三点,突然吹响紧急集合的号角;在寒冬腊月,带着他的小跟班们往校场上洒水,等着结冰后看士兵们一个个摔得叮当响;在军区门口抢站岗士兵的枪,或者故意和执勤的人玩一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尽管每一次恶作剧之后,都要面临关禁闭,惩罚,他依旧乐此不疲。 被所有人恨得牙痒痒的同时,他已经渐渐地修炼成精,将将军区大院变成了他的花果山,还收获了一群小猴子,而唯一能降服他的如来佛祖,也就是他的父亲,却并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管教他,无非就是一次比一次时间长的关禁闭,但用他的话来说,只要心中有阳光,世界就没有黑暗,所以,小黑屋什么的,他不怕。对于他如此强大的心理素质,他父亲还是很满意的,讲真,真正对禁闭没有畏惧的士兵,不多,而他的儿子偏偏就是其中一个。 在王栖桐十七岁的一年,他曾做过一件被称作人神共愤的事情,然后足足被关了十五天的禁闭。重建阳光的那天,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很长时间走不出阴影,可是,迎接他们的是王栖桐璀璨的笑脸,他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半个月没见光,看我白了没?”惹得他的小跟班们笑的前仰后合。 那时候,打死他也想不到,有一天,照亮在他心中的阳光会熄灭。 王栖桐蹲下身子,仔细端详着面前的那张睡颜,他忽的就想起来十七岁那年做过的一件事,眼中肆意着流光溢彩的锋芒。 食指与中指并拢,在韩婧凰的睡穴处轻轻一点,之后,他的动作变得轻柔缓慢,小心翼翼,伴随着的是一声声唰唰的碎帛之音。 只见王栖桐不知从哪里取来的剪刀,正在韩婧凰的衣服上进行创作,剪刀在衣衫上游走,笑容在王栖桐的脸上荡漾,他敢肯定,这一定是一件非凡的艺术品。 片刻过后,大功告成。 一地的片片裂帛,碎布轻纱,而床上的女子,则穿着类似一套白色紧身的抹胸晚礼服,优雅的平躺在床上。 三千长发如瀑般铺散在床上,映着那裸露出来的香肩更加的纤弱,紧身的晚礼服包裹出韩婧凰玲珑有致发育极好的身材,在臀部以下的裤子,都被王栖桐减了去,露出两条纤细的长腿。 “呵呵,呵呵呵。” 王栖桐看着看着就笑了起来,如果那身抹胸晚礼服不是用韩婧凰的外衣剪成的,如果那凹凸有致的曲线不是他将身侧多余的部分塞到她身下的话,或许还能入眼,但此时此刻面前的场景,却只能令他忍俊不禁。他不知道一会儿解了睡穴的韩婧凰,醒来见到自己现在的模样,会作何反应,那表情定当精彩万分吧。 他还记得第一次创作的时候,那个穿着他亲手剪裁的衣服的人,一脸的哭丧相,却惹笑了一群人。那个人是副旅长的侄子,与他打赌输了后,穿着天下间绝无仅有的比基尼,绕着军区大院狂奔了一圈后,意外的成为了他的好兄弟。 他不指望韩婧凰也能成为他的好兄弟或者好兄妹,他今日所做一切,都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说实话,这样幼稚可笑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了。 看着即将醒来的韩婧凰,他忽然发觉,沉睡在心底深处的另外一个自己,也有转醒的迹象。 这样是好是坏? 脑袋昏沉沉的,眼皮轻颤了两下,韩婧凰缓缓睁开眼睛,感觉自己这一脚睡得格外死。传遍肌肤的清凉令她忽然一怔,转头便对上了王栖桐的目光。 韩婧凰看到地上的碎布,正疑惑的时候,一低头,脸色顿时就黑了。 如果韩婧凰会骂人,此时一定有一万头草泥马在她心中狂奔而过。 她的脸黑一下,又白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淡定的扯过一旁的被子盖在身上,动作优雅从容,如果忽略她我的泛白的指节,会以为她似乎并不在意。将自己裹好后,她才再次转头朝王栖桐看去,却发现,刚还站在地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童栖,你别让我逮到你,否则,我一定要将你剥光丢到河里去喂鱼!” 空旷的房间,传来韩婧凰一口银牙几乎咬碎后的一声怒吼。 走到门外的王栖桐,忽然萌生出一个念头,韩婧凰会不会以身相许?转而就觉得自己可笑之极,他何时需要这样的方式来得到一个女人,更何况还是一个原本就属于他的女人。 ------题外话------ 之前看到有读者留言,说男主流氓什么的,他本就是在现代活了近二十年的灵魂,很多事难免有现代的思维掺杂在里面,况且,蓝蓝塑造的男主,从来就不是什么高大上的正人君子,他腹黑,他阴险,他无赖,他流氓,这正是我要表达的,最后群么么哒,早安! 第43章 素锦复命 素锦被韩婧凰派去调查小莺父母的事情,离开前她本以为小事一桩,到了却发现,枝枝蔓蔓牵扯出来了太多,因此,足足花费了近七天的时间,才终于带着不菲的收获回来复命。她是先回的北城院,却没有见到王栖桐,之后才来的桥边院,却不想,竟然在这里见到了他们的阁主。 阁主是从大小姐的房间出来的?素锦暗暗想着。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笼罩了一层轻纱,门口摆着的春秋花卉,绿叶上晶莹剔透的沾着晨露,已经天亮了。 素锦朝王栖桐颔首为礼,从怀中拿出一张颇有厚度的信封,双手递出,这里面,是她花了七天时间调查出的东西,不论是对韩婧凰还是浮屠阁,都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 “这是小姐吩咐的东西,素锦你亲自交给她才合适。”早晨的声音带着微哑和一丝慵懒,不大不小的声音正好透过门窗传进屋内的韩婧凰耳中。 素锦回来了! 随着听到素锦这个名字的同时,庄婉的那张美丽面庞立刻蹦到她的眼前。尽管这几日庄婉不曾明着找过她的麻烦,却也不曾老老实实的消停去。百灵叽叽喳喳的在她耳边,说着的都是她是如何往北城院献殷勤,如何栽赃陷害陈姨娘等等的事情,然而,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被陈姨娘收拾的服服帖帖。 素锦回来的正是时候,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行动了,希望素锦不会让她失望。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找衣服穿,素锦已经进来了。 首先闯进眼帘的是地上片片布料,凌乱的丢在地上,好一片狼藉,然后是韩婧凰裸露的香肩玉臂,衣衫不整。素锦神色猛然一怔,很快又恢复平静,只是再看向韩婧凰的目光多了几分莫名的敌意。她快步走去,从衣橱里随意取出一套藕粉色的长裙,替韩婧凰更衣梳发。做了平日里本该由百灵做的事情。 本还觉得换个人伺候不习惯,但看了看天色,还为大亮,按照平日,百灵要再过半个时辰才来。 韩婧凰一边由着素锦挽发,一边仔细的看着素锦查到的东西。 很好,很好,小莺果然是庄府和大将军府之间信息传递的桥梁,从小莺父母那里查到的东西来看,大将军府的所有家底都已经被庄婉母女摸透了,每一个和大将军府有来往的官员,来往的时间,次数,都被清清楚楚的记录着,而这并不是令韩婧凰最为气愤的,令她无法忍受的是,韩雅芝和庄婉母女二人,竟然将她母亲的所有嫁妆全部通过小莺父母的手变卖了,卖的钱一分不少的全部进了庄府,就连大将军府名下的不少铺子都在悄然间更名成为了庄婉。 如果按照这个进度下去,用不了多久,大将军府就会成为一座空壳,而庄婉和韩雅芝就是两条肥的溜圆的蛀虫。 身为浮屠阁的高手之一,素锦用了七天时间查到的当然不仅仅这些,另外的那些纸张落在韩婧凰的眼中,勾起她的嘴角不断上翘,这些可是好东西,她一定要好好利用,这会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刚回头,准备夸奖一下素锦,还没开口,就传来了百灵的一声惊呼。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百灵进来,见到坐在梳妆台前面的韩婧凰,和站在她身后的素锦,微微一愣后,接着就扑到韩婧凰身前道:“表小姐带了人去齐玉海那里了,说是要打杀了她,为保小姐清誉。” “她敢!” 韩婧凰拍案而起,抓起桌上的一根樱花发钗,随意的一插,已经转身朝下人住的来福院子走去了。 将齐玉海接到大将军府,本来是打算寻个客房给他住着的,但齐玉海执意要求要去下人房,韩婧凰便依了他,但这可不代表,真的将他视作下人。想到齐玉海日后的飞黄腾达,庄婉这个女人最好不要坏她的好事,否则…… “你这贱骨头,原来不止会偷鸡摸狗,还知道攀龙附凤啊?本小姐告诉你,我大将军府不是你这样的戏子可以住的,我表妹不过是一时被你迷了心窍,识相的,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打断你的两条腿,再将你扔出去。”庄婉插着腰,居高临下的对着已经被强按在地上的齐玉海开口,字字辱骂,声声诛心。 齐玉海抬着头,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似乎要吃人一样,嘴角含着血,却依旧开口吼着,“我没有偷东西!” 他从来就没有偷过东西,昨天街上的一幕,不过是怜玉楼精心安排的一场好戏,主角茶香和叶秀最后都落得个好名声,而他,就是这戏的牺牲者。他心甘情愿的陪着他们演了一场戏,因为,他最爱的妹妹死了,就因为不肯听从吩咐扮演这个角色,死在了他的面前,所以,他面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演,要么死。 承受着所有人的辱骂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你要活下去,你还没有给你的妹妹报仇,你要活下去。 “啪!” 又是一巴掌,重重的打在了齐玉海的脸上,“就算你没有偷东西,当街勾引我表妹,这件事可是所有人都看着呢,我表妹可是皇上亲封的玲珑郡主,更是我大将军府的掌上明珠,就凭你,也想染指?单凭你的所作所为,你就万死难辞其咎!” 第44章 遭遇威胁 见到齐玉海眼神在闪动,庄婉扬起笑脸凑近了开口道:“我知道这件事的错,也不是全都在你的身上,如果你承认是有人主动勾引你,抱着你不放,又将你带回府中豢养的话,本小姐可给你一堆银子,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庄婉说着,脸上的算计阴险尽数显露在那笑容里,齐玉海抬头看着,忽觉得一阵反胃。 他不傻,当然明白庄婉话中的意思,只要他说是韩婧凰主动勾引他甚至威胁他,在街上将他强掳回大将军府,并且打算一辈子豢养起来,做个男侍等等,庄婉就会放过他,甚至还许他衣食无忧。但事实明显并非如此。庄婉要他污蔑韩婧凰,这样一来,才是真正的令韩婧凰蒙羞。 “当然,你可以不这么做,就是不知道轻薄将门千金,玲珑郡主的罪名,你可担得起不?”庄婉皱了眉,地上跪着的男子眼中的神色令她很不舒服,明明是低贱的一个戏子,见到她应当匍匐讨好的,可偏偏她就在那眼中看到了嫌弃鄙夷之意,一番威逼利诱,她想任何一个人只要不想死,都知道该怎么选。 齐玉海昂着的头忽然就低了下来,垂在胸前,没有人看到他的眼睛闪过怎样的忧郁神情,在生命与尊严道义的面前,这一路走来,他的选择从未变过。 韩婧凰赶来的时候,齐玉海已经被带走了,也不见了庄婉的身影。 “知道庄婉把人带去哪里了吗?”韩婧凰问,下人们跪在地上全都摇着头说不知道,令她心生担忧。 让百灵去通知陈姨娘,留意庄婉的行动,如果有齐玉海的消息,立刻通知她。 “小姐很担心他?”王栖桐此时已经换上了一身平日里常传的白袍,依旧如往常一样,彬彬有礼,张弛有度,像是打招呼一样的平淡语气。 王栖桐从门口朝她走来,那张脸比平日里更白了几分,竟恍惚间让韩婧凰有种病公子的感觉,但这并没有引起她任何的同情心,反而在见到那张脸之后,立刻就想起了他昨晚做的那些流氓事!如果可以,她真想拿出剪刀,把面前的这男人剪成与她破碎的衣服一样,当然,她就是想想。 “我只不过是见他可怜,收留他罢了,怎么,童栖你不喜?” 如果说昨晚,他们之间隐隐约约的有什么不同了,那就是他们都清楚,却都没有言明的事情。既然没有言明,那么,王栖桐就没有理由,没有身份去管他的事情。 王栖桐但笑不语,袍袖带着清凉之风伸到韩婧凰的面前,修长的手指穿过韩婧凰因为急匆匆行走而乱了的发丝,轻轻的梳开发尾处打起的发结,不轻不重的牵动着韩婧凰的神经,捋顺了发丝后,他的目光才落在韩婧凰的脸上,“有些事情,还希望小姐不要装糊涂,如果小姐喜欢明知故问,那童栖就告诉你,我不喜,小姐下次想哭了,我这里有肩膀,随时恭候。” 听到王栖桐淡淡的的声音,韩婧凰竟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立刻开口解释道:“他妹妹死了,估计是把我当成了他妹妹,才会抱着我哭,看到他,我突然想我哥哥了,才会跟着落泪的。” 事实如此,然而此时在王栖桐的面前,韩婧凰却忽然结巴了,说完,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解释这么多。果然见到王栖桐笑了,令她更想把自己的话收回去。 “放心吧,他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怕死。”捕捉到韩婧凰脸上尴尬的神色,王栖桐很是善解人意的转开话题道。 “你去查他?”本来想问,你怎么知道,话到口边,变成了你去查他?转瞬之间,韩婧凰就知道,王栖桐知道,应是提前去调查过齐玉海,才会这么评价他。 “他与妹妹自幼相依为命,后来被怜玉楼的管事收留,一直做着暗中替唱的事情,在戏院,他忍气吞声从不惹麻烦,只求平安度日,只要能让他活下去,做什么他都愿意,所以她妹妹不愿意承认自己偷东西死了,他承认了,才得以苟且偷生。对于这样一个求生意识强烈的人来说,在庄婉的手里,他不会有事,反倒是你,不知道接下来他们会准备怎么对付你。” 齐玉海这样的人,在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不在少数,只要能活下去,什么样的屈辱他们都能忍受,他们信奉的真理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等等。王栖桐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没有鄙视嘲讽,如同旁白一样的声音,平静的叙述着他调查到的事情。相反,他甚至有些欣赏齐玉海这样的人。 韩婧凰听完,思绪飘回到上一世,如果齐玉海真的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那么,是什么样的事情,能令他自缢而亡? 第45章 有何目的 韩婧凰话音顿了顿,挑着眉尖看向王栖桐,眼中露出娇媚的光芒,声音极轻极轻的接着道:“若她真想毁我名声,那抓的人应该是你,童大阁主才对。” 二人相视笑着,笑意不达眼底。 没错,真正能令韩婧凰闺誉受损的是王栖桐,他睡过韩婧凰的床,住过韩婧凰的屋,亲过她,抱过她,这些事,随便拿出一件,都足以毁了一个待自闺中的女子,足以令韩婧凰成为整个天饶国的笑柄,寡妇偷人等等不堪入目的字眼将会成为她身上的标签,她韩婧凰将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谈。 韩婧凰知道,可是她无法阻止,事情的主动权不在她的手里,她除了能将这些事密不透风的隐藏起来,将所有的知情者的嘴巴封起来之外,她什么都做不了。这是实力的差距,也是现世的不公。 王栖桐也知道,可是现在的他给不了韩婧凰想要的明媒正娶,八抬大轿,他有他的无奈。如果感情这东西可以控制,那么他就不会放弃原本的计划,不顾危险的住进大将军府,所以,韩婧凰恼他,怨他,他都明白,但他并不打算作何改变。他的女人,他有自信能护她周全。她想要的,会有那么一天,以一种震天撼地的方式,送到她的面前。 “童栖,我有件事要问你。”韩婧凰忽然想起昨天去北城院找他的原因来了,立刻正色道。 王栖桐以颜色询问何时,韩婧凰继续道:“浮屠阁的探子遍布天下,这件事对你来说不难,我想知道琰王凤南什么时候到绫下。” 没想到韩婧凰会关注凤南的动向,这令王栖桐心中有些警惕,难不成大将军府还有他没有查到的事情?凤曦和凤扶打探凤南的行动,是准备阻止他平安回到绫下,就算不能阻止,也要给凤南一个下马威,太后关心凤南的行动,是担心他遭遇不测,那么韩婧凰又是什么原因? “怎么了?有难度?”韩婧凰不知王栖桐心中所想,见他蹙眉,便开口问道。 “明日一早,琰王便会到达绫下的北面城门。”如果韩婧凰真的有什么目的,那么这不失为一个看清她的机会,想着,王栖桐便开口,如实相告了。 韩婧凰闻言大惊失色,什么齐玉海,庄婉都抛到了脑后,提起裙摆就朝外快速走去,“百灵,叫人备车,快!” 王栖桐眯着眼看韩婧凰急匆匆的样子,提步也跟了上去。 韩婧凰扶着百灵的手臂快速上了马车,现在的时辰还是早上,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刚坐下,马车门便闪进一道白色的身影。没有多余的话,韩婧凰已经没有心思和王栖桐纠缠了,便将百灵的位置让给了王栖桐,二人一同上了马车,在她的命令下,一路朝着济世药铺疾驰而去。 随着车夫的一声“吁”,马车尚未停稳,韩婧凰就飞身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参见玲珑郡主!” 门口有人朝韩婧凰行礼,她一律无视掉,奔向余菲菲的房间。 嘭的声房门被推开,看到屋内正在翻着医术的余菲菲,韩婧凰突然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她扑过去,扑进余菲菲的怀里,喘着气,暗暗的想着,幸好,幸好她还在这里,幸好,她还有机会阻止她的悲剧,真是太好了! “怎么了你?” 抬头见到韩婧凰,还来不及打招呼,就被热情的扑了满怀,余菲菲诧异的笑着开口问道。 “没事,没事。”韩婧凰放开余菲菲,此时才发觉自己太过紧张了,深呼一口气平息下气息,拉着余菲菲的手臂,轻晃道:“我最近感觉身体不舒服,睡得也不好,你去陪我几天吧,好不好?” “怎么会睡不好呢?”余菲菲说着手指扣上韩婧凰的手腕,替她把起脉来,发觉没有任何异常,抬头看她的气色也不错,不像是有恙的样子。 韩婧凰知道在余菲菲面前称病简直是蠢到家了,果然余菲菲眼中露出锋利的神色,似乎要将她看透,“我这是心病,你去陪陪我嘛,好不好?” 嗲声嗲气的声音,令余菲菲立刻拍开韩婧凰的手,使劲的抖了抖身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发嗲了,恶心的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我这几天的确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去陪你两天吧。” 得到应允,韩婧凰立刻拉着余菲菲的手臂往出走。出了药铺后,直接上了等在门口的大将军府的马车。 余菲菲见到马车内的王栖桐,目光立刻朝韩婧凰看去,露出一副她什么都知道了的表情。原来病的不是她,是她的心上人啊,难怪非要让她去大将军府。 王栖桐彬彬有礼的朝余菲菲颔首,并没有开口说话。 不知道余菲菲是误会了什么,但她一点也不想解释,她心里想的,全部都是如何阻止余菲菲与凤南见面,阻止她人生的悲剧。上一世,如果没有遇见凤南,不曾爱上凤南,余菲菲一定会成为名垂青史的女神医,绝不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损。 第46章 闺房秘话 余菲菲眨着明珠般的大眼睛问道:“婧凰,天快黑了,是不是该把童栖公子叫来让我给他把把脉了?” “啊?”韩婧凰一直若有所思,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抬头。 “啊什么?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你的小情郎医治的?”余菲菲撇着嘴,一副我早就看透了你的表情。再想起在马车里见到的王栖桐,似在解释又视在自言自语,“我闻到他身上的草药味不轻,想必平日里没少吃药,不过看他的神色,除了异常苍白之外,倒也没有什么,我需要进一步了解下病情,才能对症下药。不过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怎么没发现呢?哦,应该是血腥味太大掩盖了他身上的药味。” 余菲菲是个医者,甚至是个医迷,她的眼里,似乎除了病症,还是病症。为了避免她多心,韩婧凰立刻吩咐素锦请王栖桐过来。 济世药铺,早在他还没有来到绫下之前,就已经查探过了,并没有参与党争,更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意之处,因此,韩婧凰在听闻凤南明天就要到绫下之后,赶去那里将余家大小姐接回府中的事情,令王栖桐一时想不明白,这其中有何关联。 见到素锦后,王栖桐便随着来到了桥边院。 “童栖见过余大小姐。”王栖桐颔首,说完便径直走向韩婧凰。 此时一见,余菲菲也不得不惊叹来人的那一身温润的让人极为舒服的气质,“君子如玉说的便是童栖公子这样的人了吧。”余菲菲毫不掩饰的开口夸奖,却换来韩婧凰的一个白眼。 面前的这个一身白袍,像是谪仙一样的男人,那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腹黑,阴险,狡诈,下流,无耻! “呵呵。”韩婧凰冷笑一声,朝身边的椅子指去,示意他坐下,“余大小姐是祖传行医,在医术上的造诣,想必你也亲自体验过,你自来到绫下求医,已经过了不少时日了,却并未见何奇效,不如就让她为你看看吧。” 韩婧凰其实并不认为王栖桐有病,而且余菲菲说的他身上的药味,她也从来没有闻到过,她一直觉得王栖桐的那个来绫下求医续命的话只不过是个由头。直到见二人客套了两句话,余菲菲的手搭上王栖桐的手腕后,她才直到,原来王栖桐是真的有病。 “你晚上都不睡觉的吗?”余菲菲抽回手后,瞪着王栖桐开口质问。语气中的的怒火,连韩婧凰也不知道什么回事。 “气血两亏,身体已经严重亏空了,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每天睡前半个时辰服下。”余菲菲说完,手中的药房也已经写好了。 王栖桐接了过去,冲余菲菲道谢后,便起身离开了。走到外面,手中的那张药房便在内里的作用下化成了粉末。因为那上面所写,正是他现在所服用之药。若是常人,相信用上几天便可香鼾四起,可与他而言,最多也只能得到两个时辰的浅眠。不过这样的日子不会太久了,等到明天凤南回到绫下,他就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王栖桐走后,韩婧凰与余菲菲并肩躺在了她的闺床上。熄了灯后,两个人都没有睡意,韩婧凰想着余菲菲的事情,余菲菲则想着王栖桐的病症,那副药方,似乎少了点什么。 “菲菲,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韩婧凰侧过身子,面对着余菲菲问道。 余菲菲平躺着,听到韩婧凰的问话,仔细的思考了良久后,才十分认真的回答道:“我想要一个得了绝症的,然后我倾尽毕生精力治好他!” “噗!”韩婧凰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哪有你这样开玩笑的,你干脆说要嫁给你的医术好了!” “没开玩笑,你看我多么认真的表情。”余菲菲说着转头,黑夜中大眼睛依旧忽闪忽闪的很有神。 韩婧凰一阵无语,最后绯唇轻启,她说:“太黑,看不清。” 话落两个人一同欢声笑了起来。 韩婧凰将手搭在余菲菲的腰上,即使睡着了,都担心她会突然不见了。 头一天晚上两个人聊得有些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韩婧凰睁开眼,忽然发现床上之剩下自己一个人了,猛地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大声唤着百灵,“百灵,菲菲去哪了?” 百灵早已经在门口等着韩婧凰醒来了,听到声音立刻推门进来,此时韩婧凰已经到了门口,瞪着眼睛看着她,神色惊慌,百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答道:“余大小姐天还没亮就起来了,说是要去北丘亲自采一味草药。” 怎么会这样?! 韩婧凰来不及梳妆,直接奔向马厩,牵出一匹马就奔出了大将军府,目的地,北城门。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一定要还来得及! 第47章 注定相遇 余菲菲一晚睡得并不踏实,王栖桐的脉象仍旧停留在她的脑海,她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他身上的药香明显是经过处理,特意用薄荷的味道将其掩盖,所以韩婧凰才闻不到,但却逃不过她的鼻子。她忽然想起了一味药,名为夜引花,是绝佳的安眠药草。 想到这里,余菲菲才终于安心的睡了。夜引花见光则谢,所以天还为亮,她便起身准备去北丘将这味药采回来。北丘处有一个药田,里面是她亲手栽种的各种草药。 一路匆匆出了大将军府,出了北城门,在北丘采了两株夜引花,正准备返程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嘶喊打斗的声音。 从北丘药田向下走去,厮杀声声震耳,余菲菲还来不及看清面前的情形,就忽然被人从后面捂住了口鼻,拖到了一旁。 “不想死就别出声。”身后传来一个男子压抑的声音,余菲菲拼命的点头,脸色吓得煞白一片。 身后的男人将她拖到路边的矮草丛后便蹲在那里不动了,余菲菲睁着眼睛透过遮挡在前面的蒿草,看见十几名黑衣人,手持长剑四处张望着从面前走来。她明白了,那些黑衣人要找的是她身后的这个男人,她不过是因为好奇心太重而卷入了一场刺杀罢了,越是明白眼前的情况,她越是紧张害怕,怕黑衣人发现他们,也怕身后之人杀人灭口,整颗心扑通扑通狂跳不已。 她不懂武,所以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气息,口鼻处被那张温热的大手紧紧的捂住,她几乎不能呼吸了。 黑衣人们在这附近来回转了两圈后,齐刷刷的朝路的另外一边追去。这时的余菲菲才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 当紧张感暂时散去,一股浓厚的血腥味,突然袭击了她的嗅觉。余菲菲此时才发现身后人似乎受了不小的伤。 “唔。”余菲菲发出一声,动了动嘴巴,示意身后的人可以放开她了。 身后的男人明显犹豫了片刻,女子的唇在他的掌心处不安分的蠕动着,带来丝丝痒痒的感觉,男人薄唇轻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送开了手。在得到自由后,余菲菲立刻开口道:“我是大夫,你受伤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在看清面前的那人后,一瞬间就愣了。 只因为这个男人长得太过妖逸俊美。 男子眉目狭长,一双凤眸中闪耀着勾人心魄的神色,鼻梁窄而高挺,脸颊处的轮廓似刀削一般清晰,肤质也细嫩光滑,面前的男人,着实的让她知道何为磁性莫辨了。 “你别动,伤口有毒,会随着血液流经全身。”一瞬间的晃神后,余菲菲只觉得耳根有些发热,立刻移开双眼,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男子手臂上的一处刀剑伤口处。 她能在医术上造诣非凡,与她对病情的专注有着绝对的关联,当目光落在那处留着黑血的伤口上的时候,刚刚的萌生的情愫一瞬间被抛出了脑后,现在她的世界,只剩下面前的伤口,“伤口不深,没有伤到筋骨,只要解了毒,养些时日就没有大碍了,不过这是什么毒,我还需要试一下才行。” 余菲菲一只手握着男子的手臂,另一只手在伤口处扒开,目不转睛,仔细的分析着。 凤南蹙着眉,任凭余菲菲扯着他受伤的手臂,目光在她的脸上打量着。圆圆的脸颊带着婴儿肥,垂下的眼帘上一对睫毛浓密纤长,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如所有的女人一样,眼眸秋波流转,但不过转瞬之间,竟然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蹙着的眉头,谨慎专注的神情,那是他从未在一个任何女子身上见过的模样。 作为皇子,王爷,自从他成年,身边就从不缺女人,各式各样的,或娇弱,或妩媚,或清纯,或风骚等等,他都品尝过,但面前的这个女子,似乎与他遇见过的都不同。 他听到她说,她是大夫,看起来倒是像那么回事。 正如三日前王栖桐所说,他尚未到绫下的北城门,就遇到了一大批预先埋伏好的刺客,尽数将其歼灭后,本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竟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外一波死士杀了出来,他在撤退的过程中,不轻不重的挨了一剑,这才发生了余菲菲看到的这一幕。 