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夫君大婚 秋风萧瑟,百花调零,天地间一片凄凉。 都察院御史姬雲的府上却是热闹非凡,门庭若市,府内觥筹交错。宽敞的大院中摆满了酒席,宾客盈门,穿着喜庆的丫鬟在席中穿梭,酒菜流水一般端了上来。院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艳丽的红绸绶带和灯笼比比皆是,和窗户上的大红喜字相映成辉。 女眷的筵席大多都在西南面,虽然距离有些远,但依然可以清晰的看见身着大红喜服,俊美无俦,风华无双的新郎官。 虽然今天是姬雲的婚礼,却依然抵挡不住众多女眷们倾慕*的目光,但也有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 光禄寺卿的夫人柳嫣就是后者,她将近双十年华,但因保养得宜,看起来宛若少女一般娇嫩妩媚。她身着翠绿色的烟纱碧霞罗裙,身披金丝薄烟翠绿纱。低垂鬓发斜插镶嵌珍珠碧玉步摇,花容月貌若出水芙蓉一般,只是玉面冷肃,隐含薄怒。 看着众女眷痴迷的目光,不禁冷哼道:“金玉其外,败絮其内,什么清流才子,逼着自己的原配发妻下堂,停妻再娶的混账东西,有什么可……” 坐在她右侧的表姐苏雅忙截口道:“我的好妹妹,姬雲现在可是朝堂新贵,现在又娶了晋安郡主,前程无量,你怎么还敢乱说,不怕得罪了他。” 柳嫣鄙夷的愤愤道:“我怎么乱说了,他和芸熙是自幼就相识的,当初他还是个一文不名的穷秀才,芸熙不顾一起的下嫁给他。这么多年,费尽心思为他的官途铺路,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忘恩负义的狗贼,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苏雅吓得花容失色,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对闻风回头望过来的几位夫人强笑道:“嫣儿喝醉了,众位千万别听她胡说,坏了姐妹们的兴致。” 好在府内鼓乐喧天,柳嫣虽然愤慨,但到底不敢大声喧哗。同桌的几位夫人没有听清,只道她也是羡慕嫉妒恨,就呵呵的笑道:“这还没有开席,柳夫人就喝醉了,可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说完,暧昧的看向远处风神俊朗的新郎官,意思不言自明。 柳嫣怒火万丈,掰开表姐的手冷笑一声就要开口反驳,苏雅抢先小声道:“妹妹若是不怕连累你的夫家和柳家,就尽管胡言乱语吧。”说完,假装恼怒的转身不理她。 苏雅虽然只比她年长二岁,但性格沉稳端庄,平时柳嫣就有些怕她,何况她又拿自己夫家和柳家说事,柳嫣就不敢造次了。 姬雲虽然看起来温文尔雅,却心机深沉,雷霆手段不知震慑了多少人,他身为督察员御史,犯在他手中的官员大多下场凄惨。 柳嫣愤愤地住口不语,可是看着满院阿谀奉承,巴结的嘴脸。忍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道:“表姐,我喝醉了,我先回去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苏雅慌忙起身拉住她,压低了声音道:“你个作死的丫头,就不能忍一忍吗?” 可是看着柳嫣义愤填膺的模样,恐怕是真忍不住了。也怕她留下来再惹下更大的祸端,只得点头答应,一边向前走,一边低声道:“就算你要走,也要去和姬老夫人说一声,不能短了礼数。” 柳嫣怒道:“什么老夫人,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村妇,安芸熙自进了姬家,弹尽竭虑的为了他们一家谋划。对她这个婆婆恭敬有加,如今为了巴结公主府,竟然如此的对待安芸熙,简直是畜生不如。也好,如今晋安郡主进了御史府,她骄横跋扈可是出了名的,也让这个攀龙附凤的村妇自食恶果。” 说话间两人已走出了很远,看左右无人,苏雅才叹道:“傻妹妹,这事谁不明白,可是如今谁敢拿到桌面上说,就你一根筋。” 柳嫣愤懑道:“我还不是为了安芸熙鸣不平,她那样好的女子,竟然落得下堂为妾的下场。” 苏雅长叹了一声,却不敢多说什么,拉着她径直走到了姬老夫人的面前。今日姬雲大婚,又娶了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姬老夫人与有荣焉,脸上红光满面,笑的连脸上的皱纹似乎都展开了许多。 可是看见柳嫣,她的眉头不禁轻轻的皱了皱,难掩目中的怒意。 苏雅却似没有看见她的不悦一般,依旧笑颜如花的上前道:“给老夫人道喜了,御史大人如今娶了晋安郡主,必定前途无量,很快就会给老夫人挣个诰命回来。” 闻言姬老夫人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客气的笑道:“但愿能应了你的吉言。” 苏雅紧紧拘着柳嫣,微微颔首道:“老夫人福寿绵长,御史大人又年轻有为,那诰命肯定是早晚的事。” 两人笑着寒暄,靠在苏雅身上装晕的柳嫣,却是气得脸颊通红,真有一番酒醉微醺的模样。她抚着额头,遮住怒火熊熊的眼睛,声音嘶哑的说道:“表姐,我……我好难受。” 苏雅和她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自然了解她的脾性,怕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了。忙抓紧她含笑道:“老夫人,真是对不住,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可是我这个不成器的妹妹却喝醉了,就给您告个缺,改日再来给您贺喜。” 姬老夫人嫌恶的看了柳嫣一眼,因为柳嫣是安芸熙的闺中好友,人又直率言辞犀利,从前就因为不满姬府亏待安芸熙,和姬老夫人闹过不愉快。 以前安芸熙是正室夫人,又是国公府的小姐,姬氏还有所顾忌,如今安芸熙下堂成了弃妇,她的嫌恶就不加掩饰的挂在脸上,冷冷道:“这么急着要走,恐怕是光禄寺夫人,看不上我们御史府吧。” 闻言柳嫣就恼怒地挣扎起来,苏雅抱紧她含笑道:“老夫人何出此言,姬大人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又成了长公主的乘龙快婿,还有谁瞧不上御史府的,您真是说笑了。”她虽然还是言笑晏晏,但目中已有些薄怒。 姬雲虽然惊采绝艳,短短几年的时间就爬上了如此高位,但终究是出身乡村的农户,姬氏虽然是满身绫罗绸缎,但依然难掩满身的粗鄙浅薄。 正在远处招呼宾客的姬雲,见状快步走了过来,虽然走的匆忙,但依然难掩那无双风华。大红色艳丽的喜服,趁得他的脸更加的俊美绝伦,温柔的眼眸清润如水,柔和的唇角挂着浅笑,好似温柔的漩涡要把人吸进去,从此万劫不复。 “柳妹妹这是怎么了?”他的声音更是温柔的要把人溺毙其中。 即便知道他很危险,理智如苏雅也不禁乱了呼吸,结结巴巴的道:“没事,她……她只是喝醉了,我这就送她回去。” 姬雲的声音更加的温柔:“府里地方虽然窄狭,但也有几间空房,不如送柳妹妹先去休息一下。” 苏雅几乎已忍不住想要答应,没有人忍心拒绝他,可是怀中的柳嫣及时地掐了她一把。苏雅瞬间回过了神,含笑道:“就不麻烦御史大人,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让这个小醉鬼留下来扰了你的兴致。” 姬雲清秀的眉宇轻轻皱了皱道:“那我让人去准备马车,送你们回去。” “不用了,大人还是赶紧去招呼别的人吧,我们来时乘坐的马车还在府门外候着,不用劳烦您了。” 姬雲沉吟了一下道:“也好,福安,你去送送两位夫人。” 出了御史府,等前来相送的姬府管家福安离开,柳嫣就忍不住啐道:“惺惺作态的伪君子,真是让人作呕,装的如此殷勤,还不是怕我和芸熙见面。” 苏雅苦笑道:“姬雲可是有名的美男子,温柔优雅,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你了。” 柳嫣冷哼道:“就凭他对安芸熙那么冷酷无情,就证明他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苏雅长长的叹息道:“安芸熙若只是下堂为妾,还是好的,你也不想想,若是国公府固若金汤,他姬雲敢停妻再娶。” 柳嫣闻言皱眉道:“国公府怎么了?” 苏雅警惕的看了看四周,拉着她走到自家的马车前,顾左右而言他:“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任凭柳嫣如何追问,苏雅都不肯再吐露半句,她只得郁闷的上了马车。临行前还是忍不住的掀开车帘,看向张灯结彩的御史府,不无忧愁的道:“也不知芸熙怎么样了?” 苏雅也叹道:“自古红颜多薄命,想不到安芸熙那样出尘脱俗的女子,也难逃这红颜未老恩先断的宿命。”车声隆隆远去,还能看见柳嫣担忧的脸,不时透过车帘闪现。 御史府中前院鼓乐喧天,人声鼎沸,后院却是冷冷清清,偏僻破败的小院,花木凋零,落叶随风在凄冷的院中飞舞。 破败的院落,窗纸都有些破损,被秋风刮得哗哗作响,一片金黄色的落叶随风飘进了室内,落在临窗而坐的女子头上,镶嵌在她乌黑的秀发中。 那女子却似未觉,只是呆呆的坐着,澄澈如水的双眼无神的望着远方,白皙纤细的手中虽然拿了一本书,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 第2章 下堂为妾 她一袭素蓝的纱裙,衬得那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握,袅娜窈窕,容颜虽然美丽,神情却是漠然清冷。只随意札着流苏髪,发际斜插着一只梅花白玉簪子,几缕碎发披散下来,衬得她更加的超凡脱俗飘逸灵动,宛若误入红尘的仙子一般。 只是那漠然清冷的眼眸,若深渊幽潭,透着彻骨的悲戚和寒凉。她也不知坐了多久,天色渐渐暗淡,华灯初上,前院喧哗的声音已小了许多。 一个十七八岁的丫鬟,轻轻地推开小院破败的门,门吱呀一声响,才惊醒了窗前沉静的女子。 “疏影,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疏影快步走进房内,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却是始终低着头道:“让夫人久等了,是奴婢的不是。” 安芸熙苦笑道:“你怎么老也记不住,又叫错了,若被老夫人知道,又是一顿打骂。” 疏影的头垂得更低:“是,小姐,奴婢知道了。”她不叫夫人就叫小姐,竟是不肯呼出姨娘二个字。 安芸熙叹息了一声道:“难为你了。” 疏影嗫嚅道:“奴婢没用,没有拿到晚膳。” 安芸熙微微笑道:“没事,我也不饿,你忙了半天,休息一会吧。” 疏影哽咽道:“可是小姐今个一整天都没有用膳了。” 安芸熙拉住她的手,刚想出口安慰,却看见她苍白的嘴角泌出的一缕鲜血。 她微微含笑的神情骤然褪去,变得凛冽犀利,白皙的指尖挑起了疏影的下巴。明亮的烛光下,疏影脸上的伤痕清晰可见,柔嫩的小脸被打得红肿发紫,唇角裂开,不时有鲜红的血丝泌出。 安芸熙不由怒道:“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出手打你的。” 疏影嗫嚅道:“大小姐想要去前院饮宴,可是大人不许她去,她便在后院拿奴婢们出气。” 安芸熙拿出药膏,一边为她涂药,一边道:“前面是婚宴,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怎么能抛头露面,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她还不明白吗?即便是她胡搅蛮缠,可是你素来是识大体的,她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下如此重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实话。” 疏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含泪道:“大小姐她……她说您下堂为妾是活该,没有……没有休了您就是莫大的恩赐了。奴婢气不过,顶撞了她一句,所以……她就惩罚了奴婢,是……是奴婢的错,小姐不要生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安芸熙叹道:“我叮嘱过多少遍了,不要为了我,和府中的任何人起争执,你怎么老也记不住。” 疏影的泪落的更快,哽咽道:“是奴婢的错,可小姐若真是这样想,就不要为了奴婢,屡次违拗老夫人与大小姐。你受了那么多委屈,都生生的咽下,却为了奴婢一再顶撞她们,若不然也不会被赶到这样偏避废弃的院子。” 安芸熙擦去她脸上的泪,将她凌乱的头发掖在耳后,温声道:“住在这里有什么打紧,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了,难道要我应了她们,眼睁睁的看着你嫁给那粗鲁奸诈的屠夫不成。”安芸熙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扶了起来。 疏影起身,把药膏放回原处,又拿了布巾去清洗,眼角余光却不住的偷偷去看安芸熙,半响终是忍不住吞吞吐吐道:“小姐,我……” 安芸熙早已看出她犹疑不安,却也不追问,只微笑道:“你若不想说,就不要说了,没必要为难自己。” 疏影嗫嚅道:“奴婢说了怕小姐伤心,可是不说怕你又吃了她们的亏。” 疏影自小就跟着她,性子虽然温和,但胆子却极大。平时安芸熙为姬雲绸缪,在官员中走动,大多是她出面周旋的,什么场面没有见过,现在如此的胆怯谨慎,怕是事情不会小。 安芸熙不禁叹道:“疏影,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疏影犹豫了半响,终是咬紧了牙关道:“奴婢不服将就去质问大小姐,凭什么敢如此对您,还……敢提出要休弃您。她……她说您犯了七出之条,当然可以休弃,奴婢就说二年前您就有怀了,是他们姬家没有好好照顾,才致使那孩子没了的。” 疏影说到了这里就停下,不敢再说下去,纤细的双手捏的发白,鼓足了勇气却还是说不出口。 安芸熙也不催她,只轻轻地倒了一杯茶,放在她的面前。 疏影无意识的端起来,咕咕咚咚的一口喝了干净。她双手紧握着茶杯,张了张嘴,还未说话,泪已脱眶而出:“大小姐说您没……没福气,那能生下孩子,还说您是眼高于顶的国公府小姐,若是生下了嫡长子,那尾巴还不翘上天,姬府哪里还能辖制住您,所以才……”话未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 疏影好半天才收住了眼泪,哽咽着接道:“当初那孩子没时,就怀疑是人暗中动的手脚。可是大人又没有通房姬妾,谁会无缘无故的去害您和孩子,原来是这对狼心狗肺的母女两。她们……竟是怕拿捏不住您,就狠心暗害姬氏自己的血脉,暗害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亏她们下的去手。自从您进了姬府,处处为她们考虑,呕心沥血为其绸缪,她们却如此待你,如此的……忘恩负义。” 安芸熙一直没有说话,脸色也很平静,只是有些苍白。可是双手却死死捏住了桌子的边缘。因为太过用力,指甲都破了,鲜血染红了白皙的手指。 疏影见了,忙慌张的上前用手帕包住了她的手,含泪道:“小姐,您不要吓奴婢,小姐……” 不一会,手帕就被血浸透了,疏影急得直哭,安芸熙却还是面无表情。只是冷冷道:“凭她们母女还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本事,能害得了我的孩子。” 疏影吃吃道:“那……那会是谁。” 安芸熙冷笑:“这个府里,能有胆子和本事害我的人只有一个,能这样接近我还不被怀疑的人也只有一个。” 疏影起先还有些纳闷,但随即就明白过来,脸吓得惨白:“难道会是……是大人,他……他可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怎么能……如此狠心。” “原来他早已有了防我之心,这次停妻再娶也不是事有凑巧,而是早有预谋。” 疏影难以置信的张大了嘴巴:“可是大人当时还没有在朝廷中得势,小姐您不顾他出身低微,下嫁给他,处处为大人绸缪,才助他有了今日的权柄,他……他为什么要害您呐。就算不念你们夫妻之情,难道连国公府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安芸熙惨笑:“他身为都察院御史,办了多少官员,如今恐怕是要动国公府,否则他也不敢停妻再娶。” 疏影急的团团转:“那现在怎么办,大人他……他不许您出门,若是国公府有个好歹,恐怕您……”疏影越说越急,越想越怕。 安芸熙刚想要开口安慰,院门处却传来一声巨响,破败的门被人推到,哐的摔落在地,荡起了一股灰尘,扑了闯进来的两人一身。 两人剧烈的咳嗽着向前跑了几步,才躲开铺天盖地的灰尘,此时才看出是一个身材肥胖的婆子和一个小丫鬟。两人满头满脸都是灰尘,虽然不住的扑打,却还是被荡的灰头土脸的。 闻声走出来的疏影这才看清,那两个人都是姬家大小姐身边的,而那婆子还刚刚动手打了她。 疏影强忍笑意,端正了脸色道:“张嬷嬷,你有事让小翠来传一声就是了,怎么亲自跑过来了。”虽然极力忍耐,但疏影的声音还是隐隐透出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肥胖的张嬷嬷恨恨地跺了跺脚道:“死丫头,刚才怎么没打死你这个贱人。”说着冲上了就要打疏影的脸。 安芸熙的声音清冷而淡漠:“张嬷嬷真是辛苦了,管教人都管到我的屋里来了。” 安芸熙虽然下堂为妾,但她那浑身从骨子流漏而出的高贵气势,却还是没有减低分毫,张嬷嬷哪里敢放肆,忙收回了高举的手,呵呵赔笑道:“老婆子怎么敢在您面前放肆,我……我不过是给疏影姑娘掸灰而已,掸灰……呵呵……” 安芸熙声音更冷,拉长了音调道:“那疏影脸上的伤也是你给掸的了” “奴婢……”张嬷嬷嗫嚅了几次都没有编出合适的理由,她在府中多年,自知面前这位美人不是个轻易可以揉捏糊弄的主。 “那你就把脸掸干净了再来传话。” 张嬷嬷吃惊地扬起了脸,她进府就跟在姬家大小姐姬珍的身边,府里那个不给她几分颜面。以前安芸熙当家,但她为人宽厚,虽然威势甚重,但从来没有打骂过下人。 如今安芸熙下堂为妾,却敢要她自打嘴巴,怎不让张嬷嬷吃惊。她本能的张嘴就要奚落反驳,但看到安芸熙清冷凛冽的目光,嚣张的气焰顿时就降落了下去,万般不情愿地扬手在长满肥肉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 “嬷嬷若是掸不干净,可以叫疏影帮忙。” 疏影闻言卷起了袖子,一副十分愿意帮忙的意思。 第3章 小姑找茬 张嬷嬷吓了一跳,忙重重地拍了一下,她疼的哆嗦了一下,却不敢叫出声来。在安芸熙冰锥一般的目光中,张嬷嬷不敢耍滑,只得重重的扇了自己几个嘴巴。她又羞惭又气恼,又疼又懊悔,胖胖的脸一片血红。打了十几下,她实在忍受不住的停了手,怯怯的看向安芸熙。 安芸熙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语气总算和缓了些:“嬷嬷这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张嬷嬷再不敢嚣张,躬身道:“大小姐请您过去。” “她要我去做什么?” 这下张嬷嬷的脸青黄交加,心中真是悔恨万分,她以为安芸熙的性情温和,往日都没有什么主子的架势,如今下堂为妾,肯定会更加小心谨慎,没想到她的威势似乎比往日还要冷肃,浑身上下竟然隐隐透着一股杀气。 她抬头暗暗看了一眼安芸熙的脸色,安芸熙虽然面无表情,但那双水盈盈的眼睛却如深渊幽潭,好似有无尽的暗流漩涡隐匿其中。 张嬷嬷吓得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就更加不敢说出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她暗中推了推身边的小翠。 小翠进府没有多长的时间,平时跟着飞扬跋扈的姬珍猖狂惯了,看见安芸熙罚张嬷嬷掌嘴,早已愤恨不已。此时再也按耐不住,讥讽的笑道:“大小姐让姨娘你过去服侍,你可是国公府里出来的小姐,最是懂得规矩礼数,请你去给大小姐烧水沐浴,也给我们这些奴才张张眼。” 小翠只是一个二等使唤丫头,竟然敢在安芸熙面前冷嘲热讽,疏影忍不住开口道:“登不上台面的野丫头,平时那么指教你,还是这副小家子气。” 小翠嗤笑道:“如今可不敢再劳驾疏影姐姐了,还是赶紧走吧,若是耽搁了大小姐的事,那疏影姐姐的脸恐怕会再胖几分的。” 疏影气得暗中咬牙,脸上却还是带着笑道:“好,我这就去伺候大小姐。” 小翠瞪大了眼睛,昂起头道:“大小姐指明要姨娘过去,奴婢可不敢违拗。”她不屑的看着安芸熙,姨娘两个字故意咬的极重。 疏影气得就要发作,她自幼服侍安芸熙,性子和安芸熙有几分相似。别人如何羞辱自身,她们可以忍受,可是若有人欺凌对方,却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的。 安芸熙却及时地拉住了她,淡淡道:“我去就是了。” 疏影急的险些落下泪来:“可是要您去烧水伺候,成何体统。”她跟随安芸熙日久,平时也隐忍稳重,从来不会轻易落泪,可是今日却是怎么也忍不住,看着安芸熙受如此羞辱,她气愤的眼都红了。 安芸熙再落魄,毕竟是国公府的小姐,那里能伺候过人。何况姬珍是存心找茬,即便安芸熙辛苦为她烧水沐浴,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会怎样折辱与她。 前院鼓乐之声还未停,安芸熙的原配夫君停妻再娶,她下堂为妾。如此屈辱还不是尽头,姬珍竟然还要将安芸熙当丫头使唤,肆意□□。 疏影气得胸腔都要炸开,安芸熙却依然面无表情,眼神安详,口气也平静如水:“没事的,疏影你不用担心,你有伤在身,在家好好歇着。”说完,转身走出了小院。 疏影慌忙就要追上去,张嬷嬷却死命的拦着她,暗中在她身上掐了好几下,口气更是阴森森的:“疏影姑娘,你还是好好的呆着吧,别再惹事生非。”她刚刚扇了自己十个耳光,现在还火辣辣的疼痛难忍,如今抓到了机会,手下哪里还会留情。 疏影雪白的手腕被她掐的青紫,却浑然不觉,挣扎着还要去追。张嬷嬷却伸手重重地将她推到在地,啐了一口道:“这还是轻的,就要死要活的,以后可怎么得了啊。”她冷笑一声,在疏影身上又狠狠地踢了两脚,才趾高气扬的走了。 疏影猝不及防间被张嬷嬷推得的摔倒在地,手肘重重地磕在地上,鲜血瞬间就染红了她的袖子。她还没有回过神就被连踢了两脚,正踢在心口,疏影哇的喷出一口血,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姬珍十五六岁年纪,一张瓜子脸儿,眉清目秀,倒也颇有几分姿色。她身着淡紫色对襟连衣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集萃山淡蓝软纱轻轻挽住,飘逸灵动。 姬珍虽然容貌不俗,但举止却有些轻浮骄躁,安芸熙赶到时,她正在训斥屋里伺候的丫鬟。清兰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平日也十分得宠,今日显见是姬珍的心情极端不好,连她都被训斥不说,嫩白的小脸上巴掌印肿起了老高,地上也满是摔碎的茶碗杯碟,细白的瓷器碎片滚落的到处都是。 屋外廊下的丫鬟也都吓得哆哆嗦嗦的,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生怕被殃及池鱼,连安芸熙到了也没有人通报。 姬家只有姬雲和她一子一女,姬雲年纪比她大了好几岁,因此姬氏十分疼爱这个小女儿,平时把她惯的无法无天。安芸熙进府以后,勤加管束,也教了她一些礼仪规矩。可是有姬氏暗中护着,她也没有认真学习,如今安芸熙下堂,没了约束,她骄纵的性子顿时暴露无遗。 安芸熙站着门口听了一会,终是听不下去,便开口道:“即使丫头们有什么不是的地方,可以交给嬷嬷们指教,那用得着大小姐亲力亲为。何况今日宾客盈门,若是透漏了出去,岂不有损闺誉,让人耻笑。” 姬珍听到安芸熙的声音,不自觉的就站起了身子,垂首听她说完,刚要点头答应,忽然忆起安芸熙已下堂为妾了,便直起腰冷哼道:“要你管,别忘了你现在只是一个妾。” 虽然及时的收回了窘态,但姬珍还是恼羞成怒。积威之下,自己竟然还是不自觉的听从安芸熙的话,让她觉得有些丢脸,便怒喝道:“你们都下去吧。” 清兰弯腰想去捡拾瓷器碎片,姬珍却不耐烦的喝道:“滚。” 清兰虽然挨了打,但对姬珍还是忠心耿耿,不无忧虑的抬头道:“大小姐,让奴婢把这些收拾一下吧,要是扎伤了您,奴婢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见清兰如此贴心,姬珍不由得意的笑了笑,挥手大度的笑道:“你赶紧下去洗洗脸,这些就让……让她收拾吧。”她指着安芸熙,犹豫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就含糊其辞的嘟囔了过去。 清兰有些犹豫的对着安芸熙微微俯身施礼道:“那就有劳姨娘了。” 安芸熙静静的站立一旁,淡淡的嗯了一声,清兰又施了一礼,才转身离开。 见事到如今,清兰对安芸熙还如此的礼敬有加,不禁又想要发火,但看了一眼清冷的安芸熙,便生生地闭紧了嘴。 安芸熙也不看她,径直去拿了扫帚将满地的碎瓷片清扫干净。清兰已洗净了脸,还薄薄的敷了一层粉,将脸上的伤痕稍微遮掩了少许,她进屋看见安芸熙在忙碌,就想上前去接。 正看的满是兴味的姬珍冷哼了一声,吓得清兰忙收回了手,垂首问道:“小姐忙到现在,还没有用膳呐,可要传膳。” 姬珍是忙,不过是忙着发火训斥奴婢们罢了,竟连晚膳的时间过了也不知道。此时被清兰提起,倒真的觉得有些饿了,刚要点头答应,最后却改变了注意。懒懒的笑道:“我还不饿,不用急着传膳,我有些热,先烧水沐浴吧,就让她去烧水吧。” 清兰脸色有些发白,虽然安芸熙下堂为妾,但往日的余威还在,不管怎样安芸熙还是国公府的小姐,哪里做过这样伺候人的粗活。她踌躇着走到安芸熙面前,低声道:“那就辛苦姨娘了,你……你跟我来吧。” 相比清兰的小心翼翼,满脸怯色,安芸熙却是平静了许多。面不改色的微微俯身,声音依然温柔,只是显得有些清冷:“那大小姐请稍候,我这就去烧水。”说完就转身随清兰去了。 姬珍是故意要整治安芸熙,水缸里没有一滴水,她只有到院子里的水井旁打水。水井有车水的轱辘,打水还不是太费力,可水井距离厨房有些远。木质的水桶沉重不堪,安芸熙用尽全力提到半道,就累得气喘吁吁。 她筋疲力竭地将水桶放下,溅出的水浸湿了她的裙摆,还洒在地上许多,她一脚踩中,险些摔倒。 一直揪心的隐在暗处的清兰忙走过来扶住她道:“夫人,还是奴婢来吧。” 清兰虽是姬珍身边的头等大丫鬟,却生性平和柔善,即便在主子面前再得脸,也不会仗势欺人的作践别人。现在即便安芸熙落难,她也没有丝毫的不敬,依然是礼数周全。以前姬氏母女明里暗里的给安芸熙使绊子,清兰就屡次的通风报信,从不肯为虎作伥,助纣为虐。 现在安芸熙下堂,即便是小翠这样低等的奴才都敢明目张胆的欺凌,但清兰依旧是崇敬有加。她进府多年,自然知道姬府能够有今天的荣耀,安芸熙是功不可没的,所以即便满院子的奴才讥讽嘲笑,她还是一如既往。 安芸熙回首,看着她脸上隐隐若现的伤痕,微微笑道:“不用,我能行,你快回去吧,别让你的主子发现,又该罚你了。” 第4章 残酷的真相 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安芸熙还是设身处地的为他人考虑,清兰不由有些难过的放开了手道:“那你小心些。”转身走了两步,又不安的回头道:“夫人,你别生小姐的气,她……她就是小孩子脾性,受了老夫人几句挑唆就处处与你为难。” 安芸熙淡然的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和她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的。我入府的时候她还小,可以说是看着长大的,怎会和她置气。” 清兰放下心来,微笑着给安芸熙施礼告退。 将两个锅里的水添满,安芸熙已累得满身大汗,可是也不敢耽搁,怕姬珍再生出什么幺蛾子。只得慌忙烧火,可是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粗活,不得其门而入。弄了好久火都没有升起来,反而将厨房弄的浓烟滚滚,在院中中蔓延。 一直隐藏在房檐下偷偷看笑话的人,吓了一跳,还以为安芸熙要火烧了厨房,慌忙冲进去,却看见安芸熙还蹲在火灶旁努力的生活。 她白皙秀美的脸上沾了一些灰尘,又被熏出来的眼泪冲刷开,显得十分狼狈。可她却没有丝毫的急躁,还是一丝不苟的生火,好似对于自己连这样简单的事都做不到有些恼火,固执的非要生着了火不可。 厨房的管事徐二家的咳嗽着,怒不可遏的叫道:“你……你这是要烧了厨房,还是要怎的,那……那旁边的风箱就是……生火用的,真是……。”徐二家的还待再埋怨两句,可是厨房烟熏火燎,实在是呆不下去了,只得快步跑了出去,扶着门框剧烈的咳嗽,却是再也不肯进去了。 安芸熙百忙中只淡淡的抬头看了她一眼,依言拉动火灶旁的风箱,倒是几下火就着了,烟雾慢慢的消散。等水终于烧开已过了小半天了,安芸熙将水抬到浴室,倒进浴桶里,等活干完,她自己满头满脸的都是汗珠,恨不能自己跳进水里洗洗。 安芸熙去到正房回禀时,姬珍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不由开心的咯咯直笑,说出来的话更加气人:“本小姐饿了,先传膳吧。” 安芸熙一怔,本能的说道:“天气冷,一会水就该凉了。” 姬珍眨了眨眼睛幽幽道:“水凉了,你就再去烧啊。” 安芸熙瞠目结舌,但没有再说半句,就平静的候在一旁,竟是没有半句怨言。 姬珍如此戏耍,安芸熙却没有丝毫的恼羞成怒,连表情都欠奉,犹若一拳打在棉花上。姬珍没了兴味,不由悻悻道:“看你满身的汗,脏死了,自己去洗吧,亏你还是堂堂的国公府小姐呐,这副样子连府里的下等奴才都不如。” 安芸熙依然没有回话,自去浴室清洗,姬珍是姬家言语最犀利刻薄的,但心肠却不坏,只是从小被姬氏惯的有些骄纵罢了。不但让她去沐浴清洗,还好心的让人送了干净的衣服进来。 等安芸熙洗好出去谢她时,她又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你不必谢我,是清兰那个多事的小蹄子。既然洗好了,还不赶紧伺候本小姐用膳。” 安芸熙依言上前为她布菜,踢鱼刺,踢的干干净净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安芸熙嫁过来的时候,姬珍还小,安芸熙常常亲自照顾她。她爱吃鱼,安芸熙每每都谨慎地给她剔除鱼刺,连自己用膳都耽搁了也丝毫不在意。” 姬珍吃了几口菜,终是忍不住道:“你坐下布菜吧,站的老高,看的眼晕。” 等她依言坐下,姬珍置气地夹了许多自己不喜欢的菜,放进她面前的碗里,一边嘟哝道:“这些菜都难吃死了,你把它吃了吧。”看安芸熙不动,她不由又皱眉接道:“你怎么不吃,疏影不是说,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了。” 安芸熙便拿起筷子机械的吃饭,姬珍见她逆来顺受的样子,暗笑着撇了撇嘴,将面前斟满的酒杯端到她面前,不怀好意的贼笑道:“这可是我哥哥今天大婚的喜酒,你敢……喝吗?” 不等她话说完,安芸熙已拿起酒杯一干而尽,歪头看着她淡淡道:“这酒里又没有毒,我为什么不敢喝。” 姬珍贼兮兮的笑着给她添满了酒,回头不耐烦的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有嫂子伺候就行了。”等伺候的丫鬟都走后,她又幽幽接道:“不对,现在前院洞房里的晋安郡主才是我的嫂子,你已经下堂,不是我的嫂子了。” 安芸熙将酒杯中的酒喝干,也淡然的笑道:“是啊,所以你就不要再叫错了,省得被你娘听到,再训你。” 姬珍也喝了一杯酒,讥笑道:“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如今我哥哥另娶了美娇娘,你不伤心。” 安芸熙为两人的酒杯都斟满了酒,两人一边喝着,待酒至半酣,安芸熙才紧皱眉头,苦涩的叹息道:“怎会不伤心,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他会如此的狠心。不念多年的夫妻情分,竟然为了攀龙附凤,休弃与我。若是如此,当初又何必冒着生命危险跳到河中救我,还不如让我被谁淹死的好。”话未说完,已是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姬珍嗤笑道:“那怎么行,若是我哥哥当初不跳进河里救你,哪里有今日的荣耀,我们岂不是白忙了一场。” 姬珍虽然骄纵,毕竟是深闺女子,以前日子艰难,刚极温饱,哪里能喝起酒来。安芸熙却是在国公府里长大的,后来为了姬雲绸缪,也练出了一些酒量。所以姬珍已有些醉态,安芸熙却还是清醒的很,自然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姬雲不但在婚后虚情假意,虚与委蛇,连当初的救命之恩都有些诡异。 安芸熙脸上维持着平静,放在桌下的手却捏的死紧,白皙的手因为极端的用力而发青,刚刚愈合的伤口又绽开,鲜血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 安芸熙疼得身子都在微微地发抖,脸色却还是平静如水,不动声色的斟酒言欢,姬珍越发的醉了。 安芸熙才状做无意的低声悲戚道:“当年有缘碰到你哥哥救了我,这些年我一直铭感五内,竭尽全力的为了他绸缪,不曾有半句怨言。可是他……他就真的从来没有喜欢过我,难道当初的拼死相救也……也不是真的吗?” 姬珍爬在桌子上吃吃的笑,却是不肯多说什么,安芸熙见此哭的更加伤心:“妹妹,你自小就聪明,你就告诉我姬雲他……他为何要如此狠心,不是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他怎么如此狠心……” 姬珍被她哭得有些厌烦,才恼怒的撇嘴道:“我哥哥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你就不要哭了。” 安芸熙抽泣道:“可是当初他不顾性命的跳下河中救我,难道不是……” 姬珍撇嘴道:“枉你平时一副聪明绝顶的模样,难道就没想想,寂静无人的午后,我哥哥干嘛巴巴的跑到河边去。” “不是说他……要钓鱼吗?” 姬珍噗嗤一声失笑道:“倒果真是钓鱼,不过是钓你这个大鱼,呵呵……” 安芸熙的心都在滴血,却死命的忍住,原来一切都是虚假的。什么救命之恩,什么青梅竹马,什么情有独钟,什么恩爱夫妻,真是讽刺…… 安芸熙澄澈如水的双眼发红,蓄满了眼泪,她却拼命忍住不让眼泪落下。而是微微扬起头,将眼泪生生逼了下去,颤声道:“既然当初的救命之恩是做的一场戏,那孩子却是那么姬家的,你哥哥他为什么要加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醉得头已快垂到桌子上的姬珍闻言,不由唬了一跳:“这个你怎么知道,啊……不是……” 见姬珍有些慌张,安芸熙忙安抚地握住了她的手,强笑道:“妹妹是刀子嘴豆腐心,哪里会狠心加害自己的侄儿,我思前想后,就只有你哥哥,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打掉我腹中的孩儿。好妹妹,你告诉我他当初是如何动手的,也让我死个明白。” 姬珍刚刚清醒一点的头脑,被她几声软语弄的更加迷糊了。她皱眉道:“这个我倒真不知道,娘亲和哥哥都背着我,可是他们越避着我,我就越想知道。 后来我悄悄的躲在床底下,看见……看见娘亲把一种膏药涂抹在哥哥的嘴上,还……还给了他一粒药丸,说……说事情办成之后,要……要哥哥马上吃下去,好像是……是解药来着……”姬珍断断续续的说着说着,话未说完就再无声息,爬在桌子就睡着了。 安芸熙却更加清醒,好似坠入了冰窖一般,全身都是冰凉的。那时她怀孕不足三月,不许姬雲近身,姬氏就扬言非要给姬雲纳妾。那时的姬雲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不肯负了安芸熙,拼死的抵抗不从,和姬氏吵得不可开交。 安芸熙心疼他,后来抵挡不住他的温柔攻势,就半推半就的依了他。事后也没有什么不妥,只是在半个月后孩子才无缘无故的掉了,安芸熙还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身子气血两亏,才没有保住孩子, 原来竟是孩子的父亲,如此处心积虑的加害自己的亲生骨肉。当初失去孩子,安芸熙哭得肝肠寸断,伤心欲绝,后来还一跪三拜的到京城外的全福寺敬了香,给那个逝去的孩子点了长明灯才罢休。 姬雲也陪着她伤心了月余,谁知真相竟是如此的不堪。安芸熙却终于释怀,那可怜的孩子没有来到世间也好,否则有这样心狠手辣的父亲,也是冤孽。 第5章 人生这场戏 夜已深,秋风透过窗棂刮进室内,有人也随着一股寒冽的秋风跨进了屋里。那脚步声太过熟悉,安芸熙不用回头看就知道来人是谁,她恨得心头都在滴血,浑身也在不住的微微颤抖,眼眶发热,她却拼命的咬紧嘴唇,不肯落下一滴泪来。 姬雲身上还是大红色的喜袍,白皙俊美的脸因为走的太急而有些发红,看见姬珍已在床上睡熟,他才松了口气。 安芸熙轻轻地给姬珍掖好被角,才缓缓地转过身来,她脸上悲痛破碎的表情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片冰凉,好似外面的如水的秋夜。 夜色渐浓,前院早已不稳丝竹之声,想必宾客已散了,可是应该在洞房的新郎官却出现在妹妹的闺阁之中。 安芸熙不禁讽刺的笑了笑,她垂首微微施了一礼,淡淡道:“洞房花烛之夜,如此的良辰美景,大人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毕竟是小妹的闺房,你即便身为兄长,出现在这里也不合适吧。” 姬雲对于她的冷嘲热讽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只是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听说妹妹把把你叫到她的房里伺候,怕你受什么委屈,所以……过来看看。” 安芸熙再也忍不住冷笑:“委屈,停妻再娶我不委屈,下堂为妾我不委屈,怎么来照顾妹妹,我倒委屈了。” 姬雲红润的脸有些发白,嗫嚅道:“妹妹没有和你胡说什么吧。” “我们姑嫂之间有什么好胡说的,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安芸熙说完,再也不看他一眼,抬脚就想离开。 经过他身边时,姬雲伸手抓住了她,却刚好抓住了她受伤的手,安芸熙不禁痛哼了一声。 姬雲听见她压抑不住的痛呼,又见她的脸色越加苍白,不禁脱口而出的问道:“怎么了?”说着,把她的手举到眼前查看,却见包扎用的手帕早已被鲜血染红。姬雲不禁心疼的捧住她的手道:“怎么不小心些,伤得这么重。” 安芸熙用力挣扎要抽回自己的手,冷冷道:“御史大人在外面演戏还没演够吗,何必还跑到我的面前来惺惺作态,你不恶心吗?” 姬雲却紧紧地抓住,怎么也不肯放手,但脸上关切的神色的褪去,只余下凉薄。他的脸依然俊美如昔,鲜艳亮丽的大红锦服将他衬得更加的风华无双。只是他的眼神凌若冰霜,双眉一扬,眼中杀气突生,神情也越发凌厉。 每每面对之时,这双眼睛总是含情脉脉,温柔如水,安芸熙何曾在这双璀璨若星的眼中,看到过如此浓重的杀机。她不禁双腿一软,抵挡不住被姬雲拉扯着倒进他的怀中。 曾经的恩爱夫妻,如今冷冷的两两相望,却是充满了戒备和憎恨。 安芸熙胸腔中升腾起一股怒火,势若燎原,却找不到出口。只是在胸膛里膨胀,燃烧,沸腾,整个身子仿佛都要炸开。 他们的距离很近,近的鼻息可闻,姬雲看着她眼中痛恨至极的神色,自然是明白安芸熙已从姬珍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他也不再掩饰,冷冷的就要开口惩戒,却被门外传来的一声厉喝打断。 “姬雲,你在干什么,洞房花烛夜,你让郡主在洞房苦等,自己却跑到后院来做什么?”姬氏在门外大声呵斥,一边快步走了进来,用力隔开两人,她的手肘重重地磕在安芸熙的手上。 鲜血浸透了手帕,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姬氏却视而不见,冷笑道:“出身大家的国公府小姐,也会这些下作的狐媚手段。竟然敢在雲哥的新婚之夜来勾引他,你这个狐狸精,贱人……”话未说完,就扬手重重地扇在安芸熙的脸上。 安芸熙趔趄着后退了数步,险些摔倒,她擦去嘴角的血迹。冷冷笑道:“我一没有差人到前院去唤他,二来他的腿也没有长在我身上,凭空就能把他勾引过来,也真是有本事。” 以前安芸熙风光之时,也从来没有顶撞过这个婆婆,虽然姬氏粗俗,蛮不讲理,但安芸熙往往忍耐。实在是过分之时,也是言语温柔的规劝,从没有如此的疾言厉色过。 姬氏气得倒仰,破口大骂,言语尖利刻薄的连姬雲都在暗中皱起了眉头。他拉住要暴走的姬氏道:“母亲言语谨慎些,今日可是儿子的大婚之日,你如此言行,如果传了出去,岂不失了脸面。” 姬雲说完,拉着依旧骂骂咧咧的姬氏走出了房间,一边回头道:“安芸熙,你是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马上回你的院子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半步。” 安芸熙等他们走远,才支撑不住的倒在地上,清兰端水进来就看见安芸熙呆呆的倒卧在地。慌忙把水盆放下,扶安芸熙起身在桌子旁坐下,一边惶声道:“夫人这是怎么了?啊……你的手……”看见安芸熙血流不止的手不禁惊呼了一声。 安芸熙看着血肉模糊的手,却好似不是自己的一般,连清兰为她清洗,重新包扎都没有丝毫的表情,倒是清兰疼得手都在颤抖,几乎拿捏不住。 半响,安芸熙才回过神来道:“清兰,大小姐喝醉了,你好好伺候,我回去了。” “夫人,你等我一会……”清兰进房去拿了雨伞出来,安芸熙却早已走得不见踪影。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丝丝缕缕的秋雨打在身上,寒冷如冰,却不及安芸熙心中的寒凉。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秀发也被雨水冲刷的一缕一缕的,耷拉在额头和脸颊上。雨水顺着发丝流进她的嘴里,心里,又苦又涩…… 安芸熙幽魂一般走回自己的小院,院中一片漆黑,走时屋中点燃的蜡烛早已燃尽了。也不知疏影怎么了,是睡熟了还是…… 安芸熙不禁加快了步伐,却险些被脚下的东西绊倒,她垂首查看,却见地上黑糊糊的躺着一个人。她忙蹲下身,撩开脸上凌乱的头发,露出了疏影苍白的脸。 “疏影……你怎么了?疏影……” 任凭安芸熙如何呼唤,疏影都没有丝毫的声息,安芸熙只得将她抱起,艰难地向午屋中走去。可她也是芊芊弱质的女子,哪里有力气,没走出几步就累得气喘嘘嘘。她却咬紧牙关,拼命忍着,一步一晃的半响才走进房间里。 也不管疏影身上都是水,就把她放在了床上,安芸熙顾不得自己满身满脸都是雨水汗水,拿了布巾只管给疏影擦拭。 疏影的脸苍白如纸,嘴唇乌青,身子冰凉的没有丝毫的温度。安芸熙去脱她的衣服,可衣服都湿透了,沾在身上怎么也脱不下来,安芸熙干脆拿剪子剪破撕开。看也不看的丢在地上,拉过棉被将她全身都捂住。 安芸熙丝毫也顾及不到自己,眼都不眨一下的守候在疏影身边,疏影的身子总算是暖过来了,却开始发起了高烧,苍白的脸烧得通红。 安芸熙咬牙起身就要往外走,走到半道又拐回来拿起了剪子,揣在怀中走到了大雨里,她纤细窈窕的身影渐渐被雨幕吞噬。 夜已深沉,但姬氏还没有睡,她正在房中查点所收的礼物。姬雲如今是朝廷新贵,又迎娶了长公主的掌上明珠。前来巴结奉承的官员数不胜数,所收的礼物堆积如山。 姬氏眉开眼笑的一边查看,一边让自己身边的婆子刘贤家的登基入账,看见珍贵稀有的,竟然暗示刘婆子不要记账,将礼物藏在自己的床榻里。 床板掀开,里面整整齐齐的摆满了锦盒,已经是摆不下了。姬氏可惜的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盒子,掂量了半天,才痛心的拿回来挥手让刘婆子记上。 安芸熙心急如焚的走进房中时,看见的就是姬氏丑陋的嘴脸。她视若未见,规矩的躬身行礼。 姬氏正是满心欢喜,看见她却还是皱起了眉头,厉声斥道:“这三更半夜,你还不休息,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安芸熙垂首道:“婆婆还没有休息,我不敢先安置,而且疏影病了。她晕倒后又在雨地里淋了半天的雨,现在高烧不退,整个身子都在发烫,烦请婆婆派人去请一个大夫来给她瞧瞧。” 姬氏虽然恼怒,却还是小心翼翼地放下手中的礼盒,才回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你的丫鬟和你一样金贵,不过淋了会雨,就要死要活的。去厨房煮碗姜汤,今晚发发汗,明天就好了,还请什么大夫,请大夫不要钱啊?” 安芸熙取下自己的耳环道:“这个就权当诊费了,求老夫人开开恩吧,疏影实在是病的厉害,恐怕是拖不过去的,求求老夫人发发慈悲吧。” 姬氏失笑道:“你是金尊玉贵的国公府小姐,平时眼都长在头顶上,我老婆子再说你,你也是一句话都懒得分辨。为了一个卑贱的丫鬟,倒是三番四次的来求我,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才是你心尖上的人,我们倒不是你的家人了。” 安芸熙捏紧了双手,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很低柔:“老夫人,平时都是我不懂礼数,你想怎么惩罚我都好。只求你给疏影请一个大夫吧,我一定不会忘了您的恩德。” 姬氏冷笑道:“还是算了吧,我可担当不起,今天可是雲哥和郡主大喜的日子,没的让那个小蹄子添堵,晦气……快滚回去吧,别在这碍眼。” 第6章 香消玉殒 芸熙犹豫了一下,转身就走,出了屋子,在房外伺候的丫鬟也只当没有看见她,竟然没人过来伺候, 安芸熙也毫不在意,快步冲进了雨幕中,雨越下越大,丝丝缕缕的秋雨浸湿了她的头发,凉透了她的心。姬珍的院子和姬氏相邻,不远的路程,安芸熙也被雨水淋的湿透了。 雨水顺着头顶的发丝滚滚而落,模糊了她的视线,雨幕中似乎有人在叫她。但安芸熙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径直闯进了张嬷嬷的房间。 张嬷嬷倚老卖老,又依仗着在姬珍面前得脸,自己住在一件宽敞的房屋。此时,她坐在桌前,小翠正讨好地给她涂抹药膏。嘴里自然不干不净的骂着人,小翠正骂的高兴,回头却看见浑身湿透的安芸熙。 安芸熙的头发和衣衫都已湿透,看起来实在是狼狈不堪,但她的澄澈的双眼此时却如恶浪滔天,怒焰熊熊燃烧。嚣张愚昧如小翠也不敢再吐出一个字,张嬷嬷早吓得站起身,瑟瑟发抖的站在桌后。 安芸熙上前几步,冷冷道:“嬷嬷,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一把年纪,竟然没有丝毫的恻隐之心。你将疏影打得的晕倒在地,在雨中淋了半夜,性命堪忧。张嬷嬷,你忘了自己的孙子尚在襁褓,难道都不肯为年幼的孙子积点阴德吗?”她的语气虽然平和,但浑身透出来的寒意却让两人激灵灵的打了给寒颤。 张嬷嬷嗫嚅道:“我……我没有……” “你去我的院子里传话,我和小翠走在前面,你走在最后面,不是你动的手还有谁。也怪我没有想到,你如此的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张嬷嬷无言以对,退无可退之机,她仰仗着在自己主子的院子里。不禁鼓起勇气,挺起了胸膛道:“姨娘又没有亲眼看见,怎能无凭无据的仅凭推测就来责骂与我。” 安芸熙怒极而笑:“你要证据是吗,好,我给你证据。” 两人见她在袖中掏摸,以为真的有什么证据,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谁知安芸熙拿出来的竟然是一把剪子,两人尖叫一声,还没有回过神来,安芸熙已将剪子逼在张嬷嬷的脖子上。 张嬷嬷肥胖,脖子上的肉松松的一堆,登时就被剪子的利刃割破了一点皮肉,张嬷嬷惊天动地的叫唤起来。可是姬珍早已醉死,院子里别的奴才看见安芸熙怒不可遏的样子,也不敢出面阻拦,任由她押着张嬷嬷走出了院子。 张嬷嬷一见进了姬氏的院子,又期期艾艾的叫唤起来,安芸熙也不说话,只是将剪子向前送了一分,张嬷嬷疼得浑身发抖,却不敢再发出丝毫的声音。 张嬷嬷脸上的伤肿起了老高,看起来有些扭曲变形,如今脖子上鲜血横流,看起来更加的可怖。 安芸熙压制着她走进姬氏的房里时,最先看见的刘婆子吓得大声惊呼起来。 姬氏正爱不释手的观看一件玉佛,闻声不耐烦的怒斥道:“你个少见多怪的老婆子,叫唤什么?没的再吓坏佛祖了,呵呵……”她说着,还用自己的袖子不住地擦拭起来。 刘婆子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指向她的身后,嘴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姬氏欣喜之余,眼角余光却瞥见刘婆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不禁回头看来。 安芸熙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却寒冽如冰,浑身上下杀气弥漫。姬氏一惊,随即又见张嬷嬷脸孔变形,脖子上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得尖叫一声。手中爱若珍宝的玉佛应声掉在地上,玉佛举起的那只手臂当啷一声断裂开来。 姬氏顾不上心疼,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这是要干什么?” 安芸熙淡淡道:“是张嬷嬷将疏影打得重伤,如果老夫人不肯为她请医诊治,我只有将她送到府尹大人那里,告她残害性命。” 姬氏气得浑身直哆嗦:“你这个胆大包天的贱人,你……你竟然敢……” 不等她骂完,张嬷嬷已高声叫道:“老夫人快救我,老夫人救我啊!” 姬氏气得直咳嗽,刘婆子上前为她顺着胸口,一边劝慰道:“老夫人,还是请大夫过来吧,今天可是大喜的日子,若是出了什么事,丢脸的还是御史府啊。” 姬氏回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还是点了点头,咬牙切齿的道:“那就叫人快去请,芸娘,你……你还不把人放开。” 安芸熙不动,只是淡淡道:“疏影是张嬷嬷打伤的,于情于理她都该前去照顾,就让她在我院里呆几天。什么时候疏影好了,我自然会放了她,可疏影若是有什么意外,她也别想活命。”说完,依旧挟持着张嬷嬷转身去了。 姬氏气得浑身发抖,却是无可奈何,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大夫倒是很快就请来了,但在如此寒凉的秋夜,还下着雨,大夫的脸色很是不好看。见病人所在的院子如此的破旧,心知必是不受宠的,一个身份低微的丫鬟竟然劳驾他半夜出诊,大夫的脸色简直是黑如锅底了。 诊治时就很是敷衍,张嬷嬷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伺候,安芸熙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就冷冷开口道:“医者父母心,大夫如此敷衍,是看不起御史府吗?今天可是御史大人新婚的大喜日子,若是你医治不好她,出了什么意外,御史大人一定会重重酬谢你的。” 安芸熙的语气依然是平静如水,但说出来的话却如刀似剑,句句诛心。那大夫再不敢怠慢,仔细的诊治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这位姑娘本身就有伤在身,又被人踹了两脚,偏偏踹在心口处,气血淤堵。没有及时的诊治,又淋了雨,简直是雪上加霜,若非她年轻,恐怕已死于非命了。哎……” 安芸熙急的还没来得及问话,张嬷嬷倒抢先开口,紧张的问道:“那大夫可有法子治好她?”不怪她紧张,先不说安芸熙一副凛冽的模样,她可是说过如果疏影有什么闪失,就要自己的命。 大夫却不知道其中缘由,只是叹道:“只能忠人之事,听天由命了,我开一些药,你们赶快给她煎服了,若是能够及时的退烧,那还有救,若是依然高烧不退,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哎……”说完,长长的叹息着去开了药方。 前去请人的徐二还候在院外,诊治完后,自去送大夫回去,顺道把药拿了回来。院门倒塌,没人来修缮,大门洞开,徐二却不敢进去,只是在外面叫了张嬷嬷去拿了药进来。 此时性命攸关,张嬷嬷倒是不敢懈怠,接了药不敢耽搁就在房檐下用小炭炉煎药。煎好后又赶紧吹凉了,给疏影服下,暗中求神拜佛的希望疏影服药后,赶紧醒过来。 可惜事与愿违,疏影一直沉睡不醒,温度也一直降不下来。安芸熙一宿都没有合眼,不住的用凉水沾湿帕子,敷在她的额头上,还给她擦身,但都收效甚微。 熬了四五天,安芸熙的眼都熬红了,但疏影的病依旧没有起色,还日渐沉重。到了第六天,终是香消玉殒,回天乏力。 安芸熙亲自打了水,给疏影梳洗,又给她换好了衣衫,慢条斯理的给她梳妆。 安芸熙越是平静,张嬷嬷就越是吓得要死,她扑通一声跪在床前。狠狠地甩了自己几个耳光,这次没有丝毫的作伪,用尽了全力。 “夫人,奴婢只是气不过,踢了她两脚,真的没有想要害她的性命,真的……夫人,请您相信奴婢。”见安芸熙无动于衷,张嬷嬷咬牙道:“夫人,其实疏影还是有救的,若是按大夫开的药方,是可以救活的。但是……但是……” 闻言,一直呆滞漠然的安芸熙才回头看着她道:“怎么会事?” 张嬷嬷嚎哭道:“郡主进了门,就抓住了中馈大权,把府中的积蓄都拿走了。说是要为大人绸缪铺路,没有银子可不行。老夫人手中没了银子,就死命的苛待下人,疏影姑娘的药里有几味贵重的药,都被换了,所以才……夫人,真不是奴婢的错,请夫人开恩啊。” 安芸熙的脸色虽然平静,但声音却似冰雪凝结:“你敢肯定。” 张嬷嬷吓得磕头如捣蒜:“奴婢敢用性命担保,因为奴家的娘家是做药材生意的,所以奴婢认得许多药材,绝对错不了。” 安芸熙放下手中的梳子,缓缓起身:“张嬷嬷,我就暂且信你一回,你在府里有相熟的家丁。让他们帮忙把疏影送出去,好好安葬,若再有什么闪失,我绝不饶你。”说着,退下手腕上的碧玉手镯,犹豫了一下,就交到了张嬷嬷的手中,接道:“买一副厚实些的棺木,多送一些纸钱。” 张嬷嬷点头答应,她知道安芸熙自从进了姬府,不遗余力的为姬雲绸缪。嫁妆几乎都散尽了,只有这只碧玉手镯,怎么也不舍得。那原是安芸熙母亲留下的遗物,生前亲自给她戴上才咽的气。 张嬷嬷实在是吓得够呛,又知道这只镯子来历不凡,倒是不敢有什么歪心思。竭尽全力的说服了府中几个相熟的家丁,处理疏影的后事。 第7章 阴谋诡计 可是难免动作过大,引起了姬氏的注意。那只碧玉手镯是极品的老坑货,水头足,通体晶莹剔透,碧绿如翡翠,没有丝毫的杂色。 原是高晋国进贡的珍品,很是珍贵,当时是一对,一只赐给了梁王府的老王妃,一只赐给了安国公府,安国公的老爷子安国鸿就把这只玉镯给了长媳林氏。 林氏是安芸熙的生母,本性贤惠淑良,显得有些懦弱。当初安芸熙死活要嫁给还是穷秀才的姬雲,林氏担心女儿受委屈,很是阻挠了一番。 但禁不住安芸熙苦苦哀求,只得答应了,因为安芸熙低嫁,二房三房没少奚落林氏。林氏本身就是胆小懦弱的性子,就积郁成疾,没多长日子就没了,临死的时候亲手把这只玉镯戴在女儿的手上。 后来姬氏见了,垂涎欲滴,几次三番的讨要,但安芸熙什么都允她,却因这镯子是母亲的遗物,怎么也不肯割爱。 姬氏很是愤恨惦记,如今听说安芸熙拿出那么珍贵的镯子给疏影办理后事。不禁气得七窍生烟,暗忖自己在这个媳妇的心中还不如一个卑贱的丫鬟,就二话不说的从张嬷嬷手中抢了过来。 张嬷嬷没了银子,又不舍得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去贴补,就任由府中的家丁草草的把疏影抛在乱葬岗。 而此时晋安郡主过了洞房花烛夜,又拿了府中的中馈大权,终于轮到收拾安芸熙这个和姬雲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的恩爱发妻。日日让她在身边站规矩不说,还要她在夜间侍寝,安芸熙没有丝毫的反抗,逆来顺受。 姬雲回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他有丫鬟服侍洗漱之后就上了床。却没有马上休息,拿了一卷卷宗观看。他温柔的拿开晋安郡主伸进衣衫内的手,微微含笑道:“你先睡吧,我把这个卷宗看完再睡,这个明日要用的。” 姬雲俊美无俦,再加上这么温柔如水,即使性子骄纵跋扈的晋安也被他收拾的服服贴贴,温顺的在他身边躺下,不敢再有异动。 北燕国的女子大多及笄就可以出家,但晋安郡主却在家中养到了二十岁,因为长公主太过娇惯,与她蛮横猖狂的性子也大有关系。 晋安郡主脾气虽然暴躁,但长的极是美艳,双十年华正是一个女子最美好的年纪,犹若鲜花开得正好,娇艳欲滴。 晋安侧卧在榻上,身着白色牡丹烟罗软纱,妩媚的酮体在烛光中若隐若现,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 可惜姬雲专心的看着卷宗,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晋安不禁气恼的咬住了樱唇,却是不敢发作。半响才放柔了声音道:“我母亲说边关已传回消息了,怎样,那安家父子伏法了吗?” 姬雲头也不抬的道:“你关心这个做什么?” 晋安酸溜溜的道:“你和安芸熙做了多年的夫妻,她的性格你最清楚,我……我有些害怕。” 姬雲合上卷宗,好笑的看着她:“你害怕,我没有听错吧,堂堂的晋安郡主还会怕一个深闺妇人。” 晋安见他终于肯正眼看自己了,即便被讥笑讽刺也不在乎了,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娇笑道:“好夫君,你就告诉我吗,也让我安安心,如果安家不倒,夫君你能放心吗?” 姬雲淡淡笑道:“安家父子征战边关多年,只有功劳没有罪责,那里说的上正法两字。” 晋安脸上妩媚娇艳的笑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新婚之夜,姬雲连洞房都没有进,就去后院见安芸熙。虽然晋安暗中让姬氏去搅和,但心中依然十分忌惮。 可是安国公府德高望重,安芸熙的父亲和兄长又掌握着军权,她虽然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却不敢轻易出手。 今夜晋安让安芸熙侍寝,本来想要和姬雲亲热来羞辱她,但姬雲却没有兴致。转而就想用安家父子的噩耗来刺激她,可现在惊闻安家父子安然无恙,不由大惊失色。 晋安脸上的媚态消失的干干净净,她慌忙坐起身急道:“可是若安家父子无恙,即使现在安国公病重,终有一日会痊愈的啊,若是他知道……” 晋安惊慌失措的接道:“我们本来的计划不是要安家父子枉死,安国公痛失长子和嫡孙,长病不起一命呜呼。到时有安家二房里应外合,安国公府就名存实亡的吗?现在安家父子无恙,若是等他们喘息过来,那我们……”想起战功赫赫的安国鸿,还有威震北燕帝国的安家父子,晋安就觉得毛骨悚然。 姬雲看见她吓破胆的模样,不禁讥笑道:“我自然是安排的万无一失,否则怎敢娶你啊。安家父子名震三国,要除去他们,当然不能放在明处。他们久在边关,粮草不济,援兵迟缓,他们父子已在与西楚的大战中战死了,你放心好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耳房中忽然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晋安郡主这才想起在耳房中侍寝的安芸熙,她刚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了。 姬雲已起身向耳房走去,一边道:“耳房中有人,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今晚你安排了谁值夜?” 晋安快走几步挡在他面前,期期艾艾的道:“就是一个小丫鬟而已,夫君别去看了,没事的。” 可是姬雲更加的怀疑,绕过她就走到耳房前,掀开了隔断的帘子。就看见安芸熙失魂落魄的坐在地上,茶壶摔在地上,摔的粉碎。茶水流淌了一地,连她的裙子浸湿了,她都不知道,依然呆滞的坐在地上,仿若木雕一般。 看见是她,姬雲温润俊美的脸阴沉如墨,手上一个用力,就将锦缎制成的帘子撕破。 “刺啦……”万籁俱寂的深夜,裂锦的声音惊心动魄。 晋安也吓得变了脸色,姬雲向来都是温文尔雅,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从未发火动怒过。可晋安郡主跋扈惯了,即使知道自己错了,也不肯认错,反而嘟哝道:“金嬷嬷真是老糊涂了,怎么能安排她来侍寝呐。” 跟随晋安郡主嫁过来的金嬷嬷,是宫中出来的老嬷嬷,最是讲究规矩礼仪,她怎么会做如此荒唐的安排。 姬雲脸色铁青,但还是忍住没有发火,转身拿起床上的卷宗道:“我还有些公事要处理,你先睡吧。”说罢,头也不回的向书房走去。 晋安气得大叫道:“姬雲,你……你回来,姬雲……”可是姬雲已大步走出了房间,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 见叫不住他,晋安气得柳眉倒竖,回头想要训斥安芸熙时,却见她已浑浑噩噩的起身,径直向外走去。 晋安怒气,伸手拉住她叫骂道:“都是你这个贱人,哼……你听到了吧,你父亲和兄长都战死了,你祖父也卧病在床,安国公府完了,你还敢在我面前猖狂。”她嫉恨安芸熙久矣,但碍于国公府,一直不敢发作。现在国公府大厦将倾,她哪里还有什么顾忌,在安芸熙的手臂上狠狠地拧了两把,尤不解气,扬起手就要扇她的脸。 剧痛之下,昏昏沉沉的安芸熙总算醒了过来,及时的抬手挡住了她。 晋安郡主见她敢反抗,刚要发火,却看见了安芸熙发红的双眼,似乎要择人而嗜,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竟不由自主地放开了手。 秋雨连绵不绝,安芸熙简直要以为,这是自己生生吞下的眼泪。她仰起脸,让雨水尽情的冲刷着自己,以前一直坚信的佳婿良缘,原来都是一场骗局。 即便是她的选择错了,老天爷也不应该如此惩罚她啊。停妻再娶,下堂为妾,疏影为了她惨死,母亲也为了她郁结而亡。现在连父兄都在姬雲的阴谋诡计之下丧生,祖父卧病在床,生死未卜。老天对她的惩罚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夜漆黑如墨,秋雨瑟瑟,夜风寒冽如刀,安芸熙行尸走肉般走在风雨飘摇的庭院中,摇摇欲坠。在她快要摔倒时,有人紧紧抱住了她,淡淡的茉莉清香环绕住了她。 曾经熟悉的怀抱,曾经给了她多少欢乐,多少温暖,可如今却如跗骨之蛇,冷冽沁骨。 安芸熙用尽全力的推开他,失去了依附,她又摇摇欲坠的要摔倒。姬雲叹息了一声又伸手抱住她:“芸熙,不要恨我,我和国公府之间有些过节,但这与你无关,只要你乖乖地待在府里,我是不会为难你的。” 安芸熙仰首看着他冷笑道:“你既然与国公府有过节,为什么还要娶我。我父亲和兄长助你良多,我爷爷也是不遗余力的帮你,我母亲更是将你当作自己亲生的孩子一般疼爱。是什么样的过节,让你如此的忘恩负义,冷酷无情的算计他们,处心积虑的要害死他们。” 姬雲犹豫了一下才咬牙道:“若不是你爷爷,我就不会从小受尽苦难,不会这样艰难的度日。” 第8章 高门这锅粥 安芸熙拼尽全力的挣扎,脸上水迹横流,也不知是她的眼泪,还是雨水。 姬雲的手指笔直白皙,轻柔的拭去了她脸上的水迹,安芸熙却嫌恶的拍开他的手。嘶声叫道:“你不要强词夺理,我不要听,我爷爷从来都没有见过你,何来害你之说,事到如今你还要骗我吗?” 任凭芸熙怎样的挣扎,姬雲却不肯放手,依然紧紧地抱着她苦笑道:“芸熙,也许我骗尽了天下的人,但我没有骗你。” “哈哈……哈哈……”安芸熙嘶声狂笑:“你没有骗我?你骗得我还不够苦吗,在安庄是你兄妹连手骗我。她借故衣服掉进水里,求我去帮她捞取,趁机把我撞进河里,你再出手相救,逼的我只有嫁给你。你杀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还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姬雲的双手捏住了她的双臂,因为极度的用力,几乎要将安芸熙的手臂都要捏断了。 安芸熙惨呼了一声,姬雲才放松了一些惨然道:“芸熙,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我对你是真心的。安国公府已经完了,你不要再和他们有什么牵连,好好待在府里。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说着,俯首就要去亲吻芸熙。 安芸熙挣扎着不肯就范,可她到底是女子,而且刚才在雨地里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早已精疲力竭,哪里能够挣脱,被姬雲抱住用力的亲吻。 安芸熙见挣脱不开,就不再反抗,温顺的依从。等意乱情迷的姬雲不由自主地放开她的手臂时,她举手在头上取下一枚簪子,狠狠地刺进了姬雲的肩头。 姬雲猝不及防,惨呼一声放开了手,鲜血从他肩头上的伤口处涌出,又瞬间被雨水冲掉,在路面上缓缓蔓延,渐渐稀释的看不见。姬雲倒在地上,嘶声叫喊,可安芸熙早已头也不回的冲进雨幕,消失不见…… 第二天,姬雲被刺伤的消息就在全府里传开了,晋安郡主怒火中烧的差人把安芸熙拘到了她的院子。 金嬷嬷伙同两个丫鬟将安芸熙压倒跪在地上,晋安尤不解气,起身上前要亲自扇她。 安芸熙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手,将她拉低到自己的面前,冷笑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刺伤姬雲吗,因为他……要强行非礼我,所以我才用簪子刺伤了他。” 安芸熙的声音很低,但晋安也听的清清楚楚,昨天她使尽手段,故作媚态都无法将姬雲留下。他离去后竟然去找安芸熙,还要用强,被她刺伤。 晋安郡主闻言肺都要气炸了,一边挣扎,想要把手抽出来打她,一边怒骂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我要打死你。” 安芸熙死死地拉住她的手,冷笑道:“郡主,现在可不是发火生气的时候,只要我还在这个院子里,他就永远都放不下。” 晋安眼都红了,嘶声道:“我杀了你,看你还怎么勾引他。” “你若动手杀了我,姬雲会更加念念不忘。” 晋安气得不住的破口大骂,她虽然嚣张跋扈,却是有勇无谋,骂来骂去就那几句话不说,还无计可施。 那金嬷嬷却是宫中出来的老人,都成了精了,她上前把晋安的手用力的拽出来,低声问道:“那姨娘有什么好法子?” “若是我自己主动离开了他,以姬雲的性格,只会更恨我,讨厌我,不是吗?” 金嬷嬷皱眉道:“可是现在大人传下话来,不许你离开府门半步。” 安芸熙失笑道:“只要嬷嬷让人高抬贵手,放我混出去就行了。只要我出了姬府,死也不会再回来,就没有人可以妨碍郡主了。” 金嬷嬷沉吟不语,安芸熙见状接道:“嬷嬷举手之劳,就可以帮郡主除去了心腹大患,而且只要嬷嬷肯抬抬手,我还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秘密?” “大小姐身边的张嬷嬷说,在郡主大婚当日,姬氏在清点礼品时,挑了许多珍贵的礼物私自扣下,就藏在她的床榻里,那可是一批价值不菲的珍宝。” 金嬷嬷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嬷嬷派人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郡主,金嬷嬷,夜长梦多,我今天午后就要离开,否则我就去书房伺候姬雲。怎么说也是我刺伤他的,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前去侍奉。” 晋安厉声尖叫:“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 金嬷嬷拉住暴怒的晋安郡主,阴冷的笑道:“安氏,你意欲刺杀御史大人,我将你送到府尹衙门,自然有人收拾你。” 安芸熙淡淡道:“姬雲和府尹大人关系甚笃,他怎么就不把我送去衙门呐,因为他舍不得。如果嬷嬷把我送去了,姬雲还是会把我接回来,而且还会为此和郡主疏离,这是金嬷嬷乐意看到的吗?” 安芸熙说完就径直起身往外走,一边冷冷道:“你们只有一个时辰考虑的时间,午时过后,我一定要走,否则我们就拼个鱼死网破好了。”人已走远,清冷的声音却远远传来。 晋安郡主每天都要午睡,多少年雷打不动的习惯,可今日竟然是例外的。她没有睡,而是在房中来回的走动:“嬷嬷,怎么办啊,就算那贱人走了,如果大人知道了是我们动的手脚,恐怕也会迁怒于我们的。” 金嬷嬷笑道:“郡主在家天不怕地不怕,今日也有害怕的人了。” 晋安焦急的跺脚道:“嬷嬷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情和我说笑。” “好好好,不逗你了,我们现在就去老夫人的屋里去。她不是藏了许多奇珍异宝吗,我们当然要去抢过来。那姬氏是个守财奴,必然会把事情捅到大人面前,安芸熙逃走的时候,你在老夫人的房里,大人要责怪也找不到你的头上啊。” 晋安顿时喜笑颜开:“嬷嬷真是好计策,一来我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二来还可以避开那贱人逃跑的时间,真是两全其美。”说完,抬脚就走,竟是丝毫时间也不肯耽搁。 即使午睡醒来时,就看见晋安郡主笑眯眯的手托香腮,坐在她的床头。 近日,姬氏被晋安郡主掳夺了中馈大权不说,还被目无尊长脾气暴躁的晋安狠是数落了几次,对她是又恨又怕。看见她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床头,姬氏吓得险些从床上滚下来。她慌忙坐起身,结结巴巴的问道:“郡主这……这是要干什么?” 晋安郡主笑颜如花:“婆婆,我觉得你住的这个院子太小了,所以想要给你换个院子住。” 姬氏本能的觉得她没安好心,忙摇首道:“不用,我在这住的挺好的。” 晋安笑得更加甜美:“儿媳一片孝心,婆婆既然不想换院子,那就把这张床换一下吧。” 姬氏闻言吓了一跳,霸住床沿惊惶的说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晋安笑嘻嘻的起身道:“那怎么行,儿媳一片孝心,婆婆您就成全我吧。”说完,回首示意金嬷嬷等人把姬氏拉下床,就要动手。 姬氏哭天抢地,金嬷嬷一众人也不肯相让,吵闹的不可开交。她的院子与姬珍相邻,这么大的动静,姬珍马上就赶了过来。就要进院的时候,姬珍停下了脚步道:“清兰,你快去书房请我哥哥过来,除了他,谁也降不住晋安这个疯子。” 清兰躬身答应着去了,小翠陪着她进了院子,姬氏的寝室前围满了人,伸长了脖子向里面偷看。 姬珍大怒道:“都去做自己的活去,聚在这做什么,难道还敢看主子们的笑话不成,你们是觉得在这府里呆腻了,想要换个好地方去享受。” 姬珍虽然瞧不起安芸熙,却处处以她为榜样,也学了几分拿捏下人的手段,只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而已。但下人们也已吓得做鸟兽散,顷刻走了个干净。 姬氏的屋子里的人,她却不敢赶了,晋安和金嬷嬷带着几个婆子和两个丫鬟,浩浩荡荡的将寝室围了个水泄不通。姬氏坐在地上大声的哭嚎,刘婆子在一边劝慰,别的都在袖手看笑话。 姬珍看见自己屋里的张嬷嬷也跪在地上,不禁问道:“你是犯了什么事,也在这跪着。” 张嬷嬷见姬珍来了,登时长了气焰,哭道:“大小姐,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可郡主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我捉过来,小姐救我啊。 一直稳坐在一边,悠闲的喝茶的晋安嗤笑道:“张嬷嬷,可是你去禀告我说,老夫人将婚宴上所收的礼品放在床榻里,让我来瞧瞧的,怎么转头你就不认账了,还敢在大小姐面前污蔑本郡主,你好大的胆子啊。” 第9章 乱葬岗 姬珍进屋就看见乱七八糟的床铺,床板被掀开了,露出炕床里许多放着珍宝的锦盒,她自然就明白是怎么会事。虽然姬氏的吃相有些难看,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娘。 姬珍清了清嗓子道:“郡主,这些可是咱们家压箱底的货,早几年哥哥就让母亲收着了,与你的婚礼可没有什么关系。” 晋安失笑道:“早几年,我可是听说,安芸熙进府这几年,连自己嫁妆都变卖空了。几十间铺子也卖了个干净,吃喝都紧巴,怎么还能有这么多的宝物,妹妹真会睁眼说瞎话。” 姬珍被揭穿,不禁恼羞成怒:“不管怎么样,也断没有儿媳妇到婆母的房里搜查的,你这是那家的规矩。” “好妹妹,你也知道咱们家可是你哥哥在撑着的,所有的钱财自然要为他的官途铺路。婆婆这么私藏,难道是不想让大人官路享通,平步青云。” 姬氏一见女儿来了,好似有了主心骨,也不哭了,一骨碌爬起来叫骂:“胡说八道,我是雲哥的母亲,我自然是巴不得他升官发财,怎么会……你……你血口喷人。” 听到姬氏这么粗俗的话,连姬珍都扭过头,不忍直视。 晋安更是嗤之以鼻,刚想要开口讥笑,金嬷嬷眼角瞥见姬雲天青色的衣角,及时的拉住她。 姬雲的脸色有些发白,但依然是风度翩翩,只是脚步有些虚浮,显得有些孱弱。但包括晋安在内的人,都不敢轻视面前这个温文尔雅的男子,一直站起了身。 姬雲看着房内乱七八糟的样子,还有乱七八糟的人,不由皱眉道:“你们都在母亲的房里做什么?” 姬氏抢先跑到姬雲面前哭道:“雲哥,我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大,可是现在你看看,你媳妇带着人,要抄了我的家。” 姬雲温声道:“母亲,我们是一家人,晋安难道要抄自己的家。” 晋安郡主笑道:“是啊,婆婆真会说笑,都是这个张嬷嬷没事跑到儿媳面前,说什么您私吞婚礼的礼品。儿媳也是怕下人们乱说,有辱婆婆的声誉,所以想要还婆婆一个清白,堵住这些下人的嘴,谁知……”话未说话,她就娇笑着停住,停的恰到好处,后面金嬷嬷不禁嘉许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受到鼓励表扬的晋安笑得更加甜美妩媚。 姬雲看了一眼掀开的床榻,还有里面摆满的锦盒叹道:“母亲也是替我们保管一二罢了,你又何必认真。” 姬氏虽然浅薄,但眼光很犀利,所挑的物品倒都是极珍贵的。晋安郡主没看见倒还罢了,如今眼睁睁的看着这许多珍宝在眼前,让她放手,她如何肯。她扬起眉头就要开口,金嬷嬷慌忙拉住了她。 而话说到一般的姬雲却似发现了什么,上前拨开几个锦盒。拿出一个半开的盒子,里面是一只晶莹剔透,翠绿的碧玉手镯。 姬雲温和的声音骤冷:“芸熙的镯子怎么也在母亲这里。” 别的宝物被姬雲发现,姬氏倒还是面不改色,但是看见姬雲拿起这个镯子,就有些胆寒。吃吃道:“这个是芸熙孝敬我的。” 姬雲连脸色都冷了下来:“这是芸熙母亲的遗物,她连沐浴都不肯取下来,怎么会给你。” 姬氏呐呐的说不出话来,晋安也气恼不已。姬雲对安芸熙如此了解在意,对她的物品也是过目不忘,无意中还说出两人的私密,可是姬雲接下来的话马上又让她转怒为喜。 “母亲年事已高,就不要为儿孙们操心了,这些就让晋安郡主保管吧。”姬雲说完,拿着镯子就走了。 姬雲赶到安芸熙以前的院子,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院子乱七八糟的。芸熙的品味高雅,院子里布置的清幽而雅致,现在却是一片狼藉。 姬雲白皙的脸发黑:“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把夫人的院子糟蹋成这个样子?” 他的小厮江海缩头缩脑的在他身后小声道:“是老夫人,她要把夫人房里的疏影姑娘嫁给前街的屠户,夫人不允,所以老夫人就把她赶到了……”江海嗫嚅着实在是不敢再说下去。 姬雲气得嘴唇都在颤抖:“她……她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夫人现在住在那个院子,还不带我过去。” 偏僻破败的院子,朽烂的院门倒在地上,院子里满是落叶,没有人打扫,房檐下也没有丫鬟伺候。 姬雲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捏紧手镯径直走进虚掩的屋里。房间虽然简陋,但收拾的很是干净整洁,窗台上还有一盆盛放的线菊,千丝万缕的细小花瓣在绿叶中招展,相映成趣。 姬雲怒火中烧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柔声唤道:“芸熙,芸熙,我把你的镯子送回来了,芸熙,你在哪里……” 可是主仆两人把小院子翻过来,也没有找到安芸熙的影子。江海看着姬雲脸上的震怒之色,吓得马上就去唤了府里所有的家丁丫鬟寻找,可还是没有丝毫的踪迹,安芸熙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阖府的人都知道原先的夫人安芸熙不见了,一片兵荒马乱的寻找。而姬雲就在那小院中等着,他和安芸熙幼时就认识,又夫妻多年,自然是知道她的性子,她绝对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 所以他不许她离开府门半步,派人日夜巡查,就是怕她会离开。可是他千防万防,她还是走了,不告而别。 姬雲坐在安芸熙的床上,手中紧紧握着那只碧玉手镯,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她还没有来得及出去,希望还可以见到她。 但是看见江海面若死灰的模样,姬雲顿时只觉得心中一阵钝疼,肩膀上的伤口似乎也裂开了,温热的鲜血沁透了衣衫,他疼痛难忍的脱手就将玉镯摔在地上。 碧绿的碎玉在地上滚动,江鸿吓得扑通一声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姬雲漠然半响,才有气无力的道:“还不快捡起来,找最好的工匠,用金子镂刻连起来,若是修不好,你也不用回来了。” 江海跳起来,刚要跑走,姬雲冷幽幽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夫人想必是回娘家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了,吩咐下去,把她的院子好好收拾下,一定要恢复到以前的样子。” 安芸熙出府以后,就来到了城外的乱葬岗,想要找到疏影的尸首。安国公病重,父亲和兄长没了,现在国公府落到了二房的手里,恐怕她是回不去。即便能够进去,她那个攀附权贵的二叔也会把她绑了,亲自送到姬雲的面前。 乱葬岗在城外的一片山洼中,四周的树木茂盛,高大浓密的树冠遮天蔽日,将阴森的荒坟墓地衬得更加的鬼影幢幢。阴风阵阵,将树叶刮得瑟瑟作响,好似恶鬼的泣哭。 安芸熙虽然胆大,可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哪里到过如此恐怖的地方。可是一想起疏影为了自己惨死,就鼓足了勇气走进了树林。 一路竟都是枯骨,有的完整,有的被震散了,凌乱的散在各处,因时间久远,枯骨都有些发黄了。 安芸熙吓得简直想要转身离去,却不肯放弃,只有继续硬着头皮向前走。她绝不允许疏影的尸骨,也这样被抛尸荒野,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出了树林,便是一片光秃秃的山洼,尸骨更多。也有几具新鲜的,好似是刚扔不久。安芸熙壮着胆子一具一具的翻过来查看,终于在连翻了十几具之后找到了。 疏影的尸体放了几日,虽然已是深秋,天气寒冷,但尸体也有些发胀。手臂被野兽撕咬的血肉模糊,肚子都被掏空了。 安芸熙虽然性格坚韧,此时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她脱下自己的披风,将疏影的身子盖住,只露出她苍白死灰的脸。疏影的头发蓬乱,临行前安芸熙为她梳妆,戴上的几件首饰已不见了,她的头发凌乱的遮住了半张脸。 安芸熙含泪给她擦拭,重新梳好头发,才拉起披风把她完全的包住。她将疏影抱到向阳的地方,轻轻地放在草地上,在旁边挖墓坑。她没什么力气,用树枝挖了半天,也只是浅浅的一个坑。 她就拔下自己的簪子挖,金贵的簪子弯了她不在乎,折了就用手挖。不一会,春葱一般的芊芊玉手就满是血迹,十个手指都挖破了。 可安芸熙却丝毫也不顾及,依旧在拼命的挖掘,因为失血过多,因为伤心欲绝,因为力竭,安芸熙只觉得一阵阵头晕,可她依然不肯停手。 山洼中却突然想起了一阵脚步声,和翻动尸体的声音,还有一个女子胆战心惊的呢喃:“各位莫怪,莫怪,我……我只是来找自己的姐妹的,疏影……疏影……” 安芸熙试探的叫道:“巧莲,是你吗?” 一个粉衣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看见满身灰土的安芸熙,愣怔了半天才哽咽道:“三小姐,是你吗?三小姐……”说完,扑过来抱住了安芸熙,两人抱头失声痛哭。 第10章 乖宝宝 巧莲和疏影都是安芸熙的贴身丫鬟,七八岁时就跟着伺候她,后来陪嫁到了姬府。姬府因为一件事犯在了盛景府尹的手中,为了平息事件,安芸熙听从了姬雲的安排,将巧莲许给了府尹谢知章为妾。 有了巧莲的帮忙,两人终于挖好了墓坑,将疏影下葬。巧莲还带了纸钱,两人给疏影送了些,又朝着边关的方向叩拜,给安家父子也燃送些纸钱。 等两人忙完,已是黄昏时分,昏黄黯淡的夕阳余辉透过树冠洒在乱葬岗上,更显得阴森恐怖。 两人不敢再停留,相互扶持着走出了山洼,树林里更加黑暗。巧莲一个不小心,踩在一具枯骨上,吓得失声尖叫,拉起安芸熙拔腿就跑,跑出树林,两人不由相视苦笑。 京城郊外三里处有一座客栈,在此落脚的大多是一时赶不到京城的商旅,倒也很是热闹。 客栈的大门高大威武,柳嫣娇小的身材站在大门口,就显得有些单薄,她焦急着在原地来回的走动,不时的伸头看向远方。看见安芸熙主仆相互扶持着走过来,她不禁欣喜的迎了上来,一叠声的问道:“芸熙,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见到闺中密友,安芸熙也高兴的微微笑道:“我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 柳嫣将她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看了一边,确认没有少掉一块,才伸出手臂抱住她,大哭道:“芸熙,你受苦了,可是我……我身为朋友都帮不上你,芸熙……” 安芸熙安抚着她的后背道:“现在你不是就在这帮我吗,不要哭了,这么大的人还哭鼻子,也不怕人笑话。” 柳嫣松开她直起身,果然见到周围有人在好奇的看她,身穿绫罗绸缎的贵妇在这郊外的客栈里哭,真的有些新鲜。她不好意思的抹去眼泪,一边拉着安芸熙向里面走,一边道:“我已订好了房间,还吩咐准备了热水,你快去洗洗。” 到了房间里,柳嫣也忙前忙后的照顾她,和巧莲抢着干活,伺候安芸熙沐浴。还献宝似的拿出一个包裹道:“这是我在瑞福苑为你做的衣服,你快试试看合身不。” 瑞福苑做的成衣在京城是头一份,式样精美,做工考究。京城中许多达官贵人,以穿的起瑞福苑的衣服为荣。 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 安芸熙洗完,柳嫣还精心的为她梳了一个流云鬓,于是灯光有幸照到了美人。 安芸熙耐着性子让两人摆弄了半天才道:“柳嫣,这衣服也太华贵了,我如今是落难啊,你弄的这么漂亮耀眼的衣服,我怎么……” 柳嫣不敢苟同的撇嘴道:“你不能穿得的太寒酸了,如今你父亲兄长没了,国公爷又病了。现在安家是二老爷当家,他们那一家子的势利眼,还不……” 安芸熙叹道:“即便我穿的再好,二叔也不会让我进门的。” 柳嫣皱眉道:“不如我回去找我父亲,他可是三品大员,你二叔怎么也要卖他面子吧,让他带你进国公府,行不行。” 安芸熙摇首道:“不行,先不说会连累令尊,就算是他带我进了国公府,我二叔回头也会把我送回姬家的。” 柳嫣懊恼的跺脚道:“那怎么办?” “我自有办法,天快黑了,你们回去吧,不要让家人担心。” 正在铺床的巧莲闻言慌忙上前道:“三小姐,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伺候你。” 安芸熙拉住她的手,抚摸着她手臂上堆叠罗列的伤痕,强笑道:“巧莲,你先回去,如果我回到国公府,事情有了转机,我一定会把你救出火坑。若我无能,等来生我再补偿你。” 巧莲扑通一声跪倒在她的脚下,抱住她的腿痛哭。谢知章妻妾众多,人又奸猾刻薄,巧莲在谢府很是艰难。但她从来没有在安芸熙面前哭诉过一次,只是默默的忍受。 安芸熙抚摸着她的秀发,忍不住也落下泪来,低落在她的手背上。见安芸熙落泪,巧莲反而不哭了,抬头劝慰她。 柳嫣也双眼发红,哽咽道:“巧莲,你就听你家小姐的话罢,若你今晚不回去,那谢知章还不把你吃了,明天我们再寻机会过来看你主子。” 安芸熙送她们出了客栈,柳嫣来时乘坐的马车还候着,上了马车,柳嫣还拉着安芸熙的手不舍得松开。 安芸熙笑道:“你还劝巧莲呐,现在就开始打嘴了。” 柳嫣含泪松开了手,却怎么也不肯放下车帘,马车隆隆走出很远,她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紧握着车帘的手。 安芸熙目送着她们离开,听到身后许多健马长嘶的声音,她也舍不得回头看上一眼,只知道客栈里的小二和掌柜都迎了出来,热情的往里迎客,很是喧嚣了一阵。 直到看不见马车的影子,安芸熙才转身走回客栈,却见院内栓了几匹上好的健马,将本来宽敞的院子挤得有些狭窄。 安芸熙侧着身子向里走,却有两个年轻男子快步往外走,险些撞在她身上。安芸熙敏捷的避开,闪到一旁。 两人险些撞倒人,也惊了一下,本能的都看向她。天色虽然已昏暗,但安芸熙本来就姿容不俗,又被柳嫣仔仔细细地打扮了一番,容颜照人。安芸熙倾世容颜,又是盛装打扮,真是国色天香,让人眼前一亮。 那两个男子登时就欢呼道:“小太爷莫非是未卜先知,知道这城外的客栈里,竟然有如此绝色的美女,真是来着了。” 安芸熙冷着脸,侧身就要走,两人一左一右的拦住她的去路,嘻嘻笑道:“别走啊,小娘子,陪哥哥们喝一杯,就放你走。” 安芸熙暗叹了一声,抬起头来,本来侧颜已是惊人。如今她抬起了头,整张美丽的脸庞都看的清清楚楚,两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是心花怒放。 安芸熙却是面无表情,淡淡道:“端木磊,大理寺卿的长子,听闻断木大人近期审理了一个案子,出了一些纰漏。那犯人是你母亲娘家的侄子,你父亲公然包庇,花银子买人抵命,李代桃僵。不知道端木大人丢官卸爵,大公子是否还能在此如此嚣张。”安芸熙说完,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样子,淡淡接道:“让开……” 安芸熙说的案子十分隐秘,端木磊也是近期看到表兄才知道的,面前这个女子如何得知的,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祸啊。 端木磊吓得两腿发软,本能的让开了道路,另一个男子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却不肯被一个女子吓住,丢了面子。就强硬的仰首道:“我不是官宦子弟,你奈何不了我吧。” “康裕,京城有名的康氏子孙,腰缠万贯,我自然不能把你怎样。我只是听说,你最近新纳了一房美貌的小妾,她可是罪臣的家眷。她的父亲是一方知州,因贪墨而入狱,流放千里,不知康公子是否想要沾沾你那泰山大人的光。” 康裕身材威武健壮,比安芸熙高了一个头都不止,可是站在她的面前却显得有些可怜巴巴的。他的咽喉不住的蠕动着,吞咽了几口口水才回过神,吓得连忙蹦开,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长长的出了口气。 安芸熙还没来得及抬脚,前面已传来一阵大声的讥笑:“两个小兔崽子,被一个女子吓住了,你们也真是有出息。厨房里有豆腐,赶紧去一头撞死,哈哈……” 一个身穿大红锦袍的男子大笑着走了过来,他的五官石雕刀刻般精致俊朗。浓密的眉毛叛逆地稍稍向上扬起,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清澈的眼睛墨玉一般晶亮,英挺的鼻梁,嘴唇菱角分明,线条强硬,润泽的唇边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 看见安芸熙,他的讥笑声戛然而止,面前的女子容貌清丽脱俗,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不容他人亵渎。 那男子只是微愣了一下就笑着接道:“美人,你若也训我一顿,我现在就去厨房拿豆腐撞死。” 安芸熙却一句话都不说,抬脚就走,男子也不阻拦,只是在她身后笑道:“怎么着,看不起小太爷啊,到我这连训都懒得的训了。” 端木磊怪叫:“这不公平,我们跟小太爷比,简直是乖宝宝啊。把我们训的跟孙子似的,到他这就没了……” 康裕咻咻怪笑:“知足吧你,没看人家美人都懒的理人,好歹给老大留点面子吗?” 梁隆意含笑的声音变得阴森莫测:“小二,去把你们家厨房的豆腐都搬出来,这两位爷要碰死。” 安芸熙却连头都不敢回,加快脚步径直上楼进了自己的房间。走进房间关上门,安芸熙靠在房门上长长的松了口气。 最后的那个男子是京城有名的霸王小太爷,是老梁王的孙子梁隆意。在京城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连皇子龙孙都打过。芸熙的那点手段放在他面前,简直是小孩子过家家。 第11章 前世回眸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安芸熙就退房走了,她实在是怕再看到那个小阎王。到了城门口等了一会,城门才开,安芸熙拉紧身上的披风,进了城。 柳巷街因为巷口有一颗百年的柳树而得名,那棵柳树高大茂盛,树冠展开足足占了十几丈的地。此时已是深秋,柳树叶也枯黄一片,掉落了许多,铺在地上黄灿灿的。 因为这颗柳树茂盛,风水好,柳巷街上住的大多都是当朝权贵,梁王府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座府邸。 安芸熙进去王府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在追打梁隆意,满园子里没有一个下人。安芸熙回头,连引领自己进来的小厮也跑的无影无踪了。她正手足无措的怔愣在当地,不妨梁隆意一个飞窜竟跑到了她的身边。 梁隆意看见是她,不禁停住了脚步,笑嘻嘻的道:“我昨天也没有把你怎么着啊,怎么今天就寻到了王府里来了,你是看上我了。呵呵……就说吗,小太爷我魅力无穷。” 安芸熙简直想哭了,她走的那么早,这梁隆意怎么还是走到她的前面来了,再说这个小霸王十天半个月不回王府是常事,怎么偏偏今天就回家了呐。 安芸熙欲哭无泪,正在思索应该怎样回话时,那个老者追了过来,手里的鸡毛掸子重重地打在他的背上。 梁隆意疼得俊朗精致的五官都纠结在一起,嗷呜一声惨叫,蹦起来叫道:“爷爷,你想打死我啊。” 梁王爷梁庆举高鸡毛掸子还要再打,却看见他蹦开后,露出站在后面的安芸熙。不禁眉开眼笑道:“臭小子,是不是你又在哪里惹的风流债,小姑娘,你家是哪里的啊,今年几岁啊,家里还有什么亲人啊?” 安芸熙简直要败给这对祖孙,但自幼受训,还是规矩的给梁庆施礼,柔声道:“芸熙给老王爷请安,我是安国公行三的孙女。” 梁庆喜滋滋的脸色一僵,随即就笑道:“安国鸿那个老匹夫,竟然生出这么整齐的孙女,真是有本事。”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孙子,横竖看不顺眼,他不由愤愤的骂道:“有客人在,还不快滚。” 梁隆意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走了,快到院门口的时候,忽然回头灿然而笑,对着安芸熙眨了眨眼睛,随即就消失在拱门后,不见踪影…… 等他跑的没影了,下人才敢上前来奉上茶水,那是一个满面笑容和蔼的老者,显然是伺候梁王的老人。 等他给自己奉茶的时候,安芸熙含笑点了点头,以示谢意,那老者很是意外,芸熙如此年轻的女孩子却是这样的有礼貌。 眼角一直暗中关注安芸熙的梁王也不禁嘉许的点了点头,安国鸿那个老匹夫怎么那么有福气,有这样漂亮娴静的孙女。自己却摊上一个无恶不作的小霸王,越想梁庆的心中越憋屈,阴沉着脸道:“连福,你怎么也不拦着我些,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我打折那家伙的腿啊。” 连福笑眯眯的回禀道:“王爷,我若出面劝阻,现在折的就是我的这条老腿了。” 梁庆不满的哼哼了两声,端起茶杯一口喝干了茶水,才开口问道:“你这小丫头来这做什么,难道你那个病鬼爷爷想我了,要你来唤我。” 安芸熙叹息道:“我连爷爷的面都见不着,哪里能为他传话。” 梁庆浓重的眉头皱了起来:“你是他的孙女,怎么会见不到你爷爷呐?” “王爷应该听说我的父兄都战死在疆场,而我爷爷就恰好病了,竟是没有人去关心他们父子是怎么死的。现在国公府落在我二叔的手中,而我的夫婿和兵部侍郎高天羽是多年的好友。” 梁庆大手一挥,眉头皱得更紧道:“你先等等,这个信息量有些大,我先捋捋,这个……你夫婿和兵部侍郎关系密切,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安芸熙垂首,掩去目中的悲戚,沉声道:“我父亲和兄长镇守边关多年,不敢说战无不胜,但多年来将边关守的固若金汤。以前倒也相安无事,现在我爷爷日渐年迈,边关的粮草不及,援兵按兵不动,使我父兄弹尽粮绝,冤死疆场。” 闻言梁庆一掌重重地拍在面前的石桌上,厚重的石桌喀喀嚓嚓的裂开了许多缝隙,桌上的茶水也震的溅了出来,洒在桌面上,缓缓地流进了缝隙中。 梁庆猛地起身,怒不可遏的吼道:“这些目光短浅的东西,才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就又开始折腾,即使夺取了兵权,他们会带兵打仗吗?” 安芸熙也陪着起身道:“若只是为了兵权,我父兄大可交出来,他们在边关多年,也可以回家好好歇歇。” 梁庆难以置信的瞪着她:“不是为了兵权,难道是想除去安国公府。” “他们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动手,显然是我爷爷已病入膏肓,芸熙只求王爷能带我进国公府,看望他老人家,以尽孝道。”安芸熙说着,在梁庆面前缓缓跪下。 梁庆慌忙将她扶起,吹胡子瞪眼的骂道:“难道现在国公府那些那些兔崽子们,不许你进府不成。” 安芸熙苦笑道:“他们巴不得我回去,多了一个巴结权贵的机会。” 梁庆叹道:“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说话太深奥了,我老头子都听不懂。” “我是从姬家逃出来的,姬雲已停妻再娶,他……他娶了长公主的掌上明珠晋安郡主。” 梁庆已白发苍苍,显然是对朝廷上的事漠不关心,听到此算是全明白了。不禁冷笑道:“我们这些家伙老了,他们都全出来开始蹦跶了。” “皇上也老了,当然想要肃清障碍,为新皇留下一片太平盛世。否则一旦这天变了,还有谁能挟制你们这批德高望重,战功彪炳的老臣。” 梁王仰首哈哈长笑,笑声惊飞了院中栖息的鸟,半响他才停下道:“刚才那臭小子就说要我和他回山东老家,我还以为他在京城过腻了,想要换一个地方祸害。这小子,竟是比我这个糟老头子看的透彻。连福啊,你派人把我书房那封请辞折子送到皇宫去,不,你还是亲自去吧,我陪这丫头去看看安鸿那老东西。” 到了安国公府,梁庆根本没有等人进去通报,就大摇大摆的径直闯了进去。最先赶到的竟然是二房的幺女安文淑,芸熙记得安文淑跟随自己的夫君到林喧上任了,没想到会出现在家中。 因安芸熙在前引路,安文淑没有看见随后的梁庆,见了安芸熙就撇嘴嘲讽道:“哎吆,你还有脸回来,被人休弃的贱人,没的丢国公府的脸,你……” 梁庆没有看安文淑一眼,只是看着芸熙笑道:“我还以为你爷爷那老东西的孙女都和你一样,原来也有这样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哎呀,这下我的心里平衡了,哈哈……”他的笑声震耳欲聋,显见是真的很高兴。凭什么他的孙子是个不成器的,安鸿那老匹夫就有安芸熙这样聪明美丽的孙女,嗯,他很是满意。 安芸熙也被梁庆这样毫不遮掩的幸灾乐祸惊了一下,才回过神淡淡道:“家姐年幼,让王爷见笑了。”说完,两人扬长而去。 安文淑气得跺脚,你们欺负我没读过书吗,什么上不了台面,什么年幼,妹妹就聪明出色,姐姐就……什么吗,气死人了。 等梁庆和安芸熙走到安国鸿的院子时,安铭才气喘嘘嘘的赶到。安铭身材微胖,面白无须,整天笑眯眯的,即使看到梁庆嚣张的硬闯国公府也没有生气,依然笑眯眯的道:“梁王爷大驾光临,小侄有失远迎,赎罪,赎罪,您老这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梁庆虽然恼怒,但至少没有怒形于色。他冷冷的撇了安铭一眼道:“我来看望你的父亲,还有你家这个三丫头,爷爷病重,身为孙女,竟然敢不回来探望,所以我把她也揪回来了了。” 安铭虽然不想要安芸熙进去看望安国鸿,但碍于梁庆的面子,不敢当面阻拦,只是目光阴冷,满含警告的瞪了安芸熙一眼。 安芸熙视若无睹,跟随梁庆走进了安国鸿的房间,房里门窗紧闭,光线有些暗淡,苦涩的中草药味有些呛人。 安国鸿面色苍白的仰躺在床上,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床单上还残留着干凅的药渍,没有换洗。 见此,梁庆再也忍不住冷笑道:“怎么,国公府的下人都死光了,竟然没人伺候国公爷,要不我梁王府送几个下人过来使唤。” 安铭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赔笑道:“兴许是下人去煎药了。”说着,回头就向门外喝道:“人呐,都死那去了,老太爷身边怎么也没个人。” 梁庆讥笑道:“兴许是死光了,就算是下人都死光了,总还有子孙吧,难道子孙也……” 见梁庆还要口吐惊人之语,安芸熙抢先扑到了安国鸿的床前,哀声叫道:“爷爷,我是芸熙,爷爷……” 第12章 大厦将倾 安国鸿睁开浑浊的双眼,看清是芸熙,强撑着要坐起来。安芸熙忙上前搀扶,安国鸿本是身材魁梧的武夫,此时却消瘦的可怜。脸色蜡黄,脸颊几乎是皮包骨头,大手也是瘦骨嶙峋,握着芸熙的手都有些硌人。 此时,一个小厮才跑了进来,想要上前搀扶。安芸熙见不是伺候安国鸿的老人,就知道他是自己的二叔安排的人,便冷冷的拒绝道:“不用了,你下去忙吧。” “是啊,去忙吧。”梁庆说完,抬脚就踢在那小厮的屁股上,一脚把他踢的飞了出去,动作娴熟的很。 安铭见梁庆如此大的火气,吓得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想要偷偷溜走,又害怕安国鸿给他们说些什么,就胆战心惊的留在原地。 安国鸿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拉着芸熙的手问道:“怎么你一个人回来了,姬雲呐。” 安芸熙一怔,忙笑道:“他……他公务繁忙,说是忙完了,就过来看望爷爷。” 安国鸿刚要开口,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咳的喘不上气来,芸熙给他顺着胸口,又端了茶水服侍他喝了几口。 等平静了下来,安国鸿才接着问道:“你父亲和兄长呐,可有信回来。” “我父亲和哥哥知道您生病了,已递了折子,要回来看您呐。” 安国鸿也笑道:“我没事,不要让他们来回的跑,从边关到京城,要跑一个月呐。” 祖孙两个笑语晏晏,安铭在旁却是面色阴冷,他细小的眼睛骨碌碌的转了转,忽然扑通跪在了地上,大声哭道:“父亲,你不要听芸丫头粉饰太平,她都被姬家休弃了。我大哥和侄子也在边关战死了,父亲,你可要……” 安铭的话还没有说完,梁庆就一脚踢了过去,将安铭踢到在地,大声怒吼道:“你这个不孝的贼子,胆敢害你父亲。” 谁都看的出来,安国鸿是强弩已末,根本就受不了任何的刺激。安芸熙父兄双亡,又被夫君休弃,她都不敢在安国鸿面前吐露半句,一直强颜欢笑的安慰。 而安铭却是火上浇油,他若平常说出来,恐怕安国鸿还以为他在危言耸听,故意诅咒自己的哥哥和侄子。可是现在有梁庆在场,那他就绝不敢说半句谎话。 安国鸿睁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安芸熙:“你父亲和兄长没了?” 安芸熙惶声道:“爷爷,你……你别听二叔胡说,没有的事,我父亲和哥哥都好……”她却是无论如何都编不下去了。 安芸熙虽然性格坚韧,但毕竟是一个弱质女子,连日来经受了一连串残酷的打击,已是忍受到了极限。话未说完,她已是泪流满面,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生怕会哭出声来。 但安国鸿也在官场沉浮了多年,哪里还看不穿,若是自己的长子无恙,安铭哪里敢苛待自己,连常年伺候的老人都赶走了。安芸熙最是孝顺贴心,若不是处境艰难,恐怕早就跑过来看自己了。 安国鸿腾地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任梁庆两人都阻拦不住。见安国鸿下地走动,安铭吓得的面无人色,若安国鸿病愈,哪里会轻饶了他。 可是梁庆和安芸熙也毫无喜色,安国鸿如此中气十足地向外走,怎么看都像是回光返照。 面对两人担忧的神色,安国鸿却是毫无所觉,大步走到房门前。抬脚就要跨出的时候,他忽然剧烈的咳嗽了一声,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 鲜红的血喷溅在门外的青石地板上,触目惊心,他的身子也摇摇欲坠,安芸熙已支撑不住他。 梁庆及时的抓住了他,两只苍老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安国鸿的眼前一片混沌。他已无法看清面前的人,但他依然极力的睁大眼睛,看着梁庆的方向道:“梁王……” 梁庆慌忙道:“我在,我是梁庆……” “芸熙,芸熙……”安国鸿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无法再多说出一个字,血争先恐后地从他口中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衫。 梁庆眼眶发红,握紧了他的手道:“你放心,从今以后芸丫头就是我的孙女。” 安国鸿欣慰的笑了笑,似乎放下心来,但笑容随即凝固在他满是沟壑的脸上。一口血喷溅而出,溅出了很远,连走廊前的台阶上都是一片血迹…… “爷爷,爷爷……”安芸熙撕心裂肺的叫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回荡。 见安国鸿的身子重重地倒下,安铭也觉得一阵悲痛,但想到随即而来的好处,脸上的悲戚之色随即被窃喜取代。 午时,安国公府外已是一片缟素,白幔飘零,府里的廊檐下挂满了白绫,大红的灯笼取下,挂上了白色的灯笼。 灵堂就设在正厅,安家的子孙都全身缟素地跪在灵前,痛哭失声,安铭的哭声最响亮。 安芸熙却没有哭,只是眼泪不住的往下流,她跪在棺木的侧面,见梁庆上完了香,就叩拜谢礼。 梁庆步伐有些踉跄,他走到安芸熙的面前道:“芸丫头,你爷爷临终前将你认给我做孙女了,你现在随我回去吧。” 正在嚎啕大哭的安铭闻言忙停住了哭声,起身阻拦道:“王爷,这怎么行啊,我父亲去了,芸熙作为孙女,可是要在家守孝的啊。” 梁庆却懒得理他,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只是看着芸熙,等着她点头。 安芸熙俯首一礼道:“多谢梁王抬爱,等送走了我祖父,芸熙再前去您的膝下孝敬。” 梁庆伸出大手轻轻拍了拍安芸熙的头,叹息了一声道:“好,过几天本王来接你。”说完,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去。 等梁庆的身影消失,堂内的哭声顿时小了许多,安芸熙也不在意,虚情假意的哀戚,她也不稀罕。安芸熙根本不看家中的任何人一眼,只是默默地跪在灵前,往火盆中添加纸钱,火舌卷起一叠叠的纸钱,随即化为飞灰。 身在朝廷的人,嗅觉敏锐,安家父子不明不白的死了,安国公病逝,安家似乎已风雨飘摇,所以前来吊唁的官员很少。即便是情意深厚,前来吊唁,也是行色匆匆,不敢多做停留,所以偌大的安国公府显得冷清而凄凉。 姬雲倒是停留了很长时间,可安芸熙没有看他一眼,好似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她的眼中已没有任何人。 深秋,夜晚降临的很早,灵堂在暮色中更显阴森黯淡,秋风飘进灵堂内,卷起白色的布幔狂舞, 安芸熙的衣衫和头发也在风中猎猎飞舞,她的眼泪似乎已哭干了,只是默默地跪在棺木前,目光呆滞黯然。 姬雲上前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披在她的肩头,安芸熙身子一偏,避开了他。姬雲收回了手,讪讪道:“芸熙,天色晚了,跟我回去吧。”他说完,见芸熙似乎没有答话的意思,就接着道:“天气凉,你先随我回去,换换衣服,明天我们再来送祖父出殡。” 安铭和他的夫人蒋氏也一起劝道:“是啊,芸熙你已跪了几天,身子也吃不消,先回去歇歇,明天还要去送你爷爷呐。” 安芸熙抬首冷冷的看着他们道:“爷爷临终前把我认给梁王了,二叔可是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怎么?现在爷爷尸骨未寒,你就要违背他的遗愿吗?” 安铭被堵的说不出话,只好看向姬雲,姬雲依旧笑语温柔:“芸熙,即便你认给梁王为孙,可是也不能不回夫家吧。” 安芸熙这才看向他,淡淡道:“姬大人,现在安国公府已是大厦将倾,对于你来说,已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你还要我回去做什么?” 姬雲的脸色有些阴沉,但依然温声道:“芸熙,不管世事怎样变迁,你始终还是我的妻子啊。” 安芸熙失笑:“姬大人真是健忘,你忘了你已经停妻再娶,我已经不是你的妻子了,请回吧。”她说完又转首看着安铭接道:“二叔,你也不要忘了,明天送走爷爷以后,梁王就会过府来接我,如果有什么意外,你要如何交代。” 想起梁王的暴脾气,安铭缩了缩脖子,身上被梁王踹一脚的地方还真隐隐作痛。他不禁犹疑道:“姬大人,你看要不你先回去,这事等问了梁王的意思再……” 姬雲冷笑着打断他的话:“二叔似乎对于公侯之位不太满意,也不知三叔喜不喜欢。” 国公府长子战死,国公之位顺应该是安铭的,但如果姬雲对此有异议,那事情就悬了。姬雲在朝廷中职位虽然不高,但胜在有实权,又极得圣心。若是有事姬雲持反对态度,那能办成的机会极其渺茫。 闻言安铭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忙道:“怎么会,芸熙,天色已晚,你们夫妻还是赶紧回去吧。” 第13章 涅槃重生 安芸熙漠然半响,缓缓起身,她跪了很久,身子踉跄着险些跌倒。姬雲慌忙去搀扶,安芸熙却冷淡的甩开了他的手。 姬雲并不生气,反而十分欣喜,只要她肯跟自己回去,再恶略的态度他都可以忍受。他从怀中掏出那只碧玉手镯,递到她的面前道:“芸熙,你看,这个镯子我给你拿回来了。只是我没有拿好,给摔坏了,不过我已经让最好的工匠用金缕连接起来了。” 安芸熙却只是淡淡的撇了一眼,转身在棺木的正前面跪下,郑重的磕了四个头。起身环视四周的亲人,他们有的脸色木然,有的暗中艳羡,有的眼含讥讽,神色各异…… 安芸熙环顾四周,呵呵发笑,她虽然在笑,但神情却是凄厉而悲戚。凛冽的目光最后停在了安铭的脸上,她的声音也寒冽如冰:“二叔,你知道前来给爷爷吊唁的人,为什么这么少。你以为这安国公府到了你的手中,能撑几日。以爷爷之睿智,以我父兄之骁勇,尚且保不住国公府,你以为你有几分本事,可以办到。” 安铭嗫嚅了半响,偷偷看向姬雲道:“他……他说……” “哈哈,二叔啊,你一把年纪,怎么还如此天真。我父亲是他的岳父,我是他的结发妻子,他都能狠心算计。你是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要帮你,蠢货……”安芸熙仰天长笑,声音凄厉。 安芸熙的神色太过狠戾疯狂,姬雲心中有些不安,伸手就要去拉她。 安芸熙却狠狠甩开他的手,连退了几步远远地避开,瞪着他冷冷道:“姬雲,我安芸熙在此发誓,若有来生,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她的怒吼还在灵堂内回荡,可她的人已转身用尽全力,一头撞在安国鸿的棺椁上。 嘭的一声巨响,鲜血喷溅在灵堂上,染红了飘零的白幔,染红了灼灼的白烛,染红了姬雲的双眼。 “芸熙……”他撕心裂肺的惨叫着想要去阻止安芸熙,手中的碧玉镯子掉在地上,摔的粉碎,再也修补不了。 安芸熙重重地倒在地上,鲜红刺目的血从她破碎的额头,疯狂地涌出,在地上汇聚成洼,缓缓地流淌…… 黯淡的黄昏,萧瑟的秋风,阴森凄凉的灵堂,惨烈的碰击,鲜红的血,凄厉的惨叫,惊醒了灵堂中跪拜的安家子孙。 他们吓得尖叫着,有的想往外冲,有的想要上前,乱成了一团…… 粉身碎骨的剧痛中,安芸熙昏死了过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她才醒了过来,触目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安芸熙想要叫喊,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她只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的。她就慢慢地向前飘,也不知飘了多久,前面忽然有一丝光亮。 安芸熙奋力向前飘,前面越来越亮,她的身子却越来越沉重,好似一脚踏空,她竟然身不由己地向下坠落,没有尽头…… “啊……”安芸熙尖叫着猛地坐了起来。 “太好了,你醒过来了。”少年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俊美绝伦的脸,虽然还没有长大后那艳惊天下的无双风华,但已美的惊人。 骤然看见这张绝美的脸,安芸熙有些愣怔,不知是在梦中,还是在哪里。为什么醒来第一眼看见的,还是姬雲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这张脸,她太熟悉,镂刻在记忆的深处,刻骨铭心。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姬雲,那时,她年仅十一岁,因为京城闹瘟疫,自己不幸染上时疫,被送到了距离京城百里之外的安庄。 也许是田园山水养人,她的病很快就好了,而活波好动的安芸熙经常瞒着自己的丫鬟,偷偷溜到河边去钓鱼。那日午后,一个在下游洗衣服的小姑娘,跑过来说自己的衣服掉进水里,求她帮忙去捡。 乐于助人的安芸熙二话不说就去帮忙,却因为站在河边够衣服的时候,脚下的石头倾斜,她掉进了河里,随即就被湍急的河水冲走了。 等她醒来时,看见的就是姬雲那俊美的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安芸熙难以置信的伸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等等,她的手为什么这么小,安芸熙惊惶的垂首,看到自己瘦小的身子,还有小小的绣花裙子,湿答答的贴在自己身上。 这就是当年姬雲把自己从河里救出来的一幕,老天有眼,她真的重生了,一旦确定了面前的处境,安芸熙瞬间就清醒过来,用力打开姬雲伸来的手。 姬雲没想到安芸熙如此的凶狠,少年的脸有些微红,他讪讪道:“姑娘,是我把你从河里救出来的,现在没事了,你不要紧张。” 安芸熙垂首隐去目中滔天的恨意,轻声道:“谢谢你了。” 她当年年幼天真烂漫,从来没想过,姬雲为什么凑巧出现在河边。为什么那个小姑娘的衣服恰巧掉进河里,还被石头阻拦住,为什么她会失足掉进河里。 但现在她明白了,若姬雲真的是急公好义的救人性命,就不该扶着全身湿漉漉的自己,回到庄子上受人嗤笑,被人指指点点,坐实了虚名。 后来祖父之所以会答应自己下嫁给姬雲,除了她自己坚持己见之外,也是迫于舆论。因为姬雲救了自己,先不说这救命之恩,一个女子全身湿透的被陌生的男子从河里救出,肌肤相亲,除了下嫁真的是别无他法。 姬雲见她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就安慰道:“别怕,没事了,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安芸熙暗中冷笑,姬雲必然是早就打听到了她的身份,知道她会在午后偷偷的避开家人到河边来钓鱼,就设计救她,以图后报。 安芸熙调整好表情,抬头故作羞怯的看着他道:“我家住在下游的庄子上。” 姬雲的笑容更加温和,他伸手扶她起来,一边道:“那我送你回去,小心一点。” 安芸熙温顺地起身,轻轻嗯了一声,装作无力的依靠在他的身上。姬雲虽然将安芸熙从河中救出,但毕竟身量还没有长成,没有力气。何况两人的衣服都湿透,贴在身上根本使不上力,所以只是将她拖上了岸,两人距离岸边很近。 岸边还有许多的石头,走动起来极端不稳,安芸熙故意踩在一个圆圆的石头上,还未站稳,身子就歪倒了,重重地撞向姬雲。 姬雲猝不及防间,被她撞的身子一个踉跄,挣扎了几下,也没有站稳,扑通一声跌进了河里。 安芸熙也没有幸免于难,但她跌落的位置距离河边很近,她死死地扒住河边的大石头,艰难地爬上岸,再回头时,姬雲的身影已被河流冲的不见了踪影。 就在他们落水的时候,远处的树上传来一声惊呼,却是一个十三四岁的锦衣少年,还有一个身穿灰衣的侍卫。看见有人落水,那侍卫就想跃下树去救人。 那锦衣少年却慵懒地靠在树上,动也未动,见此嗤笑道:“东方,你别多管闲事,小心坏了别人的好事。” 那侍卫东方不解的皱眉道:“小太爷,他们落水了,还能有什么好事。” 被称作小太爷的少年讥笑道:“难道你看不出来,那小丫头明明是故意的。” 东方的眉头皱得更紧:“那少年刚刚救了她的性命,她……她怎么一转身就要谋害自己的救命恩人呐。” 少年挑眉:“你问我,我问谁去。” 此时眼见姬雲被汹涌的河水冲走,安芸熙压抑在胸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父亲和兄长没有粮草,没有援兵,在战场上苦苦支撑,最后弹尽粮绝惨死战场。爷爷也被二叔气死,自己也被逼的触棺身亡。 浓重的恨意涌上心头,她哇的一声放声痛哭起来,直哭得肝肠寸断,声竭力嘶,闻着伤心,听者落泪。 本来对她有些意见的东方也被她的哭声感染,脸色有些沉重,连声音都有些冷肃:“这姑娘小小的年纪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哭得这么伤心。” 锦衣少年的回答是飞掠下树,纵身就到了安芸熙的面前,扬眉道:“哎,小妹妹,别哭了,这洪灾可才退。” 时值盛夏,雨水泛滥,全国各地的洪灾不断,许多灾民流离失所,涌到了京城,才造成京城的瘟疫横行。 安芸熙泪水涟涟的抬头看向他,人就呆立在当地。面前的少年容颜俊朗,五官精致如刀刻石雕一般,菱角分明。没有年长后那如鹰般犀利睥睨的气势,却桀骜狷狂,眉目飞扬,竟是梁隆意。 安芸熙没想到竟然在这里会见到了他,原来梁隆意就在附近,那前世是因为姬雲把自己拉走了,所以没有见到他,原来梁隆意年幼的时候也……也没有那么讨厌可恶。 第14章 冤家路窄 安芸熙就那么呆呆地看着他,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水,澄澈透亮的眼睛,好似被雨水洗净的琉璃般晶莹剔透,花瓣般的小嘴微微的张着,满脸都是惊讶的神情。 她可爱的样子显然是取悦了梁隆意,他好笑的刮去她脸上的眼泪,动作粗鲁,言语嗫嚅:“傻子,人家救了你,又没有害你,你哭的跟国破家亡似的。” 好吧,他一开口还是讨厌可恶的样子,但梁隆意随即就脱下自己的外衫扔给她。 盛夏穿得衣衫本来就单薄,安芸熙又两次落水,身上的衣服早已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不说,白皙的皮肤还若隐若现。 安芸熙也顾不上嫌恶他了,忙拿起衣服将自己团团裹住。梁隆意刚要开口讥笑,东方却如落叶般掠来。他凉凉的看了安芸熙一眼道:“小太爷,那个少年的水性不错,已在下游爬上岸了。” 安芸熙自然知道姬雲的水性极佳,也没有指望能够淹死他,但听闻他上岸,还是有些紧张的问道:“那他现在在哪里?他……他有没有过来……” 东方显然对安芸熙是有些意见,但还是沉声回答道:“没有,他顺着下游走了。” “他走的是哪个方向?”安芸熙可不相信姬雲会轻易的放弃自己的计划,他的心思之缜密深沉,安芸熙是深受其害,印象深刻。 对于安芸熙的紧张兮兮,东方十分不解,但还是耐着性子道:“他向东面走了,没有什么可疑的啊,但是……他走的很快,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东方的话还没有说完,安芸熙就面无人色,腾地站了起来,把蹲在她面前的梁隆意吓了一跳。噌的跳起来连退了数步,这个小姑娘神经兮兮的,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安芸熙却快步跑到他面前,因为河岸边的石头太多,根本走不稳,安芸熙几乎是扑倒在梁隆意的怀中。 这下连东方都吓坏了,慌忙上前想要她甩开,安芸熙却死死地抓住梁隆意的袖子。惶声道:“你帮帮我,把我送回庄子好吗?” 梁隆意驱赶害虫似的拨开安芸熙,嫌弃的撇嘴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安芸熙垂首看了看自己,她还年幼,身无长物,哪里……她正焦急间,眼角却瞥见自己佩戴在胸前的玉。佩玉是安家的女子都有的,链子和佩玉边缘包裹的是银子,但玉石本身却很是珍贵。 但安芸熙也顾不得了,一把拽下来,塞进梁隆意的手中道:“这快宝玉是我爷爷安国公,早年在南楚缴获的,很珍贵,我……我把他送给你,求你把我送回去吧。” 那块玉虽然珍贵,但以梁隆意出身之显赫,恐怕是瞧不上眼的。芸熙就故意点出自己是安国公的孙女,希望梁隆意看在两家长辈交好的份上,可以伸出援助之手。 可惜她却忘了面前这个人,可是京城有名的小霸王,他连自己的爷爷都敢戏耍,别的人又怎会放在眼里。 果然,梁隆意嫌恶的举高被强赛进手中的佩玉道:“这个能吃,还是能喝。” 安芸熙的倔脾气上来,不再废话,提起裙子就跌跌撞撞地向前跑。跑了两步,又转身去拽自己的佩玉,连看都懒得看梁隆意一眼。不能因为眼前这个无恶不作的霸王,还没成人,自己就降低了警惕,这个人招惹不得,也别妄想他会发善心。 安芸熙的态度惹恼了梁隆意,抓紧了本来十分嫌弃的玉佩,冷哼道:“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去呐。” 安芸熙急得简直要哭出来:“那你……让你的侍卫快送我回去。” 看着安芸熙泫然欲泣的样子,梁隆意不以为然的道:“你也太杞人忧天了,那小子还能吃了你,瞧你怕成这样。” 安芸熙盯着他的眼睛噌噌的冒火光,大大咧咧的梁隆意也被她盯的头皮发麻。转首避开她的视线道:“那东方,你……你就带我们去溜一圈。” 东方点头答应,抓住两人的腰,拧身一掠就飞纵出了几丈远,眼前的河流和树木飞快地向后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安芸熙又惊又喜,连害怕都忘了。 东方似乎对安庄周围的环境很熟悉,一路飞掠,抄近道很快就到了安家的庄子上,依着安芸熙的指点,迅速把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子。 房檐下,安芸熙的两个贴身丫鬟,巧莲和疏影都焦急的走来走去,不时的伸头张望。看着安芸熙从天而降的出场方式,年幼的疏影张嘴就想要惊呼,巧莲及时的捂住了她的嘴。 东方把他们两人都放在地面,如此紧急的时候,安芸熙还不忘施礼相谢。东方忙闪身避开,梁隆意却大摇大摆的跟随她们走进了安芸熙的房间。 一进入房间,安芸熙就紧张的对巧莲两人郑重的沉声道:“巧莲,疏影,你们要记住今天中午我一直在房中午休,没有出房门半步。不管对谁都要这么说,即便以后回去了国公府也要众口一词,对我祖父和娘亲也要这么说,记得了吗?” 两人从来没有见过安芸熙如此的紧张的模样,虽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都本能的重重点了点头。 梁隆意却嗤笑道:“你在家午睡,那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你骗鬼啊。” 安芸熙愣了一下便道:“疏影,你去厨房提水过来,不用烧,直接提凉水就行,就说我午睡后有些热,要沐浴,快……” 安芸熙的话音刚落,院门外就响起了庄主贾岩媳妇的声音,听起来虽然惊慌,但掩饰不住的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巧莲,疏影啊,三姑娘去河边钓鱼,不小心掉河里了,被一个少年救上了岸。可是现在找不到了,你们快出去寻寻。哎吆,这……这三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我也活不了了,你们两个小蹄子,倒是快一点啊。” 巧莲推门走了出去,低声斥道:“嫂子好不省事,三姑娘好好在家午睡,你是做梦发癔症了,还是听信别人的鬼话,竟然敢到三姑娘的院子里大呼大叫。” 贾氏一愣,随即就骂道:“你个小蹄子,别替你家主子遮掩了,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若是三姑娘有个好歹,你们打量着还能活命。” 巧莲冷笑:“嫂子,我是三姑娘身边的丫头,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姑娘午睡刚醒,现在热了在沐浴,你在此喧嚣,也不怕姑娘怪罪。” 贾氏有些讪讪的,不敢再叫嚷,但也不肯死心离去,就站在房檐下等候。巧莲心中虽然焦急,但极是能沉住气,不动声色的站在一旁陪着。 安芸熙知道自己不露面是不行的,抬脚就要出去。在一边摆弄小玩意的梁隆意懒懒的道:“你就穿着这件衣服出去?”他本来还不甚在意,以为是安芸熙小题大做,如今才算是见识了,便出言提醒。 安芸熙垂首看了自己一眼,衣服还没有干透,甚至有些皱巴巴的。她忙转身就要去换衣服,可是看见好整以暇的坐在躺椅上的梁隆意,不禁犹豫了起来。 她现在虽然是一副年幼的模样,但她生前也快二十了,有陌生男子在房里,她大刺刺的去换衣服,好像不太合适。 看出她的犹豫,梁隆意不禁嗤笑道:“小毛丫头,还没有板凳高,有什么看头,一副防贼的样子给谁看。你再磨蹭一会,外面那个泼妇就该怀疑了。” 事情紧急,安芸熙也顾不得了,冲进里屋换了一件寝衣,披了外衣就走到门外,装作没看见贾氏的样子叫道:“巧莲,怎么还不进来伺候,你又偷懒是吧,小心我回去告诉娘亲,打你的板子。” 巧莲撇嘴偷笑道:“小姐,不怪奴婢,还不是贾嫂子也不知抽什么风,非说您落了河,把我大骂了一顿,要我出去寻你呐,我……我可到哪里去找。” 安芸熙也冷笑不已,这个贾岩是二婶娘家陪嫁过来的,是二婶求了安芸熙的母亲林氏,才得的体面。贾岩管着安庄,除了每年送到府上的嚼用外,暗地里没少给二房添进项。 林氏娘家富庶,看不上这些蝇头小利,也从来没有过问。这贾岩一家便越加猖狂,自己生病到了庄子上,阳奉阴违,巴不得她一命呜呼。 后来安芸熙病好了,贾氏很是恼恨了一番,随后就怂恿安芸熙。把庄子上好玩的地方都告诉她,还为她准备渔具,引得安芸熙溜出去玩,他们夫妻两个也故意留门,给她行方便。 前世,安芸熙信了他们夫妻的鬼话,说什么得了这样体面的差事,对林氏感恩戴德,所以才对她格外好。其实若是忠心的奴仆,见年幼的主子往外跑,怎么会不加规劝阻拦,反而乐见其成的。 第15章 过河拆桥 如今听到有人说自己钓鱼掉进河里,不但不加遮掩袒护,反而吵吵嚷嚷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想要败坏安芸熙的闺誉。她若是被一个乡下后生从河里救了,那就只有下嫁了,自然就趁了二房的心。 安芸熙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很想我掉进河里淹死,还是想要编排我被乡下后生救了,败坏了闺誉啊。” 因为贾岩夫妻不但对安芸熙不加规劝,还不许别的奴才阻拦她出去玩耍,因此安芸熙对他们夫妻很是客气,如此冷嘲热讽是从来没有过的。 贾氏愣怔了半天,才吃吃道:“三姑娘说哪里话,奴婢可是一心盼着你好呐。” 安芸熙冷笑:“是吗,贾氏,你说别人那么理直气壮,怎么到了自己跟前,却糊涂了。不管是发生那种情况,你夫妻两都是死罪。若是我在庄子上有个什么闪失,你以为就凭二房可以保住你们,真是笑话。我一个国公府嫡亲的孙女,竟不如你们夫妻的命重要。” 一番话,不但贾氏被训得目瞪口呆,连巧莲都有些惊讶。她们一向娴静优雅,不问世事的三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厉害,目光犀利,心思透彻,出言一针见血。 安芸熙却没心思再搭理她,转身就进去了,巧莲心里这个高兴,简直要忍不住笑出声了。她绷住脸色沉声道:“嫂子,你知道去外面怎么说了吧,做人可要放明白点。如今国公府可是我们小姐的娘亲当家,若是你敢惹我们姑娘不高兴,这庄子可就要换个人管管了。”巧莲说完,就仰着头也进房去了,并在她面前嘭的一声,把房门重重地关上了。 贾氏呕的吐血,重重地跺了跺脚,气呼呼的走了。 安芸熙和巧莲主仆两人趴在门缝前,见贾氏跺脚走了,一起哈哈大笑。 梁隆意懒洋洋的坐在躺椅上泼凉水:“宁得罪祖宗,不得罪小人,知道吗?” 巧莲笑嘻嘻的道:“奴婢都那么威胁她了,她还敢出去乱说话。” 梁隆意装模作样的叹息道:“明着她不敢乱说,但暗地里有多少手脚可以动。” 安芸熙皱眉道:“你怎么还在这里,怎么还不走。” 梁隆意不禁蹦来起来叫道:“你……你变脸也太快了,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安芸熙嗤笑:“已经过了河,当然要把桥拆了,磨都卸完了,还养着驴做什么,没的浪费粮食。”她说完,还不忘把刚才梁隆意的外衫扔给他,一脸你快走,我们不认识的表情。 这位小太爷可是以后名动京城的霸王,还是不要来往的为妙。 梁隆意嫌恶的用两根手指夹起衣衫扔在地上,皱着鼻子道:“你都穿脏了,给我洗洗,明天给我送过来。” 安芸熙挑眉:“明天……” 梁隆意笑嘻嘻的道:“是啊,我救了你,难道你不用当面道谢,明天在河边见面,我知道一个钓鱼的好地方,不见不散啊。”说完,也不等安芸熙拒绝,转身跑了,去院中叫喊隐在暗处的东方。 安芸熙气呼呼的,还没有理清思绪,梁隆意俊朗的眉眼就又出现在面前。他爬在窗台上笑道:“小丫头,河还没有过去哦,那个少年就在你们庄子的大门前,身边还跟着许多乡亲。说是很担心你的安危,大张旗鼓的要去寻你呐,嘿嘿……” 他语气中幸灾乐祸的意味太浓,安芸熙脑子一热,竟然没有考虑,直接拿起手边的一个茶杯,砸了过去。梁隆意眼疾手快的关上了窗户,茶杯打在窗户着,摔的粉碎,清脆的碎瓷声中传来梁隆意猖狂得意的笑声…… 巧莲的脸色有些发白,此事若是传开了,对安芸熙终究是不妙。安芸熙却依然是面不改色,打开柜子选了一身重紫颜色,比较老成的衣衫道:“巧莲,为我梳妆更衣。” 重紫色很多成年人都驾驭不了,可安芸熙肤色白皙剔透,重紫色穿在她身上,更显得富贵威严。加上她的小脸绷得紧紧的,眼神犀利,让巧莲觉得自己主子自闯了祸回来以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让她看起来都觉得胆寒。 安芸熙平时着装比较随意,头发就更是简单打理就可以了,今天却让巧莲给自己梳了一个繁琐的发式。还戴上几支比较贵重的首饰,妆成之后,美丽而贵气逼人。 因此看见她出现,大门外熙熙攘攘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但还有几人在大声的叫嚷,并在暗中窥伺着安芸熙。 安芸熙一言不发,就那么淡淡的注视着众人,即不发火生气,也没有丝毫的笑意,渐渐的人群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安芸熙这才微笑着开口道:“今天也不到交租的时候,大家都聚在这做什么?” 周边乡村有很多人家都是安家的佃户,租种着安家的田地,闻言刚刚喧闹的热火朝天的人群简直寂静如死。 见安芸熙的气势压制住了众人,隐在众人身后的姬雲上前惊喜的开口道:“姑娘,你回来真的太好了,刚才救你上岸后,我又被河水冲走了,很是担心你,你没事就好了。” 安芸熙皱眉道:“你是谁,什么上岸河水的,你在说什么?” 巧莲也斥道:“我们家三姑娘一直在房中午睡,哪里都没有去,姑娘又不认识你,你竟然出言污蔑,说什么你刚刚救了人,简直是贻笑大方。” 姬雲脸上满是无辜委屈的样子,结结巴巴的道:“姑娘,我只是救人心切,担心你的安危,又……又不图什么回报,你为什么……为什么……”说着,眼圈发红,虽然没有落泪,但那气愤又委屈的样子着实让人同情。 于是同情心泛滥的乡亲们顿时又长出了几个胆子,纷纷谴责道:“人家冒着生命危险救了你,怎能转身就不认了呐,亏的雲哥急的什么似的。” “是啊,我们下里巴人的命也是命啊,冒险救了姑娘,没句感谢的话就算了,还落了一顿不是。” “我们雲哥小小年纪,已经是举人的身份了,可不是随便被人训斥的人,你们太过分了。” 刚刚被安芸熙压制下去的人群,顿时又乱纷纷起来,贾氏夫妻隐在安庄的下人们中间,似乎也没有要出面,维护自己主子的意思。 见众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吵吵嚷嚷的,连巧莲都有些惊慌。安芸熙却依然是面不改色,小小的身子站在人群中央,显得异常单薄,但她脸上的神情却很是淡定。 众人如此怒火万丈的责骂,安芸熙听了,也没有丝毫的怒容。甚至吩咐了几个下人去端了茶水出来,还把新摘的大白梨抬出来一筐,放在众人面前,为他们解渴。自己则兴致勃勃的听他们说话,好似他们说的根本不是自己。 见状,众人终于悻悻然的住了口,安芸熙才好整以暇的开口道:“你们都是在安庄种庄稼的老人了,我不怪你们这么多大人来欺负我一个小孩子,也不怪你们不顾主仆的情分,不分青红皂白的来指责我。”她说着,淡淡的瞥视了众人一眼,最后才看向姬雲道:“我只问你,你说刚才救了我,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姬雲没想到安芸熙一个小姑娘,面对这么多人的指责,竟然还这样理智而冷静。若是换了别的小姑娘,怕早已泣不成声,吓的说不出话来。 可是安芸熙漂亮的小脸上,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只是那样静静的盯着他。 姬雲垂首,避开她犀利的视线,低声道:“没有,我……我当时慌着救人,哪里能想的那么多。可是姑娘刚才落了水,身上的衣服和头发都湿了。”他说完,抬头看了安芸熙虽然梳理整齐,但明显还有些湿润的秀发一眼,就又低下了头。 他的话成功把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安芸熙的头上,见她的头发是湿的,众人的目光都有些谴责之意。 连安庄下人们的目光都有些诡异起来,那些小丫鬟们更是一副跃跃欲试,想要打抱不平的架势。姬雲虽然还是青涩的少年,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太具有欺骗性。那些丫鬟们恨不得姬雲救的是自己,一个个盯着他痴痴发笑,想要和他说话,又不敢。 安芸熙暗中咬牙,是啊若是当年的自己,面对如此俊美的少年,恐怕连话都说不出来,哪里还会为自己辩驳,可惜她已是死过一次的人。 安芸熙心中恨极,脸上越发笑的甜美:“你慌着救人,怎么有时间仔细的看所救的人是什么模样,你怎么就认定是我呐,你又是怎么知道我是国公府的三小姐呐。” 安芸熙的笑容甜美,声音娴静温和,但一连串的问话却犀利的很。 第16章 霸王之威 巧莲和她一唱一和:“是啊,你认错了人,竟然就敢到国公府的庄子上冒领功劳,恐怕是想攀附权贵吧。” 她们主仆两人唱作俱佳,将姬雲挤兑的脸色发红,安芸熙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马上就接口道:“即便是你救了人,怎么不到河边去找,巴巴的跑到我们庄子来做什么?。” 姬雲终于逮着机会道:“我上岸后到河边找了,但是没有找到,所以我就到庄子上来告知他们,想着一起出去寻找,人多力量大。” 安芸熙沉下脸色道:“一派胡言,即便是报信,三两个人就够了,你纠结了这么多人来做什么。知道的是来报信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想要抢劫国公府的庄子呐。再说了,你带着人不去河边找,反而大张旗鼓地跑到安庄来,若真有人落水,也早已淹死了,还等着你在此惺惺作态。” 安芸熙脸色阴沉如水,语气犀利如刀,又搬出劫掠安庄的罪名来,众人便有些退怯。 安芸熙面对姬雲时是横眉冷对,但面对众人时,却是和颜悦色:“众位,今年洪涝灾害不断,幸而大家抢收了些麦子,回到国公府,我一定会向祖父禀明实情。免租是不可能的,但减租是肯定的,大家都先回去,等着我的好消息。” 今年夏天雨水多,受涝的地方很多,若按往年的收成交粮,大家的年景就有些难熬。而庄主贾岩吝啬,为人奸诈,佃户们不敢指望他能为民请愿。如今有国公府的小姐开了口,大家不由的欣喜若狂,对她千恩万谢,高兴的走了。 只有姬雲站在原地,神色不明的看着她。安芸熙淡淡道:“人在做,天在看,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人算不如天算。” 如此惨败,姬雲竟然没有丝毫的羞惭之意,依旧是温文优雅,谦恭有礼的微微俯身笑道:“姬雲受教了,三姑娘无事就好,你多保重。”几句话说的温柔如水,情意绵绵,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安芸熙一眼,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他的笑容太过耀眼迷人,连巧莲看的都愣怔了一下,才醒过神转身跟随安芸熙进了庄子。但其余那些丫鬟却是痴痴地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姬雲英挺潇洒的身影,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安芸熙却懒的管,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就一把抱住了巧莲和疏影。前世,巧莲为了她吃了那么多苦,疏影也被人害死,现在她们好好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安芸熙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感谢老天爷。 巧莲和疏影两人被她紧紧地搂抱着,险些喘不过气来,但她们以为,安芸熙是为了躲过刚才的困境,所以欣喜,也就没说什么,任她抱着。 半响安芸熙才松开手笑道:“疏影,去吩咐厨房,今天多做几道菜,我们要好好的庆祝一番。” 巧莲十二了,疏影比安芸熙还小一岁,都是十来岁的孩子,闻言都高兴起来。安芸熙的心境虽然苍凉,但能重活一世,也分外的兴奋高兴。今世她一定要小心翼翼,避开姬雲,挽救国公府的命运,挽救自己的命运。 入夜,三人一直吃喝玩乐到了深夜才罢休,次日醒来,安芸熙横躺在床上,疏影睡在她脚边,巧莲就躺在脚踏上。好在是夏夜,三人也没有着凉,用过了早饭,安芸熙就带着巧莲两人出了庄院。 两个小丫头如出了笼的小鸟,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姑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为什么还要拿着笔墨纸砚啊。” 安芸熙故作神秘的道:“我们去找罪证。” 正值夏季,村庄上也是百花盛开,姹紫嫣红,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野花镶嵌在碧绿的草地上,引得蝴蝶在花朵上翩翩起舞。许多果树也成熟了,空气中充满了瓜果香甜的气息,远处蝉啼蛙鸣,还有许多孩童在林间嬉闹。看见安芸熙三人远远地避开,可是又不肯离去,躲在树后偷偷的看,待三人发现了,又大笑着一哄而散。 三人深受感染,心情也愉悦了许多,疏影还哼起了歌谣,清脆的歌声在乡间的小路上回荡。进入村庄,芸熙先选了一家村东头的一户人家,他们家人口众多,面对安芸熙的询问,支支吾吾的不肯多少什么。 安芸熙也不勉强,微笑着离开,转身去了较偏僻些的地方。一个低矮的院子,院外的柴薪所建的篱笆,房屋是粘黄土所建,虽然简陋,但房间里很凉爽。 这户人家只有一对中年夫妇,身穿灰色的粗布衣衫,但浆洗的很是干净,夫妻两个看起来都是很老实本分的庄稼人,看见外人,很是拘谨不安,不住的揉搓着衣角。 安芸熙的笑容和煦而温馨:“伯伯,婶子,我们只是路过的,口渴了,讨碗水喝。” 那妇人忙去厨房端水,那农夫将板凳连擦了几遍,才让她们坐下。安芸熙一边喝水,一般话家常:“伯伯,我们一路走来,许多地方都水涝不断,断了收成,你们的庄稼如何啊。” 一说到庄稼,两人登时轻松了不少,打开了话匣子,夫妻两个人抢着说:“哎,我们是租种安家的地,地里也遭了水,虽然抢收了些,但糟蹋了很多。那贾庄主不肯减租不说,还要按去年的老亏成。” 饶是安芸熙聪明绝顶,也没听明白,就皱眉问道:“什么是老亏成。” 两人是叹息声更沉痛:“安国公是苦出身,对于我们这些佃户很是照顾,租金只收四成。可是那贾庄主来了以后,就涨到了六成,这还不算,他还把田地周围的荒地也丈量在内,要我自己开垦,还照着良田收租。我们家人口少,根本就开垦不出荒地。即便是劳力多的人家,开垦了出来,因为地薄,也没什么收成。” 闻言,安芸熙清秀的眉宇紧皱,沉声问道:“你们家摊了多少薄地。” “两亩,人口多租佃多的人家摊的更多。” 贾岩不仅私自涨收租子,还把荒地丈量在内,这些田地根本不在账面上。那贾岩就私吞了一部分,孝敬二房一部分,他们刮取民脂民膏,供自己挥霍。平时还罢了,如此灾年,竟然还要压榨。 三人一上午问了许多家,大多都是这个情况,有的被欺压的很了,还不敢多说,但安芸熙也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她们要回去的时候,却碰见刚刚从一户农家走出的梁隆意主仆。看见安芸熙三人,他也有些意外,随即就嘻嘻笑道:“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不说了午后去河边见面,怎么你这么迫不及待的,现在就寻了过来,这么想念我。” 安芸熙撇嘴:“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东方在一旁拼命的咳嗽,忍笑忍的辛苦,宽厚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他们家主子一向是言语刻薄歹毒,被他调戏的女子,要不是掩面逃走,要不是哭得梨花带雨,像安芸熙这样毫不留情反击的少之又少,简直是凤毛麟角。 梁隆意似乎也觉得新鲜,竟没有发脾气,只是讥笑道:“惯会忘恩负义的小丫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上赶着巴巴的想要娶你。”说着极是嫌弃的扫视了一眼安芸熙小小的身板。 见梁隆意一针见血的说出姬雲的目的,安芸熙的脸色也有些难看,便岔开了话题问道:“你住在这里吗?” “嗯,我父亲以前的一个属下,打仗残了,住在这庄上,我也是因为瘟疫被爷爷赶出京城的,所以就住在他家。” “那他知道这个庄子上有没有,在我们安家租地的佃户?” 梁隆意鄙夷道:“你们庄子上的管家真黑心,把老百姓不当人,你看这周围的人家都被……”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安芸熙也惊得目瞪口呆,因为在梁隆意这一指之下,但凡视线所及,半个村庄上的人家都齐刷刷地跑进各自的家里,关上了门窗。一眼望去,偌大的庄子,瞬间竟然看不见一个人。 若只是人如此也罢了,看见他的狗都吓得叽咛一声,钻进了草窝里,瑟瑟发抖。十几条狗被人吓得乱窜的盛况,安芸熙从来没有见过, 梁隆意似乎觉得很没有面子,嘟哝了一句胆小鬼,也进院子去了。 东方这才敢笑了出来,安芸熙依然是闹不明白,皱眉问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东方忍住笑道:“主子到这里三天以后就是这个样子了。” 安芸熙可是知道梁隆意的威名的,但他小时候就有如此的杀伤力,连狗都吓得飞窜,这还是让她有些意外。能把没有什么智力的狗都吓得发疯,梁隆意还真是名副其实的小霸王了。 “他……他把这里的人都怎么了。”安芸熙还是纳闷的追问,那些人虽然消失的快,但芸熙也看清楚了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伤,行动迅速。梁隆意既然没有出手打他们,那是怎么吓成这个样子的。 第17章 乐极生悲 “这个庄子的人欺负南宫大叔是残疾,欺凌嘲笑他,还有人扬言要打断他没折的那条腿。大叔行伍出身,不愿和乡里的人一般见识。可是小太爷到的当天晚上就发飙了,辱骂大叔的几个妇人被剃光了头发,扬言要打人的那个人自己的腿被打折了。 村里的人不敢出面对付他,就教唆自己家的狗来咬。小太爷就抓住了一条狗,当场就把头砍掉了,他还把全村的人叫到空地上,当众把那狗剥皮,用火烤了吃。还说吃的狗肉多了,也不知道人肉是个什么滋味,然后全村的人和狗见到他就是如今这个模样了。“ 安芸熙三人愣怔了半天,才哄的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连眼泪都出来了。 梁隆意在院中听到他们的笑声,有些挂不住了,在院门口伸出脑袋道:“现在可是巳时了,你午后可是要去赴约的,如果你敢迟到,哼哼……”说完,冷笑了两声就又把头缩了回去。 如今知道了梁隆意整人的手段,安芸熙更加不敢惹他了,拉住巧莲和疏影的衣袖就跑走了 等回到庄子时,安芸熙已累得精疲力尽,却不敢歇息,草草地用了午膳就赶去了河边,她可不敢放梁隆意的鸽子。 到了河边,东方过来接了她们,梁隆意倒没有说谎,他寻的地方果然很适合钓鱼。那是河道的拐弯处,一块突兀的大石横旦在河边,聚拢起了一个大坑。 坑里的水没有河水那么湍急,许多鱼在里面缓慢地游动。因为洪水刚过,河里面的鱼很多,而且大而肥壮。 安芸熙看见那些鱼,就有些手痒,此时她才忽然想起自己的渔具昨天丢在河边了。可仔细一看,现在坑边河岸上摆放的渔具,其中一套就是自己的。 安芸熙不禁欢呼了一声跑了过去:“我的鱼竿怎么在你这里。” 慵懒的躺在大石头上的梁隆意讥笑道:“忘恩负义的小丫头,自然是我让人收起了啊,若是那小子找到你的渔具,你就百口莫辩了。” “谢谢你。”这次,安芸熙的语气倒很是真诚。 梁隆意却撇嘴道:“打住,过河拆桥的臭丫头,我可不敢当。” 安芸熙也不为意,从巧莲手里接过一个包裹,扔进梁隆意的怀中道:“你的衣服洗干净了,现在还给你。” 梁隆意把衣服拿出来,搭在脸上,遮住阳光,翻身睡了。安芸熙也不理他,径直去到河边的鱼竿前坐下,专心致志的盯着鱼竿和浮子。 等梁隆意一觉醒来,安芸熙已钓到了四五条大鱼,见他看过来,安芸熙显摆地拿起鱼篓给他看。 梁隆意讥笑:“会钓鱼算什么本事,能做出来才算好。” 安芸熙睁大了眼睛:“你……你会做鱼?”梁隆意用鼻子回答了她的话。 这条河大约宽有三丈多,河水深邃湍急,前段时间因为发洪水,河边多的是枯枝败叶。 东方为他们收集了些柴火,还将鱼宰杀清洗干净,梁隆意就在河边架起火堆烤鱼。他还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里面装满了调料,味道辛辣甘香,显然是很珍贵的调料。有些调料连高门大院的厨房中,都不会轻易出现,现在却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安芸熙和巧莲疏影三人却是无事可做,就瞪大了眼睛盯着鱼。梁隆意人虽然懒散,但烤的鱼的确好吃,外皮焦香,内力却滑嫩细腻。他将调料摸在鱼身上,还在鱼肚里塞了许多,味道鲜香辛辣入味。 几条鱼一人一条,片刻就吃光了,疏影还意犹未尽的将油乎乎的双手都舔了一遍,惹得安芸熙两人大笑。 疏影和巧莲被梁隆意高超的厨艺收买,再也不劝阻她中午偷偷溜出来了,反而还怂恿她。 于是,他们每天分工明确,安芸熙负责钓鱼,东方负责柴火。疏影和巧莲负责清洗,等梁隆意睡饱了起身烤鱼就大功告成,日子过的惬意而闲适。前世惨烈悲壮的往事好似距离的越来越远,远的安芸熙似乎都快忘记了。 当巧莲大惊失色的来禀报,出事了的时候,闲散了几日的安芸熙愣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低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巧莲跑的气喘吁吁的:“外面……外面来了许多难民,他们把庄子围起来了。” 安芸熙和巧莲到了大门口,走上门楼,俯首下望,果然见庄院外挤满了衣衫褴褛的灾民,大约有几百人之多。安芸熙虽然没有巧莲那么惊惶,但脸色也是阴沉如水。 安庄虽然距离京城不是太远,但因为道路闭塞,又是山区,附近没有什么县镇,很少有外来的人口经过。这么多的难民不到人口聚集的城镇,反而到了这偏僻,人烟稀少的庄园,实在是有些奇怪。 安芸熙俯首细瞧,见难民中有几十个身材高大强壮的男子,眼神异样,拿眼角余光不时的盯着身边的人,目露凶光。 见这些根本不似难民的人隐藏在人群中,安芸熙心中更是焦虑,但小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惊惶。贾岩却似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吓的要死,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三小姐,这……这可怎么办。” 安芸熙淡淡的盯着他,看了足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在贾岩胆战心惊的几乎要落荒而逃的时候。安芸熙才开口问道:“庄子里有多少家丁和小厮,全部都叫过来。” 等庄子上的男丁都齐时,安芸熙已叫人把庄里所有的利器都搜索了出来。因为庄院是务农为主,没有什么武器,只有几十把长予,几把匕首,还有许多镰刀。 安芸熙先上前拿起三把匕首,自己塞进怀里一把,剩下的两把给了疏影和巧莲。 常年安逸的务农生活让众人都有些懒散,看着乏着寒光的利器,都有些发怵,不约而同的看向贾岩。 贾岩咳嗽了两声,硬着头皮道:“三小姐,这是要做什么,外面都是难民,又不是土匪,我们……干嘛要拿这些武器。” 安芸熙凉凉笑道:“贾庄主交友广阔,也许门外的人会对你手下留情也说不定,但我们的性命只有一条,丢了可就没了。”她说完,才沉声面对众人道:“都拿起武器,如果有人敢朝你们动手,就要反击,出了人命,有安国公府在前面挡着。记住了,命只有一条,如果你害怕,如果你心慈手软,那死的就是你们自己。” 安芸熙说着话,但眼角余光一直留意着贾岩,见他不住的擦拭冷汗,脸色尴尬隐晦,不禁暗暗冷笑了一声。 见安芸熙说的郑重其事,众人再也不敢犹豫,毕竟自己的小命重要,便纷纷挑选自己顺手的武器。安芸熙还没有安排妥当,院门外面便传来了惊天动地的砸门声,众人惊慌失措的一起看向安芸熙。 安芸熙不过十一岁,个头娇小,还没有到他们的肩膀高,小小的身子站在人群中央,却好似中流砥柱一般。众人都信服的看着她,只因在巨变之下,大家都是惊恐慌乱,面色如土,可安芸熙依旧淡然恬静,小脸上没有丝毫惊惶的表情。 真实情况只有安芸熙自己知道了,她也早已吓的腿软,但残酷的现实却容不得她软弱。安芸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走上了门楼,望着门外密密麻麻的灾民,高声道:“乡亲们,我是这家的主子,你们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不要动手,砸坏了东西也于事无补,不如我们静下心来,好好解决一下你们面临的困境。” 院外正在砸门的人闻言停住了手,大声叫道:“我们快要饿死了,求小姐给碗饭吃。” “好。”外面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但安芸熙冷静的声音还是在喧嚣中格外清晰:“我们庄子可以开设粥棚,但前提是你们不能闹事,都远远地退开。我们会在中午和晚上施粥,如果你们胆敢闹事,此处距离京城可不远,自有官兵来处理,而且我们还会停止施粥,你们要三思而后行。” 安芸熙小小的身子高高地站在门楼上,微风吹拂着她的秀发和衣衫猎猎飞舞,好似要乘风而去。面对几百余名的流民,她面不改色,小脸严肃而端庄,气势逼人:“你们应该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安庄,是安国公的庄院。 我的父亲是陇西大将军安斌,我的兄长是前锋营参将安瑞靖。他们掌管兵马数十万,多年里不辞辛苦捍卫边疆,保家卫国。我想大家也早有耳闻他们的威名,不至于在此欺凌他们的家眷。” 她每说一句,众人就后退一步,等她说完,已全部远远地退开。安芸熙挥手示意打开了院门,十几个家丁手拿长予战战兢兢地走出门外,支起了粥棚。 第18章 危急时刻 看见他们搬了粮食出来,饿急了的灾民就蜂拥着想要上前,可看着那些家丁手中的兵器,还有依然高高站在门楼上注视着他们的安芸熙,都瑟缩着不敢再上前。 等米粥做好,分发下去,安芸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腿一软,险些摔下门楼,巧莲慌忙搀扶住她。走下门楼,安芸熙浑身无力的瘫倒着椅子上,有气无力的说道:“赶快派人去京城送信,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祖父,让他快做定夺。” 巧莲刚要走,安芸熙却又拉住她,谨慎的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派两个人去,分开走,若是有什么意外,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总会有一个人逃脱,去京城给祖父报信,来救我们。” 直到日落时分,京城也没有传来丝毫的消息,那些家丁护着几个胆大的仆妇走出庄园煮粥,只希望他们吃饱了,就不会闹事。 可惜事与愿违,他们中有许多人煽风点火,寻衅滋事。说什么米粥太薄,他们吃不饱,里面的人却在大鱼大肉。说他们是在危言耸听,这里根本不是安国公的庄院,而是朝中贪官污吏的,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 有个老人不过说了一句,那个小女娃不像是在说谎,如果是安国公的庄园,就不要造次,便被人暗中拉到一旁,痛揍了一顿。 那些人更加嚣张,说什么他们已是穷途末路,凭什么还要循规蹈矩。还抓住了安芸熙派去报信的小厮,说她派人到京城去通风报信,要带兵围剿他们。 既然没有了活路,不如就拼一把,进去抢些金银就回自己的家园去,饿疯了的灾民轻信了他们的话。那些人当众打死了报信的小厮,鲜红的血似乎更加刺激起人们心中隐藏的凶性,他们疯狂地拥挤着就向院门涌来。 安芸熙见情况不对,马上唤家丁和做饭的仆妇们回来,粮食和家什都不要了,可还是有两个行动慢了一些的仆妇被抓住,活活打死。 众人在院子里听到外面凄惨的叫声,不禁吓得瑟瑟发抖,胆小的丫鬟婆子吓得失声痛哭起来。 安芸熙的脸色也有些发白,但她强自忍住,厉声斥道:“哭什么,有用吗,都去挑一把趁手的利器。杀死一个够本,杀死两个你们就赚了,事到如今,我们也只有拼了。去把厨房里所有的油都拿里,架锅烧。” 大门被撞得呯呯直响,荡起了许多灰尘,疯狂的叫嚣声隔了院墙传来,却似乎在耳边响起一样。 众人都是胆战心惊,可是知道如果这些失去理智的人闯进来,他们根本就没有活路,只好强忍住恐惧,听从安芸熙的安排。 油烧滚了,从门楼里倾倒下去,外面顿时响起皮肉烧焦那滋滋啦啦的声音,还有那惨绝人寰的叫声,听的人头皮发麻。可是外面的攻击还是没有停止,安芸熙就吩咐扔下火把,点燃了泼洒出去的油,顿时,火光冲天,惨叫连连。 那些暴民不再围在院门前围攻,却是偷偷地爬上了院墙,家丁们就拿着长予对准爬上来的人,将人捅了下去。可是暴民的人数众多,而庄子里的家丁有限,渐渐地就有些支撑不住了。 安芸熙也急的满头都是冷汗,揪住几个刚才在外做饭的仆妇问道:“我让你们放在粥里的药都放了吗?” 几人异口同声:“都放进去了。” 安芸熙皱眉道:“那怎么还不倒?”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一阵哎哎的痛呼声,竟是有许多人肚子疼的在地上打滚,拉起了肚子。 庄子里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大家都大口的喘着粗气,有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 疏影不由问道:“小姐,你让她们在粥里放了什么药?” “泻药,他们拉的腿软,就没有力气来攻打我们了。” “小姐,你一早就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吗?” 安芸熙环视了四周一眼,低声道:“这些灾民十分可疑,他们可能是被人鼓动骗来的,里面有几十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不像是普通的灾民。” 疏影缩起了小脑袋,可怜巴巴的道:“那他们会攻打进来吗?” 安芸熙叹道:“我也不知道,但愿附近的村民看见火光,会赶过来相助。” 滚油泼在外面,烧伤了一部分人,也烧着了剁在院门外的柴垛。此时正在熊熊燃烧,冲天的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众人还没有缓过来气,就有人大声的惊呼道:“谁……是谁把门打开了,啊……救命啊,啊……”最后响起的是他的惨叫声,和利刃砍在骨肉上那令人牙酸的声音。 人们惊惶的呼喊声,骨碎肉裂,鲜血喷溅的声音,受伤倒地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众人乱成一团,有的跑着逃命,有的躲避,有些胆大的还在抵抗,惨烈的嘶喊声在庄园里回荡。 巧莲面无人色的跑了过来,叫道:“小姐,有人偷偷打开了大门,他们……他们闯进来了,见人就杀,怎么办?” 安芸熙咬牙,站起身拉住两人便向后院跑去。看着她跑的方向,两人都以为她在慌乱之下跑错了。 疏影急道:“小姐,这不是回我们院子的路。” 巧莲也有些焦急:“小姐,即使我们不回自己的院子,也应该去后门,逃出庄园啊。” 安芸熙脚下不停,只是沉声道:“相信我,现在我们的院子最不安全,贼人恐怕就是冲着我来的,而后门肯定有人把守,逃不出去的。” “那我们也应该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避,你……你为什么要到贾庄主房里去。” 现在两人都看出来了,安芸熙要去的方向就是贾岩夫妻的屋子。 “现在,只有他们的屋子是最安全的。” 巧莲和疏影虽然有些担忧,但拗不过安芸熙,只得跟随她快步跑进了贾岩的屋里。 外面刀光剑影,杀声震天,贾氏竟然悠闲自在的在房中用膳,膳食极为丰盛,有鱼有肉,还有酒。贾氏喝的面红耳赤,似乎心情很是高兴,可是看见安芸熙三人她就有些高兴不起来了,惊讶的问道:“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安芸熙冷笑:“你以为我们应该在哪里?” 贾氏吃惊的说不出话来,安芸熙却是毫不犹豫的从怀中拿出匕首对准了她的脖子,本来想要高声叫喊的贾氏顿时偃旗息鼓,颤声道:“你们要……要做什么?” 安芸熙咬牙切齿道:“我还要问你们夫妻想要做什么,胆大包天,竟然敢勾引外人来害自己的主子。开门揖盗,放那些暴民进来残杀庄子上的人,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一席话不但贾氏听了脸色发白,巧莲二人也吓了一跳:“小姐,是他们夫妻勾引的贼人,他们……他们竟敢这么做。” 安芸熙冷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些人丧心病狂,有什么不敢做的,把她绑起来。” 巧莲和疏影一同将贾氏结结实实地绑了起来,巧莲还拿了抹布将贾氏的嘴堵了个严实,塞进了柜子里。 她们主仆三人则躲到了床地下,贾岩身为庄主,剥削佃户,中饱私囊。他们的屋里陈设很是奢华,床榻宽大舒适,床底下的空间也很大,三人趴在底下并不拥挤。疏影还将桌子上的点心拿了进来,三人就着烛光草草的吃了一些。 外面的吵闹声更近,他们闯了进来,疯狂的寻找,箱笼家什摆设全部摔落在地,整个庄园一片狼藉。哐哐当当的翻找声,还有人的惨叫声,吆喝声,震耳欲聋。 安芸熙三人胆战心惊的趴在床下,她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都在微微地颤抖,手心里也满是冷汗。 一个时辰过去了,天色渐渐发灰,远处有鸡鸣的声音,应该是丑时。疏影和巧莲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可以坚持到黎明,坚持到周围庄子上的村民赶来相助。 可是安芸熙的脸色渐渐沉重,她从床底下爬了出来,站在窗户旁向外面观看,身子却小心的避开窗子,以免外面的人看到房中的人影。 巧莲也弯着挪到她身边道:“小姐,你在干什么,不如我们把灯吹灭吧,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 安芸熙摇首道:“不行,这里亮着灯,才能让人放松了警惕,如果熄了灯,只会更惹人怀疑。” 疏影小声嘀咕道:“小姐,你不是说这里最安全吗?” “安全也是有时限的,等他们找遍了庄子也找不到我们时,终会想起这里的,所以我们现在要离开。” 疏影拉紧了她的袖子,紧张地瑟瑟发抖:“小姐,外面太危险了,我们不要出去。” 第19章 生死关头 安芸熙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如果我们继续待在这里,就是坐以待毙了,不要怕,跟在我身后。” 巧莲大些,虽然也怕的要死,却鼓足了勇气,护在两人面前,三人悄悄溜出了贾岩的房间,顺着墙根向外走。 夜色晦暗,那些人虽然凶狠残暴,但对于庄子上的角落毕竟不是太熟悉,就给三人钻了空子,很快就接近了安芸熙的院子。 她的院子被破坏的最重,院门都被撞倒在地,还有许多人在里里外外的搜索。安芸熙忙拉住她们两人躲在暗处,将她两人护在身后,自己伸着头向外查看。 院中的人果然就是安芸熙看到可疑的那些人,他们显然没有喝施舍的粥,所以没有中招,依然动作迅速地在院中搜查。只是他们的脸上都涂抹了许多黄泥,看不清容颜长相。 一个身穿深蓝色布衣的高瘦男子屹立在院中,巍然不动,只是双眼犀利的扫视着四周。一队队的人回到了他的身边,低声禀报:“没有,没有……”所有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那蓝衣男子冷笑:“这么多人竟然找不到一个小孩子,我花了那么银子真是不值得。” 周围的人不服的嘟哝道:“可是我们都找遍了,根本就没有她的踪影。” “白天的时候,你们还见过她,难道她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可是,我们真的把整个院子都找遍了,都没有那丫头的踪影。” 蓝衣人的声音更冷:“如果你们找遍了,怎会找不到。肯定是你们偷懒,没有找……”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死死地盯着缩在一边的男子道:“你的房间找过没有?” 那个紧缩在后的男子被点了名,只得上前颤巍巍的道:“没有,奴才的婆娘在房中,不曾……”火把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竟然是贾岩,他带领着一伙人在庄园里找了遍,都没有找到,此时见到那蓝衣人盛怒,吓得发抖。 蓝衣人咻咻怪笑道:“好你个安芸熙,果然不凡,还不快去找。” 他们呼啦啦的冲去了贾岩的房间,院子里留守寻找的人就少了。安芸熙等到他们的身影走远,才敢继续向前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蓝衣人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三人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安芸熙的院子,她的院子被翻的乱七八糟,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三人小心的避开地上的东西,摸进了房里。 看着房间里的惨烈模样,巧莲不由忧虑的道:“小姐,看我们屋里被翻的这么乱,显然是您说对了,他们就是冲着你来的,那我们回到您的屋子不是正中敌人下怀吗?” 安芸熙叹道:“他们人多势众,又穷凶极恶的,我们那里是对手。只有抓住他们视线的夹缝,希望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能撑到援兵赶到吧。 刚才他们想不到我们敢躲在贾岩的房间,那么现在他们最疏忽的地方就是这里了,因为他们刚刚找过,而且以人之常情也会以为我害怕,所以不敢回自己的院子。但这里也不是很安全,只有拖一时算一时了,你们把匕首拿好了。” 蓝衣人赶到贾岩的房间,还是扑了空,众人将贾氏翻了出来。贾岩解开她身上绑着的绳子,抽开她嘴里的抹布,狠狠地用力拍了拍她的脸。 贾氏哎吆一声醒了过来,疼的叫唤,刚要开口责骂贾岩。眼角忽然瞥见这么多人出现在自己房中,不禁吓得闭上了嘴。 贾岩不耐烦的问道:“你可看见六姑娘了。” 贾氏点了点头道:“见到了,你们冲进院子的时候,她们就来了,我想要去报信的,可是她拿匕首逼着我,还把我打晕绑了起来,塞进柜子里。” 蓝衣人蹲下身子,拈起地上的一撮灰,放在眼前看了看,起身挪到床前,低头查看,里面的灰烬更多,踩踏的有些凌乱,床腿边上还有一碟没有吃完的点心。 蓝衣人怒极反笑:“好你个安芸熙,竟然如此聪明,你在粥中下了泻药,折损了我许多帮手。再反其道而行之的躲在贾氏的房中,看来你早已看穿了我的计划,小小年纪就如此了得,我怎能容你,呵呵……”说完,他呵呵冷笑,阴冷的笑声在寂静的夜晚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晦暗的天空渐渐发白,安芸熙的脸也渐渐发白,院中本来熙熙攘攘的,可忽然之间没有动静了,寂静如死。 安芸熙的双手因为紧张而轻悸,她努力放柔声音道:“疏影,我饿了,你去厨房给我找些吃的。”前世,疏影就陪着她枉死,今生怎能再拖累她。 疏影显然没有明白她的良苦用心,皱紧了小脸道:“小姐,刚才的点心你都没吃,怎么现在饿了?” 巧莲毕竟大了二岁,看安芸熙渐渐发白的脸,她就明白了。也笑着道:“刚才小姐是紧张的,现在没事了,自然觉得饿了,快去吧。” “巧莲,疏影年纪小,她一个人去会害怕的,你……你陪她一块去吧。” 巧莲垂首,掩去眼中的几欲夺眶而出的眼泪,颤声道:“厨房又没有多远,疏影一个人去吧,我在这伺候小姐。” 疏影再傻,看两人的样子也明白过来,绷紧了小脸道:“我不去,干嘛要我独自去逃命,不管怎样,我们也要在一起。现在已到了寅时,我们再坚持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就没事了。” 安芸熙见劝说不动两人,就放弃了,让她们两人钻到床下,自己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门后,艰难地爬了上去。双手紧紧握住匕首,眼睛透过门缝盯着外面的情景。 寂静过后,便传来一阵瑟瑟的声音,安芸熙的院子太乱了,地上乱七八糟的。即便再小心,也会踩到杂物,发出声音。 十来个人小心翼翼的摸进了她的院子,一间间地仔细寻找,那蓝衣人站在院子中间,一动不动,只是眼睛四下的扫射。 一个人终于摸到了安芸熙他们所在的房间,他轻轻地推开门,跨进了房内。 安芸熙摒住呼吸,只等他双脚都踏入室内,才从椅子上扑下,手中的匕首狠狠地刺入他的脖子。 安芸熙现在毕竟年幼,身单力薄,根本没有什么力气。即便握有锋利的匕首,但对于彪悍的成年人来说,还不足以构成威胁。 所以她才高高地站在椅子上,不管人再强壮,但脖子都是最脆弱的地方。安芸熙从椅子上跃下,对准那人的脖子,用尽全力狠狠地刺下。 那人受此重击,倒在地上,咽喉发出咯咯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安芸熙也摔倒在他身上,她毫不犹豫的拔出匕首,又狠狠地刺入,温热的血喷溅在她的身上,脸上。 此时,安芸熙才知道害怕,在地上倒退着挪开数步,再也不敢上前。那人伸长了沾满鲜血的手,想要抓她,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血迹,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安芸熙拼命地蜷缩起自己的身子,即便那人已是强弩之末,她也不敢再动手了,她所有积攒的勇气刚才都用光了。 外面观察的蓝衣人首先发现了异常,他挥手让大家聚集在一处,缓缓地走向半敞的房间。 几个火把将房间里照得的如同白昼,众人看的很清楚。一个魁梧的七尺汉子,浑身是的血在地上蠕动。他的喉咙发出嘶嘶的声音,却无法叫喊,无法说话,血争先恐后的从血肉模糊的脖子上涌出,在地上流了一大片。 安芸熙安静的站在他面前,静静地注视着破门而入的人,小脸上没有惊恐,没有慌乱。小手中拿着的匕首还在向下淌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滴答声。 其实安芸熙的身子都已站不稳了,只有依靠着身后的床,才能站直身子,但如此已使那些心狠手辣的汉子发怵。 一个年仅十来岁的小女孩,手无缚鸡之力,可是却杀死了一个七尺男儿,怎不叫人心惊。她只有十来岁,却让他们这些惯走江湖的草莽汉子找了半夜。 原先绝想不到她会躲到帮凶的房间,可她偏偏躲在哪里,现在他们觉得她绝不敢躲回自己的房间,可是她偏偏就在自己的房间。这样小小的年纪,这样的玲珑剔透的心智,让这些刀口舔血的汉子都有些胆寒。 安芸熙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呯呯乱跳的心,沉声道:“我是安国公的嫡亲孙女,我父亲是陇西大将军安斌,我兄长是前锋营参将,如果你们杀了我,安国公府岂能轻饶了你们。穷极一切也要将你们绳之以法,不但你们自己难逃一死,便是你们的亲人也要受牵连,请你们三思而后行,若是为了财帛,我可以让祖父给你们。” 那些粗鲁的汉子简直说不出话来,便是他们这些常年闯荡江湖的人,面对生死关头,恐怕也做不到如此冷静,侃侃而谈,陈述其中厉害,循循善诱。 第20章 劫后余生 那蓝衣人也是怔愣了半天,才拊掌道:“好,好,好,连我几乎都舍不得杀你了。” 安芸熙瞪着他道:“你是谁,我和你有什么冤仇,如此处心积虑的利用灾民,连累这么多无辜的人,只为了杀我,我安芸熙何德何能,让阁下如此费心。” 蓝衣人笑道:“开始,我也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现在我才知道真是小瞧了你,动手,用枕头捂死她。” 那些人有些胆怯,互相的望着,不敢动手。那蓝衣人见此冷笑道:“事到如今,还有你们后退的余地吗,只要杀了她,我们马上撤走,有谁能查到你们的头上。所有的事,我一力承担,马上动手。” 他们还没有行动,床下被安芸熙用腿脚阻拦的巧莲和疏影两人,却不管不顾地爬了出来,双双挡在她的面前,虽然吓得瑟瑟发抖,却不肯退开半步。 本来还在犹豫的人,上前甩开了两人,将安芸熙按在床上,用枕头死死地压住她的头。 疏影和巧莲嘶声叫着上前想要阻拦,被两个大汉一人抓住一个,死死地捏住了咽喉。安芸熙毕竟是国公府的千金小姐,那蓝衣人还吩咐过要用枕头捂死,即便他不说,他们也不敢看安芸熙的脸。 毕竟地上被这个小女孩捅的人还躺在地上苟延残喘,还没有咽气。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的他们眼都红了,却还是不敢轻易地和安芸熙那双清澈的眼睛对视。 安芸熙剧烈的挣扎了一会,手脚便停顿下来,枕头死死的压制在她的头顶,无法呼吸,她的头脑渐渐昏沉。心中却是极其不甘心,自己好不容易获得重生的机会,想要摆脱国公府倾覆的命运,但最后自己还是落得枉死的下场,还连累了疏影和巧莲。 安芸熙不禁又开始拼命地挣扎,但她身单力薄,哪里能挣脱的开,她的眼睛渐渐发黑,头脑昏昏沉沉的。胸腔因窒息而艰涩疼痛,好似要炸开一般…… “嗤,嗤,嗤……”利刃入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但安芸熙早已顾不得了,她只觉得头上按压枕头的强大力道忽然消失了。新鲜的空气涌入她的鼻端,她贪婪的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有人动作迅速地掀开了她头上的枕头,梁隆意的俊脸出现在她的眼前。他的脸上虽然还挂着满不在乎的笑容,但目中却满是庆幸的神色,他嘻嘻笑道:“你没事吧。” 安芸熙没想到梁隆意会在这危急时刻,出现在她面前,救了她的性命。她不由脱口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梁隆意依旧没心没肺的笑道:“我来凑凑热闹,这么好的戏,怎么着我也该捧捧场。” 梁隆意就有本事,在别人感动万分的时候,一句话说的让人想要揍他。 安芸熙也不想再和他说话,挣扎着起身,想要去查看疏影和巧莲,两人却抢先跑过来扶起了她。疏影两人的脖子上明显被掐出了青紫的痕迹,脸色苍白,但幸好没有性命之忧。安芸熙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们,主仆三人劫后余生,抱头痛哭。 梁隆意不满的撇嘴道:“怎么说,我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怎么就没有人抱我一下呐。” 一句话成功的将三人满腹悲痛化为了哭笑不得,安芸熙这才有功夫去看房间里的情况。 本来就凌乱不堪的房间此时更是一片狼藉,地上不但被她刺死的人还在,又倒下了几具尸体,正是刚才对三人下手的几个汉子。他们的脖子一侧被几柄飞刀刺中,虽然没有流多少血,但刺中的部位却是致命的。 其余的人被东方和一个左腿瘸了的中年男子,逼出了房间,在院子里撕打。 东方武功高强,但毕竟双拳难敌四腿,那中年人的武功也不弱,最然残疾,但一把大刀也舞得霍霍生风,浑身都散发着在沙场久经历练的杀伐之气。二人脚下已倒下了数人,但剩下的人都已闻风而来,足有三十多人,厮杀声震天。 如此危急时刻,梁隆意脸上还挂着笑意,只是眼神有些凝重,低声道:“我们先逃出去。” 三人跟在他身后,避开撕打的众人,溜到了大门口。一出大门,安芸熙就愣住了,外面还留有三四个人看门不说。昨晚中了泻药的人也被鼓动的跃跃欲试,围在院门外。 看门的几人看见她,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即就反应过来,大声叫道:“乡亲们,就是这个心肠歹毒的女子,在粥里下毒,要毒死你们,快抓住她,她……” 不等他说完,梁隆意伸手从腰带中抽出一柄软剑,快若闪电地刺出,一剑刺中他的咽喉,他未说完的话卡在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 那人重重地倒在地上,鲜血四溅,染红了他身下的土地,也染红了其余几名匪徒的眼,他们拔出刀围住了梁隆意。 梁隆意的武功也不弱,但他毕竟也只有十三四岁,身量不足,力气也无法和对手相比,只有依仗着利剑和灵活的身形与他们周旋。 见死了人,那些灾民更加的气愤,就想上前抓拿安芸熙。疏影和巧莲死死地护在她的面前,安芸熙却推开她们,面对众人道:“乡亲们,我不是故意要在粥中下药的,是他们设计骗了你们来,要趁机对付国公府,我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 我也没有下毒,只是一些泻药,让人无力为非作歹而已,你们不要再被他们利用了。他们昨晚闯进庄园,见人就杀,还要抓我,他们是土匪,不是良民。” 众人却越逼越近,有人大呼道:“我们凭什么还要相信你……” 梁隆意见状退后,把剑挡在她们面前,怒道:“你们这么多人欺负几个小女孩子,是何道理。她可是国公爷的嫡亲孙女,你们抓住她意欲何为,难道就没想想后果吗,不要再被这些歹人利用。他们若真是灾民,怎会随身配着刀呐。” 那三人中一个伤的很重,两人扶着他叫嚣道:“我们拿刀只是为了防身用的,乡亲不要再被他们蛊惑。他们这些官宦子弟心肠歹毒,不但出手杀人,还要毒害你们,别信他们。” 梁隆意的手臂也受了伤,鲜血淋漓,但他依然坚定的站在她们面前,没有让开半分。见灾民越来越近,安芸熙不由沉声道:“你……你还是离开吧,此事和你没关系。”以梁隆意的武功,想要打败他们不容易,但想要逃走应该是轻而易举的。 梁隆意却满不在乎的叫道:“你以为我小太爷是那么不讲义气的人。” 千钧一发间,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大声的叫喊,安芸熙透过人群看到各村的村民快速地跑来,他们密密麻麻的身影沐浴在晨曦中。 他们高声叫喊着住手,快速地跑来,跑在最前面的竟然是姬雲。他冲到安芸熙的面前,看见她身上满是血迹,不禁紧张的问道:“你受伤了。” 看见他,安芸熙心中真是五味陈杂,分不清是什么,但她本能的摇了摇头道:“不是我的血,是别人的。” 姬雲松了一口气,欣慰的笑道:“我看见你们庄子上着了火,就连夜去别的村里叫人,耽搁了一些时间,幸好来得及,你没事就好了。” 在安芸熙的印象中,姬雲向来是沉稳淡定的,如今竟然有些语无伦次,显然是真的心慌意乱。安芸熙不知该说些什么,别过了脸,不去看他。 两股势力对持,虽然各个村里来了许多人,但还是没有灾民们多。但胜在人强马壮,不是忍饥挨饿多天的灾民可以相比的。 但蓝衣人带着那些匪徒追了过来,形势立马就倒转了,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手中拿的大刀上沾满了血迹,杀气腾腾,胆小的村民就有些胆怯了。 东方扶着受伤的中年人也走了出来,但他们两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已无力再战。 两股人马对持,蓝衣人环视了四周一眼,微微笑道:“大家都不要紧张,我们只要安芸熙那个丫头,她不仅哄骗我们,还在米粥里下毒,想要毒死我们,只要将她交出来,我们马上就走,绝不会伤害你们。” 安芸熙咬牙就要上前,若只是牺牲自己,可以免去一场屠杀,她何乐而不为。疏影和梁隆意抓住了她的右臂,巧莲和姬雲抓住了她的左臂,被四个人抓住,安芸熙再难移动分毫。 蓝衣人见状上前两步,刚要再煽动几句,却听到一阵猛恶的破空声。一只长予呼啸而来,即便蓝衣人退的快,他的头发也被猛烈的罡风吹拂的高高扬起。长予的利刃擦过他的脸,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泌泌而出。 那长予去势尤不停歇,呼啸着从两股人马中间穿过,众人都慌忙退后。那长予穿过人群,重重地刺入迎面的一颗树干上,碧绿的树叶被震落了许多,纷扬而下,如落雨缤纷。 一阵爽朗是声音远远传来:“你以为我们安家是庙会啊,想来就来,你以为我们安家的小姐是草啊,想要就要。” 第21章 美男齐聚 声音本来还很远,但话音刚落,那人也随即落在了人群中间。十□□岁的少年,长身玉立,气宇轩昂,浑身都散发着刚猛的气息和无边的杀气,在空中蔓延。 人们看着面前杀气纵横的少年,都忍不住后退,安芸熙却上前扑到他怀里,抱住他的脖子嘤嘤的哭起来。 她忘了面前还有数百人,她忘了姬雲和梁隆意也在看着她,她忘了所有,只是紧紧地抱住他痛哭,似乎稍微松开一些,他就会消失不见。前世哥哥战死在沙场,他们都没有见到最后一面。今生还能相见,而且是在如此危急的时刻,兄长从天而降,解救她与水火,安芸熙悲喜交加,哭的像个孩子。 别人都看傻了眼,只有梁隆意不满的叫嚣道:“这不公平,为什么我们辛苦了半夜赶来救她,就什么都没有,这个最后跑来捡便宜的,反而投怀送抱的。” 疏影咯咯笑道:“那是我们家大少爷,是小姐的哥哥。”见安瑞靖来了,那肯定是没有危险了,疏影不禁开心的笑了起来。昨天晚上真是吓死人了,大少爷来了就没事了。 一队官兵随后而来,迅速地守在关键位置,既能防守,又便于进攻。他们显然是跟随安瑞靖从边关回来的,虽然身在后方,但还是本能的把作战的那套搬了出来,不敢有丝毫懈怠。 梁隆意虽然不屑的撇嘴,但眼神却有一丝激赏闪过,他嘻嘻笑道:“哎,你们兄妹亲热完没有,那人跑了。” 安瑞靖犀利的眼神扫过远处急急逃窜的蓝衣人,没有动作,甚至也没有吩咐自己的属下去追。而安芸熙根本就当没听见,昨天第一次见那蓝衣人的时候,她只是觉得熟悉,当时距离太远,而且夜色晦暗看不清楚。 后来那蓝衣人认为安芸熙死定了,而出现在她的房间时,安芸熙已经认出了他。 安瑞靖松开安芸熙,伸出大手给她擦去脸上的眼泪,含笑道:“没事了,哥哥来了,没事了……”说完,他看向梁隆意笑眯眯的道:“这位小兄弟是谁,我们也亲热亲热。”说完,搂住了他的脖子。 梁隆意的身材英挺笔直,个头也很高,几乎到了安瑞靖的耳朵处,可是却没有他那么健壮。被他用力搂住了头颅,勒的不住咳嗽,却无法挣脱。 安芸熙见梁隆意的脸都瞥红了,吓得连哭泣都忘了,慌忙道:“哥哥,快放开他,他……他是梁王的孙子。” 见安芸熙紧张万分的样子,安瑞靖不由迟疑的问道:“京城那个小霸王。” 安芸熙有些同情的点了点头,安瑞靖慌忙松开手,还殷勤地为梁隆意整理好被自己弄歪的衣领。一边正色道:“赵宇,还不快过来瞧瞧,这位小哥受伤了,赶紧给他包扎一下。”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自去处理善后了。 梁隆意等喘过气来,才怒气冲冲的问道:“安芸熙,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安芸熙赔笑道:“你忘了我们两家是世交,你忘了我们的祖父可是一起并肩战斗过的好兄弟,你忘了我小时候见过你。”说完,也不看他,跑向安瑞靖,一边叫道:“哥哥,我来帮你。” 梁隆意气得倒仰,怒喝道:“你们兄妹给我等着。” 赵宇却是满脸含笑的将他拉走了,殷勤地给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口。 安瑞靖到来,安芸熙就彻底的放松下来,一切都有兄长处理,她不用再强装坚强的自己去应付了。蓝衣人跑了,但他手下那些匪徒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全被侍卫抓住,关押了起来。 安瑞靖的处事风格很是干脆利落,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自己的属下去庄子里把昨夜惨死的下人们的尸体抬出来,全部摆放在众人的面前。 血淋淋的尸体远比任何东西都有说服力,那些灾民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利用了。呼啦啦的跪了一大片,一起高呼道:“官爷,我们是被他们骗来的,我们没有杀人,官爷饶命,饶命啊。” 安瑞靖的侍卫不仅将院内的尸体搬出,还把许多躲起来的下人都找了出来。他们压制了几个浑身是伤的匪徒,还有鼻青脸肿的贾岩夫妇,手中紧紧握着许多稀奇古怪的利器,任侍卫们如何规劝,都不肯放下。 直到到了庄园外,看见安芸熙,他们才放松下来,一个个兴奋的将几个匪徒押到她面前道:“三小姐,我们抓住了几个匪徒,还抓住想要逃跑的贾岩,是他们夫妻私自打开院门,放匪徒进来杀害我们的。” 安芸熙虽然惊魂未定,但还是强笑道:“你们做的很好,只有勇敢才可以保护自己,保护你想爱护的人。好了,现在把武器放下吧,大少爷来了,没事了。” 众人这才欣喜的笑着放下手中,无法称作武器的利器,上前给安瑞靖见礼。 安瑞靖的部下因为长期受熏陶,做事风格和他很相似,雷厉风行,日出之前,就把整个庄园内外收拾的妥妥当当。尸体都拉去掩埋,血迹也冲洗的干干净净。 庄园里的下人也受了感染,动作迅速地把匪徒翻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归置到原位。村民们也帮忙收拾,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若非烧的漆黑的大门,几乎已无法看出昨夜的惊险和惨烈。 最高兴当属院子里的丫鬟了,优雅俊美,温润如玉的姬雲,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的安瑞靖,玉树临风,桀骜狷狂的梁隆意,各色美男齐聚。若不是昨晚死了人,怕是她们早已按耐不住春心荡漾了。 巧莲去服侍安芸熙沐浴更衣,疏影就被众人团团围住,她绘声绘色地将昨夜的惊险历程告诉给大家,还扬起脑袋,让人们看清楚自己脖子上青紫的淤痕。 安瑞靖听到那些人想要捂死安芸熙时,硕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桌子上,将上面茶杯都震得跳动了起来。他咬牙切齿的骂道:“早知道应该抓到那个臭小子,如此的心狠手辣,连自己的……” 安芸熙及时的出现,及时的截口道:“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哥哥不要乱说。” 安瑞靖犹自气愤不已:“可是……” “我这不是没事吗,昨天幸亏小太爷及时赶到,要不妹妹就见不到兄长了。”安芸熙可记得刚才梁隆意的臭脸。 可是她如此的甜言蜜语,梁隆意依然不高兴的仰着头,冷哼了一声,一副爷我正生气,不要理我的模样。 安芸熙真的不再理他,而是转首去看望他身边的中年人,含笑道:“这位就是南宫大叔吧,昨天真是多谢你了。” 南宫元憨厚的笑道:“我一个又老又没用的瘸子,也没帮上什么忙,有什么好谢的。” 安芸熙亲自给他续了茶水道:“大叔谦虚了,若不是你和小太爷还有东方大哥及时赶到,芸熙性命休矣。我无以为报,反而还有一件事想求您老,望您成全。” 梁隆意怪叫道:“南宫大叔不要答应她,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地跑来帮她,没有谢礼就算了,还要给她做事。” 安芸熙只当没听见,依旧含笑道:“大叔,你看我们这个庄园也没有合适的人照看,您老武艺高强,又是这片土生土长的老人,对于安庄比较熟悉。芸熙想要劳烦您老辛苦一些,过来给我家照看着庄子,等回了京,我一定到梁王府去给老王爷请安,请他老人家给个脸面。” 南宫元腿瘸了,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家里没有人照顾,还受乡里欺凌。他虽然也是在战场上杀出来的,但也不能把那些手段拿出来对付自己的乡亲,所以在村里生活比较困难。 安芸熙如此行事,即抱了恩,给了他体面安稳的生活,也给安庄找到可靠的管事,一举三得。南宫元推辞不过,只得应了,连一向吹毛求疵的梁隆意都罕见的没有开口。 别的还好处置,那些灾民却难以安置,连安瑞靖都有些头疼。安芸熙却是有条不紊的,吩咐厨房不停的做饭做菜,在庄园外摆起了酒席,请前来相助的乡亲还有灾民一同用膳。碗不够,就着锅吃,筷子不够,就将细小的木棍折为两截,凑合着用,倒也吃的高兴。 等大家酒足饭饱,安芸熙才走出来对众人道:“今年水涝是天灾,我们大家应该一同共渡难关。你们可以留下来,但我有言在先,安家的庄子再大,也养活不了这么多的闲人。 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们中间的青壮劳力去砍树,自己建造房屋。开垦荒地栽种粮食,我们庄子一天提供两餐,大家一起努力,度过饥荒。等到明年开春,你们想要回自己家园的,我们会给些盘缠,愿意留下来的,安庄也欢迎。但是若有人好吃懒做,寻隙滋事,就别我不客气,请他立马走人。” 安芸熙说完,灾民们欢声雷动,一起跪下连连叩首。灾荒之年,连官府都无能为力,饿死的不知其数。安芸熙肯施舍出这么多的粮食,安置这些灾民,大家都是感恩戴德。 第22章 春光外泄 安瑞靖也在暗中朝她伸出了大拇指,安芸熙微微一笑接道:“以后,安庄有这位东方大叔看管,他可是从前线下来的,这条腿就是被敌军打伤的,他可是从死人堆里出来的。以后你们若敢继续为非作歹,不服管教,东方大叔拿出了雷霆手段,那你们可不要怪我这个主子的不体恤下情。” 众人一起欢呼,不但灾民们高兴,连附近的百姓也很是开心。那贾岩心黑手辣,暗中盘剥他们,如今换了稳妥的管事,那他们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一顿饭吃的宾主尽欢。 安芸熙觉得有些疲倦,就想回去休息,却看见姬雲一旁候着她。 俊美的少年静静地站着,身后是苍翠的青山绿树,微风轻拂,将他的额前碎发和衣衫吹拂的轻轻飘荡。 他静静地望着她,眼神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玉,黑色长发垂在两肩,泛着幽幽的光芒。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你要走了。” 姬雲永远都是聪明而敏锐的,见安芸熙如此紧锣密鼓的安排,就看出了她的用意。 安芸熙轻嗯了一声,见她不愿多说,姬雲也只是微微笑道:“我们还会见面的。”说完,就对她轻施一礼,转身离去。 安芸熙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安瑞靖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幽幽笑道:“没想到这山沟沟里竟然出了这样神仙一般的人物。”他嘴上都是赞许之言,但眼神却有些担忧之色。 安芸熙也幽幽道:“哥哥,如果我要你派两个人去杀他,你会同意吗?” 安瑞靖本来担心年幼的妹妹会被姬雲所吸引,却没想到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不由一愣,半响才道:“别胡说,小小年纪就喊打喊杀的,怎么说他昨天半夜去游说附近的村民来解围,也有些功劳,就算是他……他不和你的心意,也不能过河就拆桥。去……回去准备一下,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安芸熙自然明白兄长多半是以为自己心仪姬雲,而姬雲以为她是小孩子心性,就拒绝了她。她恼羞成怒,所以才想要杀了他泄愤。 安芸熙也不想多做解释,转身就走,走在半道时却在一个上了年纪的农夫身边停下,见他周围没什么人,就轻轻在他身旁坐下。 那老者见到她,想要起身行礼,安芸熙微笑着示意他坐下,轻声道:“我是有些小事想要询问,请您老人家不吝赐教。” 来者呵呵笑道:“小姐有什么要问的,尽管问,小老儿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人家对姬雲熟悉吗?” 听闻安芸熙是打听姬雲的事,老者的心思和安瑞靖一样,以为是小女孩动了心思,毕竟像姬雲那样俊美的少年,的确是人见人爱。他便呵呵笑道:“熟悉,他们家是村里的老户了,他父亲活着的时候,也租住你们家的地。还会些木匠手艺,他婆娘原先是在京城里大户人家伺候的,后来怀了雲哥就回来了。 一家人的日子在附近也是数得着的,而且雲哥生下来就好看,雪娃娃似的。人也聪明,长大了读书也好,小小年纪就是举人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那姬雲一直都在家里吗?”安芸熙怎么也想不明白,姬氏那样浅薄无知的人,怎么能生出那样绝代风华的姬雲,能培养的他那么聪明睿智,能熏陶出那么深沉的心机谋略。 老者摇首道:“那倒没有,雲哥五岁的时候,有一个学子路过,见他资质非凡,就把他带走入学了。后来一直没有回来,他父亲去世都没有回来奔丧。” 安芸熙皱眉道:“那他是什么时候回来,因为什么要回来?” 老者沉思道:“他是一个多月前回来的,至于为什么我不知道,按说他家里也没有什么事,母亲正值盛年,家里还有一个年幼的妹妹,人口简单,不像我们家有那么多糟心的事。”安芸熙可不想听他诉苦,就起身道谢后离开。 第二天,安芸熙起了个大早,前去寻找安瑞靖启程,却没想到安瑞靖竟然倒下了。看着昨天还生龙活虎的哥哥,今天就像是个病猫似的,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她不禁有些懵了。 伺候安瑞靖的侍卫看安芸熙的眼神,分外诡异,看的她浑身发麻。她就截住端药进来的赵宇问道:“我哥哥他到底怎么了?” 赵宇也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才道:“昨晚,大人拉了一夜,我们查出他……他是饭食中被人下了泻药,就是三小姐你……前夜用的那种。” 安芸熙瞬间就明白,为什么哥哥的侍卫那么看自己了,她慌忙摆手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没有……”说到此,她忽然想明白了,转身就走。 安芸熙怒气冲冲地冲进梁隆意的房间,因为南宫元身体不便,安芸熙为他单独安排了一个院子,受伤的东方和梁隆意都住在这里。 可没想到,东方正在给梁隆意换药,而他坐在被窝里,上身没有穿衣服。梁隆意看着消瘦,但□□的胸膛已块垒分明,肌肉隆起,蜜色的肌肤在晨辉中乏着润泽的光芒。 安芸熙吓得顾不上愤怒了,忙转过身子,梁隆意也快速地揪高了被子,不满的叫道:“大清早的,你不睡觉跑我这里做什么,进来也不敲门,没礼貌的丫头。” 他做了坏事,还态度嚣张的贼喊捉贼,安芸熙连羞涩也顾不上了,转首狠狠地瞪着他道:“你为什么在我哥的饭菜里下药。” 梁隆意似乎才想起这个事,嘿嘿笑道:“能把你气成这样,看来安瑞靖昨天晚上中招了。” 安芸熙怒极反笑,指着他怒道:“这里可是我家,你在我们安家的地盘上就敢撒野,梁隆意,你……你给我等着。”她说着,贼兮兮的笑着转首叫道:“巧莲啊,去把院子里的丫鬟都叫来,你没看见小太爷要换药吗,让她们都来伺候,顺便还可以……欣赏一下美色。” 梁隆意拽紧了薄被,气急败坏的叫道:“安芸熙,你个死丫头,你敢……”可是他还没有骂完,安芸熙早已跑的没影了。 梁隆意也顾不上换药了,手忙脚乱的穿上了衣服,虽然没有了春光外泄之忧,但被众多垂涎已久的丫鬟,围绕着的滋味也不好受。 梁隆意暴跳如雷,可是找遍了整个庄院也没找到安芸熙,第三天一大早,她就和安瑞靖溜了,带领人马回了京城。梁隆意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几乎将他住的院子都砸了。若不是南宫元任了安庄的管事,恐怕梁隆意就要把安庄给连锅端了。 清晨出发,回到京城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马车在国公府的朱红大门前停下。早已在前院眺望的林氏就快步迎了出来,一把抱住安芸熙上下左右的瞧看:“芸熙,你没事吧,可吓坏娘了。” 陪伴在她身边的孔嬷嬷看着安芸熙红扑扑的小脸,也很是欣慰的笑道:“六小姐没事就好了,这一段时间,夫人是寝食难安,整天的求神拜佛,只求您的病能快些好。若不是老奴拦着,恐怕夫人早把一大家子抛下,跑去安庄了。” 安芸熙笑道:“嬷嬷辛苦了,我的病早好了,只是庄子上山清水秀的,好玩的地方多,就舍不得回来了。” 林氏疼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这孩子看着瘦了。” 安瑞靖见林氏在大门外就和安芸熙,母女亲热起来个没完,终于忍不住道:“母亲眼中只有妹妹,都没有我这个儿子什么事了。” 一见面,林氏就抱着安芸熙问长问短,没顾上看儿子一眼,被他说穿,有些讪讪的道:“你多大了,还和自己的妹妹争宠。” 孔嬷嬷失笑道:“大少爷亲自跑去接六小姐,辛苦了,夫人早已吩咐了厨房做了你们爱吃的菜,还是赶紧进去吧。” 林氏也赶忙道:“是啊,赶紧进去吧,别让你爷爷和一家子久等。” 大厅里,一家人竟然都在,因为安芸熙病愈回归,也因为安瑞靖从前线回来,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安庄,如今一家团聚,安国鸿就把二房和三房都叫了过来。他们等候了良久,自然是没有好脸色,可是碍于颜面,都强作笑容的招呼。 二夫人蒋氏和三夫人秦氏更是准备了礼物给安芸熙,庆祝她大病痊愈,安芸熙笑着接了礼物,回礼谢了两位婶娘。二夫人身材较矮,又人到中年,难免发福,圆圆的脸笑眯眯的,倒很是和蔼可亲。她一向吝啬,这次竟然拿出了一整套的红宝石头面给安芸熙,安芸熙心知肚明的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第23章 一家团聚 蒋氏育有二女,长女安若梅性子清冷高洁,喜爱素色的衣服,平时又冷若冰霜的,倒真有几分梅花清丽雅致的模样。幺女安文淑即不文静,也不淑良,性情骄纵蛮横。身材也随蒋氏小巧玲珑,长的倒也眉清目秀,亭亭玉立,只是和冰清玉洁,如花似玉的安若梅一比,便不足一提。 更别说和容貌出众的安芸熙相比了,她平时就对芸熙恨之入骨,今天见自己的母亲把那么珍贵的首饰给她,安芸熙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便有些按耐不住的道:“不过是生场病回来,搞的跟什么似的,让一家子都在这等你,还好意思摆脸色。” 安芸熙只笑了笑,便微微俯身浅施一礼笑道:“让婶婶和姐姐们担心了,芸熙在这里给你们赔个礼。” 安若梅离的近,便将她拉起道:“妹妹病刚好,还是不要劳动了,我们都是一家人,那那么多礼数。”说完,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荷包递给她。 那荷包是用月白色的锦缎所做,上面刺绣着一棵红梅树,斜倚在荷包的一侧。红白相间,绣工精美,倒很是别致,荷包里还装着花瓣,一阵阵梅花清幽的香气沁人肺腑。 安芸熙欣喜的当下就挂在了自己的腰间,和她浅黄色的衣衫很是相配。荷包虽然不贵重,却是安若梅一针一线亲自绣的,安芸熙很是欣喜,连声道:“芸熙很喜欢,谢谢姐姐了。” 安若梅难得的露出一丝微笑,握住安芸熙的手道:“也不值当什么,只要妹妹喜欢,姐姐以后天天给你做。” 安芸熙脸上笑的开心,心中却在暗暗叹息,也不知过了今夜,安若梅还愿不愿意给自己绣荷包了呐。 安家兄弟姐妹六人,大房里有安芸熙和安瑞靖二人,安斌常年固守边关,虽然不常回家,但身边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姨娘。 二房安铭除了正室蒋氏外,还有三房姨娘,蒋氏生了两位嫡女,唯一的儿子安瑞良是周姨娘所出。三房安源只有一个儿子安瑞文,他没有入仕,倒是经商的好手,安家的生意几乎都是他在打理。因为膝下只有一个儿子,安源这些年抬进来好几房姨娘,也无济于事,唯一的儿子还是个书呆子,平常只知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即便安芸熙死里逃生大病初愈,他也只是对她淡淡一笑,秦氏见儿子不说一句话,忙打圆场道:“文哥不爱说话,可是把妹妹放在心里呐,每天不停的抄写经文,去佛前供奉,给六姑娘祈福呐。” 安芸熙面对沉默寡言的安瑞文倒是笑的真诚:“多谢四哥哥挂念了。” 安国鸿最后出现,他中等身材,国字脸,眉宇粗犷,虽然已五十开外,但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和安芸熙前世最后见到的面如枯槁的样子大相径庭。 安芸熙见到他,不禁双眼含泪,上前跪拜:“芸熙给祖父,祖母请安。” 安国鸿上前两步,亲自把安芸熙扶起来,欣慰的笑道:“芸熙这丫头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你父亲知道你生病了,就派你哥哥回来看望,好在你没事,若是有个好歹,我可怎么给你父亲交代啊。” 芸熙搀扶着他的手臂,娇笑道:“我这不是没事吗,让祖父和父亲担忧了,我……” 安芸熙的话还没有说完,她的祖母甘氏就打断了,甘氏今年年近五十,却因保养得宜,比之安国鸿年轻了许多。她身穿着绛紫色的的锦缎罗裙,看起来雍容华贵。她素来不喜大房,对芸熙也是不冷不热的,连声音都是淡淡的:“大家已等候很久了,还是快开饭吧,你们祖孙两见面就说个没完,让一家子就饿着肚子陪着。” 安国鸿有些惧内,闻言没有再言语,安芸熙也不敢多说,忙答应着落座。 安家的筵席向来都是满满两桌,安国鸿见自己的桌子上空了一个位置。不禁面色不渝的问道:“瑞良呐,怎么芸熙回来也见不到人影,他到底在忙什么?” 二爷安铭小心翼翼的道:“这孩子昨天才回来,兴许出去见朋友了。” 安家只有三代,对于嫡庶没有寻常世家那么严谨,庶子也可以入席,其实安家就只有安瑞良一个庶出,其余的都是嫡出,但二房只有这一个男丁,所以才格外给的脸面。 而且安瑞良在孙辈中也是佼佼者,十七岁便出了缺入仕,虽然资历浅,但有安国公府的光环罩着,还因为他本身聪明,在朝廷中倒也混得的如鱼得水,势头竟是比其父安铭更有前途。 甘氏也最宠爱他,见安国鸿隐隐有责怪之意便道:“孩子在朝堂里,肯定会有一些应酬,又不是什么大事,非要良哥巴巴的赶回来。” 安芸熙和兄长对望了一眼,没说什么,安芸熙感染瘟疫,可是九死一生,到了甘氏眼中竟不算什么大事。她宝贝孙子在外应酬喝酒却是大事,不能耽搁,便是安国鸿也有些温怒:“都是你把孩子惯坏了,自己的妹妹大病初愈,他都不肯回来看望,难道外人竟然比自己的妹妹还重要。” 甘氏见安国鸿动怒,也不敢再袒护,就吩咐身边的孙嬷嬷道:“你去门口看看,若是良哥回来,让他快些过来。” 孙嬷嬷答应着,刚走到门口,安瑞良就大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给各位长辈见礼完后。才走到安芸熙的身边,含笑道:“妹妹可算是回来了,把二哥哥吓坏了,听说你病愈今天回来,我可是紧赶慢赶的,可还是晚了,妹妹不要怪罪。” 安瑞良满头乌发束着白色丝带,一身雪白绸缎锦服,腰间束一条白绫长穗绦,上系一块羊脂白玉,外罩软烟罗轻纱。眉长入鬓,细长温和的双眼,秀挺的鼻梁,白皙的皮肤,倒也极是俊秀。只是他的脸颊上却有一道深深的疤痕,横旦在脸上,将他衬得的有几分阴鸷狠戾。 安芸熙看着他脸上的伤疤微微笑道:“哥哥的前程重要,不能为了妹妹耽搁了正事。”说完,才好似发现他脸上的伤,关切的问道:“二哥哥的脸是怎么受伤了,别再留下什么疤痕,我可还指望着你给妹妹娶一位貌美如花的二嫂回来呐。” 她的冷嘲热讽,别人听不出来,安瑞良却心中如明镜一般,自嘲的笑道:“这个你还是指望大哥哥吧,就我这副丑样子,即使没受伤,也没有哪个貌美如花的小姐愿意给你做二嫂的,” 安瑞良长相清秀,虽然也风度翩翩,却偏于阴柔了些,而当下的风向却是以男子魁梧健壮为美。 甘氏也是才见到他受伤的脸,不禁关心的问道:“良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是谁胆敢伤我国公府的子弟。” 蒋氏的笑脸有些僵硬,声音都有些颤抖:“肯定是良哥在外不规矩,被那个小蹄子给挠的。” “胡说,那伤痕明明是利器所伤,瑞良,到底是怎么会事。”安国鸿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蒋氏的遮掩,沉声呵斥。 “是……是孙儿和一位朋友切磋时,不小心伤了,没事。” 安文淑和甘氏是一个腔调,闻言就怒道:“是那个吃了豹子胆,敢伤了哥哥,绝不能轻饶了他。” 安瑞良一心想要大事化小,可是安文淑却抓着不放,安瑞良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安芸熙似有若无的冷笑在耳边响起,安瑞良简直想要一巴掌拍死自己的妹妹。 偏安文淑毫无所绝,还要开口,蒋氏及时的暗中拉住了她的手,狠狠地捏了一把笑道:“饭菜都凉了,公公,婆婆,我们还是先用饭吧。” 安文淑疼的尖叫出声:“娘亲,你……你干嘛拧我啊,疼死了。” 本来已拿起筷子的安国鸿啪的一声重重地放下,安芸熙也暗中叹息,本来还想一家子最后在一起吃一顿饭,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 安国鸿怒不可遏的喝道:“既然不想好好的吃饭,都给我滚。” 安芸熙的信中虽然没有说的太明白,但安国鸿也在波诡云涌的朝廷上摸爬滚打多年,多少也看出一些。何况安芸熙对于安瑞良的恶略态度,冷嘲热讽,还有神情中那掩饰不住的厌恶愤恨,他如何还不明白,安瑞良脸上的伤恐怕是另有玄机。 见安国鸿动了真怒,甘氏也不敢再多说,当先起身走了,二房三房的人紧随其后,只有安芸熙一家三口没有动。 目送众人的身影消失,安国鸿才开口道:“此事真的和二房有关系。” 安瑞靖担忧的看了林氏一眼道:“母亲先回去吧,我们兄妹很久没见祖父了,陪爷爷说一会话就回去。” 安芸熙却阻拦道:“母亲还是留下来听听吧,不能永远蒙在鼓里。” 第24章 放虎归山 林氏的父兄接连二任出任工部侍郎,家私殷实,又是书香门第,家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姨娘。林氏在家中娇养着长大,对于大宅院里的阴私知之甚少,养成了良善软弱的性子。 嫁到了安家以后,夫君虽然是行伍出身,但细心体贴,加上安斌常年的镇守边关。林氏不用伺候夫君,不用和姨娘争宠,甘氏不待见大房,连带的也不喜欢见她。她也不用到婆婆跟前立规矩,真是无忧无虑活了这把年纪。 安瑞靖正是考虑到自己的母亲天真性子,才想要她离开,但安芸熙却以为不让自己的母亲看穿二房的面目,日后总会深受其害,长痛不如短痛。 等安瑞靖兄妹将安庄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出来,不但林氏骇的面无人色,连安国鸿如此涵养的人,也震怒了:“你是说,贾岩压迫佃户,刮取民脂民膏孝敬给二房,中饱私囊,见事情败露,还要……要杀芸熙灭口。” 安芸熙颔首道:“也是孙女急功近利,到佃户家里去走访,引起了他们的警惕。他们竟然骗取了一些灾民的信任,将他们带到安庄,并在暗中雇了一批江湖败类,夹杂在灾民中进攻安庄。” 安瑞靖见安国鸿难以置信的表情,就沉声补充道:“爷爷,芸熙说的是真的,若不是我及时赶到,芸熙就落入了他们的手中。他们还要捂死芸熙,幸得梁王的孙子梁隆意援手,拖到了孙儿赶到,才力挽狂澜,救了妹妹性命,若不然爷爷你就见不到芸熙了。” 林氏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颤声道:“他们父子常年镇守边关,固然是为了保卫家国,又何尝不是在保卫我们的家园。他们父子欲血奋战在外,二叔在家安享富贵,竟然容不下我们母女,还要暗中加害。”林氏性子虽然懦弱,但涉及自己的宝贝儿女,却还是忍不住哭诉。 安国鸿冷笑道:“瑞良入仕以后,别的没有学会,倒是尽学些阴谋诡计,用来对付自己的家人,如此的心狠手辣,真是令人发指,去将他们一家子都给我叫来。” 安芸熙拦住欲前去传话的母亲,问道:“爷爷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安国鸿怒道:“他们一家子自私自利,不禁残害同胞,还滥杀无辜,不能轻饶。” 安芸熙却摇首叹道:“爷爷,我们安家朔今为止只有三代,根基浅薄。如今父亲出任陇西大将军,掌握兵权,爷爷在朝中镇守,才能让我安家屹立不倒。 但对于我安家虎视眈眈的也大有人在,爷爷不能将把柄送到他们的手中。如果二叔一家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那言官首先就要参祖父治家不严,教子无方,从而将怀疑的予头对准父亲,那该如何是好?” 安芸熙一席话说的安国鸿心悦诚服,连安瑞靖都有些讶异的看着她,好似不认识自己的妹妹了一般。 以前的安芸熙虽然聪明,但林氏的性子多少对她有些影响,安芸熙性子随和懒散,不大理俗事,更别说担心安国公府的前途了。而且这样犀利透彻的一番话,对于朝廷动态和形势的敏锐感知,也让人惊讶,这会是一个年仅十来岁的孩子的所思所想? 安芸熙说完看见一家人都讶异的看着自己,才感觉到以自己现在的年纪,说出这样的话有些惊世骇俗了,就呵呵笑道:“爷爷,我……我瞎猜的,呵呵……”说完就长长的打了一个呵欠接道:“娘,坐了一路的马车,我困了。” 安国鸿欣慰的拂了拂安芸熙的小脑袋,怜惜的道:“小小年纪奔波了一天,肯定是累了,老大媳妇,你先带她回去休息吧。” 林氏还要说什么,安芸熙却不由分所的拉着她走了,临行前对安瑞靖眨了眨眼睛,安瑞靖比了一个安心的手势。 在安家,这是一个不眠之夜,安芸熙回到自己的院中,顿时全身心都放松下来,还是自己家好啊。 她院子里的下人见到主子平安回来,也是欢欣鼓舞,如果安芸熙一病不起,那他们也难逃伺候不利的罪名,如今安芸熙痊愈,都高兴的什么似的。比往日伺候的还要殷勤,知道安芸熙在前面没有用晚膳,就忙着去传膳,准备热水沐浴,等一切收拾妥当,已是戌时。 夜色已深,月光透过窗棂流泄进室内,倾洒在地面上,似水银在缓缓摇曳。窗外婆娑的树影投射在碧纱窗上,不住地晃动,一缕缕清凉的夜风也飘进室内,吹拂起安芸熙披散的秀发。 室内烛火虽然已熄灭,但安芸熙并没有睡,她盘腿坐在床上,注视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疏影年纪小,已忍不住坐在脚踏上,趴在她身边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巧莲进来的时候,也没有惊动她,只小声道:“国公爷将二房一家子都叫去书房了,大少爷把贾岩夫妇也押进去了。有他们当面对质,二房推脱不了,小姐放心吧。” “那最后,爷爷怎么处置他们了?” 巧莲环视了四周一眼,确定附近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国公爷要二老爷和二少爷致仕。” 安芸熙皱眉道:“二叔竭尽心力地往上爬,怎么甘心放弃到手的富贵,而且以二哥那样阴险的性子,恐怕也不甘心坐以待毙。” 巧莲不以为意的冷哼道:“人证物证俱在,他们无可抵赖,如果他们不听从国公爷的安排,难道他们不怕进刑部衙门。” 安芸熙叹道:“如果我都能看出其中的厉害,以安瑞良的心智必然也能看穿。何况在安庄哥哥放了他一马,难保他已经猜出了其中的深意,所以才会有恃无恐的出现在刚才的筵席上。” 巧莲皱眉道:“那可怎么办,我们好不容易抓到二房的把柄,难道就这样放虎归山,难保他们还会想出别的,什么恶毒的法子来对付小姐。” 安芸熙脸色更加阴沉,但也不愿多说,吓着巧莲,就岔开话题道:“今后,你和疏影要仔细看着咱们院子里的人,我怀疑这次生病也是人暗中所为。” 巧莲再是稳重的性子,也不禁惊呼出声,疏影也被惊醒了,睡眼惺忪的折起身,糊糊涂涂的问道:“出了什么事啊?” 安芸熙拍了拍她的小脸沉声道:“你醒了也好,听仔细了,咱们院子里有内鬼,你们以后行事小心些,不管是谁走开,屋里必须留一个人。” 二人一起点头答应,巧莲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姐何以如此认为?” “你们想想看,在瘟疫爆发的时候,祖父就命令府中的人不能轻易出去。阖府都没有人染病,为什么偏偏就我生病了呐。而且我病发后,二婶那么快就发现了,坚定不移的认为我是染了瘟疫,极力主张把我送走,你们不怀疑吗?” 疏影纳闷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不解的道:“即便是咱们院子有内鬼,她是怎么做到让小姐染病的。” “我想是有人把感染瘟疫病死的人用过的东西,带进了府内,买通咱们院子的人,对我下手。” 这下连迟钝的疏影也变了脸色,爬起来就想要出去追查,安芸熙慌忙拦住她,轻笑道:“傻丫头,现在是半夜啊,何况这件事要暗中查,不要打草惊蛇。” 第二天一大早,不管安芸熙再想懒床,巧莲都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了起来,在她耳边叫道:“小姐,今天是你第一天回府,要去给老夫人请安。” 想起甘氏的冷眼,安芸熙只有强撑着爬起来,睡意朦胧地任两人给她梳妆。收拾妥当后,去见林氏,安瑞靖和林氏已在大院里等候她多时了,见她还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安瑞靖不由好笑的敲了敲她的小脑袋。 等到了安国鸿所住的大院,隔着房门听到甘氏的声音,安芸熙的瞌睡虫彻底的消失不见了。 “安庄值当什么,就是全给了老二又如何,他们母子真是不消停,自己掌管着家中中馈大权,手里自然有银子使唤。老二家挪用些有什么大不了的,竟然要逼他们爷俩致仕,这心也太狠了。林氏娘家连任了两届工部侍郎,家产丰厚,竟然也这般吝啬,对自己的弟弟弟媳如此刻薄。” 林氏在外听了,险些气昏过去,若非安瑞靖眼疾手快,林氏就要摔倒在地。 蒋氏也在外候着,她知道如今已经撕破了脸,就不再遮遮掩掩,愤恨地瞪着林氏道:“大嫂也太吝啬了,不就是一点银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就要逼着你弟弟侄子致仕,林家好歹是书香门第,就是这般教养,真是……” 蒋氏的话还没有说完,安瑞靖已忍不住了,抬脚就将身边的椅子踢的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了蒋氏的身边,摔的四分五裂,蒋氏吓的尖叫起来。 第25章 针锋相对 屋中甘氏听到动静,在屋里高声喝道:“是谁在外面大声喧哗,眼中还有长辈吗?” 安瑞靖虽然怒极,但终究是男子,只是为了震慑,将椅子踢了过去。椅子虽然摔散了,但并没有打中蒋氏,可蒋氏分明听出了甘氏言语之中的偏袒,就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嚎啕痛哭道:“婆婆,您可要为儿媳做主啊,靖哥这是要打死我啊。他们一家子逼的二老爷和良哥致仕不说,还要打死我这个没用的啊……” 蒋氏个子虽然娇小,但中气十足,这样哭喊起来,让人震耳欲聋。 林氏张口结舌,就算想要开口解释,那声音也被她盖了过去,什么都听不到。蒋氏见他们手足无措的样子,更加惊天动地的哭嚎了起来。 安芸熙见状掀开帘子跑了进去,小脸上满是惊慌:“祖父,祖母,哥哥刚才不小心把椅子撞倒了,二婶不知为什么坐到地上大哭大闹的,你们快去看看吧。” 面对蒋氏的无理取闹,撒泼卖乖,安芸熙也是无法可施,便借着自己年幼,装作无措的跑了进去。 安国鸿坐在上首动都没动,甘氏素来知道自己这个二儿媳妇的德行,而且年幼的安芸熙已经说明了原委,就是自己出去也拿捏不住大房,便也没动。 蒋氏见他们都没出来,又听见安芸熙进去传话,怕她乱说。一骨碌爬起来就哭着进了甘氏的屋里,扑通跪在他们面前,大哭道:“公公婆婆,您们可要为儿媳做主啊,靖哥要打死我。” 安芸熙装作不解,一副天真无知的样子,瞪大了眼睛道:“二婶,大哥哥只是撞倒了椅子而已,怎么就变成了要杀您,您可是长辈,是做了什么罪恶滔天的事,竟惹得大哥要动手打杀您。” 蒋氏被问的哑口无言,安瑞靖再是鲁莽,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对长辈发火,那必定的她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难道她能说是因为她刚才辱骂林氏,才招致安瑞靖动手。 安芸熙见蒋氏瞠目结舌的呆愣在当地,哪里还容她再继续撒泼,躬身上前去行礼。林氏和安瑞靖也强压下怒火,给安国公夫妇行礼,将跪在地上的蒋氏凉在一边。 安瑞靖也跪了下来,垂首道:“祖父,孙儿刚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没看清楚,就撞倒了椅子,请您责罚。” 在安家孙子辈的男丁中,安国鸿最是宠爱安瑞靖,怜惜他小小年纪便要在战场上吃苦受罪,加上他又是长房长孙,常年随其父在边疆,不常见到,就更加疼爱,哪里舍得责怪他,忙开口让他起来。 甘氏不满的刚要开口,安芸熙便抢先笑道:“哥哥,快起来,祖父祖母怎么舍得责罚你,不过是撞坏一把椅子而已,二哥哥都敢动手杀人,祖母都没舍得责骂他呐。” 她一席话把甘氏噎得说不出话来,是啊,安瑞良犯了那么大的错,甘氏都偏袒的没有责罚,难道安瑞靖仅仅撞坏了一把椅子,她就要紧紧揪住不放吗。 甘氏气得脸色发青:“你们兄妹无凭无据的就敢胡说,良哥在那里杀人了?” 安瑞靖沉声道:“奶奶,我是你嫡亲的长孙,你不相信我的话,却要相信一个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东西。安瑞良他要杀害芸熙,是我亲眼所见,他脸上的伤就是我在救芸熙的时候,划伤他的。” 安芸熙火上浇油的哂笑:“哥哥,也许是你看错了,既然不是二哥哥,那我们就不必遮遮掩掩的,将案子交给刑部审理好了,反正那几百个灾民还在安庄,人证物证俱在,一定能抓到凶手的。” 甘氏气得倒仰,还没来得及说话,蒋氏已起身尖叫道:“不行。”她倒不是担心安瑞良,而是若把案子交给刑部,那她中饱私囊的事不也败露了吗? 安芸熙笑嘻嘻的问道:“为什么不行,这件事既然不是二房干的,自然要交给刑部,毕竟咱们国公府也不是泥捏的,谁都敢欺凌。” 闻言蒋氏更加不敢接口了,蒋氏狠狠地瞪了安芸熙一眼,她小小年纪,却牙尖嘴利的。她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戳在节骨眼上,让人疼的钻心,却又叫不出口,只能生生忍着。 见蒋氏被一个小小的孩子拿捏住,甘氏恨铁不成钢的剜了她一眼,疾言厉色的喝道:“大人们在这里商量事情,你一个小孩子插什么嘴,林氏,你将她带过来做什么,要一个小孩子来胡搅蛮缠吗?” 国公府只有三代,没有老人们提点,别的府中嫡庶分明,在国公府却没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对待。本来金尊玉贵的长房嫡孙安瑞靖因为常年不在家,四少爷安瑞文几乎是个隐形人,庶出的安瑞良就成了香饽饽,成了正经的少爷。 甘氏是小家碧玉,虽然现在富贵了,却没有什么眼界,只一味的偏疼二个在身边的小儿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怒斥,林氏作为儿媳,又性子绵软,根本不敢反驳,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安芸熙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道:“祖母,你为什么责骂母亲,难道是芸熙说错了吗?”说完,她天真的扬起头看着自己的母亲接道:“娘亲,我是哪句说错了,惹祖母生气,是因为我冤枉了二哥哥吗,可是我已经说了是大哥哥认错了,那把案子交给刑部,就可以还二哥哥清白了吗?” 林氏总算是开窍了,明明是自己的儿女险些被害死,九死一生的回来还要被责骂,便是泥捏的性子,也怒了。她含泪委委屈屈的道:“芸丫头快别说了,你怎么说都是错。良哥怎么都是对,即便是得手杀了你,也是你的不是,谁叫你生在大房,你爹爹是捡的,所以让你跟着受委屈了。”说完,她也哀哀的哭泣起来,她学不来蒋氏那种撒泼的哭法,但默默的垂泪也更让人怜惜。 安瑞靖见自己的母亲哭的伤心,幼妹重病初愈,还险些被杀,回来还要挨骂,他的火爆脾气是怎么也忍不住了。霍的站起身道:“既然祖母斩钉截铁的说不是良哥所为,兴许是我看花眼了,现在就去到刑部报案,一定要还妹妹一个公道。”说完就走。 甘氏怒喝道:“站住。” 安瑞靖却似未闻一般,继续向外走,甘氏气急败坏的推了推一直默不作声的安国鸿道:“你怎么也不出声阻止,你看看这些后辈是要造反吗?连我的话都不听,他们眼中还有我这个祖母吗?” 安国鸿似才睡醒一般,睁开了眼睛淡淡的看着她:“要孩子们尊敬,便要处事公允,才能以德服众,自己没做好长辈的样子,就不要怪小辈们攒越。芸熙在安庄几乎被害死,却没有丝毫的声张,小小年纪就知道要为国公府的声誉考虑。你们可曾为整个家族考虑过,只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至家族安危与不顾,还敢在此大吵大嚷。 若是将案子交到刑部,查出事情真相,他们父子不禁要丢官卸爵,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不但如此,还要连累国公府。何况这事也是我决定的,和大房有什么关系,老大不在家,你作为母亲,应该好好照顾他们母女,可你都做了什么?” 甘氏虽然性子偏执,但早年也的确吃了许多苦,安国鸿在前线征战,甘氏独自一人撑起整个家,的确艰辛不易,所以安国鸿对她很是尊重,轻易从不在晚辈面前发火,甚至有些惧内,从未如此的疾言厉色,不留情面过,甘氏几乎被骂的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反应。 安国鸿盛怒之下,蒋氏简直连头都不敢抬,哪里敢为婆母说情。林氏低头垂泪,根本就没有出面相劝的意思,安瑞靖没有幸灾乐祸就是好的,当然不会开口。 见房内的气氛凝重僵滞,安芸熙只得拿出孩童的天真手段。上前躬身行了礼,压下心中的怒气,呵呵笑道:“爷爷错怪祖母了,祖母只是不知道真相,不知道此事会带来多么严重的后果而已。芸熙自幼就最崇拜祖母,你和爷爷白手起家,挣下偌大一份家业。相夫教子,不知吃了多少苦,才能挣到今日这份荣耀,芸熙真是佩服的很,一心想长大了,也做一个像祖母这样了不起的女子” 甘氏一向偏心两个小儿子,对大房处处看不顺眼,连带的对安芸熙也一直的冷眼相待。但她平生最得意的便是辅助安国鸿,走到如今的位置。最然明知安芸熙是心不对口的恭维,但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嘴角,脸色缓和了许多。顺势下坡的说道:“是我不知道事情原委,所以糊涂了,乱出主意,但是……” 安芸熙见好不容易缓和下的气氛,在甘氏的但是中就要再次土崩瓦解,忙跑上前,抱住安国鸿的手臂道:“芸熙多日不在家,心中实在想念祖父祖母,所以就一大早跑过来看您们,也怕祖母不明真相,被蒙在鼓里,动摇了国公府的根基,有损您和爷爷辛辛苦苦创下的家业。” 听说会对国公府不利,甘氏登时就清醒了许多,她虽然偏心,但在她心中最重的还是安国公府的安危。 “芸丫头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26章 登门道谢 安芸熙微微笑道:“祖母,二叔二婶若只是贪墨些银两,自然不算什么。他们知道事情败露,想要杀芸熙灭口,芸熙也可以念在自家兄妹的份上,没有多说半句。还生怕走漏了风声,让别人看安国公府的笑话,抓住了把柄来对付我安家,还一再的遮掩。 但当时二哥哥要捂死我的时候,是梁王的孙子梁隆意出手相救,而且二哥哥还打伤了他的手臂。那些枉死的灾民和咱们庄子上的下人,便是连孙女的性命都可以忽略不计,但肯定要给梁王一个交代啊。” 甘氏猛地站起身失声惊呼:“梁王府的人也牵涉其中了。”安国鸿和梁庆是老交情,甘氏自然是见识过梁庆那火爆脾气的。 安瑞靖忍不住插嘴道:“梁王府还好说,若是别的人,自然可以通融一二,可是三弟打伤的可是梁王的孙子,人称小太爷的梁隆意,他可是京城有名的霸王,连皇子龙孙都打过,得罪了他可不是能善了的,致仕都是轻的。” 甘氏再是孤陋寡闻,也听说过这位威震京城的小霸王。她颓然坐下,半响才不甘的说道:“让老二和良哥致仕可以,但他们从今以后可如何生活,把安庄给他们吧。”甘氏再是震惊,也熄灭不了慈母的心,还是要为自己的宝贝儿子争取足够的利益。 闻言,连安芸熙的小脸都十分难看,刚刚还想要做和事佬的心思彻底的收了。林氏的脸都气红了,一口气憋在胸口,说不出一句话。 安瑞靖挣开母亲的手就想要上前争辩,安芸熙忙打眼色阻止了他。甘氏拿祖母的架子,拿不孝的罪名压制他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安瑞靖毕竟已经做了武官,若是传出不孝的罪名,对于以后的升迁可是大大的不利。但安芸熙一个小孩子就不妨事,如果真的传出去,恐怕还要让人怀疑是不是做长辈的为老不尊呐。 安芸熙上前,看了看眼睛发亮的蒋氏,又看向面容冷峻的甘氏,淡淡笑道:“祖母好像忘了安庄的地,有一半是我母亲的陪嫁,另一半是我父亲在一场战役中负伤,回京养伤期间,皇上赏的贡田。祖母要把安庄给二叔他们,可以啊,请祖母您亲自去给我外祖父家说,亲自去求皇上就行了。” 甘氏气的脸都绿了,大喝道:“放肆。” 安芸熙吐了吐舌头道:“我又说错话,惹祖母生气了,难道皇上的贡田可以不用上报,就能私自转让,即便是我母亲的嫁妆挪用了,传出去也不大好听,还以为我国公府生计艰难,要图谋媳妇的嫁妆呐。” 甘氏的意思是想要用让安铭和安瑞良致仕来逼迫,林氏将安庄暗中交给二房,收益给他们用,大房只是挂个名,可是安芸熙非要混淆视听。这事又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甘氏气的胸口发疼,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安芸熙也不给她机会,说完话就对着上首躬身一礼道:“祖父,祖母,我还要到梁王府去致谢,若是去的晚了,怕是不敬,孙女就告退了。”说完,又转身对着林氏道:“母亲,梁王府出手相救,女儿此去要带些礼品才好。” 安国鸿也颔首道:“芸丫头的确应该去道谢,老大家的,你回去吧,多准备一些礼物,不要失了礼数。” 林氏点头答应,趁机带着一双儿女走了,安国鸿看也没看甘氏两人一眼,也转身进内室去了。 蒋氏还想要上前求情,甘氏气得吐血,哪里还肯理睬她,挥手让她退下。 安芸熙带着礼物去了梁王府,梁隆意的伤势不重,但东方伤的不轻,他们应该还没有回来,安芸熙就想趁他不在的时候来拜望梁王。 梁王和安国鸿的年纪相仿,曾并肩作战,情意非比寻常。只是近年梁王在家含饴弄孙,不大理会政事,竟是有些隐退之意。 安芸熙明白,前世姬雲出手对付国公府,未尝没有皇上的授意。而梁王府逃过一劫,也与梁王早早的放权有关。但国公府一倒,即便是梁王有意避让,恐怕也难得善终,所以梁隆意才会规劝自己的爷爷卸甲回老家。看来梁隆意也不是一味的胡闹耍横,像表面上那么纨绔。 安芸熙算盘打的精,但她也忘了人算不如天算,当下人带她走进会客的大厅,看见梁隆意的时候,她简直想要掉头逃跑。谁能告诉她,梁隆意这个身娇肉贵的小太爷为什么会带着伤从安庄赶回来,他心急火燎的为了什么,安芸熙几乎不用猜。 看见梁隆意俊朗如旭日东升的脸上,带着灿烂若百花盛开的笑容,安芸熙简直想要哭出来了。 梁庆老当益壮,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神采奕奕,声若洪钟,似乎见自己孙子笑容灿烂的像朵花,还是把人小姑娘吓的想哭,梁庆有些歉疚,因此声音很温和:“你是安家的三丫头,你爷爷好吗?” 安芸熙决定无视梁隆意那不怀好意的笑容,专注地看着梁庆那张沟壑纵横的脸:“爷爷很好,他托我给你老人家问个好。” 梁庆哈哈大笑:“这个臭小子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不容易。” 安芸熙难以想象自己的祖父,被人称为臭小子的样子,她扫视了梁庆两眼,心中腹诽,您的年纪比我爷爷大不了几岁,好吗? 寒暄过后,梁庆才问道:“你来王府是有什么事吗?”梁王府在京城虽然是高门大户,但因为家里有一个小霸王,没有人敢轻易登门,所以来一个客人十分的稀罕。 安芸熙把自己能够想起来的溢美之词全部用了一遍,将梁隆意出手相救的举动赞的天花乱坠。梁隆意含笑坐在一边,安芸熙每赞美一句,他脸上的笑意就深一分,他的笑容越盛,安芸熙身上的冷汗就出的越快。 大概梁隆意出生以后就没有人这么玩命的夸过他,梁庆很是高兴,笑哈哈的:“他还能干出这么好的事,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让我老头子也高兴高兴啊。” 梁隆意贼兮兮的笑:“爷爷,若不是能利用到您的孙儿我,她是绝对不会来登门道谢的,再说若是我告诉你,你相信吗?” 梁庆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若是梁隆意自己说,他断然不会相信的。说梁隆意去砍人了他信,说他大半夜不睡觉,跑了老远的路,去救人,打死他也不信。 话虽然是梁隆意说的,但梁庆一副的确如此的样子,还是让他深受打击。咬牙切齿道:“爷爷,难道安芸熙才是您孙女,我是捡来的。” 梁庆挑眉嗤笑:“我若是有芸熙这样的孙女,还去捡你,我又没病。” 这样□□裸的嫌弃,还是来自自己的爷爷,梁隆意实在是忍受不住了,转头气冲冲的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回头对安芸熙风情万种的笑了笑。 笑的安芸熙毛骨悚然,她揉着的胳膊,安抚自己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肌肤。在心里后悔了一万遍,应该把大哥拖着一块来的,现在还能全须全影的走出梁王府吗?这真是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快就出来了,梁隆意伤还没好,就急不可耐的从安庄回来,绝对不是因为太想念京城的花花世界了。 看见守在梁王府必经之路上的梁隆意,不但安芸熙瑟缩了一下,给她领路的两个小丫鬟也是瑟瑟发抖。好在梁隆意很有风度的挥了挥手,两人如闻梵音,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梁隆意狞笑着越走越近,安芸熙的脸惨白的没有丝毫的血色。他嘿嘿的笑着卷起了衣袖,露出自己粗壮的手臂,安芸熙甚至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 任是安芸熙智计百出,此时也是束手无措,在梁隆意的地盘上,而且他还如此记仇,带伤回京也要找她算账。 安芸熙急的简直想哭,然后她就真的哭了,她忘了自己现在还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身形还不到梁隆意的肩头,小孩子自然是想哭就哭,没有什么忌讳。 然后,梁隆意就傻了,看着面前梨花带雨的小女孩,眼珠子简直想要脱眶而出。在他的印象中,安芸熙小小年纪就很坚强,面对安庄那么危险艰难的环境,都没有掉一滴眼泪,所以根本就没想到她会哭。 安芸熙不禁哭,还放声大哭,澄澈的眼睛好似沁在水中的宝石,晶莹剔透。泪珠一颗一颗地从漂亮明媚的大眼睛中滚落出来,在柔嫩白皙的小脸上滑落,小身子还一抖一抖的,委屈极了。 梁隆意从小到大,几乎没有怕过谁,怕过什么事,他永远都是无法无天的,可是现在他怕了,他想要转身逃走,可是脚下却似乎生了跟一般。 “你这个臭小子。”梁庆的爆吼声响起,下人们虽然不敢招惹梁隆意,但也不能看着小客人在自家院中嚎啕大哭啊,所以就有人自告奋勇的去告诉了梁王。 第27章 贵客临门 梁王拿着一把五彩缤纷的鸡毛掸子就冲杀了过来,惊吓过度的梁隆意总算是回过神,转身就跑,一边大叫道:“我没打她,我也没骂她,我连……一句话还没有说,她……她就哭成这样了好吗,我……真的没有欺负她,是她……”是她欺负我,这样丢面子的话打死梁隆意,他也说不出口,就一边跑,一边恶狠狠地道:“安芸熙,我们梁子结大了,啊……” 安芸熙觉得这一幕实在是太熟悉,不由双手捧住下巴深思了起来。她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眼神中却满含遮掩不住的笑意。梁隆意百忙之中回头看了一眼,她含泪而笑,双手捧腮的样子好似一朵沾着露水,含苞欲放的花骨朵,他不由怔愣在当地,忘记了逃跑,被梁庆重重地在脊背上抽了一下,他嗷呜惨叫一声,蹦走了。 回府以后,安芸熙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她的性子一向随和懒撒,不大喜欢管这些闲事,而今是被二房和自己偏心的祖母彻底的激怒了,才会不辞辛苦的绸缪。现在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听天由命了,梁王府参与了这件事,那二房想要若无其事的逃脱,根本就不可能了,她放心的很。 可是安芸熙才刚刚进入梦乡,巧莲就进来将她叫醒了,说是柳嫣来看望她。听说是柳嫣来了,安芸熙刚刚甚嚣尘上的起床气悠的就消失了。 巧莲还没有给她收拾妥当,柳嫣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柳嫣是家中幺女,二个哥哥,只有这一个女儿,在家娇宠的很,养成了娇俏活波的性子。她和安芸熙是同岁,可安芸熙看起来却比她大,两人因为谁是姐姐,没少争论辩驳,但感情也越来越好。 柳嫣进屋就一把抱住她,她搂的太紧,安芸熙都被勒的咳嗽了起来,巧莲和疏影忙联合把自己的主子从柳嫣的怀中解救出来,但安芸熙的脸也已憋的通红。她苦笑道:“柳嫣,你是因为我病愈来看望我的,还是想要谋杀我啊。” 柳嫣的回答是又一把抱住她,把巧莲两人紧张的不行,好在这次她有了分寸,还可以让安芸熙出气。她抱住安芸熙的腰,用力的晃动着,欣喜的道:“芸熙,你没事就好了,你知道吗,知道你感染瘟疫被送去了庄子,我真是担心死了。还抄些了许多经文,去佛前供奉给你祈福,还许了愿呐,过两天我们一起到寺庙还愿去。” 安芸熙被她晃的头晕,忙答应道:“好,等二天,我和你一起去,你快放了我吧,若不是认识你久了,我每次都要怀疑你是想要害死我。” 柳嫣嘿嘿笑着,恋恋不舍的松开手回头叫道:“锦屏,把我送给三小姐的礼物拿过来。” 锦屏是柳嫣的贴身丫鬟,自然是跟随她一起来的,竟然候在门外没有进来,安芸熙不禁有些奇怪,柳嫣在她面前,从不知矜持为何物。 锦袍在外答应了一声,好半天才磨磨蹭蹭的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银质的鸟架子,架子周围的花纹繁复而华丽,上面的鹦鹉也很是可爱,红红的喙,翠绿羽毛。虽然锦屏走的慢,但还是有些不稳,那鹦鹉在鸟架上扑棱棱的跳跃,一边尖利的叫唤,口吐人言:“芸熙吉祥,芸熙吉祥……” 她们年岁都不大,都是小孩心性,看到这么可爱,赏心悦目,还会说话的鸟,不禁一个个好奇的围住鸟架子,逗它说话。可是鹦鹉说来说去就一句话,不断的重复。 安芸熙不禁问道:“它……它只会这一句话吗?” 柳嫣高傲地仰起脸,哼道:“你知足吧,知道就这一句话我教了它多长时间才学会吗?” 安芸熙郑重其事的道谢,柳嫣笑嘻嘻的道:“你若真有诚意道谢,就叫一声姐姐。” “我比你大好吗。” “谁说的,让她站出来……” 于是两个人又开始了千篇一律的争执辩驳,几个丫鬟是司空见惯了,波澜不惊的自去一边玩耍,让两个主子自己吵去。 安芸熙送柳嫣到了大门口的时候,恰好看见安文淑并一众婆子迎了一个年轻的女子进来。那少女容貌秀丽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她身穿浅杏色的纱裙,身材婀娜窈窕,弱不禁风,眼神更是温柔如水,连安芸熙都禁不住看了几眼。 安芸熙的容颜虽远胜于她,但毕竟年纪幼小,显得有些青涩。那女子却已有十五六岁的年纪,身量已张开,自有一股迷人的少女气息,动人心魄。 柳嫣不满的拉回她的视线,小嘴厥的老高:“芸熙,你可不能移情别恋,不要因为家里来了漂亮的姐姐,就忘了我啊。” 对于柳嫣每每的语出惊人,滥用成语,安芸熙已经是见怪不惊了。含笑道:“放心了,我不会移情别恋的,我只喜欢你,好了吧。” 柳嫣闻言才高高兴兴的上了自家的马车回去了,安芸熙刚刚回转,甘氏身边的金嬷嬷就过来传话,说是要芸熙去见侄小姐。 安芸熙想可能就是刚才那个少女,侄孙小姐,那就是甘氏娘家的侄孙女。甘氏因为娘家在安家艰难时,不肯出手帮衬,便逐渐疏远。后来安家渐渐发达,安国鸿凭借卓越的军功,封为公侯,甘氏的娘家便贴了上来,是甘氏自己不待见,把他们赶出去,怎么今日反而开始来往,还要自家的姑娘去相见。她虽满腹疑云,却也不敢耽搁,带着巧莲去了甘氏的屋里。 那少女性格温柔贤淑,竟是连性子乖张的安文淑都能相谈甚欢,安芸熙进去的时候就见两人有说有笑的。 不但安家的姑娘在,连安瑞靖和安瑞文都唤了过来,甘氏拉着那少女的手笑的开心,好似脸上的皱纹都展开了几许。她的笑容难得的慈祥和蔼:“这个是素问,是我娘家的侄孙女,她母亲不在了,和自己的父亲兄长生活在一起多有不便,所以以后素问就要住在我们府里,你们姐妹兄弟以后要好好相处。” 甘素问上前和大家见礼,她相貌美丽,性格温柔,和谁都相处的很融洽,甚至连沉默寡言的安瑞文都破天荒的说了几句话。 满室其乐融融,安芸熙简直怀疑是自己疑神疑鬼,虽然总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只得默默地站在一旁当背景。 甘素问为人却很是周全,即不会让她人觉得太亲近,也不会让人觉得疏远,面面俱到,连倍受冷落的安芸熙都照顾到,和她闲聊了几句。 若不是上一世的经历太凄惨,安芸熙恐怕也会喜欢这样温柔和善的女子,只是如今她是疑心重重,看谁都不像是好人,只是微笑着应付了几句。 安国鸿限制的时间是三天,这三天里,安芸熙在府里没有见过二房那对父子,蒋氏也是忧心忡忡的。 但第三天的早上安芸熙见到安铭时,却见他喜形于色,红光满面,绝不是将要致仕的模样。安芸熙知道自己这个二叔嫌贫爱富,入仕之后汲汲营营,一心向要望上爬,要他致仕,简直比要他的命都难受,他是绝不会笑的如此开心,跟捡着金元宝一样。 安芸熙知道肯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快步向安国鸿的书房走去,却在中途遇见了安瑞良。他见安芸熙急匆匆的模样,不由道:“三妹妹要到哪里去,四皇子造访,爷爷要我们都到大门口迎接呐。” 安芸熙只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四皇子是贤贵妃所生,子凭母贵。在朝中的地位超然,并不比太子逊色多少。他绝不会无缘无故纡尊降贵的来国公府,必然和安铭脸上难以掩饰的喜色有关。 国公府大门洞开,一大家子竟然都到了,安芸熙远远地站在后面,小脸紧绷,没有丝毫的表情。 四皇子梁易凯今年刚满十八岁,一件鹅黄色镶金边袍子,宛如一块无瑕美玉熔铸而成玉人,即使静静地站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给人一种高贵清华感觉。只是他满脸的倨傲之色,眼神清冽的扫过安家的众人,才淡淡的开口让跪拜在地的众人平身。 他和安国鸿寒暄了几句,就道:“安国公不必多礼,我也是途径此地,忽然想起鸿胪寺卿大人说府中有一座玉石屏风,上面的纹路是天然的山水图,所以想来看看罢了,你自去忙吧,有瑞良陪侍就行了。” 梁易凯年纪轻轻,为人虽然倨傲猖狂,但说话真是面面俱到。先是说自己是为安铭而来,随后又要安瑞良相陪,其居心用意自是不言自明了,是为二房父子撑腰来了。 第28章 重重危局 安国鸿浓重的眉宇轻轻皱了皱,便笑道:“那下官就告罪了,瑞良啊,好好伺候着。”安瑞良恭顺的俯身应和,但俊秀的脸上难掩得色。 梁易凯却不是个见好就收的主:“那位是府中的六小姐小姐啊。” 安芸熙暗中叹息了一声,上前躬身行礼:“安芸熙给四皇子请安。” 梁易凯吃惊于安瑞良口中的洪水猛兽,竟然是一个乳臭未干的稚子,也有些诧异于安芸熙小小年纪见了皇室中人,也是不卑不亢,没有丝毫的惊慌,礼仪规矩周全。 梁易凯难得温和的笑了笑:“六小姐若是有空,能否和令兄带我在府里转转。” 安国鸿和安瑞靖都有些不安,刚要措辞开口,安芸熙已道:“四皇子请。”她的面容平静,即没有奉承巴结的意思,也没有畏惧怯懦,好似只是在招待一个普通的客人。 安芸熙知道自己的二哥,一定没少在四皇子的面前搬弄是非,否则四皇子不会纡尊降贵的来安国公府。他此来一半是为了震慑国公府,一半极有可能就是冲自己来的,即便是安国鸿说情,恐怕也是无济于事,又何必白白折了脸面,就当先揖客。 安铭虽然是从四品的鸿胪寺卿,官职不高,却是个肥缺,招待他国出使的使团。使团来到北燕,人生地不熟,自然要多多贿赂招待的官员。 安铭说的玉石屏风就是物产富饶的西楚所赐,大约五尺见方的整块白玉,细腻润泽,白玉中夹杂许多青灰色,天然的形成了一副简单的山水图,栩栩如生,的确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梁易凯欣赏完,就在一旁的桌子前坐下,那玉石屏风是安铭的心头肉,放在他的书房内。安铭虽然钻营,但为了装门面,书房中倒有很多书籍,摆满了两个书架,多宝格上还有许多珍贵的摆件。 可是那些物件再珍贵,出身皇家的梁易凯也看不到眼里,他百无聊赖的扫视了一眼,便把视线落在安芸熙的身上。 本来安瑞靖的言辞他还不太相信,可是看到安芸熙一路上淡然如风,沉着冷静的模样,他不由的信了几分。便是有品级的官员见到皇室中人,也大多战战兢兢的,可是这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却是面不改色。 梁易凯看了她半天,微微一笑,俯首喝茶,没有半点要难为她的意思,他的笑容也很是温和,但安芸熙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可是整个过程都是风平浪静的,安芸熙走在两人的身后,送梁易凯出府,还在纳闷。安瑞良劳师动众的,劳驾四皇子亲自跑过来一趟,就这样雷声大雨点小的收场了。 安芸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心里却是翻江倒海,自从见到梁易凯,她就全身心的戒备,紧张万分,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出手整治自己。即便梁易凯已快走出安铭的院子,她也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走在前面的梁易凯,一边和错后一步的安瑞良说着话,一边伸展着自己的衣衫,习惯性地去摸挂在腰间的玉佩,却摸了空,他失声叫道:“我的玉佩呐。” 跟着四皇子进府伺候的只有他一个近身侍卫晏,闻言慌的四下寻找了起来,一边急道:“那玉佩可是皇上赏赐的,每个皇子都有一个,若是丢了,那……那……”话未说完,他已急得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听说梁易凯的佩戴的玉佩丢了,而且还是皇上赏赐的,安瑞良的脸色也有些发白,忙帮着寻找。 卫晏和安瑞良将四周寻遍,也不见玉佩的影子,卫晏便回来复命:“殿下,奴才将书房和一路走过的路都找了,没有找到。” 梁易凯一直笑眯眯的脸色沉了下来:“把刚才见到的人,都抓起来搜,这可是父皇赏给我的,如果丢了,如何交代。” 刚才到书房伺候茶水的是蒋氏身边的两个丫鬟,搜过身,什么也没有。梁易凯和安瑞良阴冷的眼神,都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安芸熙。 安芸熙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尖利的手指甲已几乎陷进了肉里,尖锐的疼痛让安芸熙将剧烈跳动的心,强行安抚了下来。她扬起头状若看不懂两人的神情:“难道连我也要搜吗?殿下身份贵重,芸熙都不敢靠近,根本就没有看见殿下的玉佩。而且我是国公府的小姐,若是被搜身,传出去我可怎么做人呐。” 安瑞良厉声道:“芸熙,那可是皇家之物,如果丢了,我们安国公府如何担当得起。放心,我们是绝不会说出去,败坏你的名誉,只让这两个丫鬟看看,证明你的清白。”说完,他摆手示意那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的钳制住了她,根本不容她拒绝。 两个丫鬟的手放肆的在安芸熙身上摸索,安芸熙的小脸因为羞辱而发红,可是她身单力薄,如何能挣脱的开,何况梁易凯和安瑞良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看到其中一个丫鬟从自己的身上,搜出一个带着黄绺子的玉佩,安芸熙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凝固了。那玉佩是乳白色的,玉质光润细腻,在阳光下氤氲出一层微微的光芒,赫然不是凡品。雕刻的是四爪金龙,腾云驾雾,雕工精湛,连龙鳞都清晰可见,便是瞎子也看出来是皇家御用之物。 安瑞良痛心疾首的说道:“六妹妹,你……你怎敢盗取殿下的玉佩,这可是大逆不道的大罪啊。” 搜出了玉佩,那两个丫鬟更加的凶狠,紧紧扭住安芸熙的手臂,安芸熙疼的眼泪都下来,她咬牙道:“我没有,龙纹玉佩,便是瞎子也知道是皇家之物,拿出去又不能典当,不能吃不能喝,我干嘛要偷,找死吗?” 梁易凯冷笑道:“胆大包天的小丫头,死到临头还敢狡辩,玉佩可是从你的身上搜出来的,众目睽睽,你还不承认,那就押到大理寺去,看你还敢狡辩。” 梁易凯阴冷的笑意,安瑞良洋洋得意的脸从眼前闪过,卫晏抓住她,好似老鹰抓小鸡一般,将她拎在半空。 安芸熙吓的身子都在微微发抖,却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她知道安国鸿一定不放心,肯定会派人守在安铭的院外。而安瑞靖可能就亲自候在院子外,若是听到她的声音,恐怕会不顾一切的冲进来,那梁易凯就有理由来为难自己的兄长。 安芸熙咬紧了牙关,花瓣般柔嫩的嘴唇都咬出血来,也不肯叫出声。不管她有没有罪,若是被交给了大理寺,那她的一生就毁了,谁会娶一个有污点的女人,梁易凯的心思不可谓不毒。 安国公若是出面保她,那以后就会牢牢地被绑在四皇子的战车上,受他的摆布牵制。进可获得安国公府的势力,退也可以让安芸熙生不如死,而若要解这个两难的局,安芸熙只有现在就死在安国公府里,才能保全自己,保全安国公府。 安芸熙眼都红了,她前世受尽磨难,好不容易重生,那么多的心愿未了,竟然还是难逃一死吗? “啪啪……啪啪啪……”清脆的拍掌声忽然肆无忌惮的响起。 安芸熙正万念俱灰之时,忽然听见这么突兀的声音,不由惊慌的循声望去,生怕是安瑞靖莽撞行事。她艰难地歪头看去,却见梁隆意靠在拱门前的一棵常青树上,兴高采烈的拍着手:“真是好戏,三个七尺男儿欺负一个小姑娘,真是好看,不是要送到大理寺吗,赶紧去啊。 四表哥,你的脸在皇宫大内丢不完,又跑到了外面来撒野,你不把自己的面子丢完,是不甘心啊。赶紧的,让全京城的老少爷们瞻仰一下四皇子的风采,这京城第一霸王的头衔我可以让给你,自家兄弟,就不用客气了。” 梁庆是当今皇帝的小叔,是皇家长辈中硕果仅存的亲王,便是皇上见了自己唯一的叔叔,都要礼让三分。敢在梁王面前撒野的只有这位胆大包天的梁隆意,小时候,梁隆意可没少欺负自己的表哥表弟们,梁易凯也没少到老梁王的面前告状。但梁隆意每次被梁庆打得皮开肉绽,下一次见面会加倍讨回去,梁易凯没少挨揍。 后来梁易凯就学乖了,见到梁隆意就绕着走,再不敢招惹他,现在看到他,梁易凯的头就开始疼了,他皱眉道:“这个小丫头偷父皇赏赐给我的玉佩。” “在哪里,我瞧瞧。” 看到梁隆意,卫晏黯黑的脸色发青,他也没少替自己的主子挨这位的胖揍。见梁隆意要看玉佩,他那里敢反驳,放下安芸熙,颤颤巍巍的将玉佩递了过去。他伸长手臂,生怕距离的近了,梁隆意会揪住他发难,等梁隆意接过玉佩,他就跳了回去。 谁知梁隆意接过玉佩看都没看一眼,就嗤笑道:“玉佩在谁身上就是谁偷的,那现在玉佩在我身上,你把我送大理寺去吧。” 第29章 待客之道 梁易凯玉一般的俊颜刷的青了,他今天布了局,就等着安国公入瓮。只要捏住了安芸熙的命,不但能得到了安国公的势力,还能得到安斌手中那几十万大军的军权,简直是一本万利的好事,现在被梁隆意这个霸王搅黄了,他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也无可奈何。 拿皇家子弟的身份压他,梁隆意才不会在意,反正在他面前讲理讲不通,动武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再看卫晏的熊样,吓得瑟瑟发抖的,指望他和梁隆意动手,简直是异想天开。 梁易凯挺直自己的脊背,咬牙道:“是不是她偷的,交给大理寺一审,自然能水落石出,不劳你费心。” 梁隆意思考了一下,状似深以为然的颔首道:“也是,那给你。”说完,把玉佩递还回去。 卫晏歪着身子去接,两只手还差毫厘的时候,梁隆意突然松开了手,玉佩掉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卫晏本来就黑黝黝的脸更黑了,嘴唇都开始哆嗦,梁隆意却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故作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叫道:“哎呀,四表哥,你的玉佩不好好戴着,掉在地上都摔碎了,哎呀……真可惜……” 梁易凯暴跳如雷,梁隆意不仅破坏了自己这么好的计划,还摔碎了玉佩。这块玉佩确实是的皇帝赐给他们兄弟的,他为了加重安芸熙的罪责,才特意挑的这块。平时他还舍不得佩戴呐,现在摔碎了,而且还一无所获,竹篮打水一场空。 梁隆意捣了捣目瞪口呆的安芸熙,低声道:“你对付我的时候,咋那么能哭呐,现在变成傻子了。” 他一句话提醒了安芸熙,如醍醐灌顶,是啊,她忘记了自己现在可是刚满十岁的孩童啊。指甲掐进肉里本来就疼,又加上刚才的惊吓,安芸熙瞬间就哭了出来,哭声嘹亮。她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我告诉爷爷去,你们……你们欺负我,呜呜……” 梁易凯和安瑞良都呆了,安芸熙在他们面前一直是安之若素,波澜不惊的模样。他们甚至都忘记了她才刚满十岁而已,她现在一嗓子嗷的哭出来,他们都被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安芸熙已走出院子不见了。 梁易凯两人面面相窥,还没清醒过来,梁隆意就嘻嘻笑着,马马虎虎的行了礼道:“四表哥,那我也告退了。”说完他也一溜烟的跑了,只留下梁易凯两人在风中凌乱。 安芸熙人小腿短,片刻就被梁隆意追上了,安芸熙泪流满面,纤长的眼睫毛上挂着一排细小的水珠,氤氲出一片雾气。她不知是吓的还是真的委屈,依然抽抽搭搭的停不下来。 “你……你来我们家做什么?”安芸熙心虚的问,难道他寻仇敢寻到国公府来,安国鸿现在是年长了些,年轻的时候可也是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杀神。 梁隆意捏住她脸颊,向两边拉扯着,皮笑肉不笑的道:“你还有脸问我,你自己干的好事还……” “你干什么……”一声怒吼忽然响起,安瑞靖大踏步走了过来,一把推开梁隆意接道:“梁隆意,你……你竟然敢欺负我妹妹。” 安瑞靖行伍出身,又在军队上历练了这么多年,孔武有力,梁隆意被推得的险些摔倒,连退数步才站稳,郁闷的简直想撞墙,他大叫道:“你那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你妹妹。” “我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好吧,他撕扯她脸颊的动作的确是有些暴力,梁隆意简直冤的要死,前天他不过站在这丫头面前,什么都没做,就被梁庆痛打了一顿。在床上躺了一天,今天能下床就跑来要找安芸熙报仇泄愤,谁知还没有动手就被安瑞靖抓住。 梁隆意怒气冲冲的叫道:“你问问你妹妹做的好事,她……她在安庄趁我换药的时候,没穿衣服,就把庄子上的丫鬟都叫来围观。前天去我家,二话不说哭的发水灾似的,让我爷爷揍了我一顿,今天我好心的救她,你们还……你们安家的人是不是都擅长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啊。” 安瑞靖犹疑的看了看安芸熙:“你……你说的真是我妹妹,我们说的真是……一个人。”他的妹妹温柔可爱,怎么也和梁隆意口中那个奸诈的人沾不上边。 梁隆意连连冷笑:“你问她自己。” 安芸熙满脸都是泪水,大眼睛里还氤氲着一层雾气,她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小鹿一般清纯懵懂,无辜的看着两人。 梁隆意气的要死,大叫一声就扑了过去,看样子恨不得掐死安芸熙。 安瑞靖慌忙拦住了他,顺手又搂住了他的脖子,梁隆意刚刚离家出走的理智马上回笼,他可忘不了上次安瑞靖勒的他差点断气的情景。 可这次安瑞靖铁铸一般的胳膊没有发力,只是卷住他嘿嘿笑道:“你可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和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梁隆意双眼冒火,怒吼道:“她还是小孩子,她害死人不偿命,她……” 安芸熙及时的截口道:“四皇子马上就出来了,如果再被他抓住,那你刚才一番做作就白费了。” 梁隆意咆哮道:“被抓住,死的是你,是你们安国公府,跟我有个屁关系。” 安瑞靖兄妹很有默契的一个动嘴,一个动手,把他拉走了。 等到了大房的院子,梁隆意还是怒容满面:“安芸熙,我们梁子结大了,你说吧,你想怎么死,否则不用梁易凯动手,我就先灭了你们安国公府。” 安芸熙扬起小脸,睁大了水灵灵的眼睛道:“芸熙在此,小太爷想打想骂,请便。” 梁隆意的眼睛比她睁的还大,他一个男子汉逮着一个小姑娘骂,他又没病。出手打,安芸熙娇小的身子站在那,花骨朵一般娇娇嫩嫩的,他朝哪里下手。 “小太爷从来不打女人。”梁隆意虽然臭名昭著,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连皇子龙孙也敢打,但真的从来没有打过女人。 安芸熙眨了眨眼睛,纤长的眼睫毛蝴蝶展翅一般忽闪着:“那你想要怎样呐?” 梁隆意怔住,是啊,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可这口气要他咽下去,非生生噎死他不可。 “反正这事没完。” 安瑞靖沉吟道:“不然你到我们库房里看看,有什么宝贝能打上眼就拿走,我们送给你,权当赔罪了。” 梁隆意怪叫:“你当我小太爷没见过宝贝。” 安芸熙的眼睛一亮:“还真有一样东西你没见过。” 梁隆意冷笑:“你们国公府里的东西,难道比宫里的宝贝还……” 安芸熙打断他的话,神秘兮兮的道:“一只会说话的鸟。” 梁隆意顿了顿,才道:“拿来我瞧瞧,若是不会说话,看我不把它炖吃了。” 因为梁隆意是外男,他们去的是安瑞靖的屋里,见他终于松了口,安瑞靖忙向外叫道:“长青,去三姑娘屋里,把她那只会说话的鸟提过来。” 梁隆意出身王府,小时候又经常出入宫闱,什么宝贝没见过,但会说话的鸟的确很稀罕,而且那只红嘴翠羽的鹦鹉很有卖相。 梁隆意见了,怒气平息了一些,拿起小勺舀了几颗谷粒逗它说话,但鹦鹉左右就会那一句:“芸熙吉祥,芸熙吉祥……” 梁隆意怒不可遏的纠正:“芸熙卑鄙,芸熙奸诈……”不管他如何威逼利诱,鹦鹉绝不改口,一人一鸟就扛上了。 安瑞靖兄妹可算是松口气,商谈起刚才的险境,听到四皇子的险恶用心,安瑞靖不由叹道:“也是,二叔和瑞良虽然巴结上了四皇子,但他们能为其做的事有限。四皇子当然想借此挟制住我们安国公府,让爷爷和父亲为其效劳。”他长叹一声接道:“我去告诉爷爷,和他老人家商量一下,该如何应对。” “喂,哥哥……”安芸熙吃惊的大喊,可是安瑞靖已经说走就走了,都没有顾得上回头看一眼。 安芸熙想哭,不知道自己兄长这雷厉风行的做派是好是坏,把自己一个人丢下来应付梁隆意,亏他做的出来。 显然安瑞靖把这小霸王,还在自己房间的事忘了个干净,好在梁隆意还在孜孜不倦地和鹦鹉较劲,没空搭理她。 安芸熙靠边慢慢向外走,想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掉。梁隆意似笑非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去哪,把客人丢在一边自己走,是你们国公府的待客之道。” 安芸熙迅速转身,脸上堆满了笑容:“小太爷,你渴了没,我……我去给你倒茶。” 梁隆意:“……” 第30章 水滴石穿 梁易凯的目的虽然没有达到,但安瑞良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他们父子投靠了四皇子,那安国鸿就不能逼他们致仕,而且安庄的事还不能拿到明面上说,他们父子终是逃过了一劫。 安芸熙心中尤其不忿,自己险些被杀,还死了那么多无辜的百姓和下人,而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无论如何她也咽不下这口气。 隔天她给甘氏请安后,就去了三房,安源是安国公最小的儿子,从小娇生惯养,被甘氏骄纵的没边,文不成,武不就的。索性他生来爱财,很有头脑,国公府的所有生意都是他在料理。虽没有出仕为官,但房中的摆设也十分华贵奢靡。 卯时三刻,安源还没有出门,正在用早膳,看见安芸熙进来,不由笑道:“哎吆,我们家尊贵的六小姐怎么有空到这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安源为人圆滑,左右逢源,在三个儿子中地位虽然是最次的,但人缘却是最好的,连素来严厉的安国公对他都很是宽容。 他刚满三十岁,但因为长期的应酬那些酒肉朋友,身材很是肥胖,圆圆的脸,将细小的眼睛挤的没什么位置了。虽然其貌不扬,但他终日都是笑呵呵的,和蔼可亲,让人忘记了他的长相。 安源肥胖,但他的妻子秦氏却个子偏高,身材消瘦,脸色也有些病态的蜡黄。但她好歹给安源生了嫡子,即使再不受宠,也没有给后院众多千娇百媚的姨娘给压制了去。 他们对安芸熙倒很是客气,但也难免显得有些疏离,安芸熙却置若罔闻,笑着落座,一边接过秦氏递过来的饭碗,一边笑道:“我来三叔这是打秋风的。” 安源闻言放下手中的碗嗤笑道:“你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开销,难道月例银子还不够你用,再说了你母亲可管着中馈,哪里能缺了你的银子花。” 安芸熙呵呵笑道:“我可不会白白的拿三叔的银子,我有重要的消息哦,三叔想不想知道。” 安源的小眼睛闪烁了下,挥手让秦氏出去,秦氏虽然不满,却不敢违拗,转身出去了。 等秦氏的脚步声走远,安芸熙开门见山的道:“三叔可知道昨天四皇子到国公府来做什么?” “听说是二哥和良哥巴结上了四皇子,可能只是来看看。” 安芸熙笑道:“即便是他们搭上了高枝,四皇子也没必要纡尊降贵的跑到咱府里来,他可是为二房来撑腰的,因为爷爷要他们致仕。” 安源一直笑嘻嘻的脸色尤的一沉:“发生什么大事了。” 安芸熙也沉下脸色道:“因为二叔一家在安庄贪墨,我去庄子上养病的时候发现了,他们就想杀人灭口。” 安源惊讶的神色一闪即逝,嘿嘿笑道:“小丫头胡说八道,都是一家人,他们怎么敢动手杀人。” 安芸熙也不辩驳,只是垂首喝了一口粥,才淡淡道:“二哥脸上的伤就是大哥在救我时,打伤他的,而且二哥哥在动手期间,还刺伤了梁隆意。” “梁隆意是谁,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安源皱眉寻思了半天才吃惊的跳高眉毛道:“梁王府那个小霸王。” 安芸熙颔首道:“要不然爷爷怎么会逼着他们父子致仕。” 