然而此时的凤南似乎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只是坐在地上,悠然肆意的看着面前的女子,若是平常人家的女子,见到这样的情况绝没有这般镇静,当危险退去后,早就撒腿就跑了,这个女子,竟然不关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注意起了他的伤,果然有趣。 想着想着,忽然头有些晕,面前女子的样貌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凤南另一只手忽然朝余菲菲一伸,勾在她的脖子上,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到一个软软的身体倒在了自己的身上。 “哎!” 余菲菲惊叫一声,忽然被凤南勾着脖子朝地上摔了去,她的头正巧砸在凤南的腋下。慌乱的挣扎起来,气血疯狂上涌,红了脸,红了脖子。余菲菲拍了拍脸颊,莫名心虚的朝四下看去,幸好没人看到。 只是,这个男人是什么人?刚刚的那些黑衣人又为什么要杀他? 不管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既身为医者,总不能见死不救。 余菲菲从随身携带的药包里取出止血的草药,敷上凤南的胳膊,目光朝不远处路的尽头看去,深吸了一口气,拉起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胳膊,放到自己的肩膀,勉勉强强的拖着一个沉重的身体走出草丛。 “遇见本小姐算你命大,也只有本小姐能不计前嫌的救你一命,你要是醒了,可别恩将仇报啊!”余菲菲连拖带拉的带着凤南朝路的尽头走去,自言自语的说着话。 有些缘分是命中注定,不论前生今世,哪怕重来一千遍,他依旧是她逃不开的劫难。 韩婧凰策马长奔,赶到北城门附近的时候,就见到了一队队身佩长刀的士兵整齐有序的往城门外走。 出事了! 韩婧凰想起上一世,凤南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也是有这么一场差点要了他的命的刺杀的,今生还是一样。策马从人群中穿过,她要去北丘药田。菲菲你一定要在那里,千万不要趟进皇室的这趟浑水。 空旷的北丘药田上,花团锦簇,绿草如茵,很美,这里的每一株花草,都是余菲菲亲自摘种的,看上去鲜艳夺目的花蕊,也许是见血封喉的毒草,平淡无奇的青草,也许是疗伤圣品,这些药草,能一眼全部认出的人,寥寥无几。 站在这里的韩婧凰,没有心思观赏,她思绪很乱。 不在这里,余菲菲不在这里。 第48章 弥天大谎 翻身上马,勒紧了缰绳,掉头朝济世药铺的方向而去。她今天见不到余菲菲平安无事,是无法安心的。 余菲菲早了她一个多时辰起床,这么久的时间,足够发生太多事。身下的马蹄似要飞起来,她依然嫌不够快,她不知道,要有多快的速度才能追上与余菲菲的步伐。马背上颠簸起伏的韩婧凰一直在想,如果她昨晚不睡,而是一直清醒着看着她该多好,为什么要那么大意粗心的睡着了! 赶到济世药铺的时候,太阳已经正照在头顶了,韩婧凰喘着气,站在一间病房外,沉沉的呼吸着,济世药铺的人说,大小姐在这间病房里医治病人,她伸出手缓缓推开门,祈祷着,然而见到病床上的人,所有不好的预感即刻应验。 余菲菲挽着衣袖,手持银针,正在给床上的男子放毒血。而床上的人,一袭醒目的红衣,即使闭着眼依旧有着倾城容颜,那人,正是她最不愿意在此时见到的琰王凤南! “婧凰,你怎么来了,我现在走不开,有事稍后再说。”余菲菲抬头看了一眼韩婧凰,立刻开口逐客,在这个时刻,病人最大。 韩婧凰两步上前,一把夺过余菲菲手中的银针,扔到地上,对上余菲菲惊愕的表情,她愤怒的开口:“余菲菲,你知不知道他是谁?” “他是谁?”余菲菲被韩婧凰的样子吓到了,她们发小长这么大,从未见到过韩婧凰发火,忽然底气不足的问道。 “这一身红衣,这玉佩,难道你不知道吗?”韩婧凰从昏迷者的凤南身上扯下一块墨绿色的刻着凤翔与天图案的玉佩,伸到余菲菲的面前,质问开口。 那玉佩镌刻着凤飞与天的图案,是皇室凤氏一族才有资格佩戴的,再配上那一身妖娆的红衣,床上的男子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他就是五皇子,琰王凤南。 “他是琰王?!”余菲菲很吃惊,她没想到自己救回来的男人,竟然就是那个在宫外长大的琰王。 “没错,今日琰王回宫的路上,在北城门遇刺,现在整个绫下都在搜查琰王的下落,还有抓捕刺客,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把他留在这里会惹多少麻烦。”韩婧凰将玉佩重新系回凤南的身上。背对余菲菲的脸上,露出几分纠结的神色,就算没能阻止他们见面,也一定要想办法阻止余菲菲爱上他。 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印证着这一世和上一世的形势发展一样,就算一些小细节有所变化,大致的走向都没有变,凤南现在回来绫下,肯定还是要参与皇位之争,可他却注定失败,算一算自他回到绫下后,剩余的寿命不足两年,余菲菲不能再陪他死一次! “真有些麻烦了,婧凰你去宫中传信,说明情况,我先替他把毒解了,只要琰王醒来,事情就迎刃而解了。”余菲菲说着走到桌边,重新拿出一根银针,缓慢的旋进了凤南手臂上的穴位上。 韩婧凰看着余菲菲利落干练的动作,一个念头渐渐浮上心头,她咬了咬嘴唇,轻轻开口:“菲菲,你一定要医好他,他是我的天。” 咔! 余菲菲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她抬头看向韩婧凰问道:“你说什么?” “你知道的,皇上赐封我为玲珑郡主时曾说,‘将门千金婧凰女,玲珑之心血脉高,生有伴君随凤命,只待一朝翱九霄’因为这句话,锦王甚至太子都曾多次示好与我,但我却并未有所回应,因为在我的心里,早已经有了人选了,他就是琰王。我会辅佐他夺得东宫,继承皇位,所以,无论如何,你一定要治好他。” 韩婧凰从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样编瞎话的本事,一番话说完,脸不红气不喘。如果这样说,能让余菲菲断了对凤南的念头,那么她又有何可在意的,只是她不知道,她究竟撒了一个怎样的弥天大谎,今日这番话,会令她的好姐妹走上怎样的一条路。 她没有明确指出不许余菲菲对凤南动心思,但这样一番担心他安危,连带表明决心的话,已经令余菲菲的心里多了几分思量,原来她刚刚的愤怒是因为太在乎琰王…… 她直视着韩婧凰的眼睛,莞尔一笑,脸上的两个梨涡煞是可爱,她说:“我的医术,你尽管放心好了,这点小伤,绝对没问题。”救人医伤本就是身为大夫的职责,更何况这个人是她好姐妹的心上人,她定当竭尽全力。 长出了一口气,余菲菲将伤口彻底处理干净后,盯着闭目微微蹙眉的男人深深看了一眼,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唇线缓缓的抿成一条直线,转身和韩婧凰一同离开了房间,去报信将凤南送回皇宫。 随着关门的声音响起,屋内床上的男人倏地睁开眼睛,抬起包扎好的手臂活动了一下,目光落在桌上整理好的那包银针上。耳边响着韩婧凰的那句话,薄唇缓缓勾起,露出魅惑丛生的笑容。 韩婧凰喜欢他?他可是从不记得,他们有见过。呵呵,还要辅佐他夺东宫,做皇位?这又从何谈起? 这为玲珑郡主,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今天听到的事情,他倒是准备跟王栖桐好好聊聊,不知道他是否会介意,自己的未过门的妻子扬言要嫁给他,呵呵,想想都觉得有趣。 第49章 栽赃陷害 韩婧凰跟余菲菲分别后,才刚回到大将军府,就立刻被人请到了前院大殿,说有重要的事情。 百灵见到她回来后,立刻迎上去,在她的耳边急急地报告道:“素锦被人带走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现在大殿里聚集了人,表小姐幸灾乐祸的等着你回来,看你的笑话呢。”素锦被带走了?这倒是令韩婧凰微微蹙眉。 来到前院大殿,才发现今日的大殿格外的热闹,整个大将军府能叫得出名字的,几乎都在了。祖母,陈姨娘,韩雅芝,庄婉,王栖桐,甚至厨房的管事嬷嬷都在,果然,只要是能让她丢脸的事情,总有人希望知道的人越多越好,只不过,她早已不是曾经人人拿捏的韩婧凰了,是不是某人作茧自缚,尚不可知。 韩婧凰恭恭敬敬的朝老夫人跪下行礼后,刚要起身,就听到韩雅芝的一声怒喝,“婧凰,你太不懂事了!” 然而她只是微微顿了顿,并没有因此跪在地上没有起来,依旧缓慢而优雅的起身,从容淡定的转头看向韩雅芝,“婧凰见过姑母,恕我愚钝,不知姑母何出此言?” 见韩婧凰优雅的起身,韩雅芝有一丝不悦,像是自己的话没有得到尊重一般。 目光从韩雅芝的身上,朝一边移动,整个大殿里面里里外外的凑了一群人,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打量审视,就仿佛,她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然而,在这一群人当中,却唯唯不见她身边的丫鬟百灵,就连素锦的身影也不曾见到。看来,早在她回来之前,这里已经发生了什么,所以她身边的人才会不在。 目光在从王栖桐身上路过的时候,对方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没有一丝信息的交流,倒是陈姨娘动了动眼睛,似乎想要表达什么。她虽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但又有何惧之,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表妹,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你就干脆认了吧,也给自己留些颜面。”庄婉很是懂事的上前一步,开口劝道。 韩婧凰看着庄婉眼中掩藏不住的得意,心中冷笑,什么事情都没有说明白,就让她认罪?是当她太傻,还是她们太天真?她转头看向高座上的老夫人,开口问道:“祖母,婧凰的确不知做了什么错事,还请祖母明示。” 此时,韩婧凰的心里,已经有所猜想,那不成是因为齐玉海的事情?不过她不能说,这只是她的猜想,所以要等庄婉母女亲口说出来才行。 “雅芝,这件事交给你处理了。”老夫人看着韩婧凰磊磊落落的面孔,再想起前些时日她们祖孙二人私下说的话,心中有所打算,暗暗点了点头,开口对韩雅芝说。 韩雅芝一听,心下大喜,将这件事交给她处理,那韩婧凰就别想有翻身的机会,不管是真是假,她都要将这个名头给韩婧凰坐实,只有这样,她的女儿,才能有出头之日,她才能真正的扬眉吐气。心里得意的很,面上依旧保持着镇定,她恭敬的朝老夫人颔首施礼后,与韩婧凰皱着眉拿着长辈的架子说了两句后,立刻朝着门外下令道:“大小姐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就不要怪姑母没有留你颜面了,来人,将齐玉海带上来。” 果然是他。 韩婧凰眼中闪过了然,却难免心中打鼓,这件事,因为余菲菲的事情耽搁了,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思考对策,如果按照浮屠阁查出来的结果,他真的是贪生怕死之人,那么,接下来的情形对她来说,就非常的不利了。 见到韩婧凰面露急色,庄婉觉得心情好极了,只要彻底毁了她,她就是大将军府唯一的大小姐,还有锦王,也一定会娶她做王妃。 齐玉海双手被翦到了身后,一身白色的麻衣已经赃物不堪,头发更是凌乱的披散在肩头,被人压着丢到地上,噗通一声,就摔倒在了韩婧凰的身边。 看样子是受了不少的折磨。 他摔倒在地后,缓缓的挣扎起身,端正的直挺挺的跪在大殿中央,他的脸,埋在一头长发间,韩婧凰看不到此时的齐玉海是怎样的表情,但是看到他忍着痛挣扎着跪直的样子,她忽然有种想要将他拉起来保护的冲动。 而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只韩婧凰一个,凡事见过他容貌,与他那双干净纯粹的眸子对视过的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齐玉海,总能他身边的人产生一种并不该存在的情愫。 在齐玉海出现的瞬间,整个大殿的气愤安静到了几点。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着什么。 “婧凰可还认得他,被人从怜玉楼赶出来的戏子,齐玉海?”韩雅芝开口,带着压迫感,如果韩婧凰敢说不认识,她立刻就能叫出一堆人证,证明亲眼看到她在街上与他拥抱,被带回来府。 韩婧凰缓步走到齐玉海的面前,弯下腰缓缓的伸出手,拨开齐玉海挡在脸前的头发,看到那张被打肿了的脸,目光露出愧疚之色,如果不是她将他带回大将军府,他也不至于受这份罪。 “婧凰,你看他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戏子,你就竟是看上他哪了,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强抢人的事情,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你居然还将他掳回了府内,这件事,若是传出去,真是有辱我们大将军府的门楣。”韩雅芝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话一开口就已经将罪名尽数扣到了韩婧凰的脑袋上。 老夫人闻言脸上的不悦更明显,韩雅芝的话是故意说给屋子里的一双双耳朵听的,但最不爱听的不是韩婧凰,而是韩老夫人。刚要开口斥责韩雅芝胡言乱语,就被陈姨娘拉了拉手臂,递上一杯茶水,使了使眼色。韩老夫人才忍着没有一拐杖将这个往她孙女身上泼脏水的女人打趴下。 “不知道姑母打算怎么做呢?”韩静换的手从齐玉海的头发上离开,直起身子,不卑不亢的开口,并不急着辩驳。 她的话,在别人的耳里,自然就是已经默默认了罪,韩雅芝心下生疑,感觉这不像是韩婧凰的个性的时候,庄婉已经迫不及待的跳了出来。 “表妹,这件事虽然伤风败俗,但你毕竟年纪尚小,我们都不怪你,只是若你再留在府里,只会令府中上上下下蒙羞,不如你先去南苏的庄子上避避风头,等这件事被大家忘得差不多了,我们再接你回来。”庄婉提出一个缓兵之计,似乎合情合理很可行。 韩婧凰忽然抬头,锋利的目光,似刀锋,射向庄婉,如果不是她早就看穿这母女二人的狼子野心,恐怕也会和这屋子里面的众人一样,以为庄婉是个懂得顾全大局的好女孩儿了。南苏的庄子,不正是她上一世被送去的庄子,重活一世,这母女二人打得主意竟然一丝不变,只是,这一次,她绝不会离开大将军府。 “我怕是不能如了表姐的意了,如果我真的就这么走了,岂不是等同于我认了这莫须有的罪名?”韩婧凰的语气徒然冷了几分,直视着庄婉,冰寒一片的目光令庄婉心生惧意。 庄婉竟有些不敢再与其对视,不自觉的移开目光道:“表妹,你怎这般不为大将军府考虑,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就算你狡辩也是没有用的。将齐玉海画的押呈上来。” 庄婉话落,立刻有人捧着一个托盘上来,上面是白字黑字的控诉,最下边是齐玉海的手指印。韩婧凰不用看都知道这上面会写些什么东西。 “表妹不看看吗?如果真的是莫须有的事情,我们大将军府也不是任人揉捏的,我们会为你做主的。”庄婉的眼底一直泛着笑意,今天,她一定要将韩婧凰彻底赶出大将军府。 见庄婉样信誓旦旦,这上面所写的东西定然是已经费心做了一番安排。韩婧凰一言不发的站在那里,心中暗暗思考,如果现在就揭穿韩雅芝母女,是否是个好时机,如果不这么做,那么她是否还有别的法子脱身。 “既然这是齐公子的画押证词,那么婧凰想知道是何时何地由何人审讯而出的呢?”片刻之间,韩婧凰决定了,庄婉母女二人这张恶心的嘴脸她一刻都不想再看了,现在也许正是恰当的时候。 韩雅芝神色忽然一变,在天饶国有明文法令是不许开设私堂的,若是自家的奴仆倒是无所谓,可齐玉海偏偏是自由身,并不曾有卖身契在大将军府,也就是说他们并没有权利审讯齐玉海。然而韩雅芝瞬间想到的问题,庄婉却完全不知道,她听到韩婧凰的问话,立刻蹦出来回道:“为了表妹的闺誉,昨晚我们将他带走扣押后,连夜审问了他,开始这卑贱的戏子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招供,不过受了些皮肉苦之后才终于全都如实招了。” 韩雅芝想要伸手去拦庄婉的嘴,却还是晚了一步,听到这样的一番话,就差没两眼一翻气死过去。 韩婧凰笑了,她不知道韩雅芝是怎么教出来样儿如此没有脑子的女儿的,“表姐真是好威风,动用私行屈打成招竟还说的如此理直气壮。” “我没有屈打成招,你现在就可以与这个戏子当场对质。”庄婉直到此时也没有意识到韩婧凰话中玄机,而是将话中的重点放到了屈打成招四个字上。 “如果证明这上面所言有假,表姐,你当如何?” “表妹你就死了心吧,这上面如果有一言不实,我立刻就搬到南苏的庄子上去。” 庄婉凑近了一步,即使感觉到身后的韩雅芝用力的掐了她一把,也依旧没有丝毫退缩的上前与韩婧凰对上了。昨晚是她亲自让齐玉海画押的,齐玉海胆小如鼠的样子已经深深的让她相信,他没有那个胆子。韩婧凰意味深长的朝着庄婉笑了笑,“南苏的庄子你可能去不了了,你扣押他人又动用私行,恐怕是要去官府的大牢里坐坐了。” “哼!”庄婉冷哼一声,面向众人,手指地上一直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齐玉海,开口道:“表妹竟然不知悔过,那就让这个戏子当着所有人的面,来说一说你是如果仗势欺人,逼迫他随你入府,收入石榴裙下的吧!” 齐玉海缓缓抬头,黑色的眸子带着干净纯粹的色彩,柔软轻灵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他说:“郡主是个好人,小人所认的罪状,都是因为无法忍受皮肉之苦,受到庄婉小姐的逼迫才写的。” ------题外话------ 这章是两章合并的字数哦,宝贝们要不要来表扬下我呢(*^__^*)嘻嘻…… 第50章 再见凤曦 嘶—— 屋内的人顿时一阵吸气,这是怎么回事? 庄婉此时才反应过来,竟然被韩婧凰钻了这个动用私行的空子,现在更是不可置信的大声质问出声:“你胡说八道什么!”说话间,已经两步迈到了齐玉海的身边,扬起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惊呆了众人。 虽然没有人敢出声,但庄婉的这番动作无不是印证了齐玉海所说的屈打成招。 “齐玉海,你这般出尔反尔是戏耍我们吗?你要知道,大小姐这样的身份,绝不是你一个戏子能攀附的起的。”韩雅芝也不知道为何齐玉海会突然反水,只能强装镇定的出言逼问,要他看清楚,能护她平安的人究竟是谁。 “郡主菩萨心肠,怜小人孤苦无依,才救下我,却不知道这一番善行为何就成了罪状?庄小姐连夜用刑逼供,小人吃不消才不得不认下,还请老夫人明察。”齐玉海朝老夫人磕了头,说出来的话,令庄婉母女的脸色顿时大变。也同样出乎韩婧凰的意料。 齐玉海的突然翻供,乱了庄婉的阵脚,不过韩雅芝能在大将军府耀武扬威这么久,自然不会将所有的堵住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她面色变了变后,走到大殿中间,“婧凰的名誉就是我大将军府的脸面,我自然不会随随便便就下结论,来人将素锦带上来。” 听着韩雅芝话中的一口一个“我大将军府”如何如何,韩婧凰心底冷意不断泛起,她韩雅芝何曾真的将大将军府当做家过?从她进来一直没有见到素锦,原来她的亲姑母竟然在她身上也做了文章,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招数呢? 素锦换了一身和百灵相差无几的丫鬟衣服,那副冷冰冰的目中无人的态度却依旧没有任何改变,进到屋子后,除了在王栖桐的身上扫过后,便一直没有再看任何人。 “这位素锦姑娘,想必大家还很陌生,初入府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已经成为了大小姐身边的贴身大丫鬟,为了大小姐的安危,我特意去派人查过她的底细,她与齐玉海竟然是同出自怜玉楼,我有幸曾在怜玉楼见过她一面,所以当婧凰说这个丫鬟是她买回来的时候,我便多留了心,去查探了一番,当时发现她出自戏院,倒也没有觉得什么,直到这个戏子出现,我才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韩雅芝说着顿了顿,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时,她才接着开口。 “她就是婧凰和这个戏子之间的桥梁,今日婧凰所犯下的错,她百死难辞其咎!” “胡说,我们小姐在前天之前跟本都不认识那个戏子,素锦更不是怜玉楼的人,她明明是……”百灵急了,张口就要辩驳,在关键时刻被韩婧凰叫停了。 “百灵!”差一点就说出了素锦的来处,如果现在将素锦是浮屠阁或者是王栖桐的人的事情曝光,只会令事情更加的麻烦。韩婧凰喝了一声,百灵适时的闭了嘴,暗自懊恼差一点就说错话了。 “早年与我同在怜玉楼见过素锦的人不少,难道你现在还咬死不肯认错,非要让我将证人请出来吗?婧凰,姑母不想将事情闹大,现在,你就当为大将军府的百年清誉考虑,暂时避避风头可好?”韩雅芝倒是没有咄咄逼人的非要韩婧凰认罪,反而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拿大将军的名誉来说事。 如果韩婧凰应了,就是承认了自己的作风不正,如果不认,就是不孝,不懂得识大体。 “哗啦——” 桌上的茶杯全部被老夫人推到了地上,惊得百灵缩了缩脖子,吓得不轻。 老夫人本来是非常相信韩婧凰的,可是现在,她不得不动摇了,假如,假如韩雅芝指正的这些都是真的呢?素锦那个丫头,着实令她有些不喜欢,板着张脸,看着就不像是伺候人的样子。 “不知是何事惹得老夫人发了这么大火?” 突然门口处传来一声淡淡的问话,接着所有人都转头朝门口看去,见到来人的一瞬间,韩婧凰先是一愣,接着就是忍不住的浑身颤抖了起来。 是他,是凤曦! 凤曦一身宝蓝色缎面长衫,手持一柄玉面山水折扇,他一边轻摇着扇子一边款款走进大殿之内。身后跟着两个小厮,趾高气昂的样子,比前面的凤曦都还要有架子。 韩婧凰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凤曦,对凤曦的恨意远远在庄婉之上,究其原因,如果不是庄婉母女从中作梗,她就差一点嫁给了凤曦,成为了锦王妃。 将往事翻过去重看,韩婧凰看清楚了很多东西。凤曦想要娶了她,得到大将军府的支持,然而庄婉母女却有自己的私心,她们想要的是毁了她,由庄婉代表大将军府成为锦王妃。 “参见锦王!” 韩雅芝带头想锦王施了一礼,屋内众人才齐声参见凤曦。前生往事历历在目,面前的男人知道无法得到她之后竟直接毁了他,她被凌辱,他的兄长惨死,这些都是面前的男人一手策划,这让韩婧凰如何能不激动,她极力的忍着自己的冲动,身体却不自觉的颤抖,呼吸也越来越重。 百灵拉着韩婧凰的手臂,提醒韩婧凰施礼,才发觉自家小姐的不同寻常,低低的她耳边轻唤:“小姐,小姐。” 韩婧凰回过神来,膝盖像是灌了铅一般僵硬沉重,她想要表现的若无其事,却费了很久的力气,膝盖都无法弯曲,有一股恨意支撑着,她不愿意。 韩婧凰失常的表现,全部落在王栖桐的眼中,他一直站在角落不声不语,目光关注点却从来没有离开过韩婧凰,此时,韩婧凰眼中泛起的波澜恨意,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更浓,心中的某个猜想又一次得到肯定的回答。 然而在庄婉的眼中,韩婧凰此时的样子,却被她以为是对凤曦有想法。在凤曦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她的脸颊忽然如同火烧一样滚滚发烫,扭捏着行礼后,一抬头就看到韩婧凰站在那里,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心上人看,燃烧在脸上的火顿时烧到了心里,变成了怒火。 幸好凤曦并未在意,走到老夫人一旁的座位,坐下后,转头含笑:“许久不曾拜访老夫人,进来身体可还安康?” “劳烦锦王挂念了,老身的身子骨还硬朗着。”见到凤曦的出现,老夫人立刻想起在韩婧凰及笄礼上以为妇人提起的事情,凤曦似乎想要娶她孙女,只不过……真心有几分,利用又有几分? “在门口的时候,本王听到要将玲珑郡主送去南苏庄子,不知这是为何。”凤曦手持折扇轻轻敲打着手心,再次开口问道,显然,他今日的出现并非巧合,反之更像是就奔着这件事来的。 “这……”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老夫人一时阈值语塞,不知从何讲起。 陈姨娘伸手将老夫人身前的茶杯装满水,婉声道:“府中孩子闹着玩的事情,不值一提。” “哦?”凤曦挑着眉,“本王已经来了有些时辰了,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都进了耳朵。”他缓慢悠闲的端起桌上的茶杯轻酌,引得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老夫人抬手抚上胸口,仿佛随时有背过气去的可能。 “本王无意插手将府的事情,不过倒是有个提议,不知玲珑郡主可感兴趣?”半响,锦王缓缓的开口,声音中满带压迫感。抬头的目光,温柔而神情的落在韩婧凰的身上。 而眼角余光,扫到庄婉母女的时候,却似利剑一般锋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他明明嘱咐她们不要对韩婧凰下手,那是他重要的一步棋,竟想不到,她们竟然联合算计起了她,还要将她赶出大将军府,幸好,他及时收到了消息,赶来阻止。他选在这个时候出现,就是料定韩婧凰已经走投无路,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碳来的实在,现在,是收获芳心的最佳时机,如果事成了,庄婉母女倒也算是阴差阳错的促成了他的美事。 韩婧凰露出诧异的表情,开口道:“玲珑洗耳恭听。”这是韩婧凰第一次以玲珑郡主的封号自称,不为了别的,只是提醒凤曦,她深知他的意思。得玲珑者得兵权,得兵权者卧东宫。 凤曦很满意韩婧凰的态度,他从椅子上起身,衣袍翻飞间走到韩婧凰的面前,距离半步的距离,可以清晰的看清面前人的每根发丝,如绸缎般丝滑的肌肤,他暗暗想,这样的女子若不是生在将门,也定是惹人怜爱的,可偏偏,他对她只能利用,若动了情,怎能心无旁贷的让她的兄长为自己卖命,日后又怎能拉的下脸收了她娘家的权利? “青坪苑上的春色已至,郡主可想去踏青?”青坪苑的景色怡人,是只有皇家的人才有资格踏进的人间仙境,只要去过的达官显贵,无人不赞誉有加,而像韩婧凰这样的官家子女,是没有几人有资格去的,除非内定的准王妃,准皇子妃等等。 凤曦打的是什么主意,这话一出,韩婧凰终于知道了。 第51章 反将一军 就算站在凤曦的羽翼下,有一万个好处,但只要是凤曦,那么所有的益处终会有一天变成利刃。 上一世,她何尝不曾少女怀春,对凤曦有过期许,她甚至天真的想过,如果凤曦也对她另眼相看,就算违背了圣意又何尝不可,所以她不顾哥哥的劝阻。终于在一场盛宴后,她醉倒在了凤曦的怀里,当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成为锦王妃的时候,突生变故,昏迷的她被送到了郭冬至的房间。 皇家是绝不允许不清白的女子进门的,尽管,并没有发生什么,但名声却是毁了。所以,她与凤曦之间,便就此终结。上一世,她不曾多想,只觉天意弄人,如今想来,制度森严的皇宫内院,她作为一个郡主,怎么就会被人送错了房间?也正是从那天起,她便隐退在了庄子上,再不曾外出,直到死。 所以,当此时此刻,凤曦一脸深情的提出邀约,她的内心是不平静的。 “多谢锦王美意,只是……”韩婧凰美目露出为难之色,欲言又止,她很清楚自己现在是何种惹人怜惜的模样。 果然在凤曦的脸上浮现出几分怜惜神色,他目光从韩婧凰的身上移开,将屋内众人囊括在视线内,霸道而严肃的开口:“没有只是,胆敢对你玲珑郡主指手画脚的人就是对我凤氏皇族不敬,玲珑,以后,有人胆敢欺负你,尽可来找本王。” 前面的话是说给屋子里面的人听,后一句话则是低了头对韩婧凰神情款款言出,全然一副宠溺有加的样子。 庄婉眼中熊熊燃烧着嫉妒之火,几乎要将韩婧凰的身子点燃,烧成灰烬。凭什么,凭什么锦王这么维护她?难道就是因为她是大将军府唯一的大小姐吗?她同样有韩氏的血脉,为何这个大小姐不是她?她的父亲为了锦王不知道暗地里做了多少的事情,然而她庄婉何曾受到过锦王如此的青眼相看? 她要毁了韩婧凰,一定要毁了韩婧凰! 心中泛着酸涩之情的并非只有庄婉一人,角落的一袭白袍者,在听到凤曦这样一番维护的话,目光已经幽深了几分。 韩婧凰心中狂笑不止,嘲讽阴冷,这番话,上一世她也曾听过!虽然是不同的场景,却是几乎一模一样的话,然而那时候的自己怎么就能蠢成了猪的信以为真了?韩婧凰似娇羞一般垂下来脑袋,并不反驳或是寒暄的客气,这样的动作更是令人相信,她同样对凤曦有意,然而,她只是怕泄露眼中无限的恨意。 良久,韩婧凰才幽幽抬头,柔声开口:“锦王此话当真?若是有人敢欺负我,锦王会为我做主?” 韩婧凰从不知道自己竟还有这样伪装做戏的本事,她眨着眼睛望向锦王,目光带着期许和盼望,等待对方肯定的答复,而只有百灵的微微蹙眉,因为小姐握着她的手,几乎要捏碎了她的骨头。她看着韩婧凰的样子,万分疑虑,小姐,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当真。”凤曦简短坚定的回复了两个字,透过韩婧凰的眸子,他虽还不确定这个女子是否已经心悦他,但至少关系已经拉进了很多,而且,他凤曦有那个自信,用不了多久,韩婧凰就会缴械投降,大将军府也再不能置身党派之争之外。 “好!那就多谢锦王殿下了!”韩婧凰眸中的精光一闪而逝,她转身面向庄婉和韩雅芝,笑容在她的嘴角缓缓地勾起,清冷的声音在绯红色的唇瓣中发出,她说:“庄夫人与庄大小姐一致出言指证本郡主不知检点,有伤风化,将齐公子从街上掳进府中,圈养为男宠,为了将这个子虚乌有的罪名扣在本郡主的头上,甚至不惜动用私行,屈打成招。却不料天算不如人算,齐公子不愿违背良心将实情道出后,庄夫人又抓了本郡主的婢女,说她与齐公子是旧相识,难不成就是欺负她口不能言,随随便便的就安了个出身给她她也无法出言反驳是吗?” 庄婉她们母女都欺负到头上了,韩婧凰已经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现在正是大好时机,且看她如何反将一军! “韩婧凰你这个贱人不要血口……”庄婉在韩婧凰说完话,停顿的时候大声的插嘴道,并且言语中直指韩婧凰大名,却是话未说完,便被韩婧凰抢断了。 “啪!” 韩婧凰扬手就是一巴掌重重的甩在庄婉的脸上,直打的她偏头侧了过去,发髻上的一颗明珠发饰也在惯性的作用下掉在了地上,叮的一声。 “放肆!本郡主可是你一个小小的御使之女能辱骂的?”韩婧凰下颚微扬,周身散发着凌人的气势,一口一个的本郡主,已经在潜意识当中在众人的心中将她的地位缓缓的抬升了起来,没错,这屋子里面的很多人,都很少想起来,韩婧凰不仅仅是她们的大小姐,更是圣旨赐封的玲珑郡主。 庄婉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韩婧凰,被韩婧凰强大的气场吓住了,否则若是换成平时,早就跳起来和韩婧凰厮打在一起了。 对着庄婉吃人一样的目光韩婧凰冷笑道:“哦,我忘记了,在庄大小姐和庄夫人的眼中,我不过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任你们揉圆捏扁,而大将军府更是你们庄府的附属产业,所有的钱财粮食,都要经过庄府的手才能落回到我们大将军府,你庄婉早已经成为大将军府无名有实的千金了,又何须将我放在眼里。” 第52章 战况逆转 庄婉的神色僵在了那里,韩雅芝则猛地抬头看向韩婧凰,这番话不像是韩婧凰你说出来的,这个侄女几乎是她看着长大的,心思虽然聪慧却从来都没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就算有人在她的耳边说出这些话,她都不会相信甚至会斥责对方,而现在,竟然这样愤慨的说着,难不成……她有证据,所以才会如此笃信? 不会的,她做的很小心,所有的细节都是自己人在做,怎么会被发现呢?韩雅芝暗自安慰着,却忘记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婧凰,姑母为了大将军府上上下下操劳,不求回报,但你也不能这样污蔑我!”韩雅芝神色一动便露出委屈的神色,转身跪在了大殿上,面向高座上的老夫人接着道:“母亲,女儿虽然已经驾到了庄家,但我从没忘记过我是韩家的女儿,今日的事,如果真的是我错了,我认,但请母亲不要疑心我,庄家待我如何,您最清楚了。” 老夫人没有直接答话,目光从韩雅芝身上跳过,落在韩静换的身上,声音低沉可见她不仅仅是疑心,反而很是气愤,她怒声道:“真是反了,婧凰你说!” “是。”韩婧凰应了声后,走到素锦身边,开口道:“去把大将军府近些年送到庄御使府上面去的东西那张单子拿来。” 素锦垂眸,一声不吭的转身就走,韩婧凰说的正是前几天素锦从小莺父母那里搜集回来的信件,那些信件韩婧凰看后便一直放在了桥边院和北城院之间的暗道内。 素锦前脚走,韩雅芝便朝站在一旁的小莺使了个眼色,小莺立刻会意,悄悄的隐退跟了上去。这些事一直都是小莺一家人在经手,她是庄府放到韩雅芝身边的心腹。别人也许不知道韩婧凰刚刚说的是什么单子,但小莺却清楚的很,听到韩婧凰的话,心中咯噔一声,父母已经将账单丢了的事情告诉她了,但因为韩雅芝在处理齐玉海的事情,导致她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韩雅芝,却不想竟然会出现在韩婧凰的手中,她必须在素锦拿到账单后,抢到手毁了那东西才行。 素锦是何人,浮屠阁内数一数二的高手,小莺这样三脚猫功夫的人跟着她,还打算从她手里抢东西,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素锦头都不回的一直走到桥边院内,脚步才忽然顿住。 跟在身后的小莺忽然一顿,急忙找地方隐身,却在转眸之间,远在前面的身影突然就出现在了眼前,吓得她忍不住想大叫。素锦抬手一掌切下去,小莺在晕倒的时候,嘴巴刚刚张开,惊叫都还没来得及。 而在前院的大殿内,素锦离开后,韩婧凰命人上前将齐玉海搀扶了起来,“齐公子,很是抱歉,连累你受委屈了。” 齐玉海安安静静的被人搀扶到了一边,因为长时间跪着,走路的时候脚都是软的,格外的吃力。事情进展到现在,重点已经转移到了韩雅芝母女是否如韩婧凰所说的有觊觎将大将军府财产的心思了,事情被突然的翻转,那么齐玉海的身上即使依旧有个问号,也不再是必须俯首认罪的角色了。 “素锦很快就会回来,请锦王去上座等待,今日之事虽然是我大将军府的家务事,但锦王您在,我才觉得踏实。”韩婧凰的话在众人听来,言下之意就是,凤曦可是你说要给我撑腰的,要不是你在,我可不敢跟韩雅芝母女撕破脸,所以,你就坐在上面好好的看着吧。 然而恐怕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是多么的爽快,庄御使是凤曦一派,力挺凤曦与太子争夺,韩雅芝与庄婉是受了庄御使的意才来大将军府的,那不就是与凤曦是同一战线的人,能在凤曦的面前,将他安插在大将军府的爪牙拔出来,如何能让人不痛快。 凤曦认真的看着韩婧凰,却并未在那眼中见到什么,是自己想多了吗?见到韩雅芝忐忑的神色,他的心中也不得不警惕了起来,两步走回老夫人的身边坐下,此时的凤曦,颇有些骑虎难下的心情。 一屋子的人都在等着素锦返回,当素锦出现在大殿之内,将手中的信件交到老夫人的手上时,寂静的空气中,都只剩下呼吸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老夫人的脸上,韩婧凰亲眼看着那张威严的老态的面容上,渐渐泛起青紫之色,那是气急了才有的样子。 老夫人目光从上至下的看去,嘴里忍不住骂着:“孽障!孽障啊!” 当那数封信件全部看完,老夫人已经骂不出来了,她一手捏着信件,一手拿起一旁的拐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韩雅芝的面前,抬手将手中的信件劈头盖脸的砸在了韩雅芝的头上,大骂一声:“我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老夫人,别气坏了身子。”陈姨娘上前挽住老夫人的手,轻轻的在她的后背上下抚动顺气。 “我以前还想不明白为何府上近年来在外的铺子受益那么少,甚至有很多已经在亏损了,原来都是你这个孽障,都是你搞的鬼,做假账?啊?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还真是庄家的好媳妇啊!气死我了,来人,把那个什么小莺给我押上来!” 那几封信件,都是小莺的父母替韩雅芝将大将军府在外的产业逐渐吞并据为己有的来往信件,那些铺子,名义下还是大将军府的,但实际上早已经变成了庄家的财产,对大将军府一直以薄利甚至亏损上报,而赚的钱不作他想的全都进了庄府的钱库。老夫人看着如何能不生气。信中提到过小莺,也表明了小莺就是中间传话的人。 韩雅芝跪在地上,手指捏着帕子,不敢说话,事情到了这一步,更不敢抬头看坐在高座上的凤曦,心中不断盘算着,可有办法?事到如今只能弃卒保帅了,她不能离开大将军府,这是她存在的唯一价值,如果离开了大将军府,她的夫君更不会多看她一眼,她的女儿也没有办法当上锦王妃了,为今之计,只有牺牲掉小莺,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小莺的头上,将自己摘出去,打死也不承认。没错,只能这么做!手中的帕子几乎被绞烂了,她开始担心小莺会不会被抓到,希望她能激灵点逃走,这样她才能想办法单独见到小莺,让她独自揽下这些罪名。 只是,就算韩雅芝现在跪天跪地都没有用了,因为一个已经晕倒的人,想逃,只能做梦了。 庄婉还处于懵的状态,她就不明白了,刚刚还是韩婧凰承受着千夫所指,她还等着将韩婧凰赶出大将军府呢,怎么才这么大会儿的功夫,跪在的地上的人就从齐玉海那个戏子变成了她的母亲?她抬头看向高座上的男子,却正对上对方厌恶的目光,整个人如同被浇了一盆凉水,所有的幻想瞬间破灭。她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大了! 噗通一声跪在了韩雅芝的身后,庄婉挪动着膝盖到老夫人的脚边,抱上老夫人的腿,嘴巴一张,眼睛就红了,“外祖母,婉儿不知道母亲犯了什么错,但求您不要责骂母亲,母女连心,婉儿知道,您和婉儿一样心疼。” 庄婉终于聪明了,知道打感情牌了,知道老夫人年纪大了,子女的感情是她的弱点。韩婧凰冷眼瞧着,心中暗暗想。 “老夫人,小莺晕倒在了桥边院,已经带过来了。”管家带着人将昏迷的小莺拖到大殿放到地上。韩雅芝听到管家的声音,立刻转头去看,刚刚她明明有冲管家使眼色,意思是放小莺走,而管家也朝她点了头,怎么还是把人带来了?疑问产生的下一瞬,她就明白了,管家的目光仿佛当头棒喝,打的韩雅芝措手不及,只见,管家朝着老夫人的方向微微颔首。 她的直觉,管家颔首行礼的人不是老夫人,而是老夫人身边的那位存在感并不高的陈姨娘,陈赛君! “打醒!”老夫人的心思刚刚被庄婉的哭诉,柔软了一下,再见到地上的小莺,火气又腾地一声上去了。 啪啪两巴掌打在小莺的脸上,她终于猛地睁开了眼睛。起身反应过来,立刻翻身跪在了老夫人的面前。而就在她翻身跪地的瞬间,一个黄色的信封从她的身上掉了出来。 百灵手疾眼快的捡了起来,交给了韩婧凰。韩婧凰目光在上面扫了一遍,并无过多惊讶,这与她想象的相差不多,只是没想到韩雅芝如此精心部署的事情,竟还是叫她命大的逃了一劫。 “祖母。”韩婧凰双手平静的将那张纸交给老夫人,表情并没有多么的痛心疾首。然而,在看完后,老夫人却没有那么淡定,手中的麒麟拐杖砰砰两声就敲在了韩雅芝的背上。 “我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狼子野心的东西!原来我可怜的婧凰当初的那场车祸是你一手安排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你可对得起婧凰那一声姑母?可对得起你死去的兄长?” 那信件上所写的正是韩婧凰当初遇到车祸,被摔断腿的事情。 第53章 借刀杀人 原来这一切都是一场设计好的阴谋,韩雅芝提出去万福寺上香,为在边疆的大将军和少将军祈福,韩婧凰自然没有理由拒绝,她再让小莺的父亲寻来一个事先买通的车夫,在回来的路上,一场翻车事故突然发生。而翻车的地点都是他们事先预测好的,只要人从那个地方摔下去,轻则断胳膊断腿,重则命丧黄泉。 韩婧凰能活着,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而这些全部的细节,商议的情况,全部记录在这张见方的心中上。韩婧凰曾在最初还单纯的以为,韩雅芝不曾对她下杀手,原来只不过是她命大罢了! 被遗忘了那么久的真相,突然被消无声息的翻了出来,掩藏在心底深处的所有疑虑不满,压抑的情绪一瞬间得到释放,老夫人早就知道那场车祸并不简单,却不曾想到,真相竟是这样的龌龊不堪。她的女儿和外人联合起来要置她的孙女与死地。宅门深院的勾心斗角,她听闻了不少,以前她曾以大将军府不曾出现过任何,姨娘争宠,嫡庶争斗的事情在各家夫人面前张脸,而她却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当这样被嫁出去的姑母欺压府中正牌嫡女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府上,除了痛心她更觉丢人。 “你自己看,看看你都干了什么蠢事?!”将信纸按在韩雅芝的头上,老夫人气的手都在颤抖。 韩雅芝捡起地上的纸张,才看了两行,便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彻底完了。 只是,如此隐秘的事情,小莺为何要随身携带着? 这个疑问,不止韩雅芝不明白,韩婧凰也不明白。只有素锦轻蔑的露出笑意。 如此重要的东西,关系着韩雅芝母女性命前途的东西自然不会出现交个一个小丫鬟的手上,那东西,是王栖桐调查出来的,吩咐她交给韩婧凰,还未来得及交给韩婧凰,小莺便撞了上来,她不过是顺手那么一塞,就将这东西塞进小莺的怀里了。 “外祖母……” “你闭嘴!” 庄婉才一开口,就被老夫人呵斥了,“我可怜你们母女在夫家受欺负,才任你们住在这儿,结果你们呢,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想要鱼目换珍珠!”老夫人伸手指着韩雅芝,“你要是想做当家主母就在庄家做啊,你的手段你的脑子怎么都用到我这儿来了?在庄家算计不过别人就知道回我这儿算计娘家人,啊?” “老夫人,身子要紧,这府上还要靠您整顿,别气坏了身子。”陈姨娘适时的为老夫人顺气,递茶,从没有说过一句帮衬的话,也没有落井下石的痛击韩雅芝母女,这一点,换成别人未必做得到。 韩婧凰弯腰,亲自将散落在地上的几封信件一一捡起,迈着步子走到凤曦的身边,将信件双手奉上,后垂了眸子道:“锦王,你说的话可还算话?” 什么叫借刀杀人?这就是! 什么叫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问凤曦,他现在最清楚。 凤曦前一刻还说着要替韩婧凰撑腰,好吧,来撑腰吧,现在欺负她的人就在眼前,就是你凤曦在大将军府的棋子,来,挥刀相向吧! 韩婧凰哪里肯错过凤曦的一丝表情,她抬眸直勾勾的盯着凤曦,她要看看,当被自己算进套里后,这位锦王爷会有多么精彩的表情。事实并没有令她失望,她看到了凤曦眼中泛起的怒意,狠光,隐忍和果断。 捏着手中的铁证,凤曦此时的表情比吃了苍蝇还要恶心,韩婧凰的话就是在逼着他亲手拔出安在大将军府的钉子,他废了那么多的心血,现在就要付诸东流,如果他有一丝遮掩袒护,都会失去韩婧凰这个更为重要的棋子,取与舍都像是要剜掉他的一块肉一样,不过,成大事者,自然要懂得审时度势,现在的情况,韩雅芝母女已然是个废棋了。 眸子中的戾气被掩饰,他怒火中烧的开口:“这是大将军府的家事,请韩老夫人定夺,但本王不希望玲珑郡主受到一丁点的委屈,否则,本王不介意多管闲事。” 凤曦的一番话,彻底断了庄婉的念想,她本来见到韩婧凰将信件送到凤曦的手上,眸子中立刻闪现出希望的光芒,现在,只剩下深深的绝望,身子一软,坐在了韩雅芝的身边。在凤曦的眼中,她甚至都没有找见自己的身影。 凤曦能与正宫太子斗这么久,果然不是小角色。韩婧凰暗暗想着。 “马上滚出大将军府,带上你的孽种一起滚,从此没有我的允许不得踏进大将军府一步!”老夫人说完手持拐杖指着门口,对管家道:“管家,把她们给我赶出去!” “是。”管家应了一声,身边便有嬷嬷丫鬟上前来拉韩雅芝和庄婉。 这是一场漂亮的反败为胜。最后以韩雅芝母女被灰溜溜的赶出大将军府为结局。 屋内的下人们渐渐散去,韩婧凰亲自送了凤曦到府门口。 “玲珑,聪明如你,有些话本王不说,想必你也知道,半月后皇祖母的八十寿诞上,本王等你。”凤曦一身宝蓝色缎面长衫,在阳光的照应下,更显万分尊贵,他手中的一柄玉面山水折扇,唰的摇开轻扇两下,他没有等韩婧凰的答复,转身上了马车。 朝着远远驶离的马车行了礼,韩婧凰站在府门口,又朝着庄府的方向望了望,一抹笑意缓缓、缓缓地勾起。 “走吧,百灵。” 叫了百灵,关了大门,往桥边院走去。 她终于将韩雅芝母女赶出了大将军府,她曾计划了很多情况,却没有想到最后这机会是他们亲自送上门来的,她不知道经此一事,庄婉还能不能得偿所愿的站在凤曦的身旁了,呵呵,她倒是很期待再次见面的场景,撕破脸皮后,庄婉究竟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凤曦口中所说的皇太后的寿诞,定于半月后在皇宫中举行,届时,也是一众皇子公主们的择偶佳会。凤曦虽已封王数载,王妃之位却一直空缺,在门口与她说的那番话,并不难懂。 韩婧凰一边走,一边回想着,上一世的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对了,她醉倒在凤曦怀里最后却被送进了郭冬至的房间,就是在这一次的宴会上,所以这次,她定是要格外的小心才行。 凤曦从大将军府出来,上了马车后,就一脚将马车内摆放的茶桌踢翻了,“叫庄璧仁来见我!” 陈姨娘搀扶着老夫人去了卧房休息,给老夫人捏着腿,本分的坐在床头不言不语。 “赛君啊,你说说,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白眼狼呢?”老夫人还是无法释怀,韩雅芝的这件事,没有一段时日,她怕是过不去这个坎了,那毕竟是她身上掉下去的肉,她生养了三四十年的女儿,现在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她和陈姨娘两个人,说起话来,也尽显了一位年迈的母亲该有的神情。 陈姨娘并不回答,她向来聪明,知道老夫人现在只是需要一个群倾听者,所以,她只需要张开耳朵听着便够了,果然老夫人自顾自的接着说:“当初她嫁到庄家去的时候,庄璧仁还是个不入流的小官,雅芝过的也还算幸福,可后来他的官越做越大,当上了御使后,竟然动不动就对雅芝拳脚相加,雅芝受不得,就跑回来找我哭诉,我心一软,便让她常驻了下来。婧凰的母亲去世的早,我也老了,府上也没有个管事的,她插手府上的事情,也是我默认了的,我就想着,大不了就养她一辈子,当做老姑娘养着也未尝不可,可谁知道她的心早就已经不在这了呢?是我糊涂啊,是我老糊涂了。” 陈姨娘起身往前挪了挪,去捏老夫人的肩膀,被老夫人一把手拉住了,“赛君啊,在府上这么多年,你可觉得委屈?” “奴婢不委屈。”陈姨娘望着老夫人,婉约的声音淡淡开口。 “你也是大家出身,来我府上做个姨娘怎么会不委屈,你应当委屈,比起那个白眼狼来,你更适合这个家,当年,你和正道两情相悦,我也是中意你的,只不过造化弄人啊,现在正道去了,留下我们一老一小在这府中苦守,拂晓那孩子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回来,你若是还念着正道当初的情分,就接下我的担子吧。”老夫人累了,是真的累了,她兢兢业业独自一人支撑着大将军府,本以为可以暗想晚年,却被自己的亲生女儿捅了一刀,这样的事情,令她老人家真的难以接受。 在心情起起落落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这位默默无闻的陈姨娘,眼前忽的一亮,陈姨娘,陈赛君就是帮她掌管大将军府最好的人选! “只要老夫人信得过,奴婢定当尽全力。”陈姨娘起身后退一步,朝老妇人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头,算是应下了。 大将军府,终于开始了新生。 第54章 决裂童栖 落日斜衔处,一凉亭映上金黄色的颜色。 亭子内,韩婧凰换了一身藕粉色轻纱裙,衬得皮肤白里透红,气色极佳。眉如远山黛,舒展又蹙起,目光停留在面前的变化莫测的棋盘上,良久,她终于叹了一口气,“齐公子的棋,下的果然妙。” 齐玉海的棋,出乎韩婧凰的意料,剑走偏锋,不同常理,她第二次输给了齐玉海。 坐在韩婧凰对侧的男子,一身粗布麻衣,头发用一根木簪铁冠,高束与头顶。他收回手,笑了笑,“郡主,还来吗?”其实他并不常赢,不是因为赢不了,而是因为不能赢,在怜玉楼,与看客来说,他只有输方能拿到赏钱,与戏子而言,只有输才能免受皮肉之苦。想要输的不留痕迹,也不是一件易事,常比要赢更难。 “罢了,再来也还是赢不了你的。齐公子,我想知道,昨日,你为何会突然翻供,改口站在了我这边?”韩婧凰望着齐玉海开口问,面前的男子,虽出身戏院,身上却有一种出尘不染的纯净之气,尤其是他的眸子,总让人忍不住想去怜惜。 齐玉海伸出手,一颗颗捡起棋局上的棋子,肿胀而粗糙的手指,见证了他吃过的那些苦,棋子落入瓮中,发出叮的脆响,他抬起头,直视着韩婧凰,呲开一排整齐的牙齿,轻笑道:“因为我觉得,跟着你活下来的机会更大。” 没有什么假惺惺的豪言壮语,拍马奉承,齐玉海说的,正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但也正是这样,他洋溢在脸上的笑,更令人觉得沉重,他不过是想活罢了,如此而已。 收了棋,韩婧凰起身回了桥边院,夜幕降临之时,她的思绪从齐玉海的身上移开,又想起凤曦来,将白日发生的事情再次从脑子里过了一遍。如今她的复仇之路,终于成功迈开了一小步,接下来,她要做的事情就是阻止凤曦成为太子,不管最后胜的那个人是谁,她绝不允许是凤曦,接下来的路,道阻且长。她忽然有些想念起王栖桐来,心思有些乱,似乎见到他,方能平静。 出身将门的韩婧凰,她并不是一个扭捏的人,既然想了,那就去看看又如何,随即转身走进了暗道内。步行一半,突然停了下来,因为那个一袭白袍的男人,正迎面走来。 当你想见一个人的时候,他突然就出现在你的面前,这是一种很美妙的感觉。 “童栖。”轻唤一声,粉色纱裙又朝前迈了一步,她虽重活一世,可在男情女爱方面却依旧稚嫩,她不知道王栖桐此时淡漠的表情究竟意味着什么,更是无从猜疑。 王栖桐定在原地,白日在前院大殿,他看着韩婧凰与凤曦眉目传情时,那火气便已经在肚子里生根发芽了,他或许知道韩婧凰是在逢场作戏,但尽管如此,他依旧无法对她的行为恍若未闻。因此听到韩婧凰的呼唤,他只是挑着眉看去,并不应答。 终于发现王栖桐的异常,韩婧凰轻提脚步,走到他面前,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 在韩婧凰接受着凤曦神情相视的时候,在她露出小女人姿态寻求凤曦庇护的时候,在她情深意长的望着凤曦的马车远去的时候,他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他怎么了? 或许,他有些明白。 “我只是在想,郡主与锦王妃哪个身份更能助你的野心飞黄腾达。郡主虽不错,却只能是郡主,锦王妃就不同了,只要你全身心的相助锦王,总有一日,可成为太子妃,皇后,甚至太后。那才是一个女人至高无上的荣耀,那才是你想要的是吗?”早在一开始,王栖桐便曾说过韩婧凰是个有野心的女人,即使他看见了她在面对凤曦时眼底深藏的恨意,也只能装作没看到,以一个平常路人的眼光去衡量评说这件事,毕竟,韩婧凰今后要面对的,就是这样无数的平常路人。 然而他不清楚,他对她来说,早已不是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韩婧凰脸上的表情瞬间僵硬,第一瞬间的反应是疑心自己听错了,但转而又发觉自己甚是可笑。没错,从一开始王栖桐见到她废了郭冬至的时候就说过,她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而那时候,她并没有否认,如今,在所有人看来,她都是已经接受了凤曦的好意,意味着,她已经做了选择。原来,在他的眼中,自己也不过仅此而已。 呵呵,韩婧凰忽然就笑了,目光从王栖桐的身上,移到暗道一侧的发着光的夜明珠上,她忽然觉得有些讽刺,讽刺她在进入暗道前那一瞬间的想念,目光流转回到王栖桐的脸上时,韩婧凰平静自然的开口:“多谢童大阁主提醒,这倒不失为一个好主意。如果一定要成为这盘夺位棋局上的棋子,我为何不能成为最后剩下来的那一颗呢。锦王能与太子抗衡多年,并隐有在上之势,选择锦王,是最明智的选择。话说回来,如果你浮屠阁也能助我登上后位,母仪天下,跟了你也未尝不可,只可惜,你的浮屠阁吹嘘的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草寇组织。” 一口气说到最后,韩婧凰的嗓子已经有些沙哑,这些违心的话,说起来原来也这么顺畅,都来不及后悔,话就已经脱口而出了,可本应更解气的话,为何到最后竟带了哭腔呢? 面前得男人似乎也并没有生气,他的表情依旧淡然无波,风平浪静。 “小姐说的是,现在看来,锦王的确是个很好的选择,这与我浮屠阁而言,也同样有益而无害,我们一个江湖草寇,要的自然是朝廷的庇护,小姐既选定了锦王,我浮屠阁也自然跟随小姐。”王栖桐说完,忽的凑近了韩婧凰,俯首,在她的脸侧耳边轻声道,“当然,只要小姐不忘与在下之约,我浮屠阁定当全力辅佐你走上至尊后路,在小姐成为皇后之日,后宫寂寞之时,童栖同样愿意为小姐排忧解难。” 轻挑的语气,暧昧的动作,与此时来说是对韩婧凰极度的侮辱。 “啪!” 一巴掌突如其来的甩下,韩婧凰看着王栖桐,瞪着的眼睛中已泛起潮意,在泪水滴落之前,决然的转身,韩婧凰想,他到底是个江湖浪子,而自己又是从何时下贱至此的? 没有一句辱骂,韩婧凰转身朝外机械的走着,暗道忽然变得格外阴冷,就连夜明珠散发的幽光都刺骨冰寒。 一番话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却没有半句真言,两个人都这样言不由衷,口不对心的说着令自己和对方都不好过的话,究竟是为了什么? 王栖桐愣在那,转头望着韩婧凰离去消失在转弯处的背影,其实,韩婧凰有更好的选择,那就是凤南,但他不会说。浮屠阁是凤南暗中的势力,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曝光。抬手在有些发麻的左脸上轻轻揉了揉,这一巴掌,早在意料之中。 王栖桐一个人站在原地良久,他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样平静,他知道一股股涌上又被压下的情绪叫做什么,那是愤怒,因为愤怒,才会口不择言,仿佛只有那样,才不会落与人下。 可当那道纤细的身影,微耸的肩头,消失在视线后,他开始反思,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混账的话来,或许,只是话赶话赶到了这里,他明明看得出韩婧凰对凤曦的恨,看得出她并没有真心想要帮凤曦夺位,可是他为何还是说出了那样的话,甚至,侮辱了她。是因为在韩婧凰的眼中,他接近她,只不过是为了保浮屠阁一时安宁,都是为了浮屠阁而已,可是事实又岂非如此? 当暗道之门嚯的一声关闭,韩婧凰的泪水终于决堤,她倚靠在暗门上,觉得双腿无力,渐渐地蹲了下去。 胸口有些闷的喘不过气来,那是难过,他怎么可以那么说她,怎么可以如此侮辱她?! 他从来都不曾真心对过她,从不曾!他对她的暧昧,轻薄,亲昵,如不是真心,那么她又与青楼女子何异? 是她傻,才会沦陷在那假意的温柔中,她明明就知道,他是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浮屠阁阁主,他的野心勃勃中,又怎么会有她的存在?一切不过都是利用罢了,早在一开始他们便言明了各取所需的,是她自己忘记了。 其实他也没什么好,仔细想想,如果不是那张和王栖桐有几分相似的脸,他又凭什么能入她的眼?他不过是一个死人的替代品罢了,对,一定是这样的!这么想着,韩婧凰忽然就觉得没有那么难过了。 他不欠她,她亦不欠他,他们之间,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幸好,她还没有泥足深陷,醒悟的为时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自此后,她不在乎吃多少苦,受多少罪,只是这颗心,必然要好好守护,绝不会轻易就让它难过了。 ------题外话------ 感谢所有读者的支持,有你们,蓝夏会继续努力,这一章有些心塞塞,大家忍忍哈 第55章 强盗行径 “阁主!” 见到王栖桐出现,四人立刻收起各自肆意的姿态,恭敬的齐声抱拳行礼道。 王栖桐一甩衣袍走至桌旁,掀袍落座,“琰王现在身在何处?” “禀阁主,已经被皇帝安排进了启明宫,琰王殿下传话来,三日后,在北燕街上的李记酒楼见面。”流光上前一步,抱拳开口。 王栖桐点了点头,他也正打算去见见凤南,顺便还有些事情要交代安排。转眸看向三千,“阁内近期有何要事?” “除了天雄帮的人找了一次麻烦,没有其他的事情。”说道天雄帮,三千眼里是冒着火的,天雄帮的头目曾经就是浮屠阁的一位堂主,却背叛了浮屠阁自立门户,现在竟然还肥了胆子敢找他们浮屠阁的麻烦。 “那只狗熊,呵,三千你明日赶回去,找到他的老巢,给我一窝端了,顺便告诉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一声,本阁主虽然不在钟楼城,但浮屠阁也不是什么样的小虾米都可以招惹的。”浮屠阁的本部势力在钟楼城一脉,现在浮屠阁的阁主和七大堂主之中的四个都不在本部,这对旁的势力来说,自然是个好机会,只是,能否有那个胆子和本事就另当别论了。王栖桐冷笑着,那只狗熊他早就想收拾了,留着他,只是为了给他一个光明正大的死法,就比如现在。 这命令正合心意,三千直接单膝跪地,铿锵有力的声音吼道:“阁主放心,我一定要让那狗熊后悔来到这世上!” 王栖桐轻恩了一声,在三千起身欲走的时候,忽然叫住了他,“等等。”