安源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不过瞬间就把脸上的众多情绪一扫而尽,只剩下那一丝笑意:“都是一家人,你也不用和他们置气,即便他们攀上四皇子的高枝,不用致仕,但梁隆意出手也会让他们掉层皮,也算是给你出气了。” 安芸熙嘟起小嘴道:“外人都给我出气,那三叔呐,如今我父亲不在家,二叔一家这么欺负我,我只有找三叔撑腰了。” 安源呵呵笑道:“我,你可别逗了,二哥父子两好歹都在朝为官,现在又是四皇子的门客,我能把他们怎么样啊?” 安芸熙幽幽道:“贾岩夫妻已被赶出了安庄,二房现在断了一条财路,指望他们父子那点俸禄是杯水车薪,就只有靠三叔你这条大鱼了。” 安源圆脸一皱,有点气愤的道:“怎么说话呐,芸熙,每年的盈余我可是一分不少都交给了你母亲,你可不能信口雌黄的污蔑三叔。” 安芸熙但笑不语,起身在房内巡视,拿起多宝格中摆设的珍玩欣赏,半晌才幽幽接道:“芸熙可不敢说三叔的闲话,只是想奉劝三叔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二叔一定在您这说我父亲常年在边关打仗,能不能回来都有一说,所以以后这安国公府是他的,三叔想要提前巴结一下未来的安国公,也无可厚非。” 安源豁然起身,举目凝望了安芸熙片刻道:“芸熙,慎言,你现在还是小孩子,这些大事轮得到你胡说。” 安芸熙转身面对着他的眼睛,语气肯定的说:“三叔,我父亲现在是国公府的世子,即便他有个什么意外,还有我大哥,怎么着也轮不到二房出来作威作福。二叔为人贪婪,目光短浅,根本就难以胜任国公之位,而且他还只有一个庶子,后继无人。即便我大房没有一个男丁了,也轮不到他们父子。” 说到此,安芸熙微微停顿了一下,意有所指接道:“我听闻四哥哥在书院里很是风光,屡次受到顾澜先生的赞誉,恭喜三叔了。” 安源面无表情,但小眼睛却是变幻莫测,沉默良久才开口道:“可是现在二房可是搭上了四皇子的船啊。” 安芸熙失笑道:“一个碌碌无为的鸿胪寺卿,一个庶子能有多大的用处,四皇子看上的可是安国公府和我父亲手中的军权,三叔可不要被那对狐假虎威的父子给蒙骗了,白白的把大把银子扔进了水里,最后连个响都没听到。”她说着,已走到了门口,头也不回的接道:“我去看看四哥哥,就不打扰三叔了。” 等安源闻言抬起头来的时候,安芸熙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晨曦中。 安芸熙回去的时候,安瑞靖正在院门外等她,看见她,安瑞靖忙道:“妹妹去给祖母请安,怎么去了这么久,是祖母又难为你了吗?” “不是,我顺便去看看三叔,给二房添点堵,想法子断了他们的财路。”安芸熙说完就把自己和安源的谈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安瑞靖皱眉道:“妹妹以为三叔会照做吗?” “当然不会,但水滴石穿,他们这两个各怀鬼胎的兄弟终有一日会翻脸的,我只是给添把火而已。” 安瑞靖盯着她看了半天,语气沉重的说道:“妹妹以前是最不爱管这些俗事的,如今竟然被逼的小小年纪就如此绸缪,是哥哥没用,让你受苦了。” 安芸熙的性子多半随了林氏,虽然不懦弱,但却很是懒散,不喜欢管这些红尘俗事,才在后天养出她脱俗的气质。可是如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也入乡随俗的算计起他人,怎不让安瑞靖心酸,只希望自己的妹妹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安芸熙笑着岔开了话题:“哥哥一大早的在此接我,是有什么事吗?” 安瑞靖这才想起正事:“母亲接了信,说是舅舅舅母和大表哥要来看望你,让我们去门口迎接。” 兄妹两人赶到门口时,林氏和孔嬷嬷已在大门口候着了,几人没等一会,林家的马车就到了。林彦珉和其夫人何氏坐前面的马车,其子林喧骑着马跟在后面。 林彦珉浑身都透着浓重的书卷气,身材欣长消瘦,为人端方严谨。何氏是典型的官家太太,温婉淑良,说话慢声细语的。林喧也是满身墨香,风度翩翩,而且为人温和,体贴又细心,和芸熙兄妹感情很好,见到两人都在门前迎接,忙打马上前,到了众人面前,翻身下马,先给林氏见了礼,才面对两人道:“芸熙妹妹身子刚好,大清早的怎么也出来迎接,别再着了凉。”说着就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芸熙的身上。 安瑞靖不以为然的笑道:“林嬷嬷,你天生就是操心的命。” 林喧讥笑道:“也不知你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摊上芸熙这么乖巧的妹妹,还不知道心疼她,真是……哎……” 安芸熙拉了拉拖在地上的披风,也笑道:“喧哥哥,我还是到你家给你做妹妹吧。” “好啊,求之不得。” “滚……” 林氏带着兄嫂要先去看望安国公夫妇,他们兄妹三人就拖拖拉拉的走在后面。 虽然林喧的披风不长,但安芸熙的身材矮小,一走路就拉着地,险些将她绊倒。 林喧就心疼的说:“芸熙妹妹,我背你走吧。” 安瑞靖怒道:“一边去,背也是我这个亲哥哥背,你一个表哥凑什么热闹。再说了,这可是在府里,背来背去的,成何体统。” 林喧失笑道:“不容易,靖哥哥嘴里竟然能说出体统两字,不容易……呵呵……”说完,拉着安芸熙跑了。 第31章 各显神通 安芸熙记得清楚,前世就是自己病愈后,舅舅一家前来看望。安文淑看上了温柔体贴,风度翩翩又多金的林喧,死乞白赖的让蒋氏来求自己的母亲说项. 林氏耳根子软,就答应了那对母女,何氏温婉善良,又是自己小姑子说的媒,不敢拒绝。在安芸熙没有出阁前,安文淑就嫁了过去,但她性子乖张跋扈,又仗着是亲上加亲,没有一点媳妇的样子,将书香门第的林家闹的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林喧不喜欢她,婚后两人不睦,林喧就走了关系出京外调为官,几年不回家。后来安文淑耐不住寂寞,去外地寻找林喧,在安芸熙最后一次回家,看望病重的安国鸿时,曾在家里看见去而复返的她,显然是林喧并没有留她在自己身边,可见对她厌恶之深。 今生再不能重蹈覆辙,害了林喧,所以安芸熙极力劝两人出去逛逛,只说安瑞靖久不回京城,让林喧带着去熟悉熟悉环境,还说了好几样东西,要两人捎回来。 安瑞靖和林喧在京城中转了半日,转的累了,就到一处酒楼歇息,点了一些酒菜。两人推杯换盏间,林喧还是有些纳闷的问道:“芸熙这是嫌弃我们了,一心非要我们出来闲逛。” 安瑞靖叹道:“最近府里不太平,几只蚂蚱出来蹦跶的厉害。” 林喧也叹道:“我也听说了些,你们家二房也是糊涂,现在这么敏感的时候怎能去招惹四皇子呐,那不是要把安国公府绑上赵家的战车。那贤贵妃受宠多年,娘家实力雄厚,便有些不安分,那梁易凯也是在朝中上蹿下跳的。他虽然也有几分才能,但为人刚愎自用,骄傲自满,根本就没有一国之君的资质。” 一向冲动鲁莽的安瑞靖却没有接话,只是淡淡道:“闲谈莫论国事,不管二房如何蹦跶,我们不理就是了。” “可是在外人眼里,你们安国公府可是已经靠上四皇子了,而他也态度暧昧的没有反驳。” 安瑞靖仰首饮尽杯中的酒,冷哼道:“不管别人怎么想,我国公府以静制动就行了。” 林喧长长叹息了一声,也陪着喝了一杯道:“那你作何打算,还要回边疆吗?” 安瑞靖的脸色更加沉重:“我想回去,但不放心母亲和妹妹,母亲性格柔弱,妹妹又年幼,现在二房又不安分,我们父子都不在,恐怕她们吃亏。祖父再疼爱,也不能时时都看着,何况他们最擅长那些背地的阴邪手段。” “还不仅与此呐,你若回边城,那姑母和妹妹处境堪忧。可你若不回,便更落人口实,是要留在京城助四皇子一臂之力了。” 安瑞靖气得一拳捶在桌子上,将酒杯震的蹦了几下,洒出一些酒,在桌子上缓缓流淌。 “他们有本事就出来明刀明枪的干一场,就会这些阴谋诡计,背地里算计人,这样的人也配窥伺储君之位,真是……” 安瑞靖的话音未落,一个人忽然破门而入,重重地摔在地上。安瑞靖两人吓得都站了起来,警惕的看着地上的人,可是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晕了还是死了。 林喧扬声道:“何方朋友,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他的话音刚落,梁隆意闲适的走了进来,他扫视了两人一眼道:“你还说要别人慎言,我还以为安家的大公子转性了,不到片刻这就原形毕露了。” 看见梁隆意,连脾气温吞的林喧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紧张万分的盯着他。 安瑞靖却还是满不在乎的道:“你怎么在这?” 梁隆意鄙夷的撇嘴道:“我在楼上喝酒,我的属下说你们也在这,不知在发表什么惊世骇俗的拗论,惹的人暗中偷听,这那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几岁了,这么没脑子。” 林喧被训傻了,安瑞靖也是无可反驳,两人都沉默着没说话。鉴于两人的认罪态度良好,小太爷没有继续啰嗦。转身向外走,一边道:“南宫,把他的腿打断了,扔出京城,告诉他若是在京城再见到他,那下次断的就是他的脖子。”梁隆意口中说出的话冷酷无情,但他的表情平静,声音也平静的好似在说花开花落,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安瑞靖两人这下是被他的凛冽的气势所迫,没有敢说话,梁隆意走到门外,不耐烦的回头道:“你们两个跟我来。” 看着不知从什么地方飘进来,鬼魅一般的青年南宫,安瑞良和林喧识相的没有开口,温顺的跟着梁隆意走出了酒楼。 梁隆意带着他们走过两条街,来到了天香楼前,看着门口迎来送往,穿着花枝招展的花娘,林喧目瞪口呆,吃吃道:“这是说话的地方。” 梁隆意回头看着他,戏谑的笑道:“你若不想说话,想干点别的什么,也可以。” 林喧马上紧紧地闭上了嘴,他发现在小太爷面前开口说话,是一件极不明智的事。一向粗枝大叶的安瑞靖极聪明的没有说一句话,安静的跟着梁隆意走进纸醉金迷的天香楼。 林喧惊奇的发现,尽管楼里的妈妈热情的迎接,并亲自送他们进了三楼最高,最豪华的房间,还是在一旁伺候的千娇百媚的花娘,奉茶敬酒间,都不敢触碰到梁隆意的肌肤。 虽然梁隆意看起来熟门熟路,肯定是常来常往的熟客,但即使那些花娘靠在他的怀里,都小心翼翼的绝不碰到他的手,不碰触到哪怕一小片的皮肤。 安瑞靖却没有看穿,对于梁隆意小小年纪就出入烟花之地,很是不屑。 花娘们很快就醉了,也不知是喝酒醉的,还是怎么醉的,都瘫软在地。他们刚才见过的南宫,不知又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将几个花娘提着扔到了宽大的床上。几人虽然身材苗条,但也都是成年人,南宫却像提小鸡一样,毫不费力的拎走了。 安瑞靖唇边那丝不屑瞬间就消失不见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小太爷将我们带到这要说什么?” 梁隆意讥讽的一笑,刚要开口,林喧忙抢先道:“请小太爷不吝赐教,刚才那个偷听的人是那路的。” 梁隆意讥讽的神情褪去,很是满意的看了林喧一眼,幽幽道:“那我怎么知道,我可没工夫去问他,再说这种人,你是问不出什么的,搞不好还会连累他一家人枉死呐。他可能是梁易凯的人,可能是太子的人,也可能是……皇上的人。 不管是那路人马,反正你们家那两个蠢货,把安国公府推到了风口浪尖,还在那沾沾自喜,以为是攀上了高枝呐,要不是安国公府和梁王府息息相关,小太爷才懒得管你们的闲事。” 林喧皱眉道:“那靖哥就更不能离开京城了。” 梁隆意失笑:“他走的了吗?” 安瑞靖愁眉苦脸的道:“可是我若留下来,那别人就会以为安国公府是真的投靠了四皇子,坐实了谣言,那我安家不是更没有退路了吗?” 梁隆意嘿嘿笑道:“一个个榆木脑袋。”说完,他忽然变了脸色,大喝道:“安瑞靖,你是个什么东西,敢和我抢蕊娘,她可是这里的头牌,凭你也配,给我打……” 他的话音未落,神出鬼没的南宫就凭空出现在他们面前,面无表情的问道:“怎么打,打倒什么程度。” 梁隆意看着安瑞靖,不怀好意的笑道:“要打得皮开肉绽,但不要伤着骨头,要打的天下皆知。” 他的话说完,南宫的拳头就到了面前,安瑞靖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脸上就挨了一拳。他大怒之下,也不考虑是怎么一回事了,就和南宫撕打了起来。 南宫的武功虽然高强,却偏于阴柔诡异,而安瑞靖的武功却是刚猛有余,两人旗鼓相当,打得难解难分。房间里的桌椅板凳,酒菜瓜果滚了一地,一片狼藉。 林喧短暂的惊愕过后,很快就明白过来,梁隆意想要打伤安瑞靖,这样他既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京城,又可避开国公府投靠四皇子的谣言。 梁隆意虽然是在帮他们,但是看到安瑞靖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他也谢不出口。可是梁隆意却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好似他比千娇百媚的蕊娘还好看。 林喧呵呵笑道:“小太爷真是好手段,好谋略,林某真是佩服,佩服……” 可是梁隆意还是死死的盯着他,就在林喧不知所措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忽然弯腰在地上捡起一片镜子的碎片,照了照自己的脸。 林喧突然就开窍了,非常诚恳的笑道:“小太爷风华盖世,我林喧根本就不能和您比,所以我的脸就不用……呵呵……” 第32章 人命关天 梁隆意随手扔掉了镜片,也笑得温柔如水:“你表哥都被打伤了,你怎么也要挂点彩吧。” 林喧:“……” 南宫两人在房中施展不开手脚,就跑到了外面打,这下想要别人不知道也不可能。不过片刻,小太爷和安国公府的大少爷安瑞靖,在天香楼为了头牌美人蕊娘,而大打出手的事便传得街知巷闻。 梁隆意那是久富盛名的小霸王,他打人那是家常便饭,但安瑞靖也跟着出了回风头,在京城里迅速的扬名立万,毕竟敢和小太爷动手的人没几个。 但代价也是惨重的,安瑞靖是被抬回去的,满大街都看到国公府的大少爷脸上都是伤,腿也被打瘸了,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长裤,血迹淋漓了一路。 后来安国公怒气冲冲的杀去了梁王府,和梁王大吵了一架,险些动手。梁庆虽然自己打梁隆意的时候,恨不得打断他的腿,绝不手下留情,但护短的名声在京城也是众所周知的。别人敢动梁隆意,那跟拔老虎的胡子是一样的后果。 安瑞靖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长房嫡孙,安国鸿上朝给皇上请旨,要把安瑞靖留在京城养伤的时候,皇上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很有些同病相连的感慨,我们皇家的孩子都被那个混不吝打过,安国公你就忍气吞声咽下这口气吧,很是赏赐了一些东西,以示安抚。 虽然安瑞靖卧床不起,但此事也不是全没有好处,毕竟林喧的俊脸也开了花,还是在勾栏院中挂的彩。即使安文淑见了,也绝不会动要嫁给他的心思了,安芸熙很是松了口气,和柳嫣相约去寺庙还愿了。 因为是十五,到寺庙上香还愿的人很多,摩肩擦踵。安芸熙带着巧莲,柳嫣带着香莲,小厮们把她们送进寺院内,就在外院等着。 内院的人少,清静了许多,两人在大堂里的佛前跪拜,还了愿上了香火,又各添了些香油钱,便到寺院中闲逛。后院有一棵几百年树龄的七叶古树,树冠翠绿如盖,树枝上挂满了红色的丝条,都是求姻缘的少男少女们的杰作。 安芸熙对于良缘根本不报幻想,所以百无聊赖的站在一旁,柳嫣却是乐此不彼,她年纪和安芸熙同岁,对于男女之情还是懵懵懂懂,只是当作游戏一般嬉戏,一时挂不上去,她便和古树较上劲了。 安芸熙斜倚在石墙上看远处的风景,忽然间几个人抬着一个担架从偏僻的小道急匆匆的走过,而上面那个受伤,浑身是血的人竟然是梁隆意。 他俊朗的脸发白,眉头也因剧痛而拧着,看见安芸熙,他不禁恍惚了一下,忽然张开嘴,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柳嫣和安芸熙两人都是难得出来,便商议着在寺庙中吃斋饭,晚些时候再回去。用过斋饭,柳嫣玩的累了,就靠在禅房的炕上打盹。 安芸熙沉思了半响,还是寻着记忆去寻梁隆意,连巧莲都没有带。也不知是天意,还是梁隆意故意为之,地上淋漓的血滴刚好给她指明了道路。 她很快就找到了梁隆意所在的禅房,可是禅房门口却有两个小和尚守卫,她无法进去。就绕到了后窗,伸手轻轻一推,窗户竟然叽咛一声开了。 安芸熙实在不想管他的闲事,原先想着若是找不到他所在的地方,日后见了也好推诿,可是那血迹太明显了,怎么也说不过去。地方虽然找到了,但门口有守卫,若是窗户关死了,进不去,她肯定转身就走,绝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可是现在却没有借口可以离去了。她只好爬上窗户,翻了进去,她个子矮小,费了很多力气才翻进去。 梁隆意仰躺在床上,禅房的后墙上书写了一个很大的静字,就在床榻的后面,可是梁隆意显然是静不下来的主,在床上坐卧不宁,看见安芸熙进来,他的眼睛骤然明亮了起来,璀璨而耀眼。 安芸熙十分嫌弃地走到床边道:“你又弄什么幺蛾子,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梁隆意伸出手指,在嘴边束起,示意她小声,自己也压低了声音道:“人命关天,没时间废话,安芸熙,把你的簪子借我一用。” 安芸熙万般不情愿地拔下头上的簪子递给他,梁隆意接过就掀开了身上的薄被,将裤腿高高捋起。他的腿白皙修长,也没有什么汗毛,倒很是秀气。 安芸熙怒道:“你干什么?” 梁隆意身上有伤,只是轻微的动作,也把他疼得满头都是冷汗,他咬牙道:“现在什么时候,还管得了那些劳什子,你快过来帮忙。” 两人再年幼,也都十几岁了,若是被人抓到在一个房间里独处,而且梁隆意还衣衫不整,安芸熙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可是见梁隆意的面容少见的严肃冷峻,只得上前帮他。 梁隆意深深地吸了口气,用簪子对准腿上的伤口划了过去,刚刚结痂的伤口顿时裂开,血立即涌了出来,染红了被褥。梁隆意却视若无睹,继续咬紧牙关划动手中的簪子,将伤口生生地划开一个小口子。 他原本苍白的脸因为疼痛涨的通红,额头上冷汗直流,嘴角也几乎要咬出血来,俊脸都有些扭曲变形,但他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 看着那血肉模糊狰狞可怖的伤口,安芸熙险些惊叫出声,她慌忙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失控的叫出来。 伤口划开后,梁隆意从血肉里面剥出来一个小小的蜡丸,递给安芸熙,安芸熙已经吓傻了,怔在当地,根本没敢去接。 梁隆意咬牙道:“安芸熙,这是几十条人命换来的,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管,不要告诉任何人。” 安芸熙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自己擂鼓一般的激烈心跳按压下去,掏出手帕接住了染血的蜡丸和自己的簪子。” 梁隆意精疲力尽的瘫倒在床上,强笑道:“等我好了,赔你一只新簪子。” 安芸熙却不想和他废话了,将手帕包好,塞进怀里就要走。可是窗户太高,她身材又太矮,挣扎了半天颤巍巍的刚翻到窗户上,又滑了下来,她刚重整齐鼓的刚要重新翻,门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 梁隆意紧张地绷紧了脸:“快藏起来。” 安芸熙比他还要紧张,可是禅房内除了一张矮几,和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梁隆意额头上的冷汗流的更快了,他嘶声叫道:“快进来……” 安芸熙看着他掀开的被子反而退后了一步,梁隆意咬牙切齿的狠狠道:“你想死吗,如果被发现了,我们两个都得死,快点……” 安芸熙咬牙跑了过去,动作迅速的在他身边躺下,梁隆意飞快地将被子盖上,将她连头都蒙住了。安芸熙缩在他的怀中,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她身材瘦小,缩成了一团,根本看不出来被子下多了一个人。 可是梁隆意身上有伤,刚刚又割开了伤口,被窝里密不透风,那血腥味更加浓郁。好在梁隆意是个很讲究的纨绔子弟,他的衣服都是用香薰过的,散发着一阵阵栀子花的清香,冲谈了少许血腥味。 梁隆意的被子刚刚盖好,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年长的和尚缓缓走了进来。他的身材高大,僧衣芒鞋都无法掩盖住他浑身散发而出的那股强大彪悍的力量。 他喧了声佛号,俯首看着梁隆意道:“施主,我是摩吉,炫音主持现在走不开,让我为施主疗伤。”他说着就要去掀薄被。 梁隆意也不阻止,只是冷笑道:“你以为我小太爷是阿猫阿狗啊,谁都可以碰,你碰我跟汗毛试试,我拆了你们玄极寺。” 摩吉的手捏着被角停顿在半空,梁隆意只冷冷看着,没有半点阻拦的意思,但眼神凶狠寒冽,声音更似寒冰凝结:“去把炫音大师请来,我只让他治伤,你们这些下三滥少碰我,滚……” 梁隆意不说话的时候,丰神俊朗的样子很有一副清贵高华的贵公子派头,还是很能唬人的。但只要他开口,便瞬间掉价,和地痞一个德行,甚至更加可恶卑劣。 摩吉松开了手,双手合十又喧了一个佛号,淡淡道:“那就请施主稍等,我这就去请。”说完,他转身走了。 等他的脚步声走远,安芸熙才爬了出来,长长的吸了口气,抚着胸口道:“吓死我了。”说完,她根本顾不上看梁隆意一眼,就跑到窗户前,继续奋斗,终于翻了过去,小小的身影消失在窗外的矮树从里。 梁隆意浑身僵硬地躺在床上,肌肉因为极度的紧绷而酸疼,刚才他狠心剜割自己的伤口时,也没有这么紧张。胸口似乎还有那人的余温,甚至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幽香,在鼻端轻轻的环绕,可那人已消失不见了…… 第33章 醍醐灌顶 他一直死死地盯着窗外的低矮的常青树,连玄极寺的主持炫音大师进来给他看伤,都没有反应过来。 安芸熙回去的时候,柳嫣刚刚醒来,可是她们顾不上再玩,因为柳家不放心,派了人过来接,柳嫣只得极不情愿的拉着安芸熙回去了,而安芸熙也实在是没有精神陪着她玩了,就顺水推舟的回去了。 直到回到自己闺房,安芸熙还觉得自己的心在怦怦的狂跳,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因为什么。 巧莲和安芸熙一起出去,疏影就尽职尽责的守在屋里,不许任何人出入。安芸熙将两人支了出去,从怀中掏出手帕,手帕上沾满了血迹,她索性用手帕把簪子上的血泽擦干净后,收进妆匣。 又把那棵蜡丸擦净了,举到面前细看,蜡是透明的,依稀可以看见里面是一团纸,上面用小楷写着很多人名。可想起梁隆意的话,还有他那样残忍的对待自己,便知道这颗蜡丸真的非同小可,便打消了好奇心,小心将蜡丸收起来,放入自己的枕头内。 她刚收拾好,巧莲两人就进来了,疏影看见那带血的手帕,忍不住惊呼了起来,巧莲却面不改色的收起来,拿去处理了。疏影一会就冷静了下来,沮丧的垂首道:“小姐,对不起,我……我真是没用。” 安芸熙拉住她的手笑道:“没事,慢慢就会好的,疏影,我们生长在这高门大院中,注定一生不会平稳的度过。以前,我是懒得理他们,可是最后我们险些丧命。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要学会坚强,我相信你有一天一定能够懂得的。” 疏影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自己年纪小,所以小姐每次出门都带着巧莲姐姐,可是我也没有闲着,我每天都注意着院子里的人,可是没有发现谁和二房有什么勾结。” “不用着急,狐狸总有一天会露出尾巴的。” 安芸熙在寺庙里为兄长求了平安符,收拾妥当后,就带着疏影到安瑞靖的院子里去。 安瑞靖受伤后就在自己的院子躺着养伤,安芸熙每天都会过来一趟,早上她已经去看望过,只是今天因为平安符,她就急不可待的又跑了过来。 却在安瑞靖的屋子里看到意外之客,甘素问和安文淑,安文淑今年十三,因为脾气不好,和安芸熙安若梅的关系都不是很好,如今来了一个脾气温柔如水的表姐,就整天都粘着。 甘素问不仅脾气温和,待人宽容,就是一举一动都透着江南细雨般的温柔婉约。她对安家的几个兄弟姐妹都很好,安瑞靖受伤卧床之后,她来看望过数次,屡次对他们兄妹示好。 但安芸熙现在是草木皆兵,有了前世的惨痛经验,再不敢轻易的对谁敞开心扉,也就不冷不热的相处着。何况还有甘氏长期的冷落,即便甘素问再温和有礼,安芸熙也不肯亲近。 甘素问见安芸熙脸色淡淡的,便讪讪的起身告辞:“素问打扰大哥哥和六妹妹了,就先告辞了。” 素问这样委曲求全,安文淑顿时就恼了,瞪着安芸熙道:“你摆什么架子,素问姐姐知道大哥受伤了,特地跑来看望,你是什么态度。” 面对她的指责,安芸熙依旧是淡然如风:“不劳素问姐姐和妹妹担心,我大哥他很好。” 甘素问越发委屈的低垂着头,楚楚可怜的模样真是我见犹怜,连安瑞靖都有些看不过去妹妹的态度,出言指责道:“芸熙,甘姑娘是客人,你怎能如此失礼。” 闻言,甘素问的脸色顿时发白,她住进国公府后,极力的想要融入,连脾气乖张的安文淑,她都努力结交,对大房的兄妹两更是热情体贴,可是最后安瑞靖还是将她视为客人。 安芸熙听见兄长这么说,顿时松了口气,脸色也和缓了一些,幽幽道:“素问姐姐,芸熙年纪小,若是说错了什么,你别和我一般见识。不过你是祖母娘家的人,那我们也是一家人,我就直说了。 我哥哥受伤,你作为客人来看望一次也就是了。毕竟他是在青楼里和人争抢花娘被人打伤的,若是让外人知道你老是来看他,传出去恐怕对你的声誉不好,我也是为了姐姐好,免的惹人闲话。” 安芸熙的声音虽然柔和了些,但说出来的话依然尖刻,甘素问明眸中顿时将泪光闪烁,她楚楚可怜的看向安瑞靖,会说话一般的大眼睛眨啊眨,便是铁石心肠也会把她捧在手心怜惜。 可安瑞靖自从被梁隆意摆这一道后,好似醍醐灌顶,顿时开窍了。终于明白有的事情并不是刀枪剑戟的武力可以解决的,有的人不会站在明处真刀实枪的干,软刀子也能杀死人,而且杀人不见血。 因此他对甘素问那柔情似水的眼神视而不见,在他心中,自己的妹妹年纪虽小,但见识不凡,若是连她都防备的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甘素问的一番作为付之东流,让她很是懊恼,她出身在江南的小门小户,甘氏一族还是沾了安国公府的名声,在当地博了一些脸面,她的父亲在县衙谋了一个县丞之位。 有甘氏在前,她父亲也大小是个官员,加上她也确实美丽温柔,小县城里的人很是给她面子。只要甘大小姐楚楚动人的稍加表示,自有人前赴后继的为她做事,可她素来战无不胜的温柔,竟没有俘虏看来直爽率性的安瑞靖,让她很是意外。 安芸熙却不容她再多说什么,抢先道:“再说祖母素来不喜欢我们兄妹,若是姐姐常来,让祖母知道,必然会不高兴呐。” 安芸熙这样说,甘素问实在是呆不下去,拉住怒容满面的安芸熙,仓惶去了。 等她们走后,安瑞靖才开口问道:“妹妹为何对甘姑娘如此防备,难道她有什么不妥吗,我看那甘家妹妹温柔贤淑,和祖母不是一样的人。” 安芸熙摇首道:“我也没看出哪里不妥,只是有些怪异,当初我们安家贫困之时,甘家不肯帮衬,所以祖母对自己的娘家很失望。后来爷爷封了侯爵之后,是她自己和娘家断绝来往。如今却把那甘素问接到国公府中居住,这还罢了,偏偏是在二房吃亏的关头,难免让人怀疑。不管怎么说,哥哥还是离她们远一些的好。” “这个我明白,不用你多说,我可是你兄长,怎么反而轮到你来操心我了。对了,你来做什么,早上不是已经来看过我了吗?放心,我没什么事,只是皮肉伤,看着吓人而已。” 安芸熙这才想起自己来的正事,将自己在寺中求的平安符挂在他的床头,一边状若无意的问道:“哥哥是被梁隆意打伤的,你……你甘心吗,想要找他报仇吗?” 安瑞靖嗤笑道:“和我动手的是他的侍卫南宫,他的伤比我还重,虽然罪魁祸首是梁隆意,但他也是一片好意。不过这厮也真是记仇,我不过是不知道他的身份,拐了一下他的脖子,就这么不依不饶的,非把我揍一顿才甘心。” 安芸熙苦笑道:“哥哥恐怕是沾了妹妹的光,我也得罪了他几次,他不好找我撒气,就只有让你连坐了。” 安瑞靖毫不在意的道:“只要他消了气,不找你的麻烦,再打我一顿也没关系。” 安芸熙眼眶发红,顺势在他床边坐下,抱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安瑞靖好笑的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安芸熙不好意思的岔开了话题道:“既然梁隆意这么睚眦必报,那为什么三哥哥刺伤他的手臂,他一直不闻不问的,我还等着他给我报仇呐,谁知一直没有动静。” 安瑞靖笑道:“你放心,跑不了他,梁隆意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他麻烦,不一定憋着什么坏呐。京城的人都知道,若是惹恼了小太爷,他当场生气打你一顿,那是万幸。如果他笑嘻嘻的不理你,事后再和你算账,那可就惨了。安瑞良不死也要脱层皮,你放心,即便是梁隆意不为你报仇,还有哥哥呐,我饶不了他。” 安芸熙回去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甘素问和安文淑每次去看哥哥的时间,都会和她错开。如果不是今日她在寺里求了护身符,心血来潮的想要尽快送去,她还碰不到两人。也就是说自己的行踪,她们清清楚楚了若指掌,自己的院子果然不干净。 巧莲两人见她脸色沉重,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的,奉了茶便站在一边。 安芸熙也没心思喝茶,便问道:“疏影,你把院子里所有人的事都跟我说一遍。” 疏影虽然没有巧莲机灵,但她面向憨厚老实,又年纪小,院子里的人对她都没什么防备,疏影轻易的就和她们打成了一片。 第34章 卖主求荣 安芸熙的院子里,巧莲和疏影原本是二等丫鬟,从小伺候她的两个大丫鬟因到了年纪就配了人家。安芸熙性子懒散,不喜欢和陌生的人打交道,就拒绝了林氏又给她选的丫头,直接把巧莲两人升了一等。 剩下的二等两个,三等的四个,还有院子的老妈子,小厮共十二人。疏影如数家珍的将他们的事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别的人都没有什么特别,只有二等丫鬟彩香和王婆子的行动有些异常。 疏影小声嘀咕道:“那个王婆子嘴碎,平时爱串门和别人唠嗑,但没有发现她和二房的人来往密切。那个彩香倒不爱出门,但是喜欢偷懒,每次去给小姐洗衣服能磨蹭半天。” 安芸熙没有表示什么,只是让巧莲找了稳妥的人盯着她们两人,看她们暗中和谁来往。 等到第三天盯着彩香的婆子就来回话,安芸熙生病回来以后,再不肯让人轻易进自己的房间。这个老婆子破例走进房间,还有些拘谨,俯身请了安,便垂首站在了一边。轻声道:“姑娘让老婆子去盯着彩香,我发现彩香不爱瞎串门,一直安安分分的呆在院子里。只是她每次给小姐洗衣服都用很长时间,以前我以为是这个小蹄子故意磨蹭时间偷懒,可是今天我看见她……”她说着,抬头飞快的看了安芸熙一眼。 巧莲拿了几块碎银子塞进她的手里,那老婆子心满意足,才笑嘻嘻的接道:“原来咱们院子的水井旁边,那片的墙壁有一个小洞,人虽不能进出,却能院里院外的通风。因为平时都被花草树木挡着,也看不见,要不是彩香那丫头今天蹲在那掏摸,我还发现不了呐,这个卖主求荣的小蹄子,真是……” 巧莲开口打断她的唠叨:“那个小洞在什么地方,妈妈带我去瞧瞧。” 巧莲去了不到一刻钟就回来,手里还拿着几片不起眼的树叶。安芸熙和疏影都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巧莲脸色阴沉的举高了手中的树叶道:“姑娘仔细看,就知道其中的乾坤了。” 安芸熙接过树叶,举过头顶,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室内,将那碧绿的树叶照耀的几乎变成透明的。安芸熙看的清清楚楚,树叶上面用针刺出了许多细小的针眼,连起来便是一个字。 “明,约,柳,惠,阳,楼。” 安芸熙摆弄了很久,才将树叶的顺序排好,只有六个字。可是连迟钝的疏影看后,都是大惊失色:“明天小姐约柳姑娘去惠阳楼,她是怎么知道的,这是要传信给谁?是谁想出这么高明的法子传递消息,怪不得我查了那么久,都没有看出端倪。 这要是平时,即便是人注意到了那个打通的小洞,见到这几片树叶,也只会以为是自然掉落的,绝对想不到她们竟然会利用树叶来传递消息,小姐,现在怎么办?” 安芸熙放下树叶,沉声道:“把树叶放回到原处,你们叫院子里的小厮在外面候着,看是谁来取这几片树叶。” 只等到日落时分,两个小厮才拧着一个小丫鬟推推搡搡的走了进来。那小丫鬟年纪小,而且面生的很,显然是进府没有多久,细细审问下才得知她是去年才进府,在大厨房里帮忙的。行动十分便利,她经常给各个院子送吃食,每次绕道过来取了树叶。回到厨房后就放在院墙的漏窗上,没有人会去注意落在漏窗上的几片树叶。 而那个小丫鬟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取走了树叶,只是每月她的枕头底下都会凭空多出二两银子。第一次那人也只是在窗户外面指使她怎么做,连面都没有露,只能听出声音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国公府中年轻的女子数不胜数,到哪里去找。 巧莲道:“小姐,不如让她把树叶放回去,再守株待兔一回,看能不能抓到这只耗子。” 安芸熙叹道:“布置这个计策的人手段之高,心思之巧,你也看见了。这么重要的事,她会放心让一个小丫鬟独自完成,暗中肯定派人跟踪,见我们抓了人进来,如何还肯上当,去把彩香叫过来。” 彩香今年十四,个头很高,已有少女清秀的模样,她穿着葱绿的罗裙,身材窈窕纤细。看起来也文文静静的,只是一双眼睛灵活而妩媚,显得不□□分。 她进了安芸熙的内院,看见这副架势,虽然有些吃惊,却没有惊慌,规规矩矩地上前行礼。 安芸熙浅浅地允着茶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巧莲沉声问道:“彩香,你可认识这个人。” 彩香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小丫鬟,摇了摇头道:“奴婢不认识。” 巧莲冷笑着举起那几片树叶道:“那你认识这个吗?” 虽然彩香极力的掩盖,但到底年纪尚幼,看见那几片碧绿的树叶,她煞白的小脸开始发青:“这……这只是普通几片树叶,至于是什么树上的,奴婢不认识。” 巧莲失笑:“好,真是好的很,原来咱们院子里还有你这样的人才,往日真是小瞧了你。这的确是普通的树叶,但上面刺了字便不普通了。” 彩香的额头上已泌出了冷汗,可是她还是摇首道:“不是奴婢,我只是认识几个字而已。” 疏影也忍不住冷笑道:“彩香姐姐就不要谦虚了,王婆子可是亲眼看见你把这几片树叶放进水井边的小洞里,等人来取。” 彩香见再也无法辩驳,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在安芸熙面前,不停的叩首道:“小姐,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有人给了我银子,家里的老子娘病了,需要银钱,奴婢才做了这糊涂事,请小姐饶命,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安芸熙放下手中的茶杯,微微笑道:“疏影说你谦虚,你还真是谦虚,你不但出卖主子,给别人通风报信,还想害死我。京城闹时疫时,爷爷严令不许人轻易出府。我在院中郁闷,你就拿来了几个话本子给我解闷,当时我没有注意,可是没多久我就染上了瘟疫。 你知道若是别的东西,巧莲和疏影会给我收拾,但我的书她们是绝对不会动的,所以就拿了感染瘟疫而死的人,他们所留下的书籍拿来给我,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我,真是聪明,巧莲说小瞧了你,还真是一语中的。” 疏影闻言瞪着她,恨不得上前去给她几巴掌,恨恨的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姐待我们那么宽容,那么好,你……你为什么还要害她,你说……” 巧莲拦住显然已控制不住情绪的疏影,冷笑道:“因为婵娟姐姐出嫁了,小姐把我们两个提了一等,所以你心中不忿,想要卖主求荣,是吗?” 安芸熙一席话将彩香最后一丝遮羞布也扯了下来,她索性也不装了,嘶声叫道:“巧莲就罢了,疏影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可是小姐偏偏提了她。我有哪里比不上她,小姐为什么看不上我,我比她聪明能干百倍,为什么……” 安芸熙失笑:“因为我的丫鬟不需要多么聪明,多有本事,她只需要一样东西,忠心,显然这个你没有。” 彩香的脸色彻底灰败下来,含泪道:“求小姐饶命,看在奴婢也伺候你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名,我老子娘还躺在病床上呐,求求小姐了。” 安芸熙挥手让巧莲将她的卖身契拿来给她,彩香拿着那薄薄的一张纸,关系着自己一生命运的纸,茫然无措的看着安芸熙:”小姐,您……您真的放我走。“ 安芸熙却是懒得再看她一眼,挥手让她离开。看见彩香跌跌撞撞的走出院子,疏影不禁气恼的道:“真是便宜她了,小姐为什么轻易就放了她。” 安芸熙叹道:“她也只是一枚棋子而已,抓住她没什么用处,我们没法处理,交给老夫人,还不是不了了之。交给我母亲,徒自给她增添烦恼罢了,还不如放了清静。” 次日早上去看望安瑞靖时,安芸熙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安瑞靖气得就要从床上爬起来:“这种卖主求荣的贱人在哪,我去宰了她。” 安芸熙慌忙按住他:“谋事的人心思非常谨慎,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我们揪着彩香也查不出什么?我已经放她走了,她母亲也病了有些时日了,留着她也没什么用处。” 安瑞靖皱眉道:“是什么人如此厉害,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算计你,是老二吗?” “这计策灵敏细致,很像是女子的手笔,而安瑞良阴狠有余,机敏不足,他还做不到如此的缜密可怕。” 第35章 沆瀣一气 “我们府中竟有手段如此了得的女子,会是谁呐。二婶娘胡搅蛮缠自私贪婪,她可没有这样的头脑,三婶娘更不用说了,她但凡有点手段,也不会让三叔整天往家里抬姨娘了。三妹妹冷若冰霜,很少搀和二房的事,五妹妹性格乖张,喜怒流于表面,这种厉害的计策恐怕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安芸熙摇首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哥哥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你先歇着,我还要出去见柳嫣,就不陪哥哥了。” 安瑞靖沉吟了片刻,扬声叫道:“长青,你进来。” 刘长青应声走了进来,他人如其名,身材消瘦若柳,气质清冷如竹,大约二十左右,走进房间后就安静的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安瑞靖指着他道:“长青家里遭了难,很小的时候就从军了,后来一直在我麾下,忠心耿耿的跟随我在军中历练了几年,也有几分本事,以后就让他跟着你,我也好放心。” 安芸熙知道兄长不会容她拒绝,就答应了,带着刘长青和巧莲去了惠阳楼。马车在惠阳酒楼的门前停下时,巧莲伸头向外面看了看,没有看见柳家的马车,就回首道:“小姐,恐怕我们是来早了,柳姑娘还没到呐。” 安芸熙一边下车一边道:“我和柳嫣约的是巳时。” 巧莲一愣,连忙伸手扶她:“可是小姐,现在才是辰时。” 安芸熙环顾了四周一眼道:“还有两刻钟,柳嫣应该就到了,你和长青先去二楼我定的房间等着,如果柳姑娘到了,你拖延片刻。”说完,她当先进了酒楼,只在二楼的包间门口晃了一下,便径直去了三楼。 三楼最隐秘的一个雅间里,梁隆意正百无聊赖的把玩着茶杯,放在桌子上斜着转动。 安芸熙紧张的额头上都冒冷汗,正主却跟没事人似的,她不由有些气恼的在桌子前坐下,一言不发。 梁隆意讨好的亲自给她斟满了茶水,放在她面前,呵呵笑道:“什么人敢惹国公府的六小姐生气,告诉我,我去揍他。” 安芸熙挑眉道:“我哥哥不知道你的身份,只是搂抱你的时候,多用了一分力气而已,你就把他打成那副模样。为什么安瑞良打伤你的手臂,你反而怂了,没想到称霸京城的小太爷也有认怂的时候。” 梁隆意失笑:“你可拉到吧,激将法在我这没用,那安瑞良先留着,我还有用处。说吧,还有什么事,我可以为六小姐效劳的,你尽管说。” 安芸熙正色道:“如果有一天,安国公府有难,梁王府绝不能袖手旁观。” “我代表不了梁王府,但我答应你,如果安国公府真出了什么事,我梁隆意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帮衬,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见安芸熙还有些犹疑的样子,梁隆意不禁笑道:“别担心,我会提点你那个榆木脑袋的兄长,让他趋吉避凶,不会让安国公府和梁王府成为皇家砧板上的鱼。” 一向嬉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梁隆意忽然说出如此明白透彻的话,安芸熙不禁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但小太爷的聪明像没有保持一会,就原形毕露了,他嘻嘻笑着没个正形,手中的茶杯依旧滴溜溜的乱转。 安芸熙泄气的从怀中掏出自己的手帕,将里面的蜡丸小心的拿出来递给他。看见那小小的蜡丸,梁隆意脸上放荡不羁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郑重的双手接了过来。他斟满了一杯茶,缓缓地倾倒在地,沉声道:“众位兄弟泉下有知就放心吧,现在这份名单在我手里,没事了,你们安息吧,我以茶代酒替你们送行了。”说完,郑重其事的将蜡丸细心的收好。 安芸熙原本是不想问的,但是见他如此慎重,还是忍不住问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隆意放下手中的茶杯,叹道:“这是高晋国隐藏在我北燕的细作名单,他们潜伏在高晋数年,费尽心思才得到的。回转的途中死了几十个人,才把这蜡丸送了回来。我去城外迎接的时候,也遇到了袭击,所以才受的伤。” 安芸熙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梁隆意看起来就是一个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可是他竟然为了保住这个蜡丸,将它藏在伤口中。在玄极寺中,更是狠心划开了自己的腿,取出了蜡丸,托付给她。那日梁隆意的房外有僧侣守卫监视,那中年和尚摩吉更是公然的想要搜身,若是梁隆意被抓到现行,恐怕性命堪忧。 见安芸熙的神色越来越凝重,梁隆意不由又嘻嘻哈哈的笑道:“逗你玩的,什么都信,小心我把你卖了。”说着,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接道:“可是他们虽然在我身上没有搜到什么东西,却依然不死心,恐怕还在暗中监视着我。既然我出现在这惠阳楼,他们肯定要派人来搜查,你可要准备好后路。” 安芸熙颔首道:“我叫了柳嫣。” “孺子可教。”梁隆意说着,又想去揉她柔软的头发,安芸熙却偏过了头,躲开了他的手,梁隆意的手摸了个空,便讪讪的收了回去。 巳时一刻,大批的官兵就出现在惠阳楼下,银白色的盔甲在阳光中折射出一片寒光。大街上的百姓纷纷奔走躲避,撞飞了许多摊位和行人,一时间,乱成一团。 酒楼中的食客深受其扰,这些官兵凶神恶煞一般冲了进来,每个人都要细细盘问,连楼上的雅间里的贵客也没有幸免。 安芸熙所在二楼的雅间被官兵们粗鲁的撞开,锦屏和巧莲惊呼一声忙护在桌前,挡住了安芸熙两人,惊惶的喝问道:“你们是那个衙门的,竟然敢擅自闯进来,这可是国公府和吏部侍郎家的小姐,你们不要命了。” 那些官兵看见房间里只有几个娇小的女子,不禁也怔了怔,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外。一个身穿千总官府的年轻男子缓缓走了进来,寒冽阴鸷的双眼在房中扫过。 端坐在桌前的安芸熙,伸手推开护在面前的巧莲,微微笑道:“二哥,怎么是你,这是要做什么?” 看见安芸熙,安瑞良也有些意外:“妹妹怎么在这?” “我和柳小姐逛街买了些首饰,累了就在这里歇一歇。”安芸熙一边说着,一边扒拉着面前盘子里放的步摇和簪子,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安瑞良看了看那些首饰,阴沉着脸没有说话,柳嫣却是不耐烦的道:“二少爷是有什么公干吗?这么大张旗鼓的,能来惠阳楼的人可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你带兵这么莽莽撞撞的乱闯,成何体统。冲撞了我们没什么,好歹都是自家兄妹,可是若是冲撞了别的贵人,恐怕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柳嫣一向快人快语,又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和安芸熙沆瀣一气,对安瑞良左右看不顺眼。如今撞在她的枪口上,哪里肯轻饶,劈哩叭啦的数落了一通。 安瑞良的脸色发黑,可是柳嫣是吏部侍郎的掌上明珠,他那里敢得罪,只得呵呵笑道:“上面布置下来的事,不敢懈怠,扰了柳妹妹的雅兴,实在是抱歉,你们继续。”说完,转身就走,一个安芸熙已经够他头疼,再加上一个刀子嘴的柳嫣,他绝对讨不了什么便宜,所以他走的很快。 “哥哥慢走。”安芸熙嘴上客气着,却连动都没动,依然踏实的坐着。 安瑞良刚刚跨出房门,柳嫣就放声大笑了起来。 柳嫣精力旺盛,只要逮住了安芸熙,不把她折磨的筋疲力尽是不会罢休的。两人挑好了首饰,在惠阳楼里吃完了饭,柳嫣就拽着她在京城里四处逛,直到夕阳西下才放了她。 安芸熙回到家中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她怕林氏看见,就带着巧莲绕道从国公府的后花园里走。正值夏末,花园里擦紫嫣红,百花盛开,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芬芳的花香。 安芸熙见一片粉白的芍药花开的正好,她便想折几支回去,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窈窕的人影从花丛中闪过。巧莲刚要开口呵斥,安芸熙忙拦住了她,脸上并没有受了惊吓的痕迹,反而有些戏谑冷笑。 “巧莲,你现在就去找三老爷过来,请他看一场好戏。告诉他跑快点,否则就散场了,没戏看了。 巧莲不解的问道:“看什么好戏?” “这你就不用问了,只告诉三老爷是我让他来看戏的,而且是他们院子里的好戏,如果错过了,下回可就看不成了。你告诉他,就说这花园中百花盛开,可是自家院里的花可不要被别人摘了去。” 巧莲闻言更糊涂了,但她对安芸熙忠心耿耿,而且对自己的主子很有信心,不管她做什么必然有自己的道理,也就不再多问,拔腿就跑。 第36章 罪魁祸首 等她气喘吁吁的跑回来的时候,却看见安芸熙站在院中的一个小屋前,那是负责管理花圃的花奴。那花奴是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人虽然其貌不扬,但养花却是高手,将花园中的百花照料的欣欣向荣。 只是其人嗜好饮酒,每每日落黄昏后都喝得酩酊大醉,因为天热,他的小屋也没有关门,在门外就可以看见他醉醺醺的躺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小姐,你要做什么,干嘛要看这个浑人。” 安芸熙笑颜如花:“好戏当然要大家都瞧瞧,不然他们还舍不得要别人欣赏呐,你去用水把他泼醒,就说有人在花园中糟蹋他精心照料的花。” 巧莲深吸了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走进小屋,端起水盆将水洒在醉醺醺的花奴脸上,并叫道:“有人在花园里糟践你的花,你快去看看吧,都倒了一大片了。”她说完,就慌里慌张的跑了出来,和安芸熙躲在小屋的后面,紧张的连气都不敢喘。 那醉汉被一盆水浇在脸上,顿时惊醒了过来,醒来便听见有人在耳朵边叫喊。他人虽然鲁钝,却爱花如命,听到有人糟蹋园子里的花,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小屋,跑进了花园中。 等他走远,安芸熙和巧莲二人才小心翼翼的走出来,进入他的房间。他的房间狭小,空气也不怎么流通,屋内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酒味。 巧莲一边用手帕呼扇着,一边皱眉道:“小姐,这屋子也埋汰了,您快出去吧,有什么事吩咐我做就是了。 安芸熙也在鼻子前扇了扇,拿起桌子上的蜡烛道:“这屋子的确不好,那就烧了吧。”说完,手一松,蜡烛掉落在床榻上,被子被烧着,渐渐冒出一丝丝青烟,越聚越多。 两人呆不住了,就向外走去,巧莲虽然震惊于安芸熙这样胆大疯狂的举动,但她丝毫也不阻拦,还在临出门的时候,害怕那床榻烧不起来。又返回去拿起蜡烛丢在一堆易燃的木棍上,那应该是嫁接花草用的,堆在墙角,遇着火便迅速的燃烧了起来。 巧莲看着自己的杰作,嘿嘿笑着出了屋子,跑到安芸熙身边兴奋的追问道:“小姐,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安芸熙看着她紧张又兴奋的小脸道:“怎么,做坏事还上瘾了,逛了一天你不累吗,当然是回去休息了。” 巧莲看了看花园深处,有点可惜的道:“小姐不看戏了。” “那不是我们可以看的戏,太脏了。”安芸熙说罢,施施然的走了,真的掉头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巧莲只得跟着。 安源八面玲珑,为人圆滑事故,若是别人到他面前胡说八道,他还真懒得理会。但对于自己这个侄女,他还是心有忌惮,那次安芸熙在早饭时说的话,他虽然没有照办,但心里毕竟是有了猜忌。 巧莲年幼,她传的话自己都不甚明白,但安源瞬间就听出了安芸熙话中的意思,心急火燎的就跑到了花园中,四处寻找。可是天色晦暗,他又不常来,对花园的途径不太熟悉,找了良久什么也没有找到。 正焦急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怒吼:“你们两个奸夫淫妇,竟然敢糟蹋我的花,拿命来。” 安源眉头一皱,便快步跑了过去,只见花奴站在一块比较稀疏的花圃前,正叉着双手大骂,而花圃中有两个*的男女还抱在一块,地面上是一层被两人激烈动作碰落的花瓣。 绿树红花下,青青的草地上铺着一件衣衫,将那对男女白花花的身子映的分明。 安源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他不顾一切的扑了过去,不管不顾的抡起拳头就打,片刻两人脸上都挂了彩, 那女子只嘤嘤的哭,不敢声张,那男子却吃不住痛,呼哧呼哧的叫道:“三弟,快住手,是我错了,我会补偿你的,先把闲杂人等赶走。” 一顿痛打,安源发热的头脑才清醒过来,才想起还有外人在场,而此时花奴目瞪口呆的愣怔在当地,正在纳闷为什么他还没有动手,就有人代劳了呐。 安源起身重重地踢了他一脚,怒叱道:“还不快滚……”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惊呼:“走水了,走水了,花奴,你死哪去了,你的屋子怎么烧起来了?” “花奴每天晚上都喝得醉醺醺的,会不会还在屋子里啊。” “救命啊,快来人啊,救命啊……” “快去拿水救火,你们去花园里找找,看花奴在不在园子里,快去……” 一声声惊呼好似炸雷一般,在他们几人的耳边炸响,花奴闻言大呼:“我的屋子……”说着,就向自己的小屋跑去,却和听到他惊呼声,而飞快跑来的两个小厮撞在了一起,摔倒在地。他们相互搀扶着,吭吭哧哧的爬了一半,忽然看见前面花丛里的人,顿时吓得又摔了回去,于是整个花园就更热闹了。 救火的,运水的,看热闹的,整个花园闹哄哄的好似庙会一般。 而罪魁祸首安芸熙却安安静静的躺在被窝里看书,听到外面惊天动地的喧嚣,连眼皮都没抬。 前世她年幼的时候就撞见安铭勾引安源的一位姨娘,安源手头宽裕,人又精明眼光独到,路子广,他的几位姨娘可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安铭惦记着也不是一天二天了。 安芸熙撞着的就不是一回两回,只是那时以她懒散的性子,是绝不会管这种闲事的,就一笑置之。 城南一个偏僻的小院,里面住着夫妻两个,和天下所有的夫妻一样平常而普通。只是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却谨慎的守在正房的门口,警惕的注视在外面。 正房堂屋的墙上是一副八骏图,几乎占了整面墙,此时那图画被推开了一条缝,里面露出影影绰绰的灯光,却是一个地下室。 院子里的正屋和厢房都是青砖黛瓦,很是普通的样子,可地下室却是极尽豪华,比上面的院子还要宽阔。桌椅板凳都是金丝楠木所制,便是桌子上随意放的茶杯都是官窑所出的天青釉。 此时那价值不菲的茶杯正在桌子上滴溜溜的乱转,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东方在一旁紧张的盯着,时刻准备着伸手去接,但那杯子斜斜的站在桌子乱转,就是不掉下去。 梁隆意娴熟地转着茶杯,一只手拿着那张小小的纸条细看,不时的冷笑:“没想到我们北燕还真是卧虎藏龙,有这么多蛀虫。” 东方缩着脑袋正等着他的雷霆之怒,但梁隆意却面容平静下来,将那纸条放在灯上烧了,看着它化为灰烬,才松开手,显见气的不轻。 那纸条虽小,但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人名,知道高晋在北燕安排了这么多的细作,东方不禁也沉声道:“主子,怎么做,你尽管吩咐吧。” “她昨天出惠阳楼可顺利?” 东方正严肃的等着他吩咐,梁隆意却来了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他半天才反应过来道:“哦……后来,安瑞良果然带着兵马去了,也闯进了六小姐的房间,被柳嫣骂走了。” 梁隆意冷笑:“还真是不安分的,去先把这位急着作死的爷请来。” 东方看了一眼地上的灰烬,犹豫了一下“那这个……” 梁隆意挥手将地上的灰烬拂开散在空中,一边沉声道:“你是明面上跟着我的人,不能露面去干这么危险的事,若是暴漏了,岂不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别人,我身上不干净。连累了我没事,可是不能牵连了梁王府,去吧,这事我会安排妥当,不用你出面。” 东方充满了热血的脸上显得有些失望,梁隆意失笑:“别急,以后有的是硬仗要你出手,你先和师傅好好学武才是正经。再说了,安瑞良那小子,也不能拖了,再拖他就上天了。那丫头也不满,还埋怨我认怂,这口气老子忍不了了。” 安瑞良头上蒙着的布条被取下,眼前是一间屋子,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除了四面墙就只有一个人,梁隆意懒洋洋的斜倚在墙壁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梁隆意没有生气动怒的表现,甚至还笑得风情万种,但安瑞良却无端端的出了一身的冷汗,京城中面对梁隆意不冒冷汗的不多。 安瑞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但他的声音依然在颤抖:“小太爷若是有事,差人叫我过来就是了,何必这么麻烦。” 梁隆意颔首道:“嗯,还是条汉子,只是你有些健忘,前段时间你可是打伤我的手臂,为了治伤,我花了几万辆银子不说,还险些落了疤呐。” 梁隆意额头上的冷汗更多了,他结结巴巴的道:“小太爷,不是我,是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贼人,是他们……” 安瑞良的话还没有说完,梁隆意就冷哼了一声,安瑞良慌忙改口:“我赔,我赔……” 第37章 金尊玉贵 “银子你赔的起,留的伤疤你怎么陪,小太爷可是金尊玉贵,你赔得起吗。”东方在他身后冷冷的截口,顺势还踢了他一脚。 梁隆意皱眉道:“东方,礼貌一点,人家毕竟是安国公府的少爷呐,你先替这位尊贵的少爷松松筋骨。” 东方不怀好意的笑了:“怎么松。” “当然要松到二少爷舒服为止,但不要让别人看出来。” 东方最擅长的就是打斗,知道怎么打不会在人身上留下一点痕迹,知道怎么打会让人痛不欲生,还说不出来。 于是松完筋骨的安瑞良看起来还是好端端的,但他却疼得连脸都扭曲了,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大口的喘着粗气,可是他每喘一口,似乎是被刀子切割一般痛苦。 但安瑞良还是很硬气的开口道:“小太爷还有……有什么吩咐。” 梁隆意嗤笑道:“行,总算还有可取之处,只是太愚蠢了,为了自己的蝇头小利,去招惹梁易凯那只孔雀。他正瞌睡找不着枕头,你就巴巴的把国公府送过去给他垫背。你也不想想,就凭你们父子那点斤两,眼高于顶的梁易凯,会不惜纡尊降贵的去你们国公府走一趟吗?” 其实以安瑞良的心智,在梁易凯出手想要陷害安芸熙,逼国公府就范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自己不过是梁易凯谋算国公府的棋子,可是他已经上了贼船,没有退路了。 安瑞良苦笑道:“我只是求四皇子到国公府去游玩一趟,震慑我祖父和大房,可以不用致仕。没想到他如此阴狠,竟然想要借此谋算国公府。” “你心里清楚,可是你那个糊涂的爹,早就和四皇子沆瀣一气了。只是你们也不想想,梁易凯能夺取皇位吗?即便是他登上了皇位,就他那刻薄寡恩的性子,能对你们有什么好处?”梁隆意说着,拍了拍安瑞良的肩膀。 安瑞良疼的身子一哆嗦,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只是咬牙道:“请小太爷指点迷津。” “你祖父白手起家,挣下偌大的国公府,不单单仅凭他的军功,没有好的头脑,早就被人害死几百回了。他不肯在皇位更迭中伸头,那是明哲保身之策,可是你却把国公府推上了风口浪尖,现在想要下贼船恐怕不是那么容易了,否则梁易凯不会保荐你做了城防营的千总大人。”梁隆意说完,扭头对东方示意的摆了摆头,就走开了。 东方嘿嘿笑着,搬开了安瑞良的嘴,飞速的塞了一颗药丸。 安瑞良吃惊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叫道:“你……你给我吃了什么?啊……”话未说完,他就喷出一口鲜血,倒在了地上。 安瑞良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在地上拼命的蠕动挣扎,柔软的脖子被他抓的血迹斑斑。他极力的张大了嘴巴,可依旧觉得胸口疼痛窒息的想要炸开一般,他喷出的血都变成了黑色。 安瑞良惊恐的在地上爬着,想要去抓梁隆意的衣摆,他似乎想要求饶,但喉咙里只发出咯咯的声音,他卑微的祈求着,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居高临下的梁隆意。 梁隆意却没有看他,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东方就上前又在他口中塞了一颗药丸。 前后不过片刻,安瑞良却觉得自己在鬼门关逛了一趟,全身都是冷汗,等他的气息平稳下来,却是再也硬气不起来。在梁隆意的面前跪下,垂首道:“小太爷有什么命令,尽管吩咐,我一定尽力而为,只求您饶我一命。” 安瑞良为人虽然阴狠,但还是有几分才能,马上就明白了梁隆意抓他来的目的。若不是他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梁隆意是不会亲自来收拾他的,既然刚才没有要他的命,那他暂时还是安全的,只是额头上的冷汗却是一直不停的流淌。 “识时务者为俊杰,二公子也是个人物,何必妄作了小人呐,既然贼船不好下,你就不要下了。” 安瑞良有些意外的抬头道:“小太爷的意思是……我不明白。” “你可以继续为他效劳,但是要把那只骄傲自满的孔雀的一言一行都暗中告诉我。” 安瑞良垂首,掩去目中复杂的神色,梁隆意也不看他,只是淡淡道:“安瑞良,我奉劝你不要和我作对,这个地方你是找不到的。而且你中的毒也没解,需要一个月服一次解药,暂时压制毒性。如果你胆敢和我玩阴的,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安瑞良慌忙叩首道:“属下不敢,一定密切注意四皇子的一切动向报告给您。” “嗯,只要你做的好,我是不会亏待你的,你如果有事,可以和东方联系,他每月会给你解药。记住了,不要在我这出什么幺蛾子,玩什么心眼,我梁隆意的脾气可不大好。如果惹怒了我,在京城这地界上,我想要一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不费吹灰之力。” 这明明是一间密室,无风无月,可是安瑞良却觉得自己的脖颈后面一阵阵阴凉的寒风拂过,他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 随后,北燕朝廷里有几位身居要位的官员无缘无故在家中遇刺身亡,还有几个在京城中交游广阔的市井之徒也神秘地失踪。一时间,京城里人心惶惶,皇帝派了刑部和京兆伊两个衙门联手侦查,可是忙了月余,也没有破案,便不了了之。 八月十六是安芸熙十二岁的生辰,要过童关开锁,又是一整轮的成人礼,所以办的分外隆重。 林氏也是因为安芸熙上次病重,揪心不已,现在就想大办寿辰,冲冲喜。安芸熙却是懒散惯了,非常不耐烦,但是也只有配合自己的母亲。 于是裁衣服,做首饰,连鞋子都让府中的十几个绣娘没日没夜的熬了十几天,用金丝刺绣做了一双绣花鞋,鞋面上还镶嵌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莲步轻移间,露出那璀璨夺目的红宝石,熠熠生辉。 忙乎了几日,就到了八月十六这一天,林氏忽然想起今日要开锁,就嘱咐安芸熙别忘了佩戴,她自幼就戴在脖子上的银锁佩玉。 安芸熙这才想起自己的银锁在安庄的时候,给了梁隆意,也不知现在丢在什么地方,她也不敢去问,一筹莫展。只好偷偷的去告诉了安瑞靖,他也没法子,银锁可以到铺子里买,可是上面的佩玉却是极其珍贵的,上哪里去找一模一样的。 可是时间不等人,林氏已打发了几波人来唤,安芸熙只有硬着头皮出去见客。 林氏虽然性格懦弱柔善,但掌握着国公府的中馈,为人脾气又温和,所以肯来捧场的贵妇倒是不少,熙熙攘攘地将整个大院都坐满了。林家自然是全家都来了,送的礼物也极其珍贵,可是安芸熙也高兴不起来。 这个生辰最重要的一环就是过童关开锁了,现在自己的锁没了,一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可如何收场,饶是她机灵,此时也想不出注意来。 安若梅送的礼物是自己亲手秀的枕头,被面,绣工精美雅致,安芸熙道了谢,让疏影收了。 安若梅见她的小脸一直紧绷着,不由说道:“你这个小懒虫,大伯母还不是一片好心,费了这么多心思给你过生辰,看你的小脸耷拉的,好似谁欠了你的银子没还似的,瞧你的嘴厥的都可以挂油瓶子了。” 因为有外客,安若梅今日也是盛装打扮,她身穿绯色纱裙,裙角绣着展翅欲飞的淡蓝色蝴蝶,外披一层白色轻纱,微风轻拂,竟有一种随风而去的感觉。 安若梅已经十四了,气质清雅,一头乌黑的发丝翩垂芊细腰间,头绾风别致的飞云髻,如雾般的云鬓里插着紫水晶缺月木兰簪,项上挂着圈玲珑剔透璎珞串。 安芸熙看见她佩戴的项链,眼睛一亮,伸手把她拉到无人的地方,低声道:“三姐姐,我们从小带的锁链,不是姐妹们各自一条吗,你十二岁生辰过后,那链子哪里去了。” 安若梅不解的轻颦柳眉:“奶娘给我收起来了,妹妹问这个做什么?” 安芸熙狂喜:“姐姐,你能不能把你的链子借我一日。” 安若梅闻言一惊,又看到她空落落的领口,顿时就明白了。她伸出芊芊玉手一点安芸熙光洁的额头道:“你呀,让姐姐怎么说你好,你的链子呐。” 安芸熙沮丧的叹道:“在安庄里遇险的时候,给跑掉了,也不知掉在哪里了,好姐姐,你就帮我一回吧,求求你了,好姐姐……” 安若梅长叹道:“等着,我给你取去。” 安若梅的链子和她的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里面镶嵌的宝玉不一样,外人自然是看不出来的,总算是有惊无险的过了这一关。 第38章 祸起萧墙 柳嫣和她的母亲也来了,连她的表姐苏雅也来祝贺,苏雅的年纪比她们两个大了几岁,人也稳重圆滑,所以和安芸熙的来往并不密切,但有柳嫣在,也算是熟识。见安芸熙忙完了,就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 三人正谈的高兴,隔壁桌的安文淑忽然尖叫了一声,安芸熙闻声转过头来,却看见安文淑把汤洒在甘素问的身上,正主都没有叫喊,她却惊呼了起来。见众人都回头来她,安文淑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讪讪的道:“表姐,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甘素问身上穿着浅粉色的衣衫,汤洒在上面,很是醒目,但她没有丝毫的气恼,依旧笑的温柔和善:“没事,别吓坏了妹妹,没事的。” 甘素问的大度为她赢了许多好感,有好事者就打听出了她的身份,知道是甘氏的娘家人,心中虽然不齿,却异口同声的夸奖。 甘氏与有荣焉,脸上笑的谦虚:“不懂事的小辈,让众位见笑了,别夸她们,否则尾巴就要翘上天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看,甘氏便吩咐了人伺候甘素问回后院去换衣服。 安芸熙趁机溜到了檐下一个常青树后,隔着院墙的镂花向男席中观看。 刘长青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后,把安芸熙吓了一跳,看见是他,便开口问道:“如何?” “二老爷和三老爷基本上没有说话,三老爷一直冷着脸,他的那个小妾也打发出去了,他们兄弟……应该不会为了一个妾侍就闹翻。” “这种狼狈为奸的人自然不会轻易的就散伙,但触及自身的利益,就难说了,以后二叔还想要从三叔哪里拿钱,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安芸熙一边说着,目光一直在席间巡视,却没有看见安瑞靖,她不禁皱眉道:“我哥哥呐。” “大少爷喝醉了,刚才已经离席回去了。” 安芸熙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长青,你马上去我哥的院子,如果他回去了,你就留下好好照顾他。如果没有,马上多派些人手去寻找,千万不要耽搁,明白吗。” 刘长青见安芸熙的脸色沉重,便应了一声迅速离去。 酒足饭饱,有的夫人便相邀去走走,柳嫣拉着安芸熙去了花园。 八月,已是初秋,花园中许多花已经萎谢,却有许多桂花开的奢靡,清香怡人,很远都可以闻到那芬芳的花香。 可是安芸熙却是心不在焉的,柳嫣不满的推了推她,还没来得及质问,巧莲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巧莲稳重机智,跟着安芸熙久了,也养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这样惊慌失措的样子很是少见。 柳嫣看见她的样子,聪明的闭上了嘴巴,她和安芸熙亲密无间,自然清楚她这两个贴身丫鬟的秉性。若是疏影这么惊惶,她不会在意,可是这样的神色出现在巧莲的脸上,就太不寻常了。 巧莲跑到安芸熙的身边,谨慎了看了看四周,才压低声音道:“小姐,你快去看看吧,出事了。大少爷喝醉了,不知怎么跑去了表小姐的院子,而她正在换衣服。” 安芸熙闻言眼前发黑,头昏昏沉沉的,摇摇欲坠,柳嫣和巧莲连忙扶住她,才稳住她的身子。 安芸熙咬紧嘴唇,刺痛让她清醒了过来,沉声道:“夫人在吗?” “在,夫人被几个官太太拉着去逛园子,刚好就看见了,可是夫人……” 巧莲没有说完,但安芸熙也明白,林氏就算在场,以她的性子,也只有任人捏圆搓扁的份。 安芸熙回头看向柳嫣,柳嫣急道:“你还管我做什么,快去吧。” 甘素问性格温柔,又能说会道,很得甘氏的宠爱,她住的院子丝毫不比安家姐妹的差。院子地方宽阔,景致怡人,小桥流水蜿蜒,亭台楼阁林立,雕梁画栋,很是奢华。 此时宽阔的院子里已围了许多人,伸着脑袋往里看,便见甘素问的屋子房门大开。甘素问披了一件斗篷,把自己全身都紧紧围住,她坐在椅子上,没有出声哭泣,只是默默的流泪,满脸的哀戚和绝望。 但这样泪水涟涟,隐忍的哭泣更让人怜惜,方才甘素问在席间的宽容大度很是让人称赞,如今受了这样的委屈,没有哭喊,只是自怜自艾的默默流泪,更让人同情。 安瑞靖脸色赤红的跪在地上,甘氏正在责骂林氏,将她训斥的头都抬不起来。安瑞靖见自己的母亲被骂,挣扎着就要起身,可是却被两个婆子死死按住。他喝得醉醺醺的,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一双眼睛都挣红了。 安芸熙清凉的声音骤然响起:“这是怎么了?” 甘氏见她打断自己的话,很是气恼:“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跑来做什么,还不回去。” 安芸熙笑道:“祖母莫非忘了,今天是芸熙童关开锁之日,芸熙也是大人了。再说叫了满院子的人来看热闹,怎么我这个亲妹妹倒不能来了,也让我瞧瞧,是哪起子不要脸的狐媚子,敢来勾引我兄长。” 安芸熙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几个心思通透的马上就明白了,神色暧昧的互相看了看。是啊,若真是疼爱自己孙子的人,怎会不爱惜他的羽毛,出了这样的事,不遮掩就罢了,还让这满院子的人站着看笑话。不去处理,还站着这数落自己的媳妇,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甘氏看见众人戏谑的脸色,气得浑身颤抖,一时说不出话来。一直护在甘素问身边的安文淑,却接口怒喝道:“安芸熙,你胡说什么,是你自己的哥哥不知检点,喝醉了跑到了表姐的院子来的。” 安芸熙冷笑:“五姐姐好像姓安,兄长好像也是你的大哥,你护着的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出身于小门小户的卑贱之人。” 安芸熙气的很了,语言犀利,丝毫不留情面,安文淑看众人鄙夷的眼神,也明白过来,自己说的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而她站在甘素问身边,也成了个上不了台面的人,忙离开甘素问,远远地站到一边。 甘素问闻言吃惊的抬头看向安芸熙,她几番示好,都被安芸熙不冷不热的躲开。她便知道这位六小姐不是个善与之辈。可是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的厉害,小小年纪言语犀利,不过是寥寥数言,就让满院子本来很是同情她的人生出了鄙夷,气得甘氏说不出话,还把一直站在自己身边的安文淑赶走。 安芸熙也狠狠地看着她,眼中几欲冒出火来,甘素问迅即垂下头,掩去目中的愤恨。她从椅子上站起,扑通一声跪了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斗篷自己翘起了一角,露出了她白皙的小腿,昭示着她还没有穿好衣服,安瑞靖就闯了进来。 甘素问泪流满面,泣声道:“姑婆婆,不要为了素问,难为伯母和兄长,我……我……大不了就落发去做了姑子便是。” 她衣不蔽体,被安瑞靖看见,就只能嫁他,否则就只有出家或者死路一条。她嘤嘤哭泣,不为自己辩驳,反而还体谅众人,自求出家,众人更是同情起来。 甘氏终于歇过了一口气,怒道:“胡说,那有这样的道理,你……” 安芸熙冷冷的截口道:“表小姐既然有这样的心思,那就去好了,不管你在那个庵内出家,我安家都养得起。” 甘氏见安芸熙竟然敢打断自己的话,对着林氏怒气冲冲的道:“看你养的一双好儿女,都是什么东西。” 林氏双眼垂泪,却无法反驳,毕竟作为儿媳忤逆婆婆,便是不孝,平时她都不敢何况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安芸熙却是丝毫也不顾忌,怒喝道:“我大房都不是好东西,我父亲在边疆征战沙场多年,不辞辛劳的保家卫国不好。我母亲温柔良善,兢兢业业的操持家务不好。我哥哥小小年纪就从军,为国效力不好。我安芸熙谨守规矩礼仪不好,就你这个来打秋风的侄孙女好,你是我安家的祖母,还是甘家的。” 安芸熙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句句泣血,周围的众人闻言也是鸦雀无声,这样的一家人还不算好,还要怎样才算好。 甘氏是安家的祖母,却护着自己的娘家人,而这个娘家还是在安家难中时冷眼旁观的无情之人。氏到底是出身不高,言辞上哪里能和活了两世的安芸熙相比,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 半晌才气呼呼的道:“不管怎样,靖哥闯进了素问的房间,一定要娶她,不能害了她的性命。” 安芸熙气的要死:“这是她自找的,我哥哥绝不会娶她。” “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孙嬷嬷,请六小姐回去。” 几个婆子答应着就上前来拉扯安芸熙,安芸熙年幼,身单力薄,哪里能挣得开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安芸熙急的怒喝了一声,拼命的挣扎,也许是因为太用力。她觉得头疼欲裂,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众人的在她的眼中渐渐模糊,最后变得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第39章 磨难重重 安芸熙感觉到围在自己身边的几个婆子,不约而同的都松了手,一动不动的站在她身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似乎被吓住了。 安芸熙伸出手,在空中摸索,一边叫道:“母亲,母亲,你在哪……” “芸熙,芸熙……” 接着她就听见林氏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还有安瑞靖肝胆欲裂的怒吼,然后就是他们急匆匆奔跑过来的声音,但她什么都看不到,眼前漆黑一片,脸上似乎有温热的东西在缓缓流淌。 周围的众人也在嘶声惊呼:“血,她……她的眼在流血,太可怕了,啊……” 众人的惊呼声,安芸熙渐渐听不到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她身形不稳的倒了下去,身边的几个婆子都吓傻了,竟然没有伸手去扶她。安瑞靖虽然跑的飞快,但距离太远,眼见安芸熙就要摔倒在地,安瑞靖咬牙纵身跃起,撞开了一个婆子,自己垫在了她的身下,堪堪接住了她。 安芸熙开口想要说话,却嗓音嘶哑的发不出丝毫的声音,她头一歪,倒在了安瑞靖的怀里…… 昏迷中,似乎有很多人在她身边,她模模糊糊的听见有老者浑厚的声音:“六小姐是中了毒,而且不止一种,每一种毒毒性都很微弱,不值一提,根本不足以对人体造成伤害,但这几种叠加混合在一起,就危险了。六小姐先是中了毒,随后急怒攻心,激发了毒性。” 林氏的声音虚弱的几不可闻,却很是急切:“那云太医,您可有法子医治。” 那老者叹息道:“请恕老朽无能为力,我不知道她中的是那几种毒,也就无法可解,请您另请高明吧。” 安国鸿的声音响起:“那云太医可知这世上,谁能医治好我的孙女。”他素来沉稳的声音也在发抖。 “神医莫仙,若这世上还有一人可以医治好六姑娘,就只有他了。哎……”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接道:“但是此人行踪不定,而且性格怪异,即便你找到了,他也不一定肯出手医治。” 接着就是无尽的沉默,安芸熙想要开口安慰他们,却没有丝毫的力气,无论她如何的挣扎,都无法醒来,睁开双眼。 不知她昏迷了多久,不知喝了多少珍稀的药材,安芸熙终于醒了过来,但双眼却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安国鸿遍请名医,也只是保住了安芸熙的性命,但她的眼睛却失明了。 安国鸿轻轻拍着她的手,沉声道:“芸熙,你好好休养,一定会……会好起来的。” 安芸熙看不见他,却循声面对着他笑道:“爷爷,一切要以国公府的安危为重,不要为了芸熙和祖母生了嫌隙,我没事。” 安国鸿抚的手在剧烈的颤抖,连他的声音都在颤抖:“芸熙,你好好休息,老大家的,你好好的照顾芸熙,也顾着自己。”说完,脚步沉重的离开了。 林氏低声答应,她的声音有气无力,安芸熙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摸索着擦去她脸上的泪:“母亲,不要难过,我还要母亲照顾那,您可不能病倒了。” 林氏再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她,嘶声哭道:“芸熙,是娘无能,是娘对不起你,芸熙,我苦命的孩子,是娘无能啊,是我害了你,芸熙……”她哭得声竭力嘶,哭的筋疲力尽,泪水沾湿了安芸熙肩头的衣服。 林氏最终哭的昏了过去,安芸熙听见有人帮巧莲服侍林氏在旁边的软榻上睡下。她偏着头细听了一会,试探的叫道:“哥哥……” “咚……”好似有人惊惶的碰在了哪里,还有隐忍的痛呼声。 安芸熙伸手在空中摸索:“哥哥,哥哥,你在哪里?” 那人在远处踌躇了一会,才鼓起勇气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安瑞靖的手有些茧子,生怕磨疼了她白皙的小手,就轻轻的握着,他哽咽着,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的落在他们紧握的手上。 安芸熙沉声道:“哥哥,你是我们家的顶梁柱,是我们家的希望。你是国公府世子的儿子,以后会继承候位的,可是如果你娶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女子,不但以后对你毫无助力,还可能成为你继承候位的绊脚石。 即便是你娶她做妾,若是生下了长子,试问还有那家的高门贵女肯嫁你为妻。哥哥,若祖母逼你娶甘素问为妻,你就说宁愿出家做和尚,也断然不会从命。如果退而求其次,纳她为妾,也千万不要让她生下长子,算妹妹求你了,为了这个家,你长点心吧,以后妹妹帮不了你了。” 安瑞靖压抑的从咽喉中,发出一丝丝怪异扭曲的声音,他抓着安芸熙的手越抓越紧。 安芸熙却抽出了自己的手:“哥哥,我累了想要休息,你回去吧。” 安芸熙静静地躺在床上,她没有睡,她好似睡了太长的时间,没有丝毫的睡意。她就静静地躺着,听着外面的风声,听着沙漏缓缓地流淌的声音,听着时间渐渐流逝的声音。 “谁?”安芸熙听见窗户微微晃动的声音,还有什么轻轻落在房内的声音。她看不见,就极力的睁大了眼睛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可是她还是什么都看不见。 有风在她面前轻轻地拂过,好似有人在她的面前摇晃着手掌,在试探她的眼睛,还有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真的看不见了。”梁隆意的声音难得的没有带着戏谑的笑意。 安芸熙吃惊的几乎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梁隆意嘻嘻笑道:“这京城还没有我小太爷进不去的地方,皇宫大内,我都是想去就去的,何况只是你的香闺。”他的气息有些紊乱,似乎是快速奔跑过后的急促。 梁隆意一向是个斤斤计较,吹毛求疵的人,他食不厌精,衣着也很是讲究,不但要干净,还要用香熏蒸。可是安芸熙却闻见他身上有些汗味,还有些尘土的气息,显见他是风尘仆仆的从外地赶回来的。 回到京城后,他竟然都没有回梁王府,就直接跑来看她,安芸熙不禁有些惊讶,难得温和的道:“谢谢你来看我。” 梁隆意伸手揉了揉她披散着的秀发:“我不过是一段日子不在京城,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安芸熙笑道:“我以前老得罪你,现在老天替你惩罚我罢了。” 梁隆意急道:“你没有做错什么,老天没资格惩罚你。” 安芸熙闻言,再也掩饰不住,泪夺眶而出,片刻就沾湿了她的小脸。是啊,她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残酷的对她。前世惨死,好不容易重生一世,还是这样悲惨的下场,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安芸熙满腔的悲愤痛楚都化作了泪水,汹涌而出,泪如雨下。 梁隆意有些手足无措,半响才迟疑的伸出手,揽住了她。安芸熙在他的怀中放声大哭,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可梁隆意丝毫也不在意,只是紧紧地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 历经生死,安芸熙再坚强也忍受不住了,可是她不能在母亲和兄长面前哭,她只有有泪咽到肚里,拼命的压抑住自己满心的酸楚悲伤。 可是面对梁隆意一个外人,她就没有必要压抑了,只哭的天昏地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哭的睡着了,不知道梁隆意是什么时候走的。 没了安芸熙从中作梗,林氏也病倒了,甘氏在府中简直是一人独大,但这次无论她如何威逼。安瑞靖就只有一句话,若要他娶甘素问,他就去出家做和尚。 安国鸿也坚决不同意自己的长孙娶甘家的女儿,甘素问的父亲只是一个衙门小吏,如何能够匹配国公府的长房嫡孙。不论甘氏如何无理取闹,一向对自己发妻言听计从的安国鸿也绝不吐口。 甘氏就绝食威逼,安瑞靖二话不说,收拾东西就要去出家,一时间,国公府闹的鸡犬不宁。 好在安斌回来了,他是为了自己女儿的童关礼回来了,却因为路上遇刺耽搁了,回来后就看见家里一片混乱。 妻子林氏病倒了,女儿失明了,儿子要死要活的去出家,而自己的母亲在绝食。 安斌年近四旬,身材威武健壮,相貌堂堂,一双眼寒光闪烁,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浑身都透漏着久经沙场历练的威势和无边的压力。 甘氏每每面对自己这个儿子,都感到无尽的压力,因此对他十分不喜。 安斌虽然知道自己的母亲偏心,但他身为长子,断没有忤逆母亲的道理。所以他述职之后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拜见自己的母亲。 第40章 南山学院 安斌威武的身躯即使跪在地上,也还是掩饰不住那滔天的威势,他郑重地给甘氏磕了几个头。 他的神色太严肃端方,头磕在地上铿锵有声,甘氏坐在宽椅上生生受了他几个叩首,简直是如坐针毡,慌忙道:“老大,快起来,自家母子,哪里用这般礼数。” 安斌却没有起身,只是抬起头,直视着甘氏道:“儿子多谢母亲的养育之恩,这是我最后一次叩谢母亲了。儿子自二十八岁接过父业,在边疆历经生死,受尽风刀霜剑之苦。但儿子从来没有抱怨,只想用自己的辛苦,换来一家人的安逸。 让父母兄弟安安稳稳的度日,让妻儿老小平安喜乐。儿子临行前曾托付母亲照顾贤妻幼儿,不求您能格外怜惜,只是也不能把我一家人逼到如此境地。现在林氏病重,芸熙失明,瑞靖要出家为僧,儿子这一家人让母亲照顾的简直要妻离子散,不敢再劳动您老人家了。”安斌说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根本没看脸色发黑的甘氏一眼。 安斌粗糙的大手落在安芸熙的头顶,即使看不见,她也感受到父亲那如山的胸怀。安芸熙扑进父亲怀中,失声痛哭,为了前世没能在膝下尽孝,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为了今生的重逢相聚。 安斌抱着安芸熙,虎目中也是泪光闪闪:“芸熙,好孩子,你受苦了……” 安芸熙摇着头,离开了安斌的怀中,却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撒手,依赖地靠在他的肩上。 安斌爱怜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面对安瑞靖时,脸上的温情顿时消散:“查出来是谁下的毒了吗?” 安瑞靖垂首道:“没有,妹妹的饮食起居都细细查了,却没有丝毫的线索。云太医说妹妹中的几种毒,都是微不足道的,但合起来便积毁销骨。若是妹妹心境平和,也不足为患,可是急怒之下便激发了毒性,才……” “那莫仙莫神医可有消息。” 安瑞靖的头更低了,声音也像蚊子哼哼:“没有,祖父派了许多人去寻,可是莫仙的行踪飘忽,一时找不到。父亲,那莫仙脾气古怪,当年太子受伤,他……都不肯出面医治,我们……” 安斌沉声道:“只要找到他,我们一家去求他便是,总要……” 安芸熙摇了摇他的手臂,微微笑道:“父亲,芸熙没事,你刚到家,不要为了这些琐事费神。” 安芸熙从小就懂事,安安静静的,从不惹是生非,加上年纪小,安斌和林氏都偏宠她。如今她遭遇大难,还一心为家人考虑,安斌心中更加的沉重,安瑞靖的头几乎要垂到胸口了。 安斌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多大的人了,还要自己年幼的妹妹为你操心谋划,喝酒也没个节制,竟让人利用钻了空子,你白白在边关历练了这么多年。” 安瑞靖懊丧之极,不敢反驳,就低垂着头听着安斌声色俱厉的骂他。 好在有人救驾,安国鸿派人过来请安斌过去,说是梁王来了,要他去前厅见客,安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才起身离去。 安斌赶到前厅的时候,只见安国鸿和梁庆兴高采烈的站在大厅中央,兴奋的脸色发红。见安斌赶到,安国鸿激动的上前拉住他笑道:“老大,梁王爷知道莫仙在什么地方。” 安斌也是喜动颜色,连礼都忘了,便问道:“王爷,莫仙莫神医在哪里?” “他在终南山的南山学院,江鸿大儒旧病复发,将他叫去医治。” 安家父子闻言高兴万分,莫仙虽然脾气古怪,连皇家的面子都不肯卖。但江鸿可是世间的清流才子之首,三国中没有人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即便战火蔓延,也绝不敢涉及终南山,南山书院的弟子出世也是三国疯抢,即便不肯出仕,也是地位超然。 安国鸿到底稳重些,担忧的问道:“即使知道了莫仙的下落,可是他若是不肯医治,该如何是好。” 安斌沉声道:“儿子去求他。” 安国鸿瞪他:“莫仙连皇家的面子都不卖,你以为你是谁,可以求得动他。” 梁庆呵呵笑道:“不妨事,那莫仙欠了我们家小子的人情,只要你们拿了这封信去,他肯定会医治的。”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安家父子。 安斌接过书信,连连道谢:“多谢梁王了,以后梁王府若有什么差遣,请您老人家尽管开口。” 梁庆笑着摆了摆手道:“你不要谢我,要谢就谢我们家那个臭小子,也不知道他抽的什么疯,整天忙的神神叨叨的。前几天才回到京城,便疯了似的满世界找莫仙,找到就催我过来。那莫仙还是前年他寻到的,说是因为我年纪大了,以后免不了有个三灾六难的,所以就逮住了莫仙,这次就便宜你们家芸熙了。” 安国鸿不安道:“可是这次若是莫仙为我们家芸熙医治,以后恐怕他不会再为你……” 梁庆浑不在意的道:“只要能治好芸熙那丫头的眼睛就好,我们这把老骨头难道还想活成妖精不成。再说了就我家那臭小子的手段,莫仙也不敢在他面前说不字。” 想起梁隆意的威名,安家父子沉默了,敢在他面前说不的真不多。不是因为他有多大的权势,而是得罪他后,他整治人的法子简直让人痛不欲生。什么礼仪道德规矩,在他面前什么都不是,他只管自己高兴不高兴,别的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有了莫仙的下落,安斌一天也不愿耽搁,就安排下去要亲自送安芸熙去终南山。林氏万分不舍,吃穿用度准备了几个马车才装下,安瑞靖也想去送,却被安斌骂的狗血淋头,只得乖乖地缩了回去。 有安斌保驾护行,还有他那不怒而威的气势,一路上连个找麻烦的小毛贼都没有,平平静静地在一个多月后赶到了终南山。 终南山位于三国的交界处,群山环绕,郁郁葱葱,连绵不绝的殿台楼阁掩映在浓密的树林中。终南山占地广袤,一眼望不到边,山脊蜿蜒的山峰连绵不绝,峭岩深壑纵横交错,烟雾缭绕在山水间,恍若仙境一般。 安斌将自己的卫队留在山外,只带了安芸熙主仆三人还有两个侍卫就进了山。 终南山气势不凡,便是山间迎客的弟子,也是丰神俊秀,彬彬有礼,翩翩风度便是世家公子也不遑多让。 山中的建筑返朴归真,虽不奢华,但殿阁巍峨宏伟,千檐百宇,气象恢宏,高大的门户终年不闭,却也无人敢轻易冒犯。 江鸿大儒年过五旬,虽身着布衣,身上也没有任何贵重的配饰,但那超凡脱俗,清隽儒雅的气质便让人肃然起敬,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连安斌都收敛了自己的锋芒,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 江鸿面容已老,但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的宛若星辰,没有丝毫的架子,笑容温和:“安将军不必多礼,梁王和安国公都有书信过来,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你放心将令嫒留下便是。” 安斌拱手一礼道:“不知莫神医何在?” “莫仙今日上山采药去了,恐怕是见不到了,不过你放心,既然有那小子的书信,量莫仙那疯子也不敢不出手。” “那就多谢大师了,芸熙在家也曾读过几本书,医治期间,若是能得到大师的指点,晚辈不胜感激。” 江鸿微微笑道:“若是有缘,我自会指点,即已来到宝山,我岂能让她空手而回。” 安斌俯身道谢,和候在一旁的弟子一同退下,安置好安芸熙主仆,便依依不舍的下山去了。 南山学院中也有女学员,只是人数不多,不过寥寥数人,而且也没有安芸熙这般花容月貌,所以她的到来,很是受欢迎。 只是莫仙很不待见她,每每为她诊治换药,都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是被梁隆意欺负的很了,安芸熙敢确定,如果梁隆意现在在面前,莫仙会毫不犹豫的咬他一口。 莫仙也四五十岁了,性子却如顽童一般,喜怒无常。身材消瘦矮小,发怒时蹦跳起来的样子,和猴子有一比。但他身形很是灵活,上山采药时能吊在青藤上满山遍野的晃悠。 这日因为缺少一味草药,莫仙便上山来寻找,因为怕药放久了,会失了药性,便要采摘下来就敷在眼睛上,安芸熙主仆三人也随他上了山。 巧莲机灵,莫仙就把草药的样子告诉她,让她一同寻找,疏影留在她身边伺候。可是疏影是小孩脾性,见到苍翠满目的群山,激动万分,一会去给她采花,一会去给她摘果子,一刻也不消停,安芸熙就坐在一快大石上休息。 可是等了半天,却再也听不到疏影叽叽喳喳的声音,安芸熙不禁有些慌了,试探的叫道:“疏影,你在哪里,疏影……” 第41章 千金归来 回答她的只有满山的微风刮过树叶时所发出的瑟瑟声,安芸熙不安的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可是山间不稳,她的脚崴了一下就要摔倒。 “小心。”一个人及时的扶住了她,声音清越如微风拂过,温柔的令人心醉,他身上有淡淡的墨香,随风轻轻飘来。 安芸熙心知必是书院中的弟子,便含笑道:“谢谢师兄。” 南山书院凌驾于三国之上,当然会有不法之徒打它的主意,也有些亡命之徒想要躲进山里,但都铩羽而归。终南山不仅地势险要,还布置有许多极厉害的阵法,山中的弟子才能出众之辈众多,防守的无懈可击,寻常人根本就上不了山。 所以安芸熙很是放心,没有丝毫的惧怕,那弟子扶着她,让她回到大石前坐下,一边温声道:“山中没有什么大型的猛兽,不必担心,你的婢女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安心等等吧。” 安芸熙颔首答应,那弟子就在一旁陪着,见她花瓣般的嘴唇发干,忍不住问道:“姑娘是渴了吗?” 安芸熙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疏影虽然为她摘了些水果,可是果子太甜,吃了反而更渴。 那清越的声音似含了笑意:“你等着,我去给你找水,不要乱动。”脚步声渐渐远去。 但片刻就回来了,清雅的墨香飘进鼻端,那弟子将一截竹筒塞进了安芸熙的手中。山中泉水甘冽清爽,还带着竹子的清香,很是好喝,安芸熙一饮而尽,显见是渴的很了。 那人也不笑她,反而温柔的问道:“还要吗?” 安芸熙那好意思让他再去跑一趟,便摇了摇头:“谢谢师兄,不用了。” 那弟子便接过竹筒在她身边坐下,陪着她闲话,南山弟子人才济济,都是博学多才的有识之士。这个弟子更是其中翘楚,言谈风趣,博闻强记,说了许多三国轶事。 安芸熙听的津津有味,竟是连时间都忘了,直到日暮时分,才听到远处有踩踏树叶的沙沙声。 那弟子起身去看了看,转身道:“是莫神医和你的侍女回来了,那我就先走了,你再稍等片刻。” 安芸熙心知那弟子是因为自己孤身一人呆在山上,不放心便一直陪着她,连自己的时间都耽搁,不由心有歉疚,颔首道:“师兄自去忙吧,谢谢你照顾我这么久。” 那人淡淡笑道:“应该的。”说完,便转身去了,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等他的脚步声消失,莫仙一行人才走了过来,疏影当先扑了过来,跪在她脚下,抱住她的腿嘤嘤哭泣。 安芸熙摸索着她的头发道:“疏影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野兽了吗,没有受伤吧。” 巧莲有些气恼:“哪里碰到什么野兽了,她去摘果子,不知怎么撞进了一个阵法里,出不来,我们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救出来,看你以后还敢乱跑。让你留下照顾小姐,你倒好,若是小姐有个闪失,你……” 疏影被困在阵法中多时,心急如焚又担惊受怕的,现在又被巧莲训斥,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山门周围的都布有阵法,后山根本就没有,谁知道那个缺德的弟子会在这里布阵,呜呜……” 安芸熙慌忙抱住她道:“好了,巧莲,不要训她了。” 巧莲不满道:“小姐,你就知道护着她,把她宠的无法无天的。” 此时莫仙却已把药砸好了,才解救了疏影,两人帮忙给安芸熙上了药,用白色的绷带给她裹好。 安芸熙只觉得一阵清凉舒爽的感觉,从眼睛里渗透出来,昔日干涩疼痛的眼睛,舒服了很多。 安芸熙中的是慢性毒药,而且是多种毒性叠加的,莫仙虽然医术高超,但也需要慢慢查出是那几种毒性,再一一化解,便有些耗时。 一年过后,安芸熙的眼便影影绰绰的能看见一点亮光,山间岁月清幽恬淡,安芸熙却是安之如怡,她的性子本来就平和懒散,在终南山住的乐不思蜀。 除了换药,每日闲暇,安芸熙便去学院里旁听,很是长了些学问,有些不懂的,她还可以去问那日在山间碰到的小师叔。 他是江鸿的关门弟子,南山学院中的二代弟子都叫他小师叔,却不知道他的名字。安芸熙也不追问,只是潜心向他学习。小师叔性情温柔,即便是安芸熙屡教不会,他也耐心的讲解,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也不嫌弃她双目失明看不见,每每给她诵读,不厌其烦,细心的照顾她。巧莲和疏影倒是偷了闲,安芸熙便让她们两个去学些浅末的功夫,不求伤敌,只要自保就可以了。 疏影虽然没有巧莲聪明,但在武学方面倒是天分极高,学了许多本事,巧莲根本打不过她,疏影很是洋洋得意。 日子便这样温馨恬淡的度过,不知不觉间,春去秋来,二年的时间就度过了。 安芸熙最后一次换药解绷带,不但许多弟子前来观看,连很少露面的江鸿都来了。看着雪白的绷带一层一层的解开,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安芸熙的眼睛澄澈透亮,晶莹剔透的宛若沁在水中的宝石一般明亮。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卷曲,在白皙的脸上投射下一片阴影,轻轻地忽闪着,好似振翅欲飞的蝴蝶。 众人紧紧地盯着她,七嘴八舌的问道:“芸熙,你能看见了吗?” 安芸熙微笑着环视四周,起身先是给江鸿行礼:“见过大师,见过神医,见过众位师兄。” 众人见她眼睛神采奕奕,不像以前那样大而无神,又见她准确的认出了江鸿和莫仙,知道她是能看见了,不禁欢呼起来。 安芸熙环视了一周,试探的问道:“那位是小师叔啊?” 学子们七嘴八舌的回答道:“小师叔前几天就下山历练去了,短时间是不会回来了。” 安芸熙有些失望的垂首,便不再追问了。 安芸熙不是南山学院的弟子,以前她双目失明,留在山上并不妨碍,现在她已可以视物,继续留下就多有不便。加上安芸熙也是归心似箭,便辞了江鸿,下的山来。 终南山层峦叠嶂,峰巅草木葱郁,飞瀑悬挂山岩,烟霭云舞缭绕。一个白衣少年屹立在峰顶,俯视着山间小路上匆匆而去的人,一动也不动,好似雕塑一般。一片绿叶飘落在他的肩上,他也视而不见,依旧呆呆地看着远方逐渐模糊的人影。山风吹拂着他的衣衫,凌空飞舞,好似要乘风归去的谪仙一般,飘逸出尘。 江鸿缓缓走到他的身边叹道:“她就是那年你下山遇到的人吗?” 那少年好似终于活过来一般,轻轻地点了点头。 江鸿语重心长的道:“该放手时且放手,不要妄动执念。” “师傅,你说过,我和她有一段好姻缘,所以才让我下山回家去的。” 江鸿叹道:“你没有听懂为师的话,我说的是一段好姻缘,而不是一桩。你和她的确有缘,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即便是你和她促成婚事,也难白头到老,何苦执着。” 少年轻笑:“我从不信命。” 江鸿看着他,长长叹息…… 终南山下安斌留下了十几名家将,平时为安芸熙一行采买需要的日常用品,也供终南山中驱使。如今安芸熙无恙,便准备了马车送她回去,一边又派了人去通知国公府,让安瑞靖赶来迎接。 安芸熙一路上不停的催促快走,本来一个半月的行程,硬是提前了十几天。也不知和安瑞靖是错过了,还是怎的,一直快到京城百里之余,还是没有见到他。 珙县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虽然县城不是很大,但很是繁华热闹,即便是郊外都是一片车水马龙的样子。 安芸熙心急如焚,看着前面蜿蜒的人群,有些焦急,便拦住了迎面而来的一行人,问询为何行路如此迟缓。 那队人马有四五人,有男有女,见他们询问,似乎是勾起了一腔怒火,七嘴八舌的道:“前面的大桥上来了几个京城中的纨绔弟子,把守住大桥不让过。” 疏影不禁好奇的问道:“他们是要过桥钱,收银子吗?” 其中的女子恨恨道:“若是收银子还好了,他们竟然拦截路人,甄选年少美貌的女子轻薄,实在是混账。”她怒气冲冲的喝骂,见安芸熙主仆三人都盯着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讪讪的接道:“姑娘,你这样漂亮,可千万不要过去,便是你这两个丫鬟都容貌不俗,若是落在那群纨绔的手中,可不妙。”说完,就和自己的伙伴一起走了,走出很远还担忧的回头向她们张望。 第42章 意外重逢 那些家将的头领叫宋飞,三十出头,为人很是稳重,闻言便劝道:“小姐,不如您先退到珙县休息,我派人再去京城看看,等着大少爷来接也稳妥些。” 安芸熙便点头同意了,他们的马车掉头,就要返回珙县。可是远处正在纠缠嬉笑的一群人,看到有大队人马想要离去,马上追了上来。 宋飞带着一群家将,把安芸熙所在的马车团团护住,一边和气的问道:“几位有何贵干?” 来人有七八个,都是年轻力壮的青年,眼神犀利,太阳穴微隆,一看便是高手。为首的少年却是一副稀松平常的样子,贼眉鼠眼的看着帘子紧闭的马车道:“车里坐的什么人,出来叫我们瞧瞧。” 宋飞依旧好脾气的笑道:“这恐怕不大方便。” 那少年嘿嘿笑道:“没什么不方便的。”说着就要去掀帘子。 宋飞及时的隔开了他的手,沉下了脸色道:“里面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你们胆敢放肆。” 那少年越发的笑的猥琐:“不管是谁家的小姐,都得出来让我们瞧瞧,否则哪里都不能去。”他说完,挥了挥手,他身后的几名高手,全部上前围住了他们。 宋飞一行也是安斌精挑细选的,武功也不弱,却无法和江湖上的高手相比,不一会便被擒住,只有宋飞还在勉强支持。 安芸熙咬牙掀开了车帘,走了出来,宋飞见状急道:“小姐,您……” 安芸熙淡淡笑道:“既然都是京城里的少爷,多半都知道些厉害,我去见他们就是了,我还不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安国公府的人。” 宋飞已是强弩之末,闻言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被两个男子按住,他眼睁睁的看着安芸熙被他们带走,双眼发红,大手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路上的行人看到他们都纷纷地让开道路,同情的看着安芸熙,这样美丽的少女,恐怕是难逃毒手了,但安芸熙却是一脸平静。 那少年虽然不住的搭讪嬉笑,却不动手动脚,连安芸熙的一根头发丝都不碰,只远远地随行在一侧。 大桥横旦在一条宽约几十丈的河面上,别处无法通行,他们一群人守在这里,谁也逃不过他们的毒手。桥下也有一群人正在搜查,把马车里的姑娘吓得哇哇乱哭。 桥上一侧放着一张精美的桌子,一张很舒服的圈椅,上面还铺着雪白柔软的狐皮。椅子上坐着一个美少年,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润泽的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外表看起来好象放荡不拘,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 光亮华丽的贡品柔缎,不仅仅是在阳光下折射出淡淡光辉,穿在身上亦是舒适飘逸,英挺健硕的身材,块垒分明的肌肉在衣衫下微微隆起。那人白皙好看的手正在转着桌上的一个茶杯,茶杯倾斜,在桌子上滴溜溜的乱转,似乎随时都会滚下来,却总也掉不下来。 站在少年身后的侍卫,神情紧张的死死盯着那个茶杯,准备随时去营救。 北燕的陶瓷技艺不是很好,寻常人家的茶杯大多都是双色,若有三色的茶杯,已是极品了,而这个少年把玩的茶杯竟然是五色。白瓷釉色光亮莹润,图画精美,颜色艳丽而逼真,是陶瓷技艺的巅峰之作。可是就是这样一件精美珍贵的五色茶杯,竟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被那少年满不在乎的把玩。 那茶杯很是精美,但和那把玩它的手相比,还是逊色了一些。白皙纤长的手指,玉雕一般,食指上带着一个银质的戒指,镂花精美繁复。上面还镶嵌着一块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将那手衬得更加的美轮美奂。 安芸熙看的呆住了,那少年看见她也是大惊失色,不知是惊艳与她的美貌,还是因为什么?猛的站了起来。那在他手下仿若陀螺一般的茶杯,在桌子上自主转了几圈,终于摔了下来。 一直守在旁边,视线就没有离开过茶杯的侍卫,飞身扑在了地上,堪堪接住了。他长长的松了口气,将茶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好似稍微用力些,那杯子就会碎裂一般,小心翼翼。 跟随在安芸熙身后的少年走上桥,笑嘻嘻的邀功道:“小太爷,看,我给你带来个绝色美女哦。” 梁隆意俊朗的脸涨的通红,一把抓住了刚刚被救回来的茶杯砸了过去。少年一怔,慌忙闪开,于是那精美贵重的茶杯终于寿终正寝,当啷一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东方心疼的脸颊上的肉都哆嗦了一下。 安芸熙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小时候的梁隆意就让人胆寒,何况现在面前这个站起来,足足高出她一个头的健壮男子。他的脸上始终带着放荡不羁的讥笑,眼神却如鹰般桀骜而凛冽。 只是面对安芸熙时,有些讪讪的:“你回来了。”他说着,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安芸熙嫌弃地拨开他的手道:“我能看见,你不用晃了。” 东方和那少年的眼睛都惊恐的圆睁,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谁敢碰梁隆意的手,就是东方有一次不小心碰到了,也被毒打了一顿,关了三个月的禁闭才得以重见天日。 梁隆意却似根本没有发现,安芸熙犯了他的禁忌,只是眼睛更明亮了几分:“你的眼睛能看见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我的眼睛刚刚恢复,还没有回到京城,就先目睹了小太爷的风采。” 梁隆意呵呵笑着,暗中狠狠地瞪了带她过来的少年一眼,那少年不解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这没风没雨的,为什么他后脑勺凉飕飕的呐。 “不是说还有半个月的行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没有碰到你哥哥吗?他都过去好几天了。” 安芸熙皱眉道:“也许错过了,我急着赶路,有几次就抄了近道。” “那我派人送你回去吧,我还有事,不能……”他的话未说完,远处又动起手来,比安芸熙一行打的可要凶残多了,已经见血了。 一直面带猥琐笑容的少年忽然敛正了脸色道:“小太爷,正点子来了。” 梁隆意微微点了点头道:“东方,好好保护六小姐,走……”说完,他就带着那少年向那打斗的地方走去。 那一行人七八十个护卫,围着两辆马车,与梁隆意这边的人厮杀在一起。周围的人觉得有人敢于反抗,真是大快人心,但性命重要,也没有人敢留下来看热闹,都趁机匆匆通过大桥跑走了。 梁隆意带的人手不足五十人,虽然武功高强,但似乎有些忌惮,不想闹出人命,可是对方却是殊死搏斗,一时间便有些束手束脚,渐渐落了下风。 梁隆意走了过去,一边嘻嘻的笑,一边拊掌道:“好,很好,今天也让我见识见识英雄长什么模样。我叫梁隆意,你们看我哪里不顺眼,就尽管招呼。”他说着,已经走进阵中,可是却没有人敢朝他下手,毕竟小太爷可不是浪得虚名,北燕上下敢和他作对的人,真不多。 一百多人的混战,地面上已是血迹斑驳,一片狼藉,众人也是剑拔弩张,拼死搏杀。可是梁隆意却如闲庭散步一样,缓缓走了进去,正在厮杀的人群硬是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梁隆意走到马车旁,笑道:“大家真不用这么紧张,我又不图财,不害命,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只是想要欣赏一下美女而已,你们这么喊打喊杀的,合适吗?” 对方的领头人闻言慌忙走了过来,先见了礼才开口道:“请公子行个方便,这可是……” 梁隆意笑着打断他的话道:“我小太爷一向是一视同仁,你不用给我自报家门,雁过拔毛,谁都跑不了。” 那管家是一个年过四旬的中年男子,很是倨傲的样子,在梁隆意面前已尽量压低了嗓音,可是见他如此的油盐不进。他压抑住火气问道:“那小太爷是想要怎样?” “把你们车里的女眷叫出来,让爷瞧瞧,若是爷看得上眼,那咱们可就是一家人了。若是看不上眼,我一定好好地送各位上路,绝不纠缠。” 中年人沉思了一下道:“请小太爷稍候,我问过主人一声,再给您回话。”他说完走到了第一辆马车前,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便走到了第二辆马车。 片刻后,第二辆马车里走出来一个女子,她年仅十五六岁,艳若春花,美丽娇艳。她身着红玫瑰香紧身袍袍袖上衣,下罩翠绿烟纱散花裙,腰间用金丝软烟罗系成一个大大的蝴蝶结,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体态修长妩媚妖娆,勾人魂魄。 那中年人将她带到梁隆意面前道:“小太爷,这是香兰姑娘,留着伺候您,也算我家大人初入京城给您的一点见面礼,请您笑纳。” 第42章 .1 那女子闻言害怕的有些瑟缩,但随即就绽开了最妩媚的笑容,勾魂夺魄的对梁隆意一笑,显见是训练有素。 那女子一笑,旁边不知有多少男子看傻了眼,梁隆意却是面不改色,讥笑道:“你是笑话小太爷我没见过什么世面,拿一个下人来打发我。千风,他们这么不给小太爷面子,该怎么着啊。” 跟随他走来的猥琐少年千风嘿嘿笑道:“打的他满地找牙,敢削小太爷的面子,找死。”说着,便越发逼到了近前,形势一触即发。 “咳咳……咳咳……”第一辆马车里忽然传来一阵咳嗽的声音,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下了马车。他身材肥胖,保养的极好,胖脸上红光满面,一双手更是莹白的如妇人一般。只是一双眼睛却如寒潭深渊一般深邃,寒光闪烁,阴鸷如狼般狠戾。 前世为了给姬雲绸缪,安芸熙对于朝廷上官员很是熟悉,姬雲曾做了一个小册子,里面便有北燕各地重要官员的资料,还有他们的小像。姬雲惊才绝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画的官员肖像很是传神。 里面就有这位封疆大吏,锦州都督姚如海,姬雲给他的评价是,阴狠若狼,狡猾如狐,轻易还是不要招惹为妙。 有人如此挑衅,便是寻常人都要生气动怒,但姚如海这位封疆大吏却是笑眯眯的,没有丝毫的脾气:“你想看看我家的女眷,为什么?” 梁隆意眼睛微眯,嘻嘻笑道:“因为小太爷我喜欢,我说要什么,就一定要什么,不喜欢别人乱插嘴违逆我的意愿。我想看看马车中的女眷,就一定要看到,如果看不到,我会朝思暮想的睡不着觉,如果我睡不着,我会让许多人都睡不着的。” 的确,得罪了梁隆意的人大多都头疼的睡不着,被他的手段折磨的发疯,最后就只有他说什么是什么,再不敢违逆。 姚如海也呵呵笑道:“如果我不同意呐?” “那你就要问问它们的意思了。” 姚如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他一直稳若泰山般不动声色的胖脸顿时抽搐了一下。因为阵外一丈左右全是一条条红火的蛇,密密麻麻,足有上千条。虽然那些蛇很细,只有一尺左右长,但所有的人都知道越是颜色鲜艳的蛇就越毒。 梁隆意很是满意的欣赏着姚如海变色的脸,笑嘻嘻笑的接道:“如果你们乖乖的,可以站着让小太爷我瞧瞧,如果你不同意就躺着让我瞧好了。” 姚如海的面色越加阴沉,刚才梁隆意故意冒险走入阵中,竟是为了拖延时间,让这些蛇可以到位。他的手下虽然武功高强,可以杀死一部分蛇,但数量如此众多的毒蛇,岂是一时半会可以杀光的,只要有一条咬到,便会中毒身亡。 “这里距离京城不足百里,难道你不怕事情败露,杀死这么多人,罪名可不轻。” 梁隆意哈哈大笑:“在旅途中消失个几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放心,你们会消失的无影无踪,不会有丝毫的痕迹,怎么也查不到我的头上。” 姚如海沉吟了半响,终是咬牙道:“天蓉,你出来见见梁小太爷。” 姚如海的女儿姚天蓉可比其父要出名多了,美名远播,相传可是位倾国倾城的女子。姚天蓉答应着,缓缓走下马车,众人还没有见到人,但仅仅就是声音听起来就让人酥了半边身子。 姚天蓉内穿薄蝉翼的霞影纱玫瑰香胸衣,腰束葱绿撒花软烟罗裙,外罩一件逶迤拖地的白色梅花蝉翼纱,在微风中轻轻飘扬,将她衬托的更加风情万种,不可方物,果真是一位绝代佳人! 姚天蓉轻移莲步,缓缓走来,宛若走在云端一般轻盈妖娆,周围众多的男子都看的眼都直了,千风嘴巴大张,流下一串可疑的水泽。 安芸熙站在桥上,俯首下望,可以清晰的看见缓缓走来的姚天蓉,便是她身为女子,都禁不住屛住了呼吸。 姚天蓉笑盈盈的看着梁隆意微微俯身道:“天蓉见过小太爷,小太爷万福金安。” 美女做什么都赏心悦目,而姚天蓉的一举一动更是带着无尽的魅惑,行至间,一股幽香袭来,中人欲醉。 梁隆意似乎也已醉倒在她的眼波中,笑眯眯的打了一个响哨:“美人,跟小太爷走吧,保管你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 被人这样□□裸的调戏,姚天蓉没有丝毫的气恼,只轻颦柳眉道:“可惜我已经许了人家。” “不管你许了谁,我都可以让他们退婚。” 姚天蓉笑的更加妩媚甜蜜:“若是皇家呐?” 梁隆意似乎是微微一怔,便哈哈大笑:“美人,你吓唬我,可惜,小太爷我是吓唬大的,这个真不管用。”说着,便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脸颊凑到她的香颈间,深深地嗅了一口。 姚如海大惊失色,就要上前阻止,却有一个黑影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一柄冰凉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后腰,姚如海顿时就不敢动了,但依然叫嚣道:“梁隆意,我是锦州都督姚如海,这次奉旨回京述职,可是暗中得了贤贵妃的旨意,要把老夫的女儿赐婚给四皇子的,请您高抬贵手,也免得给自己找麻烦。” 梁隆意满不在乎的笑着,白皙的手指在姚天蓉的脸颊上轻轻抚摸,一边笑道:“哦,我怎么不知道,美人,你知道吗?” 姚天蓉绝美的脸因为他的挑逗,变得绯红,吃吃道:“我……我自然是知道的。” “哎呀,那真是太可惜了,哎……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就便宜我那四表哥了。”梁隆意长长的叹息着,歪头就在姚天蓉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姚如海暴跳如雷,怒吼道:“梁隆意,你……你……欺人太甚了。” 梁隆意索然无味的放开了手,嘟哝道:“算了,算了,西门,放开姚大人,让他们过去吧,都是一家人,撕破了脸也不好看。” 挟制姚如海的黑衣人西门收回了匕首,姚如海一得自由,怒气冲冲的就要上前理论,姚天蓉却及时的拉住了他:“父亲,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说完,眨了眨眼睛,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姚如海会意的转身狠狠地挥了挥手,冷冷道:“启程。” 大队人马迤逦而去,梁隆意回到桥上,目送他们离开。见安芸熙一直依着石桥的栏杆站着,梁隆意不禁道:“怎么不坐下来歇歇,站着干嘛?” 千风惊讶的咋舌,小太爷的座位什么时候可以随便坐的,他怎么不知道。 安芸熙淡淡道:“若是坐下,就无法欣赏小太爷的风采了。” 梁隆意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东方忙将桌子旁边的一个金丝楠木所制的托盘端了过来,里面搪瓷水碗中放了一些清水,水面上漂浮着花瓣,碗旁边放着一块雪白的手帕。 梁隆意撩水洗手,又用力的擦了擦嘴,一边嫌弃的嘟哝道:“娘的,也不知道擦了多少脂粉,恶心死我了。”洗了半天才算洗完,然后用手帕将手指一根一根的擦拭干净。 安芸熙实在是看不下去,沉声道:“如果你这么恶心,干嘛还要轻薄人家,要知道姑娘家的名誉最是要紧,你这么当众羞辱她,那四皇子……”说到此,安芸熙忽然领会出了些什么,便闭上了嘴。见梁隆意好笑的盯着她,便结结巴巴的接道:“如果她想不开,也许会自杀的,你……你这就是间接的害人性命。” 梁隆意笑道;“这个你真不用为那家子担心,做父亲的想要用女儿换自己的前程,那女儿也是一心向上爬,放心,他们的脸皮比城墙还厚,肯定不会自杀的。” 千风嘻嘻笑道:“小太爷你干嘛要委屈自己,这样为难的事当然要让给小弟我了。” 梁隆意将握在手中的帕子摔了过去:“你想死啊,如果换成你,姚如海和四皇子都不会饶过你,知道吗,蠢材,你以为我多愿意似的……”他说着话,一边暗中看着安芸熙的脸色。 千风看了看两人,似乎也察觉出了一丝诡异的气氛,就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太爷,我们是撤走,还是……” “继续,现在就撤走,会引人怀疑的,笨蛋,赶紧去……” 千风于是又马不停蹄的去做,调戏来往女子的大业去了。 等他走开,安芸熙才沉声道:“姚如海此人阴险奸诈,你实在不应该轻易的招惹他。” 梁隆意凝望着她,嘻嘻笑道:“你是在关心我,还是在吃醋。” 安芸熙的回答是转身不理他,径直走了,梁隆意也不阻拦,只是视线一直尾随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 第47章 .1 千钧一发间,梁隆意甩开了端木磊紧紧拉着自己的手,扬声笑道:“哟,这不是御林军左统领丁喆丁大人,怎么,要抢我的生意,这姑娘可是我先看上的。” 丁喆呵呵笑道:“我最近是哪里又惹小太爷不高兴了,所以想要借故整我。” 梁隆意也笑得和蔼可亲:“我要整你,还需要借故。” “那我们就打过,谁赢了这小美人就归谁。” 一旁心急如焚的柳嫣再也忍不住叫道:“她是安国公府的小姐,你们……你们若是敢放肆,国公府是不会放过你们的,快放开她,你们……这群混账东西。”她说着,还想上前来拉安芸熙,锦屏死死地抱住她,不许她过去。 丁喆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国公府,素问国公爷和梁王是莫逆之交,两家相交甚厚,如今一见,果然是深情厚意啊。” 梁隆意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犹疑,却没有退缩,依旧笑嘻嘻的道:“不管是谁家的姑娘,我梁隆意瞧你不顺眼,就要整你,你有意见。” “没有……” “那你那么多废话。”梁隆意说着,一拳就打了过来,他的武功竟然不在丁喆之下。 柳嫣和端木磊趁机将安芸熙拉了过来,迅速下楼想要离开,忽然,二十多个身穿灰衣的青年男子动作迅速的冲了进来,将里里外外都封锁了起来。 掌柜和小二带着许多客人缩在大厅的一角,根本不敢上前阻拦,只有眼睁睁的看着酒楼中被打斗殃及,变得一片狼藉。 丁喆是几万御林军的统领,武功自然非同凡响。梁隆意无法相抗,但他的身形灵活诡异,一时间两人不相上下,打得难解难分。 巧莲见刘长青受伤,心知自己肯定也不是那人的对手,就趁机跑出了酒楼,她出了酒楼,就飞快地跑回了国公府,径直去了安瑞靖的屋里。 可是安瑞靖去兵部了,不在家中,冯燕姿见巧莲跑得气喘嘘嘘,眼中满是惊恐,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问道:“巧莲,怎么了,你不是陪着六小姐去逛街了吗?发生了什么事。” 巧莲扑通一声重重跪下:“大少奶奶,求你救救六小姐吧,她……她在惠阳楼被坏人抓住,长青也被打伤了,她……” 巧莲的话还没有说完,冯燕姿就豁然起身,声音肃冷:“湘竹,去把我的剑拿来,走,去会会这些混账东西。” 惠阳楼的一楼大厅此时已没有一张完整的桌椅了,散架的桌椅,碎裂的杯盘碗碟,酒菜汤水洒了一地,没有一片完好的地方。 丁喆的眉头被打得裂开,血迹顺着脸颊流下,将他狰狞的脸衬得更加恐怖。梁隆意的脸上也挂了彩,脸颊上被打的青紫,丁喆一把摸去遮住视线的血,狠狠一掌拍着梁隆意的胸口。 梁隆意仓惶后退,绊住了地上一个桌腿,险些摔倒,康裕慌忙扶住他,在他耳边低声道:“康裕今天是有备而来,恐怕就是冲着你来的,小心。” 梁隆意看了看四周守卫在各个出口的灰衣人,冷笑了一声,拍了拍手,西门和南宫鬼魅般出现在他的身侧。他们也看出了面前的形势有多么严峻,一起开口问道:“怎么打。” 梁隆意咬牙,吐出一口血沫,狠狠道:“往死里打,打死了算我的,爷爷若是责罚,我一个人扛。” 西门和南宫眼神中有些同情,相互看了一眼,就要上前出手。 大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清凉的声音:“是谁看上我家小姑子,说出来,兴许我可以给你们保媒拉纤。” 守卫在门口的灰衣人,竟然没看清这个女子是如何出现的,大惊失色的抽出了佩刀。 正午时分,本来热闹的长街上此时渺无人迹,所有人都吓得唯恐躲避不及,这个女子竟然敢上前。 冯燕姿眼睛微眯,手中的长剑只是一晃,众人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她的剑已归鞘。而站在她面前的灰衣人却发出一声惨叫,他的一只耳朵没了。 那些灰衣人虽然有些惊恐与她神出鬼没的出手,却毫不犹豫地堵住了大门,站在她的面前,几把大刀闪烁着寒光,正对着她。 冯燕姿毫无惧色,只是淡淡笑道:“丁统领,我要进去看我的小姑子,你要拦着。” 丁喆沉吟了一下,挥手示意那些灰衣人放行,灰衣人缓缓退开,六个人分两排站立的大门口,手中的钢刀还是稳稳的对着她。 冯燕姿丝毫也不在意,带着湘竹和巧莲就缓缓走了进来,见安芸熙安然无恙的和柳嫣站在一起。才含笑看向丁喆道:“丁大人,您是看上我家小姑子那点了,回去我就让她改。” 丁喆哈哈大笑:“冯姑娘真会开玩笑。” 冯燕姿冷冷道:“我现在已经是安国公府的大少奶奶,而且我这个人从来都不喜欢开玩笑。”她环视了一周,见到梁隆意脸色发黑,脸颊上还被打得乌青,他的身边还站着西门和南宫。 冯燕姿的眼光犀利,自然一眼就看出两人都是高手,但她也没有退缩,举起了手中的剑笑道:“我回京多年,这武功都快荒废了,今日可要好好领教一下,御林军统领,和小太爷的手段。”说着,她已把剑出鞘,一个剑花如游龙出海,寒光一闪,她脚下的一个桌面便被劈开荡起,远远地落在大门口,震荡而起的木屑扑了守卫在门口的六个灰衣人一脸。 丁喆阴冷的讥笑着就要开口,一直魂不守舍,好似在苦苦思索什么的安芸熙忽然眼睛一亮,扬声道:“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丁喆凶悍而骁勇,即便是面对梁隆意,都没有丝毫的惧意,可是听到这几句诗,他却是大惊失色,眼角抽搐了几下,血流的更快了。 安芸熙推开护在她身边的湘竹和巧莲,缓缓走上前,冯燕姿想要拉她,安芸熙却摇了摇头,一直走到丁喆十步之遥才停下脚步。 她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话,她的声音很低,而且很是柔和,但丁喆却似听闻惊天霹雳一般,连连后退了数步才站稳。随即又凶狠地扑上前,想要擒拿住安芸熙。 冯燕姿及时的上前,仗剑挡在安芸熙面前,丁喆双眼发红,疯狂的出拳打来,刚猛的罡风将冯燕姿两人的头发都激荡而起。 安芸熙却是面无惧色,冷冷道:“丁统领真的要动手。” 丁喆的手生生地停在她们两人的面前,安芸熙可以清晰的看见他手掌上粗粝的老茧。 半响,丁喆才收回自己的手,狠狠地瞪了安芸熙一眼,转身带着手下的人走了,片刻就走的干净。 他的身影一消失,安芸熙的身子就软软的倒下,冯燕姿忙抱住了她,轻笑道:“刚才还是女中豪杰呐,转眼就怂了。” 安芸熙嗔怪道:“嫂嫂就不要取笑我了,我怎么能和你相比,你可是身经百战的女将军。” 冯燕姿微笑着将安芸熙交到巧莲的手中,走到了梁隆意的面前,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脸皮有城墙后的梁隆意也被她看得发毛:“你……你要干嘛?” 冯燕姿笑道:“我觉得小太爷脸上只青了一块,有些不太对称,我想帮帮你的忙,给你这边脸颊上也来一块。” 梁隆意失笑:“你们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一个德行,若不是我,你冯燕姿能不能嫁到国公府还两说呐,现在你……你竟然敢……” 刚刚得到消息赶过来的安瑞靖,看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模样,慌忙上前将冯燕姿拖开,笑嘻嘻的道:“谢谢小太爷仗义出手,多谢,多谢……” 梁隆意怒不可遏:“我……我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端木磊呵呵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小太爷今天可是功不可没,若是等你们夫妻两赶到,早晚八百年了。小太爷为了你们家六小姐,不但和丁喆作对,扛上了,你瞧瞧,这张俊脸被打成什么样了,你们说怎么办吧。” 安瑞靖心虚的看了看梁隆意被打得乌青的脸,嗫嚅道:“小太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梁隆意叫嚣:“你回去扁你媳妇一顿。” 安瑞靖苦笑:“谁扁谁还不一定呐,你换一个吧。” “那我就扁你。” “行,你扁我又不是第一次了。” 梁隆意二话不说,上前揽住他的脖子,就把他拽到二楼的雅间去了,安芸熙和冯燕姿忙追了过去。 等到两人进去的时候,却看见安瑞靖湿了手帕在给他擦脸,摸药膏,梁隆意哎哎的叫唤:“你公报私仇,是不是?” 冯燕姿见两人的模样,知道自己是误会了,就上前道:“刚才是我鲁莽了,不知道小太爷是如此高义,真是抱歉。” 梁隆意冷着脸不说话,冯燕姿也不在意,转身走开。梁隆意看着安芸熙好奇的问道:“你刚才跟丁喆说什么,他就夹着尾巴收兵了。” 第48章 .47.1 安芸熙本不想说,可是见兄嫂都看着自己,只有开口道:“丁喆和宫中的良嫔有染,那首诗就是两人定情的……” 安芸熙的话还没有说完,梁隆意就面色沉重的推开了安瑞靖:“良嫔,就是贤贵妃宫里出去的那个。” “嗯,她原本是贤贵妃陪嫁进宫的侍女,后来贤贵妃生四皇子的时候,怕人分宠,就让自己的贴身侍女伺候了皇上,后来升为了嫔位。” 梁隆意的脸色更加沉重,魂不守舍的挥了挥手道:“你们回去吧。” 安瑞靖见他面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也不敢耽搁,拉着冯燕姿就走出了雅间。 安芸熙抬脚也要走,走到门口,终是停住了脚步道:“你破坏了姚如海和四皇子的联姻,这恐怕是他们反击的开始。那姚如海为人阴险狡诈,他身为锦州都督,不但手中有雄兵数万,而且还在暗中豢养了三千多名死士,你实在不该与他为敌。” 梁隆意诧异的挑眉道:“豢养这么多的死士,需要的财力物力是相当惊人的,姚如海有如此巨大的财富可以支撑吗?” “姚如海最出色的子女并非是姚天蓉,而是他的儿子姚天宇,此人是一代枭雄,惊才绝艳。