三千脚步顿住,回头便看见王栖桐铺开了面前的宣纸,左手拉拢了右手的长袖,右手握上一旁的毛笔,起笔,落字。 “锁儿,我自安好,勿念,栖字。” 除却开头落款,便只余下安好勿念的字,轻扇了扇墨迹,待干好后,交与了三千,“早去早回。” 将折好的信件揣进怀里,三千点了点头,起身离去。 “姚茵,你那边有何情况。” “回阁主,并无异常。” 姚茵是个有毒的女人,即使已经共事多年,当她此时一边说话,一边伸手从怀中扯出一个青色蛇头的时候,依旧令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毒女人,你能不能不要有事没事的就把那破蛇拿出来吓人行不行!”说话的是站在流光身旁的一位绿袍男子,万笑。他之所以反应这么大,是因为他曾在姚茵怀里的那条青头花蛇的扣上吃过一次大亏。也因此,万笑与姚茵一直都不对付。 “你怕了?”姚茵媚笑一声,不但没有将青蛇塞回去,反而彻底从怀里拿出,缠绕在手臂之上,她伸出纤纤玉手朝万笑伸去,立刻吓得万笑一蹦三尺高。 “小爷我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可能怕一条蛇!”万笑远远的站在一边,身子已经做好了随时飞奔的动作,嘴上却大言不惭,只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没有底气。 “不怕,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小玩笑,来,让姐姐好好疼疼你。”姚茵笑的花枝乱颤,缠绕在手臂上的那青头花蛇,也跟着嘶嘶吐着信子,好不威风。 “阁主,你快什么时候把这个毒女人赶出去,我看那个玲珑郡主比这个毒女人不知道好上多少倍。”万笑听着那嘶嘶的声音,感觉整个头皮都麻了,他是浮屠阁所有堂主中说话最不经大脑的,也因此,很多时候,对他说的话,大家都当成个玩笑,就如同他的名字。但此时,王栖桐却神色一沉。 “姚茵,今晚万笑就交给你了,只要留着一口气在就行。”王栖桐目光闪着幽幽的光芒,韩婧凰和姚茵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女人,根本不存在可比性。不过他怎么就不知道,万笑是什么时候对那个女人留下好印象的呢? 话音落下,姚茵轻快的笑声响起,婉转魅惑的应声,“是。” 万笑却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阁主了,若是落到姚茵的手里,他一定生不如此,不要,坚决不要,丢下一句“阁主我错了,饶命啊!”就不见了身影,尽管他并不知道错在哪了。 风平浪静的过了三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韩婧凰用了三天的时间,将她房间内的暗道门封死了,当最后一根铁柱敲进去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的大松一口气,反而有种淡淡的酸涩惆怅。 这些儿女情长,与她的复仇上路而言,似乎太过奢侈,她能早日看清早日醒来,是好事,是幸事,她如是告诉自己。该是做正事的时候了。叫了百灵,随意取了件米白色的长裙,出了大将军府。 “小姐,我们今天是要去哪?”有了上一次被韩婧凰带去阴森小巷子的经历,百灵的心里已经留下了阴影,跟在韩婧凰的身边,心事重重的开口问道。 “去给你找婆家。”韩婧凰回头咧嘴一笑,坏坏的开口,惹得百灵一声娇嗔,伸出手朝韩婧凰的手臂拍打去,“小姐,你太讨厌了!” 正如百灵所想,韩婧凰出府上街,绝不是逛街凑热闹这么简单,这次,她的目标是寻个好的铺面。 绕过两条繁华的街道,都没有找到令韩婧凰十分满意的铺面,看着面前的北燕街,韩婧凰迈步走了去,功夫不负有心人,这里虽然不如前面的两条街繁华热闹,倒也不失人气,最关键的是,韩婧凰看到了一个挂着转让招牌的铺面,位置很不错,只一眼,便有一种,就是它了的感觉。 那是一栋两层的小阁楼,二楼的栏杆已经破损的很厉害,一楼的门面,招牌也在风吹日晒的打磨下留下了时间的痕迹,这是一间有些念头的,颇显陈旧的门面。 韩婧凰才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屋内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在争吵,女子尖锐的声音落在韩婧凰的耳中,引得她神色微怔,转头与百灵对视一眼,主仆二人心照不宣。 那声音,她们都熟悉,是庄婉。 “你个老匹夫,不要给脸不要脸,这二百两已经足够买下这破地方了,赶快拿了钱滚蛋。” 屋子内,庄婉坐在椅子上,面前站着铺面的老板和老板娘。桌上放着一张二百两的银票,庄婉满脸不耐烦的将银票推向老板夫妻二人,然而对方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这令庄婉立刻觉得失了面子,大声的吼着。 “小姐,我们都是本分人家,如果不是急需用钱,打死也不会把这祖宗的基业卖了的,您这二百两真的太少了,别说是我们这么大的门面,就是一半,也不止二百两了。”老板陪着笑,久经商场,他看得出,面前的女子一身服饰装扮,非富即贵,不是他能得罪的,只能低三下四的委婉拒绝着。 “当真不卖?”庄婉也急了,见对方铁了心不肯让步,不禁怒从心生,威胁恐吓道:“你可想好了,今日你不卖给本小姐,本小姐就有本事让你们三年五载都卖不出去!如果你们的儿子能等下去,本小姐不介意和你们耗着。” 老板夫妻顿时慌了,他们的儿子现在出了事正关在牢里,急需他们花钱疏通关系,若是等个三年五载,他们的宝贝儿子都不知道在那吃人的牢狱中死了多少次了。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庄大小姐果然好本事。”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庄婉,更没想到庄婉恃强凌弱的本事这样高深,竟然逼迫平民百姓强买强卖,如此强盗般的行径,可有半分大家千金的样子? 庄婉闻声朝门口看去,见到韩婧凰的出现,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当然是来看上了这门面,来问价钱的。”韩婧凰不管庄婉,自顾自的朝内走去,百灵机灵的拉过一把椅子,扶着韩婧凰坐了下去。 一个尚未摆平,又来一个,老板夫妻二人的脸已经拉的老长,比苦瓜还要长,显然,听到韩婧凰的那番话,他们已经将韩婧凰也归为了强取豪夺的那一类。 在韩婧凰坐下的瞬间,老板娘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猛地一愣,见老板娘哭得凄惨,韩婧凰终于明白了原由,目光投向杵在那的老板开口询问道:“老板,这见门面本小姐看中了,不知五百两你觉得如何?” 啊? 老板娘的哭声戛然而止,猛地抬头看向韩婧凰,生怕自己听错了,其实,这是一个很合理的价格,不高不低,刚刚好,但与庄婉刚刚给出的两百两一比,着实的令老板夫妻大吃一惊。 “韩婧凰,你凭什么和我争!”庄婉拍案而起,怒指着韩婧凰质问。 第56章 坑人玩玩 韩婧凰嗤的一声轻笑,庄婉也未免太过自大了,无论凭什么,她韩婧凰都不逊色与她。 “就凭你没有那个本事令这铺面卖不出去,因为这铺面,我买定了!”论势力,大将军府会输给御使府,当然不!更何况她韩婧凰是整个大将军府的掌中明珠,庄婉在庄御使府,不过就是个不受宠的嫡女而已。 庄婉脸色瞬间垮了,这铺面是她母亲吩咐一定要买下来的,现在她们母女被赶回了庄府,在父亲的面前失去了利用价值,整个庄府的人,都已经狗眼看人低的,不拿她这个嫡女当回事了,她若是不做出些什么证明她的价值,只会令她们母女日后的生活更加的举步维艰。母亲打听到了府上正缺少一间铺面给她的二庶妹做嫁妆,便命她带了八百两来寻间铺子。一来可以像众人显示出她做母亲的大方,二来,让庄婉去办这事,也能在人前庄婉的形象和能力树立起来。 可是庄婉她心里气啊,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庶女,怎么嫁妆竟然要八百两这么多,她找了良久,才找到这么一家破烂陈旧的铺子,想着二百两足够了,剩下的银子,她还要留给自己做嫁妆呢。 打的好好的算盘,突然就遇到了韩婧凰,这令庄婉的火气腾地一声就窜了起来。 都是她,都是她害得自己不能在大将军府立足,害得她回到庄府受人白眼,本来她仗着外祖母的喜爱,暗自可以将大将军府的很多东西偷偷拿去庄府,庄府上的几个庶妹,每次见到她都是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可现在,她回到庄府后,那几个庶妹各个都换了一张面孔,不是冷嘲就是热讽。这些都拜韩婧凰所赐! 现在又来坏她的好事,她不会让对方如意的! “韩婧凰,你懂得什么叫先来后到吗?这里是我先看上的!”庄婉从老板夫妻面前走过,在韩婧凰的身前立定,挺直了腰板,好像这样能显得她更硬气一些似的,看着稍微要矮上自己一寸的人,她忽又开口道:“你当然不懂,没有人教养的人当然不会懂什么叫先来后到。” 庄婉说的,是韩婧凰自幼没有母亲的事情,这件事,曾在韩婧凰的生命中影响颇深,上一世她克己守礼,谨遵女德,就是不希望从别人的口中听到有人说她是没有母亲教养的女子。也正是因此,她才会将韩雅芝当做最亲近的人,视庄婉为亲姐妹。只不过,庄婉想用这句话来刺痛现在的她,就失算了。 表情如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反而那轻灵的眸中出现恍然大悟的神色,韩婧凰一边轻轻点头一边道:“看庄大小姐如此强买强卖的行为,想必受的教养定是极佳的,幸好,本小姐没有那个福气。” “你是在说本小姐没有教养吗?”庄婉自然听出了韩婧凰的话,却又自取其辱的反问了一遍,面对如此白痴的言行,韩婧凰只是笑笑,目光转向在一旁已经呆住了的老板和老板娘。 “不知二位对我给出的价位可还满意,如果二位能接受,我们就把契约签了吧。” “还愣着干嘛,去拿房契来!”老板已经将坐在地上的老板娘搀扶了起来,听到韩婧凰的话,立刻冲老板娘开口,言语之中颇为急切,再看向韩婧凰的目光已经友善了许多,还带着几分感激,这世道,不落井下石就足以令人心存感恩了。 “慢着,我出六百两,这铺子,我要!”庄婉纤手朝桌子上一拍,素口喊出的价位令人一震。刚刚还只肯给二百两的人,怎么突然就愿意出六百两了?这是天要下红雨还是太阳要从西面出来了,老板老板娘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这附近的铺子,她都对比过,六百两买下这间铺子,也算正常,而且跟母亲给她的八百两,也还有剩余。最重要的是,她就是不想在韩婧凰的面前示小,她怎么可以输给韩婧凰,所以,这铺子的事是小,她与韩婧凰的争斗才为大。 韩婧凰挑眉看去,迎上庄婉得意洋洋的眸光,绯红色的嘴唇轻轻开启,“七百两。” 她,她居然加钱了?! 这是明摆着要跟她庄婉对着干了,她怎么能认输,庄婉银牙一咬,豁出去了,不争馒头争口气,她今天一定要让韩婧凰输的难看。眼眸中的得意神色退去,换上了恨恨的表情,她大声而坚定的叫出声:“八百两,贱人,这铺子我要定了!” 她就不相信韩婧凰还会加,这铺子按照行价来看,也就是五六百银子,现在已经超出了这铺子该有的价值。 “是吗?”韩婧凰不轻不重的语气,很是不在意,与庄婉那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的模样相比,仿佛这对她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事情,韩婧凰淡淡的开口,“我出九百两。”语气淡然的就像是随随便便给丫鬟打赏了一二两银子一样, 韩婧凰的名字,听在耳中,老板感觉颇为耳熟,却一时间愣是没有想起来,哪里听到过。现在屋子里面的人再都已经看得出来了,这两位小姐是有仇,互相杠上了,而且,全部都是大家千金。老板和老板娘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笑,这一番相争下去,受益的可是他们啊,不过这样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也着实令人不敢接,喜悦之中也夹杂着太多的担心,他们就是平常老百姓,要是因此得罪了任何一方,那以后还能好好过日子了吗? “小姐……”百灵也有些急了,虽然她不想承认,见到庄婉那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她心里其实比小姐都要高兴,如果可以,她也更愿意打压一些这个嚣张跋扈的庄婉,只是,她们今天出门根本就没带那么多钱啊,小姐这一口就是一百两一百两的加,她这小心脏有点承受不住了。 看出百灵的窘迫来,庄婉眸子一闪,想到,难道韩婧凰根本就没带钱?一定是,如果她没带钱,那还凭什么和自己争,想到这里,立刻面露笑意,“九百两?韩婧凰你出手还真是大方,不过你确定你带够了钱吗?” “怎么,庄大小姐没钱了?既然庄大小姐没钱,那么这间铺子就是我的了。百灵,取一千两银票来,剩下的一百两算是本小姐赏给老板娘刚刚那一跪的。” 韩婧凰财大气粗的开口,此时此刻颇有一番败家子的作风。然而这话却令老板娘腿一软差点再次跪了下去,她的膝盖哪里值一百两那么多钱啊。 “慢着!”庄婉摆手叫停,韩婧凰镇定自若的样子,令庄婉的目光在面前的主仆二人的身上来回流转,难道她看错了,百灵刚刚的表情并不是说她们没有钱了?否则韩婧凰这个贱人为何能如此镇定,还叫百灵取一千两的银票。难道就这样输了吗?不,强烈的自尊不允许她输给韩婧凰,从小到达,无论什么她都没有韩婧凰得到的多,凭什么,同样都是嫡女,为何韩婧凰就是众星捧月,而她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那个。 “一千两,你个贱人,这间铺子我势在必得!”已经管不上身上的钱够不够,顾不得是超出了她的预算,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她不要输给韩婧凰!绝对不要! 这是庄婉第二次出言不逊的辱骂韩婧凰贱人,但此时此刻,韩婧凰并不打算计较,她眉眼带笑的望像庄婉,悠悠然的开口:“既然庄大小姐如此中意这间铺子,我也不喜夺人所爱,那么这铺子就归庄大小姐了吧。” 狗屁的不喜夺人所好,那她刚刚叫的那么起劲的是在干什么?喊着玩玩吗? 庄婉如遭雷劈,整个人傻了。什么意思,韩婧凰不争了?这铺子现在是她的了?可是为何她没有一丝胜利的喜悦,看着洋溢在韩婧凰脸上的笑意,徒然升起一种被耍了的感觉。 “老板,还愣着干嘛,去取房契啊,这位庄大小姐已经以一千两的价位买下了你的铺面,难不成你还不想卖吗?”庄婉越是不爽,韩婧凰越是高兴,也不白白浪费她这么久的时间,虽说损人不利己,但至少算是为民除害了是不? 百灵忽然嘿嘿的笑了起来,别管什么该不该,她就是开心啊。 老板颤抖着双手,将房契以及卖房的契约一并展开铺在桌子上,只等着庄婉掏钱了。 庄婉的脸几乎憋成了猪肝色,又气又恼,一把推面前的桌子,大吼着:“本小姐不想买了!” “不想买了?庄大小姐不是对这铺子势在必得吗?难不成就是故意为难本郡主,跟本郡主过意不去?百灵,有人欺负本郡主,怎么办呢?” “锦王爷说了,谁欺负郡主,就是和锦王爷过不去。” 韩婧凰转头朝百灵眨了眨眼,百灵立刻心领神会,聪明的很。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将凤南搬出来后,庄婉的脸唰的就白了,他父亲是为凤办事的,如果被凤南知道,怪罪到她父亲的头上,她在庄府的日子就更难了。 ------题外话------ 来,告诉我,你们开不开心!有没有比百灵更开心!露出你们幸灾乐祸的表情,让本蓝看看,o(^▽^)o 第57章 非君不嫁 “我身上只有八百两,你想卖就卖,不卖就算了!”最后迫于韩婧凰的威胁,庄婉啪的一声,将剩下的几张银票全部甩在了桌子上。 然而韩婧凰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百灵,去替庄大小姐研磨,写下一份两百两的借条,这两百两,念在我们表亲的份上,本郡主就暂且替她付了。说好的一千两可不能失言,吐出去的唾沫岂有咽回去的道理。” 韩婧凰通情达理的命百灵取出两百两的银票,现在那表情完全就是一副姐妹情深的样子。你钱不够,没关系啊,我借给你!你不想借,那怎么行,我必须借给你! 庄婉磨磨蹭蹭的写下了一张两百两的借条,拿着那张价值五百两的房契,嘭的摔门而出。 走到门口,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然而看着路上行人异样的目光,她又强忍着,擦了擦眼泪,朝庄府的方向走去。她觉得委屈,又觉得害怕,回到庄府,该怎么交代啊? 也许这个时候的庄婉是可怜的,可是别忘了,常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庄婉离开后,老板老板娘立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在韩婧凰的脚下。 “多谢玲珑郡主,此等大恩大德小人定当结草衔环,请受小人一拜!”在韩婧凰和庄婉的对话中,老板夫妻终于知道了韩婧凰的身份,难怪他们觉得这个名字熟悉。当然熟悉,不就是将当朝丞相的宝贝儿子废成太监的将门千金吗?更是得到了皇帝亲封的将门郡主。曾在很多人的口中听到过关于这位将门郡主的流言,如今亲眼见到,方知,流言误人。 这明明就是有着菩萨心肠的人儿啊! 当然,韩婧凰并不知道老板夫妻怎么想,若是知道,她定会嗤笑一声,或许上一世她的确是个怜天下人苦的菩萨,不过现在么,她只能是心狠手辣的魔。 “二位不必这样,只是这铺面虽然有些陈旧,但位置还算不错,怎么就想着要卖了呢?”韩婧凰只是随意的一问,却发现了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情。 只见,老板夫妻二人面露难色,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都是那没用的儿子啊,好的不学,学人家逛青楼,得罪了官人的公子,现在被关进了大牢,我们没别的本事,操劳了大半辈子,就这么一间铺面,现在卖了些银子去牢里将他赎回来,也是没有办法啊,那不成器的王八羔子!”说到最后,老板忍不住骂了句脏话,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是崔廷尉大人的二公子,当时崔公子看中了一个姑娘,我那没用的儿子非要去抢,姑娘没抢到,倒是把自己送进了大牢里,真是作孽啊!”老板歪着脸,仿佛提到这件事都令他觉得老脸无光,老板娘听到问话,接着开口回答,同样是痛心疾首的模样。 崔廷尉、崔二公子…… 呵呵,韩婧凰嘴角缓缓勾起笑意,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不知道查下去会不会有令她惊喜的事情呢? “唉,算了不说了,郡主,我知道前面拐角处还有一间铺面要转手,位置比这里要好的多,郡主若是感兴趣,小人就带你去瞧瞧。”老板捏着手里的一千两银票,心里百感交集,想着如果前面那间铺子,郡主看得上,他就出钱买了吧,毕竟没有郡主帮忙,他们这铺子怎么能卖出一千两的高价。 “好,那就麻烦老板了。”这铺面虽然不错,但也不是非它不可。坑给了庄婉,她自然是要再去找其他的。知道对方好心,韩婧凰也没有拒绝。有了对这附近熟悉的老板在,自然比她自己一个人摸瞎要方便的多。 那处铺面原本是一间饭馆,铺面也很老旧,但好在位置不错,是两条街的拐角处,韩婧凰不假思索便直接以七百两的价位买了下来,一切手续办完后,韩婧凰也知晓了这位老板姓牛,他的儿子名叫牛崇文,仔细的询问了牛崇文入狱的事情,越了解越觉得事有蹊跷。 “这么说,你们的儿子原本是饱读诗书,并且还是儒家的弟子,那他突然去青楼的原因可是与那位姑娘有关?” 老板夫妻显出几分尴尬,扭捏了良久才开口道:“那姑娘也是个好姑娘,是与崇文自幼相识的,名叫绾花,只可惜没有摊上好父亲,硬是将她卖去了青楼换酒钱。崇文气不过,跟我们讨要银子想赎她出来,那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便也同意了,可是谁知道我们这边钱还没凑够,绾花那就出事了,她竟然被崔二公子看上了,崇文知道后就跑去了青楼大闹一场,一板凳下去,把崔公子的头砸出了血,他也就被官兵抓紧了大牢。” 韩婧凰一边听一边点头,这么说,那牛崇文倒也是个重情义的男儿,只是太过鲁莽了。 “不过我听闻崔二公子不是与月落公主定了亲吗?只等良辰吉日便可成婚,做我天饶国的驸马爷了,怎么还会去青楼拈花惹草呢?”韩婧凰口中虽如是问着,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崔二公子名曰崔广宣,曾是郭冬至最好的朋友,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逛青楼,欺男霸女,物以类聚正是应了这句话,二人臭味相投,又因为两个人的父亲,郭丞相和崔廷尉又都是太子手下的红人,因此成为了至交。只不过后来,崔广宣成了月落公主的驸马后,便不敢再明目张胆的花天酒地了,但背地里,依旧是狗改不了吃屎。 “这些大公子们的事情,谁知道呢。”其实牛老板也不是不知道,但知道却不能说。 韩婧凰笑了笑,起身在这间已经是她的财产的铺子上转了转,转身对牛老板开口道:“你们铺子卖了,如果没有更好的去除,就先替我照看这里吧,过几日我会让人送图纸过来,这里我要翻建一下,你们儿子的事情,也不用太过担心,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 “多谢郡主,小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啊!”牛老板夫妻,再次朝韩婧凰行了跪拜大礼,几乎痛哭流涕。 在回府的路上,百灵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姐,你买那间铺面是要做什么?我们府上的铺面不是还有很多吗?” “本小姐自然有自己的打算,让陈姨娘给我准备点礼物,明天我要去一趟锦王府。”韩婧凰目光变得幽深起来,不知为何说道要去锦王府,眼前就会莫名的浮现出那一袭白袍,见到那张如玉般冰凉温润的面庞。但她知道,这世上从来都只有利用,要么是她利用别人要么是被人利用。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她不能指望任何人帮自己,包括童栖,这条复仇之路,她只能孤军奋战。 李记酒楼上,一件墨黑色的大麾,罩着半张桌子,即使承接着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依旧令人觉得寒凉入骨,那是这墨麾之内的灵魂,散发而出的冷傲霸气。与那墨色衣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张惨白如纸的面庞,男子露出诧异之色,“你说街尾拐角的那间酒楼已经先一步被人买下了?可知道是何人?” “禀阁主,是玲珑郡主。” “是她……”王栖桐抬眸与面前的狭长凤眸对视一眼,摆了摆手叫人下去了。 那间酒楼他本打算收归麾下,作为浮屠阁的暗中据点的,竟不想派去的人晚了一步,但韩婧凰为何要盘下那间铺面?这倒是令他不明白了。 王栖桐的面前,绣着彼岸花的血色长袍张狂肆意,凤南忽的想起什么,凤眸微眯笑着开口,“这韩婧凰似乎很不一般,上次我受伤被余葎的女儿救下时,还听到她说什么早已倾心与我,要助我登上皇位之类的话,呵呵,栖桐,你有何感想?”那个救了她的女子,现在对凤南来说,不过是太医余葎的女儿,连她的名讳都尚且叫不出来。 冰寒的眸光射向凤南那张雌雄莫辩的脸盘,王栖桐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是什么心思,不必试探我对她的心思,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凤南无辜的轻耸肩头,“你对她的心思嘛,早在你住进大将军府的时候就已经明了了,何须我猜疑,不过我说的倒是实话,当时她以为我昏迷,对余葎的女儿说的,我亲耳听到的,不会有错。如果韩婧凰真的要嫁给我,那不是苦了兄弟你了。” “她当真这么说?”王栖桐蹙起眉头,韩婧凰这个女人,到底是有什么样的秘密,他怎么会查不出来,又一次想起他在暗道里听见韩婧凰的那句话,心中的猜疑又多了几分。离奇的事情就曾发生在他的身上,因此,他更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那些事。 “我也很是诧异,本王与她素不相识,何来的就非君不嫁了呢?”凤南说着话,带着笑意的凤眸就一直瞧着王栖桐的表情变化,见对方无一丝恼意,最后只能无趣的嗤了一声移开眼。 修长的手指拿起桌上的酒水,一饮而尽,眸光越来越深,韩婧凰在他的面前说要攀附凤曦,在余菲菲的面前又说要嫁与凤南,她究竟要做什么? 一杯酒下肚,王栖桐起身拉着凤南就往床榻上走,嘴上呢喃着:“不行了,困死了。”每次见到凤南,瞌睡虫就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嗖的一声窜了出来。 第58章 二货万笑 “王栖桐,你这般猴急的模样,简直比我后院的美姬们都要惹人怜惜。”凤南被拖着往床边走,看着面前的人连连打哈欠,渐渐泛上了水光的眼睛,打趣的开口。 话刚落,就接着嗷呜一声,“太放肆了你,要不是念在这么多年你劳苦功高,我早就灭了你八百回!”凤南倒在床榻上,被王栖桐一推,后脑勺直接磕在了床头的木板上,惹得他吃痛怒吼。 “行了,别跟个小媳妇似的没完没了的,给我睡一晚,明个我帮你把太子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睛戳了。”凤南将他比作后院的美姬,他自然也不会客气,直接小媳妇的雅称送上。 身躯才刚沾到床上,王栖桐就已经见了周公。在睡前的最后一秒,他想,凤南回来了,真好。 如此一般的玩笑话,只有在王栖桐和凤南之间,才能毫无顾忌的开。他们之间的友谊是在一次次生死与共,一次次的死里逃生中建立起来的。没有君臣,只有兄弟。 其实老天很多时候都是公平的,他没有赐予凤南该有的亲情,却给了他一个弥足珍贵的朋友。身为留着凤氏皇族血脉的他,也许愿意为他抛头颅洒热血的人不少,但那是将他当做君,而王栖桐不一样。 这一觉,足足睡了二十多个时辰。万笑趴在屋内的桌子上,心里想着,从琰王离开道现在这都快两天了,阁主不会睡死过去了吧。 小心翼翼的朝床头走去,蹑手蹑脚的伸长了脖子。 外面的流光,隐在暗处,看着万笑的动作,忍不住缩了缩脖子,这丫是找死呢,不过他并没有好心的提醒,反而幸灾乐祸的等着万笑被虐。 果然,万笑见王栖桐还没有睡醒的迹象,一边伸手朝他的鼻子下探去,一边嘀嘀咕咕的道:“阁主,你可不要睡死啊,我们这么多兄弟可都指着你呢,你要是死了,我们……啊!” 后面的话未说完,嗷的一声惨叫,听得外面暗处的流光,都蹙了眉捂住了耳朵。在主子睡觉的时候接近他,无异于是在作死,他曾亲身体验过,差一点就身首异处了,不过,也不至于发出这样杀猪一样的声音吧。 床上,感觉到陌生气息的靠近,王栖桐的眸子嚯的睁开,身体在思维之前,已经有所行动,锁喉,翻转,万笑没有任何防备的,直接被王栖桐按到在了地上。 “咳咳,咳咳……” 得到喘息后,万笑大口的喘着气,待呼吸顺畅后,立刻仰起头望向王栖桐,满目的钦佩还带着兴奋,“阁主,你刚刚那招叫什么,好厉害,教教我,教教我,我保证一学就会。” 王栖桐坐在床上,目光朝窗外看去,看着刺眼的阳光,想着,他这一觉一定又睡了很久吧。 没有得到王栖桐的回应,万笑一咕噜从地上爬起,走到王栖桐的面前,手脚并用的比划着刚刚王栖桐的动作,不依不饶的再次开口:“这招,这样,这样,连贯直取敌人命门,是怎么做到的,是这样吗?这样,这样?”说着说着,便忍不住对王栖桐动起手来。手臂刚一伸出去,就被王栖桐一记冷眼扫过去,最后只能弱弱的放下了手。 “就别再我睡觉的时候接近我,流光和三千没有告诉过你吗?”他的这个习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三千和流光都知道,万笑并不曾为他守过夜,因此并不知晓。 忽的想起流光在知道自己来给阁主守夜时欲言又止的样子,万笑忽然气愤的大叫一声:“我说为什么他们都不让我给阁主守夜,原来是怕我学了阁主的功夫,打败他们,真是太不够义气了,阁主这么厉害的功夫,怎么只有他们可以学。哼,今晚我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王栖桐明明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到了万笑的耳中就变了味道? 将这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的流光,摇头失笑,暗自道:万笑大侠,你真的确定是你是来教训我们,而不是被我们教训的? 王栖桐瞪者眼睛看着完全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自言自语的流光,目光竟渐渐变得柔软,忽的笑了。 身边有这么一个玩笑般的存在,倒也令生活多了几分乐趣。 万笑是浮屠阁杀手堂的堂主,然而很多时候,他的存在都令整个杀手堂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怎么就会有这么个二货堂主呢?