他暗中找到一个金矿,储量丰富,正在秘密挖掘,足可以支持那些死士的开销。” 梁隆意深深地凝望着她:“这么隐秘的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姚如海远在锦州,而他的一举一动,你一个闺阁女子竟然是了若指掌。那丁喆和嫔妃私通,何等隐秘的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安芸熙吃吃的答不上话来,半响才憋出了一句话:“你忘了我……我是从哪里回来的。”说完,她就落荒而逃了,真是好人做不得啊,还是忘恩负义的好,至少不会被追问。 “终南山?”梁隆意怀疑的声音被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安芸熙三人回去,怕林氏担心,也就没有告诉她。当夜,冯燕姿去安芸熙的房中探望。状似不经意的问道:“你哥哥当初想要娶我,是芸熙你先提议的。” “嗯……”安芸熙点了点头,她对冯燕姿虽然没有畏惧,但也亲热不起来,一直不冷不热的。 “那今天梁隆意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这里面还有他的功劳。” “我不清楚,也许是他顺嘴胡说的,嫂嫂又何必在意。” 冯燕姿又问了她几句起居上可有什么不妥,下人们可曾精心伺候,神情总有些恍恍惚惚的。 安芸熙虽然没有与她深交,但也了解冯燕姿是个很爽快的女子,从来不会如此婆婆妈妈的,她便借故走开了一会,悄声问巧莲是怎么回事。 巧莲欲言又止的郁结了半天,才道:“大少爷去了甘姨娘的房里,都去了好半天了。”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空,剩下的话不言而喻,这么晚不出来,怕是要歇在甘素问那里了。 只是安芸熙一个姑娘家,巧莲不好再直说。好在她们主仆相处多年,有些话即使不说出来,也能明白。安芸熙长叹了一声,她怎么样也不能把手伸进兄长的房里,即使知道冯燕姿此时心里不是滋味,她也只能装作不知道,继续陪着冯燕姿说话,还提议对弈。 冯燕姿的棋风和她的人一样,强势的进攻,杀伐凌厉,往往让人招架不住。往日即使安芸熙用尽谋略,也不是她的对手,而今日却连赢了数局,可见冯燕姿有多心不在焉了。 夜已深,安芸熙已有些困倦,却不敢说出来,只是挖空心思的陪着冯燕姿说笑,但终是忍不住长长的打了个哈欠。 冯燕姿推开棋盘,强笑道:“真是对不住妹妹了,只管拉着你混说,都耽搁你休息了,快睡吧,我……我先走了。” “嫂嫂,不如再玩一局,我不困,真的……” 冯燕姿何等聪明,见安芸熙如此说,心知她定是知道了什么。便黯然的垂首道:“我嫁过来时,父亲和母亲一再叮嘱要温柔和善,要好好伺候公婆,不能闹脾气。你哥哥已是难得的好男儿,没有什么乱七八槽的通房丫头,也从不在外沾花惹草,只有一个姨娘,我实在是应该知足了,我……是我不好,让妹妹见笑了。” 安芸熙起身拉住她的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只是紧紧地握住她有些颤抖发冷的手。 院外却忽然响起安瑞靖的声音:“妹妹可睡下了?” 候在外面的巧莲低声道:“还没有,大少爷请进。”虽然安瑞靖作为兄长,如此深夜到妹妹的院子里不合规矩。但巧莲却没有阻止,巴不得他进来,赶紧把冯燕姿接走。她在这里,不仅安芸熙无法安置,院子里上上下下的都不敢睡。 安瑞靖看见眼眶微红的冯燕姿,有些意外,讪讪的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冯燕姿强笑道:“妹妹今日受了惊吓,我……我来看看她,你们兄妹有事要谈,我……我就先回了。” “你也留下听听吧,免得回去挠我。” 冯燕姿涨红了脸,结结巴巴的道:“我……我哪里有挠你?” “胳膊现在还青着呐,一片一片的,不信你瞧……”说着,还要卷起衣袖给她看。 冯燕姿羞红了脸,可是在自己小姑子面前,她是怎么也不敢撒泼,只囧的想哭。 安芸熙实在是看不下去:“哥哥,要秀恩爱,回自己房里去,别在我这丢人现眼的。” 安瑞靖闻言忙敛正了颜色,在桌子前坐下,一边道:“我刚才去素问那了,她说知道当年是谁给你下的毒,” 安芸熙给他倒茶的手,顿时停住了,半天才缓缓放下茶壶道:“她提出什么条件,才肯说出来?” 安瑞靖叹道:“我听从妹妹的劝告,怕她出什么幺蛾子,这么多年从来不去她那。现在她……她说只要我真正的将她当作姨娘看待,就告诉我。” 毕竟是在未出阁的妹妹面前,安瑞靖说的隐晦,但安芸熙也明白了。 “哥哥答应了吗?” “没……没有,对不起,芸熙,我……” 安芸熙打断他啃啃吧吧的话,微微笑道:“哥哥做的对,那甘素问贪得无厌,得陇望蜀,千万招惹不得。况且她即使知道是谁下的毒,没有真凭实据,也是枉然。何况那已是往事,又何必追究,以后我们小心些就是了,不必为此乱了阵脚。” 安芸熙当然想知道是谁给自己下毒,暗害她,但也不想因此危害安瑞靖夫妻的感情,何况她对甘素问简直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听到安芸熙如此说,安瑞靖长长的松了口气:“对不起妹妹了,以后哥哥会好好保护你的,还有你嫂嫂,我们……” 安芸熙打断他的喋喋不休道:“我们是一家人,哥哥不必多说了,我困死了,你们赶紧回去吧,别在这打扰我。” 安瑞靖还要说什么,冯燕姿已一把拉住他,往外拖,一边感激的看了安芸熙一眼。 京城这个夜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睡不着的人很多,其中就包括姚家父女。 姚天蓉气恼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最后停在姚如海的面前怒道:“爹,我今天进宫求见贤贵妃,可是她都不肯接见,我和四皇子的婚事肯定黄了,都怪梁隆意那个花花公子,现在该怎么办啊,爹……” 姚如海放下手中的信,白胖的手指轻轻叩着桌面道:“你哥哥来信,说千万不要和梁隆意敌对,四皇子得罪了这样的强敌,想要登上皇位可就有些困难了,让你不要着急,再观望一段时间。” 姚天蓉气急败坏的道:“贤贵妃只有四皇子一个儿子,她必会不遗余力的帮扶他。她的娘家是簪缨世家,实力雄厚,四皇子可是目前呼声最高的皇子。哥哥不在京城,看不到现在的形势,所以才会出此下策,父亲难道也要听他的吗?” 姚如海沉声道:“你哥哥从来都没有错过。” 想起自己那个心智若妖的哥哥,姚天蓉顿时说不出话来,半响才气的跺脚道:“那梁隆意只是一个花花公子,有什么可忌惮的。” 姚如海扬了扬手中的信道:“可你哥哥说,这京城中你谁都可以得罪,但千万不要得罪这位小太爷。” “哈哈,天宇少爷真乃知己也。”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笑声,梁隆意悠闲自得的推门而入,好似进了自家的后花园一般随意。 他走进房间就在姚如海的对面坐下,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父女。 姚天蓉的脸色更加难看:“你……你是怎么进来的。”姚家富可敌国,在京城中也购有房产。地段虽然偏僻,但占地极广,不但有许多侍卫暗哨,院中还有姚天宇亲自过来布置的阵法。有一次姚天蓉不慎误入阵法,都险些丧命。 第52章 .1 “六小姐长的怎么样不知道,但这位姬雲姬大才子却是俊美绝伦,风华无双啊,那模样别说女人了,男人见了都动心,哈哈……” 暧昧的笑声中,梁隆意的脸色已黑如锅底,端木磊很是同情的看着大厅中笑的猥琐的人。 梁隆意冷冷的吩咐小二拿来二坛酒,他拎起来就走到了刚才说话的那一桌前,将酒坛重重地掼在桌子上。笑呵呵的道:“我今日忽然想要拼酒,众位可有雅兴。” 他们的笑声戛然而止,一个个面如土色的看着梁隆意,颤声道:“我们怎敢和……小太爷您……您拼酒。” 梁隆意依旧笑着:“众位看不起我。” 那一桌子的人连连摇首:“不敢,不敢……借我们几个胆,也不敢。” 梁隆意拉起刚才说话最欢的那个,冷冷道:“那就你吧,我先干为敬哦。”说着,抱起酒坛咕咚咚的喝了大半坛子下去。 那人吓的身子抖如筛糠,却不敢不喝,颤颤巍巍地抱起酒坛,仰首喝了起来。刚喝下去一小半,就倒下桌子,不省人事了。 梁隆意就盯着剩下的人道:“还有谁,要和小太爷拼酒的。” 那一桌子的人简直都要哭了,拼命的摇头:“不敢,不敢……求小太爷饶命。” 梁隆意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他们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却是再也不敢高谈阔论了,屏息凝气的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这种气氛很快就传到了酒庄的每一个角落,刚才还热闹的似开了锅的滚水一般的大厅顿时一片寂静。有人忍受不住的赶紧结账走人,片刻偌大的酒庄竟走的一个不剩。 人都被吓得走光了,梁隆意还是不高兴的连闷了几杯酒:“什么狗屁才子。” 端木磊叹道:“据说那位姬大才子,送给六小姐的及笄礼物是一幅画,名叫江山多娇。画中江山多娇,美人也多娇,连国画圣手见了都是赞不绝口,自愧弗如啊。” “他……去求亲,安国公答应了吗?” “没有,说是要去信问问安斌大将军的意思,但多半是托词,这样才貌双全的乘龙快婿,有什么理由拒绝。何况是长公主亲自上门去求亲,安国府也不能拂了长公主的面子不是。那姬雲是长公主的义子,又才高八斗,此次大考,状元之名是探囊取物,前途不可限量,这样的女婿求之不得,为什么要拒绝。” “那……六小姐是如何表示的。” “这位六小姐果然是个人物啊,听说满堂的女眷见了姬雲都痴呆了,只有六小姐,小小年纪竟然不被美色所迷,二话不说就走了。” 梁隆意的脸色缓和了一些,放下手中的酒杯道:“我回去洗漱,你们继续喝吧。”起身走出两步,又转身接道:“找几坛好酒,送到城门去,就说是我请他们喝的。” 天色这么晚了,梁隆意又这么说,康裕两人随即就明白他是怎么进城来的,一起点了点头道:“明白,你放心去吧。” 现在这副江山多娇就在安芸熙的面前,虽然对姬雲恨之入骨,但安芸熙不得不承认,姬雲的确是才情过人。虽然安国鸿没有当场答应这桩婚事,但看他的神情也知道他是满意的不得了。 整个京城中见过姬雲,即使没有见过的,此时他的大名也是如雷贯耳。谁都笃定这桩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了,长公主亲自上门求亲,姬雲又是如此的才情品貌,安国公府真的没有丝毫的理由拒绝。连林氏和安瑞靖都是喜上眉梢,暗中已经在商谈怎么给她准备嫁妆了。 安芸熙看着画中的自己,真是欲哭无泪,难道一切都要重来一次吗,真的在劫难逃吗? “哟,看的如此入迷,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安芸熙闻声抬头,就看见梁隆意已翻进室内,斜倚在窗口,神情莫测的看着她。 安芸熙嗔怪道:“你真的以为我安国公府是庙会啊?” 梁隆意阴阳怪气的道:“安国公府是不是庙会,我不知道,但你的闺房快成庙会了。”说完,他狠狠地瞪了那副画一眼,模样好像恨不得把它一口吃了。 可是即使鲁莽如梁隆意也不得不承认,这幅画真的是完美无缺,就像是它的作者,让人不忍心摧毁。 面对梁隆意,安芸熙也硬气不起来,只得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来做什么?” 梁隆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丢到安芸熙的怀中,安芸熙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根精美华贵的簪子。 安芸熙孤疑的抬头看他,梁隆意懒懒的开口道:“你的及笄礼物。”他非常不满,虽然自己的礼物也是精心挑选的,但和姬雲送的画作相比,真是微不足道了。 安芸熙刚要开口拒绝,梁隆意已抢先道:“我在玄极寺不是弄坏了你一根簪子,我说过要赔一根新的给你,现在两清了。” 没想到梁隆意还记得这么早以前的事,安芸熙也不好再拒绝,就收下,放在梳妆台上。 两人相对沉默,良久,梁隆意才噶声道:“长公主带着姬雲来求亲,你答应了吗?” 安芸熙正是左右为难之际,听到梁隆意这么越矩的询问,登时就有些恼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梁隆意的神情骤然冷却,他的脸上整日都挂着吊儿郎当的讥笑,没个正形。如今忽然冷了脸,那犀利凛冽,如鹰般桀骜狂野的本性骤然暴漏出来,让安芸熙吓的瑟缩了一下。 安芸熙是深知梁隆意狠戾的本性,但他从来都没有在她面前暴漏过自己狂暴的一面,她便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让京城中人闻风丧胆的小霸王。 梁隆意的神情太骇人,安芸熙实在担心他会不会忍不住上来揍她一顿。好在梁隆意只是那样冷冷的看着她,一动不动,半响抬脚走了。 房门大开,萧瑟的秋风涌进房内,安芸熙也不知是冷的,还是被吓的,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梁隆意的身影渐渐远去,决绝的没有回头看一眼,安芸熙有种预感,梁隆意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了。她脚步有些沉重地走到门口,想要把门关上,却有人抢先一步,哐啷一声把门重重打开,又重重关上。 安芸熙慌张地退后了两步,就看到梁隆意又回来了,气呼呼的靠门站着,也不知是在气自己,还是在气面前这个忘恩负义,冷酷无情的女子。 安芸熙怕再惹他生气,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连呼吸都放的轻了些,梁隆意的喘息却越来越重。在安芸熙还没有反应过来时,他已伸手抱住了她。 温润柔软的唇急切地含住了她的嘴唇,安芸熙已惊骇的不知该怎么反应,就那样傻傻的任他抱着,予取予求。梁隆意还不满足,竟然强硬的撬开了她的唇,唇舌趁机而入,一阵疯狂的攻城掠地…… 等梁隆意心满意足放开手的时候,安芸熙娇嫩的唇已被他亲吻的红肿。可人还是痴痴呆呆的望着他,她痴傻的模样显然让梁隆意很满意。他含笑道:“现在和我有关系了吧。” 安芸熙的回答是重重地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梁隆意没有生气,安芸熙也还没有还魂。其实她在丁喆故意找茬试探的时候,就多少猜出是四皇子怀疑梁隆意,所以才拿她做筏子。 四皇子和丁喆之所以那么笃定,梁隆意会为了她出头,是怀疑梁隆意喜欢她,在意她,这个结论让安芸熙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可现在梁隆意生气的去而复返,失控的亲吻,一切都证实了四皇子的推测没有错。 她的脑子简直乱成了一团麻,一个手段高明的姬雲还不算完,现在又来一个难缠的小霸王,老天你是看我有多不顺眼,月老你是有多糊涂。 虽然梁隆意已经放开了她,但安芸熙依然神游物外,不论是姬雲还是梁隆意,两个她都得罪不起,招惹不得,她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梁隆意却趁她神智离家出走的时候,赶紧给她灌输自己的理论:“芸熙,你可不要忘了,姬雲在小的时候就算计你,现在长大了,手段更是了得,你若是选择他,有一天被他卖了,你都不知道,一定会很惨的。” 安芸熙撇嘴,难道我选择你不会很惨,会更惨的好吗。 梁隆意见安芸熙一时半会,理智是不会回家的,只有先离开。临去的时候,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道:“芸熙,姬雲的事我去处理,你老实在家呆着,千万不要和我出幺蛾子。” 可是他忘了安芸熙的性子,从来都不会逆来顺受,他还没有想出破解之法,安芸熙就又给他找了一个敌人。 第53章 .52.1 “你表哥,林喧……”林氏惊讶的睁大眼睛:“芸熙,你……你要嫁给喧哥。”也难怪林氏惊讶,放着姬雲那样天下无双的男子不要,却选择了林喧,这选择是谁都无法置信。虽然是自家的亲侄子,但其中的差距,林氏也是心知肚明的。 安芸熙在次日给林氏请安的时候,明确的表示自己想要嫁给表哥林喧,而且让林氏现在就赶紧回娘家,去和林家提亲。 林氏的第一反应是摸了摸安芸熙的额头,确定她有没有发烧:“芸熙,这件事,母亲做不了主,还要请示你祖父。” 安国鸿的反应和林氏一样如出一辙,都是难以置信:“芸熙,姬雲完美无缺,不论才情,相貌,都挑不出丝毫的瑕疵。祖父即便要拒绝,都没有一点托词,这样的人才容貌,又是长公主亲自来提亲,你是有何不满。” “孙女没有不满,只是祖父忘了在众位皇子中,长公主最是疼爱偏心四皇子。而姬雲是长公主的义子,如果我嫁给了她,那不是把国公府绑上了四皇子的船了吗?现在皇上年迈,夺嫡之争已日渐激烈,孙女不想因为自己的婚事而拖累国公府,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保持中立。” 安国鸿叹道:“想要明哲保身,何其艰难,皇上的态度始终不明朗。太子入住东宫多年,若是皇上真的属意与他,便该教授其治国之道。但太子多年碌碌无为,皇上也置若罔闻,而成年皇子中也只有四皇子身份贵重,也许未来登上大宝的就是他呐。” 安芸熙皱紧了眉头,前世她死的时候,皇位还未曾更迭,也不知最后是谁登上皇位。她沉吟良久才道:“爷爷,可若皇上属意的是四皇子,那就不用让太子多年占据东宫。直接废了他,另立太子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 “龙心难测啊!” “不管是谁登上皇位,国公府只要不偏不倚,就可以明哲保身,请祖父三思。” 安国鸿沉吟道:“林喧那孩子倒是好的,只是秉性太温吞,成不了大气候,芸熙你若是嫁给了她,那此生就……” “芸熙此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想安安稳稳的度日,能承欢祖父膝下,能孝敬父母,亲近兄嫂,于愿足矣,不敢再有其他的奢望。” 于是这桩万众瞩目的婚事竟然黄了,京城中的人都是难以置信,见人都要问几遍,才肯相信。但那些闺阁小姐却是狂喜,一边嫌弃安芸熙不知天高地厚,妄自尊大,竟然敢拒绝姬雲的亲事,一面又是心中窃喜不已,她们终于有机会了。 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长公主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国公府竟然推了。说是安斌回信中提到当年就和其小舅子定了口头娃娃亲,大丈夫一言九鼎,若是毁约不好给林家交代,所以就敬谢了长公主的好意。 长公主暴跳如雷,当即就要去国公府理论,姬雲含笑拉住了她:“长公主不必着急,我知道安芸熙一定会拒绝的,意料之中的事,您不必生气。” “可是她……她要嫁给自己的表哥了。” 姬雲微笑道:“不是还没有嫁吗,只要她一日不进林家的门,我就还有机会。” 长公主讪讪道:“你又何必非认准了安芸熙,晋安她……她也很好啊。” 姬雲脸上的笑容褪去:“我一定要娶安芸熙。” 姬雲还没有想出办法解决,梁隆意已经出手了,自从安芸熙和林家的事传出之后的第二天,梁隆意就整天跟在林喧身边。他什么都不干,就笑嘻嘻的盯着他,盯的林喧毛骨悚然。 不但林喧害怕,便是他的同僚也是噤若寒蝉,整个翰林院一片寂静,只剩下翻书的声音,众人都是屏息凝气,连大气都不敢喘,因为梁隆意笑容满面的脸实在是太可怕了。 平时翰林院掌院学士恨不得将人掰成两个人使唤,今日竟然破天荒的对林喧说,翰林院近日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要处理,你还是回去休息几天吧。 于是翰林院侍讲林喧收拾东西落荒而逃,他回到家中,梁隆意也不放过,跟到林府。他一不打人,二不骂人,只笑嘻嘻的盯着林喧,林府里也不能无缘无故的赶人,还不敢怠慢,好酒好菜的伺候着。 林喧简直想哭,被这样的人盯着,他是寝食难安,半夜好不容易才和上眼。 忽然传来茶杯落地摔碎的声音,还有梁隆意包含歉意的声音:“不好意思,失手,失手了……” 林喧把被子拉高,将自己全部盖住,再热也不肯伸出头来。三天三夜,林喧吃不好,睡不好,精神也高度紧张,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整整瘦了一圈。他将自己从小到大所有的事都想了一遍,真的没想出来,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小霸王。 最后通过时间推测,林喧终于想起也许是因为自己和安芸熙谈婚论嫁,才招来的无妄之灾。可是他们说亲,为什么会惹恼了这个小霸王呐,难道因为梁隆意喜欢表妹,林喧也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推测吓到。 先前在京城中吵得沸沸扬扬的,是姬雲前去安国公府求娶安芸熙,即便要报复,应该也是姬雲出面,这个小霸王闹的是那出啊。 于是林喧派人去请安瑞靖前来,看见林喧狼狈凄惨的模样,安瑞靖也吓了一跳,再回首看见梁隆意笑的如百花盛开的脸,他也不禁打了个寒颤:“我家表弟怎么惹着小太爷了,您说,我一定让他给您赔礼道歉。” 梁隆意幽幽笑道:“你表弟没有惹着我,但你妹夫惹着我了。” 林喧两人一起摇头:“没听懂。” “如果他只是你的表弟,自然可以好好的活着,长命百岁,但如果他想要做你的妹夫,那能活多久我就不知道了。” 这样赤、裸裸的威胁,就是傻子也听出来了,安瑞靖结结巴巴的道:“如果小太爷不喜欢他做我的妹夫,那您是喜欢谁做的我妹夫。” 梁隆意眯起漂亮的眼睛,笑嘻嘻的道:“当然是我自己了,不管是谁,想要和我抢人,我都会让他生不如死。” 安瑞靖的表情比看见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惊讶:“你……你是什么时候惦记上我妹妹的。” 最后不知安瑞靖和梁隆意是怎么谈的,反正梁隆意是撤兵了,林喧长长的松了口气。 但这事也传得的街知巷闻,京城中的人忍不住感慨,这个安国公府的六小姐到底是何方神圣。这天下无双的姬雲看上了她,也就罢了,现在又被这个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小霸王纠缠,可该如何是好,他们真是为安芸熙操碎了心。 安国公府更是头疼,以彪悍出名的冯燕姿也是束手无策,任谁家姑娘被梁隆意看上,都是一件麻烦透顶的事。 安国鸿提出让安芸熙和林喧尽快成亲,安瑞靖哭丧着脸道:“祖父若是想让他们成亲,可以,但是要卸甲归田,我们一家子还是回临义老家吧。” 安国鸿吹胡子瞪眼睛:“是不是梁隆意威胁你,我去找梁王理论去。” “他没有威胁我,他只是说若是我们把芸熙嫁到林家,就叫几个朋友到安国公府借宿,他……他还说四海之内皆兄弟,京城中所有的乞丐和地痞都是他的朋友。” 想想全京城的乞丐和地痞都涌进国公府的情景,安国鸿有些不寒而栗,他颤巍巍的问道:“前几日他处处跟着林喧,也是在威胁了。” 安瑞靖叹道:“爷爷,梁隆意是皇亲国戚,自幼就熟读律法。他做什么事都触犯不到律法,我们拿他无可奈何。” 想想梁隆意的手段,安国鸿也不禁一个头两个大,他的手段的确高明,明明叫你苦不堪言,但丝毫不触犯律法,即便是告到金銮殿上去,他也站得住脚。他不打人,不骂人,不杀人,那些阴损的招层出不穷,让人有苦也说不出来。 于是,炙手可热的安家六小姐的婚事就暂时搁置了。即没有说死要许给那一家,也不再提及婚事。就这样安芸熙虽然已经及笄,反而被凉了起来,京城中谁也不敢到国公府来提亲,毕竟谁也不敢得罪姬雲和梁隆意这两尊大佛。 京城中的人非常不解,安芸熙只要嫁给了姬雲,一切事情不都迎刃而解了,何必这么为难。而高门贵女们却是羡慕嫉妒恨,凭什么她安芸熙可以得到姬雲的亲睐,还如此的不识好歹,惺惺作态。 其中嫉恨她的就包括姚天蓉,她美丽的脸庞在烛光中更是美艳的惊心动魄,娇艳如花瓣般的樱唇一开一合,正在数落安芸熙:“不过是个黄毛丫头,闹得这么满城风雨的,也不知道姬雲是看上她那一点了,真是瞎了眼了。” 这样绝美娇艳的美人,换了别的男子看到,恐怕骨头都要酥了,可坐在她对面的青年男子,却是面不改色,好似面前坐的只是一根木头。他淡淡的瞟了她一眼,讥笑道:“你是在怪她抢了你的风头吧。” 第54章 .53.52.1 姚天蓉这样的绝色美人,平常都是被人巴结奉承惯了的,现在这男子十分不屑的出言讥讽,姚天蓉不禁有些恼火:“我不管,大哥,我一定要嫁给四皇子,你那么聪明,一定要想想办法让我如愿以偿。” 那男子正是姚天蓉的大哥姚天宇,他失笑道:“你多大年纪了,还是这么不开眼,梁隆意不希望你嫁给四皇子,所以才在珙县拦截,故意当众轻薄,破坏姚家和四皇子的联姻。既然他阻止,你还是安安生生的呆着为好。” “梁隆意不过就是个纨绔子弟,有什么可忌惮的,哥哥不是一向眼高于顶,谁都不放在眼里,为什么偏偏怕他一个小混混。” “难道你没有瞧见,安国公府六小姐的婚事,他是怎么搅黄的,那还是梁隆意看在六小姐的面子上,手下留情。若是你继续执迷不悟,还想和四皇子联姻,那梁隆意可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到时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姚天蓉怒道:“哥哥为何长别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你送给梁隆意那么多财物,可是他连见你都不肯见,你就忍得下这口气。” 姚天宇呵呵笑道:“那些财物也不是好拿的,那是一种警告,梁隆意显然是看出了我的用意,所以有些恼火,故意凉着我罢了。他一定会见我,只看是早晚而已,你不用操心,管好你自己就行,还……”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忽然想起一个女子的声音:“少爷,小太爷去万花楼了。” 姚天宇豁然起身:“备马,火速赶去万花楼。” 万花楼的妈妈姓秋,京城中的人都叫她秋娘,她妩媚妖娆,八面玲珑,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无尽的风情,让人看不出她到底有多大的年纪。 可是不管她是妙龄少女,还是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全京城的人都承认她是最长袖善舞的美人。但是面对梁隆意,她还是有些胆颤,可她脸上依旧是笑得楚楚动人:“今天是什么风把小太爷吹来了,您老人家是想怎么玩。” 梁隆意虽然是富家子弟,出手也向来阔绰,但他太难伺候。勾栏一行里都知道梁隆意虽然看起来是红粉知己满天下,但挑嘴的很,一般女子根本就不能近身。即便是那些姿色不俗,近前伺候的,也绝不敢主动碰到他的一点皮肤。 梁隆意笑眯眯的揽住她道:“自然是秋娘这股香风把我勾引来的。” 秋娘小心翼翼的靠进他的怀里,却恰当的保持着距离,免得碰到他的手,一边娇媚的笑道:“小太爷可别笑话我了,您那只眼睛能看得上我啊。” “哈哈……哈哈……秋娘太过自谦了,不过我今日来的确是有事,改日一定要和秋娘你一醉方休。” “小太爷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秋娘一定为你办的妥妥的。” “我要见绿萼姑娘。” 秋娘面有难色:“这个……绿萼的脾气有点固执,若是惹恼了您,那可就大煞风景,不如小太爷您换一个人,明珠也……” “我要见绿萼姑娘。” 梁隆意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边,秋娘再不敢多说一个字,转身带路,一边叫道:“明珠啊,赶紧去叫绿萼出来,小太爷来了,让她赶紧来伺候。”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叫明珠的花娘就抢先一步上了二楼。绿萼是万花楼的头牌,心高气傲,卖艺不卖身,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即便是朝廷官员,这个绿萼姑娘也是说不见就不见的,何况是梁隆意这样臭名昭著的霸王。 若是绿萼闹起了脾气,真的不见,这个小霸王也不是随便就可以惹得起的,秋娘白净的额头上已见了冷汗。梁隆意却视而不见,一路上谈笑风生,还不时的调、戏她两句。 秋娘强打起精神一路陪着笑脸,娇美的脸都笑的僵了,诚惶诚恐的把他送上了二楼。好在绿萼没有耍脾气,竟然亲自出来迎接,秋娘的眼珠子险些掉出来,莫非这个绿萼被人掉包了。可是不管怎样,眼前这个难关算是过去了,她长长的松了口气,赶紧吩咐好酒好菜的伺候着,自己却远远地躲开了。 绿萼身穿白色牡丹烟罗软纱,逶迤白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身系软烟罗。更显得她肤色晶莹,柔美如玉,但见她肤色奇白,鼻子较常女为高,眼睛中却隐隐有海水之蓝意。 她的神情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让人不敢亲近,可是从骨子里却又渗出无尽的魅惑,让人不禁想要飞蛾扑火,醉死在她的温柔乡里。 冷清和妩媚在她身上完美的融合,万种风情,吸引着人前仆后继。像梁隆意这样见多识广的人,眉头都不禁微微跳动了一下,但随即泯然。 绿萼的房间清新雅致,整洁干净,没有青楼里惯有的粉腻风格。龙凤举双耳香炉里香烟缭绕,袅袅白烟盘旋着升起,渐渐消散在屋内,清香淡雅的香气沁人心脾。 梁隆意懒懒地在矮几旁坐下,笑眯眯的看着绿萼,别人在小太爷这样险恶的目光下,往往惊恐交加。绿萼却如未闻,殷勤地给他倒了茶水,一边柔声问道:“奴家最近新谱了一首曲子,还算入耳,小太爷可否赏光听一曲。” 梁隆意幽幽笑道:“我听说听绿萼姑娘一曲要千金,可惜我今日没有带银两。” 绿萼莞尔一笑:“小太爷真会开玩笑,您能拔亢前来听小女子一曲,那是给我捧场,小太爷不嫌弃靡靡之声难以入耳,绿萼已感激不尽了。” 梁隆意伸手抱住了她,大手在她的脊背上滑动,渐渐往下,他的声音也越来越低:“可是我不想听曲子,我想吃人怎么办?” 绿萼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随即就柔软的依偎进他的怀里:“奴家这么听话,小太爷忍心吃了我吗?”说着就要去拉他的手。 梁隆意脸上的笑容已褪尽,他还没有动作,门外已传来一声怒喝:“放肆……” 姚天宇抬脚走了进来,一巴掌就扇在绿萼娇美白皙的脸上。绿萼的皮肤异常白嫩,一个耳光下去,顿时就肿起了老高。可是她不敢有丝毫的不满,顺势在地上跪下,颤声道:“奴婢该死,请主人赎罪。” 姚天宇掏出手帕擦着手,一边冷冷道:“小太爷的手岂是你能碰的,若是我晚来一步,你的手就别想要了,这一辈子就再也别想弹箜篌了。” 绿萼猛然想起了勾栏行当里流传的梁隆意的怪癖,他是从来不让任何人触碰自己的。以前京城中有一个艳压群芳的花娘,依仗自己容貌出众,想要勾、引他,碰了梁隆意的手,没出三天,她的手就被砍掉了。 想到此,绿萼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连连叩首:“小太爷赎罪,奴婢该死,请您赎罪……” 梁隆意淡淡笑道:“起来吧,别坏了规矩就好。” 姚天宇冷冷道:“小太爷已饶了你的小命,还不滚下去。” 受了责骂,绿萼也没有丝毫委屈的表情,依旧恭敬的行礼,缓缓告退。这名动京城的美女在他眼中,却似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奴婢一般卑贱。 梁隆意也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笑眯眯的盯着姚天宇道:“天宇少爷来的好快啊。” “不敢让小太爷久等。” 两人说完这两句,就沉默不语,淡淡的审视着对方。 梁隆意懒散的半卧在矮几旁的狐皮上,似是一头猛兽正在懒洋洋的伸展着爪牙。俊朗的脸庞棱角分明,目光深邃锐利,不自觉得给人一种压迫感。他的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但眼睛闪烁而过的精光却不容人小觑。 姚天宇的皮肤和绿萼一样,有些异常的白,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身材也有些瘦弱,显得有些病态。一双温柔得似乎要滴出水来的澄澈眸子,钳在一张完美俊逸的脸上,细碎的长发覆盖住他光洁的额头,垂到了浓密而纤长的睫毛上。 一袭白衣下是所有人都不可比的细腻肌肤。在烛光下没有丝毫红晕,清秀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却无时不流露出高贵淡雅的气质。他就像一头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小兽,可是又散发着极端的危险气息,让人不得不防。 梁隆意拿出一本册子扔在桌子上:“喏,你要的官引。” 姚天宇喜动颜色,伸手要去拿,梁隆意却抢先一步拿到手里,举到半空道:“天宇少爷送给我那么多的金银财宝,我也不能吝啬,来而不往非礼也,官引可以给你,但是我要金矿的分红。” 姚天宇看了一眼他手中的官引册子,沉声道:“小太爷想要多少?” 第55章 .54.53.52.1 “三成。” 姚天宇失笑:“哈哈……小太爷,金子不会从天上掉下来,我可是要雇佣很多人去挖掘,还要给钱封口,你要三成,那我不是白忙活了。” “两成,如果再少,我就翻脸了。” 姚天宇从他手中抓过官引册子,笑道:“成交。”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册子,里面果然盖着鲜红的官印,允许地方开采金矿,有了这个官引,那他的金矿就可以明目张胆的开采,再不用遮遮掩掩,害怕人发觉了。 “小太爷真是手眼通天啊,连这样的官引都能轻易办下来。” “天宇少爷不是也有通天彻地之能。”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大笑,他们在房中谈了很久,绿萼就站在房外的走廊上,亲自给他们把风。往日若是绿萼这样出现在房外,必会引来一阵阵尖叫。今日人们却好似没有看见她一般,都紧紧盯着大厅中的男子,一个比女人还要好看的男子,姬雲。 姬雲是被几个皇室旁枝的子弟硬拉来的,他一来,万花楼顿时都沸腾了。先不说姬雲最近在京城中炙手可热,便是那无双的容貌,就让人疯狂。万花楼里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紧紧地盯着他,好似少看一眼就亏了,连平时难得一见的绿萼也凉在一边了。 这样热闹喧嚣,终是惊动了房间里的人,姚天宇的声音有些温怒:“绿萼,外面是怎么回事,这么吵闹。” 绿萼走到门边,低声道:“是姬雲来了,所以……” 她的话还未说完,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梁隆意当先走了出来。绿萼慌忙退后了几步,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姚天宇也走出房间,在梁隆意的身边站定,两人并肩俯视着大厅内沸腾的人群。 即使大厅内人群聚集,但姬雲还是如鹤立鸡群,卓尔不凡,耀眼而夺目。 梁隆意凉凉的开口冷哼了一声道:“你若是有法子让姬雲今天晚上留宿在万花楼,我就答应你刚才说的条件。” 姚天宇微微一笑道:“那绿萼就看你的了。” 绿萼刚要动身下楼,梁隆意已冷冷的说道:“这样色艺双全的女子,想必你也是得来不易,何必白白丢弃。你若是让她去留姬雲,我敢肯定,你的这颗棋子就废了。那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从今以后,她的眼中就只有姬雲,而没有你这个主子了。” “哦,这个姬雲这样厉害,那以小太爷之见,又该如何留客呐。” “找人把他灌醉了。” “小太爷和他有仇。” 梁隆意呵呵笑道:“这天底下那个男子和他没仇。” 姚天宇看了看大厅中那如芝兰玉树的身影,又看了看四周疯狂的女子,不由也笑道:“不错,如今连我也看他有些不顺眼了。”说完,两人相视哈哈大笑, 于是慕名而来的人就把姬雲团团围住,请到了二楼的雅间敬酒,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敬酒的声音,喝彩的声音,震耳欲聋,不用绿萼传话,端坐在房间的梁隆意两人就可以清晰的听见隔壁的动静。 可是喝醉的人被抬出去了不少,姬雲依旧是神采奕奕,没有丝毫的醉态,依然温柔优雅的如谪仙一般纤尘不染。 姚天宇笑道:“刚才小太爷说那姬雲如何厉害,我还不信,现在我是真的信了,能在众人的车轮战下还安然无恙,必非凡俗之辈。可是他油盐不进,酒色都不行,又该如何是好?” 梁隆意咬牙:“直接打晕了,丢到花娘堆里去。” 姚天宇:“……” 可是不等他们出手,姬雲倒先叫人来给他们传话,那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醉汉。舌头都大了,连站都站不稳,摇摇晃晃地走进梁隆意他们的房间,醉眼迷离的也看不清人,就对着窗户说道:“梁……梁小太爷,姬雲请……请您过去,他说你……你要是不敢过去就算了。” 梁隆意失笑:“这连激将法都使出来了。” “姬雲说……你尽管放马让自己的小弟过来就是了,他……他都接着,你……你若不敢亲自出面,就……就算了。” “这么瞧不起人,那我是非过去不可了,我亲自去和他拼酒,我就不信,我还拼不过他一个穷酸书生。” 梁隆意走到隔壁的房间时,正有一个酒鬼被抬了出来,屋子里满是酒味,气味有些呛人。侍女就点燃了味道很浓的熏香,可还是掩盖不了房间里那浓重的酒味。 姬雲身边围绕的几个人喝的都有些高了,但他们还能认出梁隆意,见到他,都抱头鼠窜而去。 姬雲依然端坐在桌前,俊美的脸也依然温润如玉,神情淡然如风,眼神清亮如左,没有丝毫的醉意,好似被这么多人轮番灌酒的根本就不是他。 梁隆意在他面前坐下,就死死地盯着他看,姬雲端坐着大大方方的给他看,没有丝毫的畏怯,梁隆意的脸却渐渐发白,起身就要离开。 姬雲也不阻拦,依然端坐着,只是微微笑道:“你现在出去已经晚了。”他说完,随手就将桌子上的蜡烛扔了出去,火轰的一声爆裂开来,迅速的蔓延。 一阵桐油被烧灼所发出的气味在房间内扩散,原来刺鼻的酒味,浓重的熏香都是在掩盖屋子里的桐油味,即便梁隆意发现了,也为时已晚。 因为房间里洒了大量的桐油,助了火势,只是片刻就火光冲天,整个房间都在熊熊燃烧,连姬雲坐的桌子都已烧着了。姬雲坐在火光中,俊美的脸上依然微微含笑,他轻轻把手臂放在了燃烧的桌子上,火焰瞬间就将他的衣袖烧毁,皮肉烧焦的气味传来。 姬雲白净光洁的额头上已满是冷汗,可他脸上的笑容依然未退。 梁隆意的双眼在火光中充血发红,他冷笑道:“姬雲,算你狠……” 姬雲微笑:“彼此彼此……” 万花楼高二层,一楼是宽敞的大厅,周围是一些布置华美的雅间,在演出时,可以清晰的看见高台上的情景,平时也为一些达官贵人不想被外人看见所用,二楼则多半都是花娘们的房间。 主楼后面是一个大院子,院后面还有几栋高楼,占地极广,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便是这样大的院子,也价值不菲,可现在都已陷入了大火中。 火势不知怎么在大厅中也开始蔓延,众人惊慌失措的往外冲,人群中有人高喊:“快跑啊,小太爷要放火烧死姬雲,我们要受池鱼之殃,快跑啊,再慢就要给姬雲陪葬了,快跑……” 众人闻言更加的恐惧,争先恐后地向外跑,但都确信不疑,一言不合就要杀人放火,的确有些像小太爷的风格。 梁隆意站在二楼的走廊上,俯视着下面抱头鼠窜的人群,脸色阴沉可怖。 姚天宇咳嗽了两声走到了他的身边,有些同情的看着他:“如今,我是真的佩服姬雲了,也佩服小太爷的眼光,能看出此人的城府心机,竟然恐怖如斯。” 梁隆意沉声道:“快去救人,千万不要闹出人命。” 姚天宇失笑:“你觉得可能吗?这场大火一定会死人,而且会是一个有分量的人,是个你得罪过,而姬雲也很不喜欢的一个人。” 姬雲既然将计就计,安排了这样的一个局,怎会轻易的就让他逃脱,自然是将事情闹的越大越好,死人已是在所难免。 梁隆意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闭上眼睛握紧了双手,手背上青筋暴起。 姚天宇看着他的手,面无表情的道:“小太爷还是尽快安排吧,恐怕这一遭,你肯定是要进大牢里逛一圈了。”说着,他又接连咳嗽了几声,在绿萼的搀扶下,快速的走了。 漆黑的夜幕下,冲天的火光染红了天空,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万花楼吞噬,热烈灼热的温度让人都不敢靠近。梁木被烧灼发出哔哔啪啪的声音,随后坍塌坠落,火星四溅。 但也阻止不了热情高涨的人们跑过来看热闹,许多行人闻风赶来,有些已经睡了的都起床跑来观看。万花楼是京城中最大的青楼,也是京城中老少爷们的神魂向往的地方,如今它在夜空中耀眼夺目。 许多花娘衣衫不整的冲出了万花楼,还有许多狼狈的客人跑了出来,而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姬雲了。 他在一个侍卫的搀扶下,蹒跚着走了出来,他的脸依然俊美绝伦。即便是如此狼狈的情况下,那风华气度还是无法遮掩。 有眼尖的叫道:“是姬雲姬大才子,哎吆……他的手臂烧伤了,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伤了长公主的义子。” 有人接口,故作神秘的道:“听里面跑出来的人说,是小太爷嫉恨姬雲,所以放火要烧死他。” 第56章 .55.54.53.52.1 众人不敢再多说什么,但相互对视的眼神中无一不在透漏着敢怒而不敢言。 秋娘扶住了最后冲出来,满脸都是黑灰,已看不出本来面目的人,焦急的问道:“里面还有人吗?” 那人气喘吁吁的道:“不……不好了,里面砸死人了? 秋娘豁然变色:“谁,是谁被砸死了?” “是……是郑元威。” “通政司副使的衙内。” 那人喘着粗气,点了点头,秋娘怒极反笑:“真是好大的胆子,都拿我万花楼做筏子,当我是泥捏的,当我是死人啊。” 明珠好似害怕的连站都站不稳了,歪在秋娘身上,顺势抓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秋娘深吸了几口气,似乎才平息下心中的怒气:“主子真这么说,我们偌大的万花楼,化作了灰烬,就这样算了。” “主子说,他自会处理,让你不要出头。” 秋娘气的咬牙切齿,恼怒地扶住了额头道:“我头疼……” 明珠明媚的眼睛闪了闪,忧虑的道:“秋娘一定是被气着了,气大伤身,你可要好好歇歇。” 于是,万花楼的当家秋娘,因万花楼被焚,极怒攻心,病倒了。虽然没有苦主出面告状,但京兆伊的动作也很是迅速,第二天天一亮就拘捕了梁隆意,关进了大牢。 京兆伊府尹谢知章虽然关押了梁隆意,但梁隆意毕竟是皇亲国戚,他也不敢苛待,自然是最好的牢房。 但再好的牢房它还是牢房,梁隆意坐在牢房的土炕上,看着周围的栅栏,目露凶光。进来探监的东方看见了,忙劝道:“小太爷,您千万忍几天,刚才老王爷进宫,皇上都避而不见,现在这个时候,您……千万不要再……再……”最后惹是生非的四个字,他没敢说出来。 但梁隆意已暴跳如雷:“我说过了,不是我放的火。”他虽然言之凿凿,但连东方都无法相信。案子虽然还没有审理,但全京城的人都认定是他梁隆意蓄意报复,想要烧死姬雲。 梁隆意懊恼的垂下头,有气无力的道:“你去把安芸熙找来。” 东方皱眉道:“您现在京兆伊大牢里,六小姐她……她……”她会来才怪,平时她都不爱搭理你,现在你在大牢里,还指望她跑来探监,你……你也太异想天开了吧。可是这话,借给东方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说出来。 梁隆意咬牙道:“你就说,如果她不来,以后就不要再见我了。” 东方抱着视死如归的态度去了安国公府,没想到安芸熙沉思了一会,竟然答应前来看望。 安芸熙赶到大牢的时候,梁隆意还没有用膳,而是在发火:“这茶里泡的什么,树叶子啊,你是准备苦死我吗。还有这饭菜,这是人吃的吗,你是想要毒死我,嗯……” 那牢头被训的都快哭了,这茶里泡的是雨前龙井啊,他们这些人平时都喝不到的,好吗。饭菜里鸡鸭鱼肉,应有尽有,你还不满意,那您是想吃什么…… 安芸熙默然不语地默立在一侧,看着他发火,东方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轻地咳了咳。 梁隆意循声望来,刚刚还怒容满面的脸,顿时笑开了花,声音温柔的要滴出水来:“芸熙,你来了。” 他翻脸的速度之快让那牢头目瞪口呆,这和刚才把他骂的狗血淋头的人,绝对不是一个人。东方招了招手,那牢头如逢大赦,速度飞快的和东方一起走了。 梁隆意根本连眼角都没有洒他们一眼,只是看着安芸熙,可怜巴巴的道:“芸熙,我真没有放火杀人,你要相信我。而且我去万花楼也是为了正事,姚天宇来京城了,那应该是他的地盘,所以他邀请我去那里见面,我……我真的是冤枉的。” 安芸熙点了点头道:“嗯,我相信,你是被姬雲坑了,如果说你拿刀砍人,我信。但若说你如此肆无忌惮的在公众场合放火,我却是不信的,你那么狡猾,怎会给别人把柄来整治你。” 梁隆意顿时坐直了身子,好似枯木逢春,凭空生出了勃勃生机,连眼睛都亮了几分:“芸熙,即使全天下的人都误会我,也没关系,只要你相信我就好了。” “我相信你有什么用,你不还是被关在牢里,梁王去宫里捞你了吗?” 梁隆意的身子又软了:“皇上不肯见他老人家。” “那你怎么办,这京城里想要你死的人数不胜数,一定会趁机落井下石。你不但在闹市中,烧毁了那么大的万花楼,而且还烧死了通政司副使的独子,无法善了。” 梁隆意眨了眨眼睛道:“你知道为什么别的人都没事,只有郑元威这么倒霉吗,而且他素喜男色,怎么会去万花楼,真是开玩笑。丁喆在惠阳楼找茬以后,那梁易凯又使了幺蛾子,让郑献去为独子请求皇上赐婚,求娶的就是你。当时我就气炸了,可我只是找人揍了他一顿,让他在床上休养了一个多月。可这个姬雲真是狠啊,上来就把他弄死了。” 安芸熙不知竟然还有这样一出,皱眉道:“那姬雲即除了眼中钉,又借机陷害了你,真是一箭双雕啊。” 梁隆意冷笑:“他这一箭还不一定是几雕呐。” “你也别说那些没用的,反正你和四皇子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郑献是四皇子阵营的,现在他的独子因为你葬身火海,他们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如此危局,梁隆意却依然笑得的如百花盛开:“芸熙,你是在担心我吗?” 安芸熙失笑:“我只是担心你挂了,从此姬雲就少了一个对手,我一个人双手难敌四拳而已。” “薄情寡义的丫头。”梁隆意长叹了一声道:“现在能救我的只有一个人,姚天宇。” 安芸熙有些意外的皱了皱眉头:“姚天宇那样急功近利的人,如果你没有足够的筹码可以让他动心,他是绝不会插手的。” “筹码我有,但是我不想这么快就摊开在他的面前而已。” “重要的是性命,如果人没了,再多的筹码都没有用。你也知道皇上对你颇多忌惮,如今好不容易抓住了你的把柄,还不趁机整死你,想要脱身真的不容易。” 梁隆意皱紧了眉头:“你以为我难逃一死了,所以才赏脸来见我最后一面。” “我相信小太爷不会那么容易死,你先走姚天宇的路子试试,如果实在不行的话,我还有一张牌。但是我也不敢肯定这张牌是不是真的,管不管用,即便管用,也会死很多人。” 见安芸熙的脸色如此沉重,梁隆意就嘻嘻笑道:“既然是如此重要的牌,还是到了最后关头再用,现在就拿出来不是亏了,你放心,我自然有法子出去,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安芸熙知道那么多的秘辛,连良嫔和丁喆私通都知道,既然是能让皇上低头的牌,必然也是皇家秘辛。安芸熙那么郑重,还说会死很多人,可见这张牌非同小可。恐怕安芸熙拿出来,自己本身都有危险,梁隆意怎忍将她卷进是非之中,所以断然拒绝。 安芸熙忍了再忍,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明明是一番好心,你好好说话会死啊,她气恼的转身想要离开。 梁隆意却柔声唤道:“芸熙……” 安芸熙回头只见他的手伸在空中,眼神期盼的凝望着她,安芸熙竟然无法拒绝,便将自己的手放进了他温热的掌心。 安芸熙盯着他白皙如玉的手道:“其实只要你放开了手,姬雲就会放过你的。” 梁隆意手指滑动,磨砂着她光滑柔嫩的小手,笑道:“我梁隆意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么坑过,何况他还想要抢我媳妇,这仇不共戴天,想要我收手,妄想……” 安芸熙用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梁隆意却死死地抓住,嘴唇凑过去,在她白净的手背上响亮的亲吻了一下,柔声道:“芸熙,等着我……” 安芸熙实在是没有胆量去看他那含情脉脉的眼神,用力地抽出手,转身落荒而逃。 姚天宇被东方请到大牢的时候,梁隆意的心情看起来不错,正在举案大嚼,显见是胃口很好。 “小太爷这几日看起来过的很好,那我就放心了。” 梁隆意咽下口中的食物笑道:“我从来没坐过班房,第一次坐有点兴奋,让天宇兄见笑了。”这天底下坐牢能坐的这么欢天喜地的,梁隆意当属第一人。 “这么看来小太爷是笃定自己可以脱困了,可是我听说皇上拒绝了梁王的觐见,那四皇子也在四处活动,想要置你与死地呐。” 梁隆意盯着他道:“那你呐,你想我死吗?” 第57章 .1 姚天宇悠然道:“当然,如果你死了,就不会有人敢阻止我们姚家和四皇子的联姻,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也不用分红给你,对我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他口中说着落井下石的话,可脸上依然风淡云轻,似乎他只是在说一枝花开了,花落了那般寻常,而不是在说一个人的生死,坦然的毫无遮掩。 梁隆意幽幽道:“你的秘密不见得只有我一个人知道,那可是别人告诉我的。而且我死了,你的愿望就难以实现。” 姚天宇不以为然的道:“我有什么愿望?”这世上有谁能一眼就看穿别人隐秘的愿望。 “你想要自己的妹妹嫁给未来的皇帝,然后以国舅的身份,挟天子以令诸侯。再借用北燕的兵马去攻打高晋和西楚,建立姚家王朝。” 姚天宇脸上的淡然平静骤然破裂,他和眼前这个人只是见过一面,相处不过片刻,可是他却是一针见血的道出了自己隐藏在心底深处的遂愿。两人互相对视着,眼睛都一眨不眨,梁隆意那深不可测的真面目隐藏在嬉笑怒骂之下,而姚天宇的万丈野心,也侵染在那淡然如风的眼眸中。 良久,两人才收回犀利寒冽的眼光,他们明白了对方的雄心壮志,都想置对方与死地,可是又惺惺相惜。 姚天宇先恢复了平静:“小太爷有什么自信,我一定会出手救你呐。” “因为你也看出来梁易凯不可能继承帝位,他不能帮你完成心愿,他……没有利用的价值,而我有……” “四皇子是浅薄了些,但有我在,我一定能帮他登上皇位。” “可是梁易凯刻薄寡恩,而且还喜新厌旧,即便你助他登上皇位,他也不会感恩戴德,反而会在登基之后,第一个就要除去你。而且你不要忘了,贤贵妃的娘家势力雄厚,虽然你的势力也不可小觑。但赵家毕竟在京城中经营了几代,就凭你安插在京城的那几个虾兵蟹将,想要和赵家抗衡,还是有些难度的。” “梁易凯再不济,也还是皇子,是皇位顺理成章的继承人,那你梁隆意何德何能可以逐鹿中原呐?” 梁隆意呵呵笑道:“我就喜欢你这么直接了当,开门见山的性子,比那些惺惺作态,虚伪的小人强多了。”他说完拍了拍手,轻轻接道:“十三,十四……” 姚天宇不知他在干什么,转首环视了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现。他只觉得有微风拂过,眼前一花,两个身穿黑衣的年轻男子落叶般,无声无息地飘落在他的面前。他们的头脸都蒙在黑巾中,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熠熠生辉,散发着寒光。 梁隆意却没有看他们一眼,只是懒洋洋的道:“太吵了。” 两人一闪而逝,随即牢房里的惨叫声,愤怒的咆哮声,可怜兮兮的求救声,还是如雷的鼾声,疯癫的呢喃声全部都消失了,世间顿时清静了,大牢里万籁俱静,好似世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姚天宇的眼睛微微眯起,淡淡道:“我怎么知道小太爷是不是只有一两个这样的侍卫,拿出来显摆而已。” 梁隆意呵呵笑道:“姚天宇,你输给我的地方在哪里,你知道吗?因为我敢站在阳光下,而你却只能费尽心思的培养死士。我的神鹰卫在市井之中,在民间,在各行各业,他们无所不在。 平时他们就是普通人,他们知道怎么隐藏自己,怎么用最快速,最有效的法子打击自己的敌人。我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剑,它有自己的剑魂,可以横扫天下。而你的死士只知道杀人,你手里的不过是一把沾满血迹的刀,只能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耍横。想要问鼎天下,做梦……如果你不相信我,那你可以步行回去,试试神鹰卫的厉害。” 姚天宇信步走在长街上,闹市中行人熙熙攘攘,小贩的叫卖声,和孩童的吵闹声,父母的责骂声汇聚在一起,震耳欲聋。 梁隆意有言提醒在先,姚天宇很是警惕的注意着四周,可是直到他走到自己的府邸面前,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站在大门前,看着长街,不禁冷笑,他的笑容还没有消退,一个瘦小的买花姑娘就飘落在他的面前。小姑娘大约有十六七岁,相貌虽然平凡,但一双眼睛却似星辰一般璀璨而明亮。 她嘻嘻笑着,眼睛弯成了可爱的月牙状:“少爷,买束花吧。” “我不要花。” 小姑娘似乎很是遗憾:“也是,你都没有银子,拿什么买花啊。” 姚天宇探手入怀,半响才伸出来,他装银票的荷包不见了。姚天宇失笑道:“不过是些小手段,也敢拿出来卖弄。” 小姑娘看起来很是同情他,从自己的花篮里掏出他的荷包递还回去,一边羞涩的道:“少爷你这么好看,我都想要把你的头发留下来,做个纪念呐。” 姚天宇犹疑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果然少了一缕,它们整整齐齐的躺在荷包里。发黄的银票上乌黑的头发,分外显眼,里面还多了一个金元宝。 姚天宇扬了扬手中的荷包道:“这是什么意思?” 小姑娘的脸红了:“真是不好意思,十七十八太调皮了,弄坏了你的衣衫,这锭金元宝是陪您的。” 姚天宇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却是完好无缺,他瞪着那小姑娘。小姑娘被他死死的盯着,脸更红了:“您对着太阳看看。” 姚天宇举高衣衫,对着阳光,清晰的看见自己的衣服上有很多小洞,那些位置应该都对应着他的周身大穴。姚天宇说不出话来,那小姑娘却依然笑语盈盈:“我叫铃铛,整天就在这街上买花,少爷若是有什么事差遣,可以随时派人去叫我。”说完,她就和来时一样,眨眼间就消失了。 姚天宇注视着她消失的方向发呆,一个人影鬼魅般的出现在他身侧十步之外的地方。 “你看见他们是怎么动手的吗?” 姚天宇连问了两个问题,来人都摇了摇头:“属下没有看清,在街市上共有三十一人曾接近主子一丈之内,九人接近了十步之内。他们都是寻常百姓,看不出会隐藏这样的顶尖高手。” 姚天宇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良久才道:“绿萼和秋娘在哪里……” 梁隆意的审判是公审,衙门口人山人海的,挤满了人,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在京城作恶多端的小霸王的下场。 梁隆意却还是满面含笑,甚至还很有风度地向衙门外的众人热情的挥手致意。梁隆意身上的镣铐被取下,他揉着自己的手腕,懒洋洋的站着。 明镜高悬的匾额下,身为主审的谢知章坐在中间,他的身边还坐了两位陪审。那两个人梁隆意都认识,一个是皇上的人,一个是四皇子的人,他们看着梁隆意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梁隆意面对他们,却依然吊儿郎当的笑着,毫不在意,好似他只是来看热闹的,这放火杀人的大案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谢知章重重地拍了拍惊堂木:“大胆嫌犯,还不跪下。” 梁隆意失笑:“府尹大人,你也说了,是嫌犯,你凭什么叫我跪下。我跪下了,你受得起吗,别忘了,我可是皇室宗亲,你是想要皇室在你面前跪下,那我可就……”他说着,撩高自己的衣摆,作势真的要跪。 谢知章大惊失色,忙示意左右的衙役拦住他,虽然他明知道梁隆意是绝不会跪的,但他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京城中的人面对小霸王,不出冷汗的人真不多。 谢知章清了清嗓子,才开口道:“梁隆意,你在万花楼纵火伤人,意欲杀害姬雲,却害死了郑元威,你可认罪。” “我当晚的确在万花楼,但我没有放火,也没有杀人。” “事到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敢抵赖,梁隆意,你还是尽快招认,也免得受皮肉之苦。” “我说了,我没有放火杀人,大人要我承认什么啊。你说我要杀姬雲,呵呵……如果我想要杀一个人,你以为他还能活蹦乱跳的,我要他三更死,就绝不会拖到五更。” 谢知章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好像是形容阎王的,不过放在梁隆意身上也很贴切。 “那你让谁三更死了。” 梁隆意哂笑:“我只是打个比方,大人何必那么认真,大人不妨问问这些街坊,我梁隆意虽然是打过人,闹过事,但从来没有杀过人。” 衙门外的人不禁议论纷纷起来,归根结底,这位小霸王虽然是横行霸道,但还真没杀死过人。 第58章 .57.1 人群中有一位买花的小姑娘最是活跃,用响亮的声音道:“小太爷那么有本事,想要杀死一个人多容易,怎么会闹得这么满城风雨的。他大可以无声无息的下手,干嘛要在闹市烧毁万花楼。而且还没杀死自己想要杀的人,反而害死了无辜的郑元威,连累得自己坐牢。” 有人接腔道:“是啊,真是值得怀疑,那郑元威不是喜好男色吗,怎么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万花楼,还惨死在哪里呐。” 有人为梁隆意辩白,也有人想要落井下石:“管是不是他下手杀人,只要他伏罪被斩首就好了,这样我们京城中的人不是都松了口气。” 小姑娘撇嘴道:“小霸王虽然霸道,但从来没有害人性命,而且京城中的地痞在他的威势之下,都安安分分的。如果没有了小霸王挟制,你认为我们的日子会好过。” 有人附和道:“是啊,小太爷收的保护费最公道,从没有涨价乱收费,而且出事了也护着我们这些人,虽然收钱,但也真心为我们办事了,以前那些地痞可是只管收钱,根本不管你的死活。” 于是,衙门的的人是众说纷纭,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乱成了一团。 谢知章重重地拍了拍惊堂木:“肃静,这衙门不是菜市场,这么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来人啊,带证人上堂。” 当日在万花楼中亲眼目睹火灾现场的十几个人,被带上了大堂,分成几排跪下见礼。 谢知章客气的转首面对左侧的内阁大学士穆清道:“大人,当时在现场的证人带到,您有什么要问的,请……” 穆清清了清嗓子:“咳咳……你们当晚是否都在万花楼,可曾亲眼目睹梁隆意纵火伤人。” “回大人,我们当晚都在,看见许多人在四处放火,我们还曾试图阻止。但那些人说,是小太爷吩咐的,谁敢阻挡就杀谁,还打我们。”说完,其中有几人撩开衣衫,果然见身上有几处乌青的伤痕。 “梁隆意,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梁隆意失笑“你们说看见了放火的人,那可曾认出来他们是谁,我身边的人京城中大多都是认识的,那些人……” 穆清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怒喝道:“你纵火伤人,自然不会用众人比较熟识的人,你的手下众多,当然可以找些面生的人下手放火。” “那请问大人,我若是想要烧死姬雲,那大可以在他所在的房间放火,为什么要烧毁整个万花楼。” “姬公子的房间火势最为严重,他的手臂都被烧伤了,这是有目共睹的事,你不要狡辩了。若不是有人冒死闯入火海相救,姬雲恐怕已藏身火海,让你奸计得逞了。” 谢知章附和道:“梁隆意,现在事实俱在,人证物证齐全,你还是认罪画押吧。” “我不认,我再说一次,我没有放火杀人。” 谢知章大怒:“来人啊,大刑伺候,看你招是不招。” 两旁的衙役大呼威武,他们手中的水火棍在地上不住的撞击,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 衙门外的众人更加兴奋,不管梁隆意有没有罪,打他一顿,肯定是大快人心的事。可是沸腾的人骤然平静了下来,一个白衣女子分花拂柳而来,那绝美的脸美的让人窒息。 人群中有认识的,就大叫道:“是绿萼姑娘,是万花楼的绿萼姑娘。” 众人自觉地给她让出了一条道路,她只是慢慢地走着,可是却如走在云端一般,风情万种,魅惑无边。众人的目光几乎都粘在她身上,看着她走到东面的鸣冤鼓前,重重地敲打起来。 如果是别的人在审理梁隆意这么关键的时刻敲鼓捣乱,必定会被衙役乱棍赶走。可是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绝色美人,还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谢知章就没有胆子,只得叫人唤了进去。 绿萼俯身见礼,她的一举一动都透漏着温柔婉约的风情,声音软糯的的让人听了,半边身子都酥了。 谢知章愣怔了半响,才想起这是在公堂之上,拍了拍惊堂木唤回了堂上众人的魂魄:“堂下是何人?” “小女子是万花楼的花娘绿萼,见过众位大人。”绿萼虽然身在青楼,但接见的人非富即贵,这些礼仪倒学的很像。 “你……你敲鸣冤鼓,可是有什么冤情,说出来,大人我为你做主。” “大人,小女子要告烧毁万花楼的凶手,她烧毁了小女子栖身之地,烧毁的我的箜篌,还要陷害别人,真是居心叵测,罪不容诛。” “这个你放心,本官我一定会秉公处理,还你一个公道,会把梁隆意绳之以法。” 绿萼摇首道:“大人,放火杀人的不是小太爷,而是另有其人。当时小太爷和我在一起,根本就□□乏术,哪里会去放火。不过他倒是真的在放火,只是在我的身上罢了,梁隆意他有权有势,强迫小女子,我……我……求大人为我做主。”说未说完,绿萼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衙门外的众人群情激愤,简直比梁隆意纵火烧毁万花楼还要气愤,他竟然敢欺负这样天姿国色的美人,真是天理不容。他们大声的叫喊起来,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巨大的声音震耳欲聋。 穆清不堪其扰的拿过谢知章面前的惊堂木重重地拍下:“肃静,肃静,你……你这女子真是一派胡言,梁隆意手下众多,纵火杀人自然不用亲自出马,还不快退下。” 绿萼擦干脸上的泪道:“大人,小女子知道凶手是谁,你不问我,就要赶我走,是何道理。还是大人你知道凶手是谁,想要包庇他,怕我说出实情才要我快走吗?” 穆清被她几句话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拼命的咳嗽,谢知章忙殷勤地给他捶着后背,为他顺气,穆清气急败坏的推开他的手。 谢知章这才注意到是在公堂上,他这么巴结奉承,的确是不太和事宜,就端正了脸色让人把绿萼赶走。 绿萼嘤嘤的哭泣:“大人刚才好说要为小女子主持公道,可转眼就不许我喊冤了吗?” 谢知章避重就轻的道:“梁隆意他强行霸占你,这个本官会为你做主的。” 绿萼娇羞的垂下头道:“虽然小太爷用强,但……但奴家已原谅他了,而且小太爷也给了奴家补偿,所以……所以奴家并不是要告他。而是要告真正的凶手,秋娘,是她放火杀人,还要嫁祸给小太爷。” 这案情峰回路转的让众人都反应不过来了,一直漠然站在旁边的梁隆意都意外的微微皱了皱眉头。 “胡说八道,秋娘是万花楼的主事,她怎么会烧自己的产业。” 绿萼推开身边的两个衙役,重重地跪在地上,高声道:“是真的,前些时候,秋娘喝醉了,曾酒后吐真言。她说和小太爷有仇,秋娘之所以会筹建万花楼,就是为了报复他。” “一派胡言,万花楼价值万金都不止,秋娘怎么会拿自己的家业去报复梁隆意,她和梁隆意有什么深仇大恨,可以如此的不计后果。” “秋娘是江浙盐运使吴镐延的长女,吴镐延一次进京述职,得罪了小太爷。后来他被参徇私舞弊,贪墨税银,被革职查办,后流放岭南,不久就病逝了。秋娘想要报仇,可是梁王府位高权重,她一个小小的罪臣之女,根本就无从下手。 后来她查探到小太爷喜欢流连青楼,就开了万花楼,想吸引小太爷前来,借机杀了他。可是小太爷从来不踏足万花楼,她就另生了毒计……” 坐在谢知章左侧的都查院都御使姜廷景不等她说完,就冷冷的截口道:“一个卑贱的妓子在此信口雌黄,耽搁大家的时间,你们还要在这里听她胡言乱语吗?带下去……” “等一等……”端木磊的声音难得的严肃了一回:“绿萼姑娘的口碑在京城是有目共睹,她才情出众,品行高洁,绝不会信口雌黄。而且我北燕有律法在先,既然她击鼓鸣冤,京兆伊就得受理,岂能不闻不问就将人赶出去,是大人您心中有鬼,还是得了什么人的指使。”他边说,一边向前走,说完也就站在堂上。 姜廷景四十多岁,国字脸,神情端方严肃,一丝不苟,声音严厉:“你是谁,现在正在审案,无关人等擅闯府衙,扰乱公堂,你可知罪。” “小民端木磊,我是来作证的,绿萼姑娘句句属实。那秋娘知道我与梁隆意是酒肉朋友,前一段时间重金收买与我,说只要把小太爷这样的金主诱拐到万花楼,以后我去喝花酒绝不收一分银子。 第59章 .58.57.1 我以为只是无伤大雅的玩乐,就同意了,后来我屡次在小太爷面前鼓吹绿萼姑娘才艺双绝,并与他打赌,说只要他能得了绿萼姑娘的芳心,我就输一万两银子给他。所以小太爷才忍不住要去万花楼见识一下,我怎么知道秋娘竟然藏着这样的歹心。是小民糊涂,被歹人利用,请大人赎罪。” 绿萼跪在地上接道:“大人,确实如此,那秋娘还打听到前一段时间,小太爷找人殴打死者郑元威,所以派人把他抓来,杀死后嫁祸给小太爷。京城中的很多人都知道郑元威不喜女色,怎么会到万花楼去呐,请大人们明鉴。” 人群中有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叫道:“我可以作证,那郑元威在没有被燃烧的横梁砸中之时,就已经死了。当时万花楼走水以后,大家都慌着逃命,我看到那个郑元威爬在地上就想拉他一起逃,可是他却一动不动,我探了鼻息,他已经没有呼吸。显然是在死后被带进万花楼,然后放火毁尸灭迹,让仵作看不出他的死因。” 众人闻听一片哗然,虽然希望梁隆意伏法,但也想知道真相,纷纷起哄要重审。 姜廷景给谢知章使了一个眼色,谢知章马上心领神会:“既然此案有了新的证据,那就先退堂,改日再审。”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既然有了证据就该立刻审讯,为什么要改日,是要等到罪犯逃脱以后再审,把屎盆子扣在我梁王府的头上。”梁庆中气十足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响,众人慌忙让开道路,就见梁庆一手拎着郑献,大步走了过来。 姜廷景三人忙起身见礼:“王爷,您怎么来了?” 梁庆声若洪钟:“我老头子为什么不能来,我若不来,怎么能看到诸位大人这么草菅人命,想要冤枉我们家隆意。既然有人喊冤说此案另有隐情,那几位大人为何不派人去捉拿那秋娘,审问缘由,反而要退堂,是何道理。我倒要去问问我那个皇上侄儿,这是有多想我们梁王府断子绝孙,这么糟践我孙子,是意欲何为。” 见牵扯到皇上,姜廷景和吴镐延都避而不言,谢知章只有赔笑道:“老王爷,您消消火,我们这就派人去抓拿秋娘,您别生气,小心伤了身子,赶紧给梁王看座。” 椅子搬来了,梁庆气呼呼的坐了下来,郑献只有站在他身边,梁庆还不放过他:“你好好的站着,看看到底是谁害死了你的儿子,不要错怪了我们家隆意。这臭小子虽然为非作歹,但从来没有伤过人命。” 梁隆意谄笑道:“知我者,祖父也。” 梁庆赏了他一个白眼:“滚……” 半响,几个衙役才押着秋娘回来,秋娘鬓发蓬乱,早已没了昔日的风情。她穿着粗布衣衫,肩上还背着一个布包,一副逃亡的样子。 见真的押了人回来,谢知章的眼睛不由目瞪口呆,暗中狠狠地瞪那几个衙役。几个衙役苦着脸还没有说话,跟在他们的身后的康裕笑呵呵的上前道:“梁王您老也在,我在街上碰到这几个衙役没头苍蝇似的乱转,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要抓秋娘,我就自告奋勇的去帮忙,把已逃到南门的秋娘给抓住了。” 梁庆很是欣慰的笑道:“好孩子。” 谢知章却恨不得一口咬死他,要你管什么闲事,可是在梁庆的怒目瞪视下,却是不敢耽搁,赶紧问案:“秋娘,你为什么放火烧毁万花楼,还杀死郑元威嫁祸给梁隆意,快从实招来。” 秋娘跪在地上叩首道:“大人明鉴,我没有杀人,不是我做的,是绿萼她……她诬陷我。” 端木磊冷笑:“大人只说让你认罪,可没说是绿萼指证你,可见你的确在绿萼的面前,酒醉吐了真言,所以才一口咬定是她诬陷你。” 秋娘一怔,随即叫道:“没有,我没有杀人,大人明鉴,我没有,不是我……”她惶急的语无伦次,更让人怀疑。 姜献两人都沉默不语,谢知章只得开口:“那吴镐延可是你的父亲。” 听到吴镐延的名字,秋娘大惊失色,随即拼命的摇头道:“不是,我不认识什么吴镐延,我不认识他,他……他不是我父亲。” 谢知章看着梁庆,小心翼翼的道:“王爷,秋娘她根本不认识吴镐延,一口咬定不是吴镐延的女儿,您看现在……” “当年是吏部侍郎柳崇山审理的吴镐延一案,他认识吴家的人,去把他请来。” 端木磊抢先笑道:“小侄去请。” 梁庆点了点头:“嗯,快去快回。” 那柳崇山也是三品大员,不是谁都能请得动的,谢知章在心中不住的祈祷,那柳崇山最好不在家,或者明哲保身,不要来趟这浑水。 可事与愿违,柳崇山很快就被端木磊请来了,只一眼,便认定秋娘就是吴镐延的长女:“她的确是吴镐延的女儿,名叫吴秋桐,当年审理案子的时候,她二十八,今年应该三十二岁了。她嫁给江浙当地的豪绅,所以在吴镐延一家流放的时候,才幸免于难。” 这下,偌大的京兆衙门寂静无声,穆清和姜廷景对视一眼,不但不再开口说一句话,连眼睛都闭上了。 谢知章简直想去一头碰死,为什么这烫手的山芋最后落在他的手里呐。若是判梁隆意无罪,那就得罪了四皇子,还有当今的皇上,如果徇私,那梁庆如何能饶他,何况众目睽睽之下,人证物证俱在,他要如何判处。 谢知章把全身的怒气都发泄在惊堂木上,险些拍碎了:“秋娘,如今你还有何可说。” 秋娘见已无法隐瞒,嘶声叫道:“梁隆意他害死我的父亲,害的我一家被流放千里,他该死……”说着,她疯狂地扑上来,拔出头上的簪子就向梁隆意刺去。 去掉了簪子,她的头发披散开来,加上她神情疯狂,便如鬼魅一般。可是混乱中,她的簪子没有刺中梁隆意,反而刺进了郑献的肩膀。鲜血顿时染红了郑献的肩头,他疼的一巴掌扇在秋娘的脸上,将她扇的摔倒在地上。 郑献捂住自己受伤的肩膀叫道:“谢大人,还不让人拿下这个疯女人,她……她不但害死我家元威,还嫁祸给梁隆意,这是要本官和梁王府作对,好为她报仇,这个狠心的贱女人,快抓起来。” 事到如今,谢知章是无法推脱了,只得让人将秋娘拿下,投入大牢,在梁庆的虎视眈眈下,宣布梁隆意无罪,当堂释放。 出了衙门,梁庆气呼呼的坐马车走了,连看都没看自己的孙子一眼。 梁隆意却是笑眯眯的,送走了梁庆后,他的脸色就沉了下来:“你们这样陷害我,经过我的同意了吗,什么我看上了绿萼,还用强,亏你们想的出来,有为我的名声考虑过吗?” 端木磊睁大了眼睛上下看了他一眼道:“名声,你有这东西吗?” 康裕忍俊不禁,大笑出声,以前他也很烦端木磊的出言无忌,现在不知为什么有点喜欢他了,梁隆意气得狠狠地踢了两人一脚。 “回头把一万两银子送到梁王府。” 端木磊差点蹦起来:“我什么时候欠你一万两银子?” “刚才,你亲口说的。” 端木磊大叫:“那是为了救你,所以说的托词。”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那么多人都听到你欠我的银子。如果你不还,我去找你爹要,事不大,你看着办。” 端木磊暴跳如雷:“梁隆意,我要和你绝交。” 梁隆意面带戏谑的瞪着他道:“绝交也要先把银子送去。” 端木磊气喘吁吁的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安瑞靖夫妇下午到安芸熙的房间,将梁隆意翻案的事绘声绘色的告诉了她,说的高兴,就忘了时间。等他兴高采烈的说完,已是夕阳西下,安芸熙就留兄嫂在房中一起用了晚膳。 席间,安瑞靖还是喋喋不休:“芸熙,现在梁隆意和姬雲掐起来了,我们应该趁他们分身乏术的时候,让你和林喧赶快成亲。” 安芸熙给他夹了一筷子的菜,一边道:“哥哥难道没有听说通政司副使郑献,先前去请求皇上赐婚,想要求娶我。接着其子郑元威就被梁隆意,找人打的一个多月才能下床,随后在万花楼的纵火案中,又被姬雲利用,将其杀害后扔进火堆里,来陷害梁隆意。 哥哥以为我们可以得罪他们其中哪一个,先前表哥被梁隆意盯了三天三夜,没有动表哥的一根汗毛,那是他看在林家和我们是亲戚的份上,才会手下留情,如今,你还要拉着舅舅家和我们一起冒险吗?” 安瑞靖沉默,好吧,这两个心狠手辣的家伙,他一个也得罪不起。那个郑元威根本就没有见过安芸熙,只是被四皇子利用,其父去请求赐婚而已。先是被梁隆意痛打了一顿,后来又被姬雲害死,若是林喧敢虎口夺食,那下场…… 安瑞靖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可是他只有一个妹妹,这一下就来了两头虎视眈眈的狼,可怎么分好。 第60章 .59.58.57.1 冯燕姿叹息道:“我以前在家中被束之高阁,没有人敢去求亲,我母亲觉得很惨,可是妹妹这样被争抢,我觉得也很惨。” 用完饭,安瑞靖还要聒噪,冯燕姿却把他拉走了:“不要再在这里烦妹妹了,让她好好休息,快走……”说着,把不情不愿的安瑞靖拉走了。 安芸熙松了口气,斜倚在外间的软榻上看书,巧莲收拾妥当后给她端了热茶,一边道:“小姐,夜深了,还是安置吧,明天再看书,别伤了眼睛。” “我吃的多了些,消消食再睡,你先去睡吧,不必管我。”安芸熙的主意大,看书的时候又不喜欢有人在跟前,巧莲只得到里间铺好了床退了下去。 巧莲走了没多久,梁隆意就飘了进来,笑嘻嘻的道:“芸熙,你在等我吗?” 安芸熙皱眉:“梁隆意,你知道吗,如果有人看到你深夜出现在我的闺房里,我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楚。” “放心,我不会让人发现的。”梁隆意信誓旦旦的说完,马上换上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接道:“芸熙,我死里逃生啊,你就这么冷淡,不说安慰我就算了,还训我。”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去拉安芸熙的手。 安芸熙一把甩开他偷袭的手,凉凉的道:“我薄情寡义,又冷淡,你可以去找温柔的女子啊,不要来找我。” 闻弦音而知雅意,梁隆意马上端庄的坐好身子,正色道:“芸熙,你千万不要误会,我那只眼睛也看不上绿萼,那只是姚天宇和端木磊他们为了给我脱罪,胡编乱造的,我……我连绿萼的一根手指都没有碰过,你要相信我,芸熙……” 绿萼是万花楼的头牌,色艺双绝,你喜欢她,我真的没意见,你有没有和她在一起,和我真的没关系,可是这样的话安芸熙不敢说出口。她可记得上次只说了一句和他有什么关系,梁隆意就恼怒的发疯,她可不敢惹这个疯子,只管捧着书继续专心的看。 深夜,安芸熙只穿了一件家常的软缎衣裙,如瀑的秀发披散开来,在烛光下折射出潋滟的迷光。她静静的看书,长而微卷的眼睫毛似栖息的蝴蝶,在她美丽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烛光投射在她白净光洁的脸上,氤氲出一层微弱的光芒,可惜清晰的看见她耳边细小的绒毛。 梁隆意趴在椅子的靠背上,凝望着她安静恬美的样子,安芸熙的容貌清丽娟秀,五官精致漂亮。若只论相貌,她没有姚天蓉那么惊艳娇美,甚至没有绿萼那么妩媚动人,但她身上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清雅脱俗的气质,却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那种恬静出尘的气韵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幸福而安逸,让人全身心都放松下来,沉静在她柔和的光芒里。 梁隆意不禁看的痴了,幽幽道:“芸熙,你小的时候固执,心眼还坏,现在长大了,反而越来越漂亮好看了。” 被他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安芸熙哪里还能看得进去,只得放下书,讥笑道:“你听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句话吗,小太爷这么玩命的夸我,想要干什么呀?” 梁隆意嘿嘿的笑:“你能搞来姬雲的手札吗,我需要他的笔迹。” 安芸熙没有细问,起身走到书桌面前,拿起一本手抄的金刚经递给他:“这是我写的,形似姬雲的字迹但神髓不像,你可以照着这个模仿。”她说着,又把那副江山多娇的画拿了出来,指着上面的提拔道:“这上面的字虽少,但你可以模仿这个神韵,字迹可以照着这本金刚经就可以了。” 安芸熙根本就没有问他要姬雲的字迹做什么,想来也不会是好事,但只要是对付姬雲的,她都大力支持。 可是梁隆意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字迹上,而在她话中的漏洞上:“你的字迹为什么和姬雲这么相像。”他的语气酸溜溜的。 好吧,小太爷注意的角度永远和别人不一样,安芸熙在他旁边坐下,叹息道:“江鸿大儒有一个关门弟子,南山书院的人不知道他的姓名,甚至很少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大家都叫他小师叔,他也曾教过我习字读书。” 梁隆意皱眉道:“你是说,姬雲可能就是江鸿大儒的那个关门弟子。可是有姬雲这样惊才绝艳的徒弟,为什么要遮掩。出身于三国闻名的南山书院,这是何等荣光,为什么姬雲也讳莫如深呐。” “我也只是怀疑,不能肯定,但是见了这幅画,这些提拔上的字,我可以断定姬雲就是书院弟子口中的小师叔。” “南山书院向来清高孤傲,从来没有派遣过弟子参加大考,可是此次却派了弟子高淦下山,原来是为姬雲保驾护行来了。”梁隆意说完,再不耽搁,起身就要走,可又有些依依不舍,俯身飞快地在安芸熙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才心满意足的走了。 安芸熙石化…… 紫竹苑是京城中有名的风雅之地,苑内小桥流水蜿蜒,青竹苍翠,遍布奇石。大厅坐落在中央,四面无墙,坐在大厅里一边饮酒作诗,看书作画,一边还可以欣赏外面的美景,真是赏心悦目。 此次秋闱大考快开始了,全国各地的才子云集,紫竹苑也就成了学子心仪之地。坐在大厅的一角,静静的温习功课,累了欣赏美景,真是人生一大乐事。 可是身在其中的姚天宇就有点格格不入了,他对四周这些学子不屑一顾,连看姬雲也不顺眼,口气难免有些冰冷:“姬公子烧了我的万花楼,我还没有找你理论,你倒先来找我了。” 坐在他对面的姬雲微微一笑,对于他的冷言冷语不置一词,只优雅的煮茶。修长洁白的手,在泡着花瓣的小盆中清洗了两下,拿起一旁的白巾,仔细的擦拭,姿态闲适而优美。 清洗茶具,温壶,烘茶,冲水,撇去浮沫,泌去茶水,又重新倒入开水,那优雅恬静的姿态,风华无双的容颜让姚天宇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泄。 斟满了茶水,姬雲将绿泥小盏放在他的面前,姚天宇端起,还未入口,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沁人肺腑。入口甘醇,唇齿留香,回味无穷…… 那样甘醇的茶水似乎也将姚天宇的火气消弭与无形,但万花楼价值不菲,而且也是他经营多年,才有了如今的规模,现在被姬雲一把火烧了,他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姬公子和小太爷有恩怨,想要怎么斗法我不管,可是你烧了我的产业,还是要给个说法吧。” 姬雲微笑道:“万花楼是我烧的,你想要我赔你吗,用青川的金矿赔你可好,用阑西的三千死士赔你可好。” 姬雲笑容温和而优雅,可他说的话却如刀似箭,他每说一句,姚天宇的脸色就黑一分,等他说完,姚天宇的脸色已黑沉如墨。这本是绝密的事,为什么现在远在京城的梁隆意知道,这个温文儒雅如书生一般的姬雲也知道,姚天宇简直想死。 “我和梁隆意只是合作关系,姬公子不必把我也列入了强敌的名单里。” “可是你这次出手帮助了他。” 姚天宇咬牙:“那……是因为我心中气愤你烧了我的万花楼,所以才会多此一举。” 姬雲幽幽笑道:“你在锦州如何胡作非为我不管,但是手不要伸的太长,若是你再敢把手伸到京城来,我会剁了它。” 姚天宇一向自负的很,可是京城一趟让他知道天外有天,山外有山。梁隆意已是深不可测,面前这个温文儒雅的姬雲也不是凡俗之辈。 只因为郑献去请求赐婚,他便觉得亵渎了安芸熙,出手杀了郑元威,再嫁祸给梁隆意,而烧了万花楼也是早有预谋,他是想将自己在京城的势力连根拔起。不过一个纵火案,姬雲就一箭三雕,即除去了碍眼的郑元威,还把梁隆意弄进了大牢,顺手还灭了他的一处不小的势力,这样的人怎不叫人忌惮。 姚天宇脸色阴沉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正郁闷的要死之时,梁隆意吊儿郎当的声音在大厅中响起:“哟,幸会,姬公子和姚兄都在,怎么能少了我呐。”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走了过来。 姬雲坐在大厅的边缘,和厅外的绿树红花相映衬,好似一副美景,赏心悦目,满身肃杀的梁隆意往他的旁边一站,顿时就将这无边的美景破坏殆尽。 周围学子的脸色已经变了,走也不是,继续读书也读不进去,谈诗做赋的也做不下去,毕竟前几天梁隆意的纵火伤人案,才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他和姬雲是彻底杠上了,他们交手,众人却不想遭受池鱼之殃啊,所以都紧张的注视着他们。 第61章 .60.59.58.57.1 姬雲见状缓缓地起身,捋平了衣衫上的皱褶,一边道:“梁隆意,你们最好安安分分的呆着,不要再惹事生非。” 梁隆意呵呵笑道:“哦,我忘了,秋闱大考马上就要开始了,姬大才子要备考了,行,我一定安分守己,绝不打扰你考试。” 便是傻子都听出来他说的是反话,姬雲不再理他,拿起桌子上的书籍就起身离开:“你若是想要找事,我们出去,不要在这里打扰他们读书。” “你胡说什么,小太爷我只是倾慕天下学子的风采,所以来瞻仰一下而已,可没想找事。” 姬雲一句话都不愿和他多说,头也不回的走了,快走到台阶的时候,一个学子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撞在他的身上。姬雲手中的书被撞掉在地,那学子慌忙弯腰去捡,一边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姬雲接过自己的书,淡淡道:“无妨……” 那学子捡起了最后一本书,却从里面掉落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张,那学子顺势看了一眼,随即他的动作就僵住了,失声叫道:“好文章啊,好文章,你们看……”说着,他把那张纸递给临近的一桌学子们观看,众人也是拍案叫绝:“真是旷世文章,姬雲兄真是满腹经纶,才高八斗……” 赞美声不绝于耳,那张纸在众位学子的手中轮番看了一遍,才被撞人的学子依依不舍的还给了姬雲。姬雲低头看了一眼便皱眉道:“这不是我写的。” 众人呵呵笑道:“姬雲兄何必自谦,那字迹和你在书上的标注是一样的,又何必推诿。” 姬雲打开夹着纸张的书,那纸上面的字迹果然和他在书中批注的字迹一模一样,可是他真的没有写过这样的文章。 姬雲本能的看向梁隆意,后者笑的如百花盛开,还对他摇了摇手,友好的很,姬雲的心中却逐渐沉重。他知道万花楼一案不足以至梁隆意与死地,只是想要他在牢里安生的呆一段时间,好让自己安安静静的大考,可是梁隆意很快就推翻了罪名,而且这么快就出手了。 众人一致的夸奖中,有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如滴水落在沸油中:“他自然不敢承认是自己写的,因为那就是今年的考题。” 众考生哗然,再看姬雲的眼神都变了,他是长公主的义子,想要得到考题并不难。可是刚刚还夸赞的绝无仅有的天纵奇才,原来却是浪得虚名,竟然弄虚作假,众人就有些受不了了。 姬雲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暗中的指指点点,没有丝毫的辩驳,只是冷眼看着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学子,一身布衣,看起来很是平凡,但一双眸子却透着睿智。他起身穿过众人,走了过来,其中有认识的不禁叫道:“是国子监监事唐荣,他若说这是今年的考题,那肯定就是了,没想到姬雲他……他真的……”他没有说完,但人们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再看向姬雲时,都满是不屑和鄙夷。 姬雲却是无动于衷,看着缓缓走的唐荣,依然温文儒雅地拱手行礼:“学生姬雲见过监事。” “这纸张可是从你的书中掉出来的。” “是……” “这字迹可与你一样。” “的确一样……” “那你为什么不敢承认这篇文章是你做的,还是你知道这是考题,如果在大考的时候,在坐的众位学子发现了,原来你在大考前就知道考题,并事先做好了文章,你无法自圆其说呐。” 唐荣这一番话说完,姬雲现在不管是承认还是不承认,都难逃罪责了。 “姬公子现在若有空,还是随在下去国子监走一趟吧。” “是……”姬雲答应着,回首看过来,梁隆意含笑摇手,跟他告别。 盗取考题,乃是死罪,虽然姬雲是长公主的义子,但这个罪责也不轻,不死也要脱层皮。何况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带走,那姬雲沽名钓誉的事很快就会被传开,一生都不能再考取功名,而且会身败名裂。 姬雲跟随唐荣去了国子监,鉴定那篇文章果然是今年的考题,而且确定是姬雲亲笔所写的文章,当即他就被刑部收监。 长公主得知后大发雷霆,可是盗取考题实在是重罪,即便是她尊贵无比,也不能徇私枉法。 市井中也很快就传开了,说什么的都有,为姬雲喊冤的有之,说他名不符实的有之。而最多的却是说他为了往上爬,所以攀附权贵,认长公主为义母,就是想要得到考题,考上状元,然后再攀附上安国公府。还说万花楼一案其实是他做的,想要陷害梁隆意,不惜故意烧伤自己的手臂。 而且因为郑元威曾经想要求娶安芸熙,所以姬雲不满,将他杀死丢进万花楼中,即除去了眼中钉,还陷害了梁隆意,一箭双雕。甚至有人说他和长公主关系密切,是因为他的容颜太盛,姬雲入狱后,长公主暴跳如雷,四处奔波,也似乎是证实了些什么,事情越传越不堪。 尽管京城都快沸腾了,可是姬雲本人却还是无动于衷,依然闲适的靠在牢房的栅栏上看书。 高淦赶到牢房去看望的时候,就见到了这副情景,他不禁失笑道:“小师叔,外面现在都快把你传成妖魔鬼怪了,你倒好,还有心情看书。” 姬雲含笑收起书:“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又何必在意。” “可是你名声有损,那安家的六小姐恐怕……还是想法子,尽管出去吧。” “我和梁隆意没有见过几次面,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我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仅仅是盗取考题一桩。我总觉得即便是我解开了盗取考题的罪责,他还有别的后招在等着我。” 高淦叹道:“我们还是先顾眼下吧,你是不知道梁隆意手下那帮混混,在市井之中是如何不遗余力的抹黑你,传的有多不堪入耳。即便你不在乎自己的声明,也要想想六小姐,再这样下去,你就只有拱手相让了。” “那就安排面圣,请皇上亲自审问吧。” 次日,长公主就请求皇上,亲自审问姬雲,散朝后,皇上将国子监祭酒,和几位负责此次大考的文官留了下来,在御书房亲自审问姬雲。 坐了几天牢狱,姬雲依然是纤尘不染,好似这世间的纷杂丝毫也沾染不到他,依然是超凡脱俗,风华绝世。 皇帝梁睿已年近五旬,虽然保养的很好,但已老态尽显,皮肤松弛,眼袋低垂,更显得双眼大而无神,但见到姬雲,他黯淡的眼神骤然一亮。声音也很是温和:“姬雲,国子监监事状告你盗取考题,你可认罪。” “草民不认,因为我根本就不需要知道考题,不管出什么题,对于我来说,都一样。” 见姬雲如此的有恃无恐,几个文官不由叫道:“猖狂……” 姬雲却依旧不卑不亢的道:“如果诸位大人不信,可以任意出题考问学生。” 几位文官都是清流名士,才学渊博,各自出了一道题,可姬雲不管看到什么题目,都没有丝毫的犹豫,一蹴而就。 众位文官面面相窥,这样的才学,这样的文思敏捷,即便是他们都无法做到,这样的人的确不用盗取考题。 梁睿和长公主见了更是欣慰的相视而笑,皇上拍手笑道:“好文采啊,我北燕能出这样的人才,真是可喜可贺,众位还有什么疑问吗?” 众人都摇头不语,只有唐荣上前一步,出列行礼道:“皇上,姬雲的才学,微臣从不怀疑,他做的文章并不是给自己的。” “此话怎讲?” “皇上请看。”唐荣指着一个太监手中托盘里的证据接道:“姬雲所做的考题文章是从这本书里掉出来的。”他说着,上前打开了那本书,书的第二页上赫然写着高淦的名字。那名字写的很小,而且在一排密密麻麻的字后面,不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这本书的主人是高淦的,而这篇文章的字迹是姬雲的,可见是姬雲写好后,夹在书内要交还给高湛的。” 姬雲失笑:“监事大人,高淦乃是南山学院的弟子,他学富五车,根本就不需要我相助。即便如大人所说,是我盗取了考题,做好后要交给他,为什么要明目张胆的,将这么危险的文章带到紫竹苑去。而且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掉落,我姬雲是如此没有头脑的人吗,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栽赃诬陷我们。” 唐荣也微微笑道:“姬公子初到京城,便名声斐然,但京城中人士从没有见到姬公子你的墨宝,要如何模仿你的笔迹,栽赃陷害呐?多说无益,只要开了密宗,看一下和考题是否一致就行了。” 第62章 .1 这下姬雲也无话可说,的确他入京以来,从没有写过只言片语,能知道他笔迹的只有高淦一人,可是高淦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他的。而高淦虽然也很有才华,但也不可能将他的笔迹模仿的那般传神。 见唐荣咄咄逼人,将姬雲也逼的无话可说,长公主有些恼怒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又忧虑的看向自己的皇兄。若是姬雲所做的文章和考题一样,那就免不了偷盗考题的死罪。 梁睿高坐在龙椅上,沉默良久才道:“请密宗。” 考题密封在一个金黄色的布袋中,拆开封口,诸位文官逐一查阅,最后送到了唐荣的手中。唐荣只看了一眼,冷汗就涔涔而下。 姬雲所做文章的题目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 而密宗里的题目则是:好之者,不如乐知者。 唐荣是相信梁隆意的,他是绝不会弄错考题的,那也就是说皇上为了保住姬雲,而更换了考题,虽只是几字之差,却失之毫厘,差之千里。 唐荣当先跪下,将密宗高高举起,小太监取走了密宗,收了回去。 梁睿当先发难:“唐爱卿,你可知罪,你没有看清考题就如此的莽撞行事,造成了这样恶劣的影响。即便是在外发现了考题泄露,也要秘密带回国子监,好好调查。可是你竟然在公众场合,大叫大嚷,闹的人尽皆知,置朝廷的颜面与何地。” 唐荣叩首道:“臣知罪,请皇上赐臣一死,臣愿一死谢罪,以告天下。”虽然事情急转直下,但唐荣毕竟也是胸有丘壑之人,便以进为退。 梁睿虽然更换了考题,但知道考题并非他一人,如果大张旗鼓的定唐荣的罪,那更换考题一事恐怕也遮掩不住。 梁睿被他呛的咳嗽了几声,缓了一口气才沉声道:“唐荣行事不端,致使学子声名有损,若不依法严惩,恐寒了天下学子的心。但念其在国子监期间,勤勤恳恳,着革去官职,降为庶民,永不录用。” 唐荣回到自己的府邸,便径直去了书房,却意外发现梁隆意就端坐在他的书桌后,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着他的书。 “事情的经过,小太爷已经知道了吧,我尽力了,但结果不尽如人意。我没想到,皇上为了力保姬雲,竟然会更换考题。” 梁隆意笑道:“唐大人不必沮丧,至少我们探查出了姬雲的深浅,看来他很得长公主和圣上的欢心啊。” “小太爷以后不要叫唐大人了,我已经被革职降为庶民,而且永不录用。” “唐先生可曾后悔。” 唐荣失笑:“皇上老迈昏庸,不舍得滔天的富贵皇权,怕皇子夺取手中的权力,竟然也不培养储君,这样的王朝,离开了有何可惜,至少不用为它陪葬。”唐荣越说越气愤,便是普通的地主老财,也知道要好好的培养继承人,可以将自己的家业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可是皇上他目光短浅,只顾着自己的利益,丝毫不考虑国家的未来。 “唐先生不要生气,英雄岂会无用武之地,江西来信,说是学院已经建好,只是缺了一位德高望重,可以独当一面的掌院。如今唐先生赋闲,正好可以去江西广收弟子,教书育人。” 唐荣盯着他道:“小太爷是否早已知道在姬雲的身上讨不到便宜,恐怕我的下场不妙,所以早就为我找好了退路。” 梁隆意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有这么明显吗?” “小太爷不是一直对天下学子嗤之以鼻,怎么想起来办书院了。” “以前我有些重武轻文了,可是和姬雲交手以后,我才知道文人有文人的好处,文武双全才能相得益彰,缺一不可,所以就麻烦唐先生多费心了。” “我有别的选择吗?” “好像……没有。” 姬雲出狱之后,和高淦步行回了公主府,谣言不攻自破,他依然风度翩翩,他依然俊美绝伦,他依然风华无双…… 在朝廷上的辩论也迅速在民间流传,说他才高八斗,说他乃是旷世奇才,是有人嫉妒才陷害与他。 大考很快就开始了,姬雲没有丝毫的悬念考中了榜首,状元,而高淦是第二名,榜眼,探花则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学子楚霖。他虽然其貌不扬,但能和姬雲,高淦比肩,已经是莫大的殊荣。 状元跨马游街,这本来就是京城人士津津乐道的事,何况今年的状元还是俊美无双的美男子,街道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 姬雲身穿状元服饰,大红色的锦袍将他衬得更加的夺目而耀眼,乌黑的头发半束在白玉冠中,剩余的洒落在肩头,随风轻轻飘扬。 姬雲骑在高头大马上,那马神骏无匹,披红挂绿,很是英姿飒爽,可是怎及它背上的那人。他走在沸腾的人群中,他走在人群中央,他享受着万丈荣光。 那样俊美的容颜,那样卓尔不凡的风姿,让安芸熙不禁想起姬雲迎娶晋安郡主的新婚之夜,她在姬珍房中看到他的模样。他也是这样身着大红锦袍,容色耀眼夺目。 前世她也是在高楼上这样注视着他,只是那时他已经是她的夫君,那时她满心都是欢喜幸福。可是姬雲在功成名就之后,她却被休下堂,被逼惨死。如今姬雲又站在了高处,可是她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安芸熙站在惠阳楼最高的三楼,临街的窗口,俯视着人满为患的长街,俯视着那个人。她白皙纤长的手指,紧紧第抓着窗棂,手背因为极端的用力而发白。 站在她身边的柳嫣兴奋的欢呼着,看着长街上缓慢行走着的人,嘶声叫喊,根本没注意到身边的人没有丝毫的激动,反而浑身上下都透着寒冽的气息。 不知是柳嫣的叫喊太疯狂,还是姬雲有什么感应,他忽然抬头看了过来,和安芸熙的视线骤然在空中碰撞在一起。 距离太远,他看不清安芸熙脸上的神情,却能感受到满街兴奋的人群中,唯有那人满身冷肃。他没有动作,只是牵着缰绳慢慢的长街上走过,他始终都仰首凝望着她,微微含笑。 看到他始终都盯着她们的方向,柳嫣激动的大喊,抓住旁边托盘上的手绢,荷包用尽全力向下掷去。可是手帕和荷包很轻,都飘落在长街两旁的人群中。可是柳嫣毫不气馁,继续抓着往下扔,她好似有先见之明,买了整整一托盘的东西。 眼看他们就要走过惠阳楼,安芸熙心中积郁的闷气已达到了顶点,在她胸中翻腾叫嚣,似乎想要破体而出。安芸熙忍不住抓过了一个荷包,可是有了柳嫣的前车之鉴在先,她就从自己的荷包中掏出一小锭银子放进那个荷包里,收紧了口,用力掷了下去。 可是她的目标不是姬雲,而是他身后的高淦,荷包里装着银子,有了分量,准确的砸在高淦的身上。 高淦本能的抓住,抬头就看见手还没有缩回去的安芸熙,他似被烫着手了一般,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把那荷包扔出去。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看向姬雲,姬雲也在看他。 姬雲一直都注视着安芸熙,自然能看见她的动作,自然看见她把荷包扔进了高淦的怀中。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高淦手中的荷包,高淦在他有些哀伤的目光中,拿着烫手的荷包,扔也不是,留着也不是。 长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不住地向他们投掷荷包,手绢,高淦的怀中,马上落满了色彩缤纷的手绢,和各种各样的荷包,可是只有手中这个最是烫手。 看着两人尴尬的样子,安芸熙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也没有心情再看,转身走回到桌子边坐下。她给自己的杯中倒满了茶水,仰首咕咕咚咚的喝了下去,喝了两杯茶,安芸熙的心才平静了下来。 柳嫣却继续乐此不疲的扔手绢荷包,和大街上的人一起疯狂的叫喊着他们的名字,连声音都嘶哑了。又过了一刻钟,三甲的健马才走出惠阳楼所在的长街,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柳嫣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兴奋的叫道:“芸熙,刚才状元一直在看你哟,芸熙……”可是房中却是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安芸熙的踪影。 柳嫣大惊,安芸熙性子稳重,绝不会不告而别,即便要走,肯定也会告诉她。可是现在她却无影无踪,而且没有只言片语。三楼的雅间分里外两间,她们为了方便看到长街的情景,所以是在里间。 巧莲疏影和锦屏在外间,外间的角度虽然不好,但也可以看到一段长街。柳嫣惊慌失措的跑到外间的时候,看见巧莲疏影还有锦屏三人站在窗边,津津有味的议论着刚才的盛况。 见柳嫣面无人色的样子,巧莲忙走了过来:“柳小姐,怎么了?” 柳嫣的声音已带了哭腔:“巧莲,你家小姐不见了,刚才我们两个还在窗户边上,可是转眼她……她就不见了。”话未说完,柳嫣已哭了出来。 第63章 .62.1 巧莲和疏影难以置信的跑到里间,里面真的空空如也,两人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但她们跟在安芸熙身边也经历了一些事,遇事还算稳住。 “柳小姐,你先不要慌,在这里等着,我去外面找找看,你要记住,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 柳嫣重重地点了点头,如果安芸熙失踪了,或是被人抓走了,若是传出去,安芸熙的名声尽毁。 巧莲在惠阳楼里寻找,让疏影回去报信,疏影答应着慌慌张张的向楼下跑,却险些撞进梁隆意的怀中。 梁隆意嫌弃地用手指推开她:“你这丫头慌慌张张的干什么?你也学学你家主子,学学巧莲……” 疏影不等他数落完,就焦急的说道:“小太爷,你快救救我家小姐吧,她……她不见了,巧莲姐姐让我回府去报信。” 梁隆意大惊失色,却拦住了疏影道:“你们那一家子牛鬼蛇神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了,还不一定传成什么样呐,等我先找找再说,你先带我去你们房间看看。” 疏影已是六神无主了,闻言忙点了点头,转身带他过去。房间里柳嫣急得团团转,在屋里不停的走来走去。听到开门的声音,忙扑了过来,只希望是安芸熙回来了。 看到梁隆意,她先是有些失望,但随后就想起梁隆意在京城街面上的势力,找个人对于他来说,只是举手之劳。 “小太爷,你快帮忙找找芸熙吧,刚才我们还好好在房间里,可是转眼她就不见了。” 梁隆意走进里间,扫视了一圈,视线最后停留在茶杯上。柳嫣的茶杯还是满的,另外的茶杯里只有半杯残茶。他端起来,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随后就恼怒地一把重重掷在了地上。 柳嫣颤声道:“怎么了,这……这茶有问题吗?” “茶里被人下了药。” 柳嫣闻言身子一软,就要摔倒,锦屏慌忙扶住了她。她本来还希望安芸熙只是自己出去走走,现在却可以确定她是真的被人劫走了,而且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刚才只顾着看热闹,却疏于照顾自己的好友,致使她被人劫走,柳嫣内疚的要死,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她推开锦屏,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泣声道:“小太爷,求求您了,求求你帮忙找找芸熙,只要找到了她,安国公府还有我柳家都会感谢你的。” 梁隆意垂首看着她冷冷道:“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安芸熙找回来的,你不要乱了分寸,千万不要泄露了消息,知道吗?” 柳嫣在锦屏的搀扶下起身,一边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也是官宦家的小姐,自然知道像她们这样的千金小姐,名声有多么的重要。 接着,京城中的人就发现今天满城的地痞混混都消停了,连小偷都歇业了。即便你的荷包装得满满的从他面前过,他都不带偷你的。 他们好似在找什么,京城里的角角落落都被翻了一个遍,可是回复的消息都是没有找到。 梁隆意脸色阴沉如墨的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安芸熙的画像,还有许多纸条,每张上面都写着言简意赅的两个字,没有。 安芸熙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似的,毫无踪影,即便梁隆意将京城中所有的暗线都发出去了,可是还是没有丝毫的线索,谁也没有见过她。 梁隆意恼怒地一拳捶在桌子上,结实的楠木桌子竟然也被打得裂开,桌子上的纸张飘落的到处都是,木屑飞扬。 东方慌忙弯腰将安芸熙的画像捡了起来,被木屑扑的满头满脸都是,他也顾不得:“主子,会不会是姬雲,他……他知道今天跨马游街,所有的人都被吸引走了,他会不会趁机把六小姐抓去了。” 梁隆意握紧了双拳,豁然起身,大步走了出去,他在京城中的眼线有多厉害,他心知肚明。能避开他的耳目,也许只有这个深不可测的姬雲可以做到了。 此时姬雲游街完毕,刚赶到了公主府,他含笑向四周的众人拱手行礼后,便欲进去。高淦快走了两步,走到他身边,将安芸熙扔给他的荷包递了过去,姬雲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接住了。他紧紧捏住了荷包,感觉着上面刺绣凸起的花纹,木然地注视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高淦讪讪道:“小师叔,我……我和六小姐可……什么都没有,你也知道在山上的时候,我就没有和她说过话,进京以后我连一面都没有见过她,你……你要相信我。” 姬雲失笑:“你在胡说什么,她安的什么心,我还不知道,你别在意。”说着,他伸手拍了拍高淦的肩膀,可是他的手忽然顿住。 梁隆意已快步冲到了他的面前,公主府的侍卫见梁隆意气势汹汹的,慌忙上前就要阻止。姬雲挥手示意让他们下去,含笑道:“怎么,今天小太爷也有空来观礼吗,还是来祝贺我的。” 梁隆意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沉声道:“是不是你把安芸熙藏起来了。” “放肆……”高淦恼怒的上前掰开了梁隆意的手,对于梁隆意的无礼行径,姬雲却置若罔闻,只是焦急的问道:“芸熙,怎么了?” 看到姬雲脸上担忧的表情,梁隆意的心猛的一沉,他和姬雲虽然没有深交,甚至没有见过几次面。他却知道姬雲虽是一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情的人,但他从不遮掩。既然他着急的询问,那显然是他也不知道安芸熙已经失踪了。 梁隆意不愿再耽搁时间,转身就要走,姬雲快走两步,拉住了他的手臂:“把话说清楚,芸熙怎么了。” 梁隆意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安芸熙今天在惠阳楼失踪了,我已经派人把全京城都搜查了一遍,可还是找不到,甚至没有人见过她的踪影。” 姬雲皱眉道:“我刚才游街的时候还见过她,不过是一个多时辰以前的事,今天街道堵塞,不管是谁劫走了她,都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她带出城去。” “即便是带出了城,我的人也会发现蛛丝马迹,可是现在没有任何的线索。” “这个京城里还有谁会有这么大的势力,可以瞒过你,劫走安芸熙,难道是……”姬雲说着和梁隆意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的神情却是惊人的一致。 梁隆意转身就走,甚至没有去管跟在他身后的姬雲。姬雲拽掉身上红色的绶带,脱掉大红的衣袍,扔给高淦道:“把你的外衣给我,你回去给长公主送个信,说我有事今天就不回去了。” 当街脱去衣衫,这本来是很无礼粗鲁的举动,但姬雲做起来却如行云流水,优雅悦目,尽管梁隆意冷眼相加,但姬雲却依然紧跟在他身后。 姚天宇神出鬼没,没有梁隆意的耳目,他是找不到的,可梁隆意很快就找到了姚天宇所在的地方。他和绿萼在一起,箜篌美妙空灵的声音悠扬而悦耳,绿萼素手芊芊,轻拢慢捻,流泄而出的声音恍若仙曲,美妙绝伦。 可是梁隆意却没有丝毫欣赏的兴趣,粗鲁的打断了她:“姚天宇,你不要忘了你现在还在我的地盘上,竟然敢劫走安芸熙,你不要命了吗?” 姚天宇挥手示意让绿萼下去,一边错愕的道:“什么安芸熙,谁劫走了她,呵呵……”他随即就明白过来,梁隆意是在怀疑自己,他冷笑一声接道:“你疯了吧,我劫安芸熙做什么?” “你想抓住了她来威胁我。” “我又没病,我只用金子就可以让你为我做事,我们互惠互利,干嘛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安芸熙是国公府的小姐,她是安国公的孙女,陇西大将军安斌的女儿,还有你们这两个厉害的护花使者,我是多想死,才去招惹她。” 梁隆意皱眉道:“你真的没有。” 姚天宇翻了个白眼,不说话,姬雲拦住还要发火的梁隆意:“你先不要发火,再想想还有谁可以无声无息的抓走芸熙。” 姚天宇试探着道:“会不会是皇上?” 姬雲两人异口同声:“不会……” 梁隆意嫌恶的瞪了他一眼:“即便是皇上动的手,想要躲过我的耳目,也不可能。” 姬雲犹疑的问道:“你的眼线真的没有漏洞?” 梁隆意不耐烦的道:“你半个月前在南街胡同买了一个院子,花了三千五百两银子,而且已将你的母亲和妹妹接到了京城,是前天晚上到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姬雲举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沉吟了半响,他才开口道:“京城中能躲开你的耳目,想要无声无息的劫走安芸熙是办不到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恐怕还在原地,根本就没有出惠阳楼,所以你的人才没有发现。” 梁隆意不等他说完,已转身跑了,姬雲也没有丝毫的犹豫,跟着他走了。姚天宇看着两人急匆匆的来,又急匆匆的走,不由叫道:“喂,你们两个……”可是不等他的抱怨说完,两人早已没了踪影。 第64章 .63.62.1 安芸熙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而且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她记得自己喝了茶之后,就混混沉沉的昏迷了过去,那时还是阳光灿烂的,现在难道已是深夜了吗? 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只有鼻端传来阵阵的酒香,黑暗中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 安芸熙吓得毛骨悚然,颤声问道:“谁……” “刺啦……”火石摩擦的声音隐约传来,眼前也骤然一亮。 安芸熙眨了眨眼睛,才适应骤然明亮的房间,再睁开眼才看清了她所在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建在地下的酒窖,靠墙的地方摆满了酒坛,浓重的酒香中人欲醉。 一个面容狠戾的中年人站在她的面前,狠狠地瞪着她,安芸熙害怕的瑟缩了一下,颤声道:“你……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你这贱人,都是你害死了我的儿子,你赔我元威命来。”那人说完,狠狠地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安芸熙嘴角顿时泌出了血迹。 听到郑元威的名字,安芸熙顿时就明白了面前的人是谁,她不由迟疑的道:“你……你是通政司副使郑献。”她在姬雲做的册子上看到过郑献,此人不过四十岁上下,可此时出现在她面前的人,苍老的好似一个垂垂老者,显见丧子之痛对他的打击很大,整个人看起来疯疯癫癫的。 “郑大人,我……我根本就不认识贵公子,我怎么会杀害他,请……郑大人明鉴。” 郑献怒喝道:“都是因为你,若不是你梁隆意他会把元威打的一个多月都下不了床,若不是你,姬雲他会动怒杀死我的儿子,都是你这个贱人……”他说完,还要再打。 安芸熙慌忙向后挪了挪,护住自己的头道:“郑大人,害死贵公子的罪魁祸首是四皇子,他明知我们两家根本不可能联姻,还叫你去请求皇上赐婚,才惹怒了梁隆意和姬雲,和我并没有什么关系。你不敢找四皇子报仇,反而来欺凌我一个弱女子,其不是本末倒置,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怎么算是给另公子报仇了呐。” 郑献嘶吼道:“我不管,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你去死……”他说着,就去推靠在墙边的酒坛,酒坛摔落在地上,喷溅的四处都是。 郑献状若疯狂,不住的推翻酒坛,一边摔砸,一边吼叫:“你去死,我要烧死你,烧死你……” 安芸熙左躲右闪,可还是有一个酒坛摔落在她的头上,额角被砸破,血狂涌而出,染红了她白皙的脸,模糊了她的视线。模模糊糊中她听见郑献在狂笑,看见他拿起一边刚刚点燃的油灯,就向地上重重摔去…… 此时已是午时,又加上今天三甲游街,惠阳楼人满为患,连大厅里都坐满了人,一个个都高谈阔论,说着今天的盛况。可是刚刚还喧嚣热闹的大厅忽然寂静如死,因为梁隆意怒容满面的走了进来,他的身边还跟着许多地痞和打手。 大厅中的人还保持着刚才激动的手舞足蹈的样子,有的人手臂还在空中挥舞,此时就僵在半空,不敢动弹,因为梁隆意全身上下都透漏着无边的杀气。 京城里的人很怕梁隆意,但平时即使梁隆意使坏,也还是满面笑嘻嘻的,如此的杀气腾腾,还是第一回见到,他们非但不敢动,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 惠阳楼的掌管慌忙迎了过来,赔笑道:“小太爷,您吃了吗,要不小的吩咐厨房……” 不等他啰嗦完,梁隆意一把推开他:“滚开……” 掌管的趔趄了一下,却还是不屈不挠地跟了上来:“小太爷,现在正是用膳的时候,你不吃饭,这是……要做什么?” “我的扇子今天在你们这里丢了,我来找找。” 掌管的想哭,现在都快入冬了,你的扇子丢在这,你是在说笑吗?可这话,掌管是打死也不敢问的。他颤巍巍的看了看蝗虫一般涌进来的地痞,苦着脸道:“那他们是要干什么啊?”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自告奋勇来帮我找扇子,我也不能拒绝。”梁隆意说罢,就往里面闯。 满堂的食客吓得就要起身离开,梁隆意怒喝道:“都给我安分的坐着,一个都不要跑,如果跑掉了偷我扇子的贼,我饶不了你们。” 众人吓得跌坐在原位,再也不敢动了,于是梁隆意就带着那些地痞逐一的搜查,犄角旮旯都不放过。 掌管的此时相信梁隆意是真的丢了什么,要不然不会找的如此仔细,也不敢再阻拦,只得远远地看着,头疼的摇摇欲坠。两个小二在旁边扶着他,三人都是战战兢兢的看着在酒楼里四处查看的人,即便是他们碰掉了什么东西,摔坏了,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不一会,千风就跑了过来,附耳道:“在酒楼下面发现了一个酒窖,里面有情况……” 梁隆意嫌弃的推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那还不头前带路。” 梁隆意姬雲和千风三人进入了地窖,那掌柜也颤巍巍的跟随其后。酒窖里面已是一片狼藉,破碎的酒坛比比皆是,地面上的酒液已淹没了脚踝,浓重的酒香和血腥味融合在一起,令人作呕。 千风将趴伏在地上的人翻了过来,他们都认得,通政司副使郑献,他的胸部被利刃刺穿,鲜血如注,染红了地上横流的酒水。而他早已死去,却依然双目圆睁,扭曲的脸上满是愤怒和怨恨。 掌管的骤然见到死人,吓得尖叫了起来,慌忙转身跑了出去。 千风低声道:“出了命案,京兆伊的人马上就会到的,我们先离开吧。” 梁隆意却推开郑献的尸体,蹲在地上寻找,破碎的酒坛瓷片扎伤了他的手,可他依然不肯停歇,依旧仔细的查看。 千风知道梁隆意平时是最在乎自己的手,可是此时他如玉般的手却在瓷片中摸索。 姬雲似也想明白了什么,也蹲下身子寻找,三人找了半天,可是碎裂的酒坛太多,加上地面横流的酒水,在这样的环境中想找一样东西太难。 千风几乎就要放弃的时候,梁隆意忽然高兴的叫道:“找到了。”他满是血泽的手中举着一只簪子,那是一只金簪,比较粗的地方是镂空的花纹,簪子的顶端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价值不菲,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可以佩戴得起的。 姬雲皱眉道:“你敢肯定这是芸熙的簪子?” 梁隆意:“这是我送给她的。” 姬雲:“……” 千风暗中撇嘴,现在什么时候,还在计较这些有的没的。他按下心中的腹诽,问道:“发现了六小姐的簪子,那也只能证明她曾经被劫持到此,可是又是谁杀了郑献,劫走了六小姐呐。” 姬雲沉声道:“郑献是从三品的通政司副使,安芸熙是国公府的小姐,普通人谁敢打他们的主意?” 梁隆意起身就要出门,姬雲冷冷的拦住了他:“你干什么?” “我去找梁易凯要人。” “你如今正在气头上,见了四皇子,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于事无补。如果惹恼了他,真的死不承认,来个鱼死网破怎么办?芸熙今天晚上必须回到国公府,否则就瞒不住了,你也知道国公府是什么情况。如果安芸熙被劫,彻夜未归的事传出去,那以后她就别想抬起头来做人。” 梁隆意咬牙道:“你确定你去,就一定能救出安芸熙。” “事在人为,我去至少会比你有把握些,你现在去国公府,安抚住那一家子人,千万不要自乱阵脚。” 千风咂舌,前一段时间还掐的要死要活的两人,现在倒空前的团结起来。 梁易凯已成年,另开了府邸,他的院子是皇上赏赐的皇家园林,景致很是迷人。雕梁画栋,鳞次栉比,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昭示着皇家气象。 梁易凯正斜倚在大殿的宽椅上,观看歌舞,他的身边还有两个美姬在喂他喝酒,实在是惬意的很。 卫晏蹑手蹑脚的走到他的旁边,低声道:“殿下,姬雲来了。” “怎么来的是他,梁隆意呐?” “听说去国公府找安瑞靖比武去了。” 梁易凯冷笑:“他现在那有心思去比武啊,还不是怕国公府那一家子发现安芸熙失踪了,传扬出去,有损她的名声。” “那您……见是不见。” “当然要见。” “那按计划把他先凉在一边吗?” “蠢货,梁隆意可以凉,姬雲你敢凉着,他现在可是父皇和姑母面前的红人,你敢凉着,快请进来。” 姬雲进来见礼后落座,梁易凯也没有叫停的意思,那些歌舞越发热烈。舞娘的身段窈窕,妆容艳丽,身穿的舞衣也很是清凉,修长白皙的大腿随着舞姿若隐若现,诱人而魅惑…… 第65章 .64.63.62.1 一曲舞罢,姬雲还十分捧场的拍了拍手,梁易凯顿觉没趣,不耐烦的挥手让那些舞姬下去。 等她们走后,梁易凯才开口笑道:“状元公今日大喜,要跨马游街,怎么有空到本宫这来。 “我来接安芸熙的。” “安芸熙,国公府的六小姐,你怎么跑本宫这来接,状元公说笑呐吧。” “请四皇子屏退左右,包括暗卫,当然如果四皇子想要他们死,想让他们听些不该听的,那就尽管让他们留下。” 梁易凯沉吟了一下,还是拍了拍手,暗中响起一阵很轻微的衣袂飘动的窸窣声,片刻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等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姬雲才开口道:“我可以助你登上皇位,前提是把安芸熙放了,马上……” 梁易凯哈哈大笑:“皇位可不是凭借几篇锦绣文章,就可以窥伺的。” 姬雲没有说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卷册子,递给了他。梁易凯懒洋洋地接了过来,还嫌弃的抖了抖,生怕里面有什么脏东西似的。最后才漫不经心的翻开,可是他只看了一眼,便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发光,双手小心的捧着那本册子,好似捧着价值连城的宝贝,不敢有丝毫的闪失。 “现在殿下可以相信我了吗?” 梁易凯激动的语不成声:“这……这是……” “这是北燕全国各地的兵马配置图,还有各地官员的详细资料,还有他们的罪证。有了这些,你几乎就抓住了北燕一半的命脉,想要做什么都会事半功倍。” “可这些都是机密资料啊,即便是兵部也没有这么全,这么细致,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就不是你该关心的,只要你放了安芸熙,从今以后不再动她一根汗毛,我会遵守诺言,助你登上皇位,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知道皇上不愿意培养太子,可是也不愿意让你入主东宫是为了什么吗?” 梁易凯叹道:“这个问题,我已经想了很多年,可就是想不透,太子他根本就不能继承皇位,他……” “太子在幼年的时候,骑马摔伤了身体,此生都不会有子嗣,所以他绝不会继承大统,可是皇上也不肯把皇位传给你……” 梁易凯吃惊的睁大了眼睛,太子幼年坠马受伤,伤及根本,这是多么隐秘的事,为什么姬雲会知道。但随即他就被姬雲的话题给岔开,忘了思索这个问题。 “你知道父皇他为什么不肯把皇位传给我。”梁易凯一激动,连本宫也不自称了。 “因为子弱而母壮,你未及弱冠,而贵妃娘娘却正值盛年,她的家族更是位高权重,这些虽然是你夺取皇位的有力后盾,但也是一把双刃剑。它可以帮助你登上皇位,也可以在你登基以后将你架空,做一个傀儡皇帝。” “不会的,我母妃和外公一家都一心为我着想。” “到时候,他们有从龙之功,有权利,为什么不可能。要知道人心最是贪得无厌,得陇望蜀。古往今来,有多少外戚干政,窃取政权的更是比比皆是。如若不然,为什么皇上不肯将皇位传给你,明明皇上已没有选择。太子已是弃子,七皇子平平无奇,毫无建树,成年的皇子中只有你出类拔萃,可是为何却蹉跎至今。这些问题,你的母妃未必没有看穿,只是她舍不得荣华富贵,不愿意为你牺牲而已。” “这不可能,这……” “四皇子,忠孝不能两全,为了北燕的未来,你应该舍弃这些妇人之仁。不过这个不急,你可以先慢慢考虑,即便是你舍不得亲情,我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是这条路艰辛了一些,危险了一些而已。” “你先让我想想……”梁易凯愁容满面,他从小就盼望着有朝一日可以登上皇位,可是要舍弃自己的母亲,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四皇子可以慢慢想,但安芸熙等不得,先把她放了。” “状元公真是会开玩笑,安芸熙是国公府的小姐,怎么会在我的府邸。” 姬雲闻言眼睛危险的眯起,身上散发的寒气更重,梁易凯见了也不敢再卖关子:“我没有抓过安芸熙,但是我知道她在哪里?” 姬雲不说话,等着他继续。 “不管是丢了东西,还是丢了什么人,自然要到丢的地方找,状元公到我这里找,却是舍近求远了。” 姬雲起身就走,梁易凯追上了几步道:“我怎知状元公不会食言而肥呐。” 姬雲头也不回,径直向外走,一边道:“只要你以后别再打安芸熙的主意,我自然会遵守诺言。” 惠阳楼此时已经查封了,京兆伊的官兵在酒楼里调查,看见姬雲到来,都忙过来见礼。 姬雲依旧淡然如风,给众人还了礼道:“我今天来酒楼的时候,掉了东西,我想进去找找。” 众人哪里敢阻拦,慌忙让开了道路,姬雲走进酒楼,径直去了安芸熙包用的雅间。此时,酒楼里的人全部都被赶走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显得很是安静。 雅间里也静悄悄的,没有丝毫的动静,姬雲里外的寻找,最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的安芸熙。 她额头上血迹斑斑,衣领上也是淋漓的血泽,脸色苍白如纸,兀自昏迷不醒。身子还在不住的颤抖,神情惊惧恐慌,好似沉浸在什么噩梦之中,无法醒来。 姬雲小心地抱起她,柔声呼唤,并轻轻晃动她的身子,安芸熙被惊醒,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睛血红,盛满了极度的惊恐。她一醒来就嘶声的尖叫,拼命去推姬雲,想要离开他的怀抱:“啊……啊……放开我,放开我,滚开……啊……” 姬雲怕楼下的人听到,慌忙握住了安芸熙的嘴,在她耳边低声道:“芸熙,不要怕,我是姬雲,别怕,芸熙……”一边哄劝着,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她。 可是安芸熙似乎是受了很大的惊吓,情绪激动愤怒,根本安抚不住,在他怀中拼命的挣扎,推搡捶打他。 姬雲无奈地抱紧她,扬声叫道:“来人。” 一个灰衣人飞絮般无声无息的,从雅间的窗户外飘了进来,垂首站在他身边五尺开外。躬身行礼:“主子有什么吩咐?” “杜莘,你先把她带下去,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藏在马车里,在楼下等我。” 杜莘答应着走上前来,想要从他怀中接过安芸熙,姬雲犹豫了一下,才松开了手。 等他们离开,姬雲才缓缓走下酒楼,走出惠阳楼很远,才看到杜莘站在一辆很普通的马车旁,看到姬雲走近,他低声道:“主子,今天街上的暗桩很多。” 姬雲轻轻皱了皱眉:“是梁隆意的人,无妨,我们先回公主府吧。” 马车里,安芸熙依旧浑浑噩噩的,眼睛圆睁着,却不知在看什么,只死死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可是只要姬雲一试图接近她,安芸熙便会戒备的瞪着他,姬雲只得远远地坐着,柔声细语的安慰她。 安芸熙双眼无神而呆滞,脸色苍白,显得憔悴不堪,额头的伤口已凝结,但因为刚才的激烈动作。伤口又裂开了一些,泌出一道血迹,在她初雪般的脸颊上蜿蜒。 姬雲深知安芸熙是个坚强的女子,不是那种养在深闺,懵懂无知的少女。那年在安庄,面对那么多穷凶极恶的歹徒,小小年纪的她都能从容不迫的周旋。而现在不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样可怕的灾难,竟然会如此的失魂落魄,惶恐不安。 到了公主府,姬雲吩咐几个丫鬟伺候安芸熙沐浴,安芸熙对于女子的戒备没有那么重,还肯让她们近身。几个丫鬟给她洗好后,换了干净的衣衫,额头上的伤口也包扎妥当,用白色的锦缎绕着头缠了几圈,重新梳理了头发。 而安芸熙在她们的安抚中,终于睡着了,姬雲才进来看望她。安芸熙静静地躺在榻上,小脸光洁而美丽,只是在睡梦中,她的眉头还紧紧地蹙着,显得不安而紧张。 姬雲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好似哄孩子入睡那般温柔,良久,安芸熙眉宇间的惊惧才缓缓散去,安稳的睡去,发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看着她安静美好的睡颜,姬雲忍不住缓缓俯身,在她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门却在此时被推开了,姬雲有些恼怒的回头,只见晋安郡主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看见姬雲脸色阴沉,她讪讪地让开了路,长公主随后走了进来:“安芸熙怎么了?” 姬雲微微皱了皱眉头,淡淡道:“没事,只是不小心摔伤了而已。” 晋安状似不经意的道:“可是今天街上的人都疯了似的在寻人,不会就是在寻找安芸熙吧。” 第66章 .65.64.63.62.1 姬雲看着她,不说话,晋安此时已十七了,正是女子最好的年华,加上她容颜娇艳,又穿着橘红色的锦缎衣裙,真是明艳不可方物。晋安身为长公主的独女,加上容颜美丽,很是骄傲自负,眼高于顶。因为太过挑剔,至今还未曾婚嫁,长公主疼爱她,也不催促,更养成了她傲慢的性子。 自从见了姬雲,她便一见钟情,心里眼里全是他,可是姬雲自住进了公主府就在为了能娶到安芸熙绸缪,更是拜了长公主为义母,和她成了名义上的兄妹。 晋安含情脉脉,但姬雲看着这样美艳的女子,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情,还隐隐有些责怪的意味。 长公主轻轻咳了咳道:“姬雲,那你是如何打算的,要送安芸熙回安国公府吗?” 晋安忍不住接口道:“当然要送回去,她留在公主府,算怎么回事。” 长公主暗中瞪了她一眼,却没有言语,等着姬雲决断。 “还是劳烦义母送她回去吧。” 虽然长公主的心里也是希望姬雲,能同意赶紧把安芸熙送回去,但他真的如此选择了,她不禁脱口道:“你为何不把她留下,安芸熙现在受了伤,你可以顺理成章的把她留在这里养伤,只要过了今夜,那安芸熙就只能嫁给你。” 晋安生怕姬雲改变主意,慌忙抱住了长公主的手臂,摇了摇。长公主也深悔自己失言,也就不再开口,而是紧紧注视着姬雲。 “我要娶她,自会光明正大的争取,我要她做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不允许有任何的瑕疵,不会让她被世人指指点点,也不想有任何的遗憾。”说着,他似无意的看了晋安一眼,隐含警告,随即接道:“烦劳义母了,只有您送她回去,才不会惹人疑窦。” 长公主也不知是喜是忧,只得点了点头,亲自安排马车送安芸熙回去。 姬雲将安芸熙抱到马车上,轻轻地放下,给她盖好了被褥,又不放心的嘱咐道:“杜莘,你要告诉国公府的人,他们家小姐受了惊吓,身边一定不能短了人伺候,随时随地,身边都要有人在侧,不能离开半步,明白吗?” “是,属下明白,一定把主子的话一字不差的带到。” 把安芸熙送到国公府后,长公主连车都没下,对于安家的拜谢也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杜莘却是说到做到,对出来迎接的林氏和安瑞靖很是嘱咐了一番,结果就是安芸熙的房间总是有很多人伺候,最少的时候也还有巧莲和疏影两人。 梁隆意暗中去了几次都没敢现身,就只有去找安瑞靖了,刚见面他劈头盖脸的就埋怨道:“你们府里是怎么会事,都围在芸熙房里做什么?” “哦,姬雲让人把她送回来的时候,嘱咐妹妹的身边不能短了人伺候,芸熙她……她真的是吓着了。回来以后一句话都不说,整天浑浑噩噩的,神志都不太清醒。我母亲很担心,恨不得时时都守在她身边。” 安瑞靖话还没有说完,梁隆意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真想抽自己一嘴巴,没事显摆什么。姬雲心机深沉,思维敏捷,只凭一句话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梁隆意和安芸熙平时根本就没有见过面,他的簪子是如何送达的,恐怕就只有独闯香闺这一个法子了,所以姬雲就封死他的路。 梁隆意气急败坏的喝道:“我不管,你想个办法,我一定要去见她。” 安瑞靖冷笑:“你想翻进我妹妹的闺房,还叫我给你行方便,你也太异想天开了。” 梁隆意的声音阴森森的:“你不干,是吧。” “妄想……” “好,一会我就叫蕊娘来拜见大少奶奶。” 安瑞靖不解的皱眉道:“蕊娘是谁,你让她来拜见燕姿做什么?” 梁隆意戏谑的笑道“蕊娘是天香楼的头牌,你忘记了,你当初可是为了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和我大打出手呐。她自然是来请大少奶奶收留,能嫁给国公府的长房嫡孙,想必做妾蕊娘也是愿意的。” 安瑞靖瞠目结舌:“你……你……你敢。”这话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他也知道梁隆意还真没有什么不敢的事。 想想冯燕姿的臭脾气,想想千娇百媚的蕊娘,安瑞靖的头都大了,是保自己的后院安稳重要,还是妹妹重要,他犹豫不定。 “我只是想见见芸熙,又不会做什么,如果我有什么坏心思,就你们国公府的守卫还能拦得住我。我只是不想发生对芸熙不利的事而已,你放心就是。” 最后安瑞靖还是屈于淫威之下:“后天是我祖母的生日,她一定会大办的,到时候国公府肯定很忙碌。我母亲要去伺候婆母,恐怕就顾不上芸熙了,你可以……梁隆意,我先警告你,如果你敢……” 梁隆意笑着挥了挥手道:“放心……”话未说完,他的人影已不见了。 初冬,天气已日渐寒冷,可是国公府却是张灯结彩,很是热闹,前来恭贺的人络绎不绝。朱红的大门前,车水马龙,停满了马车。 安铭和安源兄弟两人都在门口,招待前来的官员和亲戚。两人一左一右守在大门口,双手作揖,满面含笑给来宾寒暄。空档的时候,两人却是互不理睬,安铭几次想要和他搭话,安源都别开了脸,安铭也只得作罢。 林氏果然忙于婆母的寿宴,顾不上心心念念的女儿,只一再的嘱咐巧莲和疏影两人,不许离开安芸熙的身边。 安芸熙额头上的伤口已经结疤,但还是有些狰狞,巧莲就给她带了浅黄色的抹额,遮掩住了疤痕。安芸熙神情虽然茫然呆滞,但脸色红润,显见是林氏心疼女儿,这几日没少给她吃补品。 疏影端了参汤进来,安芸熙嫌苦,不愿意喝,巧莲就让疏影去小厨房拿一些蜂蜜过来。房间里只有巧莲一个人伺候,安芸熙斜倚在床榻上,大眼睛无神的注视着一个地方,一动不动。 巧莲心疼的为她将大抱枕挪了挪,让她靠的更舒服些,看着安芸熙浑浑噩噩的样子,巧莲的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她忙转头去擦。刚好看见梁隆意翻窗掠了进来,她大惊失色,忙起身护在安芸熙身前,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也知道梁隆意几次三番的出手相助,应该不会加害自己的主子。但他的名声实在是太不堪,何况是这样突兀的出现在安芸熙的闺房,这要传出去,对自己的主子可是没顶之灾。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办了,还没有止住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刚才是因为心酸,现在却是惊慌所致。 对于巧莲识时务的没有叫喊,梁隆意很是满意:“前院现在可都是人,你可别害了你家主子。”他说完,便推开了巧莲,坐到了安芸熙床前的椅子上,撩开她额头上的碎发,并拽下了抹额。看见她额头上狰狞的伤疤,梁隆意的目光阴沉了些。 巧莲用力搓着双手,紧张的盯着他,又怕他吓着安芸熙,又怕被人撞见。现在国公府在办寿宴,前来祝贺的宾客无数,若是传出去只言片语,安芸熙的一生就算完了。最后,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转身去外间守着,打定主意拼死也不让任何人进来。 梁隆意根本没有看她一眼,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安芸熙,好似他一个眨眼,安芸熙又会消失不见了,他轻轻抱住她,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因为他骤然的接近,安芸熙似从噩梦中醒来,开始惊惶地用力的挣扎,想要推开他:“滚,不要过来,滚开……” 看着安芸熙狂乱惊恐的样子,梁隆意恨的咬牙,抓住她的手臂叫道:“芸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芸熙,你快醒醒……” 可是安芸熙却更加的癫狂,好似非常的害怕,拼命捶打想要推开他,尖利的指甲刮过他的脖子,顿时留下几道血迹,泌出一串串细小的血珠子。 梁隆意却顾不得,用力钳制住她,摇晃着她的身子,试图晃醒她。可是安芸熙还是惊恐的嘶声叫嚷,似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之中,无法挣脱。 梁隆意咬牙狠心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安芸熙顿时安静了下来,怔怔地看着他。好半天,眼睛才开始有了焦距,眼神清明了些,但还是盛满了恐惧。 看清面前的人是梁隆意,她毫不犹豫的纵身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直哭得声竭力嘶,将梁隆意肩头的衣衫都濡湿了一大片。 她的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到外间,巧莲也是泪流满面,怎么擦也擦不干。她正伤心间,疏影回来了,她在门外拍了拍门叫道:“巧莲,你干嘛要把门关上啊,快开门,我把蜂蜜拿来了。” 第67章 .1 巧莲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将门开了一条缝隙,低声道:“疏影,小姐这会醒了,你不要进来打扰,去外面守着,别让外人进来。” 疏影听着里间安芸熙嚎啕大哭,她不禁就想挤进来,一边担忧的问道:“小姐,她……她怎么哭的这么伤心,你让我进去看看。” 巧莲用力将她推开:“你别打扰小姐,哭出来就好了,去外面好好守着。”说完,就将门重重地关上了。 巧莲拍着自己的胸口,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靠在门上,几乎瘫软了过去。 梁隆意抱住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和肩膀,柔声的安慰着她:“芸熙,不要怕,是我,我是梁隆意。芸熙,你已经得救了,不要怕,芸熙……”最后,他不再说什么,只是温柔的呼唤着她的名字。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栀子花清香的气味,宽阔的肩膀,温暖的怀抱,轻柔的抚摸,温柔的呼唤,让安芸熙的情绪终于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看着自己熟悉的闺房,安芸熙彻底的清醒过来,快速的离开梁隆意的怀抱,擦干了脸上泛滥的泪水。 梁隆意看着空荡荡的怀抱,不禁嗤笑道:“还不如神志不清的时候呐,这才清醒,忘恩负义的本性就流漏出来了。” 安芸熙拿起手绢擦着自己的脸,装作没有听到,梁隆意狠狠地一点她的额头。安芸熙嘶的痛呼了一声,梁隆意又紧张的扶住她的脸:“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 看着他这么紧张担忧的样子,安芸熙也不好再装模作样,就摇了摇头道:“没事,我没事了,谢谢你救了我。” “芸熙,那天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你为什么吓成这副模样,我记得你以前可是胆大包天,连我都敢戏耍,怎么到别人面前,就成软柿子了。” 安芸熙沉声道:“梁隆意,你相信我吗?” 梁隆意见安芸熙神色郑重,也没有再嬉笑,也郑重的点了点头。 “我在惠阳楼喝完茶水昏迷以后,在一个酒窖里醒来过来,郑献疯了似的,想要烧死我为郑元威报仇。当时我被酒坛砸中了头,昏昏沉沉的,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一个男子拿刀杀死了郑献。他以为我昏迷了,就把我装进了一个装酒坛的背篓里,出了酒楼就上了一辆马车。 我不知道他带我去了哪里,但那里却如地狱一般,他们没有打我,也没有伤害我,只是……只是……逼我去观看行刑,他们……他们不是人……”说到这里,安芸熙已是泣不成声,可见当时的情状有多么惨烈,才能把还算坚强的安芸熙吓成这副模样。 而他们的目的,恐怕就是要安芸熙心生畏惧,好震慑梁隆意,不让他继续和四皇子作对。显然对于梁隆意阻止四皇子和姚家联姻,贤贵妃和赵家都十分恼火,才会对安芸熙下手。 梁隆意不由怜惜的揽住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像刚才那样安抚她。可是刚才安芸熙是神志不清,现在她清醒的很,被他这样抱着,便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挣脱。 梁隆意却紧紧抱住她不肯松手,俯首在她耳边喃喃低语道:“芸熙,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得知你失踪了,我派了所有的人去找你,可是都找不到,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着急。好在你没事,好在你回来了,芸熙,你回来就好了,芸熙……” 他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温软的嘴唇在她的脸上搜索着,吻干了她脸上的泪水,划过她秀气的鼻梁,吻住了她的唇,好似久旱逢甘霖一般,热烈的亲吻着她。 安芸熙想要挣扎,却感受到他掩饰在热切的亲吻下,那心有余悸的颤栗和庆幸,她推脱的手便放在他的肩上不动了。 梁隆意亲吻的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的松手,等喘息平定下来,梁隆意才开口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捣毁那个魔窟,你就不用再害怕了。”他说着,从怀中掏出手帕,里面包裹着好多簪子。金的,银的,镶嵌着宝石的,猫眼的,翡翠的,玉石的,各种各样,安芸熙几乎看花了眼。 “我丢在酒窖里的簪子,你没有找到吗?” “找到了,但是沾了血脏了,咱不要了,这么多簪子,你每天换着戴。” 虽然安芸熙脸上还有泪痕,可是也忍不住失声发笑…… 巧莲在外听到安芸熙的笑声,很是为自己的英明决定欣慰,只要自家主子病好了,她再担惊受怕也是值得的。 秋娘的判决下来了,是斩立决,梁隆意去牢中看望,秋娘面容平静,没有什么哀伤,就那样淡淡的看着他。 梁隆意却觉得有些难受,毕竟秋娘还这么年轻,却为了他顶罪,要被问斩。 “你真的是吴镐延的长女,你……既然恨我,为什么还要替我顶罪。” 秋娘笑了笑:“不,我不恨你,我恨的是我父亲。当年我有青梅竹马的心上人,可父亲为了自己的利益,把我嫁给当地的富绅。你知道吗,那人的年纪几乎已经和我父亲一般大。可是我父亲也没有丝毫的犹豫,就把我许给了他做填房。 他……是个畜生,前任太太就是被他活活折磨死的。我命大没有死,就回去求我爹。可是他不肯救我,还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任我自生自灭。后来我生下了一个儿子,以为是苦尽甘来了,可是我爹却犯了案子被流放。那狠心的畜生怕被牵连,要把我赶出去,我得到了消息就事先带着孩子逃了出来。 我一个弱女子,无亲无故的又带着孩子,根本就无法过活,只有卖身进了青楼。可是我不想我的孩子也被人轻贱,就……就他把送到了一家农户寄养,希望他……他今生能够平平安安的,我……我就死而无憾了。” 梁隆意一直安静的听着她哭诉,直到她说完,才开口道:“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我……我只想再见见我的孩子一面,若是小太爷能够成全,我九泉之下也会感激你的。” 梁隆意拍了拍手,东方带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那孩子大约五六岁,身材矮小,但脸颊肉乎乎的,身上穿着夹袄,整个人都成了一个圆圆地团子。 秋娘见了却是欣喜若狂,扑到栅栏处,跪了下来,手从栅栏的缝隙中伸出去,拉住了那个小团子,哭泣着紧紧将他抱住。 那孩子见她哭,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一边还哽咽着结结巴巴的说道:“娘,你……你不要哭,糖包很乖,娘……你以后不要扔下我,好吗,糖包会……会很乖,你不要把我扔下,娘……”母子两个抱头痛哭,让人见了心酸,东方也忍不住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梁隆意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转身要走,秋娘却转向他,不住地叩首道:“小太爷,求求您收留我的孩子吧,给他一口吃的就行,求求小太爷了,求求你了……”她生怕梁隆意不答应,磕的很用力,片刻额头上就泌出了鲜血,从她白皙的脸颊上滑落,触目惊心。 梁隆意沉声道:“你放心,我会叫人照顾好他的。” 那孩子紧紧地搂住她的脖子,叫道:“娘,你不要糖包了吗?我以后乖乖的,再也不惹娘生气了,娘……你别扔下我,娘……”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好似也知道这是生死离别一样。 梁隆意实在是看不下去,转身走出了大牢,外面明媚的阳光和阴森的大牢好似两个世界一般,泾渭分明。 千风急匆匆的走到他身边,低声道:“主子,六小姐请过来了,就在马车上等您。” 梁隆意收拾起脸上沉重的表情,嬉皮笑脸的走过去上了马车。 安芸熙正端坐在里面,身边跟着巧莲,鉴于上次梁隆意唤醒了安芸熙的神智,还送了那么多的簪子,巧莲也分到了两支的情况下。对他还是给了几分颜色,见了他颔首一礼:“奴婢见过小太爷。” 梁隆意呵呵笑道:“巧莲真是乖巧,他日我若与你家小姐同鸳帐,怎舍得让你叠被铺床。” 他的话没有说完,安芸熙就冷着脸,起身要下车。梁隆意慌忙拦住:“好了,我不说笑了,你这脾气真是……” 看见主仆两人都是怒目相对,梁隆意识趣的改口道:“真是好脾气,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好了,别生气了。” 安芸熙怒气未消的坐下,不耐烦的道:“你让我出来干什么?” “我根据你提供的线索,追踪到了魔窟的大致位置,可是那一片的住户很多,我想带你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具体的位置。” 听到魔窟两个字,安芸熙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还是点了点头,只是抓着巧莲的那只手却在剧烈的颤抖。梁隆意盯着她的手,恨不能抓在自己手里安慰,可是又没有那个贼胆,只得作罢。 第68章 .67.1 马车在一个胡同停了下来,那里大多是院子的后门,因此胡同不是很宽敞,但门阀众多。梁隆意陪着她们缓缓走进胡同,一路上安芸熙仔细的观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当时我虽然没有完全的昏迷,但昏昏沉沉的根本不辨东西,而且我还在马车里,根本就看不见外面的情景。” “你想想,还有什么可疑之处,比方你闻到什么气味,听到了什么声音,或者听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不管是什么,你想起什么都要告诉我,我就可以借此找到魔窟的具体位置。这几家都是朝廷大员的府邸,我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进去搜查,只是派了暗卫进去,但都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安芸熙沉吟道:“气味,声音,话语,气味……”她在胡同里走来走去,皱着眉头仔细的思考,梁隆意和巧莲都不敢去打扰。 良久,安芸熙才惊喜的叫道:“我想起来了,我听到有读书声。” 梁隆意泄气的道:“朝廷大员家的孩子应该都会读书。” 安芸熙急道“不是,不是……是很多人在读书,而且还有人在议论姬雲考中状元的事,都是成年人的声音,好像是此次科考的学子。” “千风……” 梁隆意的话音刚落,千风就从胡同外跑了过来,嘻嘻笑道:“小太爷,你找我。” “你查的附近的人家除了那几户朝廷大员外,有没有什么地方适合学子看书的。” “有啊,前面那个门就是麒麟棋社的后门,有许多爱好博弈的学子也会在那里看书。还有这个,这是紫竹苑的后门,这里也有很多学子聚集。” “紫竹苑,芸熙,你那天听到棋子落盘的声音了吗?” 安芸熙摇了摇头:“没有,只有读书声,没有下棋的声音。” 梁隆意看着紫竹苑的后门沉吟了半天才道:“千风,你把六小姐送回去,我要进去看看,是那个牛鬼蛇神,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底上作怪。”他说着就要进去。 安芸熙一急,忙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太危险了,你……你不要进去。” 梁隆意转身面对着她,温声道:“放心,这里白天都有很多学子聚集,青天白日的,不会有事的。” “那……那我要和你一起进去,这里的院子这么大,你一个人进去恐怕找不到什么,我……我可以凭着记忆推断出大概的位置。” “你不怕吗?” “我……有你在,我……我就不怕。”安芸熙的声音虽然还是忍不住在微微的颤抖,但毕竟鼓起了勇气。她本来是死也不敢再到那个魔窟去,可是只要和梁隆意在一起,她竟然觉得有了勇气,觉得安全,即便是有什么危险,她觉得梁隆意都可以应付,他是那么无所不能,那么强大无以撼动。 见她这般信赖倚重,梁隆意的心中也觉得甜甜的,本来是绝不同意她进去一同涉险的,但此时也改变了主意。不管是下刀山还是下火海,只要有她陪着就好,陪到天荒地老就好…… 紫竹苑还是那么幽静雅致,景色迷人,虽然因为大考已毕,大厅里的学子少了一些,但还是有不少人。 看见这么多人,安芸熙想要收回手,可是对于魔窟的畏惧却战胜了她自小学习的女训,和规矩礼仪,她还是紧紧拽着梁隆意的衣袖,只是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可是梁隆意的衣袖宽大,她就近拉着,被衣袖掩盖住,还看不出什么。这样一拉开距离,反而看的更清了,大厅的学子眼都直了,脸上也满是世风日下的愤慨,可是却敢怒而不敢言。 梁隆意见安芸熙依然紧紧拉着他,心中别提多美了,对于众学子的怒目而视置若罔闻。还笑着对众人挥了挥手:“你们继续看书,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继续……” 平时若是有这么多人对他瞪眼睛,恐怕他早就发火了,今天是因为心上人就在身侧,心里高兴,而且他也不想在安芸熙面前发飙,怕她生气,怕她会嫌弃。 于是,梁隆意简直忘了面前风景优美的紫竹苑,很有可能就是危险万分的龙潭虎穴,竟然拉着安芸熙满有兴致的逛起了院子。 安芸熙就没有他那么轻松,她的手心里已满是冷汗,拽着梁隆意的衣袖的手都在微微地颤抖。 梁隆意含笑拍了拍的她的手臂,他的手顺势垂下握住了安芸熙的拉着他衣袖的手。梁隆意的手温暖而干燥,紧紧握着她的手,好似给她注入了无限的力量。 安芸熙颤抖的手瞬间就稳定了,她靠近梁隆意,甚至安心的闭上了眼睛,仅凭感觉跟着他走。她那日是在半昏迷的状态被带走的,只能凭感觉辨别着,梁隆意也不打搅她,就安静的握着她的手,走在风景秀丽的紫竹苑。 他们是没事了,可是跟在身后的千风简直已经傻了,呆立在原地都不知道跟着了,还是巧莲推了他一把,他才愣愣怔怔地跟着向前走。 但他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他跟在梁隆意身边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怪癖。梁隆意是绝不允许任何人碰触到他的手,即使梁王爷有次不小心碰到了他,他都一个月没有理睬自己的爷爷。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前面紧紧相连的手难道只是他的幻觉,千风用力擦了擦眼睛,可是眼前还是拉着的手。这一刻,他决定了,以后只要是有关安芸熙的事,他必定拼尽全力去办。 紫竹苑里有许多假山奇石林立,形态各异,周围环绕着绿树红花,还有一片片翠绿的竹林。竹叶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发出瑟瑟的声音,还有淡淡清新的气息飘来,沁人肺腑。 安芸熙脚步忽然停下,并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梁隆意也在她身边站定,低声道:“有什么不对吗?” 安芸熙环视了四周一圈道:“就是这里,当时我听见了读书的声音,还闻到有淡淡的竹子清香,应该就是这里。那个魔窟是在地下的,我迷迷糊糊的听到有石板滑动的声音,然后……”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梁隆意忽然抱住了她,俯首亲吻住了她的嘴唇。安芸熙勃然大怒,平时梁隆意放肆了些,但那两次的亲吻都是事出有因,她也就原谅了他,没有在意。可是现在如此恶劣的环境,而且她还在分析正事,梁隆意却突然发疯,安芸熙有些恼怒地用力推他。 梁隆意却紧紧地抱住她,嘴唇滑倒她的耳边,舔吻着她玲珑精致的耳垂,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耳畔,还有他耳语般的低喃:“有人来了,看来他们是疑心了,别动……”安芸熙顿时就不敢动了。 巧莲微微一怔,就想上前阻止,千风赶忙拉住了她,将她拽到一边的假山后,背对着他们。 “你干嘛?” 巧莲气得七窍生烟:“你……你的主子不要脸,竟然敢……敢非礼我家小姐,你……你放开我,否则我就喊人了,快放手……” 千风嗤笑道:“傻丫头,你也不看看什么情形,喏……”他说着,示意巧莲向他示意的方向看。 他们两人在假山后,别人看不见,但巧莲伸出头,却看见有许多人影在缓缓地靠近,腰间都鼓囊囊的,显然是都带着武器,而他们都死死地盯着梁隆意两人。 巧莲捂住胸口,缩回了身子,惊惶的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他们不会动手吧。” 千风松开她,沉声道:“他们应该只是怀疑,不会轻举妄动,不过你要是不开眼的乱叫,那就难说了。” 那几个人看见梁隆意两人忘情的亲吻,虽然此举有些惊世骇俗了,但只要事情是发现在小太爷身上,那什么出格的事都是小事了,他们实在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就又缓缓地退走了。 梁隆意一放手,安芸熙就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怒气冲冲的道:“巧莲,我们走,再也不要理这个混账东西了。” 安芸熙虽然很生气,她也必须装作很生气,但是她到底是出身大家的千金小姐,从来没有骂过人,搜肠刮肚的也没有想起一句可以用来骂人的话,便狠狠地瞪了梁隆意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梁隆意赶紧去追:“芸熙,不要生气,芸熙……” 他也分不清安芸熙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生气,慌忙就去追,一路上陪着小心,不住的道歉哄她,生怕她是真的生气了。 前厅的众学子见两人甜甜蜜蜜的进去,结果安芸熙怒气冲冲的先走了出来,梁隆意脸上明晃晃的挂着巴掌印,紧追在后面陪不是,都很是解气的冷笑。 安芸熙却是目不旁视的径直走出了紫竹苑,直到走出了那条胡同,她才敢停下脚步,大口的喘息着,心脏也呯呯的剧烈跳动,好似要跳出胸膛一般。 第69章 .68.67.1 梁隆意嘻嘻笑道:“怎么,吓着了。” 安芸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没有回答,梁隆意含笑给她顺着后背:“这里的事情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就是,你回去好好休息。” 安芸熙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真的是没有胆子再进那个魔窟,就点了点头,走向停在胡同外的马车。 却看见东方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孩子站在马车旁,梁隆意皱眉道:“你怎么把他带到这里来了。” 东方也很是忧愁的道:“秋娘说孩子还小,不想他受到惊吓,以后就不再见他了,让我带走,可是我不知道要把他带到哪里去,所以就……” 东方的话还没有说完,糖包忽然跑了过来,紧紧抱住了梁隆意的大腿,扬起胖乎乎的小脸,葡萄般水灵灵,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甜丝丝的叫道:“爹……” 众人集体石化…… 安芸熙和巧莲两人看了看梁隆意,再看看那孩子,嗯,别说,还真有几分相像。 梁隆意惊恐的高举着手做投降状,他急得语无伦次:“芸熙,你别误会,我……我和他没关系,他……他是秋娘的孩子,和我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说着,又垂首对着孩子喝道:“你别乱喊,会害死人知道吗?谁教这么你乱喊乱叫的。” 糖包眨了眨眼睛奶声奶气的道:“我娘说以后我要跟着你,你就是我爹了。” 梁隆意气急败坏:“不许乱叫,谁是你爹,我只有十八岁,哪里就有你这么大的儿子。”说着他抖动着腿,想把那个跗骨之蛆抖掉。 可是事与愿违,那孩子抱的更紧了,还扭过小脸对安芸熙道:“娘,你是我的后娘吗,你快劝劝我爹……” 安芸熙头摇的像拨浪鼓,毫不犹豫的道:“不是,我不是,我不认识他。”说完,拉起巧莲落荒而逃。 “芸熙,芸熙……”梁隆意急的要死,他是付出了多少努力,才得到美人垂青,拉着他的手一起逛园子,好吗,现在瞬间就打回原形了。他想去追,但糖包死死地抱着他的大腿,他怕把孩子带倒了,只有停住了脚步,郁闷的看着腿上多出来的一坨,于是,两人就大眼对小眼的瞪着…… 冯燕姿的母亲体弱,每年一入冬,都会犯病,这次分外的严重。林氏就选了许多东西让她带上,让她回去几天照顾病重的母亲,并让安芸熙前去相送。 安芸熙带着巧莲和疏影两人将冯燕姿送到了冯府,又去探望了生病的冯母,才告辞出来。 冯燕姿送她们主仆三人出府,安芸熙和她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就要上马车。却有一辆马车快速地停在她们的面前,从马车上跳下来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拿着浮沉甩了甩,笑容满面的道:“哎吆,六小姐,您让洒家好找。” “公公是……” “奴才是贤贵妃宫里的喜贵,见过大少奶奶,见过六小姐。” 冯燕姿皱眉道:“公公来寻我家妹妹做什么?” 喜贵笑嘻嘻的道:“贵妃娘娘想见见六小姐,所以差奴才过来接她。” 冯燕姿的眉头皱得更紧:“贵妃娘娘真是好兴致,不知我能否跟着沾沾光,也陪着进宫去瞧瞧。” 喜贵笑眯眯的脸顿时一僵,正在措辞怎么拒绝,安芸熙已先开口道:“嫂嫂不必担心,贵妃娘娘只是想要见见我而已,没什么事。再说伯母还病着,需要你留下照顾,我很快就回来了。” 安芸熙说完回头对喜贵道:“公公,我们走吧,不要耽误了时间,省的叫贵妃娘娘久等。”她说完,便上了自家的马车,巧莲也跟着她上了马车,疏影正要上车的时候。安芸熙忽似想起什么:“疏影啊,你就别跟着去了,回去给我母亲捎个信,别让她惦记。”随后压低声音接道:“疏影,如果我今天晚上还没有回去,让我哥去找小太爷。” 冯燕姿和疏影目送两辆马车走远,刚要回转,梁隆意就骑马飞驰而来。看见疏影,他勒住了缰绳,健马长嘶,高高扬起了双蹄,焦躁的在原地踏步。 梁隆意也不下马,只焦急的问道:“疏影,你家小姐呐。” “刚才被贤贵妃宫里的人接走了,说是贵妃娘娘想要见她,小姐说……如果她今天晚上还没有回来的话,让去找您。小太爷,小姐这次进宫会不会有危险,请您一定要想想办法救救她啊。”疏影大了几岁,又经历这么多事,现在行事沉稳了许多。心思也好像开了窍,只听见安芸熙说的只言片语,就猜出安她此次进宫恐怕没有好事。 梁隆意在马背上狠狠的咒骂了一句,面对疏影时,还是缓和了神色道:“没事,她不敢对你家主子怎样,大不了约束在宫中几日罢了。” 冯燕姿何等聪明,闻言不禁厉声道:“梁隆意,你是做了什么事,牵扯到我家妹妹,我警告你,如果我妹妹因为你有什么闪失,我饶不了你。”她说着,横出长腿一脚扫去,扫中了马的前腿,那健马长嘶悲鸣,前腿一歪,扑到在地。 梁隆意被甩了出去,在空中翻了个身,才踉踉跄跄的站住了脚。他稳住身子,不由嗤笑道:“你这嫂子倒做的似模似样的,放心,不会出事的。” 冯燕姿刚要开口,却见东方也策马赶来,梁隆意上前几步勒住了缰绳。东方跳下了马,看了看冯燕姿和疏影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属下们轮流守卫在紫竹苑附近,没有见到四皇子的人马进出,只是刚才贤贵妃的侄子进去了,主子,要不要收网。” 梁隆意怒道:“收什么网,刚才安芸熙被贤贵妃宣进宫里去了,我们还怎么动手。” “可如果那魔窟真的像六小姐说的那么恐怖,那四皇子这次就罪责难逃,您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梁隆意气恼的抓了抓头,陀螺般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道:“你去找姬雲,说我在天香楼等他。” “这个时候去天香楼,还和姬雲一起去,主子,您……”东方简直以为梁隆意是气糊涂了。 梁隆意也不解释,踢了他一脚道:“快去,你以为我愿意找姬雲那个家伙。” 东方上马刚要走,梁隆意又叫住他:“你派人去宫里知会一声,让我们的人一定要保护好安芸熙,不管是付出什么代价。” “可是主子,若是我们在宫里的人暴露了,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和忌惮,那我们多年的努力就付之东流了。” “现在什么时候还顾得了那么多,先保住眼前再说,快去吧。” 东方搞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但还是一丝不苟地执行他的命令去了。等东方起着马跑的没了踪影,梁隆意才远远地对冯燕姿和疏影道:“没事,你们别瞎担心,芸熙很快就会回来的。冯燕姿,把我的马治好,否则我把安瑞靖的腿打断,你信不信。” 冯燕姿气的想要上前打他,可是梁隆意已飞快地走了,好似有很紧急的事,连他的爱马也丢下不管了。 姬雲赶到天香楼的时候,梁隆意正在喝蕊娘给他倒的茶,蕊娘很香,很美,就像花蕊般娇艳迷人,可是梁隆意显然是没有心思欣赏美人。 姬雲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烦躁的样子,不由淡淡笑道:“怎么,在大牢里没有住够,还想回去再住几天。” 梁隆意撇嘴:“说的跟你没有坐过大牢似的。” “既然我们已经水火不容,你还派人来找我做什么? 梁隆意长长的吐了口气,才不情不愿的开口:“你知道芸熙被吓得神志不清,是遭遇了什么吗?” “什么事,你说……” “她当日被劫持到紫竹苑里,那里有一个地下的魔窟,赵家在里面残杀逼迫不肯顺从的官员还有江湖人士,里面应该还隐藏有效忠与赵家的死士。” “端掉一个贼穴,你应该不需要我帮忙吧。” “贤贵妃今日把安芸熙宣进宫里去了,到现在都没有出来。当日梁易凯察觉到郑献的异常,抢在他想杀芸熙之前,将她掠走。带到了紫竹苑的魔窟里,他原本是想吓唬安芸熙威胁她,以此来要挟我,可是当日出面去救安芸熙的却是你,所以他们的计划落空了,就……” 姬雲打断了他的话:“你亲自去紫竹苑调查了,引起了赵家和梁易凯的忌惮,所以把芸熙宣进宫里,软禁了起来,是吗。” 梁隆意虽然极不愿意承认,可也不得不懊恼的点了点头。 “鲁莽……”姬雲毫不留情的斥责。 梁隆意恼怒的想要蹦起来,半途又生生忍了下来:“反正这个贼窝是一定要端掉的,不然芸熙寝食难安,而且梁易凯把芸熙害的那么惨,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不足以泄我心头之恨。” 第70章 .69.68.67.1 “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我办就好了,你把暗中监视的人撤走。” “夜长梦多,梁易凯知道我发现了他的尾巴,一定会尽快的毁尸灭迹的。” “这个你不要管了,只要撤走你的人,让梁易凯放松戒备,放芸熙出宫,到那时我自然会收拾他。” 贤贵妃将近四十岁,可是却如少女一般,保养的很好,脸颊白皙,没有丝毫的皱纹,浑身上下都透漏着成熟女子那种妩媚动人。笑起来眼角虽然有些细小的皱纹,但她的笑容亲切和蔼,让人如沐春风。 她身穿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明艳不可方物。面对安芸熙却没有什么贵妃的架子,笑的温婉而亲热,好似和她已很熟识似的:“六小姐果然是风姿出众,难怪要引得状元公倾心,连那个小霸王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本宫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得到他们两个人的青睐呐,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安芸熙见她出言轻浮,又暗含讥讽,心中虽然不悦,却不敢流漏出丝毫。她微微颔首道;“娘娘拗赞了,芸熙只是蒲柳之姿,怎及的贵妃娘娘仪态万千,这些不过是市井之间,无聊的闲谈罢了。” 贵妃赵岚见安芸熙回话不卑不亢,神态虽恭敬,但言语却是不软不硬。便笑道:“本宫也是好奇,才叫你进宫来瞧瞧的,但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本宫带你去宫里转转,也瞧瞧这皇宫中的景致,比紫竹苑的风景如何。本宫可是听说六小姐很喜欢看风景的,是不是……” 她言笑晏晏,但安芸熙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进宫初始,她就知道贵妃召她入宫,必然和紫竹苑的事有关。可是没想到她会没有丝毫的忌讳,明目张胆的开口威胁。安芸熙虽然是极力的控制,但她对紫竹苑中的魔窟实在是太害怕,还是忍不住心生畏惧,手脚都在微微发抖,脸色惨白,额头上止不住地冒出了一层冷汗。 看着一直温婉娴雅的安芸熙面色惨白,身子摇摇欲坠,赵岚很是满意的笑了笑,起身亲热的拉住安芸熙的手臂道:“走,本宫带你去转转,好歹也进了宫,别没的回去连一处景致都说不上来,被你家姐妹嘲笑。” 宫中的景致自然不是寻常百姓家可比,殿阁楼宇,连绵不绝,辉煌而壮丽,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耀眼而夺目。可是安芸熙那里有心情欣赏,只是小心谨慎的陪在赵岚的身后。 偏赵岚还不肯放过她,含笑指着远处的假山道:“本宫听说紫竹苑的景色也很是迷人,那些形态各异的奇石更是好看,比这皇宫如何?”说完,还认真的看着她,目不转睛的等着她的答案,似乎是很感兴趣。 安芸熙强笑道:“市井斧凿之物,怎能和皇家相比。” “你明白就好。” 赵岚显然是意有所指,但也没有再继续苦苦相逼,真的带着安芸熙在逛园子。 安芸熙本来送冯燕姿,就奔波了半天,如今再跟着逛了半天的院子,不一会就累的气喘吁吁。可是赵岚游兴正浓,安芸熙也不敢说什么,只得勉力跟在她身后,巧莲心疼的搀扶住她。安芸熙靠在她身上,几乎将全身一般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却依然感到很是疲惫。 就在安芸熙实在是支撑不住的时候,赵岚似乎才注意到她体力不支,疲劳不堪的样子。没有责怪她坏了自己的游兴,很是通情达理的道:“哎呀,都怪本宫见了你,只顾着高兴,逛起来就忘了时间,茗雅轩就在前面,我们去休息一下吧。” 安芸熙求之不得,到了茗雅轩,安芸熙坐在椅子上,连动都不想动了。可是赵岚似乎是意犹未尽,透过窗户又看上了一处景致,就带着自己的宫女继续去逛,嘱咐她们主仆在此稍候,她去去就来。 安芸熙巴不得她离开,自己好喘口气,便含笑点头答应,恭恭敬敬地送她出去。 茗雅轩房间宽敞,地面铺着木制的地板,光可鉴人,有几张矮几,应该就是平时妃嫔们休憩的地方。 赵岚留了两个宫女在门外伺候,巧莲跟在她身边,给她沏了茶水,但安芸熙不放心,虽然口渴,也生生忍住不去喝那茶水。 巧莲很是担忧:“看贵妃娘娘这架势,今天未必会放小姐您回去,您不吃不喝可怎么撑得住。” 安芸熙苦笑:“能撑一时是一时吧。” 巧莲取了手帕为她擦拭脸上汗珠,沾了水润泽一下的嘴唇,却不敢喝下。安芸熙靠在她的身上,累得昏昏欲睡,朦胧间听到外面的宫女见礼的声音:“太子殿下万安。” 安芸熙瞬间就惊醒过来,这位太子爷她可是记忆尤深,因为幼年的时候骑马受了伤,伤了身子。他虽然不能人道,但欺凌起女子来却是残忍的很,被他活活折磨死的女子,数不胜数。 安芸熙刚惊惶的站起身,一个男子就走了进来,他身材消瘦,虽然相貌不俗,但眼神阴鸷冷酷,让人不寒而栗,他的声音也阴冷的好似数九的寒风:“你是谁?” 安芸熙的声音颤抖如风中的落叶:“小女是安国公的孙女,在家行六。” “你就是让姬雲和梁隆意挣得头破血流的女子,抬起头来。” 安芸熙急的方寸大乱,捏着巧莲的手不自觉的用力,几乎将巧莲的手都掐出血来,但她也不敢违抗太子的命令,只得缓缓地抬起头。 安芸熙容颜清丽脱俗,如今她劳累过度,加上刚才又小憩了一会,脸色绯红,显得更加的妩媚而动人。她的神情惊惶,眼神也小鹿般懵懂,楚楚可怜。 太子阴鸷的眼都亮了几分,看着安芸熙的样子就好像看到了可口的猎物了一般。被他这样死死地盯着,安芸熙忍不住发抖,好在门外的两个宫女走了进来,上前伺候,给太子倒满了茶水奉上。 太子接过茶杯,仰首喝下,但视线一直盯在安芸熙的身上。安芸熙见到宫女进来,忙躬身行礼,强笑道:“太子在此休憩,小女不便打扰,就先行告退了。” 太子却将手中的茶杯扔掉,伸手拦住她的去路,冷笑道:“小姐何必这般着急,本宫的话还没有问完呐,你们先下去,我要和安小姐单独说几句话。” 那两个宫女应声退了出去,巧莲却死死拉着安芸熙的手,不肯松开。她伺候安芸熙多年,自然知道自家主子,面对凶险的时候,都是沉稳淡定的。可是此时她感觉的出安芸熙的全身都在颤抖,能让她这么害怕的人,绝非善类。 太子见她不动,不满的冷哼了一声,那凛冽狠戾的神情让主仆二人都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安芸熙咬牙道:“巧莲,你……你先出去,我……我和太子说几句话就……就来。”说着给巧莲使了一个眼色。 巧莲虽然不放心,但也看出安芸熙是让她去找人报信。她们两个都是弱女子,哪里是男子的对手,何况面前的人还是尊贵无比的太子。 巧莲犹豫了一下,才松开手向外走去,太子却伸手箍住了她的手臂,阴冷的笑道:“既然你不想走,那就留下来好了,你们主仆两人伺候,本宫会更高兴,哈哈……哈哈……”他咻咻的怪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安芸熙吓得拼命去拽巧莲,拉起她就要向外跑,门却在她们面前关上了,任两人如何捶打,门外都无声无息的没人回应。 安芸熙两人转身靠在门上,她紧张的看着逼近的太子,颤声道:“太子,我……我可是安国公的孙女,我的父亲是陇西大将军安斌,您要三思而后行,不要中了别人的奸计,被人利用。” 此时再看不出这是赵岚的奸计,那简直就是蠢货了,安芸熙没想到贤贵妃竟然敢设下如此残忍的计策,竟是想要她的性命。她只有陈述其中的厉害,期望太子能够悬崖勒马。 可是太子的双眼血红,神情疯狂,显然是刚才喝的茶水里被下了药,现在已经开始发作,他□□着,疯狂的扑了过来。 两人吓得尖叫了一声,慌忙避开,可是茗雅轩里一览无余,根本就没有可以遮掩躲避的地方,两人被他追逐着,片刻就又惊又吓的出了一身冷汗。 太子似乎已急不可耐,见抓不到两人,更加的癫狂,他狂吼一声,越过矮几扑了过来。两人来不及躲避,巧莲只得用力推开安芸熙,自己却被太子抓住。太子俯首就在巧莲的脖子上胡乱的亲了起来,他的动作凶残,巧莲雪白的脖子上马上就布满了青紫的痕迹。 第72章 .1 “身在福中不知福,不惜福的人注定不会有好下场,能够得到状元那般人才的青睐,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她竟然还装模作样,如今可好,现在连最下等的小厮都不会要她了。” “哎呀,她一动不动,兴许是死了吧。” 姬雲在安芸熙的及笄礼上,和长公主隆重的亲自登门求亲,却被婉拒,也不知碎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如今眼高于顶的状元亲睐的心上人,落得如此惨状,真是……大快人心,这恐怕是在场妃嫔的心声。 其中最得意的莫过于贤贵妃赵岚了,可她的声音却充满了沉痛:“这可怎么办啊,今日也是本宫多事,把六小姐宣进宫来,结果却出了这样的事,可怎么给安国公府交代啊。” 众人忙劝道:“这怎么能怪贵妃娘娘,都是太子行为不端,这六小姐也是个不检点的,光天化日竟然敢勾引太子……哎……” 贤贵妃伤心的直摸眼泪:“这可怎么说啊,怎么给安国公府报信啊。” “怎么报,实话实说呗,他们家的小姐不知检点,竟然青天白日的勾引太子,贪图富贵,如今可是如了愿。” 巧莲听着她们胡言乱语,早已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若不是安芸熙紧紧拉住她,恐怕她早已冲了出去。 赵岚难过了半天,才擦着眼泪道:“来人啊,去国公府报个信,尽量婉转一些,安国公年纪也大了,可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事到如今,赵岚的声音还是温柔和善,体贴又周到。 安芸熙听着却想作呕,几步挤上前去,微微笑道:“贵妃娘娘要去给国公府报什么信,不如让小女捎回去就是了。” 浅绿色的束腰棉衣,白色织金的锦缎长裙,纤腰盈盈一握。白皙如初雪般美丽的容颜亮丽而明媚,澄澈如水的眼睛若沁水的宝石般晶莹剔透。整个人宛如新荷凝露,清新淡雅若初蕾新芽,超凡而脱俗,站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妃嫔中如鹤立鸡群。 赵岚的眼睛都直了,她不是惊与安芸熙的美貌,而是惊讶于她怎么还活蹦乱跳的站着:“你……你怎么不在房间里?” 安芸熙腼腆的笑道:“让贵妃娘娘见笑了,小女初次进宫,看什么都新鲜,所以就溜出去看风景了,让贵妃挂心,小女真是惭愧。” 安芸熙言笑晏晏,说的话也合情合理,赵岚已无法反驳,她吃惊的看着安芸熙,又转首看向茗雅轩内。众位妃嫔显然是和她一样的心思,都是诧异的看了看安芸熙,再去看看房内的人。 安芸熙也随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只见银锁趴在门口,额头上鲜血直流。茗雅轩的门洞开,刚刚还整洁的地面上此时血迹斑斑,还有许多残破的衣衫碎片。矮几倒翻在地,茶具掉在地上摔的粉碎,茶水和地上蜿蜒的血迹混合在一起,形成了诡异的图案。 房间中央的地板上躺着一个身无寸缕的女子,满身都是血迹,脸颊青肿,披头散发,根本看不清她的容颜。她丰满的胸膛似乎被捏碎了,没了软骨的支撑,软绵绵的搭拉在腋下,双腿也被掰折了,摆着一个怪异的姿势。 她一动不动,似乎早已死去多时,太子却是衣衫完整,躺在地上,头枕在她的肚子上,胸膛一起一伏,显然是累的睡着了。 饶是安芸熙性格坚韧,此时也忍不住惊呼起来,抱住巧莲瑟瑟发抖,再也不敢看一眼。暗中却是咬碎了牙,若不是梁隆意通知了宫中的人及时救援,恐怕她就难逃厄运。她和宫中的这些妃嫔无怨无仇,而她们看到如此惨状,竟然还幸灾乐祸,巴不得死的是自己。 贤贵妃不仅要害死自己,还要害她身败名裂,因为国公府不肯归顺梁易凯,所以要把国公府也拖下水,还要国公府从此以后和太子势同水火,终有一日倾塌消弭。如此狠心歹毒,阴谋算计,她安芸熙记下了,就算要粉身碎骨也要抱今日之仇,雪今日之耻。 赵岚到底是在深宫中混迹多年,片刻就清醒过来,如果里面的人是安芸熙,她自然可以等着安国公府发难,她只用坐享其成就好。可是现在安芸熙安然无恙,那太子绝不能再逃脱,否则她今日的绸缪都白费了。 赵岚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既然太子没有伤到国公府的小姐,那此事就绝不可外扬。若是传到了外面,让皇上知道了,那太子又要挨骂了。” 站在她身边的良嫔道:“皇上打骂还是轻的,若是让大理寺得了消息参奏太子,那可就遭了。” 她们先将太子所可能遭受的后果明说出来,撇清了关系,以后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理,大理石得了消息参奏太子,自然是和她们没有关系了。 可惜两人唱作俱佳,别人却没有附和,这样的事还躲的越远越好。却有一个人缓缓走上前来:“那真要多谢贤贵妃了,这么为太子担心绸缪。” “我掌管后宫,自然要为太子考虑,不能……”话还没有说完,赵岚却如见了鬼似的张大了嘴巴,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皇后走到她面前,狠狠地扇了她一个耳光,大怒道:“赵岚,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害的太子还不够吗,竟然还敢谋算他,连安国公府都要牵连在内,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啊。” 一直在皇宫中似隐形人的皇后,今日盛装打扮,凤袍加身,浑身上下都是母仪天下的威仪。 贤贵妃在后宫独大了十几年,作威作福惯了,在后宫中谁对她不是毕恭毕敬,可是现在竟然被人公然打耳光,还被指着鼻子痛骂。 赵岚脸涨的通红,大叫道:“皇后娘娘,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冤枉,殴打臣妾,是太子他行为不检,管臣妾什么事。” 皇后怒极反笑:“太子他行为不检?那你为什么把安国府的小姐宣进宫,为什么要把她独自留在这里,为什么太子他会到这里来,为什么太子他喝了你的宫女给的茶水,就狂性大发,你说……”皇后声色俱厉,紧紧逼问,最后竟然怒不可遏的抬起了手中的剑,狠狠地刺了过去。 众人这才看见皇后手中拿的剑上鲜血淋漓,也不知她是杀了谁,众妃嫔大惊失色,生怕皇后在盛怒之下,会殃及无辜,争先恐后的一哄而散。赵岚也惊惶的逃窜,她毕竟掌管后宫多年,许多宫人护着她,迅速地跑走了。 皇后转身面对着茗雅轩,看着倒卧在地上的太子,眼中闪过痛楚。随后就长长的叹息道:“望春,去叫人把那宫女好好的安葬了,多给她的家人一些补偿,将太子关在东宫,禁足,没有本宫的懿旨,不许出东宫半步。” 望春掩上了门,自去叫人过来收拾残局,安芸熙这才敢转过身:“皇后娘娘,贤贵妃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一定会先发制人。如今太子害死了人,皇后又如此的不留情面,她必不会咽下这口气,肯定要借机至您和太子与死地。” 皇后捏紧了手中的剑,又渐渐松开,盯着安芸熙道:“你敢随我去面圣吗?你敢为我作证吗?”皇后失宠多年,太子又形同于无,而贤贵妃宠冠后宫,赵家位高权重。太子有错在先,皇后鲁莽在后,他们真的没有什么胜算。 但安芸熙却没有丝毫的推却“公道自在人心,芸熙愿意随皇后前往,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她心中对太子的残忍也颇有微词,但贤贵妃才是罪魁祸首。而她深陷皇宫,若不能求得皇后护佑,若不能见到皇上,她怎能逃脱赵岚的魔掌。 东方赶到天香楼的时候,梁隆意和姬雲两人坐在桌前,正在商量要如何下手,而且梁隆意还绘制了紫竹苑的详细地图,正在给他解说,这种和谐的景象真是有点诡异。 前几天他们两个还拼的你死我活,可是为了安芸熙竟然联手了两次,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张桌子上,东方表示自己的头脑不够用,这以后见了是战还是和啊。 可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没有时间去纠结这个:“主子,大事不好了。” 梁隆意豁然起身:“是不是宫里传了什么消息出来?” “是,传出来的消息说,贤贵妃带着六小姐逛园子,把她独自留在茗雅轩,还引了太子前去……” 梁隆意的脸色顿时煞白,扑上前攥住了东方的衣领,惊惶的叫道:“安芸熙怎么样了?”别人对太子不了解,梁隆意可是对他这个堂兄知之甚深,到了他手里的女子,少有能活命的。 东方被他勒得直翻白眼,连气都喘不上来,哪里能说得出话来。 第73章 .72.1 姬雲起身掰开梁隆意的手,将他拉开问道:“安芸熙现在在哪里?”他对安芸熙是有信心的,她是个坚强的女子,遇事沉着冷静,何况梁隆意还吩咐了宫中的人照顾,应该是有惊无险的,他最关心的是她现在在哪里。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安芸熙还牵连在内,她能不能全身而退才是最重要的。 “六小姐现在和皇后一起,去面见皇上了。” 梁隆意闻言才放松了下来:“怎么回事,这皇后可是八百年都没有出她的寝宫了。” “贤贵妃不仅将六小姐和太子骗到了茗雅轩,还在茶水里下药。六小姐机灵,没有喝那些茶水,但太子着了道,跟疯了似的,好在银锁在跟前,出手救了六小姐主仆。后来她们就去找了皇后,皇后娘娘出面狠狠地训斥了贤贵妃,还要拿剑杀她呐。” “活该,银锁怎么样了?” “她为了不被怀疑,自己撞伤了头。” “让她的家人出面,把她接出宫来医治,赏银千两。”梁隆意说完,就要走。 姬雲拦住了他:“你要做什么去?” “我现在就要去端了他们的老窝,我连一刻都等不了了。”说完,甩开姬雲的手就冲了出去。 姬雲万年淡然如风的样子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大叫道:“梁隆意,你不要鲁莽行事,要从长计议。”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梁隆意早跑的没了踪影。 皇宫中的人真的是多年没有见过这位皇后娘娘,连御书房外伺候的太监都愣怔了半天,才慌忙躬身见礼。 皇后没有丝毫的婉转,直截了当的道:“本宫要见皇上,立刻去通禀。” 那太监倒也机灵,忙进去通传去了,皇后千年不出寝宫的门,这一出来就求见皇上,必然是重要的事,他哪里敢耽搁。 北燕正德皇帝梁睿听见皇后求见,也有些意外,良久才放下手中的狼毫毛笔:“宣她觐见吧。” 皇上夫妻两人大约好多年都没有见过面,显得很是陌生疏离:“你来做什么?” 皇后缓缓地跪了下来:“臣妾无事也不敢来打扰皇上,可是有人想要至我们母子与死地,所以才不得不面见皇上。” “什么人要害你们。”梁睿显然有些嗤之以鼻,他们母子多年形同与无,又何必费手脚去加害他们。 “贤贵妃将安国公府的六小姐宣进宫,独自留在茗雅轩,又诓骗了太子去。还给太子的茶水了下了药,想要一箭双雕,好在安家的六小姐命大,跑了出来。” 有人要加害皇后母子,梁睿并不热衷,听到连安国公府都牵扯在内,他淡然的神情终于变了:“这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说八道。” “这位就是安国公府的六小姐,她可以为臣妾作证。” 安芸熙跪在皇后的身后,叩首行了礼:“臣女安芸熙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言梁睿脸上的神色简直是震惊了:“安芸熙,你就是……姬雲求而不得的那个国公府的六小姐。” “臣女见识浅薄,庸碌不堪,怎陪得上状元公,所以不敢高攀。”安芸熙可是知道姬雲很得圣心,她拒绝了姬雲的求亲,恐怕皇上会不喜,先自贬了一番。 皇上神色果然缓和了些:“抬起头来。” 安芸熙缓缓地抬起了头,前世她也曾见过圣驾,但那时皇上已是衰老不堪,此时却还是很精神矍铄。他五十多岁,身材中等,五官端正,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位美男子,只是因为醉心于权术,多年沉溺酒色,显得有些老态。 见安芸熙容貌美丽,气质脱俗,皇上的脸色又缓和了些:“贤贵妃为何要宣你进宫。” “贵妃娘娘说,只是想见见小女,可是没想到……贵妃娘娘,她竟然如此算计谋害与我。小女死不足惜,可……可若是连累了皇后和太子,还有国公府,臣女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安芸熙说着,身子在微微颤抖,连声音都在磕磕巴巴的,好似吓的不轻。 安芸熙怕梁睿会包庇贤贵妃,就先把她的险恶用心一一点明,把事情说的越严重越好,她安芸熙只是一个棋子,贤贵妃的目标是皇后太子还有安国公府。 皇上微微笑道:“你不用怕,那郑元威不过是试探了一次,就糊里糊涂的死了,他们敢这么算计你,姬雲定然是饶不过他们的。” 安芸熙诧异的看着皇上,原来他知道郑元威之死是姬雲的手笔,可是他竟然纵容至此。 “赵岚如此的胆大妄为,朕绝不姑息,你先留在宫里,等案子查清楚了再回去。皇后,她就交给你了,安排好她的住处,不可慢待了。” 皇后有些意外的看了皇帝一眼,当年贤贵妃陷害他们母子,梁睿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责罚。如今他们母子落到如此不堪的境地,梁睿竟然会毫不犹豫的为他们主持公道。但随即她就想明白了,皇上恼怒的不是赵岚算计他们母子,而是她用如此歹毒的计策谋算安芸熙,所以才会震怒的。 想明白后,皇后不禁暗中冷笑,躬身答应着起身带安芸熙一同退出了御书房,皇后安排安芸熙住在了千禧殿。那里本是后宫妃嫔的家眷入宫时留宿的地方,与妃嫔们居住的地方隔开,有些偏僻,但安芸熙却很喜欢这样清静的地方。 可是皇上说要查贤贵妃的案子,却没有兑现,因为京城中发生了更大的事情。 兵部得了密报,说紫竹苑内隐藏有死士,要行刺皇上,篡位谋逆。冯华荣和安瑞靖带兵抄了紫竹苑,逮捕了大批的死士,也解救出许多被关押在紫竹苑地下牢狱中的人。 他们有的是江湖豪客,不愿为赵家卖命,而被关押在此,受尽了折磨。也有朝中的官员,因不满赵家弄权,不愿为其效劳,而被关押。 地牢中血腥恐怖,为了震慑那些不愿屈服的人,那些死士杀一儆百,残忍的杀死了犯人。拨皮抽筋者有之,凌迟处死者有之,甚至还被腰斩,墙壁上还挂着许多活生生剥下的人皮。 那些死士负偶顽抗,免不了一场厮杀,安瑞靖在此次围剿中战功卓著。却是因为暗中得到了梁隆意的援助,他派去的人个个身手高强,凶悍无比。官兵们几乎只有看戏的份,伤亡不大,但死士们却死伤惨重。 昔日幽静雅致的读书圣地,而今被鲜血染红,一石激起千层浪,在京城中迅速传开,朝野市井之中一片哗然。 冯华荣带兵抓捕罪犯,可是赵家事先得了信,竟然人去楼空。又得知贤贵妃因为陷害太子一案,在宫中也被软禁,赵家竟然狗急跳墙,起兵造反,带兵围攻皇宫。 厮杀声惊天动地,狼烟四起,金碧辉煌的皇宫陷入了刀山火海之中。太监和宫女们惊慌失措的四处躲藏,即便是安芸熙所在的千禧殿地处偏僻,也能听见外面那杀声震天。 巧莲飞快地跑了过来,隐藏在大门后面的安芸熙慌忙把门打开,放她进来,焦急的问道:“外面到底是怎么了?” 巧莲上气不接下气的道:“赵家谋反了,正……正在逼宫,火箭射的到处都是,吓死人了。” 安芸熙皱眉道:“若只是为了太子一案,恐怕还定不了贤贵妃的罪,赵家范不着这么孤注一掷。” “听说……咱们家大少爷带领着兵部的人马围剿了紫竹苑,后来又去抓赵家的人时候,才发现已人去楼空,赵家纠集了兵马封锁了皇城,现在已开始围攻皇宫了。” “那现在皇宫由那部分兵马在护卫?” “好像是御林军……” “御林军……不好……”安芸熙说罢,也顾不得躲避了,打开门就要出去。 安芸熙刚刚走出千禧殿,就被两个陌生的宫女拦住:“六小姐,外面太危险了,您不要出去。” “你们……” “我们是小太爷派来保护您的,请小姐留在千禧殿,这里偏僻,即便反贼攻入皇宫,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这里来。” 安芸熙推开她们,急道:“现在守卫皇宫的御林军里面有内奸,如果我不去向皇上说明情况,会更危险了,如果赵家攻进了皇宫,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见安芸熙如此坚持,那两个宫女无奈的对望了一眼,只得护送安芸熙和巧莲出了千禧殿,赶往皇上所在的勤政殿。 勤政殿此时戒备森严,门外守卫着许多身穿盔甲的御林军,还有许多官员,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大殿的门口焦急的走来走去。 安芸熙前去找了当值的太监,他们却不肯通传:“姑奶奶,现在火烧眉毛,你就别来添热闹了,快回去吧。”说着,蛮横地将她们往外赶。 第74章 .73.72.1 皇宫的正门此时传来的声音更大了,厮杀声,猛烈撞门的声音,震耳欲聋,好似就近在耳畔。 安芸熙心急如焚,暗示那两个宫女拦住几个太监,她提着裙子就跑到了大殿的门口,重重地跪下大声道:“臣女安芸熙有事启奏,事关皇宫安危,请皇上赐见。臣女安芸熙有事启奏,事关皇宫安危,请皇上赐见,皇上……” 在殿外当值的太监和御林军都上前,想要赶走胆大妄为的安芸熙,即便有巧莲和那两个宫女护卫,也被他们推搡的差点摔倒在地。 正在僵持见,勤政殿的大门忽然开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明泉快步走了出来,嗓音尖利的叫道:“皇上宣安家六小姐觐见,你们这群奴才在干什么呐,若是伤着国公府的小姐,你们有几个脑袋赔,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训完了那些冒犯的太监和御林军,明泉才转身对安芸熙道:“六小姐,您进去吧,安国公也在。” 安芸熙慌忙起身,随明泉走进了大殿,果然见到了安国鸿,他的两鬓已有了华发,神色焦急,见到安芸熙,不禁喜出望外:“芸熙,你没事吧。” 安芸熙含泪道:“我没事,让爷爷担心了,是芸熙不孝,我……” 梁睿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问道:“你刚才在外面喊什么,事关皇宫安危,是怎么回事。” 安芸熙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忙跪下道:“请皇上恕臣女妄言之罪,臣女才敢说。” “现在什么时候了,朕怎么还会怪你,快说,朕恕你无罪就是了。” “皇上,现在在后宫正门守卫的御林军中有赵家的人,御林军左统领丁喆,他……他和良嫔有染,早已投靠了赵家。” 梁睿刚才还说不会怪罪安芸熙,但听完后,脸色就开始发黑:“你怎么知道如此隐秘的事,还是你信口雌黄诬陷良嫔。” “丁喆在惠阳楼中自己矢口说出来的,此等事情,臣女怎敢无中生有。皇上,请你早做决断,否则若是丁喆开门揖盗,放赵家的兵马闯进皇宫,那可就悔之晚矣。” 梁睿的脸色阴沉,半响沉默不语,即便是普通的男子被带了绿帽,都无法容忍,何况是九五至尊的皇帝,只是这样的丢脸的事若是传了出去,那皇家的颜面何存。 梁睿还在犹豫不决,明泉在他身后轻轻道:“皇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如今赵家来势汹汹,若是和丁喆和御林军里应外合,那后果……” 梁睿听到危及性命,才从会丢脸的纠结出挣脱出来,沉声道:“快去传旨,让丁喆前来见驾,御林军交由右统领指挥。” 明泉得了旨意,慌忙向外跑去,想要找人去传旨,却和冲进门的小太监撞在了一起。 明泉还没有起身,已开口痛骂道:“没规矩的奴才,这勤政殿是你敢冒冒失失的地方。” 那小太监却顾不得,在地上膝行,爬到了梁睿的面前道:“皇上,御林军左统领丁喆带领手下的兵马反水,开了正门,放反贼闯进宫里来了。” 梁睿闻言,眼前发黑,摇摇欲坠的身子重重地撞在身后的御案上,将上面的几支毛笔都碰落在地。还有许多折子也呼呼啦啦的掉在地上,落的到处都是,可是此时也顾不得了。 梁睿嘶声道:“那御林军现在还有多少兵马在抗击反贼?” 那小太监颤声道:“不足三万……” “那兵部呐,兵部的人马呐?” “兵部侍郎冯大人和安国公府的大少爷带领着兵马已赶来,但被赵家隔在午门外,一时还攻不过来。” 梁睿闻言面若死灰,事出突然,根本不及防备。御林军一半又临阵反水,简直是雪上加霜。兵部的人马大多屯积在城外的京畿营,留在京城内的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即便赶到又能拖延到及时。城门被封锁,消息传不出去,想要就近的军队赶来勤王救驾都不行。 梁睿真是越想越胆寒,腿也软的几乎站不住,只能紧紧靠着身后的桌子。 明前焦急的爬了起来:“皇上,您还是先避一避吧。” 梁睿呵呵苦笑:“如今到哪里去避一避,宫里现在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不如皇上您先出宫去暂避风头,等……” 明泉的话还没有说完,安国鸿已打断了他:“不行,皇上是九五至尊,是北燕的中流砥柱。如果皇上现在离开了皇宫,那剩下的御林军就更没有了斗志。” 安芸熙伸出的身停顿在了半空,她本是想要拦住祖父,可是安国鸿毕竟为北燕戎马征战了几十年,忠心耿耿。 安芸熙对于梁睿却是没有半分好感,玩弄权术的帝王,居心叵测。他现在是陷入了危局,可只要缓过来,终究还是要对付国公府的。 可安国鸿是耿直的人,梁睿也是他为之效力多年的君王,他一时半会是转不过弯来的,安芸熙暗中叹息了一声收回了手。 “皇上,请赐微臣武器,微臣誓死保护皇上。” 一柄大刀很快就交到了安国鸿的手中,大刀在手,当年那所向披靡的杀神似乎又回到了眼前。 安芸熙对于皇帝的安危实在是不想管,可是看安国鸿的模样,让他弃皇帝而去,也是不可能的。她只得开口道:“祖父,赵家的兵马冲了进来,最大的目标肯定是皇上,如果继续留在勤政殿,是坐以待毙。不如换个地方,避其锋芒,等待援兵。北燕的忠臣良将众多,眼前只是事出突然措手不及而已,等他们想出办法,必然能扭转乾坤。只是在那之前,我们要想个办法,好好保全皇上才是上策。” “可是宫里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可以躲避。” “冷宫,赵家的人是绝想不到哪里的,我们只要拖延一段时间,必定可以等到援兵。” 梁睿眼睛一亮,大喜道:“不错,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可是皇上,如果你带着众多的侍卫,目标太大,终究会引起注意,如果有宫人看见,回报给赵家,也是功亏一篑,请皇上换些平常的衣服,减少侍卫的人数,只带些武功高强的人跟随。” 事关性命,梁睿倒是没有犹豫,换了一身很普通的衣服,尽管削减了人数,但带着的侍卫也不下十余人。 安芸熙心中抓狂,若只有安国鸿和巧莲,她自信还可以在这深宫之中隐藏一段时间,可是带着梁睿,简直是和危险同行。但安芸熙终究不能至安国鸿与不顾,只得跟着他们赶到了冷宫。 冷宫荒凉破败,宫殿低矮陈旧,门窗大多都破损了,却没有修缮,冷风飕飕地钻了进来。 冷宫的太监和侍女本来就少,此时早已跑的干净,只留下那些被关在此处失宠的妃嫔。她们个个状若疯癫,披头散发的,在院中嬉笑,看见有人进来,都转首来看。 她们虽然疯癫,但对皇上还是念念不忘,看见梁睿竟然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惊喜的叫道:“皇上,您来看臣妾了,我就知道您不会忘了臣妾的……”说着,有几个妃嫔竟然扑了过来。 梁睿在他的侍卫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那些侍卫上前,拔出佩刀就毫不留情的砍去。惨叫声,钢刀砍中人体后,骨碎肉裂的声音,惊惶的怒骂声响起,那些侍卫怕声音传出去,下手更快。 安国鸿忍不住就要上前,这次安芸熙及时的拉住了他,低声道:“祖父,您该看清您所效忠保护的人,他的真面目。” 安国鸿沉声道:“芸熙,不可妄言……”他的声音虽然隐含责备,但终究没有上前。 冷宫中的妃嫔片刻就被残杀殆尽,那些侍卫手脚麻利的将她们的尸体迅速地扔进一间房中,关上了门。 冷宫中的条件太差,和皇帝平日呆的金碧辉煌的宫殿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梁睿很是嫌弃的捂着口鼻,用手在面前扇着风,驱散那些难闻的气味。 安芸熙冷笑不语,那些他当初宠爱过的妃嫔不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了此残生的吗,可心中再愤恨,也不能至眼前的危局与不顾。 “皇上,现在赵家的兵马一定在前面搜查您的下落,应该还没有到后宫来。请派出两个侍卫去附近的宫殿拿一些食物和水过来,有备无患。” 梁睿看了看了四周皱眉道:“朕要在这里呆多久,还要准备食物和水。” “赵家出其不意,占尽先机,而御林军又临阵反戈,现在的局面如此险峻,怕是城门也被赵家控制了。要挽回局面,恐怕所费时日不少,当然要准备充足,有备而无患,若是等赵家控制了皇宫,再出去寻找食物就很难了。” 梁睿沉吟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明泉吩咐了两个侍卫出去寻找食物和水,带回了冷宫。 外面的厮杀声更加的惨烈,撕心裂肺,频临死亡的惨叫声和厮杀声远远地传来,却似近在耳畔一般,让人心惊…… 第75章 .74.73.72.1 天香楼此时已闭门谢客了,昔日热闹非凡的大厅如今空空荡荡,只有梁隆意一人在焦急的走来走去。 良久,东方才带了人进来,却是安瑞良,他快步走了过来,要给梁隆意见礼。 梁隆意怒道:“现在什么时候,还行什么礼,快说梁易凯现在在干什么?” 安瑞良也不敢再磨蹭,忙道“赵家在起事前,就派人去通知了四皇子,要他出面,一举夺下皇位登基。四皇子要进宫的时候,姬雲忽然去了,他带领的人见面二话不说就杀了赵家派去的人。” 梁隆意冷笑:“姬雲,果然是我小瞧了你,后来呐,梁易凯对皇位可是梦寐以求,如今有了这样的良机,怎会白白错过。” “四皇子本极震怒,可是被姬雲三言两语就安抚住了,后来他们又暗中商议了有半个时辰。四皇子便没有出门,还说是前夜喝醉吐血病倒了,把全城一半的大夫都抓去了,闹的沸沸扬扬的。” “这个姬雲竟然能够按住梁易凯,真是厉害,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在这里……”门外忽然传来姬雲清越的声音,还有南宫惊怒的声音。 梁隆意握紧了双手,又缓缓松开:“南宫,放他进来吧。” 如此兵荒马乱之机,姬雲还是那样超然世外,纤尘不染,衣袂飘逸,恍若谪仙一般。 梁隆意看着他缓缓而来,一边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 东方和安瑞良应声退了出去,姬雲看了他们一眼,微微笑道:“小太爷身边真是卧虎藏龙啊,连安家的公子都肯效劳。” “不过是两姓家奴,哪里比得上朝廷新贵的状元公,您的身边可都是大内高手呐。” “义母偏爱,赏赐了些下人而已,让你见笑了。”两人相视都是微微一笑,暗中的刀光剑影只有两人自己心知肚明。 “如今芸熙深陷皇宫,我想状元公前来也必定是为了她,就不必虚与委蛇了,你有什么良策。” “我们的时间不多,那我就直说了,赵家的打算本来是逼宫之后,扶四皇子登基。” 梁隆意冷笑:“他们以为是到大街上买白菜啊,这么容易,皇上和太子还在呐,就算是赵家杀了他们,那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你忘了太子刚犯的案子,他们大可以说太子发狂,杀了皇帝。而皇后拿剑要杀贤贵妃,动武的时候在场的人也很多,赵家的人大可以把罪名按在他们的身上,而赵家只是勤王救驾而已。皇帝不幸被发疯的太子害死了,那四皇子就顺理成章的登基,到那时便回天无力了,你梁隆意想要火中取栗,也是妄想。” 梁隆意放在膝盖上的手因极度的用力而发白,手背青筋暴起,而他的声音却很平静:“你以为赵家有如此聪明的人。” “赵家家主赵乾,也就是贤贵妃的兄长,此人极善谋略,他的为人和本事你想必是很清楚的,否则你也不会在此稳坐钓鱼台,想要坐收渔翁之利……” 梁隆意的眼神变得犀利如刀,身上杀意弥漫,偌大的大厅里忽然寒冷若冰窖一般。 姬雲在他凛冽的目光中竟然还是泰然自若:“你虽然派人去保护安芸熙,可是要知道,刀剑无眼。凭芸熙的聪明可以在宫中隐匿几日,但现在皇宫落入了赵家的手中,他们被找到是迟早的事,机会有很多,但安芸熙只有一个。” “我若自信可以保护她的安全呐。” “若是安芸熙只身一人,我相信你们两个联手,在宫中想要躲过此次劫难,也不是难事。可是你不要忘了,安国鸿也在宫中,他是想要接安芸熙出宫的,谁知连他自己也陷入了险境,以安芸熙的性子,是不会至自己的祖父与不顾的。 而安国鸿效忠北燕多年,对皇帝忠心耿耿,也绝不可能弃皇帝而去,所以他们现在是和皇帝在一起。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他们现在就在悬崖的边上。梁隆意,你的时间不多了,我能压住梁易凯一时,但压不住一世,等他想明白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就等着给安芸熙收尸吧。” 姬雲说完,起身就走,南宫却如鬼魅般挡在他的面前。姬雲微微笑道:“梁隆意,我只带了十二人,你暗中的人马有十六个,倒是有取胜的把握,你要不要试一试。” 梁隆意沉思良久,终是挥了挥手,让南宫放行,等姬雲走出了天香楼,端木磊和康裕才从大厅旁边看歌舞的雅间里走了出来。 端木磊当先急道:“你可不要被姬雲几句话说的就改变了主意,现在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了。凭赵乾的本事,肯定可以拿下皇帝和太子,只等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再一举出击,打着为皇帝和太子报仇的旗号就可以得偿所愿,你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犯傻。” 康裕也难得的附和了他的话:“是啊,你不要为了一个女人就忘了多年的绸缪,只要再撑上十天半月就好了。” 梁隆意抱住自己的头,声音闷闷的传来:“你们不要说了,让我静静。” 三天过去了,冷宫里的房间门窗都破破烂烂的,寒风灌进室内,寒冷刺骨。 巧莲找到一双还算干净的被褥给安芸熙裹着,尽管如此,她也冻得瑟瑟发抖,根本就睡不着。她就裹着被子跑到外间的软榻上,靠着安国鸿坐下。 安国鸿不放心她们几个女孩子,就没有和梁睿他们在一起,而是守在安芸熙她们房间的外室。他的头发有些蓬乱,显得白发更多,他的大刀就放在身侧,刀刃上的寒光映照在他皱纹横生的脸上,他的脸色沉重而悲凉。 冷宫的条件太差,若是别的妃嫔的宫殿,有小厨房,还会储存一些粮食。可是冷宫中却是什么吃的都没有,也没有水,他们的食物和水都已消耗殆尽,却也不敢随便出去,怕被赵家的官兵发现。这是第四天,他们一天都没有分到水和食物,皇帝好像已经忘了他们,或者已当他们死了。 因为饥渴,因为寒风,安国鸿的嘴唇已经干裂,一道道深深的裂缝,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还翘起了一层僵硬的白皮。 安芸熙含泪拿出一个点心,塞进他的手中,安国鸿的惊异的看着:“芸熙,哪来的食物。” “来的路上,我让春花和秋月顺路拿的,怕被皇上发现,所以拿的不是很多,爷爷快吃吧。” 安国鸿脸色更加沉重,聪慧如安芸熙早就料到梁睿是靠不住的,竟是早就做了准备。 安国鸿哽咽着又要塞回到她的手中:“你吃吧,爷爷不饿。” 安芸熙却不肯接,只低声笑道:“爷爷,你吃了,才有力气保护我们啊。” 安国鸿就把点心掰开,两人一人一半,安芸熙只得接住,两人慢慢地吃了。没有水,香甜的点心也是食难下咽,半天两人才生生的咽了下去。 “那春花和秋月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要跟着你。” “她们是梁隆意的人。” 安国鸿的目光闪了闪:“他在宫里安置有人……” 安芸熙忙辩解道:“爷爷,梁隆意也是未雨绸缪,皇上他早晚会对你们这些老功臣动手的,国公府,梁王府,都难逃毒手。” 安国鸿的嘴唇艰难的蠕动着,似乎是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如何说,便合上了嘴。 “爷爷,您是老臣,应该知道太子早年受伤后,就无缘帝位。可皇上却没有让他移出东宫,更没有培养新的储君。他怕别人夺走他的权力地位,连自己的儿子都要防备,对皇后没有丝毫的夫妻之情,对自己的妃嫔也是刻薄狠毒。 您想他会对你们这些老臣手下留情吗?早晚有一天会对国公府梁王府,还有那些功高震主的老臣们动手的。梁王早年就隐退,不再过问朝政,梁隆意在宫中培植人手,是他们都看明白了,爷爷您就不要再糊涂了,一味的愚忠。” 安国鸿长长的叹息,他不想承认,可事实却如此残酷的摆在他的面前,虽然天气寒冷,但那间堆满尸体的屋子还是传出了异味。 当年太子受伤,他们这些老臣自然是知道内情的,但皇上明明知道是贤贵妃谋算太子,却没有责罚,还宠爱有加。恐怕他的心中不仅没有责怪赵岚,反而在赞赏她,这样空有虚名的太子,正和他意,既可以占着储君的位置,安了民心,让那些大臣无话可说,也没有人可以与他争夺皇权,这样的帝王真的值得他效忠吗? “爷爷,您要早做打算,赵家的人马早晚都会找过来。到时候,请爷爷跟芸熙一起走,梁隆意的人会给我们安排一个隐秘安全的容身之处。” 安国鸿也知道瞒不了多久,即便偌大的皇宫寻找几个人会费些时间,但终究会找来的,而且已经是迫在眉睫了,若不然安芸熙不会和他说这些话。 第76章 .75.74.73.72.1 “芸熙,那你还是和她们赶快走吧。” 安芸熙摇了摇头:“现在不行,外面有人在监视着,如果我们离开,皇上会怀疑我们是要投靠赵家,担心我们泄露他的行踪,会杀人灭口的。” 安国鸿浑浊的双眼攸的犀利起来,看向窗外,暗中的确有人在监视着这间屋子。他们祖孙那么为其绸缪,结果梁睿还是不放心他们,而派人在暗中监视。安国鸿不禁长长的叹息,苍老的手滑了下去,抓住了近在咫尺的大刀,紧紧地握住…… 安芸熙担心的事很快就发生了,第二天一早,他们还在睡梦中,外面就传来惊天动地的撞门声。显然赵家在搜查了整个皇宫无果后,还是想起了这个被人遗忘的冷宫。 那十几个高手分别守住了大门,和梁睿所在的房间,严阵以待。 外面的撞门声越来越大,还有许多士兵叫喊的声音,震耳欲聋,本来就破败的冷宫大门,不敢重负的发出最后的呻、吟。轰然倒地。安国鸿拿起大刀就要冲出去,安芸熙慌忙拉住了他:“爷爷,您不要去……” 安国鸿回头和蔼的看着她:“芸熙,爷爷知道你讲的很有道理,可是现在我若不出去,事后他必定会对我们国公府痛下杀手的。爷爷死不足惜,但不能看着国公府毁于一旦,不能让你们置身于危险之中。好孩子,快随她们走吧,好好躲起来。”他说完,就拿着刀冲了出去,雪白的刀刃倒映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满是皱纹的脸,还有他微微佝偻的身子。大刀扬起,便砍断了一个冲进来的官兵的头颅,鲜血在空中飘洒…… 安芸熙咬住唇,无声的哭泣,眼泪模糊着她的视线,只依稀的看见刀光剑影中,那苍老的背影,那飞扬在空中的鲜血,扬起又落下…… 春花和秋月要护着她冲出去,安芸熙摇了摇头,用力擦去脸上横流的泪水:“不,我们现在出去太危险了,你们随我来。” 安芸熙带她们来到了后院,堆放那些废弃妃嫔尸体的屋子前,只打开门,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微微腐烂的味道就窜了出来,中人欲呕。 可是她们也顾不得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巧莲吓得已经呆了,安芸熙抬手将她的头发全部打开,弄的乱七八糟的,就好似那些疯癫的妃嫔一样。 春花和秋月见了,也依样画葫芦,不仅把头发弄乱,还把衣服也撕的破破烂烂。巧莲和安芸熙两人胆子小,那春花和秋月却似见惯这些血腥场面似的,面不改色的找到了几件染血的衣衫,给她们套上,爬伏在尸体的中间,倒也看不出丝毫的破绽。 厮杀声渐渐远去,是那些护卫带着皇帝冲出了冷宫,赵家的兵马追了上去,剩下的人在各个房间中寻找漏网之鱼。 安芸熙她们所在的屋子也被打开了,刺鼻的气味熏的那些官兵们连退了好几步。 有人嘟哝道:“这里都是死人,不用查了,我们快走吧,熏死人了。” 有人反驳道:“如果有漏网之鱼,让上面知道了,你还想活命吗,快找……” 那些人骂骂咧咧的捏着鼻子走了进来,拿刀在尸体上戳着,利刃入肉的声音近在咫尺,巧莲的额头上汗如雨下,安芸熙紧紧握住她的手,才阻止住她的身子发抖。 好在安芸熙她们趴伏的地方在尸体的中央,那些官兵在外围戳了一个遍,不想踏着尸体再往里走,就撤退了。 等外面再没有声音了,安芸熙几人才跑了出来,站在院中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口气。 院中满是尸体,梁睿带的人武功高强,那些官兵根本不是对手,死伤很多。残肢断臂比比皆是,地面上也满是血迹,还在缓缓地流淌。经过这么多事,巧莲似乎也坚强了许多,虽然脸色还是有些发白,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春花和秋月对宫中的地形很熟悉,带着她们绕着小路穿行,路上也遇到一小波官兵。安芸熙没想到春花和秋月看起来秀秀气气的,但武功竟然很高,杀人也很是利落,没有丝毫的手软。手起刀落,那些官兵就被割断了咽喉,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倒地身亡。 巧莲也在冷宫的地面捡了一把带血的刀拿着,虽然害怕的要命,但是安芸熙就在她的身后,她不敢有丝毫的退缩。有一个官兵冲到了安芸熙她们面前,巧莲拿刀就劈了过去,和那个官兵战到了一起。 巧莲在终南山学过一段时间的武艺,但她终究是女子,力气不足,渐渐落了下风,被那名官兵一脚踢到在地,不动了。 安芸熙吓得肝胆欲裂,就想要上前,巧莲却在那官兵靠近的时候,忽然鲤鱼打挺的窜了起来,大刀刺进了那人的腹中。鲜血喷溅了出来,温热的血溅在巧莲的手上,她好似被烫伤了一般,慌忙松开了手。连退了好几步,险些摔倒,安芸熙从后面扶住她,轻声安慰道:“巧莲别怕,他已经死了,别怕……” 杀死了一个人,巧莲的胆子似乎更大了,虽然腿脚还在发软,却弯腰又捡起一把刀,大口的喘息着道:“没事,我没事……我可以保护小姐,我……”她虽然嘴上倔犟,可是额头上却是汗出如浆。 路上再遇到官兵,她们就分工明确了,春花和秋月负责主力厮杀。巧莲负责断后,对付那些零散的漏网之鱼,一行人终于安全的到达了目的地。 “钟粹宫”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妃子的宫殿,只是此时也是一片狼藉,宫殿里被洗劫一空,院子还倒卧着许多宫女和太监的尸体。 春花和秋月带着她们刚刚走进去,大门后就闪出了一个小太监,看见她们很是庆幸的道:“你们终于来了,可把娘娘担心死了,快进来。” 破败的宫殿寝室里竟然有一件密室,虽然狭窄,但布置的很是温馨整洁。钟粹宫的主人淑妃叶心萍就在密室里,她不足二十岁,娴雅端庄,身着橘红色的宫装,很是雍容华贵。 而安芸熙此时的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肮脏,显得狼狈不堪。叶心萍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随即消散,快的让人捕捉不到,但细心的安芸熙还是发现了。她知道春花两人既然带她来这里,那这个淑妃显然也是梁隆意的人,但淑妃的身份毕竟尊贵,她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敢怠慢,中规中矩的俯身行礼。 叶心萍起身避开,微微笑道:“六小姐,快别多礼。” 春花和秋月对于叶心萍的态度,似乎有些不满,却没有言语,只是上前伺候安芸熙梳洗了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随后端上了茶水吃食。 安芸熙连喝了几杯水才止住,她虽然很饿,但自小学习的礼仪却是浸在骨子里的,动作依然优雅而高贵。 用膳完毕,安芸熙就有些困了,她们今天很早就被惊醒,而且一路上逃亡,精神高度紧张。加上这几天她们提心吊胆的,又冷又饿,也没有好好休息,如今安全了,精神涣散,顿时就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秋月见状铺好了床,让她休息,安芸熙见就只有一张床,显然是淑妃起居用的。便拒绝道:“不用了,那是娘娘的床榻,我怎能攒越,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就好了。” “那怎么行,若是小太爷知道了,还不扒了我们的皮。”说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看叶心萍,后者置若罔闻。 房间里虽然只有一张床,但被褥很多,秋月两人就在地板上铺好了地铺。安芸熙舒服的躺在地铺上打了个滚,笑嘻嘻的叫道:“巧莲,快来。” 巧莲反而后退了一步:“我……我怎能和主子同榻而眠,不……” 安芸熙折起身一把将她拉了过来:“现在兵荒马乱的,还拘礼那些劳什子干什么,快来,被窝里可暖和了。”说着,硬把巧莲按在了地铺上,用被子将她盖住。 这几天几人真是又冷又饿,又渴又紧张,现在能睡在温暖的被窝里,幸福的无以言表。 秋月还细心的把灯盏移开,免得照了她们的眼,安芸熙见状笑道:“春花,秋月,你们也去歇着吧,这几日真是辛苦你们了。” 春花两人齐声道:“不辛苦,我们得了小太爷的命令,照顾小姐是应该的,您快休息吧,有事我们叫您。” 安芸熙再也坚持不住,沉入了香甜的梦乡。 而梁隆意在七王府里却是坐卧不宁,七王梁光旭陪坐在侧:“你还是消停一会吧,也许安家六小姐已经被接到淑妃那里,已经安全了,你在这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乱转,转的我头晕。” “可是宫里一直没有消息传出来。” 梁光旭今年十七,因为做了闲散王爷,没人管束,就胡吃海喝。身材不高,还胖乎乎的,但笑眯眯的样子倒很是可爱。 “现在赵家把持了皇宫,要传递消息,那能那么容易。”梁光旭说着,拿了茶杯放在他手边。 梁隆意不自觉的拿起转了几圈,就烦躁的松手,任它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梁光旭瞪眼:“那可是官窑的,就给你这么脆了。” 梁隆意不耐烦的挥手道:“回头我赔你几个,别烦……”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东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第77章 .1 梁隆意不耐烦的挥手道:“回头我赔你几个,别烦……”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东方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东方的性子很有些慢吞吞的,今日却焦急成这样,连梁光旭都不禁紧张的站起了身。 梁隆意更早已扑了过去:“怎么样,宫里可传出什么消息没有?” “宫里没有消息,但宫外有,赵乾让人抬着安国公,逼安瑞靖退兵。” “安芸熙呐?” “没有见到六小姐。” “那安国公怎么说?” “安国公重伤昏迷,不省人事,安瑞靖只得退兵了。” 梁隆意转身就走,一边道:“去传令,马上进攻守卫薄弱的南门,调京畿营进京护驾。” 梁光旭慌忙拉住他:“堂兄,你可不要糊涂,现在出兵,可是功亏一篑,等赵家得手后,我们再出兵不迟。既然安国公已经重伤,可见皇上的藏身之处已经被发现了,他撑不了多长时间,你再等等。” 梁隆意甩开他的手道:“我一刻也等不了,如果安芸熙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你们。” 夕阳西下,暮□□临,天边残留着夕阳最后一片余辉,血红的颜色,和如今的皇宫很相似。 赵乾在京城中经营多年,此次虽然是被逼起事,但也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本想快刀斩乱麻,只要丁喆反水,攻进皇宫后,斩杀了皇帝,再嫁祸给太子,让自己的外甥梁易凯登基,即便是城外的兵马赶来,也已经于事无补,一切已成定局。 那时不但赵家无罪,还会满门富贵,权倾天下,而贤贵妃也不会因为太子一案而牵连,还会被奉为太后,可是现实的一切打碎了他的计划。 先是梁易凯没有露面,那他说的因为太子发疯要刺杀皇帝,而赵家只是帮四皇子勤王救驾的一番说辞就站不住脚。皇帝也找不到,现在找到了也抓不着,赵乾的心已沉入谷底,他知道自己已必败无疑了。 面前是一处假山群,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假山,却不知为什么总在原地打转,怎么都走不进去。他们明明看到梁睿带领着几个人走了进去,却无法进去抓捕,只能在外围眼睁睁的看着。 他看着面前的假山无能为力的时候,别人也在看着他。梁隆意就在远处的高楼上眺望着,他比赵乾要看的清楚,假山群里被人布了很厉害的阵法,他还看见了姬雲和高淦,还有梁睿欢喜的脸。 姬雲虽然看不到他,却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存在,也远远的向这边看来。夜风吹拂着他的衣衫,猎猎飞舞,好似要乘风而去,他们就这样隔空遥望着。 梁光旭嗤笑道:“我父皇还真是命大,现在怎么办,赵乾都攻打不进去,我们恐怕也没法子,没想到这个文质彬彬的姬雲这么厉害。” 梁隆意沉默不语,一直到东方赶来,他才开口:“找到六小姐了吗?” “她在钟粹宫,小太爷不必担心。”东方也看见前面僵持的两股人马,他也没有再言语。 良久,梁隆意才冷冷道:“动手吧,把赵乾拿下。” “可是……这样大好的机会就白白放过了。” “你也看到了,我们短时间内恐怕也破解不了这个阵法,若是拖延久了,难免引起怀疑,到时候就难以自圆其说,看来是天意如此,还是以后再找机会吧。” 梁光旭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走下了高楼,带领兵马冲杀到了假山前,高喊道:“父皇,儿臣救驾来迟,父皇,您还好吗?” 有梁隆意的安排,还有京畿营的大批兵马,赵家的人马很快被歼灭。 梁光旭跪在假山群前,俯首叩拜:“父皇,儿臣救驾来迟,请父皇赎罪。” 梁睿走了出来,但并没有走出假山群,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含笑道:“老七辛苦了,你救驾有功,父皇怎会怪你,快平身吧。” 梁光旭站起身,依旧恭恭敬敬的俯身道:“父皇,儿臣已派人去请文武百官前来迎接圣驾,请父皇更衣。”说着,他挥了挥手,一个太监就用托盘捧着一件龙袍送了过来,放在假山群的外面,就躬身退下。 见梁光旭的态度如此恭敬,做事也稳妥,既然传了文武百官前来,那他就不会有什么不利的动作。 梁睿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些:“老七考虑的很周到,父皇身上这件衣服的确脏了。好,你们在此等着,朕去更衣,若是百官到了,让他们先在此等候。” 直到百官到齐跪迎,山呼万岁,梁睿才现身,他的身边跟着姬雲和高淦。 安芸熙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天亮,香甜无比,醒来后,她还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不想动。 身边的巧莲也还在酣睡,温热的呼吸喷吐在她的耳边,她的身子也很温暖,好像火炉似的,安芸熙更加靠近她的身子,还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 她又眯了一会才醒,这次她是彻底醒了,推了推身边的巧莲,含含糊糊的道:“巧莲,醒醒……母亲一会又该来怪我睡懒觉了,巧莲……” 见巧莲没动,安芸熙不由懒洋洋的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梁隆意睡眼惺忪的脸。他好似刚刚被推醒,也迷迷糊糊的,目光呆滞的看着她。 安芸熙吓得尖叫,慌忙抽回自己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被子,护住自己的身子,结结巴巴的道:“你怎么在这里,你怎么敢……睡到我的榻上,你……”安芸熙气得眼泪都下来了。 梁隆意好似很疲倦,连声音都有气无力的:“我来看你,可是你睡的香甜,怎么也叫不醒,我就趴在一边睡着了。也许是冷了,就钻进被窝里去了,我发誓,我真不是故意的,真的,我对天发誓。”他满脸倦容,眼睛里都是血丝,显然是几天几夜都没有好好休息了。 安芸熙的印象中,梁隆意永远都是生机勃勃的,似乎精神饱满的随时都可以和人打一架,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的倦态。所以真的可能是他等着等着就疲倦的睡着了,天气寒冷,他睡在地板上,真的很凉,就不自觉的钻进了被窝也是有可能的。心中虽然想明白了,但嘴上却不肯轻易饶恕:“我不管你是故意还是无意的,但只要你敢说出去,我杀了你。” 梁隆意懒洋洋的笑道:“放心,这么丢脸的事,我才不会说出去呐,再说,你能杀死我吗?” 安芸熙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外面现在什么情况,你见到我爷爷了吗?” “现在外面太平了,你爷爷受了伤,已经被你哥哥接回去了。”梁隆意说着,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又躺了回去,还想接着睡。 安芸熙一脚踹去:“死无赖,你……你还不快起来。” “那让你看看真正的无赖是什么模样。”梁隆意说着,翻过身一把抱住了安芸熙,将她按在了地铺上,俯身而上,压制住了她。 安芸熙伸手撑住他的肩膀,恼羞成怒的呵斥:“梁隆意,你胆大包天,快……快起来……” 梁隆意却只是轻轻地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就直起了身子。他用手臂支撑住身子,俯身看着她,嘴唇轻柔的亲吻着她的面颊。一边喃喃道:“芸熙,你陷入深宫,外面又收不到消息,你可知道我有多担心。” 安芸熙拼命推拒的手,力道一松,却是缓缓抓紧了他的衣服。她刚刚入宫,他就安排了那么多人来保护她的安危,在皇宫大内安插眼线,一定是费尽了心机。可是梁隆意却只是为了保护她,便轻易的暴漏了自己好不容易培养的心腹,连淑妃这样高位的眼线都舍得动用,她却因为这些劳什子的礼教而拘他与千里之外。 那样凶险的乱军之中,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若是自己死了,那这些礼教淑仪还有什么用。她的手慢慢的松开,缓缓地滑动,搂住了他的脖子。 似乎是幸福来的太突然,本来小心翼翼,试探着慢慢接近她的梁隆意,怔愣住了,只是呆呆的,满脸惊喜的看着安芸熙发呆,呵呵的傻笑。 安芸熙羞的耳朵都红了,便要松手,梁隆意却伸出一只手,背到脑后,按住了她的手。他的眼睛亮的吓人,嘴唇也滚烫的灼人,按在她手上的大手更是灼热的如被火烫着了一般。 梁隆意先前的亲吻还有些生涩,如今却是无师自通一般娴熟,含住她的唇瓣允吸□□,激烈而狂热。强硬地撬开了安芸熙的唇舌,柔软的唇舌纠缠着她香甜的丁香小舌,不知餍足的缠绵。最后还不知足的亲吻过她的香颈,去吻她精致的锁骨…… 第82章 .1 姬雲此时只穿着单薄的长衫,染血的衣摆随风轻轻摇摆,他的脸上也沾染了血迹,却依然难掩那无双的风华。此时他已陷入重围,必死无疑,可是他依旧还是淡然如风。 他的面前是一把把染血的钢刀,折射着寒冽的光芒,可姬雲没有退缩,一步步迎着刀刃走了过去。众人被他的气势所震摄,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姬雲隐在广袖中的双手忽然展开,一枚枚黑色的铁球滑落到他的手中,他用力掷出。那些铁球落在人群中,便爆炸开来,惨叫声此起彼伏,残肢断臂和着鲜血在空中飞扬。 地面上的落叶和尘土也被恶浪掀起,在空中飞舞,遮挡住了人们的视线。等一切尘埃落定,哪里还有姬雲和杜莘的身影,丁喆怒极,狠狠地一把砍断了身边的一棵碗口粗的树,大喝道:“快追,姬雲受了伤,跑不了多远,快……” 不但姬雲受了伤,杜莘的伤势更重,两人虽然依靠霹雳弹造成的尘雾逃脱了出来,但他们身上有伤,根本就逃不远。可是不到最后一刻,姬雲是不会束手就擒的,让他死在这些竖子手里,他不甘心。 两人互相搀扶着艰难地走在山道上,地面上的落叶被踩踏着,发出瑟瑟的声音,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了。 杜莘推开他:“大人,你先走,我引开他们。”说完,不等姬雲答应,就跑走了,在树林中故意露出身形,然后向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远处传来了厮杀声,还有人漫山遍野搜索的声音,姬雲仰面躺在一个落满树叶的泥坑里,他的身上也盖了许多树叶,而他一动不动,即使走近了也发现不了。有几个人搜索到了附近,却一脚陷进了泥坑里,他骂骂咧咧的拔出脚,就再不肯上前搜索了,几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姬雲伤势沉重,又失血过多,加上衣衫单薄,他随时都会昏迷过去。可是如此情况下,如果他昏迷过去,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他咬紧嘴唇,剧痛让他涣散的神智清醒了一些。 此时天空却下起了雪,雪下的虽然不大,却很密集,没有多长时间就染白了山间树林,掩住了地面上斑驳的血迹,掩盖住了满山的尸体和残肢。 温度也越来越低,姬雲起先还觉得刺骨的寒冷,最后身子冻的几乎僵硬麻木,没有丝毫的感觉了,他的眼皮也越来越沉,他几乎已忍不住要从此沉睡过去。 姬雲难过的几次都想放弃,可是安芸熙淡雅美丽的脸在他面前闪过,他又拼命的挣扎着睁开了眼睛,拼尽全力坐了起来,艰难地起身走出了泥坑。即使他姬雲要死,也不能死在这泥坑里,他踏着枯叶,踏着白雪缓缓地向前走着,根本不辨方向。 此时他已无所畏惧,这世上没有挂心他的人,而他挂心的人,也许在盼望着他死去,他嘲讽似的掀了掀唇角。他的身子越来越重,几乎已提不起脚来,可是他还是机械地向前走着。他的头昏昏沉沉的,所以他没有听到远处发出了地动山摇的声音,那是大队人马踩踏而出的。 他晃晃悠悠的只管向前走,即使现在就被抓住,被杀死,他也不在乎了。可是路上竟然没有一个人,而他也坚持不住了,身子摇摇欲坠,眼前的景象都在不住的变幻晃动,树木似乎都移位了。他重重地倒在地上,仰望着天空,天空灰蒙蒙的,还在飘洒着雪花,落在他的脸上,凉丝丝的。 姬雲想要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可是他已无力举起自己的手,他的眼前越来越黑,连洁白的雪花都要变黑。他最后听到一声平淡的呼唤:“姬大人,夫人,他……他在这里。” 看到他这样狼狈不堪,浑身是血的人还能这么平静,必定不是凡俗之辈吧。 然后他在城门口扶住的,那位险些摔下马车的夫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而她的脸上还是蒙着面纱,但露在外面的眼睛中却满是担忧的神色…… 姬雲不知昏迷了多长时间,因为剧痛而清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的看见那个蒙面的夫人解开了他的衣衫,给他包扎伤口。虽然她的动作轻柔,但姬雲也疼的冷汗直冒,她在用水和手帕在清理伤口上的灰尘和碎叶,姬雲疼的忍不住乱抓,无意中抓落了她脸上的面纱。 顿时,两人都愣住了,那女子虽然已年近四旬,但容颜倾城,可想年轻的时候又该是何等的艳压群芳。即使是天姿国色的姚天蓉和她相比,也逊色了不少。 看见这样美丽绝伦的女子,姬雲却是大惊失色,哇的喷出一口血,便彻底的昏死了过去…… 京城外的村庄也很是富庶,大半都种了蔬菜瓜果,担到京城中叫卖,所以生活还算殷实。每家每户都盖着青砖绿瓦的房子,当然其中也有许多低矮的草房。可是庄子虽大,却很是安静,没有鸡鸭和猪狗的叫声,甚至连一个嬉闹的孩童都看不见。 村子里一个比较大的院子外,站着两个农夫模样的人,似乎在讨论着开春怎么种庄稼,但他们的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四周,即便是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们的眼睛。 宽敞的堂屋里坐着脸色发黑的梁隆意:“你们真有本事,这么多人竟然连一个文弱书生都杀不死。” 西门跪在地上,低垂着头:“是属下无能,请小太爷责罚。” 站在一边的丁喆忍不住道:“其实我们已经快要得手了,姬雲已受了重伤,他身边只剩下一个侍卫,可是不知从那里来了几百名官兵,坏了我们的好事。” 梁隆意挥手示意西门出去,西门谨慎的看了丁喆一眼,才转身出去。 丁喆沉声道:“小太爷,虽然计划没有成功,但我已经尽力了。” 梁隆意冷冷道:“可是你伤了国公府的六小姐。” “当时城门快关上了,我一时心急,所以才不得不出此下策。而且姬雲聪明绝顶,我怕他会怀疑,不肯追出来,所以才伤了安芸熙。” 梁隆意呵呵的冷笑:“你以为我是傻子,可以任由你糊弄,你明知道千风是我的人,他要想关闭城门,那连一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你明知道他会给你留门,还动手伤了安芸熙,丁喆,你有种,你不要忘了你的老婆孩子还在我的手上。” 丁喆的脸终于变色:“梁隆意,你答应过我,绝不会伤害良嫔的。” “放心,我不会去伤害一个孕妇,但你就不一定了。”梁隆意说着起身走到了院中,丁喆只得跟着。 “上次,在惠阳楼我们没有打过瘾,今天再打一次,丁喆,只要你打赢了我,我可以放了你和良嫔。” 交手没有几招,丁喆脸上的桀骜之色就渐渐褪去,上次他和梁隆意在惠阳楼里基本打成平手。他以为自己身为御林军的统领,武功高强,梁隆意能够和他打成平手,已经很难得了。可是没想到梁隆意根本就没有尽全力,宁愿被他打伤脸,都没有露出自己真实的实力。 现在两人再动手,丁喆简直是毫无还手之力,一路被他碾压着痛打。因为绸缪很久了计划没有成功,因为丁喆伤了安芸熙,梁隆意心中有气,下手毫不留情。 丁喆很快就被打得伤痕累累,脸上也青一块,紫一块的,最后倒在地上喘气,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梁隆意轻轻揉着自己的手腕,居高临下的冷冷看着他没有说话。 半响,丁喆才爬了起来:“小太爷,你……你答应过不会伤害良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至于我,你要杀要剐,请便……” 梁隆意在他面前蹲下,缓缓道:“良嫔有孕二个多月了,如果你死了,你让她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如何存活于世。” “我给她准备了一些银子,她……她可以回老家去。” 梁隆意失笑:“呵呵……良嫔是皇帝的女人,她背叛皇家,给皇帝带绿帽子,你丁喆在宫倾之时,卖主求荣,你以为皇上会轻易饶了你们吗。乱臣贼子的女人和孩子,仅凭一些银子就可以活吗,你也太天真了。” 丁喆咬牙顺势在地上跪下:“请小太爷指一条明路,我……我愿意为你效劳,肝脑涂地。” “你背叛了朝廷,勾引妃嫔,现在又刺杀姬雲,你在北燕是无法立足了,就去高晋吧。你是御林军的统领,武功高强,而且熟知北燕皇宫的情况,这样的人才,高晋是求之不得。” 丁喆孤疑的抬起头:“小太爷的意思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凭你的本事想要在高晋挣得一席之地,应该不难。你马上动身去吧,否侧等通缉你的告示传遍了北燕,你再想逃就难了。” 第83章 .82.1 “那良嫔呐?” “你现在是逃命,让一个身怀有孕的妇人跟着你,她们母子还能活命吗?放心,我会让人妥善照顾,等你在高晋站稳了脚跟,我自会让人把她们母子送去。但是丁喆,如果你敢给我玩花样,不管是天涯海角,我都能要了你的命。” 丁喆苦笑:“小太爷放心,我如今已是丧家之犬,您肯收留,给我一条活路,丁喆感激不尽,从今以后,一定誓死效忠于您。” “丁喆,我肯出手助你,一半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一半也是因为你肯为了心爱的女人,放弃高官厚禄,还算是一条汉子,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也不要让你的女人和孩子失望……” 姬雲几日后才清醒过来,他在自己的寝室里,高淦还有几名太医在他的身边。看见他醒来,几人都是喜出望外。高淦是因为担心,而那些太医则是在庆幸,不用给他陪葬了。 姬雲却是面无表情,看了看四周,便又闭上了眼睛,即使姬氏和姬珍听说他醒了,前来看望他都没有睁开眼睛。 高淦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往日的姬雲虽然性情淡漠,但他是温柔的,不管是面对任何人,都是温和有礼的。而现在从他身上透漏而出的是无尽的冰寒,没有丝毫的温度。 直到他伤势好转,可以下床,姬雲都没有和任何人说一句话,他的世界里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蹒跚独行。 高淦却不能不说话:“皇上已经全力在抓拿凶手,可是丁喆逃到了高晋,投靠了高晋的南翼王。六小姐没事,只是脖子受了些皮肉伤,那些救助你的官兵是巡防营总兵柳湛带领的兵马,他是吏部侍郎的次子,也就是柳嫣的兄长。” 姬雲听完不置可否,不过终于开口说话了,虽然嘶哑的几乎低不可闻,但高淦还是听清楚了,他说的是备马。 “你的伤还未痊愈,这是要到哪里去,皇上说让你多休养几天。” 姬雲却没有再说一个字,固执的出了门。 京城里接连下了几场雪,地面上结了冰,车轱辘碾压着路面发出喀喀嚓嚓的声音,行走的十分缓慢。 姬雲撩开了马车上的帘子,京城中所有的殿阁屋宇都被裹上了银装,远处的山脉也是银装素裹,白雪皑皑。他初来京城的时候,还是百花盛开的夏季,可现在已是数九寒冬,倒是和他的心境十分相像。 他初来京城的时候,满怀憧憬,希望能够和自己心爱的人携手,花好月圆。现在他的心情就和这寒冷的天气一样,如寒冰凝结,如坠入了无底的深渊,而迎接他的是无尽的寒凉。 安国公受伤在姬雲之前,但他年纪大了,恢复的非常缓慢,脸色依旧苍白,头发也白了更多。 “姬大人也受了伤,老夫都没有能前去探望,倒让你跑来看我这个老头子,真是过意不去。” 姬雲微微笑道:“我是晚辈,来看您是应该的。” “我还说等我这把老骨头好一点,要亲自登门去道谢,这次多亏你救了芸熙,若是落在丁喆那个疯子的手里,我家芸熙那还有命在。” “安国公不必客气,芸熙的伤好些了吗?” “已经好多了,劳你惦记了。” “晚辈想去看看她,可以吗?” 安国鸿沉吟了一会,便点头答应了,怎么说,姬雲也舍命救助安芸熙,如今他们没有去登门道谢,姬雲倒跑过来看望,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安芸熙站着大房的正厅外,在雪地上来来回回的转圈,犹豫了良久才抬脚走进了大厅。 大厅里,姬雲端坐在右侧的椅子上,正在喝茶。茶水的热气袅袅升起,将他俊美的脸笼罩其中,看不真切。 虽然知道不合礼数,但安芸熙还是把巧莲留在了大厅外,独自走到了他的面前:“你的伤痊愈了。” 姬雲的脸依旧俊美如昔,但脸色苍白,消瘦了许多,歡骨隐现,显得有些的孱弱。他穿着厚厚的棉衣,外面罩着一件纯白色的狐裘,手中还捧着一个紫金暖炉,而他还是畏寒的拉紧了狐裘。他的目光也是冰凉的,没有丝毫的温度,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没有回答。 安芸熙只得将小巧的火盆端到他的面前,自己也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你的身体还好吧,我本来是想去看望你的,可是我身上的伤也……” 姬雲打断了她的话:“安芸熙,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虚情假意,你明明恨不得我死,还在这假意关心我的安危。你明明看出了他们的目的,可是你还是配合着将我引出城。 我虽然也怀疑那是一个圈套,可是我却不敢拿你的性命去赌,还是跟出了城,我没有死在乱葬岗,你很失望吧。安芸熙,为什么,我把你捧在手心里呵护,而你却把我踩在泥土里,为什么你这么恨我,这么讨厌我,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 安芸熙的双手紧握成拳,有一个声音在心中叫嚣:“你害死我的父亲和兄长,你勾结二房害死了我的祖父,你们姬家害死了疏影,她就葬在乱葬岗,是你害的我触棺而亡,不得善终,可是这些她无法说出口。 “我在宫里的确是得罪了贤贵妃和良嫔,所以丁喆才会抓我,我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你。” 姬雲苦笑:“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吗,那么多人会抓不到你们两个弱女子,能让你们跑到我的面前,才得手。这根本就是梁隆意他设的圈套,他先离开京城,还让自己的手下佯装帮忙,把他撇干净。芸熙,若你只是害我,我不怪你,可是你竟然为了帮梁隆意,和他合伙来骗我,我就那么讨厌,那么可恨。 安芸熙,我若想算计你,在终南山上就可以不让莫仙给你治眼睛,可以在梁易凯那里把你救出后,将你留在公主府养伤,可以让皇上赐婚,哪一种,不能迫使你嫁给我。我从来不忍心逼你,可是你却是步步紧逼,想要至我与死地。” 姬雲的声音始终很平静,始终冰冷淡漠的没有温度,没有起伏,好像只是事不关己的在陈述别人的故事,虽然他已痛的肝胆欲裂,可是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丝毫的表情。 安芸熙无言以对,她笃定姬雲不会那么做,因为他自视甚高,因为他很骄傲,他不会去强迫别人。可是现在她不敢再相信,因为这样平静的好似没有温度的姬雲太可怕了。 “安芸熙,我奉劝你,以后不要和梁隆意再来往,否则我会直接请求皇上赐婚,到那时你敢拿整个安国公府来抗旨吗?” “我和梁隆意只是普通朋友,以后我不会再和他来往,也希望我们能井水不犯河水。天气寒冷,姬大人伤势未愈,还是请回吧。”安芸熙说完,微微俯身一礼,转身就走,她死死地捏紧了双手,可身子还是忍不住在微微地颤抖。 姬雲死水微澜的脸上终于裂开了一条缝隙,他猛然起身道:“安芸熙,你真的那么喜欢梁隆意吗,你真的了解他吗?你知道他暗中培植了多少势力。是他,在太子一案后,就使计围剿了紫竹苑,逼得赵家仓惶起事。 他将赵家当枪使,想让他们先杀了皇帝和太子,他再以勤王救驾的名头,坐收渔翁之力。安芸熙,梁隆意野心勃勃,北燕的皇座恐怕也满足不了他,为了他的野心,他几次三番的利用你,难道你都忘记了吗?” 安芸熙头也不回的道:“我说过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他是好是坏,和我没有关系。”说完,她就径直向外走去,再不肯停留。 姬雲嘶声唤道:“芸熙,安芸熙……”他的心中也在呼唤着她,芸熙,只要你回头看我一眼,我就原谅你,芸熙……只看我一眼,一眼就好…… 可是安芸熙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大厅了,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姬雲呵呵惨笑:“安芸熙,有一天,我会让你跪着来求我娶你。”刚说完,一口鲜血就喷溅了出来,染红了他苍白如纸的脸,染红了雪白的狐裘…… 麒麟棋社在京城中也是久负盛名,是一位前国手筹建的,他的棋艺高超,罕逢敌手,所以创办了麒麟棋社,想要求得一败。为了吸引天下围棋高手,奖品也高的惊人,虽然一直未能如愿,但前来棋社对弈的人却是络绎不绝。 安芸熙喜静,爱好看书和围棋,对于琴和画倒不上心。她的棋艺不俗,但要和国手相比就逊色许多,她也不会自取其辱,不自量力的去挑战,就找了一件棋室安静的与自己对弈。 梁隆意也不敲门,就大步走了进来,在她身边坐下,笑嘻嘻的道:“怎么,六小姐想我了,主动约我出来。” 第84章 .83.82.1 梁隆意平时都大大咧咧的,虽然对于吃食和衣着有些在意,但也不是很讲究。可是今日显然是隆重打扮了才过来的,宝蓝色的锦袍,外面罩着一件漆黑的貂皮大氅。乌黑的头发用紫金冠高高束起,将他衬得更加的风神俊朗,很有几分翩翩贵公子的派头。 安芸熙却不看他,只管一手执黑,一手执白的下棋,棋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梁隆意看着她,可怜巴巴的道:“芸熙,我发誓那本书真是端木磊那厮落在我车上的,真不是我的。” 安芸熙依然不理他,梁隆意思考了半天才试探的道:“芸熙,我又做错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一定改,芸熙……” 安芸熙当啷一声落下棋子,才转首看着他:“在宫倾当日,你就抓了丁喆和良嫔,就是为了日后对付姬雲,是吗?因为姬雲破坏了你的计划,所以你要杀了他,除去这颗绊脚石是吗?” 梁隆意坐直了身子,眼中已有些不悦,但脸上依旧笑嘻嘻的:“我以为你也很讨厌姬雲,巴不得他死掉呐,怎么现在心疼了。” “你想怎么杀他,我都不在乎,但是请不要利用我。” “那姬雲是铁石心肠,除了你,没有人可以撼动他分毫。事先,我叮嘱了丁喆八百遍,不许伤着你,可是他一时情急就伤了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将他揍的鼻青脸肿,为你报仇了,就不要生气了。” 梁隆意说着,就想去拉她的手,安芸熙却避开了,梁隆意抓了个空,他的手伸在空中,半响才缓缓收回。 “梁隆意,从小到大,你帮了我很多次,这次就算是我还你的人情,但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也不要再来往了。” 梁隆意叹道:“芸熙,这次算我错了,以后不会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安芸熙摇首道:“你没有做错什么,我也没有生气,真的。你帮了我那么多次,而我为你做的,微不足道,实在没有资格生气,但是我希望从今以后,我们不会再有瓜葛。” 梁隆意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安芸熙,你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和我撇清,你觉得我梁隆意是个无恶不作的纨绔子弟,配不上你,是吗?” 安芸熙失笑:“小太爷也太妄自菲薄了,你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将这天下玩弄在股掌之上,我岂敢小看与你。可我安芸熙只是一介平凡女子,不敢高攀,只求小太爷能网开一面,给条活路而已。” 梁隆意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中翻腾的气血:“芸熙,我知道这次是我做的太过分了,不该利用你,我保证以后不会了。” 以小霸王桀骜不驯的性格,能说出这样服软的话,已是极其难得。 安芸熙在桌下的手已把手帕绞成了麻花,长长的手指甲也已深深地陷入了手心里,但她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我说过你没有做错什么,是我高攀不上,小太爷有鸿鹄之志,可是我安芸熙只是一介弱质女流,雄鹰焉能与燕雀同行。若是以后梁王府有用得着芸熙之处,我当义不容辞,小太爷慢坐,芸熙告退了。”安芸熙说罢,起身行礼后就快步走出了清幽的棋室,不敢回头看一眼,只怕一眼她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梁隆意呆呆地坐在桌前,直到午时,棋社要关门来请他离开时,他才如梦方醒。他在棋社已坐了一上午,棋童们根本不敢来打扰,最后还是总管诸荀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梁隆意冷冷的盯着棋社的总管诸荀:“叫你们馆主来。” 梁隆意大名鼎鼎,诸荀自然是认识他的,也不敢得罪,闻言笑呵呵的道:“小太爷,现在已是午时,您想必饿了,不如小的去给你在惠阳楼定一桌酒菜,您……” “你以为我吃不起惠阳楼的酒菜。” 数九寒冬,诸荀的额头上却出了一层冷汗:“哪里,哪里,小的只是怕饿着您老人家。” “去叫你们馆主过来,再啰嗦一句,我拆了你们棋社,滚……” 诸荀连鼻子尖都在冒汗:“您……您找我们馆主是有……有什么事吗?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请您明言,我们一定……” 梁隆意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我要挑战他。” 麒麟棋社的馆主是国棋圣手孙胜,他已年过古稀,白发苍苍,消瘦的脸上沟壑纵横,皱纹密布,但一双眼睛却很是精神。他平生没有其它的爱好,独钟情与围棋,在北燕罕逢敌手,敢挑战他的人不多。 所以听到有人挑战,还是很高兴的,没有用膳就过来了。进了棋室,看见面色不善的梁隆意,他也只是微微惊讶了些。笑容可掬的道:“小太爷今天有雅兴来和小老儿较量了。” 梁隆意看着他,阴森森的道:“如果我胜了你,除了你说的彩头以外,我还要你剪了这把讨厌的胡子。” 孙胜其貌不扬,但一把银色的胡子却很是好看,颇有些美髯公的风采。他对自己的胡子也是中意的很,平时非常注意保养,光是专一照顾他胡子的丫鬟就有两个。 孙胜苍老的脸抽搐了一下:“那如果你输了呐?” “我听说你的小孙子想要到南山学院进学,却屡次被拒,如果我输了,就保荐他去南山学院。” 孙胜肉疼的脸顿时笑开了花:“好,一言为定。” 梁隆意执白,先落子,他却没有抢占金角的星位,而是占了中间的天元。他的棋风凌厉,步步紧逼,丝毫也不给对方喘息之机。看似大开大阖,没有丝毫的防守,却诱敌深入,杀伐果决。 孙胜却是攻守兼备,举一反三,不愧是国手之称。往日梁隆意是绝无胜算的,可是今日他满身杀气注入棋盘内,誓要拼个鱼死网破,同归于尽。梁隆意只管拼杀,没有丝毫的章法,孙胜招架起来就有些吃力,他虽然棋艺高超,但学的都是正统的棋术。对于这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莽夫,只有举手投降了,最后梁隆意以半子险胜。 愿赌服输,孙胜将彩头拿出来的时候很是痛快,但要剪自己的胡子时就有些心疼了。 但梁隆意没有丝毫通融的意思,看着自己的胡子一缕缕的飘落在地上,孙胜的脸苦的可以挤出水来。梁隆意却很是高兴,现在他看见别人不高兴,他才觉得痛快点。 “把你孙子的拜帖送到梁王府,明年开春就可以去南山学院了。”梁隆意说完,就扬长而去。 孙胜的苦瓜脸顿时开了花。 金鼎武馆在京城中也是鼎鼎大名,馆主童彦伟横练功夫是一绝,门下弟子众多。许多高官富甲都喜欢聘请武馆里的弟子做护院,因此在京城中很有地位,轻易无人敢捋起虎须。 所以金鼎武馆的人也很是托大,大门口没有人看门,都聚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练武,因此梁隆意进来时,竟然没有人发现。 梁隆意等了半天,没人理他,就不耐烦地一脚把距离最近的两个弟子踢到在地。 两人扑通一声跌了嘴啃泥,牙齿都磕掉了几颗,爬在地上唉唉的叫唤。 “谁,吃了豹子胆敢来我金鼎武馆找事,兄弟们,揍死他个……”那骂骂咧咧的弟子及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最后几个骂人的脏字总算没有出口。他马上换上笑容,笑呵呵的上前打了个千:“小太爷,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小的们去门口接您,您……是有什么事,有事您尽管吩咐。” “我来踢馆……” 那弟子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小太爷,若是……小的们惹您不高兴了,您……揍我一顿就是,犯不着……” 梁隆意不耐烦的截口道:“那那么多废话,去把你师傅叫过来。” 那弟子见梁隆意满脸不爽的样子,实在是不敢违拗,马上就跑到武馆后院去叫自己的师傅童彦伟。 童彦伟三十多岁,身材魁梧高大,肌肉扎结,在衣衫下高高隆起,浑身都充满了恐怖的力量。 他依仗着艺高人胆大,对梁隆意很是看不上眼,平时都是阳奉阴违的,今日见到梁隆意公然找上门来踢馆,心中更是不满。瓮声瓮气的道:“小太爷,这个月的份子钱我可是一分不少的都交了,你这是干什么呀?” 梁隆意冷冷道:“那上个月的,上上个月的呐,童彦伟,我知道你早已看我不顺眼,今天我们就比试一下,做个了断。如果你胜了,从今以后,金鼎武馆一分银子都不用给,如果你输了,以后给我老老实实的趴着。见着你小太爷给我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第85章 .84.83.82.1 童彦伟失笑,握紧了拳头,手指的关节喀喀嚓嚓的作响,眼中戏谑不屑的意味很浓:“如果我不小心伤了你,那就不好说话了。” “生死有命……” 梁隆意话还没有说完,童彦伟的拳头就到了眼前,猛恶的罡风将梁隆意的头发激荡而起…… 梁隆意仓惶地躲开,但脸颊边上也蹭出一片青紫,金鼎武馆的弟子齐声叫好,但很快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童彦伟练的是外门武功,刚猛有力,但灵活不足,梁隆意却是以身法灵活诡异见长,开始梁隆意吃了些亏,但最后被打趴下的却是童彦伟。 开始梁隆意根本不和他硬拼,凭着自己敏捷的身形闪避,把童彦伟累得气喘吁吁,而梁隆意却是越战越勇,最后打的童彦伟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你服了吗?” 童彦伟趴在地上,点头如捣蒜:“服了,小的服了,小太爷手下留情。”他的脸开了花,脸上青的,紫的,红的,好似开了染坊一般。 “以后每个月的银子交利索点,否则我见一次打你一次。” 梁隆意说完,就不再理他,而是转身看向四周的弟子,众人集体惊恐地向后退了几步。 梁隆意勾了勾手指道:“你们一起上,谁把我打趴下了,重重有赏。” 院子里少说也有二三十人,闻言不禁对视了一眼,梁隆意把他们的师傅打倒了,众人自然愤恨,却不敢反抗。可若是大伙一起上,便有了依仗,壮起了胆子,将梁隆意团团围住。 半个时辰后,梁隆意的身上虽然也挂了彩,但也把武馆中的弟子全部打趴下了,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唉唉呀呀的痛呼。 梁隆意满意的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今天在场的全部有赏,自去梁王府领赏吧。” 宽敞的练武场地上躺着一地的伤兵,虽然疼得一个个呲牙咧嘴的。但闻言也不禁高兴起来,梁隆意脾气虽然不好,但出手阔绰却是有口皆碑的。 众人不由异口同声的道:“谢小太爷赏。”可惜他们高兴的太早了。 “以后,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再来找你们切磋,陪你们练武。” 众人:“……” 端木磊和康裕有事错过了饭点,就到了街上,想找个酒楼祭一下五脏庙,可是他们走在大街上,看着一家家店铺争先恐后的关上了店门。 他们面面相窥的站在长街上,长街上的店铺劈哩叭啦片刻就在他们眼前全部关上了。 康裕皱眉道:“端木,你最近又干什么坏事了,这是……”他指着齐刷刷紧闭的店铺,说不出话来。 端木磊也如坠雾中,吃吃道:“我最近老老实实的,真没干什么坏事,再说就算我做了什么事,也不至于这么……如遇洪水猛兽一般。” 正当二人不知所措之机,杜康酒庄的伙计跑了过来,看见他们,简直跟见了亲人一样。 “二位爷,可找着你们了,快去看看吧,小太爷要拆我们酒庄。” “为什么?” 那小二斟字酌句,结结巴巴的道:“小太爷……今个好像不……不大高兴。” 康裕两人看了看四周紧闭的店铺,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原来全城都知道小太爷今天不开心了。虽然梁隆意不高兴,京城是会抖三抖,但像今天这么严重的,还从来没有过。 康裕两人赶到杜康酒庄的时候,酒庄里已没有一个客人,只有梁隆意盘踞在高台上的矮几前喝酒。而酒庄的大厅里已是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散架了很多,零零碎碎的铺了一地,店家也不敢收拾,躲在柜台后面瑟瑟发抖。 康裕两人小心翼翼的避开地上的狼藉,走到了他面前,才看清梁隆意的脸上青紫了一大片,显见是和人打架了。 端木磊讥笑道:“在谁那吃了亏,说出来,我们去平了他,犯得着自己在这喝闷酒,看你这点出息。” 梁隆意不说话,只管闷着头喝酒,嘴里嘟嘟囔囔的道:“你们两人今天谁能把我灌醉了,我……我重重有赏。” 端木磊不耐烦的抢走他手中的酒杯,恨恨道:“别喝了,快说,是谁敢惹你,老子去灭了他。” 梁隆意恼怒的去抢酒杯,端木磊还待反抗,康裕就抢先一把夺过来,斟满了酒放回到了梁隆意的面前。 “这个世上能让他受气,还不敢还手的只有一位,是不是安家的那位六小姐又抽风了。” 梁隆意将酒杯端起,一饮而尽,随后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酒杯应声裂开。裂做两半滚落在桌下,梁隆意瓮声瓮气的咆哮:“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她,谁敢提,我……我跟谁急。”说完,也不用酒杯了,拿起酒壶扬起脖子,对着嘴就喝了起来。 安芸熙出了麒麟棋社,没有回去,反而去了闹市,让马车停在路边,将窗帘掀开一条缝隙,向外张望。 巧莲不解的问道:“小姐,您要做什么?” “等人……” “等谁?” “一个不认识的人。” 巧莲一头雾水,可是见安芸熙心情不佳,也就不敢再问,只默默地陪着她。集市上人潮汹涌,热闹非凡,采办货物的行人,和叫卖的小贩,嬉闹的儿童交织在一起。 安芸熙她们不知等了多久,手中的汤婆子早已冷却,天气寒冷,安芸熙冻的嘴唇都发紫,可是还是不肯放下手中的帘子,一直紧紧地盯着外面。 马车对面是一家清汤牛肉的摊子,没有帐篷,汤锅里的热气袅袅升起,在空中慢慢消散。牛肉的香气在大街上蔓延,香气四溢,吸引着过路的行人。 这样寒冷的季节,喝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汤,的确是一种享受,可是坐在冰冷的马车里,看着这样的美食就是一种折磨了。 好在安芸熙要等的人终于到了,那是一位年过三十的中年男子,身材不高,但步伐矫健,眼神锐利。他和老板好像是熟识,笑嘻嘻的打了招呼,便先给他上了一大碗的牛肉汤。 巧莲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他是谁啊,你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他。”这么寒冷的天,在外等的人必然是极要紧的人,可是那人巧莲却从来没有见过。 安芸熙搓着双手道:“他是刑部的铺头程潜,为人耿直,不懂逢迎,所以在刑部里一直不得重用。等他吃完了,你就把他叫到旁边的小巷里来,我在那里等着。” 巧莲下了马车,站在一家店铺的屋檐下等候,刘长青赶着马车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 等程潜吃完最后一片牛肉,喝下最后一口汤,巧莲才惊惶地跑了过去,神色焦急的道:“程铺头,我家小家在前面的巷子里遇见了一个登徒子,纠缠不休,求求您帮帮忙,救救我家小姐吧。” 程潜见巧莲衣着不俗,显然是大户人家的婢女,不疑有他,就跟着她跑进了旁边的小巷里。