但是你不满,又打不过他,最后也只能郁闷的不得不将这个笑话一样的万笑奉为堂主,谁叫人家功夫好呢。 作为一个杀人如麻的杀手,万笑手染鲜血,却从没有任何心里负担,不是因为他心里素质强大,而是,他从来就没觉得杀人有何不对,与他来说,杀人,就是生活。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杀手是见不得光的存在,整日乐呵的像是向日葵一样。 用王栖桐的话来说,那就是个傻叉,却是令他向往的傻叉。 毕竟正常人,是没有谁能锲而不舍的找揍的,这不,你看,万笑又一溜烟的跑了出去找流光和三千挨揍去了。 回到大将军府的时候,王栖桐已经将那一身霸气侧漏的黑色大麾换了下去,恢复了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袍。才到府门口,便见到了已经备好的马车。 韩婧凰今日穿了一身芙蓉并蒂的嫩粉色衣裙,衬得她的肌肤更加细腻白净了几分,发髻也与平日有几分不同,更显富贵,甚至一向素颜的她今日也擦了淡淡的胭脂水粉。如此精致的打扮,自然是花了些心思的,只是她是要去见谁? “童公子,您这是从哪儿回来?”百灵尚且不知自家小姐与王栖桐之间的事情,因此见到王栖桐,还是礼貌的打着招呼。 “去见了个朋友,小姐要去哪?”童栖随便应了一句,又问道。 “百灵,怎么还不走?”已经上了马车的韩婧凰,朝着还站在那的百灵唤了一声,百灵朝王栖桐吐了吐舌头,提起裙子也迈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韩婧凰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去见凤曦,那一瞬间的感觉,事后方觉异样,她有什么可怕的,她就是去见凤曦又如何,干他何事?!本来昨日就要去见凤曦的,却因为老夫人身体欠佳耽搁了,才又拖了一日,不料一出门,就撞见了王栖桐。 马车扬尘而去,留下王栖桐暗自思索,如此精心的装扮,是要去见谁? “阁主,有没有任务,好无聊啊!” 王栖桐才刚一踏进北城院的大门,万笑就跑了上来,询问有没有新任务,跟流光三千他们动动手虽然也能舒展筋骨,可是却不能尽兴,除了有命令之外,阁主又不许他们随便初入大将军府,这让一向好动的万笑,觉得快要发霉了。 “你不是刚被三千揍完?”王栖桐看着万笑青紫了的一只熊猫眼,很不客气的开口,不久前还嚷着要回去教训三千的人,这才这么大会儿的功夫,就被人打了个捂眼青。 这话万笑可就不爱听了,老大不情愿的开口:“才不是,我这是不小心被门撞的,三千那三脚猫的功夫怎么可能打得过我!” 跟在王栖桐身后的流光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不厚道的笑了,每次受了伤,万笑的说辞从来都不换样,永远都是被门撞了,被门刮了,被门夹了等等,这让人有一种格外心疼门的感觉。如果门会说话,估计也会想要抱怨句:我招谁惹谁了? 其实说实话,若动起真格来,万笑未必每次都是输的那一个,之所以每次被打的最惨的都是他,他着实欠揍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出招必是杀招,不留活口,那是一个杀手的素养,因此,在和自家兄弟动手的时候,难免畏手畏脚,给了别人可乘之机。这也是他觉得没有任务活不下的原因。 “你笑什么,流光你笑什么,信不信小爷我打的你满地找牙!”流光的嘲笑,惹得万笑那一身刺立刻竖起,朝他就扎了过来。 “万笑!”王栖桐忽然一声轻喝,万笑立刻站直了身子,收起一身的松散,像是一个等待命令的士兵。 “现在给你个任务,去保护韩婧凰,如果有人对她不利,杀无赦。”他知道,万笑最中意的是最后面的三个字,杀无赦。果然,见到万笑的眸子发了光一样的亮。 “是!”响亮的应了一声,下一秒,已经不见了万笑的身影。 “素锦不是已经在保护郡主了吗?让玩笑也跟着去,是不是……”流光说着,忽然觉得空气有些沉重了起来,发觉自己逾越了,立刻低头噤了声。 王栖桐睨着眼睛看着流光,只是那么看着,数秒之后,已经令流光汗流浃背,呼吸沉重。 “下去。”像是一道赦免令,王栖桐冷冷的出声,流光立刻后退两步,转身消失了。 在浮屠阁内,不可以有质疑的存在,只有绝对的服从,对命令的绝对执行,这是每一个浮屠阁的人都知道的事情。也许是还带着前世的一些习惯,在潜移默化当中,浮屠阁已然就是现代军事化的管理体系,而他就是那个说一不二的将军。 当然知道流光想说什么,素锦是明面上的保护伞,并且方便以侍女的身份随侍左右,可自从三天前与韩婧凰甩了他一巴掌后,素锦也受到了冷遇,为此,他才想到让万笑暗中保护她。 ------题外话------ 来,告诉我,你们有没有喜欢上万笑,说出来,如果喜欢就说出来!(求收藏,看文的宝贝们,一定要记得加入书架,收藏起来,爱你们,么么哒~) 第59章 入锦王府 粉嫩的衣裙使得韩婧凰看起来颇为娇俏,如含苞待放的牡丹花。凤曦还是那身宝蓝色的缎面长衫,见到韩婧凰从马车上下来,眸子泛起幽光,手中玉面折扇摆动的频率不自觉停了下来。 好美! 从马车上下来的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放了慢镜头一样,令凤曦赞叹不已。 “见过锦王爷。”凤曦眸中的幽光,欣赏的神色,在韩婧凰看来,竟让她有种作呕的感觉,她压抑自己的情绪,屈膝颔首,声音柔软的朝凤曦行礼,凤曦唰的收起扇子,伸到韩婧凰面前,朝上轻挑,“玲珑郡主不必多礼,请!” 锦王府的建筑很有风味,庄严中有不失雅致,磅礴里又饱含细腻。听说这锦王府的设计构造,都是皇帝亲手敲定的,凤曦,果然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没有之一。 “玲珑此次前来,是给锦王殿下送礼来的。” 一处荷花池边的凉亭内,韩婧凰开门见山的开口,她着实不想和凤曦过多的纠缠。百灵适时的将一个雕刻精美的锦盒双手放到桌上。 目光落在锦盒上,凤曦有些好奇,不知道韩婧凰会送什么东西给她,“郡主费心了,不知是何宝物?” “南海夜明珠,相传是郭丞相几经周折花了大价钱才弄到手的。”韩婧凰说着将锦盒打开,耀眼夺目的光芒立刻四溢而出。这东西正是王栖桐和她联手从郭莳那里讹来的东西,将这东西送给凤曦,似乎别有深意。 这夜明珠虽好,但与韩婧凰亲自送来的深意相比,就微不足道了。凤曦人精一样的人,自然明白了,韩婧凰这是在向她示好。见好就收,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情,他自然也应礼尚往来才对。 “这礼物,本王很喜欢,郡主费心了,来人,将太后御赐的琉璃头面送到大将军府上去。” “玲珑在此谢过锦王殿下了,不过玲珑还有一份更大的礼物,要送与殿下。”韩婧凰说完,目光朝凤曦身后的丫鬟看去。 “哦?”凤曦挑起眼眉,摆手屏退了左右,“你们都下去吧。” 见已经没有旁人在场了,韩婧凰才开口说:“听说月落公主已经指给了崔广宣公子,只等择日完婚了。” “不错。”凤曦点头应和,不知韩婧凰怎么突然提起这茬,其实这门婚事他并不赞成,因为月落公主是林贵妃的女儿,月落公主与崔广宣联姻,那么林氏一族便全部会倒向太子那边,这并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据玲珑所知,崔廷尉早已站在了太子一方,而崔广宣一旦真的与月落公主成婚,那么林御使大人自然也会站到自己女儿那一侧,这样与锦王爷而言,有害而无利。”韩婧凰平缓的话语,令凤曦挑眉,身居将门的韩婧凰竟然对朝堂之事知晓这么多,连崔廷尉是太子的人都知道。而且一语中的的将他的心事全部说中了。 “郡主说此事,莫非是有什么锦囊妙计?”凤曦眼中的幽光已经被期待盖住,他很期待,韩婧凰能说出一个打破这样情形的主意。 韩婧凰自然不负所望,“这便是我要送给锦王爷的第二个礼物。”韩婧凰说完,将崔广宣去青楼被牛崇文的事情如实说来,结尾又道:“此时说大既大,说小也小,全看锦王爷打算怎么做。” 凤曦眉头蹙起,反复思量韩婧凰的话,没错,这件事只要利用得当,完全可以将这联姻破坏掉,甚至还可能令林御使对与太子一方反目,毕竟林御使有多疼爱月落公主这个外孙女,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眉头间的愁云散去,凤曦再转眸看向韩婧凰的时候,已是由衷的欣赏,“郡主果然当得起玲珑二字,能与郡主携手共进,本王深感荣幸。” 本来他仅仅是因为韩婧凰是大将军府的千金,只是因为他父皇也对她青睐有加,才会有想要将韩婧凰收归羽下,借此抓住整个大将军府的,可现在,他第一次发现,这为将门郡主的别样风采,与闺阁中的女子相比,她多了一分坚韧和智慧,而且,在那双灵动的漆黑眼眸中,他看见的,是一种名为目的的东西。韩婧凰,是一个有目的,有预谋的人,似乎想要与谁争下一片天一样,这样的女子,值得他另眼相待。 毫不掩饰的赞叹,如果只是前半句,韩婧凰定当欣然受之,可是后半句中的携手共进什么的,她就不敢苟同了。伸手端起面前的茶杯,朝凤曦示意,浅尝辄止。喝茶,只是为了掩饰她眼底深藏的冷意,她可从没有打算和凤曦携手共进,她的目的,是毁了凤曦的成皇路,毁了凤曦! 不知韩婧凰心中所想,见她饮茶,便也跟着举杯,见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今天,与他来说,是个好日子。 韩婧凰起身告辞,凤曦忽然伸手一把抓住韩婧凰的手腕。 嗡! 脑海一阵嗡鸣,韩婧凰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多想甩手一巴掌抽死面前的男人,可是她不能!低下头,不让凤曦看到她眼中已经蜂拥的恨意,低声道:“锦王爷,皇上是个多疑的人。” 突然提起皇上,凤曦微愣一下,便了然的收回了手,“多谢郡主提醒,是本王鲁莽了。”是他疏忽了,就算韩婧凰已然心意属他,这事也不得张扬。这么多年,父皇任凭他和太子争来争去,的确是对他的恩赐,可同样也是在考验他和太子。现在,只要有大将军府鼎力相助,扳倒太子指日可待,可是物极必反,他深知,与太子怎么斗都没关系,但皇帝的威严是丝毫不容受到威胁的,如果他真的将大将军府收服,那么他就离死不远了。 韩婧凰不需要多言,只一句,皇上生性多疑,便足以令凤曦对她有所收敛。 从锦王府出来,韩婧凰上了马车后,便瘫软成一滩泥一样倒在车里。那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从踏入锦王府的那一步,就如同上了战场一样,每一步,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克制,在压抑。可她知道,这是她复仇路上必走的一步。 “百灵,哥哥近来可有寄家书回来?”从父亲离世至今,韩拂晓一封家书都没有寄回来过,她现在格外的思念哥哥的庇护,从前,有哥哥在的时候,她哪里需要这么辛苦?可是到最后,也是她连累了哥哥。这一世,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去守护哥哥,但至少,也要替哥哥,将护大将军府平安的这个重担挑过来。 “还没有,小姐如果你想公子了,就写一封信给他呗。”百灵见韩婧凰思虑很重,便开口提议道。 韩婧凰摆了摆手,“罢了。”她不是没有想过写信给哥哥,可是每次提笔,尚来不及落下,前一世哥哥惨死在她面前的样子就会突然出现,挥之不去。 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路从锦王府走回大将军府,马车内的韩婧凰靠在百灵的肩头,几乎沉睡了过去。 “吁!” 突然一个急刹车,韩婧凰猛地惊醒。 百灵推开车门跳下车去,大声叫到:“怎么回事?怎么赶车的?!” 马夫紧拉着缰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刚刚他明明看到一个人突然冲到了马车的前面,人命关天,他才勒紧了缰绳,怎么眨眼间,人就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看花眼了,我刚刚明明见到一个人影,差一点撞到他的。” 百灵四下看了看,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转身又回到了马车上,不满的嘟囔着:“真是不知道怎么赶车的,惊到了小姐可怎么办?回去我要找管家说说,以后这些马夫们都要好好训练下才行了。” 待马车重新出发,路边缓缓走出一个身影。 “切,就这速度也想撞我,太小瞧小爷了!”马夫的话,不知听到了此人的耳中,为何又变了初衷,竟变成了马夫想要撞他。 男子身穿黑色素衣,双手抱拳,嘴里不知叼着个什么东西,稻草一样,一把长剑绑在腰间,望着韩婧凰的马车,俊俏的脸上扯出大大的笑意,一个翻身跟了上去。这人就是万笑。 确认马车里坐着的就是韩婧凰后,万笑自然是要开始他的任务,把对韩婧凰不利的人杀无赦。从跟上马车的那一刻,他的所有神经感官,便全部放到了对周围危险的感知上,而他心里的想法却是,“怎么没有人来杀她?怎么没有人来杀她?就算没人要杀她,劫财劫色什么的也行啊,她那么漂亮,又那么有钱,来个劫财劫色的也行啊,哎~都到家了,怎么什么都没有,太无聊了,太没意思了!” 本来以为接个任务一定能大显身手的,现在发现简直一点劲都没有,不行,他要找阁主去问问,有没有其他的任务,或者找些人来刺杀韩婧凰,实在不行,抢劫也是可以的啊! 第60章 尘封情感 王栖桐一身儒雅的白袍,一手负在身后,一手端在身前,听到开门的声音,缓缓的转身,金黄色的阳光透过门,照在他白皙的脸上,多了几分暖意。他面带笑意望着韩婧凰,轻缓的开口:“你回来了。” 他的声音一向有种暖意,此时更盛几分。韩婧凰怔在了门口,不过是三日不见,再那张刚毅又温雅的面庞竟让她觉得有些思念,不过是一成不变的白衣素袍,怎么就眩晕了她的眼睛,不过是一句平平淡淡的招呼,她怎么就这么没出息的乱了心跳? 她不想承认,其实她曾后悔过,更不愿承认,她这三日里无时无刻不肯停歇的思念。她想,一定是因为她刚刚从锦王府出来,还没有透过起来,才会心跳失常;一定是今日的阳光太好,才会觉得映上了阳光的东西也有些耀眼;一定是因为他说的那句话,太像是一个丈夫等待妻子回家时说的话,才会令她生出几许别样情绪。 “你怎么在这儿?” 一开口便让所有的温情土崩瓦解,韩婧凰冷冰冰的开口质问。仿佛这样,就能说明什么或者掩饰什么似的。 冰冷的声音砸在王栖桐暖洋洋的身上,仿佛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雾气,从他的脸上晕开。“小姐忘了,童栖是你的侍从。”说完,王栖桐伸手将桌上的一件黑色的轻纱双手托起,走向韩婧凰,带着淡淡的笑。 走到韩婧凰身边,随手将她身后的房门合上,王栖桐又接着道:“为你准备的,可要试试?” 韩婧凰的目光落在他手中捧着的那件黑色轻纱上,这样叠在一起,还看不出个形状来,但这个颜色的衣服,她却是一件都不曾有过,黑色,像是夜一样的黑色,轻易的便勾起了她想要试试的*。 不等韩婧凰回话,王栖桐便将那黑纱朝韩婧凰一推。轻纱触手,柔软丝滑,薄凉清爽。本还欲推开的手,在布料触及道肌肤的时候,反而握住了搁在上面的东西。 也许,女人总是很难拒绝漂亮衣服,就像男人很难拒绝一个*的女子一样。如果你说,那是因为意志力的匮乏,那如果那个女子正是那男子梦寐以求,苦恋多年的呢? 韩婧凰接过黑纱,抬头看了一眼王栖桐,转身走进了屏风。 片刻后,退去一身稚粉,韩婧凰着上了一条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抹胸式长裙。穿衣镜里面,清晰的映出一位十五六岁,却发育极好的窈窕女子,抹胸黑裙在腰身处收紧,将女性的曼妙身子勾勒的更加凹凸有致,腰身之下,又是自然的垂落直至脚踝,随性而落落大方。穿衣镜的另外一面,韩婧凰面露惊喜的神色,这样的款式,虽透着几分大胆,却着实的令人从心底里喜欢。 “喜欢吗?” 镜子里,突然映出一道白。王栖桐出现在韩婧凰的身后,眼睛之中渐渐的泛起幽光。 韩婧凰本想说不喜欢,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我很喜欢。” 王栖桐淡淡笑着,他忽的想起很久远的一个伙伴,他说,女朋友生气了其实很好哄,只要给她买衣服,买包,买化妆品,保证货到气消。他曾对这样的说辞嗤之以鼻,可如今看来,似乎也有几分道理。只是,这个想法持续的时间不足一秒,便剩下了满面错愕。 “但是,我并不想要。衣服虽美,却只能自赏,即使喜欢也会因为久藏与橱柜而淡了念想,反倒不及这些艳俗的衣裙来的实在。”韩婧凰说着,抬手落在搭在一旁换下来的旧衣上,在王栖桐注视的目光下,走进了内室,反锁了房门,将这件别具一格的黑色衣裙退了下来,换回了她本来的服饰。 手指拂过黑色轻纱,感受着那薄如蝉翼冰凉的质感,除了对衣服的由衷喜爱之外,她开始思考这件衣服代表着什么。秀眉之下的漆黑双瞳中,渐露难掩痛色,加上上一世的年纪,她已经十九岁了,虽未曾深爱过任何一个男子,但她却知道王栖桐这样的行为,醉翁之意在哪里。 也正因为清楚,她才会说出那样的话。王栖桐就像是这件黑色的裙子,是她两世为人都不曾遇见的异样存在,他的身上有着与众不同的独特气质,可温柔可霸道,可笑如阳光明媚,又可寒似病潭深渊,正如这件裙子一样,令她心生欢喜。可是,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个闺阁女子在大庭广众之下,穿过这样黑色的裙子,黑色,暗寓为不详,带着死亡的气息。就算真的有人喜欢上了某件黑色的衣装,也只能孤芳自赏罢了,就如同她与王栖桐的感情。所以,即便她真的喜欢,也不会要,衣服如此,感情亦然。 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是理智而冰冷的,睿智如王栖桐,怎会听不明白。 王栖桐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收起错愕的表情,薄唇轻轻抿起。他早就知道那个家伙的方法,或许并没有什么用,不过从一开始,他也并没有打算,一件衣服就能收买了韩婧凰,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一种态度,一种显示道歉诚意的态度。然而得到的答复,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想,锦王凤曦,应该就是她口中的那件艳俗的嫩粉色衣服吧,尽管她不喜欢,却依旧可以将她打扮的光彩照人,与她来说,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她所需要的。 想通了,王栖桐笑了笑,轻道一声:“既是为小姐准备的,旁人怕也是受不得,小姐若是不想要,尽管扔了便是,童栖告辞了。” “童阁主,我们之间的约定可还作数?”内室内传来韩婧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期许。 “当然,我浮屠阁的未来,少不得郡主和锦王殿下的庇护。”周身的气息随着话语的落地,渐渐变冷,说完,转身离开了。 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韩婧凰握紧了手中的黑色纱裙。 他们,算是和解了吗?似乎是,却又不是。 最终,她还是没舍得将那件黑色衣裙丢掉,而是尘封在了箱子的最下层,连同她懵懂的爱情一并尘封。 自从这日以后,王栖桐再没来过桥边院,韩婧凰也没有去过北城院。偌大的将军府,想见一个人的时候,总是能在各个地方不期而遇,而不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走遍府上的每个角落,都无法寻件那熟悉的一抹白。 韩婧凰一袭绛紫色的撒花长裙,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百灵和素锦,出了府们,一路朝北燕街的拐角处那间酒楼走去。既然与王栖桐说好了约定不变,那么素锦这个免费护卫自然是不带白不带。 牛老板见到韩婧凰,立刻迎上前来,“见过郡主,您来的正是时候,这里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改好了,只等精装一下即可,您看看如何?” 韩婧凰四下打量了遍,赞许道:“不错。”随后又问道,“可见过你的儿子了?” 牛老板立刻点头,“见过了,见过了,多谢郡主。” 韩婧凰摆了摆手,示意牛老板退下,这件事她与凤曦提过,要保住牛崇文,否则死无对证是扳不倒崔廷尉的。百灵搀扶着韩婧凰坐下后,开口问道:“小姐,您要把这里改成什么样子啊?” 素锦从一进来,目光就已经把这地方转了一圈,眼底渐渐浮上疑惑,听到百灵问,也等着韩婧凰的答复。 “你看那里的台子,除了戏院,还能是什么。”韩婧凰笑着望向不远处已经建好的戏台,房子要一点点改造,她的复仇路,也要一点点的铺。 素锦猛地一怔,眼底的疑惑更深了,韩婧凰要干什么? “小姐,您喜欢看戏的话,我们可以天天去看啊,没必要自己建个戏院吧,而且,就算建了戏院,去哪找人来唱戏啊?而且有人来唱戏,也没有怜玉楼的人唱得好啊?”百灵掰着手指头数着建戏院的种种不合理,嘴巴像是连珠炮一样不停歇。 唱戏的人,自然有,而且绝对好。 韩婧凰的抬头,落在门口走进来的人儿身上,“齐公子。” 齐玉海接到了韩婧凰派人通知前来这里相约,本是心有疑虑,明明都在同一个府内,为何要来这么远的地方见面,现在,他似乎知道了。 “见过郡主。”齐玉海低头作揖,百灵的话,他在门口听到了些,心中隐隐有些不太平。 “百灵刚问我,建个戏院可有人唱戏,唱得可有怜玉楼的人好,齐公子,你说呢?”韩婧凰轻轻旋转着手中茶杯的盖子,目光流转在齐玉海的身上,没有错过他眼底的火热。 齐玉海依旧低着头,他在沉默,犹豫着。 “这里我会建成一座戏院,以后就交由你来打理,齐玉海,你可愿意?”手中的茶杯轻放在桌上,韩婧凰款款走到齐玉海的身前,伸手搭在他作揖的手臂上。 齐玉海缓缓抬起头,直视着韩婧凰,“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第61章 残花败柳 迎着齐玉海惊异的目光,韩婧凰缓缓的开口,“因为我没有可信之人。” 一句话虽然无奈,却也是实情。 齐玉海微怔了片刻,再次转头将这个戏院审视了一番,秋水清眸含上波光,“这恩情,我记下了。”二十余载,他遇见的人那么多,能信任他的却几乎没有,因为他贪生怕死,随时可以为了生存出卖任何人,没有人会选择相信这样的一个人,韩婧凰是第一个给予他如此慷慨信任的人,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一笔恩情,足够他用余下的生命去偿还。 “郡主,小人唱个戏给您听听吧。” 齐玉海突然提出这样的邀请,韩婧凰自是洗耳恭听。尚未完全搭建好的戏台上,齐玉海轻装上阵,没有戏服,没有装扮,没有锣鼓,他就是一个人咿咿呀呀的主宰了一场戏的悲欢离合。 最后一声唱腔落定,韩婧凰轻拍了手掌,她更加确定了,齐玉海名噪绫下的日子,不会太远。 那是一场结草衔环知恩图报的戏,齐玉海唱完了,韩婧凰听懂了。 她没有说不求回报,因为她深知,齐玉海总有一天会成为她很好用的一颗棋子,不管她助还是不助,他都是那颗会发光的珍珠,如果说她的插手对齐玉海的人生有何改变的话,便是提早结束了他的苦难生活,加速了他成为明珠的步伐。 韩婧凰从戏院出来,走在街上的时候,感觉一道炙热的目光袭击了后背,脚步微微顿了下,转身回眸的时候,只见到了空空如也的街道。 一间老字号馄饨的招牌后面,渐渐露出一张十七八年纪的女子脸庞,泛着恶毒的绿光目送着韩婧凰主仆三人离开。这间铺面果然是送给那个低贱的戏子的,这下被她抓个正着吧,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她一定会在锦王殿下的面前揭开你水性杨花的真面目。 转了个弯,韩婧凰停下脚步,朝素锦使了个颜色,素锦立刻会意,悄然折身返回,片刻后,再回来的时候,在韩婧凰的手心,写下了一个婉字。 “果然是她。”韩婧凰低低笑了一声,“随她去,她能作出多大的浪花来,我就能让多大的浪花把她拍死在沙滩上。” 哒哒哒…… 路的一头忽然听面驶来一辆马车,马车的前方,挂着大将军府的标志,随着马车一声“吁”,马车内跳出一个丫鬟,“小姐,姨娘吩咐奴婢来接您回去。” “有事?”是什么事情让陈姨娘这样沉不住气,竟火急火燎的派了人来接自己? 丫鬟的目光四下望了望,像是什么话不方便当众说,凑近韩婧凰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郭公子来府上了,现在正在前厅,嚷着要见您,姨娘她快要撑不住了。” “郭冬至?”韩婧凰冷笑,这些日子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差点就把郭冬至这个人渣给忘了,呵呵,来得好。想想自上次她出手伤人后,也有近三个月的时间了,想必他伤也养的差不多了,该是时候来找她算账了。 “小姐若是不想见,百灵这就去把他赶出去。”百灵小身板往前一挺,显得颇有担当。 “见,当然要见。”韩婧凰笑笑,那一刀的力度方位,她最清楚不过,郭冬至送上门来的自找羞辱,她怎么可以吝啬的不给呢。 才刚到府门口,就听到了郭冬至愤怒的吼声,“马上把韩婧凰那个贱人给我交出来!否则本公子就踏平这里!” 接着便是陈姨娘温婉如水的声音,却显然已经动了怒的语气,“郭公子,这里是大将军府,莫要口出狂言。” “你给我让开,那个贱人既然不出来,本公子就亲自去找!我看她能躲到哪儿去!”郭冬至气急败坏的与陈姨娘擦肩而过,撞得陈姨娘踉跄下险些摔倒。 郭冬至从大厅出来,刚到院子,便见到了府门口的韩婧凰。一瞬间,本还算英俊的面庞扭曲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的跳到韩婧凰的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韩婧凰,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韩婧凰挑了挑眉,目光一寸寸在面前的男人身上扫过,轻飘飘的开口道:“郭公子看起来恢复的不错,想必已经无碍了吧。” 那存存移动的目光扫视在身上,郭冬至只觉浑身不自在,尤其是身体的某个部位,就仿佛被人剥光了衣服看到了他那处的耻辱一样。他瞪着韩婧凰,满肚子的火气全部透过眼睛燃烧在韩婧凰那张可恨的脸上,听到韩婧凰这话,那火仿佛浇了油,嗖的一声,呈燎原之势。 “小姐,进来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姨娘暗暗松了一口气,韩婧凰回来的还真是时候,否则,她还真不知道拿郭冬至这个无赖怎么办。 韩婧凰倒是觉得无所谓,不过郭冬至显然觉得陈姨娘说的有道理,气鼓鼓的甩了衣袖,重返大厅,在大将军府的门口,谈论他们之间的事,的确丢脸,韩婧凰可以不要,他还是要的。 尽管在韩婧凰看来,郭冬至根本没脸可要。 进了大厅,陈姨娘已经精疲力竭,便在韩婧凰的示意下,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郭冬至与韩婧凰主仆几人。强憋着的一肚子火,在人散去后再也压不下,郭冬至盯着韩婧凰,大声质问:“明明是你邀约我在先,为何又暗算与我?” 就知道是这句话,韩婧凰坐在椅子上,不紧不慢的回道:“郭公子说笑了,本小姐再怎么说也是将门千金,怎会做出那种私相授受,暗结连理的勾当,而且这件事不是早已经真相大白了吗,对了,代我多谢丞相大人,他的歉礼本小姐很喜欢,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本小姐不打算再做追究了。” 看韩婧凰睁眼说白话的样子,郭冬至几次有想上前掐死她的冲动,最后都咬着牙忍了下来,冷笑着开口:“你还知道你是将门千金啊,若是还有一个闺阁千金该有的半点羞耻之心,怎么就能对本公子……对本公子……” 郭冬至憋红了脸,却都无法将那句她废了他男根的事情说出口。 韩婧凰揣着明白装糊涂,眨着眼睛问道:“我对你怎么了?” “不说也罢!”郭冬至挥着衣袖在脸前扫过,转身接着道:“听说你在大街上跟一个戏子搂搂抱抱,这成何体统,而且在府上好像还养了一个男侍是吗?你说说你成何体统?!” “本小姐做什么事,还用不到你来管。”看着郭冬至数落指责的模样,韩婧凰只想扶额,他是脑子抽了还是被门夹了,她的作风如何跟他有一文钱的关系吗? 话说到这儿,郭冬至忽然一顿,很快,露出一种恍然大悟且咬牙切齿的神情,“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当初你对我下手又狠又准,想必是早就已经对男人的身子相当熟悉了吧,你韩婧凰待字闺中却早就身非完璧了吧,你这个下贱淫荡的女人!” 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韩婧凰若是冰清玉洁的女子,不过才刚刚十五岁的年纪,怎么就知道朝男人的命根子出手?可是一想到这个女人的第一次不是他的,而是不知道是那个卑微的侍从或者是低贱的戏子的时,他更觉恼怒万分。 早在两年前,他的姑母也就是皇后娘娘就曾暗示过他,要将韩婧凰娶回来,所以在他的心里,早已经将韩婧凰画上了他的女人的标签,现在,想到韩婧凰竟然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给他戴了绿帽子,一口气没咽下去,恨不得立刻就把那个奸夫抓出来一刀劈了。 韩婧凰恼了,任何一个清白的女子被人指着鼻子这般辱骂,都没有办法忍受。