到了近前,却看见安芸熙面容恬淡的站在马车旁边,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程潜冷冷笑道:“这样搭讪的办法到很是新鲜,莫非纠缠小姐的登徒子就是区区在下。” 安芸熙微微笑道:“程铺头不必动怒,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反而有一场富贵要送给你。” 程潜毫不犹豫的拒绝:“无功不受禄,程某不敢当,小姐还是另请高明吧。” 巧莲见程潜的态度恶劣,不禁就想开口,安芸熙却拦住了她。面对程潜怀疑的目光,还是微笑着道:“小女一向敬佩程铺头的为人,才特意在此等候。我知道此举有些唐突,你有所怀疑也是情理之中,但还是请程铺头看过这份信,再做决定为好。” 安芸熙拿出了一封信,巧莲接过递给了程潜,程潜怀疑的看了安芸熙一眼,才迟缓地打开了信封。看完之后,他的脸色更加难看:“小姐信中所说,可是真的。” 安芸熙没有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程铺头在刑部多年,破案神速,可是一直不得重用。一来是铺头性格耿直,不懂逢迎,二来也是因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在这京城之中,举步维艰。 但只要你破了这个案子,不仅可以得到上司的嘉奖,还可以得到吏部侍郎柳家的赏赐和支持,以后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这案子和柳家有什么关系?” “中书令洪家的长子和柳家要联姻,你救柳家与水火,柳大人一定会重重有赏,而且吏部掌管朝中官员的考评,你得了他的青睐,何愁日后的升迁。” 程潜眯起了眼睛道:“小姐如此大费周章,又是为了什么?” “那位要和洪家联姻的柳家小姐,是我的闺中密友,我不忍心见她落入虎穴,才如此行事,而且小女也想认识一下程铺头。如此英雄,同在京城,若不能见识一下,实在是平生憾事。” 第86章 .85.84.83.82.1 程潜失笑,将那封信递了回去,一边道:“小姐看错人了,我程潜不是什么英雄,但也不会供人驱使。” 安芸熙却没有接信:“我知道功名利禄,不见得能够说动程铺头。但是你想要这样丧心病狂的恶魔逍遥法外,继续残害他人性命,眼睁睁的看着柳家小姐陷入虎穴。” 程潜拿着信封的手抖了一下,却没有缩回。 “程铺头放心,我并没有以此谋求你的意思,只是想要交个朋友而已。” “你是谁?” 安芸熙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是安国公府的六小姐安芸熙。” 程潜缓缓收回了手…… 柳嫣自从丁喆一案中被救回以后,就被禁足,再也不许出门。人消瘦了不少,看起来有些憔悴,她坐在炭盆前,火红的光芒照耀着她的脸上,也不能使她苍白的脸,红润几分。 看见安芸熙上门来看望,锦屏高兴的什么似的:“六小姐,您可来了,快劝劝我们家小姐吧。” 见柳嫣这样萎靡不振的样子,安芸熙也十分心疼,那样活波可爱的女子,竟然被婚事折磨的憔悴不堪。 柳嫣见到她,就扑进她的怀里大哭,安芸熙抱住她,笑道:“不要哭了,你忘了,我告诉过你,我会想办法的。” 柳嫣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可是婚事已经定了,想要退亲千难万难,你能有什么法子?” “放心,年前你的婚事肯定会黄,你父亲会亲自去洪府退亲,你就不要再伤心,好好将养身子,不要再闹了。” “真的……”柳嫣孤疑的望着她。 安芸熙却是笑而不语,给她擦去脸上横流的眼泪,才笑道:“不是蒸的,是煮的……” 两人正笑闹间,外面传来丫鬟通禀的声音,是柳嫣的二哥来了。柳湛是吏部侍郎柳崇山的次子,而且是庶出,但很有几分手段,不过二十多岁就坐到了巡防营总兵的位置。 柳湛身材很高,但有些消瘦,脸颊深陷,歡骨高耸,眼神有些忧郁。看见安芸熙,还是堆起了笑容:“六小姐来了,你好好的劝劝我妹妹,她整日寻死觅活的,害的一家子不得安宁。” 柳嫣是嫡出的大小姐,可是面对自己这个庶兄,却似乎有些畏惧。小声嘀咕道:“我哪有寻死觅活的,二哥乱说。” 安芸熙起身施礼:“二公子安好,上次多蒙你出手相救,还没有谢过你呐。” 柳湛笑道:“自家兄妹,何必客气,你和嫣儿交好,便也是我的妹妹,应该的。” 安芸熙也微微笑道:“那也要多谢兄长,当日那么凶险,兄长是怎么得信,及时地赶去救我们的?”这个疑问,安芸熙思考多次,都没有想出合理的解释。 当日丁喆在大街上挟持她们,看到的人多,柳湛能得到消息不难。可是他得信后,再调兵遣将出城追击,怎么会那么快,那么准确就找到了乱葬岗,及时的赶到救了姬雲。 柳湛闻言眼神闪烁了一下,才淡淡笑道:“我的手下,有擅长追踪的好手,所以才能及时赶到。” “兄长雄才伟略,手下也是人才济济,多亏了你,不然我和柳嫣不知还要吃多少苦头呐。” “六小姐太客气了,是你们两个洪福齐天,才能遇难成祥,以后可再不要随意的出入市井了。” 安芸熙和柳嫣两人应了,柳湛便转身离去,安芸熙的目光随着他远去,很久才收回来。 安芸熙又陪着柳嫣说了些宽慰的话,见她好了些,才告辞而去。 安芸熙难得出门,巧莲就想趁机采买些针线回去,可是满街的店铺都关门了。巧莲纳闷的看着长街上齐刷刷关闭的店铺,皱眉道:“我们刚才过去的时候,还开着门的,为什么大白天的忽然都关了门。” “算了吧,改日再出来买针线好了。” “嗯,好在给夫人买的点心,刚才先买了,否则就要空手回去了。” 长街上的怪异,她们没弄明白,回去之后,府中的人也是神情古怪,见着她的丫鬟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即便是躲闪不开,也是匆匆地行礼过后,就马上远远走开。 回到大房的院里,情况更加严重,丫鬟都是满面惊恐的远远地避开她。 即便安芸熙此时的心情糟透了,也还是注意到这种明显的反常,她和巧莲交换了一下眼神。巧莲就心领神会的躲在拱门后,抓到了一个丫鬟,却是冯燕姿身边的湘竹,她看见安芸熙也是大惊失色。 安芸熙淡淡笑道:“这是怎么了,我变成妖魔鬼怪了,怎么见了我都跟见鬼似的,家里是出了什么事吗?” 湘竹嗫嚅了半天才挤出了一句话:“大少奶奶说不让您……您知道?” 巧莲失笑道:“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要瞒了六小姐,快说出来让……” 安芸熙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既然大嫂不想让我知道,那必然有她的道理,我们回去吧。” 湘竹长长的松了口气,如释重负的俯身行礼,目送她们离开。 巧莲回首看见湘竹庆幸的样子,不禁道:“大少奶奶一向是十分敬重小姐的,这是什么事还要瞒着您。” “满院子的丫鬟都是噤若寒蝉的模样,事情一定不会小了。” “那您怎么也不追问一下。” “既然大嫂认为不该我知道,便一定有她的道理,我又何必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呀,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爱管闲事。” 巧莲撇嘴娇笑:“我还不是见她们的神态诡异,好奇了一点吗?” 安芸熙一点她的额头:“什么事,只要有大嫂在,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走,去看看我母亲,把这菊花佛手酥给她送去。” 林氏性子绵软温和,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也被熏染的有些心性平和,可今天却一个个如临大敌,满面惊恐,看见安芸熙,简直吓的要死。 连素日稳住的孔嬷嬷也有些惊慌失措的,说话都结结巴巴:“六小姐,夫人有事,您……您还是回去吧。” 安芸熙见院子里的人都是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禁眉头轻颦:“嬷嬷,你可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了,发生了什么大事,竟然连我都要瞒着。” 孔嬷嬷苍老的脸皱成了一团:“六小姐,您……您还是回去吧,夫人和大少奶奶说了,不许让您知道,要是……”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屋子里就传来了安瑞靖恼怒的声音:“母亲,你也太偏心了,素问也是您的媳妇,为什么厚此薄彼。她虽然是妾侍,可她还是祖母娘家的人,还有表亲这一层,您怎能亲疏不分。” 林氏显然是气的狠了,不由也提高了声音:“我哪里厚此薄彼了,年关的礼物,送去甘家的不比给冯家的薄。她再是表亲,也只是一个贵妾,燕姿大度,不追究已是很好了,你竟然还敢来叫嚣。” 冯燕姿清凉的声音响起:“如果大少爷觉得给甘家送的礼物少了,可以再送些就是了。也不能一下子就拿去五千两的银子给甘家,如今正是年关,用银子的地方多,这么大亏空,我也没本事填补。” 安瑞靖的声音已极端的不耐烦:“只是挪借而已,素问的弟弟想要做生意,等赚了自然会还的,你有何必揪着不放。” 冯燕姿的声音在发抖,显然是隐忍到了极限:“不是我追究,这个家又不是只有我们一房,还要给二房三房交代。既然是挪借的,那甘家的表弟立的借据何在,拿出来也好堵住他们的嘴。” “啪……”好似是安瑞靖一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了很大的声音,安瑞靖显然是震怒了:“表弟是自家亲戚,还要什么借据,难道他还能昧了不成。” 林氏有气无力的叹道:“这是规矩,这么大的一笔银子,去向自然要清清楚楚的,也好记账,这国公府可不是我大房的,可以随意的挥霍。” 安瑞靖气呼呼的道:“说到底,你们还不是瞧不起素问,因为祖母不待见大房,你们心中不满,就连带的也不喜欢素问。” 甘素问温柔如水的声音含悲带怯:“大少爷,是我的错,我……我不该以为我们是一家人,所以就……”话未说完,她已是泣不成声。但她未说完的意思却是很明显,说林氏和冯燕姿不拿她当一家人,所以才会如此的咄咄逼人。 随即就响起了安瑞靖安慰哄劝的声音,安芸熙从来没有听见自己的兄长,发出如此温柔的声音。但他对林氏两人说话的时候,声音就变得温怒:“银子是我拿的,你们只管问我要就是了,和素问无关,你们不要逼她。”再回首,声音立即温柔如水:“素问,我们走。” 安芸熙退避不及,就看见安瑞靖拉着甘素问,掀开了棉帘一同走了出来。 第87章 .1 安瑞靖也看见了她,脸色骤然发白:“芸熙,你……你怎么在这?” 安芸熙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微笑道:“我今天去逛街,刚回来,给母亲带回来菊花佛手酥,哥哥要吃吗?” 安瑞靖却转身问道:“素问,你吃吗?” 甘素问依偎在安瑞靖的怀里,笑盈盈的看着安芸熙道:“我还从来没有吃过呐。” “芸熙,给素问吃吧,回头再给母亲买,反正她也吃过很多次了。” 安芸熙暗中把牙都咬碎了,脸上却还是笑意盈盈,答应着递给了甘素问。甘素问挑衅的朝她冷笑,漫不经心的去接,近在咫尺的时候,安芸熙便松开了手。 菊花佛手酥掉落在地上,外面的油纸散开,露出里面摔碎成渣的点心。 甘素问微微一愣,随即就泫然欲泣的道:“妹妹若不想让我吃,可以明说,怎么能这样羞辱与我,怎么说我们也是表姐妹,妹妹你……” 安芸熙不等安瑞靖说话,就惊讶的抢先开口道:“表姐这是什么话,一包点心而已,你要吃多少没有,我怎么会不舍得呐。我还以为表姐是看不起我,所以不想吃我买的点心呐。” 甘素问已哭得梨花带雨,泪水涟涟:“我……我哪里敢看不起妹妹,我出身小门小户,身份卑贱,妹妹看不起我才是。” 安芸熙惋惜的道:“原来是我误会表姐了,真是抱歉,我这就去再给你买一包。”她说着,转身好似真的要出去再买。 安瑞靖这才开口道:“不用了,一包点心,何必又跑出去,素问你想吃,我让人出去买就是了。” 见安瑞靖没有责怪安芸熙,甘素问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却还是温温柔柔的道:“我怎敢劳动妹妹的大驾,是我没有福气吃罢了,我们回去吧。”说着,抱紧安瑞靖的手臂,亲亲热热的走了。 目送他们走远,巧莲忍不住愤愤道:“不要脸的狐媚子,凭你也配吃小姐买的点心。” 安芸熙却没有看他们一眼,只盯着孔嬷嬷道:“哥哥一向对她很厌烦,她进门二三年了,都束之高阁。如今怎会一反常态,为了她竟然和母亲犟嘴,还和大嫂置气,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嬷嬷心知无法再隐瞒,就苦笑道:“也不知道那甘姨娘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迷住了大少爷,大少爷已经接连数天都歇在她屋里,反而对大少奶奶不理不睬的。” 安芸熙闻言脸色更加沉重,却是无计可施,毕竟是自己哥哥屋里的事,断没有一个未出阁的妹妹插手的道理。她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嬷嬷,你好好劝劝我母亲和嫂嫂,我就不进去了,不要让她们知道,我来过了。”说完,转身就出了林氏的院子。 此事已闹得沸沸扬扬,阖府里的丫鬟都知道了,所以见到她才唯恐避之不及。而林氏和冯燕姿却一直瞒着她,想来也是怕当年她被气得毒发,眼睛流血的事再发生。 冯燕姿日渐消瘦,她心情不畅,加上年关的事情也多,忙的晕头转向,又短缺了五千两银子,凡事都捉襟见肘。府中的人也是怨声载道,蒋氏和秦氏更是拿住了把柄,给冯燕姿脸色看。 冯燕姿无奈,把自己的二个铺子卖了,抵了亏空,国公府虽然稳住了,但冯燕姿的身子却是越来越差。湘竹就去请了郎中来看,却诊出冯燕姿有喜,已怀孕二个多月了。 湘竹喜形于色,冯燕姿却是淡淡的,抚摸着自己的腹部沉默不语。 湘竹给她端了热茶,一边笑道:“这下好了,少奶奶有喜了,这可是国公府里的第一个重孙,大少爷知道了,一定很高兴,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湘兰也笑道:“我去大门口迎大少爷去,否则进了她的院子,就别想叫出来了。”说着便要跑走。 冯燕姿却叫住了她:“不许去,我不想学那些寻常妇人,拿孩子来摇尾乞怜。” 湘竹服侍她喝了茶,一边劝道:“少奶奶也不要一味的逞强,男人就喜欢小鸟依人的女子,您现在病了,又怀了身孕,大少爷理当过来看望,你就别拦着了。”说完,暗示湘兰赶紧去。 湘兰想要给安瑞靖一个惊喜,何况这样的喜事也应该是自家主子说,她便没有明说,只说冯燕姿有事请他过去。安瑞靖便随她过来,但神情却有些不耐烦:“又有什么事,让湘兰去门口截我,若还是银子的事,你不必说了,以后我会还上的。” 冯燕姿苍白的脸瞬间憋的发红,声音也更加冷肃:“没事,都是湘兰这丫头多事,你自去忙吧。” 安瑞靖二话不说抬脚就走,湘竹焦急的叫道:“大少爷慢走,少奶奶她生病了。” 安瑞靖头也不回的道:“生病了,去请大夫。” 冯燕姿双手紧紧捏着锦被,大红的缎面被她捏的皱皱巴巴,她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变幻不定。 湘竹和湘兰都焦急的看着她,安瑞靖已很长时间没来她的院子,今日还是湘兰在大门口等了一个多时辰,才截住了他,如果今日安瑞靖走了,日后也不知多久才会过来。 冯燕姿终是咬牙道:“刚才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我……已怀孕两个多月了。” 一只脚已跨出房门的安瑞靖闻言,豁然回头,惊喜的看着她道:“真的。” 冯燕姿木然的点了点头,她最是看不起寻常妇人,拿孩子讨夫君的欢心,可是今时今日,她也沦落到如此境地。 安瑞靖快步扑了过来,抓住她的手,欣喜的说道:“这么久了,你自己都不知道吗?” “最近太忙,没有注意到。” 见安瑞靖转回,湘竹也很是高兴:“大少奶奶身子一直不舒服,还以为只是忙的,根本就没往那想,谁知道会是有喜了。大少爷陪少奶奶坐会,奴婢去给老夫人,夫人报喜去。” 等湘竹报完信回来,冯燕姿已经睡下了,却不见安瑞靖的身影,湘竹忍不住小声问道:“大少爷呐?” 湘兰还未说话,泪已先落了下来,压低了声音道:“刚才,那院里来人说,甘姨娘身子不舒服,就……就把大少爷叫走了。” 湘竹握紧了双拳,怒道:“我去告诉夫人去,还有六小姐,她们一定会为少奶奶做主的。” 面朝里躺卧着,看似已熟睡了的冯燕姿开口道:“别去,不要给夫人添堵,更不能告诉六小姐,湘竹,湘兰,你们两个也跟了我数年了,应该知道我的性子,以后不许再自作主张。我有这个孩子就够了,也算有个依靠,别的今生今世再也不会奢望。”她的声音清冷,就像外面肆虐的寒风般沁骨。 大房里的事,林氏和冯燕姿都瞒着安芸熙,安芸熙怕她们伤心,也就装作不知情,从不过问,依然故我的看书,晒太阳,出门闲逛。 这日,她和巧莲乘坐马车,去了一个有店面的牛肉馆。外面大雪纷飞,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如此冰天雪地里,吃上一碗牛肉汤,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程潜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主仆两人吃的额头冒汗,小脸红扑扑的。 安芸熙见他来了,也为他叫了一碗,牛肉堆的满满的,鲜美滚烫的肉汤热气腾腾,漂浮着翠绿的葱花,还有一层鲜红的辣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程潜却没有动,只是轻轻叹道:“在店里吃,比外面贵了三倍都不止。” 彼时,田地都是用牛耕种,很少有人舍得杀了来吃,所以牛肉的价格比别的肉类都要贵出很多,而店铺中的价格比外面临街的摊贩不知又贵了多少。 虽然知道内情,但安芸熙毕竟是千金小姐,坐在大街上等人,实在是不妥,而且她也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和程潜见面 “外面下雪了。”安芸熙看着窗外纷飞的大雪,喃喃说道,再说让她公然的坐在大街上吃东西,她还真没有这个胆量,若是被国公府里的人知道,又不知该怎么嚼舌根子呐。 程潜失笑:“让六小姐见笑了,在下是穷苦出身,小时候家里很穷。我父亲去世的时候,想要吃一口牛肉,我就当了身上的棉袄,去给他老人家买。可是我回去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最后也没有吃上。”程潜说着,眼圈有些发红。 怕他难堪,安芸熙装作没有看见,缓缓道:“程铺头不要难过了,令尊在九泉之下看见你能凭自己的努力,有今天的成就,一定会很欣慰,不会觉得有什么遗憾。” 程潜盯着她:“六小姐不嫌弃我出身穷苦低贱。” 安芸熙笑道:“古来将相宁有种乎,程铺头自食其力,要比那些仗着祖上阴德庇佑,尸位素餐的人强多了,又何必妄自菲薄。” 程潜垂首,掩去目中的神色,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纸袋,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第87章 .86.1 程潜垂首,掩去目中的神色,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纸袋,轻轻放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我刚刚去柳府了,这是侍郎大人赏赐的一百两银子,本是小姐的功劳,程某不敢独吞。” 安芸熙没有去看那包银子,只是看着他问道:“案子如今进行的如何了。” “在洪家大院后面的莲池里果然挖出了很多尸骨,但洪家矢口否认。天寒地冻,没有人愿意下水,所以没有找到什么有力的证据,案子便一直拖着。” “既然案子没有进展,那吏部侍郎柳崇山为什么会相信你的说辞,而且还赏了银子给你。” 安芸熙如此犀利的洞察力,让程潜有些意外,他抬头看着她,半响才道:“在其中一具尸骨上找到了配饰,确定是洪府家丫鬟的,但是洪家在朝廷中有人,便把案子压下,不了了之。” 这样寒冷的天气,捕快们下水捞取尸骨,一定很艰难,可是辛苦破了案子,却因为官官相护而使凶手逍遥法外,程潜的脸色很是难看。 安芸熙的声音也有些沉重:“所以程铺头气不过,便把真相告诉了侍郎大人。” 程潜在桌子上重重地拍了一下道:“那中书令洪泽林丧心病狂,将自家丫鬟奸,杀,活活折磨至死,再抛尸在院后的莲花池中,这样心狠手辣的凶徒,却逍遥法外,不知还有多少女子要遭他的毒手。” “程铺头真是急公好义,不担心自己的前程,反而担心那些无辜的女子,真是令人敬佩。可是你也要知道,人微言轻,所以你一定要努力站在高处,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难道就让他继续为非作歹,残害无辜,我们打捞起的尸体中,有一具还算完整,应该是近期才抛进去。那女子满身都是伤痕,身上不知被捅了多少刀,惨不忍睹。即便是他自家的丫鬟,也是一条人命,怎能如此……”程潜气愤的说不下去了。 他长长叹息了一声,才接道:“六小姐,此事已了,虽然没有达到预先的结果,但至少你的姐妹不会再入虎穴狼窝,你可以不必管了。” 安芸熙看着他那决然的神情和紧握的双拳,沉声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即便是程铺头想要鱼死网破,恐怕也难替那些冤死的女子报仇雪恨,又何必白白的送了性命。” 程潜冷笑:“我原以为六小姐与寻常女子有些不同,原来是我看走眼了,你们这些千金小姐,都视那些丫鬟的性命如草芥。” 在另一张桌子上坐着的刘长青闻言不禁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程铺头冤枉我家小姐了,她让我在洪家院外潜伏了月余,监视洪家的一举一动。如此冰天雪地,她还亲自去现场查看,寻找洪家的罪证,你怎么还能责怪她。” 坐在他对面的巧莲也颔首道:“是啊,我们小姐心善,待我们这些丫鬟如同姐妹,从来没有苛待过。” 面对两人不满的指责,程潜低垂着头,没有说话。 安芸熙缓缓道:“我知道没有将凶手绳之以法,程铺头的心中不快。可是山路十八弯,没有必要一条道走到黑,此路不通,可以另觅捷径。即便凭个头破血流,也不会有好结果,你为何还要执迷不悟呐。 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处理,程铺头如今最重要的却是保全自己。侍郎大人肯定要去洪府退亲,那洪泽林必然会猜测出是你在从中作梗,恐怕会对你下手。所以为今之计,是要自保,只有程铺头安然无恙,才能为那些冤死的女子昭雪。” 程潜皱紧了眉头:“你一个女子,能有什么办法。” 安芸熙淡淡笑道:“我一介弱女子,当然没有办法,可若是全京城的女子聚在一起,就不容小觑了。” 程潜性情虽然耿直,但头脑很是聪明,闻言瞬间就明白了安芸熙的意思,不无担忧的道:“可若是六小姐插手,会不会暴漏你的身份。” “这个当然有危险,所以我想让程铺头帮我一个忙,如今此案被刑部尚书大人压着。他对你必然是心怀忌惮,所以你此时若是有事求他,他一定会欣然应允,放下戒心。” “六小姐想要我帮什么忙?” “刑部大狱中关押着一名囚犯,他叫冷祥,是被人诬陷入狱的,程铺头能不能为其伸冤昭雪。” “那个冷祥入狱以后,一句话都没有说过,想要为他伸冤翻案恐怕不容易。” “程铺头试试就好了,成事在天,谋事在人,如果真的不行也无妨。” “小姐与那冷祥相识。” “我并不认识他,只是怜惜他的才能而已,此人的武功很高,在江湖中罕逢敌手,若死在狱中,岂非冤枉。” 程潜孤疑地看着她道:“你是国公府的小姐,身份尊贵,为什么要这样不遗余力的网罗人才,意欲何为。” “只求自保而已,国公府也不是固若金汤,当然要及早绸缪了,我等着程铺头您的好消息。” 程潜刚要开口说话,疏影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小姐,不好了,你快回去看看吧。” 程潜见她有事,便起身告辞而去,安芸熙也没有挽留,焦急的看着疏影道:“怎么了,你慢慢说。” 疏影没有说话,泪就先下来了,她哽咽着道:“今天甘姨娘把夫人约到了荷塘边,说要告诉夫人,当年是谁给小姐下毒,还把大少奶奶叫了去。可是大少奶奶赶到的时候,夫人不知怎么掉进了荷塘里……” 安芸熙豁然起身:“我母亲现在怎样?” 疏影的泪流的更快了:“大少奶奶不顾天寒地冻,跳进水里把夫人救了上来,可是……可是少奶奶已怀了身孕,那荷塘里的水太凉了,孩子就……就没有保住,大少奶奶流了很多血,可吓人了。” 安芸熙一边往外走,一边焦急的问道:“我哥哥呐,他没在家吗?” 疏影双眼含泪,脸上却满是气愤:“大少爷得信就赶回去了,可是那甘姨娘,恶人先告状,说是大少奶奶想要把她推下荷塘,却连累了夫人。大少爷听信了她的谗言,竟然不顾大少奶奶流产,打了她一耳光。” 闻言,安芸熙的眼前发黑,身子摇晃着就要摔倒,疏影慌忙扶住她,为她梳理后背顺气。安芸熙却推开她,快步走出了牛肉馆,上了马车,一叠声的催促回府。 安芸熙回去的时候,林氏还昏迷在床,没有醒来,而所有人都围在了冯燕姿的屋里。 冯燕姿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也没有丝毫的表情,那种哀莫大于心死的悲伤只在眼中一闪而过。她缓缓地喝着苦涩的汤药,对嘤嘤哭泣的甘素问,和一旁柔声安慰的安瑞靖视若无物。 甘素问温柔婉约,如今泪水涟涟的样子,更是楚楚可怜,她哽咽着道:“少奶奶把握着国公府的中馈,管着家,你高高在上,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一个弱女子,一定要至我与死地。” 冯燕姿好似没有听到一般,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依然慢条斯理的喝着药。 安瑞靖却忍不住怒道:“你自己错了,难道还不敢承认吗?” “嫂嫂的确错了。”安芸熙说着话,快步走了进来,往昔软糯的声音也变得冷肃。 湘竹和湘兰听到安芸熙的话,都忍不住变了脸色,这个家里最维护冯燕姿的就是安芸熙,如今连她都这么说,那冯燕姿在国公府真的千夫所指了,她们忍不住落下泪来。 安芸熙没等甘素问脸上的笑容升起,便冷冷接道:“嫂嫂的确错了,她不该跳进冰凉的池塘中去救母亲,她应该和甘姨娘一样站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母亲溺水淹死才是对的。” 看见安芸熙,安瑞靖满脸的怒容顿时消失无踪,嗫嚅道:“素问只是弱女子,她又不会游水,怎能下水去救人。” 安芸熙拉长了声音:“弱女子,那请问这位弱女子,你有事要告诉母亲,为什么不到她的房里去,反而在大冷天的约在荷塘边。你不是要告诉母亲,说知道是谁在给我下毒的吗,现在说吧,是谁?” 甘素问靠近安瑞靖的怀里,含泪道:“少爷,我又没有做错事,妹妹为什么这样咄咄逼人的。” 安瑞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面对安芸熙喝道:“芸熙,素问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姐,还是你的嫂嫂,你怎么跟她说话呐。” 安芸熙冷笑:“我的嫂嫂只有一位,而她不配。” 安瑞靖怒不可遏的吼道:“安芸熙,你不要太过分了。” “过分的是你,安瑞靖,父亲和母亲自幼教导你礼义廉耻,你学到哪里去了。我告诉你那么多的道理,你都听到哪里去了。” 第89章 .88.87.1 安瑞靖气的宽阔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你……你一个未出阁的妹妹,凭什么来指责我,姬雲那样完美无缺的男子,你都不肯嫁,推三阻四的懒在家里,还有脸来管我?” 闻言安芸熙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自幼安瑞靖比父母还要疼爱她这个唯一的妹妹,兄妹两个从来没有争执过。即便林氏和安斌偏心,他也从来没有多说什么,如今竟然为了甘素问来指责她。 安芸熙狠狠擦去不由自主流出的泪,泣声道:“哥哥,也许我有错,但大嫂她没有错。大嫂自从嫁到我们家,不辞辛苦的操劳,照顾整个国公府,孝敬长辈,爱护弟妹,从来没有行差踏错的地方。 她为了救我,单枪匹马的去对付御林军统领丁喆,为了救母亲,跳进那么冰冷的池塘里,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保住。这样你还觉得她有错,还忍心在她刚刚失去孩子的时候,动手打她,哥哥,你疯了吗?” 安瑞靖无言以对,垂首默默不语,甘素问柔柔的开口道:“大少奶奶千好万好,可是她也不应该因为嫉妒就算计别人,这世间那个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她凭什么就容不下我,还……” 不容她说完,安芸熙就啪的一巴掌重重地扇着她的脸上,甘素问白净的半边脸顿时红肿了起来。她被打懵了,一时竟没有哭泣,也忘了喊疼。一屋子的人都呆住了,他们都没有想到平时随和娴静的安芸熙会出手打人。 安芸熙声色俱厉的指着甘素问,冷哼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嫂嫂去嫉妒,去算计,别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甘素问被打,又被安芸熙这样不留情面的责骂,终于想起了自己无往不利的武器,哀哀地哭泣着起来。 看着甘素问哭得梨花带雨,看着她肿起的半边脸,安瑞靖怒火中烧,举起手掌就朝安芸熙扇去。 安芸熙没有躲避,反而向前迎上一步:“怎么,哥哥连我都要打吗?” 安瑞靖高高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剧烈的颤抖着,却始终没有落下。半响,他才怒气冲冲的收回手,拉起甘素问头也不回的走了。 冯燕姿有气无力的道:“芸熙,不要为了我和你哥哥争执,不值得。” 安芸熙走到床前,拉住了她冰凉的手:“大嫂,对不起……” 冯燕姿含笑拍了拍她的手:“嫁过来这一遭,能碰到你这样的好妹妹,我也不枉了。” 闻言,安芸熙的眼泪汹涌而出,冯燕姿如今的言辞,如今的神情和她前世何其相似,都是心如死水,去意已决。 “嫂嫂,哥哥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给我一些时间,我去劝劝他,他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冯燕姿苦笑道:“不必了,湘竹,把账本和金库的钥匙拿来交给六小姐。” 安芸熙还想要再说什么,湘竹和湘兰已一左一右的将她拉走了。 冯燕姿走了,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只是留下了一句话,不管是和离书还是休书,请尽快送去冯府。 甘素问喜形于色,催促安瑞靖赶紧写休书,安芸熙只让巧莲去传了一句话,安素问就消停了。 不管是和离书还是休书,如果哥哥写下,便和那书信一起离开国公府。开安氏宗祠,将安瑞靖逐出族谱,此后便不再相干,想干什么都可以。 安瑞靖是知道自己妹妹的主意大,而且在孙辈中,也最得安国鸿的疼爱,若她真的一意孤行,即便最后不会将安瑞靖逐出国公府,但也会闹得满城风雨,他也就没敢行动。 冯燕姿走了,安芸熙和林氏很是难过,但蒋氏和秦氏却是高兴万分。冯燕姿拿着她们的罪证,挟制她们多日,如今这个活阎王走了,欢欣鼓舞的又出来蹦跶。 托辞林氏落水生病,而今冯燕姿也走了,要帮忙接管国公府的中馈大权,甘氏也在其中推波助澜。 安芸熙无奈惊扰了养病的安国鸿,才将事情压下,有她出面帮助林氏管家。蒋氏和秦氏见安芸熙年幼,平时性子又随和懒散,暗中想要耍手段,却没有想到安芸熙的手腕丝毫也不逊于冯燕姿。 冯燕姿的风格强硬,而安芸熙的手段却是绵软的,无声无息的就拿住了她们。前世安芸熙嫁入姬家,姬氏昏聩,姬珍年纪幼小,她可是掌家多年。 蒋氏和秦氏吃了几次暗亏,就明白过来,府里的这位六小姐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柔娴静,再也不敢闹事。但安芸熙也是疲于奔命,偌大的国公府,又将近年关,要给朝中的官员送礼,还有家中亲眷和姨娘们的娘家都要送年礼。 安家的人在新年要添置新衣,下人们也要赶制新的棉衣,还要采办年货,忙的晕头转向。好在安芸熙稳重,又有前世的经验,将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的,给各位官员送的礼品,即投其所好,也贵贱相宜。但她也消瘦了许多,因为心情不畅,也因为操劳,把疏影和巧莲心疼的什么似的。 这日,安芸熙正在大厅里核对账本,疏影炖了冰糖燕窝,凉了些,就端给她,安芸熙一边看账本,一边心不在焉的喝着。 安源忽然急匆匆的走了进来,神情焦躁沉重,因走的太快,气喘吁吁的:“芸熙,出……出事了。”他说着,一屁股在安芸熙对面坐下,端过疏影上的茶,也顾不上烫嘴,咕咕咚咚的喝了个精光。 安芸熙放下手中的账本:“怎么了,三叔。” 安源气冲冲的道:“如今,我算是知道了,咱们家,使银子的时候,那是人满为患,出事的时候,连一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你大哥如今神经兮兮的,把个姨娘当成了宝,良哥整天都不见人影,你那个书呆子的四哥就更不用提了。你祖父受伤后接着又生病,我也不敢去打扰他,现在只有找你了。” 安芸熙给他重新蓄满了茶水,微微笑道:“三叔不要生气了,慢慢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安源长长叹道:“年关将近,咱们家的商铺都需要进货,来往就频繁了些。昨天进货归来的船只在靠近京城码头百里外,撞翻了泰福祥的船。泰福祥的船只上载满的货物,都沉入河底,还淹死了二个船工。” 闻言安芸熙的脸色也沉了下来:“那泰福祥是何态度,他们想要私下解决,还是要上告。” 安源咬牙:“我也想私下解决,可是泰福祥是老字号,船只上装载的货物很贵重,他们拿了货物清单给我,足足价值十八万两白银。现在正值年关,银子都进了货,哪里能周转过来这么多。即便有,可陪了这笔银子,我们家的生意也别想再做下去。还有那两个淹死的船工家属,也在闹事,要不我出去躲两天。” 安芸熙摇头道:“不可,现在不过是意外的事故,如果三叔逃避,那泰福祥恐怕就会诬告是三叔嫉恨他们的生意,而故意为之,草菅人命。” “那现在可怎么办?” “三叔稍安勿躁,派人去调查一下事情的原委,河面那么宽阔,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撞翻别人的船只呐?一边派人继续和泰福祥谈谈,看能不能想个折中的法子。” 安源点了点头,叹道:“怪不得老爷子最疼你,这个家还是你最清醒,我就纳了闷,我们安家最近是得罪那路神仙了,霉运连连。” 安芸熙脑中灵光一闪,却快速的隐去,让她无法扑捉,她不由吃吃的问道:“三叔说……说什么?” 安源皱眉道:“你不觉得好像是有人在故意针对我们安家,你哥哥以前对那个甘素问是深恶痛觉,闹着出家都不肯娶她,为什么现在一反常态,若是冯燕姿还在,我们那里需要发愁这些小事。” 安芸熙惊讶的豁然起身,是啊,安瑞靖在没有娶亲的情况下都对甘素问不理不睬的,为什么在娶亲之后,和冯燕姿的感情那么好,反而会去青睐甘素问。 安瑞靖平时很是孝顺,可是为了往日厌恶的甘素问,与林氏争执顶嘴,还那么昏庸的怪罪殴打冯燕姿,甚至对往日这个疼爱的妹妹都扬起了手,这一切都太反常。 安瑞靖在兵部做事还很正常,只是事情一牵扯到甘素问,他就变得不可理喻,这难道真的有人在暗中对付国公府。挑拨安瑞靖夫妇不和,把冯燕姿逼离国公府,闹的安家鸡犬不宁。然后府里的生意商铺也出了事,这样步步紧逼,的确像是有人在暗中操控,会是谁,这样针对国公府。 姬雲的名字第一个跳进了她的脑海,这样缜密狠辣的手段,的确附和他的风格。安芸熙的手顿时变的冰凉,即使大厅中燃放着火炉,她还是觉得浑身发冷,如坠冰窖。如果事情是姬雲一手策划,那国公府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是不可能的。 第90章 .89.88.87.1 事情果然如预料中那般,往更加恶劣的方向发展,第二天安源就被抓了,而且是在京城郊外,逃跑的途中被抓的。 安芸熙深知安源为人精明,昨天自己又那么提醒他,他是绝不会逃跑的。可是安芸熙派了刘长青去牢中探望,打听虚实,却连安源的面都没有见到。 安芸熙正是一筹莫展之时,安瑞文过来找她,安瑞文今年十六了,酷似其母,身材瘦高,浑身都透漏着文绉绉的书卷气息。他平时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沉默寡言,对自家的事情也是不闻不问,如今忽然来找她,安芸熙有些意外。 安瑞文苍白的脸有些讪讪的,显得拘谨了些,但总算鼓起勇气开口说话:“芸熙,我刚才去了京兆衙门,见到我父亲了。他说自己是在去泰福祥商谈的途中,不知怎么就昏迷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就在城外,随即捕快们就赶到将他抓捕,这绝对是有人在操控,陷害我们安家,让你小心些。” “我知道了,谢谢四哥哥。” “妹妹说哪里话,我们是兄妹,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客气,何况还是在我父亲手里出的事。” 安芸熙迟疑的问道:“那京兆衙门是什么态度。” 安瑞良能够想法子进牢中去探望安源,安芸熙已很是意外了,不知他会不会注意到去过问案情,虽然着急想要了解事情,可是也不愿伤了安瑞文的面子。 可是安瑞文很是平静:“我去问过了,泰福祥状告父亲嫉恨同行,图财害命,京兆衙门显然是偏向于他们。毕竟撞沉了那么大的一艘船,还出了人命,而且父亲还是在逃跑的路上被抓,事情真的很棘手。” “那我们那艘商船呐。” “被河运总督扣了,现在街面上都在传我们安国公府图财害命,生意一落千丈,想要筹措出银子就更难了。” 虽然事情糟糕透了,但有了安瑞文,安芸熙也觉得压力小了许多,毕竟这么大的安国公府压在她一个人身上,实在是太累了,何况出了这么多的事,有人分担,真的让她觉得安慰。 “四哥哥,衙门的事,我不方便出面,你就盯紧点,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会度过难关的。” 安瑞文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他坚定的神情还是让安芸熙觉得温暖了些。至少支持着她走在冰天雪地,没有那么寒冷刺骨。 程潜的家地方偏僻,还很破旧,一个小小的院落,采光也不是很好,但收拾的很是干净。程潜的母亲已年近六十,头发花白,身体却很硬朗,性格爽快。看见安芸熙简直是惊为天人,又是给她倒茶,又要出去给她买点心,安芸熙和程潜两人一起劝阻,她才停住了脚步。 “他在厢房里,你现在要去看他吗?” “他的情况还好吗?” “身上的伤养的差不多了,但一直一句话都不说。” 安芸熙从巧莲手中接过一个褡裢,递给程潜:“这是上次柳府赏赐的银子,和我可没什么关系,还给你。另外还有几百两,是谢谢程铺头仗义相助,还有给冷祥买药的费用,你可不要推辞。” 安芸熙有言在先,程潜也就没有说什么,接了过来,他刚要开口,厢房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程潜家的院子小,两人站在院子里说话,房间里听的清清楚楚。 冷祥打开了门,他身材高大,皮肤黯淡发黑,此时却有些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紧紧地抿着,眼神冷漠。声音冰冷的更似寒冰凝结:“是你让他救我出狱的?为什么?” 程潜对安芸熙颔首示意,便转身进了正屋,没有再出来。 安芸熙面对着他道:“因为先生一身武艺,若屈死在狱中就太冤枉了。” “我不会甘于受人驱使,即便你救了我,我也不会为你卖命。” 安芸熙微微笑道:“先生铮铮傲骨,我自然不敢强求,只是我近日来厄运缠身,需要有人护卫,所以才想劳烦与你。我也不会强人所难,只求先生能助我度过难关,每个月我都会付银两给你。” “一年,我会无偿保护你一年,我冷祥不愿欠别人人情。” 安芸熙喜动颜色,前世,姬雲就收复了冷祥为他所用,冷祥武功高强,与高淦一文一武,是姬雲的左膀右臂。如今,她能得到冷祥护卫,即便是一年的时间,应该也可以帮她度过难关了。 “那先生的身体……” “我没事。” “那现在先生能否陪我去一个地方。” 冷祥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安芸熙身旁一丈之外站定,他和安瑞文是一样的人,少言寡语,但却让人觉得安心。 朱雀帮是京城中一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帮派,帮派里的生意很杂,其中最大的却是一个镖局。它几乎承揽了京城中一多半的托镖生意,因为它从来没有失过一趟镖,江湖中的绿林好汉都会给朱雀帮几分薄面。 因此京城中若有达官贵人想要托运东西,朱雀镖局是最好的选择,而且镖局中的镖师武功不弱,平时也会去一些贵人的府上做护院。它的规模比金鼎武馆要大,但帮主朱华为人却很是低调,即便他势力不凡,但从来都是安分守己,每个月的份子钱总是第一个交到千风的手中,从不拖欠推诿。 朱雀帮的伪装虽然众多,但安芸熙却深知□□,它的生意繁多,但其中最主要的却是买卖消息。利用走镖在三国中打探消息,掩人耳目,姬雲对于北燕甚至三国中的官员,军事部署都那么了若指掌,恐怕与这个朱雀帮脱不了关系。 朱雀帮的总舵在京城的西南方向,闹市的尽头,院子很大,安芸熙带着巧莲和冷祥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到了正堂。迎客的弟子让他们在外等候,就进去禀报,可是半天都没有出来。朱雀帮虽然声名赫赫,但毕竟是龙蛇混杂的地方,安芸熙带着纱帽,白色的轻纱笼罩住了她整个头部,低垂在腰际。 虽然看不见她的脸,但那出尘不凡的气度却是无法遮掩的,还是让院中过往的男子看直了眼,只是被冷祥那若千年寒冰凝结的寒冽气势所逼,不敢上前打扰。 又站了一盏茶的时间,那迎客的弟子才出来请他们进去,对于这明显的下马威,安芸熙只是淡淡一笑:“朱华帮主乃是绝代英雄,想必不会如此待客,不知现在帮里主事的是哪位英雄。” 安芸熙没有进大厅,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语气虽然温和,但其中的温怒却是显而易见。 那弟子见安芸熙气度不凡,不敢怠慢,便赔笑道:“现在主事的是我们堂主,他请您进去。” 安芸熙依旧未动,声音更加清冷:“对不住,我要见的是你们帮助朱华,不是什么……”她的话还未说完,一个铁塔般的男子就大步走了出来。 他走到台阶前,不屑的看着安芸熙道:“我说你这个小丫头,那么多事,我肯见你是给你脸。”他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便呵呵笑道:“吆,还是个美女呐,把那劳什子的玩意摘了,若是我能看的上,保荐你去给我们帮主做第六房夫人。” 安芸熙没有说话,只是转首温和的看着冷祥,虽然隔着面纱,但冷祥还是感觉到安芸熙柔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一直石头一般沉默不语的冷祥忽然动了,那铁塔般的汉子只觉得明亮的剑光一闪而过,而他的嘴就被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泌泌而出。 他捂着嘴,鲜血顺着指缝流淌,他呜呜的痛叫着,惊恐的看着立在原地,还是原来姿势的冷祥,好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安芸熙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淡淡道:“既然朱帮主不在,那我们改日再来打扰。”她说着话,但身子却一动不动。 果然,后堂中忽然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个身穿青衫的中年男子慢慢悠悠的绕过长廊走了出来。他身材中等,身上的青衫洗的发白,怎么看都像是一个貌不惊人的落第秀才。 可是那铁塔一般的汉子见到他,慌忙恭敬的弯腰行礼,即便疼的脸颊抽搐,都不敢懈怠。院中的弟子也是齐刷刷的跪地参拜,不敢有丝毫的马虎,他显然就是朱雀帮的帮主朱华了。 朱华看了他一眼,叹道:“你这个鲁莽的性子也该改改了,以后可好好的找个把门的,不要再乱说了。” 那汉子委屈的呜呜道:“堂兄,是他们……欺负我。” 朱华嗤笑:“你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人家二个小姑娘,一个伤势未愈的年轻人,怎么欺负你了,好意思说,还不快下去,别在这丢我的人了。” 冷祥只出了一剑,连当事人都没有看见他是怎么动手的,可是这个隐藏在后堂的人竟然凭此就可以判断出冷祥伤势未愈,这样的洞察力实在惊人。 第91章 .90.89.88.87.1 安芸熙微微俯身施礼:“小女见过朱帮主。” 朱华让过身子,呵呵笑道:“不敢当,小姐请进。” 安芸熙随他走到大厅的门口,朱华看着巧莲和冷祥不说话,只是微微一笑。但安芸熙随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首对两人道:“你们在外面等候吧。” “可是小姐……”巧莲刚才已经被那铁塔般的壮汉吓着了,坚持到现在,还是依仗着冷祥,若冷祥不能跟进去,她实在是不放心。 安芸熙笑着摇首道:“无妨。”说着,便于朱华走进宽敞的大厅,大门在他们身后关上了。 巧莲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乱转,冷祥却如石头般的纹丝不动,只是抱剑站在大厅的门口。 朱雀帮的大厅很大,地面是黑曜石铺就,椅子都是紫檀木所制,便是茶具也很是不凡,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摆设,但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大厅里没有一个下人伺候,朱华亲自给安芸熙斟满了茶水,一边笑道:“小姐的胆子可真大,竟然真的敢一个人进来。” 安芸熙摘下头上佩戴的纱帽,也微微笑道:“那是因为朱帮主英名在外,若不然,我一定不敢独自进来。” 骤然看见安芸熙的脸,朱华稳若磐石的手也不禁一抖,忍不住叹道:“小姐还真是会考验别人意志力啊。” 安芸熙没有答话,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见她敢喝下茶水,朱华更加的惊讶:“我以为小姐是无论无何,都不敢喝我朱雀帮的茶水呐。” “若别人倒的,那我还真不会喝,可是朱帮主亲自倒的,便是砒,霜我也是要喝的。” 朱华哈哈大笑:“姑娘小小年纪倒很是豪爽啊,看起来倒不像是豪门千金,不知……” 安芸熙截口道:“朱雀帮可没有打听客人身份的先例。” “朱某攒越了,不知姑娘前来是……” “我需要一些银子。”安芸熙说着,从袖子中拿出两个信封放在面前的桌子上。 朱华扫视一眼那两个薄薄的信封道:“不知姑娘想要多少银子。” “一个消息十万两。” 朱华仰首大笑道:“哈哈……哈哈,我现在敢确定你真的官家千金,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道二十万两白银价值几何,你可知道值二十万两银子的消息又是什么,你一个小姑娘就敢漫天要价。” 面对他的讥讽,安芸熙置若罔闻,等他的话落,才淡然道:“这其中一个消息是关于锦州都督姚如海的公子,姚天宇的秘密。另一个是关于高晋南翼王的,二十万两白银只低不高。” 见安芸熙还是坦然自若,朱华脸上的讥讽渐渐褪去,沉声道:“我能不能先看一看。” 安芸熙将其中一封推到了他的面前,朱华漫不经心的打开,可是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失声:“这是真的?” 安芸熙点了点头,朱华双眼发光:“这个消息若是真的,凭此就可以驱使姚家,让他们往东就不敢往西。”朱华犀利的目光落在另外一个信封上:“那这个……” “这个消息只会更惊人,虽然不能使南翼王为你所用,但想要他做些什么事,他也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朱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姑娘在此稍等,我去给你拿银票。” 后堂的房间布置的温馨雅致,完全没有江湖帮派那种粗鲁豪放的风格,反而很有些文人气息。靠墙的书柜中摆满了书籍,有些还是早已失传的孤本,青桐香炉里轻烟袅袅升起,在空中渐渐消散,火炉里的炭火烧的很旺,整个房间温馨雅致。 临窗的书桌前坐着一个年轻男子,他好似在看书,可是手上的书却没有翻动的痕迹,他淡漠的眼睛幽幽的看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在众弟子面前威风八面的朱华,见到他却是小心翼翼的,轻轻地走到他身边低声的说了几句话,便问道:“大人,你看怎么办?” 那人身穿着紫色的锦袍,外罩着雪白的狐裘,脸色还有些苍白,怎么看都是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可朱华却不敢有丝毫的不敬,依然躬身听他的吩咐。 那人白皙如玉的手放在唇边轻咳了几声,才淡淡道:“这个姚天宇身上的秘密,还真是层出不穷,当初,梁隆意帮他搞到了金矿的官方印信,可见安溪死士和金矿的事他也知道。” 朱华在后小心翼翼的道:“可是这样惊世骇俗的消息,即便梁隆意知道,应该也不会告诉六小姐一个姑娘家,她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呵呵笑道:“芸熙还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让我怎么舍得放手呐。” “那银子……” “给她。” 朱华有些意外:“大人,若是银子给了她,那六小姐不是可以把安源的案子摆平了。” 那人失笑:“这个世上银子能摆平的事就不叫事。” 等坐到马车上,安芸熙才长长吐了口气,强撑着的架子立即塌了,软软地靠在巧莲的身上。 巧莲给她揉着肩,一边好奇的问道:“小姐,这里不是镖局吗,你是要托什么镖。” “朱雀帮表面上什么生意都做,那都是幌子,其实暗地里在买卖消息。府里最近艰难,我就到这里弄些银子用,回去你千万不要说漏了,就说银子是我从朋友那里借的,知道吗?”说完,安芸熙有些庆幸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这两个消息是前世姬雲告诉她的,只是得悉的时间是在二年以后。她也不确定这消息是朱雀帮早就探查出来的,还是在二年后才知道的,只是急需银子才来试试看的,好在她的运气还不错。 巧莲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哎,小姐,是小太爷……” “在哪里……”安芸熙忙起身,撩开马车的窗帘向外看去,但街上行人如织,却唯独没有那人的影子。 “小太爷刚才进了杜康酒庄,身边还跟着千风。” 安芸熙颓然放下了帘子,即便看见又怎样,即便见面又怎样,她不敢拿国公府去赌姬雲的底线。 安芸熙放下帘子的时候,已走进杜康酒庄的千风恰好回过头来,女子美丽的脸在车帘的缝隙中惊鸿一瞥。 他忽然停滞不前,梁隆意险些撞在他身上,不由怒道:“你干什么呐?” 千风喃喃道:“我好像看见六小姐了。” 梁隆意豁然转身:“在哪里……” 长街上人来人往,却没有那朝思暮想的身影,梁隆意有些失望。 千风挠着脑袋道:“我刚刚明明看见她……” 梁隆意狠狠地一拍他的后脑勺:“你眼瞎啊。” 千风捂着自己的脑袋,嘟哝道:“你不是不让说眼瞎两个字吗,自己说。” 以前安芸熙失明的时候,有个弟兄无意中说了眼瞎两个字,被梁隆意痛打了一顿,以后便再没有人敢说了。就墨守成规了,新来的弟兄也会被三令五申,不许乱说话。 梁隆意愣怔了一下,才愤愤道:“你哪那么多废话,在家里乱说就罢了,出来还胡说八道,那洪家是怎么回事,谁让你出去乱传的,你不要命了。” “主子,这可不怪我,那是六小姐的主意,是她……” 梁隆意眼神犀利的瞪了他一眼,随即看了看四周,千风马上会意的闭上了嘴,跟随梁隆意进了楼上的雅间。 梁隆意还没有坐定便问道:“怎么回事,洪家的事怎么能和安芸熙扯上关系。” 千风皱眉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一个弟兄过来说的,是六小姐身边的一个丫鬟拿了一千两银子,要他们把消息传出去。那中书令洪泽林真是丧心病狂,杀害了那么多女子,还依然逍遥法外,他……” “以后逮到机会自然会收拾他,可眼下不行,便让他再蹦跶几天好了。”对于洪泽林令人发指的行为,梁隆意漠不关心,他只关心安芸熙的事:“是巧莲过来说的。” “不是,是六小姐身边那个不怎么露面的疏影。” 梁隆意沉声道:“回去,让你那个兄弟把嘴闭紧了,绝不能说出这事和她有什么关系,此事在京城中闹的沸沸扬扬,洪泽林那条老狗疯了一样乱咬人。” 洪泽林亵,玩,奸,杀府中丫鬟的事,在京城被传的人尽皆知,也难怪他会发疯。而柳崇山也亲自去了洪府为其女退了婚事,更加证实了事情的真实性,洪泽林虽然没有被法办,但形势也是举步维艰。 千风颔首答应,梁隆意沉吟半响又问道:“洪泽林做这样的事必然十分隐秘,安芸熙是怎么回知道,她……她最近都见过什么人?” 第92章 .1 “六小姐最近……秘密的见过刑部的捕头程潜,洪家的案子就是在他们见面后捅出来的。后来案子不了了之,程潜就利用这件事让刑部的尚书大人通融,为天下第一的剑客冷祥翻了案,把他救出来了,现在这位冷大侠和六小姐去了朱雀帮。” 梁隆意皱眉道:“她去朱雀帮做什么?” “最近,国公府厄运当头,撞翻了泰福祥的船只,还撞死了人,他们自家的商船也被扣了,银钱周转有些困难,六小姐应该是去朱雀帮筹措银子。” “你密切注意着国公府的动向,有什么事及时的告诉我。” 千风慌忙点头答应,只求帮着他们赶紧和好,两人闹别扭,他们兄弟可是没少承受梁隆意的怒火,所以底下的兄弟才会对安芸熙的事分外上心。 安芸熙回去的时候,安国公府的大门前却被围的水泄不通,正门前摆放了两个黑漆漆的棺材,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花圈。旁边跪着许多披麻戴孝的人,一个个哭的歇斯底里,要安国公府给个公道,围观的人也是指指点点的。 国公府大门紧闭,门上还挂着许多的烂菜叶子,还有许许多多五花八门的东西,一片狼藉。 巧莲看了一眼冷祥,因为刚才的事,她此时对冷祥是很有信心,虽然人多,但绝对不是冷祥的对手,她们想要进门应该不难。可是安芸熙却决定走后门,没有和在门口闹事的人照面。 府里的人此时都聚集在大堂里,看见安芸熙回来,蒋氏首先气呼呼的道:“小小年纪就张狂的想要管家,看你把国公府管成什么样子了?” 安芸熙淡淡道:“要不给二婶管,巧莲,把钥匙给她。” 巧莲拽下腰间的钥匙递过去,蒋氏却飞快地转身走到一边,当没有看见。 甘氏怒道:“现在是推诿的时候吗,他们不过是想要讹些钱财,给他们就是了,你快去筹备银子。” 安芸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蒸腾的怒火:“先不说现在府里没有多余的银子赔,就算有,也不能给。” 甘氏提高了声音,声色俱厉:“为什么,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三叔死在牢里吗?” 安芸熙的双手捏的死紧,但声音还是很平静:“给了银子,三叔会死的更快,现在只是意外事故,若是我们国公府赔了银子,那就是间接的承认了是故意为之,谋财害命,坐实了三叔的罪名。” 甘氏还要再说什么,安瑞文抢先道:“六妹妹说的对,祖母就不要再为难她了。” “那……难道就任凭他们在国公府的门口胡闹吗,这个脸我们丢不起。” “现在天寒地冻的,他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就好了。不管我们是赔银子,还是赶他们走,都会落人话柄,只有不理睬他们,事情自然会慢慢淡去。” 蒋氏冷哼道:“说的好听,你最好还是尽快解决,否则大家怎么出门。”说完,趾高气昂的和甘氏一同走了。 安芸熙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有气无力的道:“巧莲,你先去给冷先生安排住处,距离我们的院子不要太远,有事也好招呼。另外让人去给外面的人送二十条棉被出去,再送一些馒头。” 巧莲不解的道:“小姐,他们到国公府闹事,你不怪罪,还……还要给他们送棉被御寒,送馒头充饥,这……” 安芸熙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只挥了挥手让她赶紧去,一直默不作声站立在屋外的冷祥,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隐去。 安芸熙只觉得浑身无力,想要回房去休息一会,走到半道,却看见安瑞靖身边的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见面惊惶的连礼都忘了行,就迫不及待的道:“六小姐,你快去看看大少爷吧,他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昏倒,还……还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安芸熙二话不说,转身就跟随着他走,安素问的院子虽然景致也很好,但地方狭小了些,只有两进两出。自从冯燕姿走后,她就想要搬去冯燕姿的大院里住,但安芸熙管家,她不敢造次,才放下了。 但因为甘氏的缘故,也因为安瑞靖最近都住在甘素问这里,她的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却不少,就显得有些拥挤。 安芸熙也是第一次来她的院子,跟随那小厮进了屋,就看到安瑞靖躺在地上,痛苦的嘶吼,滚动着,英俊的脸庞都抽搐扭曲的变了形。 丫鬟婆子都远远地站着,根本就近不了身,地面上有许多被他撞翻的东西,滚落了一地。 安芸熙左右看了看,却不见甘素问,不禁问道:“姨娘呐?“ 采静上前道:“启禀六小姐,姨娘今天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那快去请大夫啊。” 众人互相对望了一眼,还是鼓足了勇气道:“现在谣言满天飞,城里的大夫都不肯前来国公府出诊。” 安芸熙懊恼的闭了闭眼睛,随即睁开:“长青,去拿我祖父的名帖,去请宫里的云太医。” 云太医倒是很快就来的,不过也是走后门进来的,安芸熙让几个年轻力壮的家丁,将安瑞靖捆绑起来,放在了床上。 安瑞靖即便被捆绑住,还是不断的吼叫,身子剧烈的挣扎,双眼血红,似乎要则人而嗜。 云太医好不容易,才按住了他的手腕,良久都没有松开,安芸熙见他面色沉重,不由问道:“云太医,我兄长他怎么了?” 云太医长长的叹息着,松开了手,安芸熙忙让人安排笔砚纸墨,云太医却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这病老夫无法医治,也开不出方子。” 安芸熙眼泪都快下来了,颤声道:“我哥哥他……他到底怎么了?” 云太医长长叹息道:“南疆有一种奇异花,它的花粉和香气可以让人吸食成瘾,毒瘾发作的时候,就像大少爷如今的模样。” “云太医是说我兄长他……他是因为吸食了奇异花,而染上了毒瘾。” “是的,染上毒瘾的人,会对这种花产生强烈的依赖性,对于手持奇异花的人言听计从,不惜背叛自己的亲人,完全没有理智可言。” 安芸熙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怪不得安瑞靖忽然一反常态,会对甘素问这么好,原来都是毒花在作怪。 “云太医,可有法子医治,或者有什么解药。” “这种奇异花非常珍贵,即便老夫从医多年,也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珍稀之物,所以无法医治。至于解药,倒是有,但我配不出来,六小姐,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有人会拿这么珍贵的奇异花对付大少爷,那必定是有所求,你只要找到下药的人,再想办法……” 后面云太医再说什么,安芸熙根本就没有听到…… 门外却传来采静惊喜的声音:“姨娘,你可回来了,大少爷他……” 甘素问素来温柔的声音冷酷如冰:“大少爷我自会照顾,不许传出去,大惊小怪的叫唤什么?快掀帘子啊,你个死丫头,杵在那做什么?” 采静本来还想要提醒她的,闻言就闭上了嘴,上前给她掀开了棉帘。甘素问一只脚踏进了门槛,就看见了怒容满面的安芸熙,她就想缩回去。 安芸熙已冷冷开口:“抓起来,给我搜。” 疏影和巧莲一左一右的钳制了住了她,她们两个都有些功夫,虽然只是三脚猫,但对付这些后院的女人,却是绰绰有余了。 甘素问根本就挣扎不开,被疏影按在地上,巧莲动手在她身上搜索,不一会就搜出了一个纸包。 看见那纸包被搜出,甘素问的脸刷的白了,安芸熙却将纸包径直给了云太医。 云太医看了看,又放在鼻中闻了闻,便觉得一阵眩晕,安芸熙忙将纸包拿走,包好,不让它的气味散发出来。 但躺在床上被绑成粽子似的安瑞靖,却忽然似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竟然将绳子挣断,扑了过去,抓过了纸包,放在鼻子下重重地吸了几口气。 他苍白的脸,迅速红润了起来,身子也停止了抽搐,血红的眼睛也渐渐清明。 甘素问看见他,慌忙叫道:“大少爷救我。” 安瑞靖看到她被抓住,勃然大怒,上前就将巧莲两人打倒在地,把甘素问拉起来,护在怀中,怒目注视着安芸熙道:“你为什么又难为她。” “巧莲,去请冷先生过来。” 巧莲艰难的站起身,还没有抬脚,屋外就响起了冷祥的声音:“我在……” 安瑞靖的武功虽然也不错,但面对冷祥就不够看了,十几个回合就被擒住。安瑞靖疯狂的挣扎,冷祥手起掌落,打在安瑞靖的后脑勺,他顿时昏迷了过去,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见安瑞靖倒下,而安芸熙却没有丝毫的表示,甘素问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起身就想逃跑,去找甘氏。 第93章 .92.1 见安瑞靖倒下,而安芸熙却没有丝毫的表示,甘素问知道自己是凶多吉少,起身就想逃跑,去找甘氏。 安芸熙岂容她逃脱,冷冷的开口道:“姨娘,跑的太快小心折了腿。”她说着话,眼睛却看着冷祥。 冷祥却没有动,安芸熙叹道:“姑息养奸有时候也是一种为恶的方式,就像是你那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异姓兄弟,他对你都可以毫不留情的下毒手,那对别人就会更狠。也不知有多少人会因为他命丧黄泉,有多少人会因为他锒铛入狱,冤死在狱中,永世不能昭雪。” 冰山一般凝滞不动的冷祥终于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动,而此时甘素问已经跑到了院里。巧莲和疏影一左一右地掀开棉帘,让他们可以清晰的看见甘素问仓皇逃窜的身影。 冷祥终于动了,剑鞘嗖的一声飞出,重重地击打在甘素问的小腿上,又飞速地退回。一切都快若闪电,冷祥还是那样的姿势,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若不是剑刃入鞘的声音有些刺耳,众人简直怀疑是自己眼花了。 可院中甘素问已倒在地上,右边的小腿被击碎,鲜血浸透了她的罗裙。甘素问疼的大声惨叫,浑身都因为剧痛在发抖,满院子的丫鬟婆子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云太医的脸也抽搐了一下,安国公府这位六小姐真是彪悍的很啊,和她表面那娴静随和的模样简直是南辕北撤。云太医心中虽然胆寒,却不敢说什么,只得乖乖地站在一边等候她处理善后。 安芸熙吩咐把甘素问先关押起来,又让人把安瑞靖安置到床上躺好,才看向云太医。 云太医慌忙摇首道:“那的确是奇异花的花粉,但老夫才学识浅,真的无法医治。”他实在是担心没法医治安瑞靖,这位六小姐会迁怒于他。 但安芸熙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温和的说道:“云太医,您和我祖父也是老相识了,芸熙就求您看在他老人家的面上,去兵部侍郎冯府走一趟。冯侍郎的夫人每年冬天都犯病,这几天寒冷,她的病一定更重了,麻烦您去瞧瞧,顺便告诉冯家,您今天所看到的。” 云太医慌忙点了点头,只要现在能离开安国公府,要他做什么都可以,他走的时候,背影真的很是狼狈惶恐。 第二天一早,安芸熙就亲自去了冯府,云太医因为惊恐,生怕安芸熙会秋后算账,倒很是尽力,将安瑞靖的病情,和奇异花的功效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当天晚上冯燕姿就要回国公府,可是冯华荣死活不许,一直僵持到第二天早上,见到安芸熙亲自来接,冯华荣也知道是拦不住了,就任她去了。 在马车上,冯燕姿就忍不住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芸熙苦笑:“是我连累了哥哥嫂嫂,也许是我在外面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人这么算计。他们找到了非常珍稀的奇异花,让哥哥染了毒瘾,失去理智,对甘素问言听计从。让你们夫妻生了嫌隙,逼你离开国公府,然后再出手对付我们。 现在三叔被抓了,运货的船只也被河运总督扣了,家里的店铺也几乎关门大吉,生意一落千丈,帐上连周转的银子都没有了。”她说完,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将里面的银票都拿了出去,交给冯燕姿接道:“嫂嫂,这是二十万两银票,你先拿着周转。” 冯燕姿惊讶的问道:“你从那里弄来这么多银子。” “是我跟朋友借的。” 见安芸熙不愿多说,冯燕姿就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握住她的手道:“难为你了,芸熙。” 安芸熙强笑道:“只要嫂嫂回来,就好了。” 回到国公府,看到门口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安芸熙才想起应该走后门的。可是还没等她吩咐马车掉头,冯燕姿就拦住了她:“我们国公府的大门,可不是谁都可以在此放肆的,我们回自己家,反而要走后门,没有这个道理。”说完,就下车去了。 冯燕姿身穿着大红色的锦袍棉服,外面罩着一件孔雀绒金线刺绣的披风,在皑皑白雪的映衬下,飞扬而热烈,气势逼人。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聚在门口的人不由自主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冯燕姿缓缓走上台阶,吩咐湘竹叫门,听到是大少奶奶回来,大门才缓缓打开,但也只是开了一道缝隙,湘竹却一把推开,关闭了数天的国公府大门豁然洞开。 外面的人轰的喧嚣了起来,想要一拥而上,却被站在台阶上的冯燕姿仗剑拦住。 雪亮的剑刃让人遍体生寒,她的声音也寒冽的让人畏惧:“我家小姐心善,给你们被子御寒,给你们馒头充饥,可是你们都干了些什么事。” “你们家的船只撞翻我们东家的船,还害死了我们的亲人,国公府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船只相撞,只是意外,只要案子破了,我们国公府自然会补偿大家,可是你们围攻国公府,这样败坏我们安家的名誉又该如何说。我家祖父为了保护皇上,身受重伤,现在还躺在床上,我家公公常年镇守边疆,保家卫国,你们就是这样对待他们的亲眷。” 冯燕姿本来就气势骇人,再加上这样疾言厉色,更加让人胆寒。众人的声音低了些:“安家的三爷嫉恨同行,图财害命,他是故意撞翻了泰福祥的船只,害死了我家孩子,他是杀人凶手。” “衙门里还没有审理,你们怎么就断定谁是凶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安国公府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我们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此事官府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到那时该我们国公府赔偿的,我们绝不推诿。但现在请你们离开,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再敢在这里闹事,可不要怪我手下无情。我们家姑娘心底良善,可我冯燕姿不是吃素的,赶快滚……” 众人面面相窥,有些退意,这样寒冷的季节,在外面待了几天,真是苦不堪言,可是领头的叫嚣着不肯离开,身后跟随的众人也只得附和。 冯燕姿冷笑,回头吩咐湘竹让所有的下人去搬水来:“这府门口的地太脏了,给我好好的冲冲……” 水一桶桶的倒了出来,不一会就结了冰,门口聚集的众人冻的发抖不说,地面上也难以立足。 那些下人这几天也被欺负惨了,如今大少奶奶回来了,顿时觉得胆气都壮了几分。开始还只是往地上倒,后来就不小心洒在了闹事的人身上,嘴里一边道歉,一边还泼…… 众人一直后退,几乎已到了街中间了,最后实在是站不住了,只有灰溜溜的走了。 下人拿着水桶欢呼,冯燕姿走过去,亲自扶了安芸熙下车:“小心些,地上滑……” 安芸熙虽然心情很糟,可是还是忍不住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嫂嫂真是巾帼英雄,有你在,谁也不敢欺负咱们国公府。” 这次冯燕姿回来,二房和三房的人没有一句二话,连下人们都是欢欣鼓舞的。他们终于知道冯燕姿的好处,有她在,谁敢欺负到国公府的大门口啊,他们出去腰杆都是挺直的。 安芸熙也终于松了口气,可是安瑞靖的情况却不容乐观,他清醒的时候很少,大多时间都被毒瘾折磨的发疯,即便是给他闻了奇异花的香气,可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 昔日健壮英俊的男子被折磨的憔悴不堪,消瘦了很多,冯燕姿嘴上不说,但暗中却是心疼不已。她审问甘素问多次,可甘素问死活不肯说出那奇异花到底是谁给的。 安芸熙虽然猜出是谁给的,却不能说出口,安瑞靖一天天的孱弱下去,脸颊消瘦的几乎脱了形,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安芸熙觉得这个冬天分外的寒冷,也分外的漫长,冬夜更是寒冷彻骨,柴房里窗户门禁都透着风,呼啸着透过窗棂破破烂烂的窗纸,刮了进来。 甘素问蜷缩在墙角,她的腿已经包扎过了,但还是向外渗着血。这样寒冷的冬夜,她衣衫单薄的蜷缩在地上,冻的嘴唇发青,浑身瑟瑟发抖。 昔日保养姣好的双手也冻的青一块,紫一块,有的已经溃烂流脓。看见安芸熙,她的眼中先是射出了愤恨的光芒,但随即隐去,凄楚的哭道:“六小姐,怎么说我们也是表亲,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只是想要讨你哥哥的欢心,没有想过要害他,我……我只是被人利用了。” 安芸熙冷笑:“如果你仅仅是为了争宠,我不会怪你,可是你永远都那么贪得无厌。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害我母亲落水,害死我未出世的侄儿,害的我哥哥性命垂危,你还想我饶了你。” 甘素问自知无法在安芸熙的手中讨到便宜,她扬起了脸,瞪着她道:“难道你还敢私设公堂,害我性命不成,我……我要见老夫人。你敢瞒着她私自关押我,让她老人家知道了,绝不会轻饶了你。” 安芸熙失笑:“老夫人早已知道了,可是她怕被你牵连,连面都没敢露。” 第94章 .93.92.1 安芸熙失笑:“老夫人早已知道了,可是她怕被你牵连,连面都没敢露。” 甘氏不但没有露面,连过问一句都没有,当初她就是打着算盘,想要让甘素问嫁给安瑞靖为妻。不但帮衬了自己的娘家,也让安瑞靖没有强大妻族的支持,以后在争夺国公之位时,没有胜算,好让自己疼爱的安铭继承国公的位置。 但因为安芸熙从中作梗,甘素问没有如愿以偿的做正房,她便在暗中扶持甘素问在大房作威作福。如今甘素问下药毒害安瑞靖,她如何敢露面牵连到自己的身上。 即便是拖着病体来找她质问的林氏,她都没有敢像往日那样训斥,反而被林氏哭诉斥责了几句。自己的子女屡次遭到暗算,软弱如林氏,也终于怒火中烧。质问甘氏,当初费尽心机把甘素问塞到大房是何居心,是否就是为了今天,想要害死自己的长孙。并告诉了林家,还写信让安斌早些回来,为大房做主,她难得的强硬让甘氏也有些招架不住,哪里敢出面为甘素问讨公道,自然是不闻不问。 甘素问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歇斯底里的嘶叫道:“我不信,姑婆婆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我要见她,我要见她,放我出去……” “只要你告诉我,是谁给你的奇异花,我会让你死个痛快,否则……” 听到会死,甘素问大惊失色的停止了嘶叫,颤声道:“你敢,我父亲和弟弟一定会出面救我,你敢草菅人命,他们一定会去官府告你的。” “你父亲和弟弟拿了国公府五千两银子,我不告他们和你狼狈为奸,谋算国公府,他们已经是烧了高香了,哪里还有胆量敢来闹事,你也太抬举他们了。” 甘氏听到父亲和弟弟都已经放弃了她,指望不上,甘素问彻底的怕了。爬上前就抓住了安芸熙的裙角,哭道:“芸熙,看在我们是表姐妹的份上,你饶我一命,求你了,芸熙,饶了我吧。” “那你告诉我,姬雲是什么时候给你的奇异花?” 闻言甘素问连哭泣都忘了,惊恐的看着她,吃吃道:“你……你在说什么?谁……谁是姬雲。” 安芸熙呵呵冷笑道:“表姐,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吗?他只给了你一点奇异花,等到你用完了,去向他要的时候,故意拖延时间,让我哥哥毒发,被我发现,再让你带着毒花回来,好做罪证。” 甘素问脸色发白,愤恨的咬牙道:“你……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还要问我。” “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给你的。” “在……在最后一次拜访国公府之后,他告诉我,只要把花粉带在身上,就可以得到你哥哥的宠爱,我……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才答应他的,我没有想过害你哥哥,真的,芸熙,你相信我,饶了我吧。” 安芸熙一边向外走,一边缓缓道:“我可以饶你的性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表姐当初不是想要出家当姑子的吗,那做妹妹的就成全你的心愿。” “不……我不要出家,不……我不要……”甘素问凄厉的叫声在万籁俱静的冬夜中传出很远。 珙县西南的胧月庵因地处偏僻,庵堂很小,只有寥寥几个尼姑。恰逢新年,很是忙碌,即使甘素问腿伤未好也不能偷懒。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河边,放下手中放满是脏衣服的木盆,用石头砸破了河面上的寒冰。手刚伸进水里,她便痛的惨呼了一声,忙收回手,放在嘴边呵气,可是这样也无法让冰冷的手温暖起来,而且她也不敢耽误了活计。 如果在午时还没有洗完,她回去不仅没有饭吃,恐怕还要挨一顿毒打,她只有咬牙将手又放进了水里,机械的洗着衣服,手很快就冻僵了。 甘素问再也忍不住落下眼泪,安芸熙说她贪得无厌,以前她还不以为然,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把她看的最清楚透彻的不是自己,而是安芸熙。 当初她只是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后来父亲称自己是国公府的亲戚,又送了重礼,才捞了一个衙门小吏。但好歹也是官家的人了,她又漂亮,会扮柔弱,很得当地青年子弟的青睐。 可是她不满足嫁到小地方去,她想和甘氏一样,嫁入京城的高门大户,做人上人。所以当甘氏派人来接她的时候,虽然明知甘氏没有安好心,她还是欣然前往,想要拼一个前程。 当初她很是喜欢安瑞靖的,他年轻英俊,身份高贵,如果嫁给了他,日后可以做国公夫人。所以她竭尽心力的谋算,可是却被安芸熙从中阻挠,只被抬了贵妾。 进了大房院里后,虽然安瑞靖对她不理不睬,但也不曾亏待她。和生下安瑞良的周姨娘相比,她的日子还风光舒服许多,可是她不甘心。 后来利用奇异花得到了安瑞靖的欢心,可是她还是不满足,想要把冯燕姿赶走,好取而代之,可是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初算计安瑞靖的时候,她假意说要出家为尼,如今却是如愿以偿了。泪再也忍不住,一颗颗滑落,滴落在河水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安芸熙平时就不喜欢浓妆艳抹,现在国公府风雨飘摇,一家子又病了几个,她就更没有心情梳妆打扮了。可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穿上了给新年置办的衣服,还上了淡妆。绯色的棉袍,外面罩着银狐轻裘披风,整个人都粉妆玉砌的,清纯而美丽。 冯燕姿站在树后,看着安芸熙盛装出行,喃喃自语道:“瑞靖,如果你清醒后,会不会怪我没有照看好你的妹妹,眼睁睁的看着她入了虎口。” 湘兰小声嘀咕道:“事情本来就是六小姐招惹来的,她当然应该出面去平息。” 冯燕姿转身就给了她一个耳光,湘兰都被打傻了,冯燕姿的脾气虽然不好,但对自己身边的人还是很好的,从来没有打骂过,这样动手还是第一次。 湘兰的眼泪在眼中打转,却不敢落下来,冯燕姿也不看她,只道:“湘竹,派人去跟着,看六小姐去了哪里,若是有危险,要尽快回来禀报。” 湘竹答应着,把湘兰也一块拉走了。 姬府,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安芸熙认出了那是姬雲亲笔所写的。朱红的大门洞开,好似在迎接她一般,可是安芸熙端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 前世她就是死也不愿意再回到这里,可是今生她却不得不来。她不知坐了多久,连腿脚都麻了,才终于鼓足了勇气走下了马车,缓缓走上了姬府的台阶。 姬雲不在家,姬氏出面招待她,见安芸熙衣着华丽贵重,容貌又美丽脱俗,她也不敢怠慢,亲自陪着。可是等到快午时了,姬雲还是没有回来,姬氏就留她用饭。 安芸熙摇首拒绝了:“不敢再叨扰老夫人了,既然姬大人不在家,那我明天再来好了。” 一连三天,姬雲都没有见她,安芸熙却还是淡淡的坐着,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巧莲却是忍不住了:“姬大人这是故意的吧,他……他不是喜欢小姐吗,为什么还要难为你。” “他只不过想要我求他而已。” 巧莲还要说话,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那是姬珍的声音。 安芸熙的印象中,姬珍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有些小毛病,但心眼不坏,小的时候,还是很可爱的,只是被姬氏教养的没有规矩。 她不禁起身,走出了房间,外面的雪停了,但枝头还是挂满了雪花,好似琼枝玉树一般。姬珍就在树下玩耍,和清兰两人在堆雪人,看见安芸熙,她不禁叫道:“这个姐姐好漂亮啊,姐姐,你是谁啊?” “我叫安芸熙。” 姬珍点了点头道:“姐姐人好看,连名字也很好听。” 安芸熙笑道:“这个名字你没有听过吗,那你也不记得我了吗?” 姬珍皱眉道:“我们以前见过吗?” “几年前,我们在安庄见过的。” 姬珍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你……你就是哥哥喜欢的那个人。” 安芸熙失笑:“你哥哥喜欢过别人吗?” 姬珍大笑:“有啊,哥哥还喜欢我,哈哈……” 姬珍今年十一岁了,因为挑食,身材瘦小,看起来好像不足十岁的小孩子一般。但因为寒冷,她穿的很厚,圆滚滚的,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月牙状,很是可爱。 她笑眯眯的看着安芸熙的身后,笑嘻嘻的道:“哥哥,我说的对吗?” “嗯,哥哥还喜欢珍儿。”姬雲清越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安芸熙身子僵硬的无法动弹,姬珍却快速地跑了过去,抱住姬雲的手臂撒娇:“哥哥,今日给我带好吃的了吗?” 姬雲将手中的点心盒子给她,姬珍欢呼了一声,抱住盒子就跑了。 安芸熙接连深吸了两口气,才转过身来,俯身施礼:“姬大人。” 多日不见,姬雲更加消瘦了些,脸色也更加白皙,好似玉雕一般润泽精美,也似玉一般没有温度:“六小姐有事?” 第95章 .94.93.92.1 安芸熙握紧了双手,白皙的手背上青筋隐现,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但声音还是在微微发抖:“你为什么要给我哥哥下毒。” 姬雲挑高了眉头:“毒?奇异花可是世间难寻的奇花异草,你怎么能说是毒呐,何况我不下在你哥哥的身上,难道下在你身上。” 想到自己会像安瑞靖盲目喜欢甘素问一样,对姬雲痴迷,安芸熙就不寒而栗。 “你害我兄长,陷害我三叔,让国公府陷入危局,到底是想要干什么。当初我们说好了,我不再和梁隆意来往,可是我们也不要再有瓜葛的,姬大人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 姬雲淡淡道:“你当时头也不回的走了,没有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说,总有一天你会来求我娶你。” 安芸熙握紧了双手,尖利的指甲都深深地陷入手心的肉里,疼的钻心,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嘶声叫道:“你知道我不喜欢你,甚至恨不得你去死,为什么还要一意孤行的逼我。强扭的瓜不甜,即便是我嫁给你,也不过是一对怨偶,这又是何必呐。” 姬雲走近她,盯着她的眼睛道:“芸熙,你为什么这么恨我?” 前世你逼死了我,今生还要逼我死吗,这些话差一点脱口而出。安芸熙深吸了几口气,才压制住内心翻腾的气血:“这个世上有人一见钟情,有的人便是天生的宿敌,也许我们是后者。” 姬雲苦笑:“可我是前者啊,芸熙。”他说着,伸手温柔地抱住了她,安芸熙剧烈的挣扎。 姬雲俯在她耳边,轻声道:“芸熙,你为什么不肯试着接受我,我会一辈子爱护你,会一辈子只疼爱你一个人。” 安芸熙抬首看着他,冷冷道:“我不稀罕……”她说着,一边拼命的挣扎,想要挣开他的怀抱。 姬雲一只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腰,一手按住了她的脑后,逼着她接近自己:“芸熙,只要你接受,泰福祥的十八万两银子,两条人命,都可以消弭于无形,我可以放你三叔出狱。” 安芸熙僵硬着身子,双手撑在两人之间,咬牙道:“大不了我们陪银子就是了。” “那你哥哥呐,你若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去死,也不会接连几天来找我了,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抗拒。” 安芸熙用力支撑的手臂顿时软了,是啊,她是抱着誓死的决心来找姬雲的。安源的事情她可以把银子拿出来抵债,大不了以后国公府紧巴些过日子就是。可是安瑞靖的病情不能等了,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死去,看着自己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 姬雲身上淡淡的墨香袭来,他俊美的脸越来越近,柔润的嘴唇已近在咫尺。安芸熙想要闭上眼睛妥协,可当姬雲刚刚触碰到她,安芸熙便像被灼疼了一般,迅速的转过了头,姬雲的嘴唇从她的脸颊上擦过。 安芸熙转身落荒而逃,她知道姬雲如此的苦苦相逼,就是想要逼她下嫁。来的时候,她是下定了决心,决定答应嫁给姬雲来挽救国公府,挽救自己的哥哥。可是她真正面对姬雲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了自己,那些怨恨深入骨髓,永远都无法忘记。 姬雲站在原地不动,目送着她仓惶的背影远去,姬珍吃的满脸点心渣子的走了过来:“哥哥,那位漂亮的姐姐走了吗?” 姬雲幽幽道:“她会回来的,我在这里等她,你去玩吧。” 姬珍点头,乖乖地走开,姬雲虽然很疼爱她,但姬珍还是害怕自己这个温柔和煦的哥哥,他从来不会像姬氏那样打骂她,可她还是害怕,没有缘由。 安芸熙浑浑噩噩的走在街上,巧莲和刘长青走在她的身后,不管他们如何的劝解,安芸熙都恍若没有听见,失魂落魄的只是往前走,却不知要到哪里去。 两人只得跟在她的身后,小心的护着她,安芸熙容颜美丽,衣饰华贵,气质非凡,一看便知是贵族小姐。她目光呆滞的走在街上,自然引来无数的目光,有窥伺,有羡慕,有嫉妒,还有人想要上前搭讪,两个登徒子拦住了她,笑嘻嘻的道:“小姑娘,为了什么事伤心成这个样子,不如跟我们走吧,什么事哥哥都可以帮你解决。” 安芸熙木然的看着他们,没有反驳,甚至还裂开嘴角笑了笑,如果自己被登徒子调戏,坏了声誉,那姬雲还会苦苦相逼要娶她吗。 见到安芸熙笑,那两人登时受到了鼓励一般,更加嚣张了。甚至伸手想要拉她,刘长青忙上前阻止,便和他们纠缠在一起。长街上顿时乱成了一团,看热闹的,暗中想要浑水摸鱼的,挤在了一起,闹哄哄的。 喧嚣中一个幼童清脆的声音分外响亮:“爹,你快来啊,有人欺负我后娘。” 安芸熙垂首看着抱着自己手臂的稚子,他胖乎乎的小脸圆嘟嘟的,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小脸粉嫩可爱。因为天气寒冷,他穿的很厚,几乎已成了球状,但安芸熙还是认出了他,梁隆意的儿子。 “小太爷来了,让开,快让开,你们都聚在这干什么呐,让开……” 听到梁隆意来了,周围乱哄哄的人顿时静了下来,让开了一条道路,梁隆意走了过来,没有看别人一眼,只是看着那小人道:“别胡说,谁是你爹,谁是你后娘,再乱叫,小心我揍你。” 糖包仰首看着安芸熙,可怜兮兮的吸着鼻子道:“后娘,你快劝劝我爹,他又要揍我。” 安芸熙木然地抬头看了过去,本能的开口道:“你为什么要打一个孩子,他还小。”说完,又低下头接道:“你以后不要乱说话了,不然挨揍也没人管你。” 糖包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但依然抓紧安芸熙的手,不肯松开,安芸熙也没有推开他,甚至伸手揉了揉他软软的头发。 站在梁隆意身后的端木磊扛了扛康裕道:“这位六小姐不对劲啊,怎么看上去跟傻了一样。” 安芸熙浑浑噩噩,神智还是迷糊不清的,但从小学的礼仪规矩已浸入了骨子里,没有忘,对着梁隆意三人还是行礼如仪,规规矩矩的,但所有人都看出安芸熙不对劲,她好似没了魂似的。 那两个登徒子早跑的无影无踪,旁边看热闹的也迅速散去,刚才还热闹喧嚣的闹市,转眼就剩下他们几个人。 梁隆意结结巴巴的问道:“你……你怎么了?” 安芸熙看起来还是好好的样子,甚至还礼貌的笑了笑:“我没事,梁隆意,你知道南疆的奇异花吗?” 梁隆意摇了摇头:“没有听说过,那是什么东西?” 安芸熙失望的转身要走,却又忽然回头道:“梁隆意,你愿意娶我吗?” 端木磊康裕,还有巧莲和刘长青全部怔愣在当地,安芸熙一个千金小姐,当街问出这样的问题,真是惊世骇俗。若是她神志清醒,是绝对不会如此大胆,敢当街谈婚论嫁的。 梁隆意也是怔愣了一下,但随即就清醒过来,咬牙道:“你以为我梁隆意是阿猫阿狗啊,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安芸熙又温和的笑了笑:“哦,那当我没说。”她的态度自然的好像只是在询问他是否用膳了一样平常,即使被拒绝了,也没有丝毫的难为情,还礼仪周全的施礼告退,才转身走了。 梁隆意看着她的身影消失,依然呆立在原地不动,良久才道;“康裕,今天你们两个要是能把我灌醉了,我重重有赏……” 康裕:“……” 端木磊:“……” 巧莲搀扶着安芸熙走在长街上,难过的简直要哭出来,她含泪道:“小姐,你快醒醒,小姐,你到底是怎么了?” 安芸熙温和的看着她笑道:“巧莲,我累了,咱家的马车呐。” 刘长青忙将一直跟随在后的马车叫过来,协助巧莲把安芸熙搀扶上了马车。站在马车旁,一手掀着帘子问道:“小姐,你想要去哪里?回府还是……” “我们在街上转转,好久都没有逛街了。” 刘长青放下手中的帘子,将帘子掖好,免得寒风灌进去。一边让车夫下去,自己亲自赶车,他看出安芸熙的神情不对劲,加上年关将近,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非常拥挤,他就驾车在偏僻的小道中缓缓地走着。 马车里,安芸熙无力的依靠在巧莲的怀中,身子随着马车晃动,泪无声无息的滑落。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落下,渐渐的越流越快,沾湿了她的衣襟。 巧莲抱紧了她,含泪道:“小姐,你哭吧,也许哭出来就好了,小姐……” 安芸熙果真开始哭泣,只是声音很低,只默默地抽泣,后来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简直是嚎啕大哭了,直哭得肝肠寸断,绝望的泪如雨下。 巧莲跟随安芸熙日久,往日的安芸熙什么事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淡然模样。她从来没有见过安芸熙,这样痛不欲生的像孩子般无助的哭泣流泪,不由的心如刀割,紧紧地抱住她,和她一起痛哭。 她们不知哭了多久,马车也不知在街上闲逛了多久,安芸熙似乎终于清醒了过来,她擦去脸上横流的眼泪,轻声道:“去姬府。” 第96章 .95.94.93.92.1 安芸熙的声音清冷,神情木然,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没有悲伤,没有喜悦,也许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再有任何的情绪,她的心已死。前世,她还可以一死寻求解脱,而今生她连死都已不能。 “小姐,姬府到了。” 安芸熙掀开了帘子,姬府朱红气派的大门已遥遥在望,姬雲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也已映入眼帘。不过是咫尺之间,可安芸熙却觉得似乎是千里之遥,但愿永远都不要走到,可是姬府的大门还是越来越近了,门上面的铜钉都可以看到清清楚楚。 安芸熙死死地盯那大门,踏入这扇门,此后便万劫不复。前世受尽苦难惨死,今生还要再重导覆辙,也许连前世都不如,前世至少姬雲不恨她。如今,她配合梁隆意使计想要谋害他的性命,姬雲对她爱恨交加,又和国公府有旧怨,会怎样对她,可想而知…… 可她不能退却,不能至国公府不顾,不能至哥哥的性命与不顾。她呵呵惨笑,可是她笑声未歇,忽然有一匹健马快速驶来挡在他们马车的前面。 拉车的马骤然受惊,高高扬起了前蹄,惊恐的嘶叫,马车也剧烈的晃动,安芸熙险些摔倒。 那健马上的骑士却跳下了马,大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梁隆意俊朗的脸发红,眼睛也发红,身上酒气冲天,他一把将巧莲拽出了马车,自己跳了上去。 安芸熙呆呆的看着他,脸上泪痕未干,眼睛也哭的红肿,吃惊的看着他,吃吃道:“梁隆意,你……你来干什么?” “你刚才跟我求婚,我现在来回答你,我愿意。” 安芸熙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我……我跟你求婚?” 梁隆意重重地点了点头:“嗯,康裕端木磊还有巧莲和长青都可以作证,你亲口跟我求亲的。你一个姑娘家当街求亲,我若是不答应,你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所以我勉为其难的同意了。” 安芸熙惊恐的看向马车外目瞪口呆的巧莲两人,两人一起转过了身子,但那神情满满的都是要撇清关系。 安芸熙震惊的张大了嘴,她刚才浑浑噩噩的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她羞愤的简直想死。 可是梁隆意还是不肯放过她,继续道:“我爷爷已经去国公府提亲去了。” 安芸熙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我……我祖父不会同意的,他……” “他会同意的,因为我爷爷可是拿着我们的定亲信物去的。” 定情信物是什么东西,安芸熙皱紧了眉头,自己什么时候给过梁隆意定情信物,为什么她不知道。 梁隆意贼兮兮的笑:“原来小时候,你就对我情根深种,把自己佩戴多年的玉佩送给了我,作为定情信物。” 玉佩,安芸熙忽然想起,当年在安庄的时候,为了求梁隆意帮忙,把自己的金锁玉佩给了他,后来童关礼开锁的时候,还是用安若梅的玉佩蒙混过关的。原来梁隆意一直珍藏着,现在竟然拿出来作为定情信物,安芸熙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吃吃的都不知该说什么了:“梁隆意,不要闹了,我们国公府现在厄运当头。我们家的店铺出了问题,三叔被关在牢里,我哥哥也性命垂危,我没有时间和你胡闹,你快下去吧。姬雲在等我,如果我不去,他会去请求皇上赐婚,结果是一样的。而且如果他生气了,不给我哥哥解药怎么办?我……” 梁隆意用嘴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热切的亲吻,他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他的怀抱,和他热烈的亲吻一样温暖而滚烫。 良久,他才松开手,安芸熙的第一反应是去看巧莲两人,好在两人站的远远的,背对着马车,挡住了车门,外面即使有人经过,也看不到里面的人。 但是安芸熙也羞红了脸,她今天一定是疯了,先是在大街上向一个男子求婚,接着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人当街亲吻。 这是以前她做梦也不敢做的事,好吗,今天她全做了,她这样胆大包天的胡作非为一定是被梁隆意这厮传染了,女训,女戒她都白读了。 梁隆意对她神游物外的模样很是不满,啪的拽下了帘子,挡住了她的视线,还把她的脸庞扭了过来,面对着他。 “芸熙,你三叔我可以帮你救出来,大不了赔一些银子,至于你哥哥,虽然我没有听说过奇异花是什么鬼东西,不过我已经派人去打听了,一定会想办法救他的。” 安芸熙结结巴巴的道:“可是……姬雲是不会给我们时间去想办法的,他……他等不到我,一定会马上进宫去请求皇上赐婚的。” 梁隆意冷笑:“他就是这样逼你的,逼你下嫁,逼你不许和我来往。” 安芸熙茫然地点了点头,梁隆意怜惜地用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小心翼翼的好似捧着珍贵的瓷器一般,心疼的道:“傻丫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去承担,看看,眼睛都哭肿了。” 安芸熙咬牙,嘴唇也被你亲肿了,她现在狼狈的样子怎么出去见人。 梁隆意轻柔地将她拥进怀中,柔声道:“芸熙,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就好了。” 安芸熙在他怀中扬起头,孤疑的看着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已传来路人吃惊的话语:“什么,安国公府的六小姐要嫁给小霸王,她……她当年瞎了眼,还没有治好吧,放着天人一般的姬雲不嫁,要嫁给小霸王,她吃错药了吧。” “谁说不是呐,姬雲和小霸王云泥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完美的好似神仙一般的人物,一个是作恶多端的小霸王,即便是瞎子也会选前者,这个六小姐简直是疯了,不会是别人胡说的吧。” “现在满京城的都传遍了,绝对错不了,刚才还有人看见梁王爷带着聘礼去国公府了。” “真的,哎……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这六小姐不会是傻子吧,竟然放着好好的美玉不选,结果选了一块烂石头。” 他们谈论着慢慢走远,马车里的梁隆意虽然气的脸发黑,但好歹忍住没有出手。只是轻轻地抚摸着她柔嫩的脸颊:“消息已经传遍了,宫里应该也已经知道了,现在就是想要颁旨赐婚也不行了。” 安芸熙:“……”她已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而梁隆意显然也不想让她说话,就又封住了她的嘴…… 安芸熙回府的时候,众人见到她,就跟见了鬼似的,吃惊的看着她,要嫁给京城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小霸王,她莫非是疯了。 疏影的脸色也很难看:“小姐,国公爷让你回来后马上去见他。” 安国鸿的院子很大,是国公府中占地面积最大的一个院子,但此时也被挤的满满当当的,放满了挂着红绸的一箱箱聘礼,和洁白的雪地相映成辉。 卧室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锦盒,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安芸熙的金锁玉佩。安芸熙看见自己的玉佩,郁闷的握紧了手,半响才鼓足了勇气,走进了里间。 安国鸿半躺在床上,正在看手中长长的聘礼单子,看见安芸熙进来,就递给了她:“你自己看吧。” 安芸熙接过来放在一边,战战兢兢的道:“祖父,我……” “芸熙,我知道你从小主意大,可是婚姻大事,你为什么不和祖父商量一下,就敢擅作主张。” 安芸熙在床前跪下,垂首道:“祖父,芸熙也是被逼无奈,我们国公府被姬雲逼的走投无路。店铺出了事,三叔被关在牢里,我哥哥中了南疆的奇异花,生命垂危。这一切都是姬雲干的,他想逼我下嫁,无所不用其极。祖父,姬雲虽然才情过人,但他的心机城府深不可测,手段毒辣,如果我嫁给他,必死无疑。” 安国鸿受伤之后,就卧床休养,根本就不知道国公府里竟然出了这么多的事,闻言不由沉默了下来,半响才道:“姬雲真的如此可怕?” “祖父,梁隆意在京城横行多年,可是只一次交手,就被姬雲送进了大牢。当时,赵家造反,姬雲在强敌环伺的情况下,竟然能保皇上安然无恙,这样的人不可怕吗?” 安国鸿叹道:“姬雲看起来,是那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原来竟然深藏不露。可是梁隆意也未必像表面上那么简单,若他只是一个单纯的纨绔子弟,祖父也不是太担心,可是他……当年赵家谋反的事太过蹊跷,我总觉得其中有人在暗中操控。京城中好似隐藏了一股很强大的势力,我觉得多少和梁隆意有些关系,我怕你会受他的牵连。” “祖父,郑元威根本没有见过我,只是被四皇子利用去求婚,就被姬雲害死了。试问这京城中还有谁敢和他作对,他救驾有功,如今可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这京城中也只有梁隆意能够和他抗衡。” 安国鸿挥手让她起来,一边叹息道:“芸熙,只是苦了你。” 安芸熙起身上前为安国鸿拉高了被子,一边轻轻道:“只要国公府安然无恙,芸熙就不觉得苦。” 安国鸿拉住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长长的叹息着没有说话…… 第97章 .1 梁隆意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带了一个大夫过来,那大夫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医术却十分高超。 安瑞靖正是毒发的时候,他几针就使癫狂的安瑞靖安静了下来。 安瑞靖不喜看书,他的书房基本是闲置的,如今他神智不清,往往发狂就谁都认不出来,将房中的东西砸的稀烂。冯燕姿只得把他安排在书房中,此时也只有安芸熙他们几人在场。 梁隆意也就没有避讳,直接问道:“华清,他怎么样?” 华清收回银针,神情虽然沉重,但眼神中却满是兴奋:“他的确是中了奇异花的花毒,而且中毒已深,想要恢复,很难。” 安芸熙急道:“那先生能制出解药吗?” 华清是个医痴,除了医学对什么都没兴趣,即便安芸熙美若天仙,他也看不到眼里。闻言不满的撇嘴道:“奇异花的解药和□□无疑,虽然能暂时解除了毒瘾,但只要再闻到奇异花的香味,还是会犯瘾,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安芸熙难过的垂下了头,原来姬雲根本就没有打算放过她,即便是给了解药,暂时解救了安瑞靖。但只要安芸熙不乖乖听话,他随时都可以让安瑞靖旧病复发,一辈子都捏在他的手心里。 看见安芸熙伤心欲绝的模样,梁隆意不禁踢了华清一脚:“你就不能正经说话,既然解药不行,那你可有别的法子。不要告诉我,你也没办法,你跟莫仙学了那么久,难道什么都没有学会吗?” 奇异花非常珍贵,寻常根本见不到,如今能见到这么奇特的疑难杂症,华清正兴奋莫名,对于梁隆意不敬的举动。华清丝毫也不在意:“法子当然有,可是病人要吃些苦头,但是可以终生收益,即使以后闻到奇异花的味道,也不会再犯。” 安芸熙和冯燕姿异口同声的问道:“什么法子?” “硬抗,半年就可以彻底的解除毒瘾。” “怎么……硬抗……” “在毒瘾发作的时候,用绳索将他绑住,强制他脱离对奇异花香气的依赖。再配以针灸,汤药辅助,最重要的是病人的意志力。若是他本人意志力薄弱,抵挡不住毒瘾,那我也没办法了。” “我可以……”安瑞靖的声音虽然低微,但吐字清晰,竟然在华清的针灸之下,短暂的清醒了片刻。 冯燕姿急切地上前握住他瘦骨嶙峋的手,哽咽道:“瑞靖,你……你醒了?” 安瑞靖强笑道:“燕姿,让你受苦了,是我不好,以后我……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冯燕姿含泪道:“我没事,只要你能醒过来就好了。” 安瑞靖没有再和她说话,只是紧紧回握住了她的手,誓死都不会再放开。他转首面对着华清道:“我可以,你尽管把我绑起来就是了,我……我可以忍住。” 华清挑眉:“那种痛苦可不是寻常人能忍受的。” 安瑞靖的声音坚定:“我能,既然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那我就一定要去承受,为了我的家人,我……我一定能做到。”他说着话,眼睛却一直看着冯燕姿。 冯燕姿含泪重重地对他点了点头,安瑞靖好似还想要对她说什么,可是转眼间,他的眼神就又混沌迷茫,疯狂的挣扎起来…… 冯燕姿虽然不忍心,但也狠下了心肠,和刘长青一起将安瑞靖按住,紧紧地绑了起来,没有给他嗅奇异花。 安瑞靖剧烈的挣扎,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在地上痛苦的滚动。咽喉里发出恐怖的吼叫,嘴唇都咬出血来,冯燕姿只得用布巾把他的嘴堵上。 可是安瑞靖还是不停的嘶叫着,眼睛变得血红,好似要择人而嗜,即便全身都被捆绑住,可他还是不住的挣扎扭动,英俊的脸庞因为极端的痛苦而抽搐扭曲,变得狰狞而恐怖…… 冯燕姿咬紧牙关,才没有痛哭失声,她快步跑出了书房,把门重重地关上,看不到安瑞靖痛苦扭曲的脸,只能听到他似负伤的野兽般发出呜咽的吼叫…… 梁隆意看到安芸熙不忍的几乎想要上前,解开捆绑安瑞靖的绳索,便索性把她拉走了。 两人走到院中的凉亭中,梁隆意为她擦去脸上的泪痕,柔声道:“不用担心,有华清和冯燕姿在,你哥哥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好的。还有,你三叔的案子已审结了,陪给泰福祥一半的银子九万两,明天就可以出狱了。” “真的,太好了。”安芸熙压在心中的大石落了地,这么多天她被姬雲逼迫的几乎无法呼吸,现在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梁隆意贼笑着缓缓接近她:“我千辛万苦找到了救你哥哥的大夫,还把你三叔捞了出来,你就没有什么奖励。” 安芸熙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不怀好意,慌忙退后了几步道:“这里可是国公府,你……你敢放肆,我喊人了。” 被安芸熙毫不留情的拒绝,梁隆意的脸顿时黑了:“你忘恩负义的性子真该改改了。” 安芸熙退出了凉亭,一边笑道:“我向来就是过河拆桥的,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梁隆意也不追她,只是凉凉的道:“你现在乖乖的依了我便罢了,否则我就晚上去找你,到那时可没有这么便宜。” 安芸熙嫣然一笑道:“哪里来的登徒子,冷祥,快把他赶出去。” 冷祥如鬼魅般袭来,雪亮的剑若游龙出海,梁隆意因为是在国公府,就没有让东方陪同。可是以梁隆意的武功,也是少有对手的,可是冷祥的剑太快,快的好似一道残影。梁隆意骤然遇袭,慌忙闪开,但也有一缕头发被削断,飘悠悠的落在了地上。 安芸熙笑眯眯的看着梁隆意气急败坏的模样,还火上浇油的说道:“有冷祥在,你以为还可以随意出入我的闺房吗?”说完,还很可爱的向梁隆意挥了挥手告别,转身施施然的走了,把怒火万丈的梁隆意扔在了身后。 安芸熙和冷祥早已走的没影了,梁隆意还呆呆地站在原地发愣。东方找到他的时候,就看见他像傻子一样,咧着嘴在傻笑。 东方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有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根本没有一个人影,也不知他在看什么,在傻笑什么。 半响,他终于有点担心的问道:“主子,你……你到底在笑什么?” 那天安芸熙失魂落魄的样子,东方也看见了,那个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他的主子不会被传染了吧。 梁隆意也不看他,还是痴痴的望在远处,喃喃道:“原来,她真实的性子是这个样子的,真是……太可爱了。” 平时安芸熙总是温婉娴静,遇事不急不躁,淡然如风的模样。虽然出尘脱俗,可是总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好似一阵风,随时都会消失一般,很少露出庐山真面目。但她开心的时候,她的真性情会不自觉的自然流漏而出。好像那日在钟粹宫里那样甜美纯真的笑容,好似今日的洋洋得意,也不知她小小年纪吃了什么苦,就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学会了保护自己。 以后,他会好好的保护好她,让她自由自在的活着,不必费尽心力的隐藏自己。 他痴傻的模样实在是让东方担心死了:“主子,您是回去,还是……” “我去见见安国公……” 不知梁隆意和安国鸿到底谈了什么,但一直到掌灯时分,梁隆意才告辞而去。 第二天,安芸熙和安瑞文两人去接安源出狱,寒冷的冬日里难得的艳阳天,温暖的阳光照耀在大牢门口。 安源在两名衙役的押解下走了出来,他久在黑暗的牢狱中,骤然见了如此明亮的阳光,有些无法适应,就用手遮住额头,向外瞭望。 安芸熙两人一起上前叫道:“父亲(三叔)您可出来了。” 住了一段时间牢狱,安源消瘦了些,但显得很是精神,看着两人微微笑道:“让你们两个久等了,我们回去吧。”他说着,回头看了一眼牢狱的大门,狠狠的接道:“今生今世,老子再也不来坐牢了。” 安芸熙两人都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的发笑,对视了一眼,却都拼命的忍住,不敢笑出声来。 新年快到了,每日街上都是人满为患,可是这天街上却鲜有人迹,马车在路上畅通无阻。 长街上的商铺平时也很早就开门做生意,可此时却都是门窗紧闭,即便有一半家开门的,也是神色紧张,半遮半掩的。 安源看着外面反常的情景,不禁问道:“最近,京城又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安瑞文一本正经的道:“六妹妹和小霸王定了亲,算是大事吗?” 虽然是自己的侄女,但安源也忍不住伸手去探安芸熙的额头,一边吃惊的道:“芸熙,你脑子烧坏了吧。” “我……好像没有烧坏,清醒的很……”安芸熙结结巴巴的还没有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了车夫的惊呼。 三人闻声掀开了车帘,就看见外面有大批官兵在追杀犯人,地上满是血迹,淋漓了一路。 第101章 惨烈往事 好在梁隆意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紧紧地抱住她不动,半响,才沉声道:“你马上就要嫁到梁王府了,有些事还是告诉你的好。” 安芸熙知道梁隆意的性格坚韧,若不是受了很大的打击,恐怕是不会变成这样的,就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听他诉说。 梁庆有二子一女,次子出生不久就夭亡了,所以对长子是无限的宠溺。他是梁王府的世子,也就是梁隆意的父亲,也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但他对梁庆还算孝顺,对自己的妻子和一双儿女也很疼爱。十几年前,西楚屡次偷袭北燕的边境,更集结军队,似乎要大举进犯。梁睿派了军队去迎战,还派梁王世子督战,战况惨烈,平时养尊处优的世子在国仇家恨面前,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勇往直前的亲自出战,大败敌军,可是在频频告捷的时候,世子忽然失踪。 京城中的百姓惶惶不可终日,长公主代表皇室要到全福寺,去为前方的将士祈福,让世子妃一同前往,随行的还有她的一双子女。 祈福完毕,长公主要留在寺内,斋戒七七四十九日,就让世子妃他们先回王府,可是在回城的路上,遭遇了从边城逃难而来的难民。 难民们饥寒交迫,易子而食,他们看到王府的马车富贵,就抢劫了马车。 说到这里,梁隆意停住了,良久都没有再说话,安芸熙不禁问道:“那后来呐,你母亲她们……” 梁隆意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的沉重过:“我母亲死死地拉着我和姐姐,可还是被他们强行拽开了,我母亲的手指都被掰折了。那么多肮脏的手,沾着血迹,沾着泥土在我身上乱摸,硬生生的把我拽走了。他们要将我烤了吃,好在爷爷闻讯及时赶到,救了我,可是母亲和姐姐她们不见了,怎么也找不到了。” 安芸熙难过的低下头,却不知该怎么安慰他,只是紧紧地回抱住他。梁隆意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开始的时候,我的情况很严重,如果别人碰到我,会发狂,半天才能好,连爷爷碰着我也不行。后来慢慢长大了,病情好了许多,能隔着衣服接触别人的肢体,但碰到皮肤还是会暴起,很难平静下来。” 安芸熙在他怀中仰起脸,孤疑的道:“那我呐,我记得小时候,你就扯过我的脸。” 梁隆意失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河边踩着石头,扑倒在我怀中。当时我吓了一跳,东方也吓的要死,生怕我犯病,可是接触到你,我并不排斥,所以……” 原来当初强硬的他,忽然改变主意是因为这个,安芸熙懊恼的离开他的怀抱,伸出手指虚空点了点道:“你先别说话,让我理理清楚,你小时候就不能和别人接触,连自己的爷爷都不行,那就是说,以后你娶了媳妇,也只能看着。所以……所以当你发现和我接触不会发病时,就……就……” 这个推理结果让安芸熙毛骨悚然,也就是说在那么早的时候,梁隆意就在图谋自己。 她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瞪着梁隆意,梁隆意笑眯眯的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安芸熙夸下了脸:“我们还是说梁王府的事吧。” 梁隆意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沉默半响才接道:“其实我最盼望的是我母亲和姐姐在那场灾难中已经死了。” 梁隆意如此说,大出安芸熙的意料,她不仅结结巴巴的道:“为……为什么?” “死也许是最好的解脱,我只担心她们还在世上的某一个地方吃苦受罪。当年的事太蹊跷,长公主锦衣玉食,根本吃不了苦,为什么突然要到全福寺去祈福,还邀请我母亲前往。随行的王府侍卫都是爷爷精挑细选的好手,一群忍饥挨饿的乌合之众竟然能把他们打败,这不是太离奇了吗?” “那……你父亲呐,可曾找到他。” “数日后,边疆的战士发现了他的尸体,是被利剑贯穿胸部而死,战报说是敌军怀恨在心,偷袭杀害了他。可是当时的西楚大军已被我父亲打的溃不成军,哪里能够到我军占领的城池去刺杀他。” 安芸熙沉吟道:“你母亲她们遇难,和长公主有关,而能够指使动她的人就只有当今皇上。派你父亲去边疆,本身恐怕就不安好心,想要让他死在战场上,可……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梁王府。” “我爷爷是其兄弟中排行最小的,性格豪爽真诚,在皇室中便显得难能可贵。我祖父最疼爱他,想要把皇位传给他,可是当时支持太子的官员坚持要立长。我祖父无奈,就把皇位传给了我大爷爷,可是他们一脉始终忌惮梁王府。我父亲惨死,如果我也在动乱中丧生,梁王府从此绝了后,就趁了他们的心思。” 安芸熙恍然大悟,怪不得梁王那么早就退出了朝廷,做了个闲散王爷,怪不得梁隆意装疯卖傻,胡作非为,就是想要皇室放松对梁王府的忌惮。 梁隆意静静的凝望着她:“你害怕吗?” 安芸熙看着他,微微笑道:“我不怕,只要不牵连国公府就好。” 梁隆意捏住了她光滑如缎的头发,笑道:“放心,我梁隆意绝不会再任人欺凌,也绝不会让我的媳妇被人欺负。” 安芸熙打开他的手,嗔怪道:“谁是你媳妇,我还没有嫁进梁王府呐,乱叫。” 梁隆意夸张的喊疼:“啊……要谋杀亲夫啊,救命啊……” 这可是在哥哥的院子里,安芸熙吓得慌忙去捂他的嘴,梁隆意趁机抱住了她…… 梁隆意的身子健壮,伤势恢复的很快,新年将近,他要离开回梁王府。 梁隆意挑剔,吹毛求疵,又不让别人伺候,这段时间安芸熙可没少受累。这还不说,关键是他老是动手动脚的,安芸熙怕牵扯他的伤口,基本上都不敢反抗,没少被他欺负。现在他要走了,虽然高兴,但还是有些担心:“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现在就出去,没事吗?而且回去就要面对皇帝和姬雲的刁难,你……你能行吗?” 梁隆意笑道:“把吗字去掉,放心,你夫君可不是泥捏的,想要整我,也看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上一次,他们是沾了出其不意的光,现在想要再害我,可要掂量掂量。” 梁隆意高调出现在京城的城门前,引来了很多人围观,因为他带回来了长生不老的仙药太岁,京城中的百姓简直忘了对他的畏惧,都争先恐后的聚集在城门口,想要一睹为快,见识一下这种传说中的仙药。 梁隆意带回来的太岁是红色的,血红色,状若珊瑚一般。足有脸盆大小。他也不吝啬,用紫檀木盘托着,任人观看,还有胆大的用手戳了一下。软绵绵的,很有弹性,众人不由惊呼,有人艳羡,有人嫉妒,也有人贪婪的死死盯着。若不是梁隆意实在是威震北燕,恐怕有人真的忍不住想要动手抢了。 可是梁隆意的威势太盛,没有人敢捋其虎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珍贵无比的太岁运进了梁王府。 当天午后,梁庆和梁隆意带着一半的太岁进了宫,梁睿也从来没有见过太岁,见到这么稀奇的东西,也忍不住俯身仔细的观察。 那太岁用白瓷盆盛放,里面盛满了清水,将太岁整个浸泡在水中,清亮的水被映成了红色,鲜艳而夺目。 梁庆呵呵笑道:“还算这个臭小子有一点孝心,知道长辈们年纪大了,寻到这样珍贵的宝物来孝敬。皇上,我留下了一半,这一半献给皇上,您可以让太医酌情给您饮用。” 那太岁被从中间破开,断面渗出了许多粘稠的红色浓液,渐渐溶解到了水中,梁睿迫不及待的让人舀了两杯水出来。 明泉亲自去盛,小心翼翼的,不敢洒出来一点,盛满了两杯。梁睿先端给了梁庆,笑容满面的道:“第一杯敬献给皇叔,皇侄可是沾了您的光。” 梁庆呵呵大笑,虽然明知是梁睿信不过他们,但也毫不在意的接过,仰首一饮而尽。 “老夫喝了,只觉得神清气爽,好似年轻了好几岁。” 梁睿也慌忙喝了,附和道:“的确,这可是稀世的珍宝啊,我们皇室能够得到,也是上天眷顾啊。” 梁隆意笑道:“是皇伯伯洪福齐天,我们才能得到这样的宝贝。” 梁睿心情大悦,几乎忘了对梁隆意的忌惮和嫌恶,笑眯眯的问道:“隆意啊,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个太岁的。” “哦,侄儿回来的时候,经过一个村庄,听说一户人家挖出这个东西,还以为是什么邪物,想要焚毁,幸好侄儿及时赶到,才得到这个宝物。皇伯伯虽然正值英年,但饮用了太岁,肯定能长生不老,万岁万岁万万岁。” 梁睿笑不可仰的道:“就你这小子嘴甜。” 梁隆意贼笑道:“皇伯伯,我找到这么珍贵的宝物,没有奖赏吗,这可马上就要过年了,您怎么着也要给侄儿一些压岁钱吧。” 梁睿哈哈大笑:“臭小子,敢跑到朕这打秋风,全天下就你一个。一会儿,让明泉带你去朕的私库,你看中什么,拿走便是。” 第102章 千载难逢 “谢皇伯伯,您真是太好了,以后,侄儿再寻到什么稀罕玩意,一定第一个送到您这来。” 梁睿哼道:“到时候,你别忘了皇伯伯就是好的了,朕还敢指望你能想着我,哼……” 几人正在说笑,外面忽然通传,姬雲求见。按说,梁庆两人都是皇亲国戚,他们皇室中人见面,外臣不方便觐见的。但梁睿笑容满面的道:“宣姬爱卿进来,也看看这稀罕东西,快请。” 姬雲缓缓走了进来,他身穿紫色的锦袍华服,外穿着雪白的狐裘,恍若仙人般纤尘不染。他谦恭有礼的给三人见了礼,才直起身子道:“老王爷神采奕奕,真是老当益壮啊。” 梁庆呵呵笑道:“还不是用了太岁,所以才觉得分外精神。” 姬雲看了看盆中浸泡着的太岁,也微微笑道:“小太爷真是有本事,竟然能找到这样的稀世珍宝,姬某佩服。” 梁隆意皮笑肉不笑的道:“不过是机缘凑巧而已,这太岁本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如果用尽心思去谋划,反而得不到。却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可是无心栽柳柳成荫啊。” 姬雲何等聪明,哪里听不出他弦外之音,淡淡笑道:“小太爷费的心思绝不比我姬雲少半分。” 梁隆意笑了笑,没有接腔,他现在是赢家,没有必要和姬雲呈口舌之利。 姬雲也不再理他,面对皇帝道:“皇上,三年前一众官员被刺杀一案,有了新的进展。当年被刺杀的任大人,他的儿子在现场看到了杀手的样子。现在那刺客已经落网,而他招认是受了……梁隆意的指使。” 梁庆大怒,就要上前开口,梁隆意阻止住他,抢先道:“姬大人真是神通广大,这个案子当年京兆伊和刑部两个衙门都没有抓到凶手,时隔这么多年以后,你竟然能破获此案,真是可喜可贺,可是怎么牵连到了我。 我没有入仕,而且和朝中的官员素无来往,和他们无怨无仇,为什么要杀他们。而且就算有仇,我想要动手杀人,可是我有那个能力杀死这么多的朝廷官员吗?你仅凭一个刺客的信口雌黄,就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到我头上,不合适吧,难道是因为我抢了你心仪之人,想要公报私仇。” “腊月初九的晚上,巡防营总兵柳湛带兵端了一个刺客窝点,里面有一个人和小太爷你的身形很像,而且那人受了重伤,在其部下舍命护卫之下,逃走了,你可知道。” 梁隆意睁大了眼睛:“还有这样精彩的事,可惜了,最近爷爷经常咳嗽,我就出城为他老人家寻药去了。虽然错过了好戏,但能找到太岁,也不虚此行了。” 姬雲缓缓道:“可是那刺客一口咬定,就是你指使的,而且那些被刺杀的官员是高晋在我北燕潜藏的奸细。那可是天大的功劳,有功无过啊,小太爷为什么要一口否认呐。” 梁隆意惊喜的提高了声音:“那些被刺杀的官员是奸细?那可是大快人心的事,真要感谢动手的人。可是我有几斤几两,皇伯伯最清楚了,我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姬大人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梁睿一直暗中观察着梁隆意的一举一动,但见他自始至终都是平静淡定的,心知是问不出什么,便开口道:“你不是惦记着皇伯伯的东西吗,让明泉带你去挑吧。” “谢谢皇伯伯,还是您最疼我,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摩拳擦掌的跟着明泉去了,梁庆也借口年纪大了,体力不济,就先回王府了。 等他们走后,梁睿才开口道:“你觉得事情真的是梁隆意的手笔?” “一定是他,当年高晋传回消息的人被一路追杀,在京城外也遭遇到了围攻。而梁隆意也是当日回京,而且还受了伤,被送去玄极寺疗伤。” 梁睿皱眉道:“那小子和人打架是家常便饭,经常受伤,我也让人去查了,没有什么破绽。” “可是事情太凑巧了,而且梁隆意当时身上是刀伤,不是棍棒钝器所造成的伤。试问这北燕上下,敢把梁隆意往死里打的人能有几个,只能是高晋那些不认识他的人,才敢肆无忌惮的下杀手。” 梁睿有些难以置信:“梁隆意竟然如此了得,小小年纪就在高晋隐藏了人手,还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北燕朝中下手,杀了那么多位高权重的官员。” “您看到的并不是真正的梁隆意,他胡作非为,吊儿郎当的样子只是用来迷惑世人的。” “若梁隆意真的如此深藏不露,那他再和国公府联姻,加上兵部的冯华荣,那他的势力岂非大增。” 姬雲淡淡笑道:“一个死人是无法和任何人联姻的。” 梁睿皱眉道:“可是那梁隆意滑的像泥鳅,谁也奈何不得他啊。” “皇上往日的方式有些保守了,你辖制住他们祖孙,是削弱了梁王府的势力,但哪里有把梁隆意攥在手心里,来的安稳。” “你有什么妙计。” “让梁隆意出仕,那他就在您的手心里,您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 “入仕,不是更加增长了他的势力。” “让他没有时间增长不就行了,二龙山的山匪日益猖獗,可以派一个得力的人去剿匪啊。” 冬日的阳光格外的温暖,照耀在身上,舒服极了,梁隆意就懒洋洋的卧在院中的躺椅上,惬意的眯着眼睛晒暖。 东方硬着头皮走了过来,低声道:“主子,老王爷让您去前厅。” 梁隆意温怒的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我在养伤,就不能让我清静一会。”他嘴上虽然埋怨着,但还是认命的起身去前厅见梁庆。 大厅里摆满了礼物,梁隆意瞪大眼睛看着,不禁问道:“爷爷,您老致仕八百年了,这是要去巴结谁啊。” 梁庆怒斥道:“去,我还需要巴结谁啊,还不是为了你,安斌大将军昨天晚上回来了,你带着这些礼物去拜访一下。” 梁隆意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呵呵赔笑道:“爷爷,咱家的年货还没有办齐吧,要不我先去采办年货。” 梁庆撇嘴:“随便你,只要你不想娶媳妇。” 梁隆意也哂笑道:“我不娶媳妇是什么关紧的事,重要的是您老人家也别想抱重孙子。” 梁庆恼怒的抓起茶杯就砸了过去,吹胡子瞪眼睛的喝道:“那你小兔崽子,还不快去。” 东方在一边哀叹,梁王府消耗最快的不是取暖的焦炭,不是美酒,而是茶杯。瓷器行每个月都会到梁王府里推销新进的茶杯,而且从来没有扑空过,以致他们也很纳闷,梁王府的茶杯到底是用来干什么了,为什么每月都要换新的。 梁隆意素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是面对安斌,还是有些怯意。倒不是因为安斌身上常年浸淫战场的杀气,而是因为要面对自己的泰山老岳父,能不能顺利娶到安芸熙,安斌的意见是至关重要的。 因此,见到安斌,他规规矩矩的行礼如仪:“晚辈梁隆意拜见大将军。” 安斌脱去战袍,身穿着家常的锦服,虽然敛去了几分肃杀之气,但身为军人那种威武的气势还是不减分毫。虎目炯炯的看了梁隆意一眼,便道:“免礼,看座。” 梁隆意规规矩矩地在下首坐下,目不斜视,他一生都没有这么规矩稳重过。 可显然安斌还是不满意,任谁看见梁隆意这样的女婿都不会满意的,因为他实在是恶名昭著。 “上次的官司办妥了吗?” “已处理好了。” “皇上的疑心很重,即便你用太岁蒙混了过去,但依他的脾气,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何况现在他的身边又多了足智多谋的姬雲,你更要当心。” “是,晚辈会小心谨慎的,宫里传来的消息,姬雲劝皇上让我出仕,好控制我,应该过完年就会派我去二龙山剿匪。” 安斌皱眉道:“二龙山虽然没有终南山那么出名,但在三国中也是特殊的存在。二龙山因为两条大河环绕围住了群山而得名,形成了很大的湖泊,成为天然的屏障。 多年来朝廷屡次派人围剿都是全军覆没,无一生还。相传二龙山上有两位当家的,武功高强,一个力大无穷,人称霸王龙,一个轻功无双,人称飞翼龙,两人都是英雄了得。皇上派你去,恐怕是想要你有去无回,你还是尽快想法子,推了的好。” 安斌虽然对他各种不满,但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地将二龙山的具体情况告诉他。 梁隆意脸上的恭敬便显得真诚了些:“多谢大将军如实相告,但祸兮福所倚,不瞒您说,我早已有意去探一探二龙山,如今正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此英雄人物,当然要去见识见识了。” 闻言安斌才睁眼看了看他,嗯,顺眼了些,能有如此胆量,应该够格做他安斌的女婿。 虽然安斌的脸色好了些,但梁隆意也不想和他多呆,起身施礼想要告退:“将军刚刚回来,还是好好休息一下,晚辈就不打扰了,我去看看大哥。” 谁知安斌也起身道:“刚好我也要去看瑞靖,就一起去吧。” 梁隆意心中暗暗叫苦,但脸上却不敢流漏出丝毫,恭敬的头前带路,他在梁庆还有皇帝的面前都没有如此恭敬过。 第103章 凶多吉少 安斌虽然穿了家常的衣服,但也掩盖不了那刚毅威武的气势。即便是冯燕姿见了自己的公公,都是小心翼翼的,拜见之后亲自奉了茶,就远远地站在一边。 安瑞靖挣扎着也要下床见礼,可他因为毒瘾刚刚发作过去,浑身无力,虚汗淋漓。只是轻微的挪动,他便累得的气喘吁吁,但安斌丝毫也没有劝阻的意思。 安瑞靖几乎是跌下床的,咚的一声摔落在地,冯燕姿心疼的脸颊上的肉都抽搐了一下,却不敢上前去搀扶。 安瑞靖顺势在地上跪下,跪在冰凉的地面上,额头上却是冷汗淋漓。 安斌冷冷的看着他:“安瑞靖,你小时候,你祖父也曾延请名师教导你,我也曾把你带到战场上亲自督导。可是你屡次被人算计,你这样愚蠢的人,怎么让人放心把偌大的国公府交到你的手上,难道让一家人跟着你去送死不成。” 安瑞靖羞惭的垂低了头:“是儿子无能。” “当初是因为你妹妹年幼,遭人阴谋算计,所以才让你留在府中照顾,可是你都干了什么。没有好好地保护自己的妹妹,没有尽到责任去照顾你的母亲,还害的自己的妻子落水,未出世的孩子无辜冤死,安瑞靖,你真是有本事。” 安瑞靖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嘴角都咬出血来,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上,可是他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远远站着的冯燕姿反而忍不住落下泪来。 安斌平缓,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安斌膝下只有你们一双子女,我一生拼搏,是为了一家人,也是为了你们,以后,我和你母亲老了,是要指望你们兄妹的。可是安瑞靖你太令人失望了,不过好在你娶了一个好媳妇,而芸熙……”他说着,把视线停在了梁隆意的身上,意思不言自明。 安瑞靖虽然不好,但娶了一个好媳妇,芸熙虽好,但这女婿的好坏就难说了。 一直默然不语站在一边的梁隆意心中叫苦,大将军啊,我这么老老实实的站在一边,你也要找我的茬。 梁隆意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言语诚恳的说道:“大将军,我们年轻,自然有些不足,难免行差踏错。而且这次中招,不能全怪在大哥的身上,实在是那姬雲手段太过高明。我也在京城横行多年,初次交手就被姬雲送进了大牢,此人的手段实在惊人。但以后我们一定会小心谨慎,努力进取,不会让自己的亲人任人欺凌宰割。” 安斌幽幽道:“你是努力过头了吧。” 梁隆意:“……”他在心中哀嚎,大将军,你要不要这么一针见血,丝毫不留情面啊。我现在还不是你的女婿,如果日后娶了安芸熙,会不会像安瑞靖一样挨训啊,梁隆意对自己日后的生活很是担心。 谁知安斌还是不肯放过他,直视着他道:“年轻人有野心可以,但要知道进退,不要把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置身于险境之中。” 安斌慧眼如炬的洞察了他的野心,面对他的责难,梁隆意没有辩解,但额头上也见了冷汗。古往今来女婿都怕岳父,他梁隆意也难以幸免啊,况且他的岳父还是一位纵横沙场的大将军。 梁隆意三人都是俯首帖耳的模样,聆听着安斌的训斥,不敢稍有辩解,几乎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安斌离去,走的没影了,三人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梁隆意协助冯燕姿把已冻僵了的安瑞靖扶到床上,才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道:“安瑞靖,你有这样英明神武的父亲,冰雪聪明的妹妹,请问你是怎么长歪成这样的。”可惜梁隆意的插科打诨都无法拯救三个人,胆颤心惊的心情。 梁隆意暗中下定了决心,以后在这位岳父大人的面前,一定老老实实的,绝不犯一丝错处,算了,他还是去找安芸熙压压惊吧。 看到他发白的脸色,正在院中晒太阳的安芸熙很是幸灾乐祸:“我们威震天下的小太爷竟然也有怕的时候。”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你父亲这样厉害。” 安芸熙挑眉道:“怎么,你害怕,想要反悔了。” 梁隆意咬牙道:“做梦去吧,最近我是不会到你们家来了,就先告诉你,过完年,恐怕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在家小心一点,轻易不要出门。” 安芸熙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梁隆意四下看了看,见四周没有什么人,就伸手抱住了安芸熙。 安芸熙吓了一跳,一边挣扎一边面红耳赤的道:“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光天化日之下,你……你竟然敢,快……放手……” 梁隆意飞快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才恋恋不舍的放开手,安芸熙恼羞成怒的刚想要开口骂他,梁隆意已先喃喃道:“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你,芸熙,我会想你的。” 安芸熙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梁隆意见安芸熙羞怒交加的样子,心中不禁一荡,又想去亲吻她,安芸熙惊慌失措的退后了几步:“我爹来了……” 梁隆意迅速收回自己不规矩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看见他狼狈逃窜的样子,安芸熙不禁放声大笑,笑的弯下了腰,梁隆意远远地回头,伸出手指点了点她,便气急败坏的走了。 梁隆意猜测的不错,过完年,他就被皇帝以进献太岁有功为由,封为骁骑尉参将。没过多久,梁睿就借口二龙山在新年期间劫掠过往的商船,罪不容赦,而梁隆意新官上任,要立些功勋服众,所以派遣他前去剿匪。 历年去二龙山剿匪的人就没有回来过一个,皇帝的用心简直是昭然若揭。朝中官员和市井之中都预测这个横行京城多年的小霸王,此次要折在二龙山。向来爱孙如命的梁庆竟然没有去见皇帝求情,而是去京城中最大的棺材铺订做了一个很珍贵的金丝楠木棺材,他的用意不言自明。 朝中的官员和市井之中的百姓虽然对梁隆意诸多不满,可是皇帝这样明目张胆的谋算自己的子侄,也让人心寒不齿。 而且梁隆意走后,京城中的犯罪事件直线上升,偷盗,抢劫,反正城中所有的地痞流氓,还有那些黑暗势力像开闸的洪水猛兽一般,在京城中肆虐。 一时间,京城中人人自危,连街上的行人都少了很多,再不见以前那熙熙攘攘,热热闹闹的繁荣景象,此时他们终于想起了小霸王在的好处,很是怀念他在的日子。 小霸王虽然脾气暴躁,众人见了他,大多像见了猫的老鼠,战战兢兢,但至少不会担心有性命之忧。街市中的商铺生意兴隆,百姓们安居乐业,就是大姑娘小媳妇上街也不用担心。那些地痞流氓顶多调戏两句,嘴上占些便宜,却不敢动真格的,可现在简直是肆无忌惮,街上的女子简直已快绝迹了。 梁隆意走的时候,京城中的人们简直高兴的心花怒放,期盼他死在二龙山,千万不要回来了。可是现在大多都在盼望他赶紧回来,有的还在暗中烧香拜佛,祈求佛祖保佑梁隆意平安归来。 可是事情往往都是事与愿违,梁隆意带领的三千兵马,根本就接近不了二龙山。 渭河和青河在肃北境内交汇,恍若两条巨龙将二龙山团团环绕在中间,形成了巨大的湖泊,寻常人根本就接近不了。即便是军队征调了大批的船只,可是进发不足几里地,所有的船只就被人凿穿了船底,水蔓延进船舱,很快就沉了。好在距离河岸不远,那些官兵将士狼狈的游回了岸,可是却再也不敢向二龙山前进一步。 梁隆意无奈,只好独自前往二龙山,众将士亲眼目送他乘坐的船只驶进了湖泊中,望眼欲穿的等待,可是一日,两日,一个月两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丝毫的音讯。 大队人马只有灰溜溜的回到了京城,梁隆意深陷在二龙山,恐怕已命丧黄泉的消息迅速在京城中传开。毕竟历年去了那么多剿匪的官兵都无一生还,何况梁隆意单身匹马,肯定是凶多吉少。 这下城中是彻底失去了控制,没了梁隆意的震慑,那些地痞流氓和暗中的势力好似脱了僵的野马,似乎被管束的久了,行为更加的变本加厉。 巡防营和京兆伊两个衙门往日简直是无所事事,如今却是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了,就更加怀念梁隆意,对皇帝也就更加的不满。 京城中陷入了史无前例的黑暗之中,连大白天都有人敢当街拦路抢劫。 “抢劫了,抢劫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大爷正在追一个瘦小的青年,一边大声的呼叫。可是两旁的路人都是袖手旁观,不敢出手相救,只是当作没有看见,如今的世道太乱了,谁敢当出头鸟。 老大爷气喘吁吁的,根本跑不动,只追了一会,便瘫软在地大声的痛哭:“那可是我的棺材本啊,还给我……” 那小偷肆无忌惮的回头挑衅的笑了笑,旁边的众人也是无计可施,有几个大胆的刚走出几步,就被那青年狠狠地瞪了回去。 见众人都惧怕的不敢上前,那青年更是得意洋洋的甩着手中的荷包大笑,可是他的笑声未歇,就被人重重一脚踢在后背上。他摔了个狗啃泥,两颗门牙都磕碎了,血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第104章 久别重逢 见众人都惧怕的不敢上前,那青年更是得意洋洋的甩着手中的荷包大笑,可是他的笑声未歇,就被人重重一脚踢在后背上。他摔了个狗啃泥,两颗门牙都磕碎了,血从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青年坐起身,用手在嘴上抹了一把,却沾了一手背的血,他怒不可遏的叫骂道:“那个吃了雄心豹子胆,不开眼的小兔崽子,竟然敢打你小爷,我宰了你个……”他一边狠狠的叫骂着,一边回头想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但骂到一半,他就吓得赶紧闭上了嘴,却因为太过惊慌,咬到了自己的舌头,血流的更多了。 但他丝毫也顾不得了,顺势在地上跪下,连连叩首道:“小太爷,您……您……您回来了,您万福金安,小的……小的……”他连疼带吓的,说不出话来。 梁隆意一脚将他踢倒在地:“年纪轻轻的,不去干活赚钱,抢老人家的棺材本,还这么洋洋得意,你可真是有出息。” 青年被踢的吐血,却不敢反抗,慌忙爬起来跪好,惶声道:“小太爷饶命,以后再也不敢了,小太爷饶命……”他说着,慌忙将手中的荷包扔回到那位老大爷的怀中,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梁隆意却不再理他,转身走了,只等到看不见他的背影,那青年才敢起身,仓皇逃窜而去,不到片刻,梁隆意回京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梁庆得到消息后,不敢置信的跑到了他的院子里,梁隆意正在沐浴,看见他破门而入,有些郁闷的趴在浴池的边上道:“爷爷,我在洗澡,你闯进来不合适吧。” 梁庆在他面前蹲下身子,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狠狠道:“小兔崽子,回来了,也不去给我报个信,我跑来看你,还敢埋怨。” “爷爷,我以前出去大半年不回来的事常有,怎么没见你这么挂念我的。” “那能一样吗,二龙山啊,悍匪出没,去的人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说着,忍不住又拍了他一下。 梁隆意被拍的呲牙咧嘴的,却不敢再埋怨,笑嘻嘻的道:“您孙子回来以后,就累的昏睡不醒,怎么去看您老人家啊,所以老王爷心急如焚,病倒了。” 祖孙两个虽然平时不对付,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闻言梁庆就皱眉道:“你不去进宫见皇帝。” “先凉他几天,我也趁机好好休息一下。” “二龙山如何了,真的如你所愿,收服了……” 不等他说话,梁隆意就打断了他的话道:“爷爷,你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安芸熙一会就来,别再撞上你了,她本来脸皮就薄,你再吓着她。” “芸熙那丫头过来干什么,若是传出去,你装死偷懒的事情不就暴露了。” “爷爷心急如焚,就病倒了,作为孙媳妇,安芸熙是不是应该过来看望一下啊。” 梁庆站起身,怒斥道:“无耻……” 梁隆意幽幽道:“您不想要重孙子了。” 梁庆虽然气的吹胡子瞪眼睛,但闻言却乖乖地走了,他真的很想要重孙子,重孙子现在是他的软肋啊,一点一个准。 虽然梁庆走的很快,但还是在快要离开梁隆意的院子时,看见了跟随东方进来的安芸熙。梁庆虽然年迈,但眼神好使,腿脚也很灵活,快速地躲了起来。 连福跟在他身后,皱着眉头苦笑,他怎么摊上这么一对活宝的主子,但不敢表示出丝毫不满,也赶紧躲在一棵常青树后。 安芸熙跟随东方进了房间,一边焦急的问道:“梁爷爷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病倒了,严重吗?” 东方嗫嚅了半响,才挤出了几个字:“你还是自己进去看看吧。”说完,就退了出去。 安芸熙只得向里面走,房间里没有下人伺候,而且床上也不见人影。安芸熙孤疑的呆愣在当地,梁庆是梁隆意的爷爷,又是安国鸿的老上司,应该不会和她开玩笑。 可是房间里空无一人,安芸熙不禁仔细的观察着四周,房间里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但是不多的几件器具,都是极其珍贵的。这样珍贵的东西却是很随意的摆放着,显得有些凌乱。 而且椅子和软榻上都铺着厚厚的皮草,很是舒服,床上也是高枕软卧,极是讲究。房间里色彩亮丽,简单明快,多宝格中放着一些很奇特的兵器,整个房间看起来都充斥着年轻男子桀骜不驯的野性。 安芸熙随即就明白过来,这不是梁庆的房间,而是梁隆意的。虽然对梁隆意的本事知之甚深,但二龙山实在是太凶险了,安芸熙还是在暗中担心的。 此时站在梁隆意的房间里,安芸熙的心没来由的安定了下来,她试探的叫了几声,却没有人回答。 房间里静悄悄的,所以隔壁房间水被滑动的声音分外清晰。安芸熙几乎是没有考虑就跑了过去,一边叫道:“梁隆意,是你回来了吗,梁隆意……啊……” 安芸熙推开门就跑了进去,却看见梁隆意正坐在浴池的边沿处含笑看着他。健壮的胸膛□□在外,块垒分明的腹部在水中若隐若现,晶莹的水珠从他蜜色的肌肤上缓缓地滑落,一路越过隆起的肌肉,蜿蜒而下,滴落在水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安芸熙只看了一眼,就慌忙转过了身,想要跑出去,梁隆意却早有防备,抓起浴池旁边放的绳子,一甩就缠住了她的脚踝,安芸熙顿时就不能动了。她挣脱不开,不禁气急败坏的叫道:“梁隆意,你个混账东西,快放开我。” 梁隆意慵懒的靠在岸边,一手抓着绳子,一手懒洋洋的支着脑袋,歪着头看着她笑道:“我们这么久没有见面,怎么一见了我就要跑啊。” 安芸熙背对着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你先洗完,我们……我们再谈。” 梁隆意扯了扯绳子,笑道:“我们这样也可以谈啊。” “你……你干嘛在沐浴的时候,让东方把我带进来。” “我刚刚回来,自然要沐浴洗干净,怎么能脏兮兮的见你。” 安芸熙急的简直要哭出来了:“那……你……洗好了,我们再见面,你快把我放开。” “难道你不想尽快见到我,那怎么听到声音,就不管不顾地冲进来了。” 安芸熙后悔的想要一头撞死,她脑子一定进水了,才没有考虑一下就闯了进来。 “快放开,一会被人看见怎么办?”他们虽然是未婚夫妇,可是这样呆在浴室里,也于理不合啊,传出去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放心,没有我的命令,谁敢进我的房间,除非他吃了豹子胆,所以……你喊救命也没人管。”梁隆意笑嘻嘻的说完,手上用力,安芸熙瞬间就被他扯的飞起,向浴池摔了过来。 安芸熙失声尖叫着落入浴池中,溅起了大片的水花,好在浴池的水不是很深,她慌张的站起身,擦去脸上的水,就看见梁隆意俊朗的脸,含笑的眼睛就在咫尺之间,鼻息可闻。 安芸熙抬手就想要打他,梁隆意却眼疾手快的攥住了她的手腕,另一只手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安芸熙只觉得被他大手接触的地方灼热而滚烫,梁隆意的眼底深处,也似有熊熊烈火在燃烧一般,她几乎都不敢直视。 梁隆意缓缓靠近,在她额头上,脸颊上轻轻的亲吻,温热柔软的唇滑过她光洁的脸,含住了她的嘴唇。刚刚的温柔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火一般狂烈的热情。激切含情的双眸,滚烫热烈的亲吻,将安芸熙所有的冷静和矜持都燃烧殆尽,无力地瘫软在他的怀中。 等到两人气喘吁吁的分开,安芸熙的脸羞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尴尬地扯着自己湿透了的衣服,皱眉道:“我一会怎么出去见人啊。” 梁隆意趴伏在她的肩头喘息着道:“放心,我给你带回来了新的衣服。” 安芸熙几乎要哭出来:“如果我出去,穿的和来时不一样,以后我嫁过来,还怎么服众,丢死人了。”她说着,忍不住懊恼的在他肩头捶了一拳,将他推开。 梁隆意也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有崩溃的迹象,便顺从地放开了她,坐的远了一些:“那一会去洗干净了,晚上你走的时候,肯定干了。” 安芸熙睁大了眼睛:“晚上……我要在梁王府呆一整天。” 梁隆意颔首道:“嗯,老王爷忽然病倒,你作为未来的孙媳,不应该留下照顾。” “那我去照顾他老人家。”安芸熙说着就要逃走。 梁隆意却已从背后抱住了她,将脑袋放在她温软的颈窝里,呵呵笑道:“难道这么久没见,你不想我,不想和我呆在一起。” 温热的气息喷吐在她的香颈间,染红了她的耳垂,梁隆意忍不住将她粉红色的耳垂含进嘴里,轻轻的□□齿咬。 安芸熙的身子禁不住一抖,便要挣扎:“和你在一起太危险,你……你保证不再动手动脚,我……我就答应留下。” 梁隆意点了点头,下巴就在她颈窝里磨蹭了几下,他健壮赤,裸的身子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温度灼热的吓人,粗壮的手臂紧紧的箍住她的腰,恨不得将她勒进自己的身体里。 第105章 岁月静好 安芸熙背对着他,吓得连动都不敢动了,只是颤声道:“那你还……还不快放手。” 安芸熙毕竟是出身高门的大家闺秀,平时又谨守礼仪,这样出格的行为已经超越了她的底线。梁隆意也不敢再放肆,就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 可是安芸熙落入水中,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现在已是春末,天气温暖,她身上穿的衣服不多,被水浸湿以后,几乎变成了透明的,粘在玲珑有致的娇躯上,妩媚动人。 梁隆意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别说接近了,连看都不敢再看她一眼,就径直走出了浴池,一边道:“我去给你拿衣服,你赶紧出来,别着凉了。” 梁隆意虽然穿了短裤,但那纠结的肌肉,蜜色的皮肤,健壮的身材,浑身都散发着男子充满了力量的野性魅力。 安芸熙赶紧又转了一圈,背对着他,不敢看一眼。好在梁隆意很是规矩,将衣服送进来,拿了她的湿衣服就退了出去,还很谨慎的关好了门,显然他对自己也不是很放心。 安芸熙洗好走出去的时候,却不见了他的踪影,她不禁蹑手蹑脚的就想要逃走。却在经过池塘的时候,听到梁隆意的声音在她身后徐徐响起:“要到哪去啊。” 安芸熙清了清嗓子,才壮起胆子转过了身,面对着他,却见梁隆意在池塘边上正在洗她的衣服,安芸熙羞的脸通红,忙跑过去道:“我……我自己洗好了。” 梁隆意却不给她,只用下巴向右怒了努嘴道:“你不是喜欢钓鱼吗,去吧,等一会钓上来,我给你烤了吃。” 安芸熙只得听话的走了过去,在支好的鱼竿前坐下,梁隆意以往给她的感觉都是高高在上。安芸熙从来没有见过他干活的样子,她简直都不敢想象他会洗衣服。 看着他在岸边的大石上认真洗衣服的样子,安芸熙简直看傻了,连鱼上钩了也不知道。还是梁隆意喊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手忙脚乱的去收鱼竿,鱼却早就吃掉了鱼饵,跑掉了。 安芸熙只得重新挂好了鱼饵,又把鱼线远远地甩在水里,再也不敢看他了。但是等梁隆意洗好了衣服,并且搭在岸边的常青树上晾晒好后,她还没有钓上来一条。 梁隆意含笑在她身边的毯子上坐下,斜靠在她身上,静静的看着她钓鱼,安芸熙就更加不能专心地钓鱼了。她索性放下了鱼竿,问道:“外面都传你孤身一人去了二龙山,你干嘛要去冒险。” “皇帝派我去剿匪,如果无功而返,他就可以借口治我的罪,所以就只有去冒险,不过此次涉险也值得了。” “二龙山盘踞肃北多年,你单枪匹马的能打赢了。” 梁隆意笑道:“打不赢,可以招安啊。” 安芸熙欣喜的说道:“你竟然说动了二龙山的当家,降了朝廷,可是……”随即她便沉下脸色道:“可是二龙山的人骁勇善战,如果收服了,不是平白给皇家增添了实力,对你不利。” “傻丫头,二龙山的当家服的是我梁隆意,可不是足不出户,躲在皇宫中养尊处优的皇帝。” “可是二龙山的当家若是不服皇帝,那他对你不是更加的忌惮,会不遗余力的打压你。以前你自由自在,他还奈何不了你,可是现在他让你出仕,便是想要把你捏在手心。” “我害怕的不是皇帝,而是姬雲,此人的心机城府实在是太惊人了。以前皇帝虽然对我诸多忌惮,但也是束手无策,奈何不了我,可是现在有了姬雲在旁帮衬谋划,变数就多了。” 安芸熙沉默的低下了头,梁隆意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担心,有我在,不会让他的阴谋诡计得逞的。” “那你自己小心些,不管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不要中了他的圈套,此人……哎吆,上钩了……”安芸熙话还没有说完,忽然看见浮子沉了,便慌忙去提鱼竿。可是她忘了,梁隆意是靠在她肩头的,她一动,梁隆意在没有防备之下,摔倒在她怀中,他的头擦过她柔软丰满的胸膛,落在她的双腿上…… 梁隆意咬牙,自己是怎样艰难的收了心,用尽全力的控制自己,你就不能有些自知之明啊,不要玩火好不好。 可是安芸熙全部的身心都在鱼竿上,看见提出水面,那硕大的鱼,高兴的什么都忘了,只管拉着鱼线,将鱼往岸边扯,根本不知道自己腿上多了一个人,完全无视他。 最后因为鱼的力气太大,挣扎的厉害,她快控制不住了,想要站起来提鱼竿的时候,才感觉出有人压着自己的腿,无法起身,她看也不看,就嫌弃的去推他:“快起来,我要提鱼,快……” 梁隆意忍无可忍的折起身,猛地将安芸熙扑倒在毯子上,于是那条幸运的鱼又逃跑了。 被梁隆意压在身下,看到他眼中那无法掩饰的灼热火焰,安芸熙顿时安静下来,不敢说一句话,甚至连呼吸都放的轻了些。现在院中没有一个人,如果梁隆意失去了控制,那谁都救不了她。 好在梁隆意只是浅吻了一下,就停住了动作,只是趴在她身上不动,半响才喃喃道:“芸熙,我们快成亲吧,我忍不住了。” 安芸熙再也顾不得了,手忙脚乱地把他推到一边,吃吃道:“我……我还要钓鱼呐,别捣乱。” 于是,也算钓鱼高手的安芸熙一上午只钓着了一条鱼,虽然梁隆意把它烤的焦黄,香喷喷的,安芸熙还是不高兴。梁隆意却不在意,和她一人一口的把鱼吃光了。 安芸熙的瘾被勾了出来,吃饱了还要继续钓,梁隆意就躺在一边,手支着头看着她钓鱼,可是他连日奔波,实在是有点累了,忍不住有些困倦,头一点一点的。 安芸熙忍不住道:“你困了,就去休息吧。” 梁隆意懒洋洋的睁开眼,眼中满是眷恋不舍:“可是我想陪着你。” “你回去睡吧,我去看会书。”安芸熙说着,很是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鱼竿。 梁隆意高高兴兴的起身,拉着安芸熙回房去了,他老老实实的去床上睡了。安芸熙就歪在外间的软榻上看书,寂静的午后,雅致的小轩窗,美丽恬静的女子,一切都美好的如梦如幻。 梁隆意痴迷的看着沐浴在春日阳光中,显得分外柔和美好的安芸熙,傻傻的笑着,这样的日子真好…… 巡防营和京兆伊在接连数月的紧张忙碌之后,突然的又清闲了下来,街面上好似恢复了平静,连平常的小偷小摸都没有了,安静的吓人。 街面上的地痞,都战战兢兢地等着小霸王发火,可是他老人家一连三天都没有露面,连面圣述职都没有。从梁王府里传出来的消息说,梁隆意回去以后就累的睡着了,三天三夜都没有醒过来。这话骗鬼可以,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他还不饿死,可是也没人有胆量,敢去查个究竟。 一直到了第四天,一些不安分的人又蠢蠢欲动,其中就包括金鼎武馆的童彦伟。这几个月没有小霸王多管闲事,金鼎武馆又仗着童彦伟武功高强,在街面很是横行了几天。 不但接连挑了几个武馆,还拐了好多别的武馆的学徒过来,收了许多学费。如今他们尝到了甜头,忽然收手,就有些不舍。 童彦伟的大徒弟郭强人高马大,生的孔武有力,说话的声音也似洪钟一般:“师傅,小太爷回来几天,都没有露面,看起来是不想管街面上的事了。他如今被封了官,多半是没空管我们了,何况连皇帝都想要杀他,他自身难保,还敢来找咱们的麻烦。” 童彦伟被他说的动了心,就挥手让他们去了,郭强带着几个弟子刚走到大厅的门口,童彦伟的夫人徐氏就走了进来,一边淡淡的问道:“干什么去啊?” 郭强赔笑道:“师娘,师傅让我们出去办点事。”说着就想要跑走。 徐氏急道:“回来,不要命了。”她说着,又转向童彦伟接道:“你不要只管教他们练武,也教他们长长脑子。” 郭强缩头缩脑的走了回去,偷偷看着自己的师傅,见徐氏当着徒弟的面驳斥自己,童彦伟不禁黑沉了脸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还不快回去。” 徐氏冷笑道:“小霸王什么时候管过街面上的事,这些事明着是千风在管,暗中是康掌柜在打理。可是年前,千风带着自己的老父亲回乡过年去了。他们多年没有回去过,为什么偏偏今年要回去,而且千风的老家只剩下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有什么好回的。回就回吧,可是过完了年,说是父亲病重,要留在老家养病,一去不回。 康掌柜呐,也说是过年的时候喝多了,一直病着,街面上就没人管了,才闹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这一切都是巧合。梁隆意还没有出行,千风前脚就先撤了,随后康裕就病了,好吗,暗门里就没人管了,你们就跟着瞎起哄,现在梁隆意都回来了,你们还敢出去蹦跶,嫌死的不够快啊。” 第106章 一见钟情 郭强嘴硬道:“师娘,你何必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梁隆意现在是自身难保,还敢来找我们的麻烦。何况师傅的武功高强,只要我们尽快的发展势力,以后这京城街面上可就是我师傅说了算的。” 童彦伟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很是得意的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不耐烦道:“快去,别被人抢先了。” 郭强偷眼看了看徐氏道:“可是我师娘不许。” 童彦伟怒道:“管她做什么,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不要管老爷们的事。”说完,他怒不可遏的起身走了,郭强慌忙随后跑了出去。 徐氏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长长的叹息了一声道:“但愿小霸王不要拿我们金鼎武馆做筏子,杀鸡儆猴。”可惜她一语成谶。 三天没有露面的梁隆意,第四天鲜衣怒马,出现在街头,街上的人都恭恭敬敬的让出了一条道路,反而将一些绿呢官桥挤在了一边。 梁隆意含笑给左右的众人拱手示意,才纵马去了皇宫,得知二龙山答应招安,梁睿也很是高兴,这么多年的隐患,终于可以消除了。很是夸奖了几句,还赏赐了许多金银财帛,根本没提梁隆意回京三天才来面圣的事。 随后街面上的人就盼望着梁隆意腾出手收拾那些地痞,可是梁隆意好似忘了这茬,反而是全身心的准备成亲事宜,每天都忙着购置东西,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京城里的乱象。 见梁隆意没有要出手收拾他们的意思,那些地痞就又开始猖狂起来。最后,连谢知章和柳湛都出面请客,还请柳嫣和安芸熙去求情,梁隆意才答应见他们一面。 梁隆意到惠阳楼的时候,发现不光是谢知章和柳湛,京城中有头有脸的管事几乎都来了,包下来整个惠阳楼。酒席上是狂拍马屁,梁隆意出生以来就没有听过这么多阿谀奉承的话,最后听的都快吐了,才不得不答应,会尽快出面处理的。 随后,消失了数月之久的千风终于回京了,康裕的病也神奇的好了,街面也顿时安静了下来。而金鼎武馆的童彦伟依仗着自己武艺高强,横行霸道,甚至在梁隆意回来以后,也不知收敛。梁隆意也好似根本就忘了他一般,没有去过问半句,只是在十数天后,童彦伟喝醉了酒,掉进了护城河里淹死了。 童彦伟武功高强,而且水性极好,却死在护城河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但没有一个人敢胡说。以前梁隆意虽然霸道,但从来不伤人性命,可是现在连京城中的顶尖高手,童彦伟都死在他的手里,还有谁敢与他作对。 而这一切,安芸熙都不知情,她只是每日和巧莲疏影两人在绣嫁衣。安芸熙虽然灵巧,但在刺绣上,却没有半分天赋。她可以安安静静的看半天书,也可以整天一动不动的坐在池塘边钓鱼,但刺绣,她却是半刻钟都坐不住,基本上都是安若梅带着巧莲和疏影在绣,而她则沦为下人,为三人端茶倒水,倒也忙的不亦乐乎。 这一天,她正端着茶水要给三人,安若梅身边的大丫鬟琉璃忽然急急火火跑了进来,险些将茶水撞洒。 安芸熙不禁笑道:“你这个丫头也和三姐姐学学,别毛毛躁躁的,慌慌张张的干什么呀?” 琉璃匆匆地给二人行了礼,便喜形于色的说道:“小姐,姬雲请了媒婆来国公府求亲,要求娶您。” 琉璃闯进来,安若梅没有抬头看她一眼,还是专心地在刺绣。可是听清她说的话,手中的针顿时刺在手指上,冒出了一颗鲜红的血珠。可是安若梅也顾不得,惊喜的抬头道:“真的。” 琉璃重重地点了点头,安若梅再也坐不住了,便起身要走,一边道:“妹妹,我……我明天再过来帮忙。” 安芸熙却面色沉重的拉住了她,转首对着琉璃三人道:“今天不用绣了,你们先出去歇一会。” 琉璃和巧莲几人见安芸熙脸色不好看,也不敢耽搁,便放下手中的东西,出去了。 等三人走后,安芸熙才郑重的说道:“姐姐能觅得佳婿,妹妹原该祝福才对。但是姐姐,姬雲绝非良配,大哥吃了那么多苦,全拜姬雲所赐。我们家的船只撞翻了泰福祥的商船,三叔因此入狱,都是姬雲一手策划,他的心机深沉,手段毒辣,姐姐万不可答应。” 安若梅推开她的手淡淡道:“无凭无据,妹妹怎么认定就是他做的。” 安芸熙急道:“姐姐,此人的心机谋略,绝非常人可以忖度,即便是此次求亲,也许就是另一场阴谋,姐姐要三思而后行。” 安若梅凉凉的笑了笑:“我一定要嫁给姬雲,我对他一见钟情,只是他一直心仪的是妹妹。我做姐姐的,也不能与妹妹相争,如今你要嫁给梁隆意,我们姐妹都各有归宿,妹妹的确应该祝福姐姐的。” “是,姬雲是才高八斗,相貌不凡,可是姐姐,他虽然看上去像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可是也像玉一般没有温度,他的血是冷的,你跟着他是不会幸福的。” “事在人为。”安若梅说完,便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去了。 安芸熙在房中走了走去,到了黄昏时分,也没有心情用膳,疏影进来劝她好歹吃一点。 安芸熙无力的摇了摇头:“我吃不下,疏影,你去前面打听一下,姬雲来求亲,可有什么条件。” 疏影很快就回来了:“只有一个条件,说是要三小姐和您同一天出阁。” 安芸熙面若死灰,但还是不死心,挣扎的问道:“那祖父答应了吗?” 疏影颔首道:“答应了,上次已经拒绝了一次,这次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拒绝,否则就要和长公主还有姬雲结仇了。长公主是皇上的嫡亲妹妹,姬雲又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如果得罪了他们,恐怕后患无穷,何况姬雲这样世间难寻的乘龙快婿,二房是求之不得,哪里舍得拒绝。” 安芸熙不愿将巧莲和疏影两人卷进来,所以一直都没有告诉她们,姬雲的真面目,关于安瑞靖中花毒,和安源坐牢,她们都不知内情。 自从上次被梁隆意骗了去,安芸熙就再也没有造访过梁王府,这次却是主动过来,看望梁庆。两人正说的高兴,梁隆意却大步走了进来,拉起安芸熙就要走。 梁庆不禁怒道:“芸熙丫头是来看我的,怎么你来了,二话不说就要把人拉走。” 梁隆意也不说话,只是伸出三根指头摇了摇,梁庆顿时就偃旗息鼓了。走出很远,安芸熙才忍不住问道:“那是什么意思。” 梁隆意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想起安芸熙脸皮薄,而且因为上次骗她的事,那么长的时间都不理自己,还是不要自找苦吃了,便神神秘秘的道:“这是我和爷爷之间的秘密,你还是不要打听了。”一边涎着脸笑着接道:“怎么主动来王府,是不是想我了。” 安芸熙一脸沉重,对梁隆意调戏的话置若罔闻:“姬雲派人到国公府求亲,求娶的是我二叔家的三姐姐,他……” “只要不是抢你,他想娶谁都和我没关系。” “他提出了一个条件,要……要三姐姐和我同一天出阁。梁隆意,姬雲此人非常执着,性格执拗,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轻易认输,我怕他会……” 梁隆意沉吟着,轻柔地将安芸熙鬓边凌乱的头发掖在她的耳后,抚摸着她光滑的秀发,柔声安慰:“放心,有我在,不管他有什么阴谋诡计,我都不会让他得逞的。”说着,将安芸熙拥进了怀里。 安芸熙难得的没有抗拒,反而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而此时,梁隆意却没有丝毫旖旎的心思。两人的距离很近,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安芸熙的紧张和焦虑,还有她极速跳动的心。 梁隆意温柔地抚摸着安芸熙的脊背,一边在她耳边低声道:“芸熙,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呐,我不会让任何人把你抢走。” 安芸熙在他的怀中,渐渐的平静了下来,虽然梁隆意吊儿郎当的没个正形,但安芸熙却莫名的相信,这个世上能够和姬雲抗衡的,恐怕就只有这个人了。 安芸熙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恐惧,梁隆意的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但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紧紧地回抱住她,安慰地轻轻拍着她的肩头。 梁王府和国公府之间有一段必经的闹市,马车在街道上举步维艰,缓缓地向前行驶。而安芸熙恍恍惚惚的,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那蜗牛般的速度。 直到外面传来了凄厉惊恐的尖叫声,她才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家的马车在剧烈的颠簸。拉车的马好似受了惊吓,扬蹄嘶鸣,在人群中飞速地狂奔,惨叫声,怒骂声不绝于耳。 安芸熙在马车中被颠的左右摇晃,头也重重地撞在马车的车壁上,巧莲想要拉住她,却被摔在地板上,额头上都撞破了。 车夫管二极力的拉紧缰绳,想要控制住疯狂的马匹,可是却根本无法控制,马跑的更快,外面的惨叫声更多,也更加的惊惶…… 第107章 闹市惊魂 暗中护卫的冷祥飞速地掠来,用尽全力拉住了缰绳,健马长嘶着高高扬起前蹄,疯狂的挣扎。冷祥的手被剧烈摩擦的缰绳擦破,虎口上鲜血涌出,染红了缰绳,但好在疯狂的马匹终于停了下来。 但马车正高速地奔跑,骤然停下,马车的人都被巨大的惯力甩了出来,管二被远远地甩进人群,撞倒了几个人,巧莲也摔倒在地。 安芸熙也被甩出了马车,却摔在道路旁边的摊位上,砸碎了几件瓷器,眼看她的身体就要砸在瓷器的碎片上。冷祥慌忙丢开了缰绳,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臂,稳住了她的身形,而此时安芸熙的脸已被碎片刺破了一点,若是冷祥晚半分,安芸熙的脸肯定就要毁了。 安芸熙惊魂未定的站稳身子,慌忙上前扶起了巧莲,巧莲的额头上鲜血淋漓,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滑落进了衣领。可她却顾不得自己,反而焦急的问道:“小姐,你有没有受伤?” 安芸熙摇首道:“没有……”她说着,拿出手帕为巧莲擦去脸上的血迹,又让她用手帕按住伤口,以免再出血。 刘长青此时也急匆匆的穿过乱哄哄的人群,冲了过来,安芸熙看着长街上一片受伤倒地的人,不由颤声问道:“长青,发生了什么事。” 刘长青沉声道:“马车在经过金鼎武馆门口时,他们武馆外面竖立的旗帜忽然倒下,砸到了马车,马受了惊,所以……” “看到是何人所为了吗?” 刘长青摇头道:“没有,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旗杆忽然自己倒了。” 安芸熙咬牙道:“先别管那些了,你去看看有多少人受伤,伤势轻的马上送到附近的医馆,伤势重的暂时不要移动,马上去请大夫过来救治,快……” 但刘长青还没有动作,周围的众人就围了过来,大声的斥责咒骂:“高门大户就可以草菅人命了吗?就可以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人命在你们眼中都是儿戏吗。” “混账东西,这种人真该被撞死……” 冷祥和巧莲两人站在安芸熙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刘长青站在前面给众人解释:“大家息怒,前面金鼎武馆的旗帜倒了,砸中了我们的马车,马受了惊才会发疯的。对不住各位,我家主子已经吩咐去找大夫救治伤员,请大家冷静一下,先救人好吗?” 一部分人让开,让刘长青去请大夫,一些人还是将他们团团围住,不住的咒骂。有的人已忍不住将手中的东西砸了过来,巧莲额头上又被砸了一下,鲜血流的更多,连冷祥身上都被砸了一个鸡蛋,破碎的蛋黄挂在他的胸前,缓缓地向下流淌,烂菜叶子更是数不胜数。 安芸熙被他们好好的护在身后,但也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大声的叫骂道:“犯事的主子一直躲在后面呐,出来……你害死了人,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的,草菅人命,不要躲在别人后面,滚出来……” 而有人认出了安芸熙,不禁大叫道:“是安国公府的六小姐安芸熙,国公爷多好的人啊,怎么教出来这么无法无天的后辈。” 一些女子的叫骂就更加的难以入耳,有的人还想要上前撕扯安芸熙,却被冷祥手中寒光闪闪的利剑吓住。但愤怒的人群众多,渐渐围了上来,他们一个个怒火万丈,冷祥根本拦不住,眼看众人就要涌上了。 冷祥恼怒的挥剑砍伤了,其中一个叫嚣最凶的中年男子的手臂,鲜血淋漓而下,那男子撕心裂肺的尖叫:“杀人了,国公府的小姐要杀人了,这还有没有王法啊。”他哭诉的声音震耳欲聋,好似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扯开了喉咙大喊大叫。 冷祥忍不住又想要出剑,安芸熙却拦住了他:“冷静一点,不要被挑拨动了怒,那样事情只会闹的更大。” 众人见冷祥不敢再出剑,也被那叫喊的人激起了心中的怒气,更加大声的叫骂着想要冲过来打他们。 巧莲根本顾不得自己流血不住的额头,伸开双手护住安芸熙。安芸熙却推开了她,走到了前面高声道:“大家冷静一下听我说,我是安国公府的安芸熙,这件事我会负全部的责任。死伤之人的医药丧葬费用我全部承担,大家的损失我也会负责善后。 你们也看到了,这次事故只是一个意外,因为旗杆忽然砸到了马车上惊了马匹所致,并非我们故意的。你们看,我的贴身丫鬟都受了伤,我的脸也被割破了,我们也不想出这样的事。大家这么激动,根本于事无补,你们打我一顿,只会把事情闹的更大。如果我再被打伤,你们的损失和医治费用又去找谁要,请大家冷静一下,三思而后行。 众人听说会赔偿自己的损失,心中的火气顿时消散了许多,又见安芸熙脸上的确划破了一点,而巧莲却是血流满面,看起来很吓人。他们也就不再向前拥挤,可有一块石头却忽然砸向了安芸熙。 冷祥慌忙将她扯到自己身后,用剑磕飞了石块,怒喝道:“是谁……” 刚才受伤的中年人大叫道:“大家别被她几句甜言蜜语给哄骗了,他们这些富贵人家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今日给走脱了,谁还敢到国公府去要账吗,骗子……”说着,又扔出了一块石头。 这次接住石头的不是冷祥,而是杜莘,几个侍卫推开了人群,让出了一条道路,姬雲快步走了过来。关切的先看了安芸熙一眼,见她无恙,才转身去看周围的众人:“安小姐已经答应会赔偿大家的损失,会处理善后,可是你还在此挑衅,其心可诛。” 姬雲说完,又盯着那依然叫嚣的中年男子接道:“金鼎武馆的旗杆是被人为打倒的,显然就是冲着安家小姐来的,你如此的胡搅蛮缠,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想要故意加害这位小姐。来人啊,把他抓起来,送到京兆伊衙门,交给谢大人好好审问。”姬雲清越冰凉的声音好似一道清泉缓缓流过,无形中平息了众人心中的怒火,喧嚣的闹市,激动疯狂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两个侍卫上前二话不说,抓住那中年人就拽出了人群,众人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生怕自己也会被抓去见官。 “人命关天,大家先去救助伤者,盘点一下自家的损失,让人报个数过来。安家的小姐会在前面的茶馆等候各位,也会派人尽快的处理,如果再出现骚动的行为,那就只有到衙门去论理了。安小姐也是受害者,她完全可以不用赔偿各位,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免的得不偿失。”姬雲说完,转身面对着安芸熙道:“先到前面的茶馆休息一下,看一下事情的进展再做打算。” 姬雲有言在先,而且安芸熙也想息事宁人,不愿失信,只有跟随他走进了前面的一处茶馆中等候。 进了茶馆,安芸熙让满脸是血的巧莲去后院清洗伤口,可是巧莲却担心的不肯离开。 姬雲低声道:“有我在,没事的,你去吧。” 巧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安芸熙,才转身走向后院。 姬雲伸手擦去安芸熙脸上的血迹,冷祥虽然及时的拉住了她,但还是被锋利的瓷器碎片划伤了一道细线,泌出了一道细细的血迹。 姬雲怜惜的抚摸着,安芸熙却退后了数步,避开他的手,微微地俯身一礼:“谢谢姬大人了出手相助。” 姬雲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下,便缓缓地收回:“金鼎武馆的旗杆是被人用暗器打断了,肯定是人为的,而这一路上有很多摊位都是卖瓷器的,嫌犯多半是想要毁了你的脸,毁了你的声誉。” 的确,如果安芸熙策马在街市上横冲直撞,草菅人命的罪名坐实,那安芸熙会名声尽毁。安芸熙不由低声道:“我又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是谁会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害我。” 姬雲沉吟道:“相传二龙山有二位当家的,其实还有第三位当家,是一个女子,人称女诸葛,算无遗策。霸王龙和飞翼龙只是武功高强,而这个女诸葛却是二龙山的军师,实际上的掌权人。此次招安,这位女诸葛功不可没,二龙山这次来京城觐见皇上的人中就有她,而她对朝廷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要嫁给梁隆意。” 本来一直心不在焉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的安芸熙,猛然抬起了头,吃惊的看着他。安芸熙知道自己应该要装作无动于衷的样子的,可是她实在是太惊讶了,难以抑制的抬起了头。 姬雲幽幽道:“难道梁隆意没有告诉你,这位女诸葛可是对他一见钟情。皇上收服二龙山心切,而且这唯一的条件,对于皇上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恐怕他会答应的,你自己要小心些。” 安芸熙垂下了头,掩去目中的情绪,低声道:“我知道了。” 姬雲还想要再说什么,千风已大步走了进来:“少夫人,您没事吧。” 安芸熙惊愕的抬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姬雲已不悦的开口道:“谁是你家夫人。” 千风咯咯笑道:“自然是六小姐,她和我们家小太爷可是名分已定。” 姬雲危险地眯起了双眼,浑身寒意弥漫,千风却不再理她,转向安芸熙道:“少夫人,你放心回去吧,这里的事交给我处理就好了。小太爷这会有事走不开,派了人在门外等候,一会他们会护送您回去。” 第108章 宅心仁厚 安芸熙点了点头答应,复又抬头问道:“街上受伤的人都救下了吗,可有伤亡。” 千风垂首道:“死了一个,马蹄踩踏在他的胸口,伤势太重,救不过来了。不过,夫人您放心,我会好好处理的。” “千风,那就麻烦你了,好好的厚葬死者,多给一些银子安抚他的家人。还有这些伤者的医疗费用,需要多少银子,你告诉我,我会派人给你送过来的。” “少夫人,千万别这么说,你是在打我的脸,这事不用您再出面,小太爷会安排好的。” 安芸熙刚要再开口,巧莲却已匆匆地走了出来,安芸熙也就不再多说了,浅施一礼,便拉着巧莲走出了茶馆。 外面停了一辆马车,外表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却很是舒适华丽。矮几上有茶水点心,竟然还有一本书,花瓶里面还插着一束鲜花,座位上也铺着厚厚的毡毯。 安芸熙却哪里有心情看书,即便是马车里再舒适,她此时的心情也是糟糕透了。巧莲却眼尖的看见那本书里夹了一张纸,就抽了出来交给安芸熙。 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别怕,一切有我。龙飞凤舞的狂草,很符合写字的人,那飞扬跋扈的性子。显然是梁隆意匆匆忙忙的只来得及写了几个字,他在那么忙碌的时候,都想着要安慰她,安芸熙那仿若在油锅上煎熬的心顿时平静了下来。 京城中的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几个月前赵家逼宫造反,那么大的动静,过不了几天,也就忘的干干净净,该怎样还怎样。可是安芸熙的事件却没有渐渐平息,却是愈演愈烈。 先是传出被撞死的那家人要告官,随后一家人就在家中被杀害。一家六口只有死者的弟弟在外务工,逃过了一劫,他把一家人的尸体都搬到了京兆伊的衙门口,请求府尹大人秉公执法,给自己的家人报仇雪恨。 他全身缟素,哭的肝肠寸断,父母兄嫂还有侄儿五人的尸体在衙门口一字排开,吸引了众多人围观。他哭的更加凄惨:“国公府位高权重,是富贵人家,可是也不能如此的草菅人命,害死我一家人,他们也太狠心了。” 周围的人看着他可怜的样子,很是同情,不由都开口附和的劝他,可是众人越劝,他越是激动,哭的更厉害,骂的也更厉害。 喧嚣中,一个宏亮的声音在人群中炸开:“你口口声声的咒骂国公府,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是国公府的人,杀了你的家人,无凭无据的栽赃陷害我们国公府,是何居心。”话语中,久未露面的安瑞靖拨开了众人,走了进来。 安瑞靖清瘦了许多,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歡骨高耸,眼窝深陷。但眼神却更加的坚定,浑身上下都透漏着男子成熟的刚毅,竟然隐隐有了几分安斌身上那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那人瑟缩的缩着脖子,随即就挺起了胸膛道:“就是你们安家,害死了我们全家,还命来。”他叫唤的厉害,却不敢上前去撕扯人高马大的安瑞靖。 安瑞靖冷笑着,却不再理他,转身走到鸣冤鼓前拿起鼓槌,重重地敲了一下。 周围喧嚣的人群顿时静了下来,安瑞靖大声道:“我妹妹好好的走自己的路,是有人要暗害她,打断了金鼎武馆的旗杆,使马匹受惊。我妹妹的脸划伤了,她的贴身丫鬟也被撞的头破血流,险些没命,她也是受害者。我妹妹宅心仁厚,自己受了伤都没有顾及,先去请大夫给伤者医治,给死去的人厚葬,还重金赔偿。 可是还是有人不肯放过她,这般陷害诋毁,不惜杀害这么多条人命。我安家自我祖父起,一家三代,守卫边疆,对付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南楚大军,从来没有对百姓动过一刀一枪,此心可昭日月。若是有人再敢如此肆无忌惮的诋毁我国公府,我安瑞靖定不轻饶。”他说着,重重地跺了一脚,他脚下的青石地面咔嚓咔嚓的裂开了许多缝隙,延伸出数尺才停下。 围观的众人吓的脸色发白,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齐刷刷地后退了几步。 安瑞靖说完,开始重重地擂鼓,大喊冤枉,还从刘长青的手中接过状纸,高高举起。大声叫喊道:“我乃安瑞靖,状告贼人当街行凶,想要暗害我的妹妹。我妹妹侥幸逃生,凶手再生毒计,杀人来陷害她,请府尹大人为我妹妹讨回公道,将行凶之人绳之以法。” 安瑞靖是行武之人,孔武有力,几下重鼓擂的响彻云霄。他的声音宏亮,加上特意提高了声音,字正腔圆的声音传出了很远。而且安瑞靖递了状纸之后,还带着刘长青在街上打听当天可有人见过凶手,还扬言若是有线索告知的,安国公府会重重有赏。 安瑞靖此举虽然没有将不利于安芸熙的谣言,全部压下去,但也有一部分人明白过来。安芸熙是闺阁中的千金小姐,断没有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的道理。女子的脸何等重要,她自己都险些被划破了脸,显见是真的有人想要故意害她。 凶手打断旗杆,致使拉马车的马匹受惊,在街市上横冲直撞,完全将人命视若无物。为了陷害安芸熙,还杀死那无辜的一家人,其心太多歹毒。 这些人想明白过来的人,反而同情起安芸熙,嚷着要京兆伊破案,抓住那穷凶极恶的凶手。与是形成了两股舆论,在京城街面上众说纷纭,争的不开开交。 梁隆意再次来到金鼎武馆,还是没有人理他,因为众人都围在院内。而院子的中间是两个正在打斗的女子,其中一位是童彦伟的遗孀徐氏。 而另一位是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女子,她的头发高高束起,用白玉簪子箍住,乌黑的秀发,随着她腾挪的动作飞扬。她身穿着红色的劲装,简单而清爽,整个人神采飞扬,英姿飒爽。 她用的武器是鸳鸯双刀,武功比徐氏高出许多,但她显然并不想取徐氏的性命,好似在戏耍她一般。 徐氏的头发被削的乱七八糟,还有几缕耷拉了下来,很是狼狈,她的衣袖也被割破,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她几乎已没有还手之力,只是在苦苦地支撑。 周围的弟子敢怒而不敢言,他们师母的武功都不能和那女子抗衡,何况他们。可是众弟子眼见自己的师母受辱,忍不住有几个胆大的就扑了过来,想要解救徐氏。 可是那女子对徐氏手下留情,对他们却是痛下狠手,有两人的手臂被砍伤,深可见骨,血肉翻卷。别的弟子就更不敢上前了,徐氏的情形更加狼狈不堪,连肩头上的衣服都被削破,露出大片雪白的肩膀。 徐氏悲愤的收回了手中的刀,竟是不再反抗,眼睁睁的看着大刀砍向她的头顶。梁隆意再也看不下去,夺过一个弟子手中的大刀就上前,隔开了红衣女子那咄咄逼人的鸳鸯双刀。 见有人阻止,那女子有些恼怒,可是回头看清是梁隆意,她温怒的大眼睛顿时盛满了笑意:“梁隆意,你来了,我和表姐多年未见,切磋了一下,你可别当真。” 梁隆意淡淡道:“哦,原来如此,徐夫人你没事吧,梁某冒昧,突然登门造访,打扰了,不知能否讨杯水喝。” 徐氏拉紧自己破碎的衣衫,虽然形容狼狈,但依然温婉有礼的颔首道:“小太爷稍等。” 目送徐氏进了房间,那红衣女子不禁幽幽笑道:“小太爷还真是怜香惜玉,温柔体贴啊,大老远的跑来喝什么茶,还不是让我表姐赶紧回去换衣服,免得丢人现眼。” 梁隆意笑道:“她是三当家的表姐,梁某当然要体恤一二。” 红衣女子不满的撇嘴笑道:“叫什么三当家啊,还是叫我明兰吧,我的名字叫楚明兰,不是你又忘记了吧。” “三当家的名字很好听,可是有些难记,我的脑子又一向不好使,不大记得住,而且直言三当家的名讳,恐怕有些不敬。” 楚明兰不满的皱紧了眉头,刚要开口,徐氏已端了茶水出来了。她换了一身绛紫色的衣服,端庄稳重,她缓缓走到了梁隆意的面前,奉上了茶水。 楚明兰看着茶杯淡淡道:“表姐年纪轻轻的就守了寡,真是辛苦了,可是你也要明白,胳膊扭不过大腿,可不要犯糊涂。”说完,她又状似无意的看了看那杯茶。 楚明兰的暗示太过明显,徐氏的额头上已见了冷汗,虽然没有证据,但童彦伟肯定是梁隆意下令处死的,这是毋庸置疑的。如今童彦伟身死不足百日,他的未亡人献上的茶水,梁隆意敢喝吗。 旁边众位弟子的心也揪在了一起,若是梁隆意怀疑他们别有用心,那可是没顶之灾。以前童彦伟在时,梁隆意就敢打上门来,如今可就更没有了顾忌。 可是梁隆意却是面不改色的接过了茶杯,毫不犹豫地就送到了唇边,刚及唇,梁隆意便放下了手,笑道:“这么好的茶水,给我喝可惜了。”说着,他随手把茶水倒进了旁边的花盆里,里面青枝绿叶的花树顿时变的一片死灰,显然是茶中有毒。 徐氏惊愕的趔趄了一下,几乎摔倒,旁边的弟子慌忙扶住了他,众人都是惊慌失措的看着梁隆意。 第109章 风云人物 徐氏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但她的声音却很平静:“先夫是小太爷下令处死的,若说我心中没有一点芥蒂,那是不可能的。但我绝不会如此愚蠢,置我金鼎武馆上下弟子的性命于不顾,敢在小太爷的茶中下毒。” 梁隆意依旧笑着道:“夫人不必解释,肯定是哪个小丫头放错了茶叶,不妨事,我此次登门造访,是想要看看前几天断了的旗杆。” 徐氏意有所指的看了楚明兰一眼,淡淡道:“小太爷来晚了,我知道你是一定会来查看那根旗杆的,吩咐了弟子好好看管。可是刚才表妹来了,二话不说就把那旗杆打碎了。” 梁隆意扫视了一眼地上断成几节的旗杆,淡淡道:“三当家怎么和一根旗杆过不去。” 楚明兰呵呵笑道:“我只是看着它不顺眼而已。” 梁隆意拉长了声音:“那你是不是看我的夫人也不是很顺眼。” 楚明兰睁大了眼睛:“你不是还没有成亲吗?” “我和安家的六小姐名分已定,她自然就是我的夫人。” “我都没有见过这位六小姐,哪里来的不顺眼,不过我倒听说,这个六小姐可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弱女子,怎么配得上英雄了得的小太爷呐。” 梁隆意颔首道:“是啊,她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弱女子,那就请三当家高抬贵手,饶她一条性命。” 楚明兰沉下脸色,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当家远来是客,我梁隆意自会尽地主之谊,好好地招待。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竭尽全力为你办到,若是不小心砸坏了什么花花草草,我也不在乎。可是若敢对我夫人出手,那我梁隆意可绝不轻饶。” 楚明兰气的挑高了眉头,可是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斜刺里却有一把利剑闪电般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手持利剑,狠狠地刺向了梁隆意。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梁隆意神色不动的闪身避开,徐氏面若死灰,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楚明兰脸上的怒容迅速褪去,笑眯眯的道:“这是童虎吧,虎子,多年不见都长成半大小子了,快过来让姨母瞧瞧。” 徐氏的脸此时已没有了一丝血色,如果只是普通弟子,因为师傅被杀,心怀愤恨出手行刺,那梁隆意还不至于生气发怒。可若是童彦伟的骨肉,要报杀父之仇就另当别论了,徐氏此时看向楚明兰的目光,愤怒的恨不得一口吃了她。 她一再的小心谨慎,可茶水怎会无缘无故的被人下了毒,她刚刚明明吩咐了要好好看着童虎,千万不要让他出来,被梁隆意看见。可是此时童虎不仅出来了,还拿着剑要刺杀梁隆意,为父报仇。 而且楚明兰生怕别人不知道童虎的身份,抢先亲亲热热的叫出来,说的明白是自己的外甥,童彦伟的嫡子。恶毒的用心昭然若揭,这一切若是和楚明兰没有关系,打死她都不信。 楚明兰在她如刀锋般的目光中,依然笑语如花:“表姐教子有方,虎子武功这么好,可以接替姐夫的衣钵了。”她说的每一句话好似都状若无意,可是深思却极是恐怖,几乎句句都是在暗示童虎会继承金鼎武馆,而且已快长大成人,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样的隐患谁都无法忽视,何况手段强硬的梁隆意。 徐氏此时已不再解释,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她只是紧紧地抓住童虎,不让他再有什么疯狂的动作。眼神慈爱的垂首看着自己的儿子,好似面前千钧一发的危局已经不重要了。若是楚明兰和梁隆意想要他们母子的性命,那怎样也是无力回天了,只有等死,她已经认命了。 梁隆意却出人意料的没有发火,依然淡淡的道:“童夫人,童馆主已经去了,你要好好地教养他的儿子,也好子承父业。只是不要只教他武功,却不教他动脑子,轻易地被人利用,那就难免步了其父的后尘。” 徐氏有些意外的抬起了头,梁隆意既然说要童虎子承父业,那就是没有要赶尽杀绝的意思。先是茶水里有毒,现在童虎又行刺与他,梁隆意竟然没有追究之意,让她有些意外。 徐氏不禁叹道:“先夫太过自大,刚愎自用,他死在小太爷的手中,不冤。” 梁隆意叹道:“其实童馆主死的还是有些冤枉的,如果他肯听夫人一言,又何至于有今天。” 徐氏深吸一口气,将眼中将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逼了回去:“小太爷,我们孤儿寡母没有能力去报仇,也不会去自寻死路,求小太爷大人大量,放过我们这一遭。以后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绝不会给小太爷添麻烦。” 梁隆意颔首道:“好,我相信童夫人,以后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去找千风,这街面上的事都是他在管。” 徐氏微微俯身施礼:“多谢小太爷高抬贵手。” “那我就不打扰了,三当家,你不是要到惠阳楼去吃狮子头吗,现在就去吧,若是晚了,恐怕就没有位置了。” 梁隆意在街面上的威名那是如雷贯耳,别说没有位置,如果梁隆意去了,把所有的客人赶走,都是办得到的。他如此说,不过是要把楚明兰拉走,显然他也看出楚明兰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徐氏母子的性命。 楚明兰凉凉的看着徐氏,梁隆意笑着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臂,楚明兰阴沉的脸色顿时明亮了起来,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京城中人口密集,流言蜚语层出不穷,闹市纵马伤人案的事情还没有淡去,便有了新的谈资。说是有人亲眼看见梁隆意,亲亲热热地拉着二龙山的三当家楚明兰,一起去惠阳楼吃饭。肯定是嫌弃安芸熙德行不好,所以另觅新欢,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而且还盛传安芸熙当年在安庄养病期间,落入河中,险些被洪水冲走,是姬雲不顾危险跳下水中相救。可那时姬雲只是一个穷秀才,安芸熙嫌贫爱富,死活不肯承认,还诬陷自己的救命恩人。 所以姬雲才发奋图强,学了一身的本身,来到京城想要娶她。因为当年时值盛夏,衣衫单薄,救人的时候,两人已有了肌肤之亲,而姬雲是个负责任的人,才会去提亲。 一时间,安芸熙简直成了京城的风云人物,整天都处在风口浪尖。外面众说纷纭,越传越不堪,安芸熙却还是无动于衷,依然安心的在家看书。 倒是把安瑞靖夫妇气的不轻,非要出去找制造谣言的人算账,安芸熙却阻止了他们:“造谣的人既然敢做,必然不会留下尾巴,抓不到他的,何况就算是查到了源头,无凭无据也拿他没有办法。对付这些人,不理会他,慢慢也就淡了,如果站出来据理力争,反而会扩大事态。” 冯燕姿此时对自己这个,看起来不显山不漏水的小姑子,真是另眼相看了。如果是别的千金小姐,这样被人诋毁声誉,恐怕早就寻死觅活的乱了方寸。可是看着依然一脸恬静的捧着书的安芸熙,她实在的汗颜:“可是外面传的如此不堪,你的名声受累,会……” 安芸熙含笑道:“嫂嫂,我已经定了人家,就不怕这些流言蜚语坏了名声,只要我嫁进了梁王府,那一切流言都会不攻自破。外面传的再厉害,只要梁隆意不信就好了,而他对于名声礼教向来是最不屑的。” 安瑞靖怒道:“那就任那些人胡说八道,栽赃陷害你,他们……”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疏影拿着一张请帖走了进来,看了看三人,不知该交给谁。 安瑞靖一把抓了过来,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金鼎武馆的童夫人要在一品楼宴请你。” 冯燕姿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金鼎武馆,就是前几天旗子倒了,砸中妹妹马车的那个吗?听说金鼎武馆的馆主亡故不久,他的死和梁隆意脱不了关系,会不会是这位童夫人想要抱杀夫之仇,所以故意打断旗杆,想要害死妹妹。” 安芸熙摇首道:“不是,在街市布局的人是要毁了我的脸,毁了我的名声,而不是想要我的命,应该不是这位童夫人。” 安瑞靖捏紧了请帖道:“不管是不是她,无缘无故的宴请妹妹,恐怕是居心叵测,我们和芸熙一起去。” 安芸熙起身,从他手中拿过请柬轻声道:“如今风声正紧,童夫人在此时邀约,目的绝不会简单,如果哥哥嫂嫂同去,恐怕就试探不出她真正的目的,所以你们不能去,有冷祥陪我去,你们不用担心。” 安瑞靖还要开口,冯燕姿却拦住了他,安芸熙的主意大,平时就不大喜欢别人插手她的事,既然她如此说,那是已经拿定了主意,不会更改了。 第110章 情敌相见 安芸熙赶到一品楼的时候,徐氏已经到了,包了雅间在等她。惠阳楼自从郑献一案后,因出了命案生意一落千丈,一品楼取而代之,一跃成为京城最好的酒楼,也是最热闹的酒楼。 一品楼的规模虽然没有惠阳楼大,但胜在装潢精良雅致,房间内挂着几幅上佳的字画,还摆放着一盆开的正好的鲜花,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徐氏三十有余,气质沉稳端庄,面容方正,容貌虽然平常,却给人一种很舒服温婉的感觉。见到安芸熙,很是有礼的起身,两人互相施礼过后,缓缓地相对而坐。 徐氏亲自给安芸熙上了茶水,安芸熙没有喝,只是端在手中,凝视这她含笑问道:“童夫人请小女过来,是有什么事要指教吗?” 徐氏也笑道:“我只是想当面和六小姐解释一下,那日旗杆倒塌,砸中你的马车,并不是我金鼎武馆所为,不想因此和六小姐与小太爷结怨。” 安芸熙幽幽道:“金鼎武馆和小太爷结的怨已很深了,再多一桩恐怕也无妨,童夫人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专程宴请与我吧。” 徐氏尴尬的清了清嗓子:“六小姐真是冰雪聪明,容不得我搪塞,此次宴请小姐,是因为受人之托,不得不为。”徐氏说的很慢,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快速的写着字。 已是初夏,天气炎热,茶水蒸发的很快,所以徐氏也写的很快,但远远不及字迹消失的速度。 徐氏担心安芸熙没有看到,重复写了两边,我已通知了小太爷。徐氏为人稳重,见识不凡,却被人所逼,下帖将她骗来,还惊动了梁隆意,那么这个逼迫徐氏的人必然不是凡俗之辈,安芸熙的心中不由一沉。 安芸熙看着桌面上迅速消失的字迹,声音变的冷肃:“这么大热的天,童夫人是在消遣我吗,是谁要见我,直接递帖子就是了,干嘛还要假手于人,这样见不得光的鼠辈,我还不愿意见呐。”她说完起身就要走。 徐氏慌忙起身拦住她道:“六小姐不要生气,你……你不能走……” 安芸熙却不管不顾地向外走,她刚走到门口,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打开了。 楚明兰一身火红的劲装,英姿飒爽的走了进来,刀锋般犀利的目光锁定在安芸熙的身上。 楚明兰自小在二龙山长大,常年在刀光剑影中讨生活,浑身上下都透漏着一股强大的气势,肃杀而凛冽。即便是徐氏这样见多识广的人见了都有些胆寒,可是安芸熙看见却很是平静,见识了梁隆意和姬雲那样的人,再看任何人,安芸熙都不觉得害怕了。 楚明兰强大的气势是浮于表面的,而姬雲则是那种不动声色就让人畏惧到骨子里的人,他是内敛的,而楚明兰则是明目张胆的将不屑挂在脸上。 看不见深浅的大海才会让人畏惧,而能看见底的河水,不管是如何的波涛汹涌,都不能与一望无垠的大海相提并论。 安芸熙性子淡然,即便是在下人面前也很少摆主子小姐的谱,可今天她却高高扬起了头,冷冷的斥道:“让开。” 她虽然没有见过楚明兰,但近来所有的线索加起来,自然可以拼凑出面前这个女子的身份,二龙山的三当家,那个号称女诸葛的楚明兰,对梁隆意一见钟情的人。 徐氏如此畏惧,即便冒着得罪国公府和梁隆意的危险,还是递帖子把她骗出来相见。那么无缘无故倒下的旗杆,杀人嫁祸给她,在市井中散播流言恶意中伤她的人,极有可能就是面前这个面色不善的女子。 楚明兰一动不动的盯着她,眼中是掩藏不住的嫉恨,目光越加狠戾。即便是出来见客,安芸熙也是素面朝天,但那美丽精致的五官,清秀亮丽,窈窕婀娜的身姿优雅脱俗,即便是面对她恶毒的目光,依然淡定从容。 看着面前清雅出尘,美丽绝伦的女子,楚明兰还是有些自惭形秽,心中就更加的愤恨,她不假思索的抬手一个耳光就扇了过去:“哪里来的野丫头,如此放肆。” 徐氏不由惊呼,如果安芸熙被打,那梁隆意面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交代不了。 安芸熙却还是淡然如风的站着,似乎对于快要触及脸颊的巴掌毫无所知一般。 楚明兰的冷笑已变成了狞笑,更加重了力道,好似恨不得一巴掌就把安芸熙美丽的脸打烂一样。 “啊……”凄厉的惨叫着房内响起,声音却是楚明兰发出的。 她以为安芸熙只是一个闺阁千金,外面的巧莲又被她制住,没有帮手,安芸熙还不是任由她发落折磨。她一个巴掌打过去,安芸熙竟然没有躲避,她不由就放松了警惕,甚至不屑的冷笑。 可是她的笑声未歇,一束闪电似的剑光劈来,因为她的手马上就要触及安芸熙漂亮的脸蛋,也因为她一向太自负,因为安芸熙一直被她欺负的死死的,毫无还手之力,所以她根本就没有将安芸熙放在眼里。 而那剑光又太快,锋利的剑刃几乎贴着安芸熙娇嫩的面颊劈下,楚明兰飞快的想要撤回手掌。可是她的动作快,那剑的速度更快,几乎看不到剑光的残影。 虽然她退的很快,但那剑刃还是削断了她中指长出来的一截手指,虽然只是很短的一截,但十指连心,楚明兰疼的脸上冷汗直流。但她除了第一声控制不住的惨叫后,再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只是紧紧地握着血流不止的手,眼神阴鸷的看着安芸熙还有砍伤她的人。 看清伤了自己的人,楚明兰心中不由一惊,但嘴上却咻咻怪笑道:“江湖相传天下第一剑客冷祥,因为岭南的灭门惨案被抓入狱,已经死了。没想到原来苟延残喘的躲在女人的石榴裙下,苟且偷生。” 冷祥冷着脸,一语不发,但微微颤抖的身子却出卖了他,楚明兰的羞辱他可以忍受,但提起当年的惨案,他还是耿耿于怀。 安芸熙却是面不改色的笑道:“三当家的嫌手指太长了,莫非嫌舌头也太长了,想要叫冷大侠继续帮忙。不过你的舌头也的确是长了些,江湖相传你可是有女诸葛之称的,可是我没有看到一个运筹帷幄的巾帼英雄,却看到了一个满腹阴谋算计,学那些长舌妇人,在外妖言惑众的卑贱之人。 真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过满身匪气倒是很重,杀害彭家五口人嫁祸给我。连自己的表姐都要陷害,将金鼎武馆的旗杆打断,使我的马车受惊在闹市狂奔,罔顾他人性命,这样的人还妄想入主梁王府,真是可笑。” 楚明兰武功高强,人又聪明,在二龙山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受尽了众人的追捧,如今被安芸熙一针见血,毫不留情的数落,顿时气的要死。 可是看到冷祥手中的剑,她也不敢造次,冷祥的剑太快,在江湖中乃是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她根本就不是对手。但心中的恶气在胸腔中翻滚叫嚣,气的她脑仁都是疼的。看到一边隐隐有些幸灾乐祸的徐氏,不由怒喝道:“你还呆在这做什么,想看好戏吗,也不怕自己没命看。” 徐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对着安芸熙施礼告退,缓缓走出了房间。 楚明兰瞪着安芸熙,她今日本来想约见安芸熙,逼迫她自己退婚。可是看见安芸熙,她就知道面前这个看起来温柔如水的女子,绝不是三言二语可以吓唬住的主。如今自己的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被削断了一截手指头,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楚明兰不由恨的咬牙切齿:“安芸熙你不要得意,鹿死谁手尚未可知,奉劝你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主动的退婚,可比被皇上勒令退婚要体面的多。” “这个就不劳三当家的费心了,如果你想要进梁王府,去梁隆意身上想办法。一味的用阴谋诡计对付我,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因为我不会主动退婚的。” 楚明兰阴冷的笑道:“真的吗,恐怕到最后你会身败名裂,到那时即便是你不愿意退婚也不行了。”说完,她转身跑出了房间。随即就响起了她凄厉的惨叫声:“杀人了,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一品楼生意兴隆,客人自然也很多,看到一个娇滴滴的美女双手满是血迹的仓惶惨叫,不禁上前询问出了什么事。 楚明兰哭泣道:“我……我不小心走错了房间,谁知撞倒了……撞到了……” “你撞到了谁,倒是说啊。”一个急性子的客人忍不住催促。 楚明兰泪流满面,还胆颤心惊看了看身后虚掩的门道:“我真的是不小心走错的门,我……我不是故意的,可是他们要杀人灭口。” 楚明兰泪流满面,手上满是血迹,身子还在不住的颤抖,看起来楚楚动人,那些客人不由的心生怜惜,一起劝她:“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杀人灭口,青天白日的,也太大胆了。是谁如此大胆,藐视国法,敢在天子脚下行凶杀人,姑娘你说出来,我们与你做主。” 楚明兰的身子颤抖的更加厉害,好似风中的落叶,随时都会摔倒在地,让人恨不得将她抱进怀里,好好的抚慰一番。 第111章 柳暗花明 “是……是安国公府的六小姐,安芸熙,她……她和一个男子在幽会,我真的是走错房间,无意中撞到的,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们给我说说情,求六小姐千万不要杀我,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 安芸熙在房间里听的清清楚楚的,她现在是真的佩服这位三当家了,作戏还真像。说的楚楚可怜,不会说出去,却是生怕别人听不见。 若是别的事,或许大家还不敢得罪国公府的小姐,可是人们对于风流韵事却是最热衷的,何况是被姬雲那样风华无双的男子看上的人,到底是如何的倾国倾城,他们真的很想一睹为快。 几个人偷偷摸摸的靠近了房门,楚明兰慌忙上前拦住,结结巴巴的:“他们……他们没有穿衣服,你们还……还是先不要进去。” 她如此说,大家就更想进去瞧瞧了,刚才还是小心翼翼的,此时连害怕都忘了,上前哐当一声打开了门。于是先前还一片喧嚣的一品楼顿时安静了,看着众人脸上吃惊的样子,楚明兰不禁弯起了嘴角。即便是安芸熙和冷祥衣衫整齐,有她挑拨在先,他们就是跳进黄河都说不清,看她还怎么耀武扬威,想要嫁进梁王府。 可是众人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太怪异,那不是看好戏的样子,而是害怕,恐惧,极端的恐惧。 楚明兰不禁也向房内看去,却见安芸熙果真是和一个男子坐在一起,而那个男子却是梁隆意。她不由环视了一圈,只有他们两个人,根本不见冷祥的身影,楚明兰不由打了个冷战,刚才袭击安芸熙的时候,冷祥就是隐身在暗处的,如今自然是看不见他了,可梁隆意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可是不容她细想,梁隆意清冷的声音就缓缓响起:“怎么,你们的脑袋都扛累了,想要找我帮忙。” 众人闻言吓的腿一软,几乎忍不住想要跪下,战战兢兢的道:“小太爷息怒,我们……我们走错房间了,请……请小太爷赎罪。” 梁隆意冷哼:“走错房间,你们是在笑话我耳朵不好使吗,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你们要给这位二龙山的三当家做主呐。” 众人回头去看,楚明兰此时哪里还有刚才楚楚动人的小女儿姿态,满脸阴鸷寒冽。二龙山的名头实在是太响亮了,那些土匪可是连朝廷连年派去的军队,都敢剿灭干净的狂人,哪里需要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来保护做主的。 知道自己被利用了,那些人都是怒容满面,可是又不敢在梁隆意的面前发作。只是陪着小心道:“小太爷,我们都是被这女人骗了,求小太爷饶命啊。” 梁隆意戏谑的笑道:“这个不怪你们,这位可是二龙山上的三当家,在江湖中人称女诸葛的楚明兰楚大当家,心机手腕高明,那是你们这些榆木脑袋可以比拟的。可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是以后这满京城的人都跟着有样学样,随随便便的就敢往我的房间里闯,那还了得。” “以后绝不敢了,小太爷饶命,饶命。”他们一个个的作揖鞠躬,只求梁隆意高抬贵手。 可是梁隆意却不肯轻易地放过:“千风在南门,正在募捐,江浙一带水患成灾,京城里的人都在踊跃响应,有钱的捐钱,没钱可以把不穿的旧衣服捐出来。众位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都是非富即贵,那……那……” 梁隆意拉长了声音,众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里,紧张的盯着他的嘴。 “那就每人捐一千两银子好了。” 众人的脸随即就夸了下来,一千两对于他们来说,不是大数目,可是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何况是这样无缘无故的打了水漂,众人再看楚明兰的目光就恨不得吃了她。 楚明兰惊愕过后,随即就换上了可怜巴巴的样子,举着血淋淋的手道:“原来是小太爷和六小姐在此相会,是我……我没有看清楚,实在是对不住了,可是我……我不是故意的,请小太爷原谅。” 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安芸熙不禁捏紧了手中的杯子,这个楚明兰真是心思诡诈,字字句句都是坑,你一个不小心就掉进她话语中的陷阱里了。 若是冷祥没有走掉,那她自然可以顺势诬陷自己和男子幽会,即便是冷祥消失不见,恐怕她也有办法咬死自己是在此和男子私通。如今出面的却是梁隆意,她便改了口,可这样说,还是要坏安芸熙的声誉。 即便她和梁隆意是未婚夫妇,可是青天白日的在此幽会,依然可以说她是妇德败坏,不知廉耻的□□。 虽然心中恼怒,可是安芸熙毕竟是大家闺秀,不会和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争执,只是狠狠地剜了梁隆意一眼,讥笑道:“这是谁啊,原来臭名昭著的小太爷也能招来烂桃花啊。先是在街市上砸断旗杆,想要砸死我,然后杀害彭家一家五口嫁祸给我。 如今不过是在这喝个茶,都被说成是幽会,那些不知廉耻,使尽阴谋手段算计我,想要谋夺我夫君的人,不知又是什么货色。果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你们可要小心一些,别被她坑的连骨头都不剩。” 安芸熙说一句,众人就退后一步,远远地避开楚明兰,这样心机深沉的女子,还是避开的好。楚明兰想要坏她的名声,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二龙山即便归顺,那也是土匪出身。如今还有这么多人身临其境被利用,楚明兰的恶毒名声恐怕很快就会传尽京城的大街小巷。 众人低垂着头,虽然很想看看安芸熙到底长的什么模样,却不敢抬头。刚才只是惊鸿一瞥,看到梁隆意,他们的魂差一点都吓飞了,哪里还敢盯着安芸熙看。只是此时听到她泉水一般轻灵清脆的声音传来,不禁有些好奇,这样好听的声音,也不知本人又是如何的美貌。 这样悦耳动听的声音,众人听着很好听,可是梁隆意听在耳中,却不是滋味,忍不住抓起茶杯就砸了过去,完全忘了自己不遗余力的想要招降二龙山,完全忘了楚明兰是二龙山实际的当家人。 楚明兰没想到梁隆意敢拿茶杯砸她,有些愣怔,虽然及时清醒躲开了,可还是有些茶水洒在她的脸上。 楚明兰恼怒的用手一抹,她忘了自己的手上有血,此时却摸了一脸都是。她却顾不得,怒不可遏的叫道:“梁隆意,你敢砸我,你……你……” 梁隆意冷冷道:“三当家,前几天我和你说的清清楚楚,别的我都可以不在意,即便你提出的条件再过分,我也会答应。我一直对你客客气气的,可三当家却忘了本分,得寸进尺。我说过千万不要招惹我的夫人,可是你却咄咄逼人的一再骚扰。怎么,将我梁隆意的话当耳旁风,你也不打听打听,这京城中谁敢对我梁隆意说的话阳奉阴违。” 梁隆意说着又狠狠地瞪了众人一眼:“你们还在这里磨蹭什么,如果嫌一千两少了,那就捐二千两好了。” “不,不,一千两就好,小太爷说的话向来算数,我们这就去,这就去……”说着,争先恐后的跑走了,生怕跑慢了一步,就要捐二千两。 梁隆意却不再看他们一眼,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赶紧哄劝住安芸熙才是要紧。他拉着安芸熙的手摇了摇,可怜兮兮的道:“芸熙,真的不是我故意要瞒着你,我没想到她会如此的丧心病狂,好芸熙,你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人,芸熙……”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好似要糖吃的孩子一样。 楚明兰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她可是记得梁隆意独自一人闯到二龙山上时,那样恶劣的环境下,有人敢碰他,他还不顾一切地将人痛揍了一顿。如今却主动地去拉安芸熙的手,还被后者嫌弃的甩开,他也不敢发火,还追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陪不是。 楚明兰气的跺脚:“梁隆意,你敢如此待我,就不怕我反悔,皇帝怪罪于你吗?” 梁隆意百忙之中回首冷冷道:“京城可是我的地盘,来到这你还敢和我作对的话,那就是找死。东方,南宫送三当家到京兆伊衙门去做客……” 楚明兰是见识过梁隆意这两个左膀右臂的武功的,若是平时,她还有些胜算,如今她的手受了伤,哪里还是他们的对手,见到两人出现,毫不犹豫的辖制住自己。楚明兰不禁恼怒的问道:“梁隆意,你想做什么?” 梁隆意却不理她,直接对东方两人道:“直接送去京兆伊,就说她故意砸断旗杆,想要害死六小姐,还杀死了彭家一家,在外散播流言,中伤六小姐,将她关押起来,好好审讯。” 东方和南宫诧异的对望了一眼,二龙山可是梁隆意冒着生命危险劝降的,如今却为了给安芸熙出气,就要彻底的闹翻,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了。可是两人却不敢多说什么,拉着楚明兰就向外走去。 楚明兰也很硬气,没有再多说半句,即便是手上血流如注,也没有叫喊一声,好似那惨不忍睹的断手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只是阴冷的看了两人一眼,就转身去了。 第112章 以柔克刚 南宫很少跟随梁隆意出行,认识他的人不多,但东方却是常年跟随的贴身侍卫,京城中大多人都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两人根本没想到竟然还有人在明知他们身份的情况,还敢抢人。 所以两人根本就没有防备,看见被人拉着如飞而逝的楚明兰,南宫想要去追,东方却没有动:“不用追了,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与主子作对的只有一个人,姬雲。若是他派的人,我们还是不要追了,因为追上也没用,我们又抢不回来。” 南宫吃惊的看着他:“那主子怪罪下来怎么办?” 东方摇首道:“不论姬雲做什么,主子都不会怪到我们头上的。”说完,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南宫只得跟上。 楚明兰也是有恃无恐,能有这样高明的轻功,显然是自己大哥的手下,所以她根本就没有挣扎,就乖乖地跟着去了。却发现见到的人自己一个人也不认识,此时想要反抗却已经晚了。 那抢她前来的人,把她送到一片竹林前就停住了脚步,指着建造在湖中心的凉亭道:“我家主子在前面,你自己过去吧。” 时值初夏,湖中的莲花还没有开,只有碧绿的荷叶挤挤挨挨的几乎铺满了湖面。通往凉亭的是一条蜿蜒的木栈,好似桥梁一般架在水面上,曲曲折折地通往湖中心的凉亭。 湖很大,看不到凉亭中的人,却可以听到从里面传出的悠扬的琴声,如同天籁之音,在世间缓缓飘散。 那琴声实在是太幽美,即便是楚明兰不懂音律,也被那琴音吸引。忘了自己的处境,忘了自己手上的伤,竟不由自主地踏上了木栈,慢慢地向前走去。她的脚步放的很轻,似乎怕打扰到抚琴的人,也好似怕打断那美妙绝伦的琴声。 可即使她走的再慢,也到了凉亭的边缘,终于可以看见里面的人。 白衣如雪的男子席地而坐,修长而优美的手指若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那空灵的声音犹如一汪清水,清清泠泠...似湖面上掠过的清风,带着荷叶清新的气息,沁人肺腑。 一双钟天地之灵秀的眼不含任何杂质,清澈却又深不见底。肤色晶莹如玉,黑色长发垂在两肩,氤氲着淡淡的微光,说不出飘逸出尘,仿佛天人一般。 楚明兰怔愣在当地,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一时竟然看呆了。梁隆意无疑也是极其英俊的,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男子桀骜不驯的狂傲气息,动人心魄。 但眼前的男子不同,那俊美绝伦的脸,绝世的风华,温润如玉的气质,让人沉沦难以自拔。不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子都会不自觉地陷入到他温柔的眼波中,销魂蚀骨…… 可楚明兰毕竟是常年刀口舔血的人,片刻也就恢复了神智,这样完美的男子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也,而且她心中深爱的是梁隆意,即便眼前的男子再美,也不能使她动摇。 凉亭只有他一人独自抚琴,没有人介绍,但楚明兰瞬间就明白了他的身份,眼前这个完美无缺,风华无双的美男子定是姬雲无疑。 一曲完毕,姬雲停住了手,白皙如玉的手轻轻拂过琴弦上,制止了琴弦的颤动。他才缓缓地抬起头,看了楚明兰一眼,自然也看到了她还在滴血的手指,和清明的眼睛。 “嗯,还有些可取之处,杜莘,给她包扎一下伤口。” 本来空无一物的凉亭忽然多出来一个人,杜莘的身材高大,可是楚明兰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现在这四面都无遮拦的凉亭里的。 直到杜莘抓起了她受伤的手,触痛了她的伤口,她才回过神来。随即就明白,面前这个淡若清风的男子,绝不是凡俗之辈,因此她没有丝毫的反抗,温顺地站着,任由杜莘手脚粗鲁的给自己包扎伤口。 做完事,杜莘的身影一闪,就又不见踪影,即使楚明兰睁大了眼睛,也没有看清他是怎么消失的。以前,她一直认为自己大哥的轻功已是独步天下,可如今她却是有些怀疑了。 楚明兰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道:“姬大人把我抓来,有何贵干,你可不要忘了,我现在可是代表了二龙山招安来了,如果你敢乱来,难保我不会改变主意。” 姬雲微微笑道:“既然来到了京城,便由不得你了,若是你识时务,乖乖地归顺朝廷,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可是你若找死,那想要全须全影的走出京城,可就难了。” 楚明兰握紧了双手,触痛了伤口也不管,她需要疼痛使自己冷静下来:“姬大人是为什么要把我抓来。” 姬雲的笑容越温和,楚明兰的气息就越不稳:“这个世上敢利用我姬雲,还能活着的那个人不是你。” 楚明兰用尽了全力,可声音还是忍不住在微微颤抖:“我……我没有利用你。” 她在徐氏和安芸熙面前用尽了手段,即便杀死了几个人,她都没有害怕,可此时她却是忍不住害怕了。 “你是怎么知道安庄的事,还敢拿出来妖言惑众。” 楚明兰顿时明白姬雲是因为什么找到她的头上来了,为了拆散安芸熙和梁隆意两人,也是为了败坏安芸熙的声誉。她才费尽心机查出了这桩往事,如果知道姬雲是这样厉害的人,她即便查出来了,也是断断不敢用的,可此时已容不得她后悔了。她咬牙强辩道:“怎么能算是妖言惑众,这……至少是事实吧。” “即便是事实,只要和我姬雲沾边的,就不是你能拿来利用的。” “以后不会了。”楚明兰自小就胆大聪明,她从小到大没有怕过任何人,即便是面对死亡也没有如此害怕过。 姬雲的面容温和,口气温柔,也没有丝毫的斥责或是威胁,始终是平平淡淡的。可楚明兰却抑制不住的觉得害怕,这是常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对于危险那敏锐的感知。 “以后,你若是再敢如此中伤安芸熙,用尽阴谋诡计的算计她,那我会千倍万倍的还在你身上。” 若不是陷入了无边的恐惧中,楚明兰真想翻白眼,她还敢吗?看似娇娇滴滴的安芸熙,身边跟着天下第一剑客的顶尖高手。而且梁隆意为了她,毫不顾忌的和自己撕破脸,这个姬雲又是如此的恐怖,她那里还敢再去捋虎须。 姬雲看她顺从的样子,身上那逼人的气势淡却了一些,楚明兰似乎觉得身上一轻,好似溺水的人忽然浮上了水岸一般,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口气。 “你想要嫁给梁隆意,我可以帮你,愚蠢的女人才会去选择对付女人,聪明的女子会选择去对付男人。即便你打倒了安芸熙,你就确定他会娶你,所以你要对付的始终都是梁隆意。” 楚明兰刚刚松了口气,就被姬雲的话又惊住了:“你……你要帮我。”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你能拿下梁隆意,我会感谢你的,以后我会在朝廷中,为二龙山大开方便之门。” 楚明兰结结巴巴的几乎说不出话了:“你……你要如何帮我?” “以柔克刚,对付男人,一味的强硬只能适得其反,而梁隆意那个人,却偏偏是吃软不吃硬的。” 楚明兰的反应也不慢,马上接口道:“我要怎么示弱?” 姬雲的笑容温和的几乎要将人溺毙:“如果你病了,病的很重,梁隆意看在你大哥的面上,也不能至你与不顾。” 楚明兰皱眉道:“我的身体一向好的很,怎么会生病?”楚明兰自小习武,身体强健,很少生病,何况是很重的病。 姬雲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没有说话,楚明兰却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热,不一会就出了一身的虚汗,脸颊和身体滚烫而灼热,身子却渐渐地觉得无力,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 楚明兰看了看笑容和煦的姬雲,再看看自己包扎好的手指,顿时明白了过来,便要去折手上包扎的棉布。这样简单的动作,她竟然也没有力气去完成了,她的双手颤抖是几乎已使不出一丝的力气。 姬雲缓缓地起身,淡淡的笑着:“只是一场病而已,慢慢会好的,可是如果你想死的话,就继续呆在这里。”他说完,转身去了,飘逸的身影消失在碧绿的荷叶间…… 楚明兰只觉得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上,可是想起姬雲的话,她也不敢再耽误,咬紧牙关,艰难地向前走去。 梁隆意要把楚明兰投进牢狱,半路上却被人劫走,还没等他再出手,楚明兰就病了,病的很重,身子烧的滚烫。 梁隆意虽然对楚明兰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但和二龙山的大当家周瑾瑜关系甚好。他们可是被自己游说,才来到京城的,若是楚明兰有个什么不测,那他无法交代,这也是他一再容忍楚明兰的原因,如今她病势沉重,他也不能袖手旁观。 京城中有名有姓的大夫几乎都请了过来,连皇上也派了太医过来为楚明兰诊治,但她的病情却是越来越沉重。究其原因却是因为楚明兰,断指引起的高烧不退,十分凶险。 第113章 生米熟饭 周瑾瑜二十□□岁,身材消瘦欣长,脸颊也瘦长如刀削一般。目光犀利如刀,刮在梁隆意身上:“若不是你的人砍断了明兰的手指,她能病的这么重吗?梁隆意,我们二龙山待你不薄,你竟然如此的对待明兰,即便你不喜欢她,说开了就行,怎么能下此毒手。” 梁隆意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回答,虽然楚明兰的断指不是自己手下干的,但安芸熙的帐自然要算在他的头上,他也没有理由反驳。 楚明兰却气喘吁吁的拉住了周瑾瑜的手臂,颤声道:“大哥,你……你不要怪他,不……不是他干的,是……是那个心狠手辣的安芸熙,是她让自己的手下砍断了我的手指。” 周瑾瑜气的咬牙:“你自己看看,明兰都病的这么重,还要给你说好话,可是你却鬼迷心窍,去喜欢一个庸脂俗粉。” 梁隆意沉下了脸色:“周大哥,你怎么说我都行,但是不要诋毁中伤安芸熙,她是一个好姑娘。若不是被你的宝贝妹妹逼急了,她是断然不会下此狠手的。而且安芸熙没有武功,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她的手下,护主心切失手所致,你不能怪在她的头上。” 周瑾瑜皱眉道:“安家的小姐只是一个闺阁千金,她的手下武功竟然这么高,可以砍伤明兰的手。” 楚明兰的武功高强,寻常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一个闺阁千金的手下,竟然能够打伤她,怎不让人惊讶。 “是……是冷祥干的,他现在给安芸熙卖命。” 楚明兰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实情,满以为一向疼爱自己的大哥能够为她报仇呐。谁知周瑾瑜听到冷祥的名字,却冷哼道:“如果是他出的手,这个亏你就自己咽下吧,冷祥此人恩怨分明,为人正直,若不是你太过分,想必他是不会出手的。而且他已经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断的就是你的脖子,或者整只手。” 楚明兰气的想要翻身坐起来,梁隆意按住了她的肩头:“好了,就不要折腾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好好的养病吧。昨天我看到你的时候还好好的,东方说你被人掳走了,回来就成了这个样子,难道……” 楚明兰快速地截口道:“胡说,我怎么会被人掳走,是我大哥看不过眼,所以派人去救我回来的,要不我就被你投进大牢了。” 梁隆意再不愿意和她多说,转首对周瑾瑜道:“周大哥,我先回去了。” 楚明兰躺在床上可怜兮兮的叫道:“梁隆意,明天你要来看我,否则我哪天死了,就看不到你了。” 梁隆意敷衍的嗯了一声,就转身走了,楚明兰见周瑾瑜的脸色不好,便翻过身背对着他道:“大哥,我累了,想要休息,你也回去歇着吧。” 周瑾瑜面色沉重的看着她倔犟的背影,叹道:“我并不知道你在外出事了,也没有派人去接应你,也就是说你真的被人掠走了。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惹我二龙山,而你非但不敢发火,还如此的讳莫如深,这个人必定可怕的很,到底是谁劫持你的?” “大哥,你就不要问了。” “是姬雲对吗,你几次三番的对付安家的小姐,梁隆意都忍不住发火了,那姬雲当然也不会听之任之。明兰,你应该知道郑献和郑元威父子是怎么死的,不要玩火自焚,到那时大哥都帮不了你。如果你还想要从京城全身而退,我奉劝你,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楚明兰没有作声,但背影明显的抖动了一下,却倔犟的不肯回头。 于是梁隆意不得不每天过来应个景,他也不多坐,只是象征性的看一下就走,即使楚明兰用尽手段,他也不肯多呆。 可是这天周瑾瑜应召进宫,放心不下楚明兰,梁隆意就只得留下照顾她。 直到午饭过后,周瑾瑜还是没有回来,梁隆意就有些坐不住了,想要离开。 楚明兰也不阻止,只是泪水涟涟的看着他:“好,你走吧,如果我死在这,看你怎么和我大哥交代。” 本来已走到门口的梁隆意不得不又走回来,可是他也只是在堂屋里远远地坐着。 为了拉拢二龙山,梁睿赐给了周瑾瑜一处宅院,位置虽然有些偏僻,但风景很好,院子也很大。楚明兰挑选的自然是最好的院子,卧室的窗口正对着院外的池塘。 耀眼的阳光照耀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湖边的树木随风轻轻摇曳,树影投射在湖中,影影绰绰的晃动。 梁隆意看着看着就有些困了,竟然昏昏欲睡,不知不觉间他竟然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外面已是华灯初上了,夜色迷离,很是凉爽。可是梁隆意却觉得燥热难安,他抓起面前的茶杯仰首就喝了个干净,将整壶茶都喝光了,梁隆意还是觉得又渴又热。 他茫然地起身,才发觉自己还在楚明兰的院子里,他脸色有些难看的就要走,门却从外面锁上了,连窗户都关的严严实实的。 梁隆意的脸登时就黑了,转身走进了内室,楚明兰只穿着薄薄的纱衣斜卧在床榻上,幽幽的看着他。 楚明兰姿色不俗,如今褪去了平时咄咄逼人的气势,显得更加的妩媚动人。本来怒不可遏的梁隆意走进内室,想要发火的,可是看着面前玉体横陈的楚明兰,顿时口干舌燥的说不出话来,他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梁隆意握紧了双手,指甲深深地陷入手心里,刺痛让燥热昏沉的脑袋短暂的清醒了一会,他怒不可遏的叫道:“楚明兰,你竟然连我都敢算计,你……你想死吗?” 楚明兰幽幽道:“明天我们就是夫妻了,你舍得让我死吗?”她说着,缓缓脱去了菲薄的睡衣,绯色的襦裙根本不足以遮掩那娇美雪白的身子,梁隆意的头眩晕的更加厉害了。 楚明兰在茶水和熏香中下了双重的料,就怕梁隆意不中招。可是现在他明明喝了茶水,还被熏香迷晕了这么长的时间,却还能保持头脑的清醒,还能控制着自己。不禁让她有些意外,那些药的厉害,她可是亲眼目睹,没想到梁隆意的意志力竟然坚韧到这种程度。 她不敢再犹豫,起身就要去拉他,梁隆意趔趄着后退了几步,狠狠地看着她道:“如果你敢碰到我一根指头,楚明兰,我会灭了二龙山,鸡犬不留。” 梁隆意虽然不喜欢她,但一直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如此的疾言厉色过。他的眼神凛冽狠戾,他的表情太狰狞可怖,楚明兰不由愣怔了一下。 梁隆意趁此跑到了窗边,打破了窗棂跳了出去,等到楚明兰回过神,追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东方扶着他,两人的身影快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楚明兰气的抓起桌子上的茶壶就掷了出去,可是两人早已走远,砸不到了。夜风透过破碎的窗棂吹拂进了室内,楚明兰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 周瑾瑜回来的时候,只看到他们仓惶离去的背影,他有些孤疑地走到楚明兰的房间,看到破碎的窗棂,看到衣衫不整的楚明兰,他登时就明白是出了什么事。他的声音冰凉的好似凝结着冰碴:“楚明兰,如果你还想活命,现在立刻马上想办法出城,回二龙山去。否则到了明天早上,梁隆意缓过神来肯定会要你的命,没有人可以算计他,还能全身而退,你也不能。” 楚明兰冒险,是想着生米做成了熟饭,到那时梁隆意也无可奈何,那知道他的意志竟然是如此的坚不可摧。此时她也慌了,想起梁隆意敢一个人闯进二龙山的凶悍,她知道周瑾瑜没有夸张,梁隆意真做的出来。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甚至不顾自己全身无力,病还没有好,就让人收拾行装马上走。 可是想起这么晚了,城门肯定关了,楚明兰不禁为难的看向周瑾瑜,后者面容冷肃,消瘦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明兰,这是大哥最后一次帮你,如果你再敢招惹梁隆意,后果自负。” 以周瑾瑜独步武林的轻功,想要带她们出去不是难事,他也知道只要梁隆意缓过神,那是肯定要至楚明兰与死地不可,虽然她做的的确过分,但到底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他不能见死不救。 而此时梁隆意却是自身难保,根本就没有余力去管别人,他的皮肤滚烫,脸颊都烧成了红色,眼睛更似要着火一般。 东方此时也是束手无策,先不说梁隆意的怪毛病,就是他那挑剔到吹毛求疵的秉性,也不甘于随随便便的找一个女子解决。何况他马上就要成亲,何况他还有些惧怕安家的六小姐,还没有成亲就出去打野食,梁隆意没这个爱好,恐怕也没有这个胆量。 “主子,现在怎么办,去哪,要不去万花楼找蕊娘。” 梁隆意一向眼高于顶,蕊娘是稍有的几个能近身伺候的女子,如今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梁隆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想要害死我啊。” 东方吃吃道:“那怎么办,我们又不知道你到底是中是什么样的药,也没有办法解,就只有……” “去国公府……” 第114章 魂牵梦萦 东方瞪大了眼睛,却不敢违拗,只得艰难地扶住他,跳进了安国公府。好在他们早已把国公府内的布局,摸的滚瓜烂熟,对于侍卫巡逻的规律也是了若指掌,终于有惊无险的摸到了安芸熙的屋子。 看到一起出现在自己屋里的梁隆意和东方,安芸熙的脸色很不好看:“你们主仆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一向说话慢慢吞吞的东方从来没有这么快过:“主子被楚明兰算计了,六小姐,拜托您好好照顾我家主子吧。”说完,竟然扔下梁隆意,毫不犹豫的走了,真的走了,连头都没回,还跑的飞快,好似生怕有鬼在后面追赶他一般。 此时安芸熙才发现梁隆意的异样,他的皮肤灼热如火,他的嘴唇干裂,眼睛血红,几乎要冒出火来。此时安芸熙若是再看不出来是什么状况,那真是傻子了。 可是即使她看明白,也没有办法啊,她已开始小心翼翼的靠近墙壁,想要往外溜。梁隆意却一把抓住了她,抱住她就抛在了床上,随即扑了上去。 往日他们也曾亲热过,但那都是在理智的情况下,可此时梁隆意已被强烈的玉望烧灼的没有了丝毫的理智。他疯狂的亲吻着身下那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女子,不顾一切的去撕扯她的衣服。 楚明兰为了稳妥起见,用的是药性最猛的,也是梁隆意意志坚定,才能撑到现在,但也在崩溃的边缘。此时看到念念不忘的心上人,哪里还能坚持的住,就不顾一切的上下其手。 安芸熙吓得魂飞魄散,拼尽全力的推开梁隆意,跳下了床。她急的眼泪都下来了,虽然一向谨守礼教的她,被梁隆意熏陶的有些离经叛道,但在未婚之前,在自己的闺房中与人苟合,这绝不在安芸熙能接受的范围之内。可是看着梁隆意难受的要死的样子,她也不忍心束手旁观。 她跑到脸盆前,用布巾湿了水,搭在梁隆意的额头上,暂时安抚住他。又出了门去叫醒巧莲,说自己很热,想用凉水沐浴,让她去准备。 巧莲睡的迷迷糊糊的:“小姐,再热你也不能用凉水洗啊,你等等,我去小厨房给你烧些热水。” “不用了,你快去打些凉水就是了,我不要热水,快去。” 等打发了巧莲,安芸熙才掀开帷幔,把梁隆意扶了出来,将他托进浴盆的时候,安芸熙自己都险些摔进去。好不容易把他搀扶进去,安芸熙已累得的出了一身的汗。 不过好在梁隆意骤然受了凉水刺激,终于清醒了过来,只是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芸熙,我怎么会在你这。” “东方把你带过来后,扔下你就跑了。”安芸熙性子再淡然,此时也难免带了些埋怨的语气。 “对不起”梁隆意喘息着说道,他虽然脑子烧的迷迷糊糊的,但也明白,没有自己的命令,东方想必也不敢私自把他带到这里来。 他这幅模样,安芸熙哪里还埋怨的出来:“你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啊。” 梁隆意刚被凉水唤醒的一点理智,在安芸熙柔声的关怀中,又快崩溃瓦解,他颤声道:“你出去吧,别在我眼前晃悠,再出现在我面前,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虽然放心不下他,但安芸熙却没有勇气敢去挑战男人的本性,她乖乖地出了浴室。安芸熙就坐在软榻上等着,可是很久梁隆意都没有出来,她实在困倦,就歪在软榻上睡着了。 后半夜,忽然觉得有人靠近了自己,手臂穿过她的腰,抱住了她,强健的胸膛紧紧地贴在她的后背上,可以清晰的听见他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安芸熙刚想回头看看他,梁隆意就强硬地抵住了她的头,噶声道:“别动,这样就好,睡吧。”他在冷水里泡了半夜,浑身冰凉,连嘴唇都是凉的,冰凉的唇在她的香颈间亲吻了一下,便停在那里不动了。 即便是他现在已经将药强行逼出了体外,可是一接近自己魂牵梦萦的人,那火热的玉望大有卷土重来之势,他顿时不敢动了。他觉得安芸熙比任何药物都要来的厉害的多,但是也舍不得离开,双手反而抱的更紧了。 安芸熙只得用后脑勺对着他,声音嗡嗡的传来:“出了什么事?” 梁隆意闭着眼睛,长长的叹息:“那日,东方和南宫在押解楚明兰去京兆伊的路上,应该是被姬雲的人劫了。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动的手脚,楚明兰回去之后就重病缠身,碍于情面,我去看望她,没想到她胆大包天,竟然连我都敢算计。” “她是想要先斩后奏。” 梁隆意失笑:“是生米做成熟饭,芸熙,我们……” 安芸熙飞快地打断他的话:“我困了,睡吧……”说完,她径直闭上眼睛,再也不说一句话。 梁隆意懊恼的叹气,安芸熙肯让他同榻而眠,已是最大的恩赐了,想要生米煮成熟饭想都不要想。而且梁隆意也不想让安芸熙的名声被人诟病,便也安安静静的睡了,他实在是太累了。 安芸熙以为自己早晨醒过来的时候,梁隆意肯定已经走了,所以她没有丝毫的担忧。睁开眼,却看见梁隆意英俊的脸庞还在眼前,她难以置信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可那张脸还在原地,甚至更近了些。 安芸熙吃吃的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你……你怎么还……还在这里。” “我本来想要回去收拾楚明兰那个贱人的,谁知她倒是聪明,昨天晚上就跑了。” “可是你……你也不能留在这里啊。” 梁隆意毫不在意的撩开安芸熙凌乱的头发,幽幽道:“芸熙,我们还是赶快成亲吧,我想每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都能看见你,一会我就去宫里求皇上去。” 安芸熙气急败坏的起身,用力推开他:“那是你的事,现在赶紧滚。” 梁隆意伸出手指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梁,嗤笑道:“你这样恶形恶状的,我怎么敢娶你。” 安芸熙气的口不择言:“那去娶楚明兰啊,她可巴巴的想要嫁给你呐。” 梁隆意看她气恼的样子,也不敢再逗她,就懒洋洋的起身,好在天色还早,许多下人还没有起床,但也把安芸熙吓的一身冷汗。 梁隆意却是说话算话,回去沐浴过后换了衣服就跑去了皇宫,美其名日要好好伺候皇伯伯。 梁睿批改奏章,他就磨墨,梁睿口渴,他就马上端来茶水,伺候的分外殷勤,但梁睿也忍不住了:“你没事了,整天在朕的面前晃悠什么呐?” 梁隆意拉长了声音:“皇伯伯,我要成亲,马上,请您大手一挥,批准了吧。”他是皇室宗亲,成亲是要皇帝首肯的,而且安芸熙也是要上皇家玉牒的,没有皇帝的准许,那就是无媒苟合了。 梁睿皱眉道:“二龙山的事还没有处理妥当,你急什么,等事情解决以后再说。” “楚明兰是装病,昨天晚上就溜了,二龙山的大当家周瑾瑜是个明白人,招安的事情一定会顺利解决的。再说了,皇伯伯,等过完这个年,我都二十了,您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大表哥都可以满地跑了。” “不准……”梁睿硬邦邦的扔下两个字,便不理他了,即便他鞍前马后的忙活,也只当没看见。 可是等到晚上,他依然跟在自己身后,梁睿就有些忍不住了:“大晚上的,你怎么还不回去,也不怕你爷爷惦记,快滚。” “我说了,要好好伺候皇伯伯的,怎能半途而废呐。” 梁睿咬牙:“朕要去妃嫔的宫里,你也跟着。” 梁隆意目光闪烁了一下,呵呵笑道:“我身为晚辈,去拜见一下自己的婶婶们,也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可以一睹皇伯伯的雄风,顺便可以学习一下。” 梁睿身为帝王,那个人在他面前不是毕恭毕敬,有谁敢像梁隆意这样厚颜无耻的和他如此说话。梁睿不由气的吐血:“滚,爱干嘛就干嘛去。” 梁隆意敛正了脸色,郑重其事的行礼道:“吾皇万岁,微臣谢皇上隆恩,我最爱成亲,现在就回去送吉去,皇伯伯,我的婚礼您老人家可一定要参加啊。” 梁睿终于明白自己激怒之下说了什么,而梁隆意却把骂他的话当成了圣旨,飞快地跑走了,不给他一点后悔的余地。 于是,第二天梁隆意要在八月十六成亲的事,就传遍了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八月十二是安芸熙的生辰,过后三天就要出嫁,林氏很是不舍,但也欣慰不已。虽然梁隆意的名声欠佳,但梁庆却是德高望重的亲王,梁王府也是尊贵无比。 因为先祖极其宠爱梁庆,以姓为封号,可见其隆宠,而且相传先皇还留下密旨,除非梁王府犯下造反谋逆的大罪,否则绝不能降罪。 梁庆两个儿子都已身死,只有一个寡居的女儿陪伴,以后梁隆意是当仁不让的继承人,会是下一代梁王,身份也极其尊贵,安芸熙日后也会成为梁王妃。 第115章 天生宿敌 柳嫣几乎天天泡在国公府,比安芸熙还要忙碌,指挥着一众下人置办东西。安芸熙这个准新娘倒乐得清闲,还有心坐在窗前看书,可是她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连书拿倒了都不知道。 安芸熙的情绪一天比一天急躁忧郁,最后连神经最粗的安瑞靖,都感觉出安芸熙的不对劲来。 安若梅也在备嫁,和她是同一天,这一天越是接近,安芸熙就越是紧张。前世直到自己撞死,也没有看透姬雲,却知道他是一个很执拗的人,认准一件事是谁都无法撼动的。 如果今生他还是执意要娶自己,那么要安若梅在同一天出嫁就绝对是阴谋,越是猜不透他要做什么,安芸熙就越是惊恐不安。 最后柳嫣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死活要拉着她出去走走,林氏也怕她在家闷坏了,就派了很多人跟着,送她们出去游玩。 两人去了郊外的桂花林,文渊阁大学士穆清的夫人喜欢喝桂花茶,因此穆清在郊外开了大片的土地种植了许多桂花。此时快到八月中秋,桂花开的正好,香飘千里,中人欲醉。 桂花林里黄色的,白色的,橘红色的桂花挂满了枝头,浓郁的香味沁人肺腑,还有一些下人在采摘新鲜的桂花。 桂花香甜的气息让安芸熙紧绷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和柳嫣有说有笑的玩了一阵。两人就到凉亭里歇息,穆家的下人还用新鲜的桂花泡了茶水,奉了上来。 安芸熙只喝了一口,便勃然变色,起身拉起柳嫣就要走,却是迟了,姬雲那潇洒飘逸的身影已穿过桂花林,走了过来。 姬雲实在是太耀眼,在花树的映衬下,更加的风华绝代,恍若谪仙一般,魅惑天下。 柳嫣看见他,眼睛都直了,安芸熙却是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美男虽然倾国倾城,但在柳嫣眼里却没有安芸熙重要,她粘在姬雲身上的视线马上收回,扶住了安芸熙。 “我身子不舒服,我们还是……回去吧。”安芸熙说着,就想拉着柳嫣离开。 姬雲没有阻止,只是站在树下淡淡的看着她,走出很远,安芸熙还觉得姬雲那清冷的目光依然追随着自己。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柳嫣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有些事还是说清楚的好,不然一直拖着,我的心里更不安。” 柳嫣不知道安芸熙和姬雲之间的纠葛,她只知道姬雲对安芸熙一往情深,一心想要娶她。可是她不明白安芸熙,为什么放着姬雲这样完美无缺的男子不要,偏偏选了梁隆意那个祸国殃民的家伙。 可是安芸熙聪明,又一向极有主见,她这个朋友只有祝福的份,但听到安芸熙这样说,她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还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四周,生怕被人看到,有损安芸熙的名声。 可是偌大的桂花林此时却是寂寂无声,刚才那些辛勤劳作的下人都不见了。柳嫣安心的拍了拍胸口,没去想那些人为什么会突然消失,只要没人看见就好了。梁隆意那样的臭脾气,如果他知道安芸熙在成亲前和姬雲见面,难免会怪罪于她,还是谨慎一些的好,即便没有看到人影,柳嫣还是警惕的注视着四周。 安芸熙缓缓走到了姬雲的面前:“姬大人将桂花林的人都赶出去,是有什么事吗?” 姬雲没有丝毫的遮掩,颔首道:“我想和你单独谈谈。” “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吗?” 姬雲看了看凉亭,又将视线收回,投注在安芸熙美丽的脸上:“你刚才只喝了一口,就分辨出那是我泡的茶,芸熙,我们只是在终南山上短暂的相处,没想到你对我泡的茶印象这么深,我很高兴。” 安芸熙也抬头看着他:“小师叔如今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吗?” “身份有那么紧要吗,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是那个人就好。芸熙,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仅仅凭高淦的出现,不足以证明我就是小师叔,可是你却是一副笃定的样子,你在钟南山上的时候就在怀疑我了,是吗?” “是,终南山后山根本就没有外人能够进入,别人应该不会在那里设置阵法,可是疏影却偏偏陷入阵法,无法脱身,而你却在那时出现。在疏影她们回来后,你又快速的脱身,后来也从来不肯见她们。 即便是你的身份神秘,也没有必要这么紧张,除非她们认识你,所以你才避而不见。再加上高淦的出现,而且我在安庄也曾查问过,你在幼时就跟随一个过路的学子去求学,能够教出你这样的学生,除了南山学院还有哪里。” 姬雲笑了,他的笑容比这满园的桂花还要甜蜜迷人:“芸熙,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也只有你这样冰雪聪明的女子才陪站在我身边,可你为什么一直对我避如蛇蝎,对我的感情视而不见。” “姬大人遣退所有的人,就为了和我说这些废话吗?” 姬雲叹道:“芸熙,这些是我的真心话,不是废话。” 安芸熙冷笑“姬大人好像忘了,再过两天,我就要嫁进梁王府了,你说这些越矩的话,是想向梁隆意挑衅吗?” 姬雲的叹息更重:“芸熙,你为什么对我如此抵触,为什么这么讨厌我,到底是我做错了什么。” “我说过,有些人不对盘,天生就是宿敌,没有缘由。” 姬雲失笑:“这天下有很多人都喜欢我,唯独你不喜欢,而我偏偏又只喜欢你,芸熙,这可怎么办呐。” 安芸熙挑高了眉头:“姬大人,你就要娶我的三姐了,马上就会是我的姐夫了,请你自重。” 姬雲脸上的笑意迅速冷却凝结,神情一暗,似乎瞬间就陷入了痛苦的深渊之中,身体一寸寸的被撕裂粉碎般痛楚,连眼神都淬了血般,痛不欲生。 看到他这样难过,安芸熙却觉得畅快了许多,这些天的紧张忧郁似乎都减轻了一些。果然治疗痛苦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使你痛苦的人更难过,才会好受些。虽然知道自己如此的挑衅,姬雲只会更加猛烈的反扑,可此时安芸熙却顾不得了。 安芸熙的喜悦太明显,或者她根本就不想遮掩,就那样□□裸的摆在脸上。 姬雲凝视着她,缓缓道:“芸熙,我们是命中注定的,师傅说我们有一段良缘,所以我才下山去安庄找你。芸熙,我喜欢你,从见你第一眼开始,到我死也不会结束。” 这样深情不悔的姬雲让安芸熙脸上的喜悦凝结:“喜欢一个人是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是让她幸福快乐,而不是用尽心机的把她绑在自己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她枯萎死掉。” “你想要得到的是什么,梁隆意吗,呵呵……”姬雲失笑:“他是个什么东西,满腹野心算计,安芸熙,也许他现在是喜欢你的,可是当你和他的野心大业碰撞的时候,他选择的绝对是后者,到那时你何以自处。” “我要选择怎样荆棘的路,是□□,而且姬大人也没有听明白江鸿大师的话。他说的是一段好姻缘,而不是一桩,我们没有缘分。如果你及早放手,放下心中的执念,也许对我们都好,如果你继续纠缠不休,那只有鱼死网破一途了。” “你……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安芸熙没有说话,但坚定的眼神,却清楚地传达出了她的意思。 “为什么?” “因为我恨你,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安芸熙说完,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出了他的视线,消失在桂花林中。 姬雲看着她决绝的背影苦笑:“可是芸熙,我喜欢你,想要和你在一起,今生今世也不会改变。” 安国公府一下子有两位小姐要出阁,在京城中一时传为佳话,而如此引人注目的关键是因为两位姑爷,都实在是太出名了。 姬雲才名远播,而且深得皇上隆宠,在朝中呼风唤雨,权倾一时,容貌气质,更是天下无双。而梁隆意的名头则更加响亮,远播三国,很多人都知道北燕有一个横行霸道的小霸王,臭名昭著。一个姑爷好到了极端,一个坏到了极致,不过都是京城中的焦点人物,因此他们的婚礼真是万众瞩目。 可是在成亲当天,一大早,巡防营就带着大批官兵,挨家挨户搜查,说是昨天晚上有人到皇宫去行刺,要搜查刺客,闹的城中人心惶惶。而且也有聪明的人看出来,搜查刺客是假,震慑百姓今天不要出门是真。 于是北燕最是热闹繁华的京城,破天荒的空无人迹,大街上所有的店铺都管门了,更是连一个行人都没有。在赵家谋反逼宫的时候,街面上都没有这么干净过。 而朝中的官员更是在几天前就把礼物送了过去,而且说明当天不能出席,借口真是五花八门,说什么的都有,显然是预见这场婚礼,绝对会是空前绝后的恐怖,他们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这场诡异的婚礼了。 因为他们都没有忘记郑献父子是怎么死的,只是挨边了安芸熙的名字,就落得如此下场,那这场婚礼又该是如何的刀光剑影。 第116章 天壤之别 因为他们都没有忘记郑献父子是怎么死的,只是挨边了安芸熙的名字,就落得如此下场,那这场婚礼又该是如何的刀光剑影。 安国公府礼物成堆,却没有一个宾客前来祝贺,便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府里的丫鬟小厮们在忙碌。 林家是二天前就来了,而冯家只是送了礼物,没有出席。冯燕姿的母亲旧疾在身,而冯华荣是个老狐狸,自然不想搀和这样的事,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所以京城中的人就错过了一场好戏,因为从国公府里抬出来的花桥不是二台,不是三台,而足足有十台。也不知那个轿子里面坐的安芸熙,那个坐的是安若梅。 吹奏乐器的人走在队伍的前面,但他们手中的乐器都是摆设,根本不用吹,而且不许说话,整个队伍都是静悄悄的。那些乐手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那样傻傻的走在前面开路,对于安国公府这样好似偷偷嫁女的样子,很是不解,但很快他们就明白了。 看着堵在面前,一个个黑衣蒙面,手持钢刀的人,那些送亲的队伍吓的噤如寒蝉,一动也不敢动。好在那些人也志不在行凶,只是想要看看新娘子长什么模样。掀开帘子瞧瞧,便走开了,矫健的身影迅速消失在无人的街头。 安若梅呆若木鸡的怔愣在花轿里,连头上被掀开的盖头都忘了重新盖上,还是琉璃过来,想要为她盖上。 安若梅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他们是什么人,想要干什么?” 琉璃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另外两队也传过来消息,说是在半道上也被拦住,查看了一番,然后就放行了。” 安若梅的手拧在了一起,她刚想要开口再问,远处却传来惊天动地的厮杀声。琉璃吓的手一抖,盖头就垂下了,遮掩住了安若梅清冷的脸。 安芸熙觉得自己的婚礼真的是空前绝后,史无前例的,因为她没有穿嫁衣,也没有梳妆,而是穿上了丫鬟的衣服,跟随在队伍的一边,缓缓地走着。 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黑衣人接近,看着他们强横地掀开花轿的帘子,蛮不讲理的掀开了新娘的盖头,仔细的看了看新娘的样子,甚至还要了水,将新娘脸上的妆容洗去,见不是自己要找的人,才悻悻离去。 安芸熙出了一身的冷汗,目送他们走远,才长长的松了口气,继续跟着队伍不紧不慢的走着。 身为准新郎,姬雲也没有穿喜服,还是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静静地坐在惠阳楼最高的楼层上面,注视着远处或寂静或吵闹的街道。 杜莘快步走进房间:“主子,十台花桥基本上都看过来了,但没有发现六小姐的身影。” 姬雲皱眉看着远处道:“外面是怎么回事。” 杜莘也皱起了眉头:“从国公府抬出来十台花轿,有的根本就不抵抗,任凭你看。可是有的却是拼死抵抗,最后掀开盖头,也不是六小姐,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拼命的抵抗,真是奇怪。” 姬雲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不抵抗的有几台。” “四台没有抵抗,剩下的都是死缠着不放。” 姬雲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中的怒火道:“快去,那些没有抵抗的花桥队伍里,肯定有安芸熙。” “那些花轿都看过了,那些新娘子都不是六小姐。” “她没有在轿子里,那就是扮装丫鬟跟在轿外,怕抵抗会误伤她,所以才放弃对抗。让几台花轿都不抵抗,是在混淆视听,快去,速度要快……”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起身走到窗前,眼神焦急的看着远方,心中不住的祈祷,一定还来得及。 街道上空无一人,花轿走在街面上畅通无阻,在经过一道街市的时候,前面的一个丫鬟,手绢忽然掉在了地上,她回头看着安芸熙歉意的笑道:“麻烦你帮我捡一下。” 安芸熙不疑有他,就弯腰去捡,却被人捂住了嘴,抱住她的腰向后托。安芸熙惊恐的挣扎,想要呼救,可是前面的花轿竟然熟视无睹的走了。 安芸熙吓得要死,若是落在姬雲的手中,那她可怎么办,好在梁隆意戏谑的声音随即就在她的脑后响起:“是我。” 安芸熙顿时放弃了挣扎,跟随他快速地走进了附近的一个院子。很小的院子,却收拾的很是整洁,院子里住的是一对青年夫妻,还有一个孩子。 看见安芸熙,那孩子扑上前就抱住了她的腿,声音甜糯:“后娘,你是来看糖包的吗?” 安芸熙苦笑,好吧,她的婚礼如此新颖另类,如此的别出心载就不说了,现在还没有拜堂成亲,她就成了后娘。以前她还可以说不认识梁隆意,如今她要怎么说呐,她看着腿上的附属物,不知该如何开口。 梁隆意怕她生气,连忙拽开糖包:“别乱叫,小心我回头揍你。” 糖包撇嘴道:“后娘,你不要嫁给我爹,他老是打人。” 安芸熙点头笑道:“好啊,我认为你的这个建议非常好。” 梁隆意已恨不得踢糖包一脚了,那妇人见了,忙将糖包拽走了,远远地站着护在自己腋下。 梁隆意再不敢耽搁,生怕糖包童言无忌的再混说什么,拉着安芸熙进了堂屋。正堂的墙上挂着是一副八骏图,几乎占了整面墙,推开那幅画,后面露出一个地道,却是一间地下室。 安芸熙跟随着他走了下去,上面的院子很是普通,地下室却很豪华,陈设很是贵重,桌椅板凳都是金丝楠木,桌上的茶具也是官窑所出的天青釉。最里面还有一个软榻,上面铺着雪白的狐皮,这样洁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皮,普通人家想要一件做大氅都不可得,他却拿来铺床。 “你先在此歇歇吧,等姬雲闹够了,我们再回去拜堂。” “那会不会误了吉时?” 梁隆意嬉笑道:“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没想到芸熙比我还要心急。” 安芸熙白了他一眼,不去理他,梁隆意偏偏死皮赖脸的贴上来:“姬雲现在一定气疯了。” 安芸熙终是不放心:“你有把握吗,不会出事吧。” “放心,若是在别处争,也许姬雲还有几分胜算,可是在京城,他还是歇歇吧。” 梁隆意在京城经营了数年,而姬雲即使再厉害,来京城也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根基有限,这点梁隆意的确是占了优势,安芸熙松了口气。 姬雲现在没被气疯,可也差不多了,杜莘很快就回来禀报:“那几队送亲队伍也查看过了,没有六小姐的踪迹。” 姬雲豁然起身,走下了惠阳楼,一边道:“让他们把这几队人马经过的路线报上来。” 有姬雲亲自带队,那些人更加不敢懈怠,将那几队人马经过的街道都一一画了出来。姬雲所走的恰巧就是安芸熙走过的那条路,而且还看见那块被遗落的手帕。 姬雲拿起来,放在鼻子下面轻轻闻了一下,便放下。手帕上香气浓郁,应该不是安芸熙的,安芸熙不喜欢熏香,她的身上总是有一种淡淡的花香,清新怡人。 可是街道上今天根本没人,那这块手帕肯定是送亲队伍里的人遗落的。杜莘实在是看不出这块普通的手帕有什么可疑之处:“大人,这也许就是送亲的队伍里那个丫鬟落下的,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姬雲看着眼前的宽敞的街道:“这个街道很宽,街上又没有行人,送亲的大队人马肯定会走在中间。可是这块手帕却在路边,而今天没有风,它总不会是自己长了脚走到路边的吧。” 听完,杜莘顿时觉得如醍醐灌顶:“是啊,所以就是有人离开了队伍,走到了路边,遗落了手帕的。可是这手帕布料不是很好,上面的刺绣也很粗糙,应该不是六小姐的。” 姬雲沉吟道:“或许是有丫鬟和安芸熙一起离开了队伍,不管怎样,去叫巡防营的人过来,就说是发现了刺客的身影,将周围的住户全部盘查一遍。” 巡防营有柳湛亲自带队,姬雲只是跟在后面,看着那些官兵一家家的搜查。糖包家也没有幸免,那对夫妇抱着他瑟瑟地缩在一起,惊恐的看着众多官兵将他们家翻了个底朝天。 糖包也有些害怕,缩在那妇人的怀里,可是看见姬雲,他忍不住奶声奶气的说道:“大哥哥,你真好看,比我爹还好看。” 糖包胖乎乎的,一双小眼睛圆溜溜的,很是可爱,姬雲见他年纪幼小,也没有在意,还对他笑了笑。 只是盘查了周围几条街的住户,还是没有丝毫的踪迹,杜莘发愁的看着面前一幢幢院落,柳湛束手站在一边,也不敢吭声。 姬雲脸色阴沉的注视着远方,半响忽然道:“带领兵马,马上去刚才那个有小孩子的家。” “大人,这一片有孩子的家很多,您说的是那家。” “就是说我比他爹好看的那家。” “他们家都搜查过来,没有什么可疑的啊。” 姬雲冷笑:“你觉得我和那孩子的爹有可比性吗?” 杜莘回忆了一下,那孩子的父亲不足三十,长相很是普通,和风华无双的姬雲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117章 围魏救赵 “除非那孩子说的爹,根本就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个,你应该听说过,梁隆意收留了秋娘的孩子,年纪应该也就那么大。” 