她一把抓过桌上的茶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朝着郭冬至就扔了过去。 “啪!” 没有任何防备的郭冬至被砸个正着,随着被子碎裂,他的额头缓缓流下一注鲜艳的红色血液。 “郭冬至你给我听好了,我韩婧凰冰清玉洁日月可鉴,如若再让我听到一句你有辱我的话,这茶杯就是你的下场!”韩婧凰在乎,因为上一世被郭冬至强暴失去清白的那一幕,像是梦魇一样,缠绕着她,使得她比常人更在乎她的清白。 见韩婧凰如此激动气恼,想到可能是他想多了,韩婧凰依旧是个黄花大闺女,一瞬间郭冬至竟松了口气。但转念又想,这反应过激了,一定是想掩饰什么,才会如此做贼心虚,她一定已经是个残花败柳了!转瞬之间,第二个念头便占了上风。 “你个荡妇,竟然敢出手伤我!”抬手擦了下额头冒出的血迹,郭冬至上前一步作势就要去抓韩婧凰的手臂。 素锦面无表情,看似随意的扬手一挡,轻轻一推,便将郭冬至逼退了两步远。 第62章 对你负责 郭冬至见韩婧凰丝毫不给他面子的下了逐客令,面色更加难看,气的又一次朝韩婧凰伸出手,试图做些什么的时候,目光看到素锦冰冷的眸子,立刻停了下来。心中暗暗道,韩婧凰是从哪找来功夫这么厉害的丫鬟的? 素锦朝郭冬至做出请的手势,韩婧凰也已经扭过头去,一眼都不想再看他的样子。 “慢着,韩婧凰,我被你害成这个样子,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深知打不过素锦,郭冬至便没有不自量力的选择和素锦硬碰硬,而是站在原地不动,终于开口说出了他此番前来的目的。可听在韩婧凰的耳中,却仿佛天大的笑话一般。 因为这件事,郭丞相赔了儿子又折钱,已经自认倒霉的栽在了韩婧凰的手上,郭冬至竟然不知道吸取他爹的教训,还敢上门吆喝?韩婧凰侧了脸,好笑的看着郭冬至,“那依郭公子的意思,是要如何呢?” “我郭家一脉单传,我如今被你害得再不能人道,绫下更不可能有谁家的女儿愿意嫁给我了,这件事,你必须负责!”郭冬至笔直的站在大厅中央,一句话说的又羞又怒,那句“不能人道”几个字,更是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他虽昂着头,却丝毫没有气势可言。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能人道,那是莫大的耻辱,他做一个男人的尊严,都被韩婧凰剥夺了。 果然是不能人道了,她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可是从郭冬至的嘴里亲口说出来,她才知道有多解气。如此一个两世都想要玷污她的人渣,不能人道是他最好的归宿。有种报复的快感袭上心头,韩婧凰睨着眼睛望着郭冬至,如果他继续纠缠与她,那么她再废的就不是他的命根子,而是他的命了! “我对你,负责?”绯红色的唇瓣缓缓开启,她倒要看看,这个人渣究竟是有多么的不长脑子。 听到韩婧凰这么问,郭冬至忽然见到了希望,并没有注意到那双黑眸下暗暗流动的冰寒之光,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道:“当然,我是你伤的,当然要你对我负责,今日这事算是说定了,改日我会带着聘礼上门,这期间,你马上把你身边的那些小白脸处理了,否则我不介意可以帮你处理了。” 何为渣,此男人便是渣中极品。 自己企图强暴人家在先,作案不成不能人道后,竟还一副天经地义的要强娶人家,知道好人家的女儿不会嫁给自己,就将算盘打到了韩婧凰的头上,怎么天底下的好事都让你占尽了吗,还是逮住一个好欺负的就要欺负个够吗? 嫁给他守活寡,还要感恩戴德的多谢他成全,仿佛韩婧凰生下来就是为了嫁给他的,他不能忍受的童栖,齐玉海,韩婧凰如果想嫁给他就必须把这些统统抛弃。这就是郭冬至的想法。 恕韩婧凰不敢苟同。 小白脸?! 屋外对面的房屋顶上,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将大厅内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听得郭冬至这一番话,那一片天地的温度骤然下降,一双幽深如寒潭的黑眸,迸射出凛冽的杀意。他身旁的黑衣男子抱拳请示行动,显然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已经听不下去了,手痒难耐的想要收拾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自傲家伙,眼中的怒火传到手上,变换成了鹰爪的手用力一握,似乎想要嘎嘣一声直接拧断郭冬至的脖子。 当然,对面屋顶二人的这些情绪变化,并没有人察觉。 听完这一番话,如果要个词来形容韩婧凰的想法,那就是匪夷所思。她真想握着玄翎镖狠狠的刺进郭冬至的脑壳,然后划出一道缝隙,扒开看看里面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这样的男人,不,他已经不是个男人了,甚至连人都不配称呼,这个渣渣莫非以为他是天皇老子,所有人都要对他摇尾乞怜? “呵呵,呵呵呵。”韩婧凰气急反笑,笑的百灵和素锦都朝她看来,郭冬至也愣了,疑惑的看着她。 “郭公子,你是哪来的自信说出这样一番话?因为你是丞相之子?还是因为你自诩风流倜傥?亦或是你富可敌国?好吧,就算这些你都有,试问,本郡主难道就没有更好的选择?更何况,嫁与你与去庵里做姑子又有何异?” 不紧不慢,抑扬顿挫的声音,灵动中带着讥诮,从韩婧凰的口中缓缓发出,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郭冬至的头顶。他伸出食指,指着韩婧凰疯狂的点着,嘴巴张了半天,只发出一个声音:“你,你,你……” “郭公子似乎旧伤未愈,来人,送郭公子出府。”郭冬至颤抖着手指指着韩婧凰,却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着实有种病入膏肓的感觉。素锦不容分说,连推带搡的将他“送”出了大厅。 “韩婧凰,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比蛇蝎还要狠毒,比妓女还要淫荡,不要敬酒……”从被打击的震惊中缓过神来,郭冬至像是泼妇骂街一样,全然不顾自己的形象,一边被逼着朝后退,一边破口大骂,言语之中,种种不堪入耳的话难听至极。然而他咒骂的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就戛然而止,接着便是噗通一声闷响,重物坠地的声音。 韩婧凰起步走到门口,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见到,郭冬至脸朝下身子成大字的趴在了地上,素锦站在一旁,而她的所有目光,都落在了郭冬至身前的那个雪白的背影上。 此时,他刚刚收回了拳头,修长的身形像是伟岸的山峰,只是一个背影,韩婧凰便可一眼认出,那是童栖。 其实从郭冬至的脚迈进大将军府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他事不关己的冷眼瞧着,听着,仿佛在看热闹一样,就差准备一包花生,一把瓜子了。他以为他只是看戏的,可事实上,在牵扯到某个人的时候,他从不能置身事外。 郭冬至一句比一句更具侮辱性的语言,已经令他的双眸泛起了怒色,终于在最后一刻爆发,他怎么能容忍自己喜欢的女人遭人这般辱骂?不管他与韩婧凰之间,现在是什么样的状态,当那些难堪的字眼进入耳膜的时候,都令他难以忍受。所以,他干脆果断的赏了渣男一拳,正中鼻梁。 身后的脚步声,是韩婧凰的,他知道。 不论是他送的衣服还是他的人,都是被韩婧凰舍弃的,“衣服虽美,却只能自赏,即使喜欢也会因为久藏与橱柜而淡了念想,反倒不及这些艳俗的衣裙来的实在。”她即使坦然承认是喜欢他的,可终究还是因为他上不得台面的身份而放弃了他。既然话已经说的清楚明白,他也已佯装欣然接受,那么现在的行为,又算得上是什么,心有不甘?呵呵,自嘲的笑着摇了摇头,提步朝前走去,不曾回头。 飘逸的白袍,在清风中扬起袍角,在暖阳下映出暗黑色的影子,平白的多了几分落寞。 韩婧凰看着,扶着门框的手指缓缓的握紧。 第63章 冷宫探亲 他的母妃雪妃娘娘就住在这里,在他六七岁的时候,便住进了这里。那时候,他还小,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要离开母妃寄养在皇后娘娘的身下,后来,每年只有生辰那一日,才能见到他的母妃,母妃告诉他,在皇后那里,不可以表现的懂事,不可以优秀,只有那样,才能走出这座深宫,远离勾心斗角的日子。所以,他十二岁的时候,成功的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暴戾纨绔,惹人讨厌的五皇子,皇帝本还怜惜他没有母妃,处处宽容,终于在他一把火将自己的宫殿烧毁近一半后,得到了“琰”这个称号,琰本指美好的玉,有富足和美好的寓意,可是当初赐封这个字给他的时候,则完全是因为那两个叠加的火字。他被赐封琰王,离开皇宫,送去钟楼山美名其曰修身养性,实际就相与任其自生自灭了。 自此,皇后心中的一块石头也算落了地,他身边的一双双眼睛终于消失了,他自由了。那是他的母妃做梦都想要的自由,远离这深宫中的尔虞我诈,远远的过着丰衣足食的日子,就这样平平淡淡的一生,至老至死,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最简单却难得的期望。为了这个目标,凤南从小就将心事藏在心底,他努力的朝着不成大器的方向表现,六年的时间,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方平静。 可是,现在他又回来了,回到了这个他曾努力逃离的地方。 今年,他二十五岁了,与十二岁离开皇宫时已经十三年了,这十三年间,他与母妃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距离最近的一次见面,算算竟有四年之久了。 推开锈迹斑斑的铁门,简单的小院子内,坐着一位身着素衣的妇人。妇人的身前,放着一个水盆,里面泡着两件已经洗的发白的衣服。听到推门的声音,妇人头也不抬的开口道:“英子,你看看你这袖子都破了。” 说着,从水里捞出湿漉漉的衣服,将袖口的位置抻开,向门口的方向展示着,嘴角还带着笑意,一转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手中的衣服哗啦一声掉了下去,一面掉在了水盆中,一面耷拉在了盘子的边缘,沾在地上染了灰尘。 妇人年约四十左右,面色虽灰暗了些,那五官却极为美腻,即使长期因为营养不良而蜡黄的肤色,依旧有着令人惊艳的美。 “母妃。” 凤南的眼圈,在见到雪妃的那一瞬间就红了,他咬着牙,俊美的容颜两侧清晰可见咬牙的轮廓,他早知道在冷宫过的日子不会好,可怎么也想不到,他尊贵的母妃,过的竟然是这样的日子,头上插着的是木簪,身上的衣服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款式了,而且,而且,她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洗衣服,甚至还要帮她的贴身丫鬟洗衣服,英子是母妃身边的丫鬟的名字。 那一声母妃叫出口,泪水就几乎开始决堤。胸口像是被连刺了数剑,痛的他快要不能呼吸了。 雪妃缓缓直起身子,站了起来,仰着头看着已经高出了自己几个头的男子,双手竟一瞬间紧张的不知道该放到那里,良久,她才伸手往身上拍了拍,将水渍擦去,低头审视了自己一番,抬手将耳际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极不自然的笑着道:“这冷宫实在无事可做,我就想着找些事情来打发时间。” 她现在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凤南的愧疚感,她很想告诉她的儿子,不用心疼我,我过的很好。这是一个母亲最直接的想法,时隔四年不见,她不会扑上去诉说着自己的思念,哭泣着自己有多苦多难,她所能想到的一切,都是她的儿子。 偏偏是这样,凤南才更难过,两步跨上前,握住雪妃的手,手心上的薄茧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心,他哽咽着开口,“母妃,孩儿不孝。” “进屋说。”不知是眼泪已经流干还是她真的坚强如此,雪妃拉着凤南的手朝面前矮小简陋的房子走去。 “是太后的八十寿诞要到了,所以你才得以机会回来吗?”雪妃坐在桌旁,目光慈爱的看着坐在身边的凤南。 将泪水憋回去,凤南点了点头,“这次,我不会再回去了。” “不回去了?”雪妃疑惑,随即释然道:“南儿,你不用考虑我,都说冷宫生活苦,实际并没有那么可怕,你看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儿吗?没有阳奉阴违,没有勾心斗角,我在这里,过的很舒坦。” “这就是你说的舒坦吗?!这就是舒坦?!” 凤南将雪妃的手掌上翻,抚摸着上面的茧子,又指着桌上的从茶壶里倒出来的清水,几乎怒吼了出来。这样的日子,甚至来街上的平头百姓都不如。 “南儿!” “母妃,你不用说了,本来我就已经做了决定,现在只不过令我的决心更加坚定了。”凤南起身走到门口,望着高墙上的被截成了四方形的碧蓝天空,转身回眸道:“我决定争储了,母妃,不只为了你,更为了我自己。” 雪妃望着神色坚定的凤南,款款走上前,轻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这是你的决定,母妃支持你。” 凤南离开了冷宫,雪妃从院门口返回屋内,从床头小心翼翼的取出一直碧绿的发簪,目光深邃了起来。 太后寿宴终于开始了,整个绫下的街道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韩婧凰今日一身藕色绣花长裙,与很多管家夫人小姐们坐在一起,距离宴会开始还有半个时辰,但人几乎已经齐全了,宴会在一个很是宽敞的大殿上举行,中间空着的舞台两侧,一边是女眷,一边是男客,大门的正对面主位上,虚位以待。 韩婧凰忽然感觉有道目光冷冷的扫在自己的后背,转头,便见到了两个跟她有过节的女子,一个是庄婉,另一个是郭敏儿。二人一黄一绿的衣装相邻坐在一起,齐刷刷的目光不怀好意的看着自己。韩婧凰轻笑着从他们的身上扫过,像是跨越障碍一样,落在她们的下位,莞尔一笑。 看到韩婧凰看过来,余菲菲拿起桌上的一瓣桔子朝韩婧凰挥了挥手,然后夸张的丢进嘴里,一脸享受。 桔子,是韩婧凰和余菲菲都热衷的水果之一。韩婧凰抿着嘴笑,也拿起桌上的一瓣已经剥好的桔子放到了嘴里,转头相视一笑,颇有共饮一杯的默契。 然而韩婧凰的笑,却令庄婉很不爽。她伸长了脖子在郭敏儿的耳边道:“一会儿宴会开始了,我们一定要让那个贱人出丑。” “恩,害我哥哥受伤,害我被责罚的人,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 两个人都跟韩婧凰有仇,余菲菲看着庄婉和郭敏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样子,总觉得没好事,刚想提醒韩婧凰小心留意着,就被一声尖细沙哑的公鸭嗓阻止了。 “皇上驾到,太后驾到,皇后驾到,长公主驾到!” 随着总管太监的一声高呼,所有的人立刻起立跪下,高呼万岁千岁。 太后八十大寿,已是一头银丝,她左边是皇帝亲自搀扶着,皇帝的身边跟着皇后娘娘,太后的右边,是常茉长公主。 “呦,来了这么多人啊,都快起来吧,都是乖孩子。”太后笑盈盈的坐了下去,立刻一脸慈爱的招手让大家起身。 “吉时到!” 总管太监又是一声高喝,这场寿宴正式开始。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分不清真假的笑容,一场歌舞完毕后,太子凤扶领头带着一种皇子一一上前朝太后献礼祝寿词,太后乐呵呵的依次打赏了这些皇子,尽管她已经老的有些糊涂了,很多年轻俊朗的面旁到了眼前,都想不起来是那位孙儿了。轮到凤南的时候,太后突然愣愣的盯着凤南看了良久,转头对常茉长公主道:“常茉啊,这是哪位公主啊?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一句话说完,殿内连连响起扑哧扑哧的笑声。 凤南长得异常俊美,的确有些雌从莫辨了,但从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宫中的很多老人可还记得,在凤南十岁的时候,就曾将一个私下里偷偷叫他女子的宫女拔了舌头,手段很是残暴。 “母后,这是五皇子凤南,已经封了琰王。”常茉长公主开口解释着。 太后点着头,“哦,南儿啊,难怪长得这么好看,他母妃雪妃就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哎呀,好好好,这个,这个赏给我的孙媳妇。” 说着,从自己的手腕上退下一只手镯塞进了凤南的手上,拍着凤南的手,一脸慈祥。 不知是何原因,带着太后温度的手镯握在手里,温暖的凤南一瞬间想哭。整个皇宫自小到大,除了母妃,也就只有皇祖母对他好了,可是她已经老的不认得他了。 第64章 寿宴斗舞 那翠绿的玉镯上镶着薄薄的一层赤金,有一寸长的大小,呈凰鸟涅槃之姿,镂空的雕刻包裹在上面,做工极为精致。 据传,当初太后曾在一次皇家宴的时候说过,她的这只镯子要赏给能母仪天下之人,她身为皇后,一直等着那一天,得到了这只镯子才算得到她老人家的认可,可一晃三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太后一直都没提及过把镯子赠与她的事情。今日突然要将这只镯子赏赐给凤南,莫不是真的老糊涂了? 要给也应该是她的儿子,天饶国的太子殿下,凤扶才对啊!凤南一个没有任何教养的野小子,凭什么? “母后,您的这只镯子太过贵重,南儿承受不起,请您收回吧。”凤南在雪妃入了冷宫后,便一直由皇后收养,皇后也算是凤南名义上的母亲,此时此刻,直接替凤南开口婉拒了这只镯子,倒也合情合理。 然而凤南在这宫中向来以不识礼数为人所知,比如他此刻这一袭火色的长袍更是直逼皇后的眼睛,正红,向来只有正宫嫡子才可穿戴的颜色,可凤南如此有悖规矩的样子,却并没有人出言指责,就连皇帝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究其原因,知道的人并不多。 听得皇后的话,凤南反而扬手便将那玉镯塞进了怀里,“皇祖母赏给我的,我为何要不得?” 一句直白的反问,却令皇后哑口无言。同样身为皇子,凤南有何要不得? 韩婧凰坐在席下,与所有人一样,都全神贯注的注视着前方发生的事情。这件事,在前世同样发生了,而凤南的表现也与前世大相径庭。她对凤南的认知并不多,前一世,在这场寿宴上,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凤南,她暗暗的想,如此嚣张的个性总会树敌太多,或许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才会那么早的折了吧。 皇子公主们的祝贺一一完毕后,大殿内又开始了新一番的载歌载舞。 “这些歌舞常年都是一个样,没什么新意,各位千金公子们,可有准备什么特别的节目,或者即兴表演一番,给太后老人家助助兴呢?”皇后端庄而慈善的叫停了歌舞,对着下方的一众俊男佳人开口。 这是每一场皇家盛宴的必备节目,能在皇上皇后,太子王爷的面前一展身手,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但凡有点儿想法的人,都不会错过。 庄婉眸中算计的光芒闪现,终于等到了机会。转头与郭敏儿对视一眼,款款起身朝高座上的众位至尊行了礼,“臣女愿意献丑,博太后寿星一乐。” 皇帝朝庄婉的方向看去,“是庄御使的女儿啊?有心了。” 寿宴上的每一个位置,都极有讲究,庄婉的那个位置,便是御使之子女可做的位置,因而听到庄婉的声音时,皇帝还不识得是谁,但一看位置,便知晓了。 “臣女与表妹曾一起学习琴技舞艺,本想我们一弹一舞为大家助兴,可又觉没什么新意,郭小姐便提议说,不如我们两两组成一队,同时弹琴同时起舞,若是谁错了调子或是乱了步伐就算是输了,臣女觉得这提议很是新颖,不知皇上可有兴趣?”庄婉说话的时候,郭敏儿也已经起身,俯首朝皇上皇后等人行了礼。 皇上眸中兴趣盎然,转头看向皇后,“皇后,你觉得如何?” “庄小姐的意思可是你与敏儿二人一组,玲珑郡主再寻一人,然后你们四人,两弹两舞,在相互干扰的情况下一决胜负?”刚刚庄婉的那一番话说完还有很多人不明白,经过皇后这一番解说,众人立刻会意,这样一番杂耍,听起来的确吸引人。 弹琴者要摒除一切杂念,不被对方的曲调所影响,只弹自己的曲子,而舞者更是要将耳朵锁定在自己该听的那个声音上,否则一分神,就会步幅凌乱,出了笑话。这似乎是一个意志力和专注力的考验。 “回皇后娘娘,正是如此。” 庄婉笑意盈盈的脸上充满了自信,为了今日,她和郭敏儿可是费了好一番功夫,苦练七天的时间,才能做到全神贯注,摒除一切的。她们相信,只要韩婧凰敢上场,一定会像落汤鸡一样狼狈。 皇后应允后,韩婧凰起身离开位置,款款走到大殿中央,丫鬟太监们的动作很快,一会儿的功夫,两架古琴已经分别摆放在了一左一右的位置。 “表妹,你一个人可不能边弹边舞哦,在座的千金中,可有愿意同我表妹一起的?” 当众人知道了这比赛的规矩后,有些还想借此机会与大将军府攀交情的人,都怯了,毕竟攀交情的机会并不只这一个,但若是在皇上皇后面前丢了脸,可就得不偿失了。庄婉话落,一众的千金小姐们,都低着头找些事情去忙,避开了韩婧凰的目光。 不过韩婧凰也从来没指望有人会出面帮她,从庄婉提出这个挑战邀请后,她想到的人就只有余菲菲。余菲菲的舞姿,她曾见过,说是翩若惊鸿也不为过。目光径直寻到余菲菲的位置,见到余菲菲正仰着头,笑看着自己。 “不知我是否有幸陪玲珑郡主,庄婉小姐舞上一曲?”余菲菲一身天蓝色的锦缎裙,从座位款款走出来。她是一品御医之女,论身份地位,自然是比不得大殿中央的这三位。但她昂首挺胸的气势却丝毫不弱,不卑不亢的姿态足令人刮目相看。 庄婉与郭敏儿对看一眼,尽是幸灾乐祸的神色。 韩婧凰与郭敏儿走到古琴旁齐齐坐下,庄婉与余菲菲则站在大殿前方,背向她们二人,缓缓抬手提气,准备起舞。 如此标致的四个妙龄美人,自是引来了宴席另外一边的不少公子翘首张望。只一个初始的动作,都令不少人暗自惊叹。凤扶凤曦凤南等几位皇子相邻坐在一起,此时的目光也均是投向了大殿中央。 “铮——” “铮铮——” 琴声似流水,似铁骨,从一开始,便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极端曲调,一个极柔一个极刚。或急或缓的旋律传进每个人的耳中。也就是那一瞬间,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开始凌乱了。两个截然相反的曲子,如果不专心听的话,根本就犹如乱拨的杂音,毫无旋律可言,然而沉淀自己的心,去追寻其中的一只旋律时,却是一番碧天高阔的世外之境。 庄婉轻挥衣袖,送腰,踢腿,转身,曼妙的身姿妖娆动感,在韩婧凰看来,却宛如一条水蛇,她的目光,暗含秋波,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凤曦。太过炙热而直接的目光,感受到的不只凤曦一个人,就连皇后都转眸朝凤曦的看去。凤曦轻饮着杯中美酒,却一直挑眉望着坐在那里一心弹奏的韩婧凰。 相比庄婉精心准备良久的舞姿,余菲菲的即兴表演竟然丝毫不逊色,下腰,摆臂,每一个伸展都极度到位,将韩婧凰的琴声中的爱恨情仇演绎的可谓淋漓尽致。如此倒是显得庄婉的舞姿刻意了几分。 一曲到了*部分,庄婉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为什么韩婧凰和余菲菲竟然丝毫都没有受到他们的影响,难道她们早知道自己的计划?不可能啊,她们一直都是秘密的在丞相府排练的,韩婧凰怎么会知道呢?难道他们真的心智如此坚定,可以做到完全摒弃身旁的干扰?更不可能,她和郭敏儿能做到,是多少汗水,多少次失败换来的,韩静换她凭什么! 而事实上,韩婧凰的确有这个本事,在她重生后,她曾花费了很多时间,逼迫自己去接受自己不能忍受的东西,去忍耐她无力改变的事情,比如在她刚刚重生后,面对庄婉的时候,后来,她终于能够将那些滔天的恨意压在心底,去忍耐,去承受。而现在摆在她面前的,不过是一首曲子,一种声音,她只要她闭上眼睛,便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周围的所有喧嚣都会在那一瞬间化作虚无,这样的意志力,同样是她千锤百炼得到的。 而余菲菲,想要做到和韩婧凰一样,对她来说简直太简单了,朝自己耳后的某个穴位不着痕迹的扎了一针后,现在的她已经暂时失去了听觉。她的目光一直落在韩婧凰的双手上,随着韩婧凰的手指起伏,在心中演绎出一首曲子,随之起舞。 郭敏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怎么韩婧凰和余菲菲如此能坚持,这出乎了她的意料,心思一乱,手也跟着乱了,一个破音随之而出。庄婉扬起的脚,也随着那个破声顿了顿,完美的一段舞终出现了瑕疵。 这样下去不行!她不要输给韩婧凰那个贱人! 阴暗的神色出现在庄婉的脸上,在一个转身与余菲菲贴近的时候,突然长腿一伸,猝不及防的踹在了余菲菲的腿上。 “啊!” 一声惊呼,余菲菲摔倒在地。 沉醉在琴声舞姿当中的众人那一瞬间,都倒抽了一口气,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有些措手不及去反应。 琴声戛然而止,韩婧凰腾地站起身,然而有一道火色的身影已经在她之前,冲上了大殿的中央。 余菲菲皱着眉,感受到来自膝盖的痛感,再睁眼的时候,便是一团火色的衣袍出现在视线,她缓缓仰起头,顺着那一袭火色衣袍向上看去。 第65章 赐婚风波 突然发生的事情,令整个寿宴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凤南,一个从不知怜香惜玉为何物的纨绔皇子,竟然也有如此彬彬有礼的一面,竟对一个太医之女伸出了手。 余菲菲抬头望着凤南,倏然想起二人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想起她背着他一路拖回医馆的情景,同时也想起来那一日,韩婧凰说的那句话,目光不自觉的想要去看韩婧凰,却被眼前的鲜红遮住了视线。她迟疑的时候,那双凤眸中渐渐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意识到后她才低下头去,轻道一声:“谢琰王。” 然而,她并没有接受凤南的好意。 支撑着身子缓缓站起,她低着头不敢再去看凤南,当众被拒绝的人,不用看也知道脸色不会好看到哪儿去。但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韩婧凰会不会多心,她不想任何人影响到她们之间的友情。 这一跤其实摔的不轻,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集中在左腿膝盖的部位突然杵地,使得勉强站起来的她,只能用右腿支撑着身子。脸色因为疼痛变得煞白,韩婧凰此时终于赶到了她的身边,搀扶起她的胳膊分担了一部分的重量。 伸出的手,在空气中静止,颇显尴尬,当韩婧凰出现在身边的时候,气氛有些微妙的变化。 “快将余小姐扶下去看看,有没有伤到哪?”皇后的声音适时传来,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韩婧凰搀扶着余菲菲下去后,凤南望着相携而去的两人,长眉之下浮上深意,敢拒绝他的女子,余菲菲是第一个,很好。火色袖袍愤然一甩,大步流星的返回了位置。在如此的场合下,他的颜面,的确摔在了地上,啪叽一声,响的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得见。这颜面是余菲菲摔的,却是他亲手递出去的,所以除了怪对方不识好歹之外,更是气自己竟如此多管闲事。 对啊,他何必如此多管闲事…… 庄婉和郭敏儿悻悻的归了座位,一场歌舞未完已止,胜负似乎已经了然了,余菲菲出了丑也相当于韩婧凰败了,虽然结果仍差强人意,不过庄婉还是很高兴。与郭敏儿幸灾乐祸的挽手坐下后,便迫不及待的去看凤曦的反应,不知道凤曦有没有被她曼妙的舞姿惊艳到,是否会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她望过去的眸子暗送秋波,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凤曦也正朝她看了过来,只是眸中冰寒一片,更带着几许怀疑。庄婉怎么会和郭丞相的女儿走那么近?她明明知道郭莳是太子的人,难道庄璧仁对他有二心? 当然,愚钝如庄婉,她完全看不出也猜不透凤曦的眼色,只知道对方刚刚在看她,而且还很深情的样子,两朵红云嗖的一声飞上脸颊,羞得低下头去。 一场插曲并没有影响宴会的进行,酒过三巡后,整个宴会的气氛都调动了起来,官员们相互吹着侃着,官员夫人们小姐们也交头接耳的叽叽喳喳聊了起来。对面的公子们时不时朝这边的小姐们瞧,这边的小姐们也有意无意的留心着对面的某位公子。皇帝身子后倚,软绵的靠在大椅上,也难得的露出属于一位老人该有的散漫和慵懒。 “我说贤侄怎么非要求着你父亲来,原来是看上了谁家的千金呀!”下方,有官员开始笑着调侃起同僚的公子。 这皇家寿宴,总是要凑成那么一两对的,所以,大家也都没闲着。 “皇上,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老臣看,月落公主和崔家公子的婚事是不是也该提上日程了?”开口的是站在凤曦一边的刘大人,他此话一出,太子一系的人顿时都像听错了什么一样,转头朝他看去,而后暗自窃窃私语。 “刘大人是怎么回事,锦王不是一直在阻挠这场婚事吗?怎么今儿竟主动提出来了?” “谁知道呢,这儿事十有*有猫腻,崔大人,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崔廷尉同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摇了摇头。凤扶蹙着眉头,看向凤曦,他的确是很想尽快将月落公主娶回来,早一点完婚也免得夜长梦多,但凤曦怎么会这么好心帮他说话?凑近了凤曦耳语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凤曦挑着眉看了看凤扶,“皇兄何必着急,很快你就知道了。” 听到刘大人的提议,皇上立刻精神了几分,“恩,月落公主很是乖巧,朕一直舍不得,可再舍不得也终是要嫁人的,这婚事也拖了不少时日了,就……” “月落不嫁!”突然一声清脆的喊声从宴会的正门传来,一位妙龄少女拖着一身芙蓉锦缎长裙,穿过大殿跪倒在了皇帝的面前。 “月落,你胡说什么!”皇后恼怒的拍了桌子,将月落嫁给崔广宣,可以增加太子的势力,这婚事她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的,听到月落突然跑过来说出这样的话,立刻心生恼怒。 皇帝坐直了身子,盯着跪在面前的月落,不怒自威的气势,令整个宴会的气愤顿时降到了冰点。 “月落,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皇儿知道,皇儿不要嫁给崔公子,父皇,您若是真心疼爱月落,就不要把月落往火坑里推啊。”月落公主年纪尚小,一直是皇帝十分宠爱的公主,说起话来也没太多忌讳,这样的话已有大不敬之嫌,可皇帝也只是皱了眉头,并未深究。 “这婚事可是你亲口允了的,怎么就突然要反悔了呢?” 听到皇帝开口问,月落小脸一皱,嘤嘤的梨花带雨哭了起来,“崔广宣并非月落的良人,他行为不检,经常流连那些烟花之地,这事我也是刚刚才得知,否则打死也不会应了这婚事的,幸好尚未成亲,否则叫我情何以堪,父皇,月落不嫁,誓死也不要嫁给这样的人。” 此时,太子才终于知道凤曦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他就知道,凤曦怎么可能轻易成全他得到月落公主的外家林御使这一助力呢!只是月落所言究竟是怎么回事,目光急切的朝崔廷尉看去,却见崔廷尉一脸惊恐,心中顿觉不妙。 韩婧凰蹲在余菲菲的身边,手搭在她的膝盖处轻轻的揉着,耳朵却一直听着那边发生的事情。垂下的眼睛敛去心中窃喜,凤曦事情办的很不错,时机拿捏的很准,这样很好,一切尽在她的计划之内。 这会是一场好戏,如此才不愧对她“玲珑”的封号。 上次入锦王府将崔广宣逛青楼的事情说给凤曦后,凤曦很是不耻下问的征求她的意见,这事何时捅出来最好,她给出的建议便是今日,太后的八十寿诞。凤曦的确安排的很稳妥,在寿诞开始后,通过宫女们的闲谈将事情透露给月落公主,按照月落公主被宠惯了的脾性,眼睛里岂能容的一粒沙子,立刻二话不说的飞奔来找皇上告状,正巧这时再有人将这婚事提出,皇帝金口一开,月落公主大闹一场,这事便别想善终。 果不其然,月落公主哭哭啼啼的将听来的事情全部一五一十的说给皇上听,其中不乏宫女们的添枝加叶,比如崔广宣早就看上了那名女子,才利用他父亲的权势逼良为娼,又将该女子的情郎送入大牢等等。皇上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崔廷尉早已经匍匐跪倒在了大殿中央,一口一个冤枉。可不管是真冤还是假冤,凤曦都会让它成为板上钉钉的事实,皇上会叫到的官员,都已经早一步被凤曦做了安排。 那边的事情发展的如火如荼,一位朝廷命官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藐视皇权的大罪掉了脑袋。好好的寿宴此时已经变成了另一形式的朝堂。太子一袭尽力替崔廷尉说话,而锦王这边不乏落井下石,添油加醋。 “殿下,依老臣之见,此事需适可为止,若是崔廷尉大义灭亲,这件事我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反而在皇上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岂不得不偿失?”与锦王一脉其余众人表现迥异的是庄璧仁,他悄悄的来到凤曦身边,低声开口劝到。 韩婧凰斜着眼睛看到庄璧仁嘴巴在动,看到凤曦眼神中的冷意,心中暗道:“说吧,说的越多,你就离死越近了。” 凤曦一直在反复咀嚼着郭璧仁的话,按理,这是个一举扳倒崔廷尉的大好机会,可庄璧仁竟然劝他收手,是何居心?还有庄婉,与郭敏儿走的那般亲近,又是何意思?现在,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庄璧仁对他的忠心程度了。 “崔爱卿,朕的好爱卿,这就是你口中的忠君?朕的皇儿尚未下嫁,你都能纵任你那孽子这般欺凌与她,若是真嫁过去,我皇儿岂不受尽侮辱,朕的脸面何在?如此藐视皇权的行为,按罪当诛!”皇帝吹着胡子,声词严厉,盯着崔廷尉的目光,似乎已将其凌迟,听到一声声老泪纵横的求饶,忽而叹了口气,又道:“朕念在你劳苦功高,死罪就免了,但朕不想再看见你,解甲归田吧!” 这算是最大的恩赐了,可是事情并没有完。 韩婧凰冷眼瞧着大殿中央跪成一堆的人,目光缓缓落在庄璧仁的身上。 这才刚刚开始。 第66章 翻手为云 一家愁自有一家欢喜。当皇帝那番话落下后,这事情再没有回旋的余地,崔廷尉下马,太子失去了一条胳膊,那么接下来空出的位置,就关系着下一条胳膊会长在谁的身上了。又是一场角逐,凤曦斗志满满。目光透过人群朝女眷当中看去,寻视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韩婧凰的身上,凤曦无比的坚信,有这样一个玲珑女子助他,扳倒太子的日子指日可待。 见凤曦目光灼热的看来,韩婧凰注视着莞尔一笑,不为别的,只为另一道似乎啐了毒的眼睛正看着她。收回目光时,余菲菲小声的提醒道:“庄婉的眼神好可怕,好像要吃了你似的。” “谁吃了谁还不一定呢。”韩婧凰转眸与庄婉的目光对上,果然如余菲菲所言,她低声回着余菲菲,眼睛却似炫耀一般的朝庄婉看去,那一脸的得意,仿佛再说:“你爱慕的锦王眼中好像只有我呢。” 不可否认的,与凤曦那一眼极尽柔情的对视,就是装给庄婉看的,谁让她现在看见庄婉生气愤怒就觉得爽的不行呢。 凤南像是个事不关己的无事人,在如此紧张的时刻,屋子坐在一边,斟着酒品着菜。凤曦与韩婧凰短暂的眼神碰撞被他这个局外人全然看在眼中,疑惑一层层叠在一起,他想,他或许应该提醒告诫下王栖桐,这个女人未必是他能掌控的住的。 “皇上,罪臣自知不可饶恕,但仍有一事要禀明圣上!”崔廷尉眼中发了狠的决然,他总要背水一战,日后就算离了绫下,也会有太子的照拂,否则按照他这么多年来的做的事情,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找上门来,即使不能在朝中为太子效力,也要与锦王闹个鱼死网破,让太子承了他的最后一份情。 好好的寿宴演变成这样,皇上已是很不耐烦,身子前前后后的晃了数下,才皱着眉头应允:“说,你说,朕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来!” “罪臣并不是为了自己辩驳,而是要参庄御使,这事本是想等太后的寿宴过了再像陛下启奏,可如今罪臣已经没有那个机会了,只能在最后尽一次为人臣子的本分。”崔廷尉跪在地上,言毕恭恭敬敬的扣了一头,抬起头后接着道:“去年南方赈灾的银子共计五十万两,可最后拿到灾民手中的只有区区五万两,其余的四十五万两白银不知所终,罪臣经过一番查探,终于找到了庄御使贪污这笔赈灾银子的证据,请陛下圣裁!” “你血口喷人!” 庄璧仁急了,立刻跳出来伸手指着崔廷尉大声否认,转身跪下,“臣冤枉,请陛下明察!”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皇帝盯着跪在地上的两位位高权重的大臣,面色越来越暗,忽的从高坐上起身,俯首在皇后耳边说了两句话后,一甩衣袖,兀自的离席而去。身后的太监立刻上前一步,扯开了嗓子尖锐的开口:“皇上口谕,众位大臣移步偏殿,太子殿下等众位王爷留下陪太后娘娘祝寿。” 最后的尾音拉的很长,直接叫停了已经抬步准备跟上去的凤扶和凤曦二人。 一众大臣片刻不敢耽搁的起身陆续离开,前往不远处的偏殿。每个人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一些大臣临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看看凤扶和凤曦,这两位主子都被留下了,有些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凤曦脸上的属于胜利者的微笑消失了,转而替代的,是深深的担忧以及一抹了然的醒悟之色,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何庄璧仁要为崔廷尉说话了,因为崔廷尉的手里捏住了他的小辫子,可想明白了,他反而更为恼怒,如此一笔巨款,庄璧仁竟然能私吞了,都没有上报给他,否则有他的安排和掩护,也不至于会被太子的人抓到把柄,又气又恼的情绪纠缠着他,烦忧不已。 而他的好兄弟,凤扶此时反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他走到凤曦的面前,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情绪,“三弟,这就叫报应,没想到会这么快吧。” “皇兄也不必得意,我们走着瞧。”凤曦眯着眼睛不甘示弱,他们的战争已经数年之久,这一朝一夕的成败说明不了什么,更何况,输的也并不是他。 事情突然牵扯到了庄璧仁,庄婉整个人就懵了,她慌慌张张的跑到凤曦的身边,见凤扶就在一旁,欲言又止。 凤扶瞥了一眼庄婉,“一点小事就惊慌失措,三弟的眼光真是有待提高啊。”一句话的声音不大不小,身边的人该听见的都听见了,说完,凤扶迈着步子,与凤曦擦肩而过。 凤曦本已心中恼火,听到凤扶的话,回身看向庄婉的目光更加冰冷万分,“下去,本王自有办法。”话落,转身随着凤扶的步伐离去。 庄婉本想求凤曦无论如何都要救他的父亲,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就被凤曦打发了,而且还是如此冷淡的声音,从他烦躁的目光里,庄婉第一次感觉到耻辱,凤曦,毕竟是她爱的男子,可是在对方的眼中,却丝毫没有自己的位置。凤扶的话更像是一把刀,令她自卑到极点。 皇帝带领一群大臣离席后,皇后便开始主揽大局,在她的命令下,歌舞依旧,只是在座的人,却都没了最开始的那份心思,美味佳肴也已食不知味。凤曦似乎在找寻一点安慰,他远远的看着韩婧凰,可这一次,他颇为失望。韩婧凰的身影淹没在一群千金当中,只能看到半边的侧身,顿觉心中不安,不过转瞬想,这事情发生的如此突然,就算韩婧凰再怎么聪慧,也要等皇上那边出了结果后,才能想对策吧,现在究竟是何情况他们都不知晓。 然而,事实上,韩婧凰知道,她全部都知道,因为这就是她一手推动的。 没能亲眼看到庄璧仁潦倒恐惧的模样,她多少是有些遗憾的,不过庄婉倒是满足了她的恶趣味。皇帝将大臣全部带去了偏殿,却将太子和锦王留了下来,这令人不得不感叹一声,果然是老狐狸。 崔廷尉的事情她只需要告知凤曦后,凤曦定会动用所有力量,真真假假掺和着将他废去。而韩婧凰要做的,就是将庄璧仁这个吸附了大将军府数年的米虫借此机会一并除去。 还记得腊梅吗?庄婉的贴身丫鬟,曾被韩婧凰下令打了板子的那位。早在大将军府的时候,韩婧凰便一步步不着痕迹的收了腊梅的心,所以在她受封的那天,腊梅明明见到是她将庄婉推到,却闭口不言。在那之后,庄婉被赶回庄府后,腊梅便成为了韩婧凰安在大将军府的眼睛。 庄璧仁围观多年,连亲家大将军府的财都不放过,可见,他手上定是不干净的,只要她随随便便那么一查,便发现了他贪墨赈灾银子的事情,这其中腊梅的作用必不可少,她只需要拿到一点线索后,透漏给崔廷尉,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崔廷尉去证实。寿宴之上,当崔廷尉自身难保之时,不管他有没有足够的证据指正庄璧仁,都只能破釜沉舟背水一战。 所以,发生在这寿宴上的一切,全然是按照她的计划在推进着。没有意外的话,用不了多久,庄璧仁的下场就会比崔廷尉更惨,毕竟贪墨赈灾银子的事情可不仅仅是得罪了皇上最爱的公主那么简单,这是原则性不可饶恕的罪。 当然,如果凤曦来找她出主意的话,她一定会毫不客气的落井下石,没错,她绝不会给他的敌人喘息的机会。 “母后,母后?” 常茉长公主虽很有个性,却也谨记分寸,寿宴上突然出现的这么大的事情,她一直安心侍奉着太后,只字未言。但不说不代表心里不想,这些事情怎么就不早不晚的赶到一起了?斜眸看了看已经擦干了泪痕的月落公主,再回过头的时候,发现太后已经闭上了眼睛,轻唤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 “母后许是累了,抬回去休息吧。”听到呼唤,皇后转身发现太后已经坐在那睡着了,便立刻开口吩咐。常茉长公主,月落公主陪着太后散去后,寿宴虽少了很多人,但反而令人觉得轻松了很多。 发生再大的事情,都有些人漠不关心,比如那些个并没有参与争储的皇子公主们,还有很多抱着求偶的心愿来的公子和千金们,很快,寿宴的气愤再次热络了起来。 这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出现在凤曦的身后。 “按计划行事,别露出马脚,另外,注意她身边的余大小姐,她懂医。”凤曦压低了声音吩咐着,目光锁定在了不远处的女子身上,像是虎豹看准了猎物一样,带着幽幽绿光,势在必得。 第67章 婧凰中招 “庄婉。”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庄婉的名字,韩婧凰和庄婉一起转头,便看见了一位千金走来,“你的腿没事吧?”来人说着便蹲下身,朝庄婉的膝盖摸去,一脸关心的模样。 来人韩婧凰并不熟悉,但总觉对方眼中的关心太过浮现,显得很假,而且若是真的关心,怎么不在庄婉摔倒的第一时间赶来,这都过去快一个时辰了,才姗姗来迟,不觉提起了几分警惕。 “我没事,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擦点药酒就好了。”庄婉笑盈盈的开口,虽谈不上热络,倒也不见外,她一直就是个很随和的女子。 “我姐姐刚刚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现在喊肚子痛,可是她又不愿意错过今天的热闹,所以想请你去帮忙瞧一瞧,保证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女子此时说这话的时候,神色中的担忧倒不掺假,她来找庄婉并非真正的出自关心,而是有事相求,这反倒令韩婧凰放下了心,余菲菲的医术虽还不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但也足以令人赞叹不已,像今天这样上门求医的事情余菲菲已经司空见惯,也不顾自己腿上的伤,起身便和女子朝另一边走去了。 韩婧凰看着余菲菲另一腿不敢吃力的样子,难免心生感叹,医者便是如此吗?即使自己如何身有不适,只有有人求医上门,便要以病者的身体为大?也不知道如此热心,对余菲菲是好是坏。 就在余菲菲起身离开的时候,身边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端着茶水的丫鬟。韩婧凰回过身的时候,便见到那丫鬟正在收拾她面前的桌子,将上面的果皮拾起,重新摆上更新鲜的水果,似乎是专门为寿宴增添果实的丫鬟。然而韩婧凰没有看到的是,那丫鬟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手指在旁人不察觉的时候往她的被子里加了些什么东西。 像是这样的丫鬟,整个宴会随处可见,虽说面前的这位有些不知礼节,竟在她转身的空当就上来收拾桌子,这多少会影响人的兴致,但韩婧凰并未予以计较,也并未有所察觉其中的危险。 因此,当那杯加了料的茶水染过她的红唇,滑进她身体的时候,她依旧一无所知。 凤曦远远的一直关注着韩婧凰,他看到余菲菲被支走,看到韩婧凰喝下那杯茶水,阴郁的目光与得手之人点头相视,示意一切暗计划行事。 忽然一阵眩晕袭上脑袋,韩婧凰抬手抚了抚额头,按说她今日滴酒未沾,怎的就会醉了? 头虽然晕的厉害,但此时她的思维还是清晰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上一世自己醉酒后摔倒在凤曦的怀里的事情,上一世,或多或少,对于凤曦,她都曾情窦初开过,甚至在那韶华时光也曾幻想过嫁作凤曦,未尝不可。所以那场醉同样半真半假,可是现在,在经历过一次生死后,她绝不可能再犯傻。脑子昏昏沉沉的,念头才一起,她的心忽然就开始有些慌乱,暂且不论上一世的是是非非,现在,她无比肯定自己已经是中招了。 糕点,水果,茶水? 忽然想起那个不懂规矩的丫鬟,是她! 她不能在这儿坐以待毙,一定要在自己还清醒的时候,找人帮忙,可是找谁呢? 她本就是孤立无援的,皇后是太子的生母,如果皇后知道她中了迷药,恐怕想都不想直接就将自己送到她那个已经毁了的侄子的房间里了。这偌大的寿宴上,除了皇后太子的人,就是锦王的人,锦王是给她下药的罪魁祸首,自然不会也不可能帮她。认清现状却心生悲凉,面前如此多的人,如此多双手,竟没有一个人是她可以信得过的,没有一双手会向她伸来。 余菲菲,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余菲菲。 找到余菲菲,她已经可以解她中的药,找到她,立刻,马上。 想着,韩婧凰便起身,腿才打直,就是一阵头重脚轻。她拼命的掐着自己的手心,想通过疼痛让自己清醒,她不能晕倒,否则一定会像上一世一样,被送去不知是凤锦还是郭冬至的房间。 “郡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耳边是谁的声音?韩婧凰抬眸看去,却看不清那张脸。 “我……”韩婧凰张了张嘴,却也只是张了张嘴,她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却根本没有。 “郡主醉了,来人,送郡主去休息。”身边的人又说话了,不容韩婧凰拒绝,话落便有一左一右的两个丫鬟搀扶起她,架着她的胳膊往外拖。 韩婧凰用尽全力的去推搡面前的丫鬟,对方却也只是身子轻晃了晃,并没有任何作用,现在的她与拴了绳子的羔羊无异,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切本来是凤曦的设计,可当韩婧凰身边的两个丫鬟出现的时候,凤曦的神色忽然大变,那不是他安排的人,其中的一个丫鬟他认得,那是皇后身边的人。思绪快速的飞转,他起身就要朝韩婧凰赶去,然而,太子不是死的,身子朝前一挺,就挡在了凤曦的身前,“三弟,怎么了,什么事如此惊慌?” “你让开!”凤曦神色凶恶,顾不得什么,伸手就要推开凤扶。 “锦王,太子,你们两个在做什么?”坐在高处的皇后娘娘,提高了音量的一声问话,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凤曦和凤扶这里,就算心中再如何恼怒,凤曦都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什么,眼目怒瞪着太子,这一对母女,真是好计谋,竟借他之手设计韩婧凰,他也是蠢得平白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在这时候,韩婧凰已经被两个宫女,连拖带拉的离开了宴会。 走出大殿,穿过连个长廊,迎面吹来的的风格外的冷,吹在韩婧凰发晕的头上,令她得到了一瞬间的清醒,她看清了不远处的门楣,上面的留香二字像是一根刺刺痛了她的双眸。那是上一世她就睡过的郭冬至暂居的客居。 愤怒,气恼的情绪突然袭上心头,来不及发泄,下一秒,两眼一黑,噗通一声,彻底的晕死了过去。 “不愧是将门千金,真能挺,那么一大包的蒙汗药,就是一个壮汉也未必能挨这么长的时间,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我们的力气了。” “别说废话,快把她架起来,马上就到了。” 两个丫鬟努力的架着韩婧凰,一边说一边朝目的地生拉硬拽着。 因为这场皇家盛宴,所有人都不得待随侍丫鬟等人,韩婧凰才会落得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也正因如此,凤曦和皇后的手段才会这么容易得手。 “光天化日,你们两位要将玲珑郡主带到哪儿去?” 就在即将踏入留香客居的门坎时,身后突然出现一声慵懒却危险至极的声音,两个丫鬟身子猛然僵住,回眸看去,便见到如火一样的炙红,那一瞬,本就心虚,自知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的两个宫女,仿佛见了阎王的孤魂野鬼,三魂没了七魄,抽回架在韩婧凰身上的手,转身夺路狂奔,就算明知逃得了初一逃不掉十五,依旧跑的比什么都快。 琰王即使已经不在宫中十余年,可是他留下的威名却越来越大。他曾因为有丫鬟出言不逊而亲手将对方推进荷花池活活淹死,而那时候,他才八岁;亲手将一位只是瞪了他一眼的太监杖毙的时候,也不过九岁,待他更大一点的时候,杀人也不仅仅是如此简单了,他不知从哪学会了更残忍的手段,剜目,拔舌,挖心,残忍到令人发指。 琰王这个名字已经成为皇宫内所有下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凤南没有去追,因为眼前的韩婧凰,由于没有了支撑力,身子徒然就往下倒去,眼看着就要坠地。他血色袖袍甩出之际,韩婧凰的身子便稳稳的倒在了他的怀里。 软香佳人在怀,可凤南俊美的脸上却全无享受之情,就在刚刚那么一瞬,一张儒雅却满含戾色的脸浮现在他的眼前,他似乎在对方幽深到不见边底的眼眸中见到了醋色怒意。如此的想法转瞬即逝,不羁的笑似狂似傲似魅似邪,在他的脸上展开,衬得那红衣更加妖娆。红衣之中的长腿微微弯曲,直起来的时候,韩婧凰已经被他双手托了起来。 常言道,兄弟妻不可欺,不知道这算欺还是不算?凤南如此邪恶的想着,见惯了王栖桐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倒是也想看看他在意一个人,尤其是还是个女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抱着韩婧凰,反身走了两步又折回,他还真不知道该将这个女人送到哪去,王栖桐真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第68章 绝路遇刺 头痛欲裂,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的碾压过一般。 眼帘轻颤着睁开,醒目的阳光仿佛利刃刺痛了她的双眼,令她忍不住再次微合上眼睛,想要伸出手去遮挡。 忽的想起什么,混沌之中的人骤然清醒,转头朝床边看去,入目的是清一色的丹青色布置,床幔,屏风,桌椅,尽数都是统一的色调。 这里是…… “长公主,玲珑郡主醒了。”一位小宫女的声音轻轻的传来,韩婧凰双手撑着软绵的身子起来,才发现,她竟然在常茉长公主的寝殿。 原是凤南抱着昏迷的韩婧凰,再三思量之际便送进了常茉长公主这里,王栖桐曾说过,如果整个皇宫深院还有人心存善念,那这个人一定是长公主,将韩婧凰送到这里来,在这个时候是最安全的。 离开长公主府的时候,已是三日之后。 当日余菲菲在宫门口接着韩婧凰上了马车,反复拉着韩婧凰的手腕查探,几经确认她已完全正常后,才终于放下心来。 “婧凰,你真是吓死我了。你都不知道,长公主当时雷厉风行的在寿宴上调查了所有接近过你身边的丫鬟,当场就处死了两个,可却不让任何人见你,我都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余菲菲回想起寿宴接近尾声时发生的事情,常茉长公主勃然大怒的样子,令她想想都不自觉的想要缩紧脖子,常茉长公主,是她见过最彪悍的女子,没有之一。 韩婧凰倒是不知道还有这回事,“长公主可有查到什么?”这才是她最关心的。 “看她的样子,许是查到了,但她并没有说,只是将太子和锦王骂的狗血临头,可却没有人反驳一句,当时我看皇后气的脸都绿了,却也只是不断喝茶,一口接一口的,像是能浇灭她心中的火一样,说真的,我当时都对常茉长公主佩服的五体投地了。”韩婧凰没事,所以再说起寿宴当时的事情,余菲菲便没有了什么忌讳,说的眉飞色舞的。 韩婧凰听着,多少能明白余菲菲对常茉长公主的钦佩,就像当初在她的及笄礼上时一样,常茉长公主有着绝对称得上彪悍的个性,别人不敢说的话,她敢说,别人不敢做的事,她敢做。 同时她心中渐渐清楚了为何常茉长公主非要留她三日,原来是已经查出了当时的真相,担心事情尚未完结,却一个字都没有透漏给她,不仅如此,明知她是受害人,却依旧冷着一张脸。在皇家长大的常茉长公主,怎么会不清楚权势这东西光鲜靓丽的背后,是怎么样一副糜烂不堪的样子,可她无能为力。 “对了婧凰,你陪我去药田看看吧,我前不久刚种了两味药,可能对童栖公子有用,一会儿我调配好了你直接带回去吧。”余菲菲一直想着王栖桐的病,还为此特意栽培了新的草药。 韩婧凰知道余菲菲是个医痴,却不知道她痴到遇见的每一个病患都记在心上,“我想回府上看看,你让人直接给我送去就行了,或者我改日去济世药铺找你拿也行。”她其实不是急着回府,而是急着想知道庄璧仁的情况如何,她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枉我担心你几个晚上都睡不好,你看,这脸都瘦了!多陪我待一会都不行,哼!”余菲菲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樱桃小口一撅,脸就皱成了包子样,气鼓鼓的。 别人生气都是愁眉不展,可余菲菲却偏叫人觉得可爱,一直找不到一个好的词汇去形容,直到很久之后,从王栖桐的口中得到一词,名为“卖萌”,顿觉形象生动。 “你这脸,也叫瘦了?”韩婧凰撇着嘴,一副并不买账的样子,伸手掐了掐余菲菲天然的婴儿肥的脸蛋。 “你敢掐我,你看我不扎死你!”说着,伸出手指做捏银针状,朝着韩婧凰的身上就扎去。 一片欢声笑语对着马车吱呀吱呀的声音洒落一地。 韩婧凰没办法拒接余菲菲,便只能应了一同前去。一场即将发生在她们人生中的巨大变化,也随着马车驶向郊外而悄然来临。马车内嘻嘻哈哈的两个人,却浑然不知。 站在药田的一边,韩婧凰一阵眼花缭乱,距离上次她来也没有多久的时间,这片药田竟已经改头换面一样,姹紫嫣红的花花草草美艳的不可方物,若不是她早就知道这是药田,怕都要以为是谁家的花圃了。 余菲菲身轻如燕的穿梭在药田之中,采了两株不知道是什么名字的药草,转身朝韩婧凰这边走回来,摇晃着手中的药草,对着韩婧凰得意的笑,这片药田的东西,都值得她为之骄傲。 然而,那笑容忽然停住,神色变得惊吓,余菲菲大叫:“婧凰小心身后!” 这时候,韩婧凰也已经感觉到了强大的杀气直冲自己而来,身躯猛地朝前扑倒,不顾脏污的趴在了地上。身后突然冲出来的人,没想到韩婧凰会突然卧倒,试图擒住的她的手扑了空。 韩婧凰就地打滚,一个翻身便看清了身后来人,不是一个,而是一群。只不过是有一个冲的最快,率先来到她的身边而已。面前的人一袭黑衣,典型的刺客装扮,韩婧凰不给他第二次出手的机会,翻身之际,手中玄翎镖便已经擦着他的脖颈划出一道血痕,顿时血入泉涌,喷溅而出。 一个黑衣人倒下了,还有无数个黑衣人涌上来。 韩婧凰拉着余菲菲想要跑,可女子的脚力本就比不上男子,这是从先天就带有的劣势。在双拳难敌四手的情况下,韩婧凰和余菲菲毫无疑问的被抓了。 身后的黑衣人手握冰冷长剑风别抵在二人的脖子上,两个人顿时被拿住了命脉,丝毫不敢轻举妄动。黑衣人夹带着韩婧凰和余菲菲又朝远离绫下的方向跑了很远,韩婧凰终于弄清楚了,原来她和余菲菲之所以被挟持,不是因为他们得罪了谁,而只是她们倒霉,就是好巧不巧的撞上了,仅此而已。 这一伙黑衣人大约二十一二个,一边跑,一边说,“快,快,别叫他们追上了。” “追上也不怕了,我们现在有人质。” “真没想到这荒郊野岭的居然还有两个大美人,真是天助我也。” 从他们的口中,不难听出这些人并不是什么经过专业训练的杀手,充其量不过是些江湖草莽罢了,她们要想个办法脱身才行,否则越远离绫下,她们就越危险。 就在韩婧凰思索对策的时候,这一群劫匪却突然停了下来,抬头一看,才发现面前,竟然到了路的尽头,那里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 “妈的,是谁领的路!”有人忍不住开口咒骂。 “是他!”有人将染血的长剑对准了同行之人。 “不把你们引到这里来,本王怎么好动手呢?”一声慵懒张狂的话语突然随着风吹进众人的耳朵,那领路之人噗呲一声刺杀了身边之人,一步旋身而跳,落在了这行黑衣人的对面,面上纱巾扯下,一行黑衣人均大惊失色,他们不认识! 显然,他是另一方的,将他们领到这死路,也是早走预谋。 随着那声本王的声音出现,一袭血红色的袍子便霸道的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是凤南! 原来这群黑衣人一直逃的是凤南的追兵,然而此时的韩婧凰没有一丝即将得救的喜悦,反而想骂娘,他甚至宁愿这时候出现的人是凤曦,都不要是凤南,她转头看向余菲菲,她防备着谨慎着杜绝余菲菲和凤南的接触,可似乎,老天爷就偏要和她过不去,在余菲菲如此危难的时候,出现的那个人,偏就是凤南。 “琰王,你再往前一步,我现在就杀了她们!”领头的黑衣人目光凶恶的盯着那名欺骗了他们,将他们引到绝路上的人,转而又看向凤南,手中的长剑直接贴在了韩婧凰的脖颈上,金属的冰凉触感,在这一刻不得不令人心生恐惧。 余菲菲也同样被人用剑抵住了脖子,她的目光在凤南出现的瞬间明亮,又在转眸落向韩婧凰的时候暗淡了下去。 “黑乌,你听到了吗,有人在威胁本王?”凤南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带着冰冷笑意开口。 那叫做黑乌的男人,正是将这一群黑衣人引到这里来的男子,他听到凤南的话,手中长剑嗖的一声挽出一朵剑花,逼向黑衣人头领。完全不管他们手中人质的死活。 其他的黑衣人见状,挥剑与黑乌打成一团,领头的黑衣人完全就愣了,这不合常理啊,他手中有人质啊!按照正常的发展,不应是让他放了人质,然后谈条件,许他们活路才对吗?怎么会是这样? 其实这样才对了,因为凤南本就应该如此,他手上的鲜血那么多,又岂会在意,再多两个? 只不过么……面前的这两个的确有些特殊,但这些黑衣人并不知道,他也不会让他们知道,否则那对他只会更加的不利。他的目光没有在韩婧凰和余菲菲的身上停留一秒,仿佛完全就不认识她们一样。 第69章 螳螂捕蝉 “你身为堂堂王爷,难道就不在意这两个无辜女子,是要草菅人命吗?”黑衣人试图说这些,给自己争取逃命的机会。 “无辜女子?谁知道她们是不是你们一伙的,再说这荒山野岭的地方,她们两个就算死了,谁有知道是本王杀的,还是你们这些刺客杀的呢?”凤南的口气不紧不慢,显然在告诉黑衣人,他的算盘打错了。 “我们也是那人钱财替人消灾,今日你放我们一马,来日我们……”领头的黑衣人眼珠子转了转,认清现实后,威胁的口气立刻转化为谈判还带着恭敬的语气,尽管他们过得是终日在刀口舔血的日子,但是人,便都有求生的*,那是本能。 “你们没有来日了。”凤南笑的一世倾华,可就是这样的笑容下,说出了鲜血淋淋的杀戮之话。 领头的黑衣人急了,他看着凤南身后整齐配着长剑的一众侍卫,人数不多,不过七八个的样子,可每一个都身手非凡。他带领他的兄弟们在暗中埋伏的情况下,都没能伤的了对方一人,更何况现在面对的不只一人,如果真的动手,他一点胜算都没有,想到这里,不禁开始对雇佣他们的人产生怨恨,为什么提前没有告知他目标身边高手云集,如果早知道,他一定不会接下这单子。 “我可以告诉你雇我们刺杀你的人是谁,只要你放过我们。” “这个嘛,本王还真就不想知道。” “你……你!”一句话噎的领头之人说不出话来。凤南根本就不按照他的路子走,凤南是他见过的最张狂嚣张的人,和浮屠阁的那位杀佛唯一有的一拼的人。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话说凤南一开始还真的不是这样的,能练就这样一番水火不惧油盐不进,万籁之前依旧我行我素的脾性,跟王栖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能原谅任何对他心怀杀意的人存在这个世界上,管你是那人钱财与人消灾还是被迫被逼,从站到他凤南对立面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结局,只有死。所以这群黑衣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个不留。”悬崖上面的风挥舞着爪牙撕扯着人的衣袍,袖摆,那一身红衣在狂风中摇曳,此时的凤南,绝色的容颜嗜血的杀意,宛如来自地狱的阎罗。 一声令下,凤南身后的侍卫如猛虎下山一般冲进了黑衣人当中,他们的目标是将面前的黑衣人赶尽杀绝,只有这一个,至于人质什么的,他们才不在乎。 当知道自己手握的底牌对方根本不屑一顾的时候,那么底牌便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此时此刻的韩婧凰和余菲菲忽然就成为了没有一丝利用价值的多余的存在。黑衣人手中剑还来不及结束手中废弃的生命,就被凤南的侍卫逼近了,分散了注意力。 架在脖子上的冰凉触感消失的瞬间,韩婧凰终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乱战之中,自保为上。 第一时间,韩婧凰便拉着余菲菲远远地站到了远处,尽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此时此刻,她不希望任何人注意到自己,这样才是最安全的。 凤南带来的侍卫,出招果断,招招逼向对方的命脉,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方人马,那群黑衣人在濒死之际已经发挥出了最大的战斗力,可是在凤南侍卫的连续不断的进攻下,依旧溃不成军,几乎被打的没有招架之力。 韩婧凰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侍卫的一招一式令她心生异样,按说她自幼就看着军队操练,那其中的一招一式她都熟悉的很,可凤南的这些侍卫的招式总令她觉得有些不同,刀剑还是刀剑,腿脚还是腿脚,没有缺少任何多动,那么是多了什么? 看了一会儿,韩婧凰终于懂了。多了的是一分江湖招式中的诡异,不按常理。 凤南的这些侍卫,在很大的程度上来说,一招一式上有江湖侠客的风范,几乎是将常规作战套路与江湖招式揉捏到一起所形成的新式招发,完美结合。 这一发现,令韩婧凰眼睛冒光。 如果,这样的招式能普及到她哥哥的军队里,他们韩家军岂不是所向披靡,天下无敌了。 常听戏中唱,江湖上的哪位英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本身有一定的本事是自然的,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江湖上的尔虞我诈,招式中的虚虚假假很大的程度上令只知道拿着刀往前冲的士兵措手不及。能以一敌百的像是她哥哥韩拂晓那样的大将雄才自然另当别论。 不消片刻的功夫,在一阵血雾嘶喊之中,最后一名黑衣人应声而倒。 一切似乎结束了,然而并没有,或者说,好戏才刚刚开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当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凤南忽然凤眸凛冽闪动,猛地朝身后拍出一掌,随之转身发现,本站在一旁见着生死屠杀却一脸淡定的韩婧凰,和带着一脸不忍和恐惧的余菲菲再次被人钳制住了。 而这一次,明显和刚刚有所不同。 “琰王,好久不见。”阴森森的话,从一个虎背熊腰的满脸络腮胡子的人口中发出。韩婧凰和余菲菲分别被人用刀挟持着站在她的一左一右,与之前的失败的黑衣人用同样的办法,却不是因为他傻,而是因为清楚的知道,手中的人并非一般身份,她们活着才对凤南有价值,凤南绝不会袖手旁观。 “徐熊,你找死。”狭长的眸子满含杀意。 面前这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正是天雄帮的帮助,徐熊。曾经是浮屠阁杀手堂的堂主,可后来突然叛变了浮屠阁,自创帮派名为天雄帮,暗中常与浮屠阁作对。 作为浮屠阁的堂主,认识凤南并不意外,知道浮屠阁与凤南的关系,应并不意外。可这样的叛徒还或者,就是个意外了。 “琰王殿下知道,我徐熊一直过的就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每天都在找死,可我依旧好好的活到现在了。我知道你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三千奉命回到钟楼城去杀我,而我却还活着吧,哈哈哈,你以为我傻吗?钟楼城方圆的十几个城镇都是浮屠阁的地盘,我怎么可能会在那!从我离开浮屠阁之后,就不在那儿了,你们查到的天雄帮,只不过是我放在那的一个幌子。”徐熊哈哈大笑,满口的唾沫横飞。 凤南默默的听着,心中几许了然,难怪他们每次想要对这狗熊动手的时候,天雄帮就像是消失了一样,找不到老窝在哪,原来他们根本就不在浮屠阁的势力范围之内。只是,按照他们对徐熊的认识,他并不具备这样的头脑,那么他背后的人是谁? 见凤南若有所思的样子,徐熊更加得意,还戴上了一副说教的口吻,“琰王殿下,老子最看不过的就是你自命清高的样子,你说好好的王爷不做,你非要争什么?” “无论本王争还是不争,最后的赢家都不会是你的主子。”凤南好像知道了徐熊背后的人是谁,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只有太子,就仿佛只有他才是正宫一样,绝不会是凤曦,他是锦王,也是一个王爷。 “因为会用你这么蠢的属下的主子,一定更蠢。”凤南还没说什么,徐熊就已经不打自招的将自己的底牌都抖落出来了,的确说不上聪明。 “哈哈哈,死到临头犹不知竟还说我蠢,琰王殿下,如果你够聪明,或许到了地下,真的能做成阎王也不一定!”徐熊说完,便带着韩婧凰和余菲菲朝后方撤去,一大波天雄帮的人从下方的路立刻涌上来,人数近百,是凤南所带侍卫的十倍。 厮杀声,刀剑相碰的火光,瞬间袭击了韩婧凰的视觉和听觉,韩婧凰被胁迫着朝后退去,她能感觉到那个叫徐熊的人暂时并不像杀她,可她的脑子却一时混乱不堪。 她沉默着听着凤南和徐熊的对话,听到了钟楼城,天雄帮,浮屠阁,一个渐渐清晰的真相在她的脑海逐渐浮现,却令她细思极恐。钟楼山是凤南离开皇宫长大的地方,在徐熊的话中得知钟楼城那一片十几个城镇都是浮屠阁的地盘,虽不曾听闻天雄帮,但也大致猜得出是江湖的一个帮派,那么凤南与浮屠阁,凤南与童栖之间又有什么样的关系? 假如,假如童栖来绫下的目的就是帮助凤南夺位呢? 这个念头一出,韩婧凰整个人如被浇了冰水一样一个激灵,这才发觉童栖入住大将军府的时机简直有些巧合。 “郡主,你别怕,我虽是个粗人,却也懂得怜香惜玉,更何况你可是童大阁主看上的女人,一定有很多过人之处吧,哈哈哈,还真是个美人。”徐熊带着韩婧凰退出战斗圈,见韩婧凰神色的变化,以为是面前的血腥吓到了她,几乎被胡子占满的脸上,堆出一坨猥琐的笑容,令人心底发寒,忍不住想要作呕。 ------题外话------ 真相即将揭开,下章更精彩! 第70章 生死一线 徐熊说完,伸出手便朝韩婧凰的脸蛋上摸去,被韩婧凰一扭头躲开后,徐熊生气的道:“别给脸不要脸,惹恼了我,就把你送给我的兄弟们尝尝鲜,尝尝浮屠阁阁主的女人是个什么骚味,兄弟们说好不好啊!” “好!”每一个天雄帮的人脸上,都带着淫笑。 嗖—— 突然一把剑穿过众人之间的空当横射过来,直接毙了一名站在韩婧凰身前的人。 凤南虽然被几个人包围在中间,不断厮杀的过程中依然留心着韩婧凰这边的声音,听到如此不堪入耳的话,抬脚卷起地上掉落的剑便踢飞了出去。 一人轰然倒地,徐熊不得不转头朝凤南看去,恼怒中,却又心惊后怕。凤南的本事他清楚,而今日他之所以敢如此大放厥词,不把凤南放在眼里,完全是因为他人多势众,早早的就打探好了凤南身边没有多少人。 “徐帮主和浮屠阁有仇,可干本郡主何事,你找我可就找错人了。”现在的情况,凤南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韩婧凰只能想办法自己脱身,通过凤南与徐熊的对话,不难判断出徐熊和浮屠阁有仇。 “不会错,他可就住在你们大将军府上,如果你不是他的人,他怎么可能放心的住在那?”这是徐熊认定韩婧凰与王栖桐关系斐然的最直接的证据。 韩婧凰心思飞转,现在,她必须撇清和童栖的关系,但仅此还不够,“徐帮主当真是孤陋寡闻,你既知道我是郡主,可知这郡主封号如何而来,既知我为将门千金,可知大将军府手握重兵多少?” “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老子管你是千金小姐还是当朝公主,只要你是童栖的女人,今天就别想从我手上逃走!”徐熊心里有些打鼓,却还是梗着脖子装横。 “呵呵。”韩婧凰冷笑,一脸的不屑,她直视着徐熊,“我大将军府掌握着天饶国三分之一的兵力,不论是太子还是锦王无不敬我大将军府三分,你以为童大阁主是因为什么才接近我?如此这么说,许帮主可是懂了?” 徐熊眼中开始迷茫,仔细分析韩婧凰的话,难道说童栖接近她只是为了帮助凤南夺得兵权? “我才不管他是看上你什么,还是看上你大将军府什么,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老子就是要得到,你别耍嘴皮了,没用的!”徐熊想不明白就懒得去想了,管他是真是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韩婧凰只剩下摇头了,徐熊果然够蠢够笨,她说的这么明白,他竟然还没理解,好吧,她只能再好好解释一下,“徐帮主,整个天饶国三分之一的兵力,想要的人不会只有凤南吧,锦王和太子,他们又何尝不想要,如果我这么说还不够清楚的话,那本郡主明确的告诉你,如果你今天动了我,明天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日。用你一个奴才的命去平息大将军府的怒火,想必你的主子不会舍不得。” “你什么意思!”徐熊终于听明白了,却还有些不可置信,但见韩婧凰一脸淡定的模样,言辞凿凿的样子,不得不三思。皱了眉头,转头朝身边的人问道:“你说,她的话有道理吗?” “帮主,小的觉得有道理,主子的确暗下做过不少讨好玲珑郡主的事情。” 幸好,幸好徐熊的身边有个长脑子的,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 “现在绑都绑了,煮熟的鸭子不能就这么飞了,不管了,大不了老子就不给他卖命了,带走!”徐熊是个油盐不进的,即使明白了利害,依旧不愿意放弃韩婧凰,与他来说,前途远不如报复来的痛快。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徐熊一声令下,立刻有人将韩婧凰扯着胳膊往下路走,余菲菲长这么大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看到韩婧凰即将被带走,转头冲着厮杀的人群喊道:“琰王,快救救婧凰,救救她!” 一声叫喊惹来徐熊重重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她是我的丫鬟,你们放了她,我乖乖跟你们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韩婧凰回头对徐熊说道。 “哪来的废话,这样标致的美人一个都不能放,这个是我的,那个兄弟们随意!”徐熊是铁了心不要侮辱韩婧凰,以令童栖颜面尽失。 “放开我,放开!别碰我!”得到了徐熊的准许,立刻有人朝余菲菲动手动脚,余菲菲从未习武,连自保的功夫都没有一丝一毫,除了闪躲和叫喊,她没有任何办法。 慌乱,惊恐,在那双大眼睛上显露,这样的表情,令韩婧凰忽然想起某个阴暗的时刻,她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冰寒刀剑,奋力朝余菲菲撞去,她决不能让余菲菲和她经历同样的事情,绝对不能! 身后突然一个大力的推搡,又是下坡路,韩婧凰脚下一个不稳,跪了下去。就在这么一瞬间,突然一道劲风出现在身旁,被束缚的手臂徒然被人拉起,韩婧凰被强拉起身撞进一个厚实的胸膛。 再之后,下路上突然涌出十数名与第一批黑衣人同样装扮的人,只不过速度更快,动作更狠辣。除了韩婧凰身边的这名黑衣人之外,其余的十数名黑衣人全部朝凤南的方向涌去,一把把长剑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落在天雄帮人的脖颈,心脏,招无虚发。十几道黑色的身影像是入了羊群的饿狼,以横扫千军的姿态,杀出一条血路。 韩婧凰知道的,只是自己靠着的男人,他手起剑落,一片片能感受到温热的血雾在眼前喷射出来,那些个就在前一刻还威胁着她生命的人,转眼之间就作了亡魂。 她被拉着,推着,扯着,抱着,搂着,环着,她的目光从天雄帮一个个倒地的人上,转移到这个武功了得的救命之人身上。 他蒙着面,黑色面纱上的那双眸子,如暗夜中的星辰,遥远明亮。然而当她想要再看下去的,却有种沦陷的感觉,像是耀眼的漩涡,越往里看越黑暗,不知道何处是尽头。 这样的眸子,和某个人那么像。 一阵天旋地转后,韩婧凰双脚落地。 “你是谁?”韩婧凰伸手就要去摘黑衣男人的面纱,她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是不是他。 然而,她伸手的同时,一柄长剑顺着她的手臂就砍了下来,但韩婧凰发现的时候,躲避已经来不及了。徐熊虽然没有脑子,但身手还是不赖的,他手握长剑,朝着韩婧凰和蒙面黑衣人坎来,一箭双雕的角度,这一剑下去,要么韩婧凰断了一只胳膊,要么那黑衣人命丧黄泉。 来不及了,大脑已经令身体做好了面对痛感的准备,韩婧凰忽然就冷静了下来,也是这时候,她冷静的看着面前的黑衣人身形旋转之际,打偏了那柄长剑的方向。映着阳光反射着冰寒之光的长剑偏离了韩婧凰的手臂,却噗呲一声插进了黑衣人的身体。 噗呲—— 距离很近,近到韩婧凰清晰的听到了刀剑遁入血肉的声音。 她亲眼看着,面前的男人为了救她,替她挡了这一剑。 冰冷的长剑深深的插进黑衣人的右胸,他的手紧紧的握在胸口的位置,阻止了穿透性的伤害,鲜血顺着手,汇成一条河流下来。 徐熊笑了,笑的得意。 凤南转身,便见到一柄长剑直直的插在了某人的身上,一双凤眸顿时血红一片,此时此刻,他终于怒了!所有的黑衣人,在这一刻,化身成为了地狱的锁魂者,杀红了眼。 “杀!杀!杀!” 天雄帮的上百人,被凤南的十名侍卫和这十几名黑衣人反虐的没有招架之力,一个有一个倒下,很快还能站着的便只剩下四五个人了。 没有退路了,徐熊目眦尽裂的瞪着面前的人,忽然眸中闪过决然之色,他面目狰狞的狂吼:“去死吧,都陪老子一起下地狱吧,有人陪着,老子值了!哈哈哈!” 像是一头下山的猛虎,扑向了凤南,本就体型庞大的徐熊,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凤南撞到了悬崖的边缘,凤南转身一刀,刺入徐熊的喉管,巨大的身子,像是断落的风筝一头扎进了悬崖下方。 徐熊死了,剩下的天雄帮的人,相互对视一眼,纷纷向凤南逼去,凤南是唯一落单,距离悬崖最近的人。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娇小的身影,冲了上去,比所有训练有素的侍卫,身经百战的黑衣人都要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哗啦—— 土质酥松的悬崖边缘,没有给其他人救援的机会,就在余菲菲奔过去的瞬间,轰然坍塌了一块下去。 一条绳子从韩婧凰身边的黑衣人手中快速的掷出,可犹豫他本身身受重伤,速度远不如平时,凤南看到了甩下来的绳子,可是他没有抓到,还差那么一点距离。 呼啸的风,在脸颊火辣辣的刮过,他仰面朝上,看到了一双从未见过的美丽的眸子。 第71章 凤南动情 悬崖很高,可坠落的速度也很快。凤南没有时间思考余菲菲怎么会和他一起掉下来,他只是近乎本能的伸出手,似乎不想黄泉路上一个人走的太孤独。 冷风划过指尖,凛冽张狂。 一只柔软的手伸进来的时候,那风终于落荒而逃。 许是命不该绝,这悬崖之下,是一碧蓝的湖。 余菲菲感觉自己睡了很久,是被刺骨的山风冻醒的。她蜷缩着瑟瑟发抖的身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处在一座山洞之内,地上是一块破旧的毯子,她身上盖着的,是一件血红色的锦缎长袍,周围的石壁看起来像是经过人可以打凿过的样子。 “你醒了?” 洞口的方向,传来一声问候,余菲菲转头看去,见到凤南正在升起的火上烤着什么东西。猛地站起身来,盖在身上的红色袍子落在地上,她又急忙弯腰去捡,捧在手里,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琰王殿下,我,我们得救了?”余菲菲试图找些话来说,她想起了自己在悬崖上不顾一切冲上去的样子,深怕凤南追问什么,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还没有,我在附近转了一圈,这里地势险峻,方圆十几里都没有见到人家,想出去没有那么容易,现在只盼有人能尽快来搭救我们了。”凤南将手中靠着的兔子翻了个身,在火焰的炙烤下,发出嗤啦的声音,从他们落如悬崖,已经有两天的时间了,还没有见到浮屠阁的人来,只能证明王栖桐那边的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凤南心中想着全是王栖桐胸口上的那一剑,天雄帮的人虽然被全军覆灭,但事情未必就会到此结束,既然太子已经知道了王栖桐和他的关系,那么大将军府就不再安全,他很有可能会赶尽杀绝,退一步来说,就算这件事情在他坠崖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但王栖桐的伤会不会要了他的命也不知道。 余菲菲暗自出了一口气,庆幸着凤南没有问她令她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咕噜一声,在放松了神经后,饿了两天的独自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凤南狭长的凤眸挑过来,余菲菲立刻脸红的尴尬起来,可目光还是不争气的落在了那只已经被烤的焦黄泛着香味的兔肉上。 凤南撕下一条前腿,递给余菲菲,以眼神示意道,“吃吧。” 余菲菲下意识的就想屈膝,尽管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凤南依旧是君。凤南倒没有阻止,自幼他便受惯了这样那样的磕头跪拜,可面前的人儿,刚弯曲的膝盖忽然又直了起来,这才不得不令凤南眯了眯眼睛。 “谢锦王。”余菲菲伸手从凤南的手中接过兔子肉,俏皮的一笑,“锦王殿下可会介意臣女不知礼数?” “不会。”凤南转过头。 “其实臣女应该先给您包扎一下的,可是这里没有药材,我必须先补充下食物才能出去找找看。”余菲菲说着咬了一口肉,没有任何调味料的兔子肉并不怎么可口,不过她的确是饿了,觉得异常鲜美。 凤南转眸,目光落在自己被伤的大腿上,那处已经干涸的血迹染红了白色的里裤,很是醒目。余菲菲能在醒来后第一时间发现他身上的上,并不令他意外,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那样的情况下,她都能摒除杂念,发觉他的伤势,今日也是自然。 余菲菲吃完东西后,便如她自己所言离开了山洞。即使伤了腿,凤南依旧没有一瘸一拐的样子,他四平八稳的从洞口朝里面走,在余菲菲刚刚躺过的地方坐下。已经两天了,他越来越担心王栖桐那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过是伤了一条腿,留下一点皮外伤之外,没有伤及脑袋,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山洞的空气带着露水般潮湿的气息,余菲菲的脑子里,全部都是从悬崖落下之时的情况,她记得凤南狭长的眸子全神贯注的落在她的身上,他朝她伸出手,然后,她也就伸出了手,在生与死的边缘处,他们双手紧握。急速下坠的时候,风刺骨的冷,可她竟在那一瞬间热血沸腾。 走了很久,余菲菲才终于带着三四种草药和一葫芦的清水回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凤南肆意慵懒的靠在墙壁上,很不耐烦的语气用来掩饰他的担心。早在余菲菲离开半个时辰的时候,凤南就开始坐立不安,他猜想着这山里有没有什么老虎猛兽之类的,再或者她一个弱女子,一点功夫都不会,万一在采药的时候摔倒了可怎么办,他告诉自己,他这并不是担心,只是觉得可惜,如果余菲菲就这么死了,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他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安然无恙的一番苦心。 在他们坠落的过程中,他从握住了她的手之后,便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抵挡了峭壁上锋利的石子,偶尔伸出来的枝桠,也正是如此,他的腿才会被一块尖石头划出深深的扣子,而余菲菲除了呛了水之外,并无他伤。 “对不起,我先看看你的伤势吧。”余菲菲满是歉意的放下手中的东西,几乎小跑着来到凤南的身边,在凤南的默许下,伸手将他的裤腿从鞋袜里拔出来,一点点小心的向上卷起。 因为血液凝固的原因,膝盖的部位,裤子和血肉粘连在一起,尽管她已经足够温柔,还是引来凤南倒吸一口凉气。 盯着凤南的腿皱起了眉头,余菲菲道:“琰王殿下,这伤口好像还要往上,所以,您还要忍耐一下。” “哪那么多废话。”被一个女人小瞧了,凤南很不高兴,这一点小伤,对他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清洗伤口,上药,包扎,有了凤南的这句话折后,余菲菲一直缄默不语,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她渐渐忽略了这条伤腿的主人是个王爷的事情,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处理伤口上。 认真的女人,总是有股独特的美。 垂着眼睛的睫毛,像是两把扇子轻轻的颤抖着,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在凤南的膝盖处打着圈缠绕着。素白的葱指来来回回的凤南的腿间穿梭,偶尔轻触到他的皮肤,冰冰凉的感觉,似乎掩盖了痛楚,直接袭上心间。 因为没有镜子的原因,从坠落到这山洞,余菲菲都没有好好梳理过她的头发,又是采药又是舀水,发髻早已松懈了,额前的一绺头发从头顶话落,垂在脸侧,将那姣好的容颜遮住了大半。 凤南禁不住忽然伸出手,触碰到那绺头发,缓慢地用手指勾起,缠绕到余菲菲的耳后,动作是那样的娴熟而从容,可那双狭长的凤眸中却徒然升起一股危险的气息。 他听到自己的心里有一个声音,疯狂的叫喧着,抚摸她,亲吻她! 感受到这一切,余菲菲转头看向凤南,愣愣的眨着眼睛,想要伸手自己来别起那束不听话的头发,才一抬手,却发现满手的血迹和药汁的混合物,抬起的手顿住,便任凭凤南将她的头发别到了耳后。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凤南温暖的手指拂过她的耳朵,甚至停在了那里。 “呃……”鼻息间发出一个声音,余菲菲感觉到耳朵有种着火的感觉,她急切的想要说些什么,“包好了。” 本来还应该再缠绕一圈的布,直接在她的手下飞快的打了一个结。并快速起身离去,躲到一旁开始用剩下的清水净手,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在躲洪水猛兽一般。 凤南叫住她,转而极为魅惑的勾唇一笑道:“余菲菲,你觉得本王如何?” 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余菲菲愣在那,“啊?”了一声不知道如何作答。 凤南伸腿动了动,感觉比未经处理之时的确要稍微好了一些,他修长的双腿一曲一伸,身子慵懒的向后办靠着,眯起的眸子中,幽幽的绿光越来越明显。地上铺着的,是他那件如火的红袍,衬得此时坐在上面之人更加魅惑几分。 “过来。”凤南斜睨着眼睛,朝余菲菲勾了勾手指,不容抗拒的语气。 凤南是王爷,而余菲菲不过是位御医之女,她没有底气也没有权利驳斥凤南的命令。那双太过炙热的双眸令余菲菲心中隐约觉得有些忐忑,可听到凤南的声音,她还是缓缓的抬起步子,走了过去。 在一步远的距离处,余菲菲站定在那,不肯再上前,她垂着头,像是侍奉人的丫鬟一样开口问道:“琰王爷有何吩咐?” 凤南突然伸手一抓,拉着余菲菲的手臂朝怀里一带,女子柔软的身体便抱在了他的怀中。 俯首,撞进眼中的便是余菲菲那张受了惊吓一样惊魂未定的脸庞。稍一转身,便将余菲菲翻身压在了身下。 “琰、琰王,你,你干什么?!” 当后背碰触到坚硬的地面,身上忽然覆上一个人的重量时,余菲菲的脑子是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的,她几乎反应不过来这是发生了什么,知道凤南的手开始不规矩的抚摸上她的腰身时,她才如同被雷击了一样,羞恼的猛地伸手去推凤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