杜莘脸色大变,和柳湛一起飞快地向那户人家跑去,可是他们还是扑了个空。那户人家已人去楼空,地上被翻乱的东西都没有收拾,家中细软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带,可见走的有多匆忙。 他们将院子内院都搜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杜莘在每个房间里查看,姬雲却盯着正堂里的那副八骏图。那些马颜色各异,有黑色的,有白色的,灰色的,还有枣红色的,神骏非凡。马的眼睛更是神采奕奕,乏着微光,姬雲伸手在马的眼睛上挨个按压。按到最后一个时,图画后面的墙壁忽然吱呀一声滑开,露出了里面的暗道还有地下室。 姬雲和杜莘走进了地下室,外面院子里的正屋和厢房都是青砖黛瓦,很是普通,地下室却是极尽豪华,上好的狐皮毯子,金丝楠木的桌椅,还有官窑出品的茶具,无一不昭显着逼人的贵气。 天青釉的官窑瓷器在姬雲白净的手中,更加的洁白细腻,姬雲的手松开,茶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杜莘看着面无表情的姬雲,眼神瑟缩了一下,他跟随姬雲久了,也摸出了几分他的脾性,姬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是最生气愤怒的时候。此时最好还是不要招惹的好,但是杜莘却不得不硬起头皮问道:“大人,现在该怎么办?要到哪里去找。” “不必找了,梁隆意在京城经营多年,狡兔三窟,我们是找不到的,直接派兵围住梁王府。” 杜莘瞪大了眼睛:“可是老王爷的脾气……” 梁庆那火爆的脾气,在北燕是有目共睹的,无缘无故的派兵包围梁王府,那后果……杜莘不敢再想下去。 “叫巡防营的人去,就说在附近发现了刺客,恐怕会对梁王府不利。” 杜莘的眼睛猛然一亮,转眼飞快的去了。 柳湛带兵将梁王府团团围住,便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梁庆得信果然大怒,派了管家连福出来交涉,柳湛将姬雲交代的话说了一遍。连福一向和蔼的脸也很不好看,冷哼道:“那真是辛苦柳总兵了,可要好好的守着。”说完,便气呼呼的进去复命去了。 柳湛拿出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梁庆也不能撕破了脸面,只得听之任之。 梁隆意一行就在距离梁王府不远的一座楼上,看着王府外密密麻麻的官兵。 糖包人小个子矮,看不到外面的情况,就抱住梁隆意的大腿想要爬上去看看。梁隆意嫌弃一把将他扯开:“臭小子,胡说八道,害的我丢了那么好的一个据点,你个败家玩意,什么我没有那个哥哥好看,你什么眼神。” 糖包无辜的眨着大眼睛:“我没有撒谎啊,那个哥哥就是比你好看吗,不过他没有我爹聪明,有本事。” 最后两句,糖包的马屁显然是拍在了正点上,梁隆意的脸色缓和了些,没有再骂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脑勺。 安芸熙在一旁含笑看着一大一小斗嘴,梁隆意看见她的笑容,不由问道:“你笑什么,我们连自己的家都进不去,眼看都不能拜堂成亲了,你还笑。” “我觉得你这个便宜爹,做的很开心。” 梁隆意英挺的眉头一轩,显然是想发火,但随即就压下了火气,不怀好意的笑道:“你这个后娘也做的很欢乐吗?” 安芸熙转首不理他,只是皱眉看着下面的官兵:“我们怎么进去啊,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吉时都快过了。那柳湛怎么敢带兵包围梁王府,也不怕老王爷发火,怪罪下来。” 梁隆意嗤笑:“你忘了今天早上的刺客了,他们以抓刺客的名义,吓的城中的店铺不敢开门,百姓不敢上街,现在自然还能将这个借口搬出来堵我爷爷的嘴。这个姬雲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既然他拿刺客做文章,那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安芸熙瞪大了漂亮的眼睛:“刺客,可是就算你弄几个刺客出来,去刺杀谁啊,皇宫中有御林军护卫,用不到巡防营,别人的死活,姬雲是不会管的。” “穆清。” “文渊阁大学士?刺杀他,能起到围魏救赵的作用吗,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柳湛是穆清的人,既然现在肯听从姬雲的指挥,那他们之间应该是有些什么关系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今天的京城分外安静,文武官员大多都在自家的院子里纳凉休憩。吉庆胡同里大多都是朝廷中的官员府邸,相隔的不远,因此当穆府传来厮杀声时,很多人都听到了,可是却没有人敢出头去看一眼,反而紧闭起了门窗。 厮杀声越来越惨烈,穆府多处着了火,下人们忙着逃命,也不敢出来灭火,更助长了火势,在院中蔓延,越来越大,冲天的火焰映红了半边天。 得知消息,柳湛大惊失色,想要带兵去增援查看,姬雲考虑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 柳湛走后不久,就有一队商人模样的人大步走了过来,他们径直走到了姬雲的面前,而姬雲也带兵上前拦住了他们。 这些商人没有丝毫的特别之处,唯一特别的是领头的人怀中抱着一个小女孩,而她不是别人,正是姬珍。她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吃的满脸都是红色的糖浆,看见姬雲她还笑眯眯的说道:“哥哥,你的朋友请我吃糖葫芦。” 姬雲的眼神寒冽如冰凝结,但脸上的表情却尽量放的柔和:“是啊,要谢谢这位哥哥。” 姬珍天真的笑了笑,伸手在脸上一抹,亮晶晶的糖浆顿时沾在她的手上,她也不在乎,依旧乐呵呵的“哥哥,娘亲在城门口等我们,这位哥哥说,你要带我们去城外的桂花林玩,是真的吗?” 姬雲白净的手背上青筋蜿蜒,脸上却还是温和的笑着,可是暗中指甲都深深的陷入都肉里,泌出了一丝鲜血。他可以下令让官兵们捉拿,但姬珍在他们手上,他们随时都可以要她的性命,而且听闻姬氏也被抓到了城门,姬雲脸上淡然的表情几乎都挂不住了。 怀抱姬珍那青年却还是笑语晏晏:“姬大人,走吧。” “你们是什么人?” 青年哈哈笑道:“姬大人从早上就开始找我们,怎么会不知道我们是谁。”他说着话,还温柔地给姬珍梳理了一下额前凌乱的碎发。 听到姬雲问他们是谁,显然是不认识的,姬珍有些回过味来,小嘴一瞥就想哭。 那青年忙安慰道:“小妹妹不要哭,你哥哥跟我开玩笑的,他马上就会送我们到城门去和你母亲汇合,然后去城外的桂花林玩,那里可好玩了。” 姬珍眼泪丝丝的看着姬雲,姬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柔声道:“珍儿,哥哥不是让高淦送你和母亲去宫里吃好吃的吗,你怎么调皮不听话,去麻烦这位哥哥呐?” 姬珍抽抽搭搭的道:“我们还没有到宫里,这位哥哥就来了,说是你改变了主意,要带我们去城外玩的。” “那高淦呐。” “他和母亲在一起。” 至此姬雲什么都明白了,原来一早梁隆意就派人去盯着他了,把他的母亲和妹妹抓住来要挟他。此时他若不乖乖地跟他们走,那母亲和高淦就会有危险。 姬雲回头看向梁王府高大的朱红大门,金色的铜钉在阳光下发着耀眼的光芒,此时府门大开,露出里面花开富贵的影墙。 他知道自己一旦离开,恐怕就无法阻止梁隆意了,可是他却没有别的选择。他一早让高淦把姬氏和姬珍送到宫里去,就是怕梁隆意会打她们的主意,可是最后还是棋差一招。他强迫自己回头,深吸一口气,温和的笑容又挂在了脸上:“好,我送你们去城门。” 姬氏果然在城门,可是只有她一个人,见到姬雲,她就忍不住叫道:“姬雲,快杀了这些杀千刀的,他们竟然敢绑架我,快杀了他们。” 姬雲没有说话,只是上前拉住了姬氏,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姬氏便安静了下来,虽然还是满脸的不忿,却不敢再多说什么。 那青年呵呵笑道:“姬大人和母亲团聚,真是可喜可贺啊,现在只要把我们送出城,到了桂花林,自然就可以见到你的朋友高淦了。” 姬雲没有说什么径直出了城门,那些守城的人即使没有见过姬雲本人,可是那样俊美绝伦的男子除了姬雲还会有谁。他们连盘问检查都没有,便恭恭敬敬地送他们一行出了城。 城外不远处,停着几匹马,显然是给这些人准备的,那青年上了马,可是依然紧抱着姬珍不放。 姬雲还能沉得住气,可是姬氏已忍不住叫嚣道:“快放了我女儿,否则,我儿子一定会下令将你们全部都处死。” 第118章 苦尽甘来 那青年在马上呵呵笑道:“我好怕啊,你快让他下令杀了我们吧。” 姬氏还要破口大骂,姬雲已伸手拦住了她:“朋友还有什么事吗?” “城外桂花林的桂花此时开的正好,姬大人不想去看看吗?” “朋友,此时想必你的主子已经回家了,我现在去阻止也来不及了,何必多此一举呐。” 那青年眨了眨眼睛笑道:“可是我若是在这里把姬珍小姐交给你,我们可如何脱身呐,您一声令下,我们那还有命在啊。” 姬雲身边跟着虽然只有十几个人,但个个身手矫健,一看便知都是绝顶高手。 姬雲咬牙:“那你们想要怎样?” “姬大人不是很喜欢桂花林吗,还在那里围堵我家夫人,现在还是再去看看吧,否则若是高淦高大人有什么意外,你也不好给终南山交代吧。”那青年说完,抱住姬珍打马而去,一行飞骑飞驰而去。 姬珍在马上惊慌失措的尖叫:“哥哥,母亲,救我,哥哥……”她的哭声伴着健马飞驰的哒哒声远去。 姬雲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发呆,如果现在再去桂花林,那真的是没有丝毫的胜算了,梁隆意一定会趁机带安芸熙进梁王府。一旦他们回去了,想要再把安芸熙抢回来,就困难多了。 姬氏焦急的看着姬雲,虽然担心姬珍,却不敢催促,姬雲虽然是她的儿子,可是在内心深处,她却是畏惧他的,不敢像待姬珍那样,随意的打骂。 沉默了半响,姬雲才开口道:“母亲,你还没有到城外的桂花林看过呐,如今就去看看吧。” 见姬雲肯去桂花林,姬氏明显的松了口气,忙不迭的点头。 安芸熙看着姬雲的身影离开梁王府,长长的松了口气,可王府的周围还有许多的官兵守卫。不由皱眉道:“虽然你把姬雲支开了,可是还有这么多的官兵,我们怎么进去啊。” 梁隆意呵呵笑道:“我们是回自己的家,当然要光明正大的走回去了。”说着,竟然没有丝毫再隐藏的意思,大摇大摆的走下了楼,真的径直走向梁王府的大门。 安芸熙战战兢兢的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腹诽,这个人小心的时候真是步步为营,胆大的时候却是无所顾忌,让人摸不着头脑。 面对越来越近的官兵,梁隆意没有丝毫的惧色,拉着安芸熙的手有说有笑的,好似真的只是平平常常的回家而已。 杜莘看见安芸熙,面上一喜,可是想到梁隆意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出现,恐怕是有恃无恐,他脸上的喜色不禁褪去。 看着围上来的官兵,梁隆意脸上还满是笑意,丝毫也不在意,除了姬雲,别的人他还真不放在眼里。当先笑嘻嘻的开口:“众位围在我梁王府的门口,干什么,要讨喜酒喝啊。”他笑语晏晏,好似刚刚的刀光剑影,斗智斗勇根本就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杜莘却笑不出来:“小太爷容禀,今天有刺客行刺,我们刚才在附近看到他们,怕对梁王府不利,所以才留在这里。” 梁隆意拉长了声音:“是吗,那真是幸苦你们了,现在我回来了,自然可以保护梁王府的安全,就不用劳驾各位了,你们请回吧。 “小太爷赎罪,我们得了姬大人还有柳总兵的命令,不敢擅离职守。” “好,那你们就守在这好了,一会我让东方送几坛喜酒出来犒劳各位。”梁隆意说完,就要进去。 杜莘却伸手拦住了他:“小太爷,姬大人说您和那些刺客恐怕有些渊源,劳驾您跟我们去巡防营一趟,澄清事实。” 梁隆意挑眉道:“你看我像刺客。” “那些刺客抓走了我们大人的母亲和妹妹,所以小的不敢怠慢,还是麻烦小太爷走一趟吧。” “凭什么?” “那些刺客在梁王府附近凭空出现,而且他们说您是他们的主子,是受了您的指使,才去抓我们家老夫人和小姐的。” 梁隆意危险的眯起了眼睛:“我若是不去呐。” 杜莘沉下脸色道:“那就别怪小的无礼了。”他说完,拔出了手中的剑,周围的官兵也纷纷拔出了佩刀,一片铿锵的金属撞击声,不绝于耳。 “你确定要在我梁王府的门口动武。” 杜莘的回答是又上前了一步,梁隆意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杜莘也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散发而出,那无边的杀气,可是他不能后退。 梁隆意拉住安芸熙和糖包退后了几步,淡淡道:“好,那你杀光我所有的护卫,我就跟你走。” 西门,南宫,还有许多侍卫从梁王府一墙之隔的院墙里,冲了出来,与巡防营的兵马对持。 杜莘的脸色阴沉如水,原来梁隆意在梁王府的围墙之内,安排这么多的人手。每一个细节他都考虑到了,滴水不漏,先是秘密的接出安芸熙,然后用姬氏母女将姬雲支开,一旦姬雲离开,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了。 梁隆意的人马虽然武功高强,但杜莘带领的官兵人数实在太多,一时间也分不出胜负。杜莘腾出手,便带着几个人向梁隆意扑了过来,只要抓住了安芸熙,别的都不重要。 杜莘自知不是梁隆意的对手,但只要缠住他,使他□□乏术,就可以抓住安芸熙,那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他的剑还没有接近梁隆意,远处已响起安瑞靖宏亮的声音:“什么人,敢在梁王府门口闹事。” 安芸熙听见哥哥的声音,慌忙转过头来,只见安瑞靖带领了一队人马匆匆而来。领队是赵宇,他迅速地带领自己的人马占领了最有利的角度,与杜莘对持。 安瑞靖走到杜莘面前冷冷道:“你是谁,我在巡防营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我是姬大人的家将。” 安瑞靖冷笑:“什么时候官员的家将,都可以调动巡防营的兵马了,怎么,你们这是奉了姬大人的命令,要平了梁王府。” “我们只是奉命捉拿刺客,并没有对梁王府不利的意思。” 安瑞靖指着梁隆意两人挑眉道:“你看我妹妹和妹夫像刺客。” “那些刺客是受小太爷的指使,所以想请他去巡防营一趟,澄清一下。” 安瑞靖斩钉截铁的拒绝:“对不住,他们今日大婚,没时间去别的地方,如果你一定紧追不放,那么我跟你去巡防营,有什么事你找我,我是安国公府的安瑞靖,一切事情我来承担。”安瑞靖说着,和赵宇还有西门等人逼近了杜莘带领的官兵,隔开了一条道路。 梁隆意拍了拍安瑞靖的肩头,拉住安芸熙和糖包快速地向前走。 眼看安芸熙的身影就要消失,杜莘急了,不顾一切的出手就要上前,众人撕打在了一起。 安芸熙听到身后打杀的声音,就想要回头,梁隆意却紧紧拉住她,加快了脚步:“不要回头看,有你哥哥在,不会有事的,只要我们进了王府,就没事了。”他说着话,一边还飞快的走着,最后还是嫌弃速度太慢,揽住了安芸熙的腰,飞掠进了王府内,大门也随即关闭,将厮杀声隔断在门外。 梁隆意径直把安芸熙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喜娘和丫鬟一大堆都时刻准备着。而安芸熙在经过一间屋子的时候,东方闻声走了出来,透过门缝可以看见房间里面有许多人抱着剑席地而坐,正在闭目养神。 安芸熙还待细看,梁隆意已把她拽走了,推给了一群丫鬟。那些丫鬟和喜娘都是老手,经验丰富,以最快的速度给安芸熙上好了妆。 而安若梅和巧莲她们帮忙给绣的嫁衣也没有用上,梁隆意已准备好了新的嫁衣,显然他也知道安芸熙对于刺绣没什么兴趣,既然不是自己亲手绣的,不穿也罢。 梁隆意准备的嫁衣很是华丽,大红色鲜艳的贡缎如意锦,色彩艳丽,光华四射。上面还用金线刺绣出的凤凰于飞的图案,长长的裙裾逶迤出数丈,华贵而大气。 凤冠是纯金的,因怕太重,所以都是镂空的图案,即繁复美丽又不是很重。安芸熙戴在头上,为梁隆意的细心小小的感动了一下。这嫁衣华贵,而且上面的刺绣很费功夫,怕是没有半年的时间都无法赶制出来,也不知梁隆意是在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了。 凤冠前面的珠帘是用一颗颗细小的宝石穿缀而成,晶莹剔透,耀眼夺目,将安芸熙美丽的小脸衬托的美艳无比。 梁庆在喜堂上早已等的不耐烦了,看见新人终于到了,他高高轩起的眉头就散开了,高声的叫喊:“快,新娘子来了,连福,快安排开始拜堂吧,别再被哪个兔崽子搅和了。” 安芸熙透过盖头看见梁隆意,身着一身大红喜服,快步走了过来,艳丽的喜服将他衬得更加的神采飞扬。 。 第119章 洞房花烛 虽然没有宾客,但一套礼仪下来,安芸熙也累的去了半条命。送到新房,安芸熙就瘫坐在床上,一点也不想动,她简直想要躺下来睡一觉。 可梁隆意却拉起她,进了浴室,安芸熙简直想要哭出来,她忘了没有宾客,梁隆意就不用去应酬,自然有时间陪着她,可是她并不想他陪,她只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梁隆意看着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不禁笑道:“你成亲的样子好像打了败仗似的,先去洗洗,我们要到别的地方去,这里不安全。” 梁隆意的话瞬间就让安芸熙,昏昏欲睡的大脑清醒了过来,是啊,现在还没有完全安全啊,姬雲那样的性子,怎么会甘心认输。 可是她虽然已经和梁隆意成亲,但是当着他的面沐浴,她还是有些不习惯,不由红了脸,啃啃吧吧的道:“你……你先出去,我洗好了去找你。” 梁隆意好笑的抱住她,狠狠地啃了一口,才意犹未尽的出去了。外间随即就响起大门关闭的声音,显然梁隆意是出去安排去了。 安芸熙连忙脱下厚重的嫁衣,卸了妆,下了浴池,温热的水包围住了她,洗去了满身的疲乏。 新房就设在梁隆意原来的房间,只是重新收拾了,不是原来那样随心所欲的风格,但还是继承了舒适的路线。 浴池是白玉砌成的,不是很大,但十分精致舒适,水面的最高处有一排排的小孔,会不时的流入热水,水面上还有一层五颜六色的花瓣,清新怡人。 这样舒适的环境,安芸熙洗着洗着,不禁就靠着浴池的边缘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床上了,安芸熙想要起身,却发现梁隆意就睡在自己身边,健壮的手臂揽在她的腰上。她根本就无法起身,只有乖乖地呆着,用目光扫视四周。 他们现在呆的地方不是新房,好似也是一个地下室,没有窗户,没有光线,房间里点燃了许多红色的蜡烛,粗大的龙凤烛将室内照耀的亮如白昼。 虽然是地下室,但是秉承了梁隆意一贯的风格,凌乱但舒适,每一样物品都力求是最好的。 安芸熙正在观察,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厮杀声,她慌忙去推梁隆意:“你快醒醒,外面好像打起来了。” 梁隆意懒洋洋的睁开了眼,聆听了一会才道:“天还没有完全黑,姬雲就忍不住动手了。” “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就在浴室的下面。” 安芸熙吃惊的睁大了眼睛:“我们还在梁王府,那……那姬雲竟然敢派兵进攻梁王府吗?” 梁隆意撩起她垂下的一缕秀发缠绕在指头上玩耍,一边幽幽道:“姬雲一早说有刺客就是有准备的,这个借口拿出来,到那都好使,不管是出了什么事,往刺客身上一推就完事。” “那老王爷呐,姬雲会不会也拿他老人家来要挟你。” 梁隆意拿那缕头发搔了搔了她的脸道:“什么老王爷,要叫爷爷,他去你们家了,去找你祖父下棋去了,不在王府。府里的下人我也交代好了,今夜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许出来。” “那上面是怎么会事。” “我梁王府也不是菜市场,谁想来就来,来了也要脱层皮,不然以后随便那只阿猫阿狗,都想进王府来撒野了。” 安芸熙还要再问,肚子却不争气的叫唤了起来,梁隆意好笑的放开了她的头发,笑道:“先去吃饭吧。” 外间的桌子上摆满了煮熟的肉类还有蔬菜,还有一大盘骨头熬制的高汤,放在炭炉上,还在咕咕咚咚的冒着泡。 梁隆意当先在桌前坐下:“凑合着吃吧,做别的,等你醒来都凉了。”说着,夹起一筷子菜在高汤里泡了泡,涮涮就夹出来吃了。 安芸熙学着他的样子也把菜放入热腾腾的高汤里,好在都是煮熟过的食物,只是在高汤内热一下就可以吃了,虽然味道有些寡淡。但这样的吃法很新鲜,安芸熙也吃了不少,满足的揉了揉自己的肚子,而此时外面的厮杀声已经停了。 梁隆意早已放下了筷子,见她吃完了,笑眯眯的问道:“芸熙,你吃饱了吗?” 安芸熙点了点头,但是迅速的反应过来,忙摇了摇头:“我……我还没有吃饱。”说着,慌不迭地拿起筷子,却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梁隆意不由笑了,上前不由分说的抱起了她,就大步向里屋走去,安芸熙手中的筷子落在地上,滚到角落里不见了。 安芸熙怕摔了,只有伸手揽住了他的脖子,手也紧张的抓住他的衣襟。 进入内室,梁隆意将她放在榻上,就脱去身上的外衣,扑了过去。安芸熙的脸变成了可爱的粉红色,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脸也扭在一边,不敢看他。 梁隆意却捧住她的脸,扳了过来面对着他,轻声道:“芸熙,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他说着,轻轻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灼热的唇顺着小巧的鼻子,脸颊缓缓滑下,定格在她的唇上,她的唇柔滑细嫩香甜。他们的身体贴合在一起,脸靠的很近,他甚至可以看到她脸上细致的绒毛,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呼吸变得灼热粗重。 安芸熙的眼睛雾蒙蒙水润润的,脸上泛着红潮,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眼睫毛微微颤抖着,这样羞怯的样子惹的梁隆意更加的热情疯狂。在她唇上肆意的碾压厮磨,允吸,却好似还是无法满足,梁隆意就强硬的去撬她的唇舌。 安芸熙咬紧牙关,不肯放行,梁隆意狂热的手在她身上重重地捏了一把。安芸熙忍不住叫喊出声,梁隆意趁机滑进了她的唇内…… 安芸熙认命的刚要投降,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接着四处都响起了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的声音,惊天动地。安芸熙本来就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骤然受惊,本能的闭上了嘴。 “喔……”梁隆意被她咬到了舌头,慌不迭的退出:“芸熙,你……你要谋杀亲夫啊。” 安芸熙的脸爆红:“外面……的声音太可怕了。”她想说的是梁隆意动情的样子太可怕了,比什么都可怕,简直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一般。 他们身在地下室中,外面的炮仗声就这么惊人,可见地面上那声音又该是何等响亮。 梁隆意凝神细听了一会,忽然大笑了起来,仰躺在榻上哈哈大笑:“这个姬雲是气疯了吗?” 安芸熙坐起了身子,孤疑的问道:“你是说这炮竹是姬雲下令放的。” 梁隆意点了点头道:“除了他还会有谁,不过这个姬雲倒真是个君子,若是我,直接扔进姬府的院里,才不会去四九城的乱放。” 安芸熙此时也听出来了,四面八方都是炮竹爆炸的声音,响彻天穹,看来今夜,京城的人是别想好好的睡觉了。姬雲不高兴,他让满京城的人都不高兴,他睡不着,就让所有的人都睡不着。 “这衣服太难解了,刚才就不该给你穿……” 安芸熙正在听外面的爆炸声,身侧却传来了梁隆意的嘟囔声,安芸熙回过神,才发现梁隆意在偷偷地解她的衣服,她慌忙紧紧抓住自己的衣襟。 梁隆意看着她戒备的样子,不由好笑道:“我都看过了,现在遮掩太迟了,刚才若是我再晚去一会,你就沉到浴池的水底了,洗个澡你都能睡着,真是有本事。” 安芸熙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白色的丝绸寝衣,也才想起自己是在沐浴的时候睡过去的。 新婚之夜,梁隆意显然是不会允许别人进他们的新房,那从浴池中把自己捞出来的就只有他了,给自己穿衣服的也只有他,安芸熙的脸红的简直可以滴出血来。 此时梁隆意的耐心已消耗殆尽,解不开,他索性一把撕开,肌肤骤然感到的凉意,让安芸熙从无边的羞涩中惊醒过来,就被梁隆意扑到在榻上。 梁隆意将那已形同虚设的寝衣扯掉,企图明显的笑道:“既然有人不想让我们睡,那今夜我们就别睡了……” 虽然早已做好了足够的思想准备,但看到梁隆意那健壮的身材,安芸熙还是吓的浑身紧绷,精神也紧张的不行。 梁隆意热情如火,席卷了安芸熙的全身,他灼热的手四处抚摸探索,引起安芸熙一阵阵的颤栗,雪白的皮肤也变成了粉红色,在灯光下乏着诱人的光泽。 铺天盖地的亲吻雨点般落下,一路滑过她的眉眼,脸颊,落在她娇嫩柔软的唇上辗转厮磨。他虽然急不可耐,但看到安芸熙如此紧张的样子,也不敢贸然闯入。只是耐心地用大手抚慰着她,灼热的唇舌一路滑下,留下一串串斑驳堆叠的吻痕。 梁隆意使尽手段,好不容易让安芸熙放松下来,她僵硬紧绷的身子渐渐发软,无力的任梁隆意四处点火。骤然袭来的撕裂般的疼痛,让安芸熙禁不住呻、吟出声:“疼……” 第120章 岁月静好 梁隆意也不谙此道,安芸熙痛的叫喊,他就更加的慌张了,手忙脚乱的不成章法。但第二次,他就驾轻就熟了,梁隆意是练武之人,身体强壮,而且性格外向热情,做起事来肆无忌惮,安芸熙被他折腾地死去活来。 外面炮竹的爆炸声惊天动地,但安芸熙还是累的睡着了,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炮竹整整放了一夜,天破晓时才停下。等她醒过来时,屋内的龙凤烛已经燃尽,但明亮的光线从通气孔里透了进来,将黯淡的房间照的通明。 光线透过通气孔进来都能那房间照的这么亮,那外面肯定已是阳光普照,时辰肯定也不早了。 安芸熙慌的猛然坐起身,薄被从身上滑落,看着自己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她顿时又红了脸,忙拉高了被子遮住自己不着寸缕的身子。 而梁隆意恰好走了进来,见她醒来,不由笑道:“你可醒了,再睡天都要黑了。” 梁隆意一副精神抖擞,神采奕奕的样子,安芸熙却是疲惫不堪的睡到日高起,她不禁咬牙。 梁隆意今天没有穿喜服,但还是大红色的锦袍,银线绣的云纹滚边,将他衬托的更加的丰神俊朗。他手里还拿着一套红色的衣裙,却是给安芸熙准备的。他将衣服放在榻上,含笑道:“既然醒了就起来吧,爷爷和姑姑还在大厅等着我们去敬茶呐。” 安芸熙若是穿了衣服,恐怕就要跳起来了,新婚第二日给长辈敬茶,而她这个新媳妇竟然睡到这么晚,神啊,她把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连羞涩都顾不得了,伸出藕一般白嫩的胳膊就去拿衣服,梁隆意却不敢看,转身去忙别的了。他发现自己傲人的自制力在安芸熙面前,简直是形同于无。 收拾妥当,安芸熙连早饭都不吃了,就拉着梁隆意去了大厅。大厅中,梁庆也是一脸疲惫的样子,显然是昨夜没有睡好,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睡。 梁庆硕果仅存的女儿梁淑媛四十多岁,丧夫多年,因夫家不容,便回到了梁王府。梁王妃早已殡天,几房妾侍也已归西,王府中没有女眷,便有这位姑奶奶管理中馈。此时都坐在大厅里等着新媳妇敬茶,可是已日上三竿也不见她的踪影。 梁淑媛便有些不高兴了,皱起了细细的眉毛道:“隆意这孩子千挑万选就选了这样一个媳妇,真是没规矩,大婚之日让长辈在这里等她,真亏她做的出来。” 梁庆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昨天晚上也不知是那个兔崽子,这么噼噼啪啪的放了一夜的炮仗,大家都没有睡好,晚起一会有什么打紧。” 梁淑媛撇嘴道:“我等着没什么,可是要父亲也这么等着,真是……” 梁隆意大步走了进来,闻言接口道:“真是什么呀?” 看着紧随在梁隆意身后的安芸熙,梁淑媛讥笑道:“真是没规矩,也不知国公府是怎么教养的。” 安芸熙羞红了脸,不敢反驳,梁隆意也无语的闭上了嘴。他的脾气恶劣虽然是出了名的,但面对自己的姑姑,也不敢轻易发作。 梁淑媛早年丧夫,性子难免尖酸刻薄了些,但对梁庆十分孝顺,对梁隆意也关爱有加,在梁王府掌家多年,也是兢兢业业的,所以平时梁隆意对这位姑姑还是礼敬有加的。而且他们理亏在先,只得装作没有看见梁淑媛的不满,上前跪下,给梁庆敬茶。 梁庆喜形于色,笑呵呵的喝了茶:“臭小子还算有几分本事,我还以为我老头子有生之年是别想喝你的媳妇茶了。你能娶到芸熙那是三世修来的福气,一定要好好珍惜,千万不可辜负了她,知道吗?” 面对自己的爷爷,梁隆意第一次的乖乖地点头答应,第一次这么听话。 安芸熙也敬了茶,梁庆给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和颜悦色的道:“芸熙啊,隆意这孩子的脾气虽然不太好,但是心眼不坏,以后凡事你多担待,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如果他敢欺负你,你就来告诉爷爷,我为你做主收拾他。” 梁隆意挑眉:“爷爷,你搞错了,我才是你的亲孙子,她是你的孙媳妇,您不能厚此薄彼。” 梁庆不屑的撇嘴:“滚一边去,看见你就烦,我去补个回笼觉,午饭你们自己吃吧。”说完,径直起身走了。 安芸熙的头已低的不能再低了,她竟然睡到快吃午饭的时间,这样的新媳妇真是闻所未见。所以等梁淑媛毫不留情的训诫她的时候,她连头都不敢抬,还是梁隆意看不下去了:“姑姑,你再训一会,我就饿死了。” 梁淑媛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饿死了,早干嘛去了,如果早点起来,能赶不上用早膳吗?” 梁隆意呵呵笑着装傻:“我们起晚了,不用吃早膳,不是还省了一顿。” 梁淑媛气结的说不出话,不愿再理他们,起身也头也不回的走了。梁隆意慌忙把安芸熙扶了起来,而安芸熙的腿早已跪的麻了,身子没有站稳,倒在梁隆意身上。 梁隆意低声笑道:“下人们还在,夫人就投怀送抱的合适吗?” 因为是新媳妇敬茶,王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几乎都在,此时都一个个的低垂着头,屏息凝气,拼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虽然好笑,但小太爷的笑话还是不要看的好。 安芸熙觉得自己前世今生加起来都没有这么窘迫过,这么丢人过,她捶了梁隆意一拳,便忙站好身子。 梁隆意见她的样子实在辛苦,便开口道:“这几天,大家都辛苦了,昨天晚上又没有睡好,都回去休息吧。” 连福小声的提醒道:“少爷,大家都等着拜见少夫人呐。” “等少夫人回门以后,大家再来拜见吧。”梁隆意说完,拉起安芸熙就走了,根本没有给连福反驳的时间。 安芸熙也觉得自己的脸此时烧的滚烫,实在不适合去见王府里的下人,也就顺从地跟着他走了。 巧莲和疏影才接到王府里,正在收拾房间,把安芸熙的衣服放进柜子,整理梳妆台。看到梁隆意,疏影还是有些畏惧,好在梁隆意也没有在房间里多呆,只是嘱咐安芸熙了几句就走了。 “你看看短缺了什么,就去和姑姑说,或者派人到前面找东方和福叔都行。这两个丫鬟是我原先房内的,一个叫月影,一个叫玲珑,你有什么不熟悉的事就吩咐她们。我还有事,就不陪你了,你若有事找我,让玲珑去寻我就好。”梁隆意说完,就出去了,想必去善后了。 昨夜,姬雲的人在王府里没有找到他们,但双方的人马厮杀还是很惨烈,虽然连夜就收拾了,但地面上还有残留的血迹,梁隆意不愿多说,安芸熙也就没有追问,任由他自己去处理。 等梁隆意走了,疏影才欢呼一声,上前抱住了安芸熙,笑道:“巧莲,你看咱们小姐是不是不一样了。” 巧莲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头斥道:“有什么不一样,你个丫头要偷懒,还要找个借口。” 疏影硬着脖子道:“真的,你自己看吗。” 巧莲也禁不住停下了动作,去看安芸熙,她以前冷清,今日却似鲜花突然绽放一般,娇艳欲滴的,凭空增添了几分艳色。 以前的安芸熙气质优雅,出尘脱俗,但也给人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美好的有些不真实,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随时都会羽化成仙,消失的无影无踪,无法抓牢了。 如今好似降临了世间,有些烟火味,却更加的真实,美丽,让人想要亲近。 巧莲大些,自然明白其中的原因,便笑着敲了疏影一下道:“小姐如今嫁了人,自然不一样了,还有,以后记住要叫少夫人,不要小姐,小姐的乱叫,小心小太爷收拾你。” 疏影藏在安芸熙身后,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道:“小姐,哦,少夫人,我怕……小太爷会……打我们吗?” 安芸熙好笑的一点她的额头:“只要你没有做错事,他干嘛要打你,何况你是我的丫鬟,他怎么敢动手。你们自己以后注意点,不要搀和他的事,他回房来,也自有玲珑和月影服侍,你们两个不要上前,还有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碰到他的手,最好就不要碰他,离他越远越好。” 疏影从后面抱住她的手臂,笑道:“哎吆,小姐现在就给我们敲警钟了,放心,我们才没有胆子敢去招惹小太爷呐。” 安芸熙恼羞成怒,回头要去打她,疏影哈哈笑着,在屋子乱跑,把巧莲刚刚收拾好的东西碰倒,洒了一地。 巧莲不由佯怒道:“小姐,你也太纵容她了,快逮住她,好好的教训一顿,看她还敢不敢乱说。” 因为前世,疏影惨死,今生安芸熙对她格外的宠爱,轻易也不让她沾惹那些黑暗的事,只想让她今生快快乐乐的,安稳度过此生。 第121章 含情脉脉 几人说笑着把房间收拾好,月影进来问是否要用膳。月影人温柔冷静,声音软软的有些清冷,人也比较窈窕消瘦,倒很像是一道清冷的月影。 安芸熙新进府,她们摸不着脾性,也不敢插手她屋里的事,没有吩咐,绝不会擅自进来。 安芸熙见她稳重,也谨守礼仪,到很是喜欢,便点头道:“传膳吧。”随即似想起了什么接道:“以前府里的主子用膳都是去老王爷的房里吗?” “是的,少夫人,平时用膳,姑奶奶和少爷都是陪着老王爷一起用的。今天王爷交代过,不必过去了,他要午睡,至于姑奶奶,好似有事要忙,所以也就不过去用膳了,少夫人在房里就好了。” 安芸熙用过午饭,又小睡了一会,才养足了精神,这两天因为对姬雲的忌惮,紧绷的神经也松懈了下来。这一觉睡的香甜,睁开眼却看见梁隆意的俊脸近在咫尺。 安芸熙揉着惺忪的睡眼道:“你……你回来了。” 梁隆意好笑的看着她:“以前也没有发现你这么嗜睡,我很晚过去你的闺房,你还在看书呐,这几天怎么变成小懒猪了。”说着,把她从被窝里挖了出来:“快起来吧,再赶不上晚膳,姑姑可又要唠叨了。” 安芸熙有些脸红,自己嫁过来后,吃了睡,睡起就开始吃,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胖成猪了。 安芸熙以前什么事都是一副淡然如风的样子,脸上很少有什么强烈的表情。如今动不动就脸红的样子,让梁隆意很喜欢,这样真实的安芸熙才是最可爱的。他忍不住在她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留下了一个粉红的印记,安芸熙用了很多粉,才遮掩住。 闻到脂粉味,梁隆意却很不高兴:“芸熙,你很美了,以后不要用这些脂啊粉啊的,闻着头晕。” 安芸熙嘴上答应着,暗中却在想晚上回来,一定要多扑点粉,最好梁隆意能嫌弃的不近身才好呐,昨天晚上她真的是被他折腾的怕了。 可是大晚上的上妆,让疏影很是意外,安芸熙不喜欢脂粉,平时在家都是素面朝天,今天一反常态就罢了,怎么大晚上的补妆。她不由小声嘀咕道:“小姐,你这么漂亮,难道小太爷还会嫌弃你吗,干嘛晚上还要补妆啊。” 安芸熙刚要搭话,梁隆意已大步走了进来,闻言只心知肚明的冷哼了一声。 安芸熙呵呵傻笑:“女为悦己者容吗。” 梁隆意不满的冷哼:“既然如此,那就过来给我更衣。” 安芸熙愣怔了一下,梁隆意更加不满了:“难道你要叫巧莲和疏影来伺候我更衣。” 巧莲没有动作,但小脸已绷的死紧,疏影却是毫不犹豫的后退了一步,让她去给梁隆意更衣,她真的没有这个胆子。 安芸熙只得亲自上前,服侍他更衣,梁隆意身上穿的还是早上那件大红银丝滚边的锦袍,里面是白色的丝绸衬衣,衬衣的领口很低,可以看见他精致的锁骨。 虽然已经是夫妻,但安芸熙还是脸红,手都不由自主的发抖。看她这样,梁隆意心中的不满淡了些,幽幽笑道:“你们都下去吧,留你家主子伺候就行了,不叫你们不许进来。” 安芸熙可怜兮兮的看着两人,巧莲和疏影都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爱莫能助的表情出去了。 她们一走,梁隆意顿时就撕下了温文尔雅的表情,抱起安芸熙就往浴池走。 安芸熙吓的尖叫:“梁隆意,你……你要干什么?” 梁隆意幽幽笑道:“好的很,都敢在我的面前耍心眼了。” 进了浴室,梁隆意轻车熟路的脱去了安芸熙的衣服,将她扔进了轻烟缭绕的浴池了,按住她,将她脸上刚刚擦好的脂粉洗的干干净净的。 安芸熙吓的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梁隆意,不要,我……我疼……” 梁隆意温柔地揉搓着她的身体,在她耳边笑道:“这样多好,芸熙,你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我希望你把最真实的安芸熙端出来,放在我面前,在我这里,你不用任何的伪装,开开心心做你自己就好,不用在意别人。” 尽管梁隆意信誓旦旦,但在浴室这样危险的地方,两人又是赤诚相见,安芸熙实在是不相信他,但梁隆意的气息虽然有些急促,但真的很守承诺,忍住没有动她。 但安芸熙几乎睡了一天,精神好的很,根本没有睡意。何况新换了环境,她也有些不适应,昨天是太累了,所以才会睡的昏天黑地的,今天就没有那么容易入睡了。 梁隆意就带她去了房顶,爬上高高的房顶,这种事,安芸熙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干过,但坐在房顶上看星星,真的是另外一种景致。 一望无垠的天空,点缀着许多星星,照亮了夜空,星光璀璨,但月光就有些暗淡,弯弯的月芽挂在夜空中,旁边明亮的星星一闪一闪的,非常明亮。 安芸熙窝在梁隆意的怀里,仰首望着星空:“好美啊,和安庄的一样美。” 沐浴过后,安芸熙只穿了单薄的寝衣,濡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低垂在腰际。 梁隆意用手指卷起一缕把玩,一边笑道:“京城的夜空和安庄的不一样吗?” “你在无边无际的地方看星星,和在高高的院墙内看是不一样的。” 梁隆意不禁叹息:“芸熙,你被束缚在高门中太久了。” “我们谁能够自由自在的,真的随自己的心意活着。” “以后,我会给你自由快乐的生活,芸熙,要陪着我等到那一天。” 梁隆意话中的暗示意味太明显,安芸熙不禁抬头看着他:“梁隆意,赵家被逼谋反是你的手笔,你想趁机取而代之是吗,你到底要干什么,姬雲说你的野心很大,能大到什么程度。” 梁隆意垂首,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微微叹道:“芸熙,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以后我一定会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但不是现在。不是我不信任你,而是真的不能说,你是个聪明的女子,有些事我不明说,你也能猜出几分,但是你什么也不要做,只要好好地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安芸熙温顺地点了点头,梁隆意抱紧了她笑道:“芸熙,能娶到你真好,我以为自己会孤单一辈子。” 安芸熙扬起了小脸:“以后你不会孤单了,我会陪着你,还有你的儿子糖包。” 听到安芸熙调侃他,梁隆意不禁捧住了她的脸,惩罚性的咬住了她的唇,可是一接触到那香软的樱唇,梁隆意心中一切的情绪都化作了柔情,他忍不住深深地亲吻了下去,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梁隆意才放开了手,呵呵笑道:“这个主意很好,只是糖包不是我儿子,我的儿子还要你给我生,不如我们现在去努力一把。” 安芸熙吓得抱住自己的身子:“你……你说话要算数,你……你刚才说过今天不会动我的。” “这种话你也信。” 安芸熙忍不住捶打他:“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如果你承认自己不是男子汉,我就不信你了。” “这种怀疑不能忍。”梁隆意说完,就起身抱起了安芸熙。 屋顶实在太高,这样被凌空抱起,安芸熙吓的闭上了眼睛,紧紧搂住梁隆意的脖子。 梁隆意哈哈大笑:“放心,小太爷说话算数,说不动你,就不会下手,明天我们还要进宫面圣,我可不想看到你奄奄一息的样子。” 安芸熙睁开了眼睛,闹怒的瞪着他,原来还以为梁隆意是心疼体贴她,原来是因为明天要进宫,怕她精神不济会出丑,今天才放过她。 梁隆意故意在屋顶蹦了一下,戏谑的笑道:“你这样含情脉脉的看着我,我的手臂发软,都没有力气抱住你了。”他说着,真的半松了手。 他故意摇摇晃晃的,还松开了些力道,安芸熙吓得慌忙抱紧他,气呼呼的道:“你就知道欺负我,明天我就告诉爷爷去,家法伺候。” 梁隆意嗤笑道:“爷爷的家法是鸡毛掸子,我的家法也该告诉你了。” “你……你还有什么家法?” 安芸熙很快就领略到梁隆意的家法是什么了,若不是明天要进宫是大事,梁隆意一定会把家法贯彻到底。 皇后不在,贤贵妃又没了,梁睿年事已高,身边也没有什么得脸的妃嫔,后宫如今是淑妃在管事。梁隆意和安芸熙进宫谢恩,淑妃安排的很是妥帖,梁睿也只是匆匆的见了一面,勉励了两句就罢了。 安芸熙本来还担心会在宫里碰见姬雲,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出现,她不禁松了口起,回去的时候还很有兴致的撩开了马车的帘子,向外观看。 虽然昨天收拾了一天,但长街上还有鞭炮爆炸后残余的红色炮纸,满地都是,可见当天晚上放了多少炮仗,恐怕京城中的存货是全部都没了。 第122章 回门之喜 梁隆意和姬雲的阵仗太吓人,不但大婚之日没有人敢露面,便是第二天也没什么人敢上街。因此今日街面上的店铺才敢纷纷开张,行人比平时多出了数倍不止。但安芸熙乘坐的马车上有梁王府的标记,在长街上通行无阻,没有人敢触梁王府霉头,也没人敢去招惹梁隆意。 当天晚上梁隆意也放过了她,安芸熙以为梁隆意虽然冲动鲁莽,但头脑清醒,知道轻重不会乱来。可惜她高看了他,第三天的晚上,明明知道天亮她要回门,还没完没了的折腾。 第二天起来,安芸熙脖子上的吻痕便是脂粉都遮挡不住了,大热的天也没办法的选了一件高领的衣裙。而且她腰酸背痛的,全身好似被车碾了一般,快要散架了,脸色也有些憔悴,上了妆也掩饰不住她萎靡不振的气色。 安芸熙在回家的马车上坐卧不宁,生怕回去让二房三房看了笑话,让母亲和兄嫂担心,一直冷着脸,任凭梁隆意用尽手段讨好巴结,都不理睬他。 但到了国公府的大门口,安芸熙瞬间就明白了梁隆意的用意,姬府的马车也刚刚到,姬雲正在搀扶安若梅下车。 姬雲身着月白色的青衫,显得更加的清冷,完全没有刚刚新婚的喜庆。脸色也很憔悴,俊美的脸颊都显得消瘦了些,歡骨隐现,但丝毫无损他绝世的风华。 梁隆意却是神清气爽,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贼笑着就要下车。安芸熙慌忙拉住他的手臂:“梁隆意,我奉劝你最好不要在姬雲的面前乱显摆,总有一日你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如今尘埃落定,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去招惹他,此人的手段你也是领教过的,见好就收吧。” 梁隆意呵呵笑道:“放心,最后一回,如果他以后安分守己,我也没有必要紧追不放。”他说完就下了马车,径直走到了姬雲的面前。 一个春风得意,一个黯然神伤,这样的对比太鲜明,安若梅想要装作看不出来都不行。 再斗的剑拔弩张,可是明面上还是礼仪有加,两厢见了礼。梁隆意竟然空前绝后的礼数周全,脸上也堆满了笑容:“见过三姐姐,三姐夫,隆意有礼了。” 梁隆意一向是趾高气扬的,这样周全的礼仪,温和的态度,反而让人受不了,特别是一声三姐夫,安芸熙在马车内都看的出来,姬雲的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连假象都快维持不住了。 安芸熙怕他们闹僵,一会进府以后无法交代,让一家人担心,何况她再赖在马车里也不合适,只得下了马车,缓缓走到了他们的面前。 “姐姐早。”安芸熙没有叫姬雲姐夫,她知道如果自己叫出这声姐夫,恐怕姬雲会承受不住的当场失态。 因为是新婚,而且安芸熙高领的衣裙也没有几套,便选了件橘红色高领高腰的纱裙。柳腰高束,将她衬托的更加窈窕美丽,艳丽的衣裙也使她看起来娇艳妩媚,完全褪去了少女的青涩。 欲盖弥彰的衣裙,加上安芸熙怎么也掩饰不住的精神萎靡,还有她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的,初为人妇的妩媚,便是瞎子都感觉的出来那无边的妩媚春情。 姬雲的脸色发白,眼神也更加清冷阴郁,安芸熙也不敢再刺激他,便上前拉住安若梅:“姐姐,我们快进去吧,祖父他们一定在等着呐。”说着,拉着她走进了国公府,姬雲和梁隆意远远地跟在后面。 进了国公府,虽然安芸熙强打起了精神,但终究是精力有限,而且大婚当日那样的阵仗,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安国鸿留他们略坐了一会,便让他们各自去了自家的院子里。 到了大房的院子,安芸熙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精神一松懈,她就感到更加的疲惫。可是看着林氏卧床不起,脸色苍白如纸,她不禁有些焦急:“母亲这是怎么了?” 林氏依靠在床头含笑道:“没事,一点小毛病。” 在一旁伺候汤药的冯燕姿欲言又止,安芸熙看出她们眼神的躲闪,不由笑道:“好啊,如今母亲和嫂嫂是一条心,什么事还要瞒着我呐。” 冯燕姿笑骂道:“胡说八道,母亲一向最疼你了,还好意思得了便宜卖乖。” “那嫂嫂快告诉我,母亲这是得了什么病,大夫怎么说?” 前世,也是在安芸熙成亲后不久,林氏就得了病,拖到腊月,没撑到过年就去了。可那时是因为安芸熙不顾劝阻,下嫁给了一文不名的姬雲,今生她没有嫁给姬雲,为什么母亲还是疾病缠身。 冯燕姿面有难色的道:“大夫说是因为操持婚礼忙的,母亲……” 林氏慌忙拉住她的手道:“别混说,哪里就能忙出病了,只是小事,有些头疼发热的小病,看把你们紧张的。” 冯燕姿垂首道:“都怪我,劳动母亲操劳,才落了病。这孩子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来,劳累了母亲。” 安芸熙惊喜道:“嫂嫂有喜了?” 安芸熙备嫁忙碌了些,何况她那个懒散的性子,也不会去注意那些有的没的,竟然没有发现冯燕姿是有喜了。所以林氏怕冯燕姿操劳,影响了孩子,所以才亲自办理安芸熙的婚礼,劳累了些,在她出阁后,马上就支持不住的病倒了。 林氏喜上眉梢,病容都减退了些:“你嫂嫂已怀孕二个多月了,怕再出什么幺蛾子,才不敢对外说,芸熙,你就要做姑姑了。” 安芸熙高兴的拉住冯燕姿的手笑道:“哎呀,母亲怎么不早说,否则我怎么敢劳动我们家的大功臣。”她说着,退下手腕上的一个玉镯接道:“这个是给我侄子侄女的一点见面礼,嫂嫂替他们收着。” 冯燕姿的性格爽朗,也没有扭捏就收下了。她和林氏都是过来人,自然看出安芸熙的倦态是因何而来,但怕她脸皮薄,也没有说透,便让她去休息。 安芸熙就歪在林氏外间的软榻上,直到午膳时分,冯燕姿才来叫醒她。睡了一觉,安芸熙觉得好多了,也有精神陪着林氏说笑。 而此时东方也把华清请来了,林氏还埋怨道:“不过是小病,何必劳动华神医,真是的,这孩子也太任性了。” 有了前车之鉴,安芸熙哪里敢懈怠,督促着华清给林氏细看。华清正在家里研究一种药丸,临时被抓了壮丁,心中也老大不高兴。先前看林氏也不是什么大病,还不是很在意,可是在把脉时,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重。 安芸熙怕他会当着林氏的面胡说,便开口道:“华先生,你出去开药方吧,笔墨纸砚都备好了。” 等华清出去了,安芸熙也借口走到了外间:“华先生,我母亲到底是怎么了?” 华清神情沉重:“另堂不是生病,是中毒了,而且这毒是慢性的,隐藏很长时间了,看起来像是劳累过度所致,若是普通大夫,是根本看不出来的。” “中毒?”安芸熙失声惊呼,随即慌忙捂住自己的嘴:“怎么会,我母亲与世无争,什么人会在她身上下毒。” “时间很长了,因为是慢性的所以看不出来,若不是你母亲最近有些操劳,应该还不会这么快发作。而且凶手最近一段时间停止了投毒,不然你母亲的症状会更严重。” 安芸熙焦急的问道:“会有性命之忧吗?” “毒性已深入骨髓,会渐渐消耗人的生气,如果没有发现,按普通的症状医治,恐怕熬不过今年。” 安芸熙已忍不住流下泪来:“华神医可有法子医治?” 华清叹道:“虽然发现了你母亲是中了慢性□□,可是她中毒的时间很长,毒性已深,想要根除是不可能了。” “那……那……”安芸熙已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母亲性格柔善,即便二房三房刁难,也从来没有和她们一般见识,争吵认真过,可是却被人长期投毒,想要她的性命。 可见前世林氏也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毒性发作惨死,她去世后,家中中馈便落在二房蒋氏的手里,难道是她暗中下毒。可是今生大房迎娶了冯燕姿这样厉害的媳妇,即便是林氏倒下,家中的中馈也落不到她的手里,那蒋氏应该不会作此无用功。而且蒋氏的性格贪婪,见识浅薄,又藏不住心事,若是她干的,恐怕早就按捺不住的喜形于色了。 除了她,还会有谁会对软弱的林氏下毒,而且她中了也是慢性□□,和安芸熙当年中的毒相似,凶手应该是同一个人。是什么人对大房如此的恨之入骨,不择手段的想要至她们母女与死地。 华清看着安芸熙痛苦难过的样子,不禁叹道:“如今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我会为堂针灸驱毒,希望能保住她的性命。但她以后不能生气动怒,否则急怒攻心,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第123章 十恶不赦 见还有一线生机,安芸熙忙颔首道:“那麻烦华神医了,请你一定要治好我母亲,若是需要什么药材,你尽管提。” 而此时安瑞靖也从兵部衙门回来了,安芸熙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安瑞靖得知母亲不是生病,而是中毒,还和安芸熙当年所中的毒一样,不禁怒火万丈,但他握紧了双拳,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尽力的控制了自己的声音:“父亲常年镇守边关,就是想要保家人无忧,可是他们却一心想要至咱们一家与死地,真是丧心病狂。” 冯燕姿生怕他冲动,忙拉住他的手臂,安瑞靖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没有再说话,但目中的狠戾决绝,安芸熙看了都有些胆寒。 安瑞靖性格虽然直率,也鲁莽冲动了些,但对于自己的家人却是爱护有加,即便往日二房三房做事过分了些,也从不计较。可如今显然是动了真怒,他中计纳了甘素问,受尽了折磨苦痛,也没有发作,可是如今母亲被暗害,他是再也忍不住了。 上午可以避开,可是午膳就无法避免了,因为新姑爷回府,中午在大厅了摆了二桌酒席。 安国鸿带着安家的男丁款待二位新姑爷,另外一桌是甘氏带着蒋氏妯娌两个并安家的三位姑娘,林氏因病没有出席,冯燕姿要留下照顾也没有来。 大房的人都没有出席,甘氏就更加的肆无忌惮,对安若梅亲热的不得了,给她面前的碗里夹满了菜,对安芸熙却是爱搭不理的。蒋氏和安文淑自然是看人下菜碟,对自家的姑娘热情似火,嘘寒问暖的,安芸熙便被凉在了一边。 秦氏见她们如此的厚此薄彼,怕安芸熙尴尬,倒试探着询问了几句,被甘氏狠狠地瞪了一眼,也就不敢再说什么了。 安芸熙对于她们这样小家子气的行为视若无睹,安安静静的吃自己的饭。等吃到大半,才走到上首,从丫鬟手里接过酒杯,对着安国鸿微微俯身施礼:“祖父,芸熙敬您一杯,祝祖父万寿无疆,身体康泰。” 梁隆意也起身一起敬酒,安国鸿笑呵呵的接过了酒一饮而尽:“好,终于亲眼见着我们芸熙出阁了,我这个老头子的心愿也就了了。” 安芸熙笑意盈盈:“以后芸熙会加倍孝顺祖父的。” 梁隆意也附和道:“是啊,国公爷,您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呐,以后儿孙满堂,您老不要嫌吵闹就好了。” 安国鸿大笑:“哈哈,那要我们家的臭小子们都要赶快努力才好,也好生几个孙子给我抱,累死老夫,也是愿意的……扑……”安国鸿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喷出一口血来,险些溅到安芸熙身上,可她却顾不得,慌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安国鸿。 甘氏尖叫着就冲了过去,一把推开安芸熙,安芸熙没有防备,险些被推倒,梁隆意忙伸手抱住了她,他的脸色虽然还是很平静,但眼中已有些怒意流泄而出。 可此时安芸熙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因为安国鸿口中涌出的血,都已经变成了绛紫色,渐渐发黑,显然是中毒了。安国鸿的脸色惨白,呼吸困难,已是生命垂危。 她不禁吓得肝胆欲裂,忽然想起华清还在母亲的院里,忙叫道:“巧莲,去把华神医请过来,快……” 华清来的很快,有梁隆意在场,他根本不敢磨蹭,慌忙用银针封住了安国府的周身大穴,免得毒气攻心。又服用了他秘制的解毒丹,不过片刻,安国鸿发白的脸色就渐渐好转。 华清一边拔去了银针,一边道:“国公府还真是卧虎藏龙,隐藏了这么一位用毒高手,若是晚了片刻,若不是我恰好在府上,国公爷恐怕性命难保。” 华清话音刚落,甘氏就扬起手就向安芸熙扇去,一边厉声道:“你这个心狠手辣的不肖子孙,你祖父那么疼你,你竟然敢下毒害他。” 安芸熙此时只顾着紧张的注视着安国鸿,根本没有注意到甘氏的动作,眼看甘氏的手就要扇在她脸上。 梁隆意和姬雲同时都站了起来,梁隆意更快,一把隔开了她的手,而且用的力气不小,甘氏被大力隔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碰到身后的桌子才稳住了身形。她惨呼一声,扶住了后腰,显见撞的不轻。 梁隆意却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冷冷道:“芸熙如今是我们梁王府的人,恐怕轮不到你教训,你想要打她,最好先问问我的意见。” 安芸熙此时也回过了神,冷笑道:“如果是我给祖父下的毒,大可不必请华神医过来,或者耽误片刻,祖父的性命就保不住了,干嘛还要多此一举。祖母平时偏心也就罢了,事关祖父的性命,你还要借机来陷害我,难道祖父的性命,国公府的安危都不重要。” 因为是长辈,梁隆意并没有动手,只是隔开她打过来的手臂,但甘氏被落了面子,也是恼羞成怒,叫道:“你祖父是喝了你敬的酒,才会中毒的,不是你下的毒还会有谁?” 安芸熙闻言,将刚刚安国鸿用的酒杯递给华清,华清放在鼻下闻了闻,又倒了清水进去,用银针试探,最后面容沉重的说道:“这酒杯中残留的□□叫钩吻,国公爷的确是中了此毒。” 甘氏尖叫道:“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孙嬷嬷,去报官。” 孙嬷嬷答应着就往外跑,生怕跑的慢了,会被拦住似的,可是梁隆意和安芸熙两人都没有动,房中其它的人也没有动。 想要毒害安国鸿,那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没有人敢在此时说话。 孙嬷嬷跑到门口,一只脚已踏出了门槛,可是却被生生地逼了回来,安瑞靖满身冷肃的走了进来,旁边跟着冯燕姿和湘兰。 安瑞靖逼视着孙嬷嬷,冷冷道:“老老实实的去一边站着。” 甘氏不待见大房,连带着她屋里的人也不把大房看在眼里,即便安瑞靖的神色不悦。孙嬷嬷还是硬着脖子开口:“大少爷,您不要拦着奴婢,老夫人要奴婢去报官,有人要毒害国公爷,可不能……” 安瑞靖不理她,径直走进了屋子,冯燕姿却淡淡的开口道:“这府里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奴才都可以和主子顶嘴了,敢驳大少爷的话,湘兰,掌嘴。” 湘兰和冯燕姿主仆多年,非常有默契,她这里话音刚落,湘兰的手已重重地扇在孙嬷嬷的脸上。孙嬷嬷跟着甘氏多年,在府里谁不是奉承巴结着,即便是几个少爷小姐也都给她几分薄面,几曾被人当面打脸过,她不禁愣怔住了。 几个巴掌下来,孙嬷嬷的脸通红,嘴角也泌出了血迹,湘兰自幼跟着冯燕姿,也会几分武功,下手又毫不留情,孙嬷嬷的脸被打的肿了许多。她只有安安静静的呆立在一边,再不敢动作了,她低垂着头,别人看不到她脸上怨毒的表情。 门外赵宇带领着许多家将,将大门围的严严实实,封锁住了出口,显然是不允许任何人通行。 蒋氏见此不由结结巴巴的问道:“靖哥,你……你这是干什么?” 安瑞靖冷冷的开口道:“我母亲卧病在床,刚刚也诊断出她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如今凶手还要加害祖父,看来我们国公府真的是暗藏着用毒高手。以前害的芸熙差点丢了性命,如今竟是还要祖父和我母亲的性命,此等恶徒不能姑息,所以我已派人去各院中搜查,望两位叔叔婶婶,还有各位弟妹能够见谅,毕竟也是为了我们自家的安危。” 安文淑先按捺不住的起身叫道:“大哥,你也太放肆了,没有请示祖父祖母,就敢擅作主张,搜查我们的屋子。” “妹妹这么急切,莫非是房中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怕搜出来。” 安文淑结结巴巴的道:“那有,我……我房里怎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安瑞靖声音寒凉如冰凝结:“如果没有,奉劝五妹妹还是安安生生的坐着。” 安瑞靖的脸色太可怕,安文淑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委委屈屈的坐下。 甘氏怒不可遏:“你敢如此忤逆,你眼中还有祖父祖母吗?眼中可还有长辈,竟然敢自作主张的搜查全府,你……” 安瑞靖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以前就是我太看重长辈了,所以才会让有些人胆大包天的一再暗害我们大房。害的芸熙失明,害我母亲中毒,害的我未出世的孩儿惨死。如今祖父都被害中毒,祖母还要一再阻拦,是何用意。” “你……你……”甘氏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她再说什么,就是要包庇凶手了。 安瑞靖却不再看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走到梁隆意和姬雲的面前道:“不好意思,一点家事,让两位新姑爷见笑了,上茶。” 梁隆意呵呵笑道;“喝茶多没意思。” 安瑞靖也豪爽的笑了笑:“上酒。” 第124章 抽丝剥茧 等到酒过三巡,等到安国鸿清醒过来,各个院子也搜查完了,竟然没有搜到一点□□。 甘氏和蒋氏这下更加盛气凌人:“自作主张的去搜院子,现在什么也没查出来,你怎么说,就是你妹子从外面带了□□回来,想要毒死你祖父,现在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可辩驳的。” 安瑞靖依旧稳稳当当的坐着,慢条斯理的喝着酒:“芸熙早些年被下毒,险些丧命,虽然最后保住了性命,但也双眼失明。不是托了梁王府的福,恐怕也难以终见天日,难道她会给自己下毒不成。 他冷哼一声缓缓接道:如果今日找到了凶手,那我国公府还可以维持着和睦的假象,如今却是不能再遮掩了,以后我们各院分开,各扫门前雪。” 安铭不由大怒:“靖哥,你……你这是要分家吗,你祖父还在,还轮不到你这个孙子辈的当家作主。” “以后,二叔的院子就是您当家了,但我们大房的事谁也不用再操心。这不是分家,只是各管各的,如果二叔要分家,我作为后辈,自然不敢拒绝。” 甘氏气的跳脚:“你祖父和我还活着,国公府还轮不到你做主,你个忤逆的不肖子。” 安瑞靖呵呵笑道:“是啊,祖母早就觉得我们大房都不是东西,如今分开,不是随了您的愿。不过从今以后,三房各不相干,我父亲的俸禄赏赐还有我的俸禄,以后不会再拿出来充公,将有些人养的一副豺狼心肠,反过来还要害我们一家。” 甘氏气的脸都绿了,安斌常年不在家,他的俸禄和赏赐也最多,也都充了公,加上安源生财有道,安国公府很是富庶,如果分开,他们的损失显而易见。 甘氏和蒋氏异口同声:“我不同意。” 安源却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同意,这样也不是分家,只是各不相干而已。店铺我依然管着,每月对账分红,分为五分,父亲和母亲分两份,其余的我们三房各一份。” 甘氏两人依然叫嚣,不肯松口,安瑞靖却根本不理睬她们:“燕姿,把账本和钥匙交给祖母,还有账面上剩余的银子,按三叔的分法给各房。” 冯燕姿上前将账本和钥匙放在甘氏的面前,银子早已分好,便也各自摆放在二房和三房的面前。 见安瑞靖是铁了心要分开,甘氏不由慌了,走到安国鸿的身边怒道:“你倒是管管你这个妄自尊大的孙子。” 先前因为中毒,没敢移动安国鸿,后来安瑞靖来了,直接封锁了房间,便让人抬了一张贵妃榻来,让他躺在上面休息。 安国鸿刚刚清醒,脸色还有些苍白,他目光冷淡的看着甘氏道:“瑞靖也是你的孙子,大房也是你的儿孙,你可曾怜爱过分毫。我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差一点死掉,你可曾关心过我分毫,你的眼中如今只有金钱和利益吗?” 见安国鸿言语不善,正在给他喂药的安芸熙慌忙退后了几步。 因为早起甘氏跟着吃了些苦,安国鸿对她一向宽容,很少当着后辈的面数落她。如今,丝毫不留情面的训斥,让甘氏哑口无言,老脸憋的通红。 可是安国鸿还没有说完,还怒其不争的提高了声音:“你偏心老二家的,不过是因为如果老大继承了国公之位,你无法控制他,继续作威作福,而老二可以捏在你的手心,所以才不遗余力的打压老大家的。 你身为国公府的封君,不为家族的利益考虑,目光短浅,只盯着自己的一点蝇头小利,将偌大的家搞的乌烟瘴气。如今还敢在这里叫嚣,你真是……你越来越叫人失望了,以后家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安国鸿说着,挣扎着坐了起来,安芸熙慌忙上前搀扶。 安国鸿拍了拍她的手,黯然道:“芸熙,委屈你了,你祖母糊涂,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安芸熙含泪点了点头,想到安国鸿刚刚那么凶险,如果不是华清刚好在府中,恐怕安国鸿此时已中毒身亡。那甘氏恐怕会趁机将她的罪名作死,即便是梁隆意可以救她,以后和国公府也是势同水火。 安国鸿刚刚在生死边缘挣扎,此时只觉得看开了许多,以前只想一家人能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如今却觉得这种和睦的假象真的不必维持下去了。 “分开吧,暂时就照着老三的分法,等我百年以后,你们就彻底的分开单过,是好是坏各凭本事。”即便是分家,安国鸿也是尽力为其绸缪。 安家子孙在朝中供职的多,如果在安国鸿尚在的时候分家,恐怕会落个不孝的名声,影响仕途。 安国鸿发了话,众人也不便说什么,各自拿了分好的银子走了。 能分开,大房的人最是高兴,以后再也不用看甘氏的脸色了。安瑞靖这次能够如此的大刀阔斧,坚定立场,恐怕也是林氏中毒给刺激的动了真怒。 回去以后,安芸熙还是闷闷不乐,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书却是一眼都没有看,眼神呆滞的看着远处跳跃的烛光。 梁隆意沐浴回来,他的头发上还滴着水,正拿着布巾在擦拭,看着安芸熙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道:“好了,别多想了,以后你还是少回国公府的好,你们那一家子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安芸熙拿眼瞪他:“你说会是谁下的毒手要我祖父的性命,冒这样大的风险,自然是为了求得更大的利益。如果我祖父出了意外,最大的收益人会是谁。” 梁隆意在她身边坐下,呵呵笑道:“最大的收益人是你们大房。” 安芸熙忍不住拿书打他,梁隆意也不躲闪,顺势抓住了她的手揉捏,一边道:“你父亲现在掌握着兵权,你哥哥在兵部也站稳了脚跟,还有冯华荣这样的岳父泰山。如果你祖父现在倒下,那么国公府马上就落入了你们大房的手里,对于其他人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动手的不可能是二房三房的男子。” 安芸熙被他揉捏的半边身子都软了,本来正用力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闻言却不动了:“你怎么笃定不是他们。” “你在几年前就中毒,而你母亲也被诊出中毒,你们两个只是弱女子,对于继承国公之位够不成什么威胁,为什么会有人要对你们下手。而且国公府有冯燕姿主持中馈,饭食上肯定动不了手脚,凶手是通过别的方法下的手,而能接触你们又不被怀疑,只能是女人,嫉恨你们的女人。” 梁隆意抽丝剥茧,已快接近凶手的真面目,安芸熙不由焦急的追问:“那会是谁?” 梁隆意不怀好意的笑道:“如果今天晚上,你让我满意了,说不定我就能判断出是谁,敢对你们下手。”他说着,手已经偷偷地滑进了安芸熙的衣襟内。 安芸熙羞恼的去抽他的手,梁隆意却不由分说地将她扑倒在床上,雨点般的亲吻落在她的脸上,脖子上。大手更是急不可耐地去脱她的衣服,一只手攀上了她丰满的胸膛,揉捏抚摸,滚烫的嘴唇也顺着她的香颈一路滑下…… 成亲不过数日,梁隆意的技艺却是突飞猛进,调情的手段更是高超,安芸熙被他撩拨的意乱情迷,郁闷忧愁的情绪被她抛掉了九霄云外。 正当两人情动,不能自持之时,玲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西门在外求见。” 梁隆意依然埋首在安芸熙的胸前,声音闷闷的传来:“有事让他明天再来。” 玲珑犹豫了一下,还是执着的开口道:“西门已等了一天,好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梁隆意停住了急切的动作,不满的长长吐了口气,在安芸熙的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懊恼的开口道:“芸熙,等我一会,千万不要睡啊。”说完,又温存了一会才不情不愿的起身,去了书房。 见到西门,梁隆意开门见山的就开口问道:“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你这么急着要见我。” 以前梁隆意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现在只要天已黑,不管是多重要的事,都要丢下回家,众人暗地里不知笑了多少回,原来放荡不羁的梁隆意娶了媳妇,也会这么恋家。 在晚上来找他,西门也做好了挨训的准备,见梁隆意只是脸色臭了些,没有开口训斥,西门不由庆幸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开口道:“本来在主子大婚的当夜就发现的,早该禀报,但是您……您最近有些忙,便一再耽搁。” 梁隆意不耐烦的开口打断:“说重点。” 西门清了清嗓子:“你大婚当天,我奉命带着人马冲进了穆阁老的府中,却发现他的夫人所住的院子戒备要森严的多,都是顶尖的高手。我觉得有些奇怪,就带人想要进去一探究竟,但那些人拼死护卫,我们也只是惊慌一瞥,只看见那位夫人带着面纱。” “穆清的夫人是什么来头?” 第125章 甘拜下风 “她是前中书令的长女,中书令倒台以后,穆清还是如约娶了她,而且这位夫人婚后一直无所出,但地位也稳如泰山。” 梁隆意失笑:“穆清是这样重情重义的人吗,老岳父一家倒台,他还执意要娶,婚后二十年无所出,还一如既往的对待。” 西门垂首道:“穆清的府中规矩森严,很难打探出消息,只是得知穆清从来没有去过这位夫人的院子,更别说宠爱了,而且穆府中的人也没有人见过这位夫人的真面目。” “她长的很丑,还是脸上有伤疤。” 西门沉稳的小眼睛开始发光:“没有,她长的很美,即便面纱遮挡住了半边脸,但只看她的眼睛,便觉得美不可言,比之天下第一美人姚天蓉,也不遑多让。” 梁隆意皱眉道:“既然是如此倾国倾城的美人,干嘛要带着面纱,而且在自己的院中都不敢取下,难道她的脸有什么秘密?” “她身边的护卫武功都很高,根本就无法近身,看不到她的脸。” “家道败落,穆清依然求娶,身边有大批武功高强的护卫,穆清从来不去她的院子,即便不得宠,依然坐稳了正房的位子。”梁隆意将所有的疑点说完,沉吟了良久才接道:“她和当今皇上可有什么瓜葛。” 对于梁隆意的思维之敏捷,西门甘拜下风,他可是想了一天,才想出其中的关联,而梁隆意仅凭听到的三言两语,便分别出了其中的破绽。 “听说这位小姐参加过当年的选秀,美貌绝伦,艳压群芳,可是却莫名其妙的落选了。当年皇上是中意她的,只是咱们王爷和安国公极力的反对,才没有进宫。据悉,当时的中书令已是官司缠身,这位大小姐是想力挽狂澜,凭借自己的美貌,拯救中书府与危难。但没有成功,中书府还是在一年以后,被全部流放,客死异乡。” “难道是皇上对她余情未了,她暗中和皇帝有来往吗?” “没有,这位夫人深居简出,基本上连皇宫都不去,只是有时会到城外的寺庙烧香拜佛。最近她去过静慈庵,皇后娘娘入住静慈庵后,除了少夫人曾经去看望过之外,就只有这位夫人去探望过。” “皇后娘娘和她是故交。” 西门摇首道:“应该不是,庵里的人说,每次这位夫人去后,皇后都要难过好几天,想来她们的关系并不融洽。” “你们要留意着,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位夫人和穆清都要严密监视。” 西门答应着退了出去,梁隆意再不耽搁,很快就返回寝室。安芸熙还是魂不守舍的拿着书,躺在床上发呆,她很想去睡,可是又实在放不下。 她当年中毒险些丢了性命,最后虽然保住了一条命,却双目失明,她可以淡然处之,可是事关自己的母亲,她就不能漠视。 梁隆意见她还醒着,很是高兴,俯身在她唇上小鸡叨米似的啄了一下,脱去外衫上了床,抱住安芸熙笑眯眯的道:“芸熙,你在等我吗,真乖。” 安芸熙顺势依在他的怀中,抱住了他的腰,梁隆意见她情绪不高,也没有再勉强,只是轻轻地在她脊背上抚摸,俯首在她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便怀抱着她不动了,这样静静地依偎着,感觉也很幸福。 “梁隆意,你说会是谁呐?” “此人的手法很隐秘,我也看不出是谁,但可以猜猜看,不管是谁下这样的狠手,都一定有目的。毒害你们母女,不能带来利益,那么他的目的就是别的,你想想看,还有谁有别的理由去暗害你们。”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我嫂嫂掌管着中馈,即便我母亲倒下了,也轮不到二房。我三婶恐怕手段没这么高明,而且我三叔如今想明白了,不再和二房同流合污,他们也犯不着下这样的黑手,别的就没有什么人了啊。” “还有你那两个姐姐。”梁隆意揉着她的头发,放在鼻子下轻轻嗅了嗅,便用手抓住,再猛然放下,看它们柔顺的飘落,再抓起来,乐此不疲的玩耍。 安芸熙想要转首看他,被扯疼了头发,不由痛呼了一声:“怎么会是她们,我三姐姐性格清冷,等闲绝不管闲事,而我那五姐姐,就是个爆仗,一点就炸,她才没有耐心,也没有这个本事。” “我看最可疑就是你那不问世事的三姐。”梁隆意给她揉着头,幽幽的开口。安芸熙不等他说完,就猛地转过了头:“我三姐,怎么会,整个国公府就数她对我们大房好。她的针线好,这次我的嫁衣都是她帮忙做的,平时也做些绣品给我们,母亲还有嫂嫂都用过。” 梁隆意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你想想看,当日回门姬雲的脸色,他会对安若梅好吗。” 这下安芸熙说不出反驳的话了,前世,姬雲后来迎娶了娇艳妩媚的晋安郡主,都不是太热情,何况性子清冷的安若梅。 安芸熙不禁叹道:“我也曾劝过三姐姐,可是她一意孤行,非要嫁给姬雲。” “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和你一样聪明,慧眼如炬,知道那姬雲招惹不得。他的那张脸,实在是太招人,任何一个女人都可能为之疯狂,除了你。安若梅既然非要飞蛾扑火,势必就要承受后果,以姬雲对你用情之深,怎么会对她假以辞色。 大婚当日夫君借着自己的名义,要抢亲,对象还是自己的妹妹,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如果姬雲对她好,她可能还会置之不理,但是……”梁隆意摊了摊手掌,不再说下去,但安芸熙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回门当日的情形,姬雲对她肯定不会很好,新婚之夜,他派兵围攻梁王府,没有抢到人,他大怒之下,在全城放鞭炮泄愤,怎么会有心情去度洞房花烛夜。 而前世,安芸熙那样左右逢源,都无法在姬府立足。姬氏粗鄙浅薄,姬珍性子古怪,姬雲深不可测,自己都无法很好的应对,何况是性格冷淡的安若梅,恐怕她在姬府也是举步维艰。 若是新婚的丈夫再对她不闻不问,她一腔怒气当然要另找出口发泄。回门当日,看到安芸熙初为人妇,娇艳欲滴幸福的模样,恐怕会更加的痛恨,所以安国鸿中的毒不是慢性的,而是钩吻这样厉害的□□。 如果安国鸿在喝了安芸熙敬的酒后,中毒身亡,那安芸熙即便不被问罪,也失去了国公府这个后盾,仅凭独自一人在梁王府想要立足恐怕也很难。 想通前后的厉害关系,矛头真的直指安若梅,安芸熙呆愣的不知该如何反应。自小大房不受甘氏待见,受尽了冷眼,府中除了安国鸿会为他们主持公道之外,就只有安若梅待他们亲如一家,安芸熙真的不敢再想下去。 良久她才咬牙叫道:“巧莲。” 在门外守夜的巧莲应声走到了门口:“少夫人,你有什么吩咐?” “三姐姐给我做的荷包,你可曾带过来。” 巧莲沉思了一下才接道:“没有,原先您交代要带来的,可是我和疏影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 安芸熙长叹一声跌坐在床上,当年安芸熙失明,就是在佩戴安若梅送给她荷包之后的事,现在荷包无缘无故的消失,恐怕就更能证明其中有什么乾坤了。 巧莲低声问道:“少夫人,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如果您急着要,奴婢明天回去再好好找找,或者让三小姐再给您做一个。” 安芸熙摇了摇头,又想起巧莲在门外看不到,便道:“不用,我也是心血来潮随便问问,巧莲,你回去休息吧,不用在这伺候。” “可是……” 梁隆意也开口道:“回去吧,我们王府可没有这些破规矩。” 梁隆意发了话,巧莲不敢违拗,转身去了,轻盈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安芸熙依偎在梁隆意的怀中,心情沉重的无以复加,梁隆意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只是推测,也没有真凭实据,证明确实是她做的,你就不要太难过了,好在发现的早,凭华清的医术,岳母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以后总会慢慢好的。” 安芸熙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可还是郁闷的不想讲话,梁隆意也就没有再出声,只是缓缓地拍打着她的肩头,像哄孩子入睡一般哄她。等安芸熙睡着了,梁隆意想将她放开,可是安芸熙在睡梦中战栗了一下,伸手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梁隆意只得抱着她,以一个很不舒服的姿势侧躺着,身子和手臂都麻了,也没有放开她,最后他也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秋高气爽,艳阳高照,天空瓦蓝瓦蓝的,一片片形态各异的白云在空中缓缓地移动。微风拂过,吹落了许多树叶,在空中盘旋。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许多瓜农拉着自家田里收获的瓜果到京城叫卖,街面上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安芸熙的马车在长街了行走了许久,还没有到程潜的家。 因为速度实在是太慢,安芸熙有些焦躁的将帘子掀开了一条缝隙,看着拥挤的人群,她只是皱了皱眉头没有多说什么。 到了胡同里,马车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安芸熙刚想要放下帘子,却看见梁淑媛从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上下来,走到一户人家门口,左右看了看,才小心翼翼的敲门。 第126章 惹是生非 开门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看见是梁淑媛,便一把拉住了她:“你带银子过来了吗?” 梁淑媛却推了他一把,警惕的看着四周道:“进去说。”两人便拉扯着走进了院子,大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安芸熙缓缓放下了帘子,巧莲大些,又熟知高门大户中那些龌龊事,见安芸熙面无表情,显然是不想多管闲事,她也就装作没有看见,不发一言,疏影却被养成了单纯的性子,不由问道:“那不是姑奶奶吗,她怎么鬼鬼祟祟的跑到别人家里去了,那……” 她话还没有说完,巧莲就拉住了她的手臂,摇晃了一下,疏影瞬间就回过了神,红着脸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 马车速度快了,不到片刻就到了程潜的家,他今天休沐没去应卯。正在院中的阳光下给他的母亲洗发,他粗大的手在程母花白的头发上轻轻揉搓,动作轻柔。安芸熙没想到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竟然能够这样细心的伺候自己的母亲,不禁赞许的微微笑了笑,摇着手示意他继续。 冷祥在厢房里擦拭自己的剑,看见安芸熙进来,没有起身,连一眼都没有撇她。 安芸熙也不在意,从袖中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冷祥只洒了一眼,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好的一年,还没有到期呐。” “我如今嫁到梁王府,应该没有什么危险了,即便有,梁隆意也会派人过来,所以就不用麻烦先生,你可以去办自己的事。这半年多来,多亏先生护佑,芸熙感激不尽,没有别的可以报答先生,只有几句肺腑之言,请你莫怪。 这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即便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也可以反目成仇。你也看到了,我们一家的至亲骨肉都可以相残,何况只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先生实在不用太介意,也不用放在心上。人生的旅途上有很多过客,都来去匆匆,何必为他们费心伤神。” 冷祥依然默默地擦着剑,没有说话,只是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些。安芸熙微微俯身一礼,缓缓退出了他的房间,他们也只是彼此生命中的过客而已,此去恐怕便不会再相见。 院里,程潜母亲的头发已经洗好了,高高的挽了一个发髻,在阳光下晾晒。 程潜上了茶,安芸熙默默的喝着,一边状似不经意的问道:“程铺头,你们胡同口第三家住的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哦,认识,是中书令洪泽林的外甥贾芩。”程潜对当年的惨案耿耿于怀,对洪家也就上心了许多,只是洪泽林狡猾的很,很难抓到他的把柄。 “那贾家应该也是官宦人家,怎么会住在胡同里。” 程潜看了安芸熙一眼,才面有难色的开口:“是贾芩养的外室。” 安芸熙手中的杯子差点掉落,她慌忙抓紧:“那程铺头可曾见过他的外室,长的什么模样,年岁几何。” 程潜有些意外的扫视了安芸熙一眼,在他的印象中,安芸熙是大家闺秀,言行一向稳重。这般像长舌妇似的追问别人的家长里短,是从来没有的事。 程潜深吸了一口气,才接道:“不知道,那贾芩每次来都是神神秘秘的,那个外室轻易也从不抛头露面,所以没有见过,更不知道她年岁几何,如果六小姐想要知道,我可以去查查。”程潜说的有些不情愿,他一个刑部的铺头去查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的确憋屈了些,好在安芸熙连摇头带摆手:“不用,不用,我……我只是好奇而已,不用查。” 安芸熙说着话,就垂首去喝茶,根本没有发现杯子里早已没有茶水了。 直到坐在回去的马车上,安芸熙都有些恍惚,梁淑媛和那贾芩动作亲热,口气熟稔,关系应该非同一般,安芸熙不敢再想下去。 虽然她进府以后,梁淑媛多方为难,但也没有太出格的举动。她的性格虽然刻薄怪异,但品行却还是有口皆碑的,应该不会做出什么有辱门楣的事。 正沉思见,疏影忽然叫道:“少夫人,是刚才那人。” “谁啊。” “就是刚才和姑奶奶拉拉扯扯的那个男子。” 安芸熙闻言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果然看见贾芩手上拿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趾高气扬的走进了一个赌坊的大门。 守在门口掀门帘的伙计讥笑道:“贾公子,您来了,您上次欠的六百两银子可还没有着落呐。” 贾芩上下抛了抛手中的钱袋,仰首道:“爷我今天有的是钱,六百两算什么……”两人说笑着走了进去。 安芸熙抬头看了看赌坊的匾额,上书着四个大字,四海赌坊。 回去之后,安芸熙也没有打算和梁隆意说,他在街面上熟,若是有心,恐怕早就知道自己姑姑的事,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梁淑媛本来就不待见她,她还是不要火上浇油的好,可是她还没有回房,月影就迎过来禀报:“少夫人,您回来了,国公府里的五小姐过来了,已经等您很久了。” “五姐姐……”安芸熙有些意外,想到安文淑的脾气,等了这么久,肯定等的不耐烦了,她忙快步走去迎客的大厅。 大厅里,安文淑的小脸早已黑沉如墨,看见安芸熙就恼怒的叫道:“安芸熙,你安的什么心,敢把我晾这么久。” 安芸熙笑道:“五姐姐说的哪里话,我出门了,刚回来,就马不停蹄的过来了,你可冤枉我了。” 看见安芸熙身上还穿着披风,显然是刚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但她的脸色也没有缓和,反而更加恼怒:“安芸熙,你已经嫁人了,就安安分分的当自己的少夫人就好了,干嘛要回国公府指手划脚的多事。” “五姐姐何出此言。”安芸熙说着,脱下披风交给巧莲,一边接过疏影手中的茶杯,亲自端给安文淑。 安文淑却红了眼一把扫开,茶杯落在地上,摔的粉碎,茶叶和着茶水在地上流淌。 安芸熙沉下脸色:“五姐姐,这是梁王府,不是国公府,你在此还是收敛一些的好,免得给人看了笑话。” “我如今还怕什么,你回趟国公府就惹事生非,非要闹着分家,这下好了,把我的婚事搅黄了,你满意了吧。” 安文淑比安芸熙还大一岁,虽然早就订了亲,但因为安若梅便一直耽搁至今。如今国公府的三房分开,虽然没有明确说是分家,但其实与分家无疑。 分开了家,等安国鸿百年以后,就会彻底分开,安斌手握兵权,安瑞靖此时也已不可小觑,国公之位肯定是大房的无疑。 等安斌继承了国公之位,再分家,那二房必须要搬出国公府,到那时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人家。而安文淑的婆家就是冲着国公府这个名头去的,如今落了空,又打听出安文淑脾气不好,恐怕难以胜任一家主母,便要退亲。 安芸熙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由长长的叹了口气:“五姐姐,分家并不是我的主意,但是我和母亲先后中毒,爷爷也差点丢了性命,分家却是在所难免的。何况这样目光短浅的人家,就算姐姐嫁过去,也难免跟着受苦,如今这样也好,可以再寻觅一户好人家。” “你说的轻巧,你嫁到了梁王府,以后金尊玉贵的。三姐姐嫁给姬大人,那也是皇上面前的红人,而且三姐夫那样的人才,天下无双。如今我却被退了婚,以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都是你害的,安芸熙,你就是个害人精……” 见安芸熙和安若梅嫁的这么好,安文淑心中本来就不平衡,现在又被退婚,更是怒火万丈,便不管不顾地跑来梁王府找安芸熙吵闹。 在梁王府,安芸熙不想大动干戈,让人看国公府的笑话,可是安文淑那大嗓门,可是十足十的继承了蒋氏的真传,震耳欲聋。 安芸熙无奈之下,就想命令巧莲和疏影把她拿下,送回国公府去。幸好冯燕姿得信急匆匆的赶了过来,一连的陪不是:“姑奶奶,真是对不住,我们家五姑娘在家,二叔二婶骄纵惯了,有些任性,让您见笑了。” 梁淑媛那刻薄的性子,看见安文淑竟然敢跑到梁王府来吵闹,早就看不过眼,只是碍于梁隆意,不敢太过分发火。如今见了国公府的人,却是不管不顾的奚落开了:“也不知你们国公府是怎么教养的,一个个千金小姐,好似泼妇似的,竟然敢跑到梁王府来撒野。” 冯燕姿虽然是在赔罪,但口中说的却是二房自己的过错,可是梁淑媛张口却将整个国公府都算上了。冯燕姿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但到底碍于安芸熙的面子,没有直接发火,而是暗中去看安芸熙,想知道她的意思,后者对她摆了摆手。 冯燕姿压下胸中的怒气,笑呵呵的道:“看姑奶奶说的,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我们六姑娘可是顶好的,不然小太爷也不会千方百计的去求娶啊。” 第127章 歹毒心肠 梁淑媛的性子最是刻薄,又多年不在贵妇中走动,什么礼节规矩全都不懂,听了冯燕姿这样不软不硬的话,还不知收敛,反而冷哼道:“你们家的姑娘是好,好到新媳妇敬茶之时,睡到日上三竿,让我们一家好等。” 安芸熙的脸爆红,冯燕姿也有些挂不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梁王府掌管中馈的主子,是这么一位生冷不忌的主。 梁淑媛平常也数落安芸熙,她都忍了,可是这样数落自己的家人,安芸熙就有些受不了了,淡淡的开口问道:“今日我去街上买东西,看见姑姑进了西城胡同,您是去谁家啊。若是自家的亲戚,姑姑可要告诉我,不能短了礼数,改日我也要亲自去登门拜访。” 听到西城胡同,梁淑媛的脸色顿时发白,哪里还顾得上去找茬,忙不迭的道:“大少奶奶自便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奉陪了。”说完,落荒而逃。 安文淑在冯燕姿面前不敢撒野,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回去了,安国鸿得知此事,罚她禁足三个月,虽然是惩罚,但恐怕也是担心她再无法无天地跑去给安芸熙添麻烦。 新婚过后,梁隆意就一如既往,流连青楼酒肆,安芸熙知道他的怪癖,不是很担心。也知道他若是变成了循规蹈矩的乖宝宝,恐怕当今皇上就要寝食难安了,所以也不加规劝,而梁隆意也不知在忙什么,两三天不见人影都是常事。 见安芸熙如此安分守己,也不过问梁隆意的事,他三天两头的不着家,也不温不怒,依然平静的陪伴着梁庆,伺候梁淑媛,礼数周全。梁庆很是喜欢她,梁淑媛也略有改观,不知真的是因为安芸熙懂事的缘故,还是因为那日状似无意的话,反正一家人表面上其乐融融。 深秋,天气渐渐凉了,鱼也封口,安芸熙不能钓鱼,就只能窝在房里看书。玲珑忽然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少夫人,不好了,出事了,姑奶奶被四海赌坊的人抓去了,让王府去人赎。” 安芸熙放下手中的书,皱眉道:“他们怎么敢扣押姑奶奶,还敢公然勒索,你去通知你家主子,让他赶快去处理。” 玲珑急的都快哭了:“主子也不知去哪里了,一时半会恐怕找不到。那赌坊的人说,要王府立刻去人,否则就要砍断姑奶奶的手指。” “他们说是因为什么事吗?” “好像说是姑奶奶欠了他们几万两银子,所以要王府赶快去赎人。” “姑奶奶不会赌钱,怎么会欠他们那么多的银子。” “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求少夫人赶紧去看看吧,如果姑奶奶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老王爷这么大一把年纪,可经不住什么事。” 提起梁庆,安芸熙顿时震颤了一下,他偌大年纪,两个儿子早逝,儿媳和孙女又那样不明不白的失踪,生死未卜。如今只剩下梁淑媛这一个女儿,若是再出什么事,梁庆恐怕是再也承受不住。 想到此,安芸熙不禁站起了身:“我带人先过去看看,你马上去找梁隆意,多派一些人去找,务必要找到他。” 玲珑慌忙点头答应,快步跑了出去,四海赌坊的人就在王府门外等候,见了安芸熙,还贼眉鼠眼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就头前带路的走了。 四海赌坊很快就到了,马车停在门口,安芸熙却没有下车,因为要过来理论,安芸熙怕有什么意外,连疏影也带着,还有梁隆意留下的十几个好手。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便嘱咐道:“梁隆意神出鬼没,一时半会恐怕找不到,疏影,你去兵部找我哥哥,把事情告诉他,如过他有空,让他过来一趟。” 上午,赌坊里没有什么人,一楼只有几个荷官无聊的坐在一起闲聊,带路的那人径直把安芸熙让到了二楼。 赌坊一楼是大厅,许多粗大的柱子支撑着房顶,二楼只是靠后墙的位置有一排小房间, 安芸熙走上二楼的大厅,就看见贾芩被悬空吊在横梁上,绳子束缚在大厅的栏杆上,一个汉子手拿着钢刀站在绳子旁边,显然一声令下,他就会砍断绑着人的绳子。 赌坊的屋子很高,如果摔下去,即便不会丢掉性命,肯定也会摔残。梁淑媛倒全须全影的坐在椅子上,只是站在她身边的两个人,拿着匕首抵着她的脖子,梁淑媛的脸色发白,吓得浑身发抖,看见安芸熙不由叫道:“芸熙,快救我。” 二楼的大厅小了一些,只有一张桌子,太师椅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脸色阴沉,冷冷的看着安芸熙。 “怎么梁王府没有男人了,派一个女人过来,你能顶事吗?” 安芸熙幽幽笑道:“你这庙太小,如果老王爷和小太爷来了,恐怕这赌坊就要拆了。而且管事的胆子也很大,这个小小的赌坊恐怕是装不下了,就是不知道你的脑袋够不够硬,禁不禁得住刀剑什么的。” 那人拍了拍手哈哈大笑:“小太爷的眼光果然独到,娶的女人和他一个德行,在下鲁岩,见过少夫人。” 安芸熙的脸色变了变,此人听到梁王和梁隆意的名字无动于衷,对于她明里暗里的威胁也视而不见,可见此人是个硬骨头。 “不知鲁管事把我姑姑抓来,是为了何事,你不要忘了她可是老王爷的女儿,是皇亲国戚,你如此行事,难道不怕皇家怪罪下来。” 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那鲁岩依旧面不改色:“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即便是告到金銮殿,我也不怕。” “我姑姑欠了你的银子。” “她没欠,但她的儿子欠了。” 安芸熙瞬间就想明白了,贾芩是洪泽林的外甥,而梁淑媛原来的婆家就是姓贾,只是早年就落魄了,那这个贾芩是梁淑媛的儿子。想明白,安芸熙反而松了口气:“冤有头债有主,我家姑姑乃是金枝玉叶,想必不会到你这赌钱吧。” “她儿子贾芩欠了我们八万六千两银子,没有银子归还,难道她这个做母亲要袖手旁观。”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家姑姑守寡多年,早就被贾家赶出了家门,如今贾家的事,你再来找她老人家不合适吧。不管贾芩欠了你多少银子,你只管问他要就好了,来人,请姑姑回去。” 安芸熙说罢,起身就走,没有丝毫的犹豫。几天前,她听到贾芩只是欠了六百两银子,几天功夫就欠下了八万多两,即便贾芩敢玩,一个赌坊会大胆到赊欠,一个破落户这么多银子吗。要不他们就是冲着梁淑媛管着梁王府的中馈,想要从中使银子,要不就是冲着她来的,不管是哪种情况,此地不宜久留。 巧莲和几个家将上前拉住梁淑媛就要向外走,贾芩吊在空中大声的嘶吼:“母亲,救我,您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啊,母亲……” 梁淑媛也慌忙上前几步拉住安芸熙的衣袖。哭道:“芸熙,你救救他吧,我只有这一个儿子啊。” “姑姑要指望这个儿子给你养老吗?” 梁淑媛想要松手,可最后却又紧紧抓住,可怜兮兮的道:“芸熙,我知道这个儿子不成器,可是他毕竟是我唯一的骨肉,你一定要救救他。” “姑母,您一直接济他,想必梁隆意也是知道,可他一直都睁只眼闭只眼,是因为若只是要养活他,梁隆意可以置之不理。可他若是拿着你的银子去赌,那恐怕不行,这次你给填了窟窿,就还有下次。” 安芸熙说着,附耳过去低声道:“姑姑,这些人是故意赊欠银子给他的,只要我们离开,他就不会有事。只要我们回到了王府,梁隆意自然会想办法摆平此事,但要是我们落在他们的手中,那梁隆意投鼠忌器,才不好相救,所以我们先离开。”安芸熙说着,想要拨开她的手离开,梁淑媛却紧紧抓着,不肯松开。 “芸熙,我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不敢拿他的命冒险,求你了,救救他吧。” 安芸熙的神色变的冷烈,缓缓拽出了自己的袖子:“既然姑姑一意孤行,那就按您的意思办吧,巧莲,把银子给他们。” 巧莲跟着安芸熙见过不少大世面,当年赵家逼宫,那场面可比这个惨烈多了。人她都敢杀了,哪里还怕这些地痞,便走上前厉声道:“你说这位贾公子欠了你们银子,总不会无凭无据吧,把证据拿出来,我瞧瞧,这里可是天子脚下,弄虚作假可是要砍头的。” 一个荷官拿过来一沓借据,巧莲核对了一下,的确是八万六千两,便从怀中拿出一个荷包,从中数处八万里的银票递了过去。 那鲁岩要接,巧莲却抬起了手:“银子可以给你们,先把贾少爷放了。” 鲁岩点了点头,赌坊里的人把贾芩放了下去,巧莲见他安全落了地,才把手中的银票给他。转身走回到安芸熙身边,扶住她,一行人下了楼,贾芩便扑了过来,凄楚的叫道:“母亲,他们打我。” 安芸熙见他靠近,已暗中和巧莲还有家将的头领苏晖递了一个眼色,脚下却没有停顿半分,依旧快速地向前走。 梁淑媛距离安芸熙很近,那贾芩扑过来的时候,却忽然转了方向,直扑向安芸熙,手中的匕首闪烁着寒光。 第128章 亡命之徒 巧莲和苏晖得了安芸熙的指使,早有防备,一个打掉了他手中的匕首,一个直接擒住了他。 而此时,赌坊的门也紧紧地关闭,从门帘后钻出来了许多手持钢刀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二楼上也涌出了许多弓箭手,尖利的箭头直指着他们,形势一触即发。 面对这么多闪烁着寒光的兵器,面对这么多心怀不轨的歹徒,安芸熙依旧是面不改色:“姑姑是嫌王府住的不舒坦了吗,您现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梁淑媛吓得飒飒发抖:“他们……他们说只要将你诳来,就放了我们的,没……没说要杀你。” 安芸熙却不再理她,只是抬头看着站在二楼栏杆出的鲁岩道:“鲁管事,我可是国公府的小姐,如今还是梁隆意的夫人,你要银子,我也给了。你还这么咄咄逼人的是为了什么,或者说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要对我不利。奉劝你三思而后行,不要到了最后,得不偿失。” 鲁岩哈哈大笑:“少夫人果然是个角色,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还能如此镇定的侃侃而谈,可惜,可惜了……”说完,他重重地挥了挥手,利箭如雨般飞射而来。 “嗖,嗖……”利箭破空的声音不绝而耳,苏晖挥舞着大刀将她们几个女眷护在身后,退到了楼梯的下面,暂时可以躲避箭雨。 梁隆意给她留下的人虽然武功高强,但弓箭手这样居高临下,他们的伤亡还是很大,最后有两个人在同伴的掩护下,冒死掠上了二楼,杀进了弓箭手的队伍里,才缓和了局势,但他们也战死了,尸体从二楼重重地扔了下来,砸在一个赌桌上,将桌子砸的粉碎,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地面。 梁淑媛和贾芩吓得失声尖叫,巧莲很是看不上眼,冷冷地瞪了他们一下,护在安芸熙的身前,不许他们接近。 但是经过箭雨,苏晖身边的人已所剩无几,而鲁岩带领着人马杀了过来,他们留下几个人看住大门,截断了他们的后路,剩下的将他们团团围住,毫不留情的砍杀。 安芸熙此时也已看出,这些人是铁了心要至自己与死地,可是她想不出到底是得罪了谁,会惹来这样疯狂的刺杀。 苏晖把剑死死地受在她的身边,看来他是得了梁隆意的死命令,拼死也要保护安芸熙的性命。 可是他身边的侍卫越来越少,最后连巧莲都不得不捡起一把染满了血迹的大刀,上前御敌,可是眼前的形势还是不容乐观。 安芸熙皱紧了眉头看向紧闭的房门,如果梁隆意和安瑞靖都无法赶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鲁岩的武功高强,他手下的人又都是亡命之徒,出手狠辣,虽然苏晖的武功也不弱,但是身单力薄,最后一个侍卫也满身鲜血的倒下。 苏晖脸色凝重的后退,挡在安芸熙的面前,他握刀的手不禁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他明白,即使自己拼去性命,恐怕也保不住安芸熙了。 巧莲咬牙道:“苏晖,你护着主子突围出去,我断后。”说着,伸手把安芸熙推到了他的身边。苏晖咬牙拉住安芸熙向大门厮杀,巧莲双眼血红,头发蓬乱,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勇气,拼命的砍杀,手臂都软了,也不肯放下手中的刀。 安芸熙惊呼:“巧莲。” 苏晖咬紧牙关,没有回头看一眼,拉住安芸熙只管拼命地向前冲,眼看就要冲到门口,鲁岩扑过来,挡住了他的去路。 安芸熙忍不住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我痛下杀手。” 鲁岩阴冷的笑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到九泉之下,问阎王爷吧。” 苏晖已是强弩已末,哪里是他的对手,眼看大刀砍来,他无力反抗,只来得及挡在安芸熙的面前。 大刀闪烁着寒光,已到了苏晖的头顶,忽然大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正背对着房门的鲁岩被重重的撞到在地上。 苏晖慌忙拉着安芸熙后退,却见是安瑞靖带着大批兵马赶到,安芸熙欣喜的刚要开口呼唤,眼角却瞥见鲁岩爬了起来,向已吓傻了的梁淑媛扑了过去,明晃晃的刀刃笼罩住了梁淑媛苍白呆滞的脸。 安芸熙吓的肝胆欲裂,慌忙上前阻挡,鲁岩身子在空中一拧,竟然回转了身子,刀刃重重地刺入了安芸熙的肩头。 苏晖和安瑞靖眼都红了,大喝一声,两柄利剑同时穿透了鲁岩的身体。 鲁岩还来不及惨叫便倒地身亡,安芸熙也被连带着倒下,安瑞靖忙上前抱住了她。 安芸熙脸色苍白如纸,肩头上血流如注,染红了她半边的身子,她痛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声音也微弱的低不可闻:“哥哥,你可来了,我……”话未说完,她就倒在安瑞靖的怀里,昏迷了过去。 安瑞靖直接把安芸熙带回国公府,并派人去请了华清过来。安芸熙的伤势看着凶险,流了很多血,但没有伤及筋骨。华清来了之后,为其止血包扎,很快就稳定下来,只是因为失血过多,人还昏迷不醒,但也把随后赶过来的梁隆意吓的够呛。 安瑞靖没有给他好脸色,梁隆意的脸色也不好看,见安芸熙一直昏睡不醒,问过病情之后就又离开了,把安瑞靖气的倒仰。 四海赌坊是二层楼,所在的地段也比较繁华,生意很好,来此聚赌的人很多,在京城中声名响亮,可是在一夕之间被夷为平地。早起的百姓看见昨日还是高楼大厦的四海赌坊,已剩下残垣断壁。 鲁岩死后,其它的人都被安瑞靖带的人抓获,交给了京兆伊,听说是想要加害安芸熙的歹徒,谢知章也不敢怠慢,连夜审讯。但他们一口咬定,只是听从鲁岩的命令行事,别的一概不知。 梁隆意是次日午时赶到监狱的,谢知章竟然亲自在狱中审问,只是还是没有一点的进展。 那些歹徒都是身强力壮的莽汉,虽然被打的皮开肉绽,但还是一脸难以驯服的模样。 谢知章看见梁隆意过来,乐的把烫手山芋交给他,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被绑在木桩上的汉子狠狠地吐出一口鲜血道:“你就是打死爷爷,我也不知道,我们就是奉了鲁岩的命令行事。” 梁隆意面无表情的翻弄着桌子上的刑具,冷冷道:“你奉了谁的命令,我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楚明兰在哪里。” 那汉子的目光闪了闪,瓮声瓮气的道:“楚明兰是谁,我不认识。” 梁隆意大马金刀的在宽椅上坐下,看了看桌子上琳琅满目的刑具,淡淡开口道:“那就请几位爷爷好好的尝尝这样美味佳肴。” 谢知章身为朝廷命官,生怕会闹出人命,自然不敢真的痛下杀手,但梁隆意就没有丝毫的顾忌,真的看着那些牢卒把那些五花八门的刑具用了一遍,惨叫声不绝于耳,浓重的血腥味在空中蔓延…… 便有人架不住招了:“三当家的在前二天来了一趟,和鲁管事在二楼谈了将近一个时辰,后来就再也没有见过她。” “二龙山在京城还有什么产业或者暗桩吗?” “这个我们真的不知道,这样隐秘的事,三当家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杜康酒庄的人对梁隆意是又爱又恨,因为他每个月赏赐的银子很多,但是小太爷的脾气实在是太难伺候。 此时梁隆意就脸色阴沉的坐在杜康酒庄的大厅里,正对着门,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虽然他没有发火,也没有打扰骂人,但所有人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而出的杀气。 千风他们进来回话都是小心翼翼的:“主子,街面上都找遍了,没有楚明兰的踪影,也没有丝毫的线索,根本没人见过她。” 二龙山归降朝廷后,周瑾瑜被赐了官爵,留在了京城,也是对于二龙山的钳制。山上的人马大多分散在了各处的军队中,留在山上的只是一些妇孺还有少量的兵马,维护二龙山的安全。 周瑾瑜任命为巡防营的副总兵,上面有柳湛的压制,他基本上就是摆设,挂了一个闲职而已。 但周瑾瑜此人足智多谋,头脑清醒,并没有泄露出丝毫的不满。但他毕竟出任二龙山大当家的多年,身上那种久居上位寒冽威武的气势却是不减分毫。虽然没有实权,但在巡防营,也没有人敢小瞧他,轻易地捋其虎须,便是阴险奸诈的柳湛对他都是客客气气的。朝中的官员虽然不与他深交,但见面也都是礼数周全,并不敢因为他出身绿林就怠慢。 周瑾瑜也从不把别人看在眼里,但面对梁隆意,他却不敢耀武扬威。他走进酒庄的时候,恰好听见千风说的话,他不由沉声道:“你认为此次少夫人遇刺的事和明兰有关。” 见到安芸熙受伤昏迷不醒,梁隆意此时是五内俱焚,杀人的心都有了,但周瑾瑜英雄了得,和他关系甚密,虽然满心的不高兴,但还是回答道:“四海赌坊是二龙山早年就安排在京城中的暗桩,不然你以为楚明兰那么神机妙算,每次都赶在朝廷派兵之前就做好了防御,这些难道她连你都没有告诉。” 第28章 .27.26.25.1 周瑾瑜皱眉道:“我只知道她在京城中有眼线,但具体是谁,她不肯说,我也就没有追问。” “周大哥是绿林英雄,心胸宽广,但有些人就不一定了。” “你是说楚明兰早已有了不臣之心。” “她野心勃勃,又如此的心狠手辣,怎会甘心久居人下,在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你以为她想要干什么?” “可是你如果真的和她反目成仇,恐怕她会……” 梁隆意打断他的话,有些紧张的问道:“周大哥把我们后续的计划告诉她了吗?” 周瑾瑜摇了摇头:“没有,那时她一门心思都在你身上,从没关心过这……” 梁隆意松了口气,再次打断了他的话道:“没有就好,这次你可不要再心慈手软,帮她逃脱,如果她再次回到了二龙山,那二龙山和你可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周瑾瑜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直到日落时分,千风带人几乎把京城都翻来遍,却还是没有楚明兰的踪影,梁隆意的脸色已阴沉如墨。 千风和一干人等,屏息凝气,连大气都不敢喘。华灯初上,酒庄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往日的老酒客也不敢登门,却有一个少年快步跑了进来。 千风以为是那个不开眼的小子,冒失闯了进来,就要把他赶出去,梁隆意却拦住了他:“你是金鼎武馆的虎子。” 童虎用鼻子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开口接道:“我母亲请你去喝茶。” 千风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现在什么时候,谁还有心情去喝茶,快滚。” 梁隆意却站起了身:“我有些口渴,去金鼎武馆喝茶吧。” 千风大张着嘴,看着桌子上的茶杯发呆,他也跟随梁隆意多年,可自始至终都不了解自己这个喜怒无常的主子。刚刚还恼怒的要杀人,现在却有心情去无关紧要的地方喝茶,他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不够使了,但也不敢耽搁,慌忙跟上。 金鼎武馆大门洞开,院子里却没有人,几盏气死风灯孤零零的挂在院中的屋檐下,昏黄的灯光将宽敞的武馆映照的有些诡异。 千风此时也看出不同了,武馆的弟子众多,即便是晚上,应该也有人练武啊,可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的声音。 梁隆意站在漆黑的正屋门前,低声问道:“虎子,你们武馆的弟子都去哪里了?” “家里来了客人,母亲就把他们都赶出去了。” 梁隆意闻言挥了挥手,示意千风把童虎带下去,而他自己则缓缓地走了过去,伸手轻轻推开了大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房间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梁隆意全身戒备着,慢慢走了进去。 千风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忍不住想要冲进去,可是想起梁隆意那说一不二的脾气,才咬牙忍住,但还是禁不住叫道:“小太爷,里面什么情况,我们能进去吗?” 房间里没有一丝声音,没有一丝光亮,房门大开,好似嗜血的魔鬼正张着血盆大口,等着人们送上门去。 良久,千风终于忍不住了,甩开手下死拉着他的手臂道:“就算被小太爷打死,我也要进去看看。”他夺过一个火把就大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是地面上一片狼藉,还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徐氏躺在血泊中,而一向拘人与千里之外的梁隆意竟然抱着她的肩膀。 徐氏的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艰难的蠕动着,却说不出一个字来。梁隆意轻轻地将她放下,沉声道:“千风,马上去把华清抓来,要最快的速度。” 即使火把的光线黯淡,但千风也看的清楚,徐氏伤势沉重,恐怕已是性命垂危,他慌忙点了点头答应。 而梁隆意已从大开的窗户中掠了出去,他的身影闪电一般在连绵不绝打断屋宇上闪过,站在最高的阁楼上,可以看见有两个人背着什么在向前飞掠。 梁隆意毫不犹豫的追了上去,但那两人的轻功却十分高明,落叶般飞速地在房顶闪现了几下,便消失不见了。梁隆意束手站在一间高高的屋顶,他的衣衫在夜风中猎猎飞舞,头发也被刮的凌乱不堪,遮挡在他的额头。 梁隆意却顾不得,只是瞪大了眼睛注视着四周,万籁俱寂,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却再没有任何人影出现,梁隆意望着远处一座宽敞的宅院,冷冷的开口道:“姬雲,你还是不肯死心吗?” 月光清冷,照耀在那处宅院的大门上,匾额上的字迹龙飞凤舞,姬府。 梁隆意回去的时候,梁庆还没有睡,梁淑媛在一旁伺候,低声的不断求情:“父亲,他再不肖,也是我唯一的骨肉,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深陷牢狱不管啊,父亲,您和隆意说一声,只要他说句话,京兆伊马上就会放了他的,只是一句话的事,求求您了……” “既然只是一句话,自己去求好了,不要在这里为难爷爷。” 梁淑媛回头看见梁隆意走了进来,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隆意,贾芩他怎么说也是你的表哥,你怎么能置之不理,让他去坐牢。” 梁隆意冷笑:“我让他去坐牢?是我让他去赌博,欠下那么多的银子,是我让他去杀人放火,触犯律法。” 梁淑媛嗫嚅道:“他……他也是被逼的,隆意,你就帮他一次吧。” “姑姑,我帮他很多次了,如果不是我,他早已是一堆白骨。这么多年,你拿着王府的银子去贴补你的儿子,我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可是他是怎么报答我的,联合别人来害我的女人,还想让我求情,别做梦了。” “芸熙不是没事吗?” 梁隆意恼怒的一挥手,桌子上的瓜果杯碟全部被扫落在地,骨碌碌的滚的到处都是:“没事?芸熙她重伤未醒,你可曾关心过她的伤势,一心只惦记着你的儿子,你不要忘了,安芸熙可是为了救你,才会被刺伤的。” 梁淑媛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梁隆意无力的在椅子上坐下:“爷爷,我去看望芸熙,被她哥哥赶出来了,他说若是不能妥善处理好王府的事,是不会让她妹妹回来的。” 梁庆吃惊的睁大了眼:“这臭小子现在这么大的脾气。” “将心比心,人家好好的妹妹,才嫁过来没多长时间,就被算计的险些丧命,任谁也咽不下去这口气。” 梁淑媛听出了话中的意思,不由提高了声音道:“他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赶尽杀绝吗?想要把我赶出王府吗?” “城外的别苑没人照看,还是劳烦姑姑去看顾吧。” 梁淑媛熬的一嗓子哭了起来,顺势跪下,抱住了梁庆的腿大哭道:“父亲,隆意这是要赶我出去啊,父亲,你可要为我做主,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是他临了却要把我赶出去……” 梁庆垂首看着她道:“芸熙那丫头处事稳重,若不是为了你,是断然不会去那些鱼龙混杂的地方,那你又是为什么要去那四海赌坊的。” “他们……说贾芩欠了银子,要杀了他,我就过去看看,可是就被他们扣下了。” “可我听苏晖说,当时芸熙已经看出那是奸计,要你离开,你却胡搅蛮缠的非要拉着她留下,为什么……” 梁庆身为皇族能够活到这把年纪,那也是慧眼如炬,只是平时都乐得装作糊涂罢了,此时却不能继续听之任之。 梁淑媛身子颤抖了一下:“我……我只是担心他们会要了贾芩的性命。” 梁庆叹道:“你手里也有银子,即便没有,可以找我来要,再去救贾芩不迟。可是你却答应和四海赌坊的匪徒联手,将芸熙诓骗去,想要至她与死地,不过是怕芸熙会夺了你管理中馈的大权,淑媛啊,你……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听到梁庆一针见血的说出自己的目的,梁淑媛吓得肝胆欲裂,慌忙道:“父亲,我……我没有,我哪里敢去害人。” “你想借刀杀人,借助四海赌坊的势力除去芸熙,可是淑媛啊,你就没有想想,隆意他可是你的侄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子,你却想害了她,难道你想看着我梁王府断子绝孙吗?” 梁淑媛跌坐在地上,面如土色,梁庆摇了摇头,叹道:“淑媛,我知道你的心思,我老了,隆意又得了这样的怪毛病,梁王府后继无人。隆意他惹是生非,在你眼中也不是能长命的主,以后等我们都没了,这梁王府就是你儿子的了。” 梁淑媛吓的已说不出话来,她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是梁庆却早已洞穿她的险恶心思,只是一直隐忍不说。她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的摇头,如果连父亲都厌恶了她,那她还有什么活路。 “可是芸熙入了府,你的计划就落空了,所以你就借刀杀人,想要杀了她,对吗?” 梁淑媛的身子已抖的如筛糠一般,梁隆意也豁然起身,怒视着她,他知道梁淑媛不喜欢安芸熙,没想到竟是存着这样恶毒的心思。 梁庆见梁隆意怒火万丈的样子,生怕他会出手,抢先道:“淑媛,王府留你不得,你还是去别苑吧,哪里清静,你也好修身养性,静思己过。” 第27章 .28.1 贾芩收了监,梁淑媛也被赶去了别院,安瑞靖还想拦住不放入,也没有理由,只得亲自送了安芸熙回来。养伤期间,梁隆意难得的没有出门,整天都陪着她。 用膳的时候,梁庆有时也会过来,和他们一起吃,他本来就十分喜欢芸熙,如今成了自己的孙媳妇,就更加的疼爱。在饭桌上,不停的给她夹菜:“你受了伤,要多吃一点,才能好的快。” 安芸熙看着自己面前堆的小山一般的饭菜,笑的勉强:“谢谢爷爷。” “这傻孩子,一家人有什么好谢的。” 梁隆意撇嘴道:“她就是个傻子,明知道别人心怀鬼胎,还不顾危险的去救。” 安芸熙装作恼怒的样子,把自己碗里的菜夹了大半给他,一边道:“我还不是为了你和爷爷。” 梁庆两人异口同声:“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安芸熙垂首低声道:“爷爷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我不想让您一把年纪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前世父兄惨死,母亲被毒害而死,祖父被安铭活活气死,那种绝望悲痛,她不想梁庆和梁隆意再去承受一次。 梁庆放下手中的筷子,抚摸着她的头强笑道:“傻孩子,你现在也是我老头子的亲人,失去了你,爷爷一样会伤心的,以后可不许犯傻了。” 安芸熙乖乖的点头,梁庆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起身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说完,就转身离开。 安芸熙有伤在身,也没有起身去送,径直夹起一个鹌鹑蛋,刚送到嘴边。梁隆意却一把抱住了她,鹌鹑蛋掉在地上,滚的不见踪影。 安芸熙没有挣扎,也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梁隆意小小年纪,父亲没了,母亲和妹妹还生死不明。他是受了多大的刺激,落下那样的毛病,对别人拒之千里,唯恐和人亲近,她不想他再经历一次亲人的生死离别。 等安芸熙的伤势一好,梁隆意就故态复萌,但他受了一次教训,再出门,白天不在家,晚上却是不论多晚都要回来。他变成这样循规蹈矩的乖宝宝,梁庆非常高兴,安芸熙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梁隆意血气方刚,又是青春年少,精力充沛,不论白天多忙,回来依旧是生龙活虎的,每每折腾的安芸熙生不如死。便养成了早上睡懒觉的习惯,好在王府里没有长辈教训,而梁庆巴不得他们再黏糊些,好早些抱重孙子。 这天安芸熙起床的时候,已日上三竿了,月影过来禀报,说是梁淑媛回来了,要见她。 安芸熙一边整理着衣衫,一边问道:“老王爷知道她回来了吗?” 月影摇首道:“不知道,姑奶奶离开王府的时候,听说王爷训斥了她一顿,所以不敢去见他老人家,” 安芸熙颔首道:“嗯,那你去回姑奶奶,就说我和爷爷在下棋,要不她去爷爷的院里见我,要不就等着。” 安芸熙收拾妥当,就去梁庆的院子里找他下棋,梁庆是个臭棋篓子,可又偏爱下棋,王府里的人都躲着他,只有安芸熙会勉为其难的陪他下。 这一下就到了午时,用完午膳,梁庆还不肯放她走,还要继续下棋,巧莲很有眼色的上前道:“王爷,姑奶奶来了,要见少夫人,让她等着,怕是不好。” 安芸熙也笑道:“是啊,爷爷,费了一上午的脑子,你休息一会,等我回来,我们再接着下。” 梁庆沉吟道:“你若是不想见她,就……” “没事,姑姑来了,我怎能不去见她,爷爷不用担心,快去歇着吧。” 梁庆到底年纪大了,下棋又费神,的确有些劳累,就让连福扶着去休息了。 梁淑媛本来去了自己以前的院子,却看到已被封了,只得去安芸熙的院子里等。疏影礼数周全的伺候着,但不管她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绝不多说一句。 午时过了,安芸熙还没有回来,那些侍女也似忘了,竟然没有让她用饭,梁淑媛只得拿起桌上的点心吃了几个,垫垫地。 安芸熙回来的时候,刚好看见她鼓着腮帮子,正噎的翻白眼,她慌忙上前,端了茶水给梁淑媛。 梁淑媛顺过了气,不由埋怨道:“你怎么回事,让我等这么久,如今王府是你当家,架子便大了,是吧。” 安芸熙笑道:“不敢,只是爷爷棋瘾上来了,非要拉着我下棋,这会若不是累了,恐怕还不放行呐。” 梁庆的棋瘾之大,梁淑媛知道的,就没有再追着不放,只是放下茶杯道:“芸熙,姑姑知道错了,你和隆意说说情,让我回来吧。” “姑姑,如今王府是爷爷当家,财政大权是福叔在打理,梁隆意他一个晚辈,怎么也轮不到他当家作主。而且姑姑是犯了什么错,需要他原谅的。” 梁淑媛嗫嚅了半天才道:“芸熙,以前是姑姑糊涂,你就原谅我,给隆意说说好话,让我回来吧,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多好,我一个孤零零的住在别院,冷冷清清的。” 安芸熙笑道:“姑姑若是糊涂,那天下就没有聪明的人了。” 梁淑媛听出她的话是意有所指,不由怒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怎样,你爷爷他年纪大了,自然想要儿孙们在膝下承欢,只要你出面去求情,老王爷见你孝顺,只会更喜欢你。” 安芸熙失笑:“姑姑,过了年,我可就十七了,不是小孩子,由不得人糊弄。您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求爷爷,我人微言轻,又是刚嫁过来,哪里有我说话的份,您真是抬举我了。” 梁淑媛沉下脸道:“你不愿去求情。” “我又不欠姑姑的,为什么要去为你求情,为一个要杀我的人去求情,我又没病。姑姑,当日我不顾危险去四海赌坊救你,即便明知你要害我,还是出手相救,是因为你是爷爷和梁隆意的亲人,可是你心中却没有半分亲情,一心想要至我与死地。 如今还要逼着我去为你求情,不是异想天开吗。这个世上谁都不欠你的,守寡的女子多了,依然可以活的很精彩。一味的怨天尤人,于事无补,把自己的怨气洒在亲人的头上,是最愚蠢的。” 梁淑媛腾的站起身,呵斥道:“我是你的长辈,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芸熙不敢,只是几句肺腑之言,姑姑若是不愿意听,芸熙便不多说了,您有什么事,直接去找爷爷吧,恕芸熙无能为力。” 安芸熙嫁过来以后,梁淑媛便处处刁难,但她都默默承受,没有丝毫的反抗顶撞。而且在四海赌坊,那样危险的情况,安芸熙都不顾一切的去相救。 梁淑媛便以为安芸熙是个好拿捏的主,所以才想着来胁迫她去求情,只要她出面求情,梁庆和梁隆意一定会网开一面的。谁知安芸熙油盐不进,直接赶她走,梁淑媛面子上挂不住,便骂骂咧咧的走了。 安国鸿的毒虽然解了,但到底年纪大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林氏的身子却是渐渐好转,有了华清的医治,毒素虽然不能彻底的清楚,但只要没有外力引起毒发,是不会有事的。 安芸熙见母亲病情好转,而且冯燕姿也显了怀,年外就要生了,她便要做姑姑了,心情很好。加上天气冷了,梁隆意也不再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了,日子前所未有的舒心安逸。 这日梁隆意喝了点酒,东方早早的就把他送了回来,安芸熙服侍他在床上躺下,自己在他身边躺着看书。 梁隆意醉了,不耍酒疯,只是话多,啰啰嗦嗦的说个没完,安芸熙看不下去,只得放下书,试探的问道:“四海赌坊的案子是怎么结的,到底是谁要杀我。” 这事,安芸熙问过,但梁隆意一直守口如瓶,不愿多说,如今他醉了,安芸熙便想要诱哄他酒后吐真言。 梁隆意笑嘻嘻的看着她:“我不说。” 安芸熙咬牙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在他胸前划拉,口中柔声哄道:“隆意,你最好了,快告诉我嘛”她故意拉长了声音,梁隆意哪里禁得住她撒娇,便开口说道:“还不是那楚明兰那个疯子,四海赌坊是二龙山在京城的暗桩。她得知我们成亲了,就想要加害于你,但事后千风带着所有的人都找不到她的踪影。没想到她躲在金鼎武馆,我赶过去的时候,她被人抢先一步劫走了。那个疯子真是丧心病狂,不但想要杀你,连自己的表姐都要杀害,若不是徐氏聪明,让虎子来找我,恐怕这会早死了。” “金鼎武馆的徐夫人,是楚明兰的表姐?” 梁隆意把头放在安芸熙的胸前,慵懒的点了点头:“她们小时候就不和,后来,楚明兰想要游说童彦伟和金鼎武馆为二龙山效力。徐氏知道楚明兰阴毒,就拒绝了,楚明兰怀恨在心,一心想要杀死她。” “那徐夫人现在怎样了?” “没事,捡了一条性命,只是被楚明兰挑断了手筋脚筋,今生今世是不能动武了,变成了废人。” “那楚明兰是被谁劫走的。” “除了姬雲那个家伙,还会有谁。” 第131章 .......‖30 安芸熙豁然坐起身,梁隆意被颠簸了下来,醉眼朦胧的看着她。 安芸熙沉声道:“你说姬雲,他……他为什么还要和你作对。” “那家伙不死心,想要把我……扳倒了,再把你抢过去呗。” “姬雲他……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梁隆意见安芸熙面若死灰,连身子都在微微地颤抖,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忙折起身抱住她笑道:“我喝醉了,胡说八道,你也信,我们现在都成亲了,他还有什么法子,别想了,快睡吧。”说完,就把安芸熙扑倒在床上,铺天盖地的亲吻落了下去,安芸熙的神智瞬间就被他炽热的欲,望淹没了。 梁隆意喝醉了,行事越发大胆,没有顾忌,闹腾的更凶,连被子都被他蹬裂开了一角。他的身材健壮,肩膀宽阔强健有力,胸膛块垒分明,小腹上的肌肉也是一块一块的,沟壑纵横。 安芸熙的身材高挑,可是被他抱在怀里也显得娇小,虽然他们成亲日久,但安芸熙也羞于仔细看他。梁隆意却是毫无顾忌,用唇舌将她的身子每一分每一寸都顶礼膜拜了一番,火热柔软的唇舌亲吻过她娇嫩的肌肤,滚烫而灼热。 安芸熙被他折腾的气喘吁吁,身子早已瘫软如泥,可是他骤然闯入,还是疼的失声痛呼。梁隆意吻住她,将她的声音吞咽进了腹中,允吸着她滑嫩香甜的唇瓣,辗转厮磨,大手更是或轻或重的揉捏着她。安芸熙被他挑逗的意乱情迷,眼神迷离,脸色绯红,连神智都有些迷迷糊糊的。 梁隆意趁机攻城掠地,窗外夜风沁凉,室内却是春意融融,被子不知被丢在了何处,安芸熙仰躺在床边,头发有一半从床榻上流泄而下,耷拉在镂花的床帮边,随着梁隆意疯狂的动作而剧烈的晃动着。 蜡烛的光芒照射在她凌乱的头发上,乏着微微的光芒,也照耀着梁隆意光裸健壮的身上,将他满身的汗珠都照耀的发光。那些汗珠缓缓滑落,滴落在安芸熙的身上,激起一阵颤栗。 最后安芸熙累的昏睡了过去,不知梁隆意是什么时候结束的,连事毕梁隆意抱着她去浴室清洗,她都没有醒过来。 等安芸熙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安芸熙起身,让巧莲进来把那被子重新缝好。 巧莲知道安芸熙脸皮薄,怕别人看见笑话,就在卧室里的软榻上缝补。梁隆意走了进来,只是随意的扫了一眼,便脸色大变的走了过去:“巧莲,把东西放下,不许再碰。” 巧莲见他脸色不好,哪里敢说不字,慌忙将手中的被子放了下来。梁隆意在软榻前蹲下身子,伸手在地上沾起了一点粉末,在鼻子下嗅了嗅,便叫道:“月影,让东方去把华清叫来。” 正在梳妆的安芸熙不由起身走了过来:“怎么了?” 梁隆意起身拉住她笑道:“没事,你收拾好了吧,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早餐,过去吃吧。”说完,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早饭吃了一半,华清就来了,嘟嘟囔囔的很是不满:“我现在都成了你的小厮了,随传随到,一言不合就把我抓来,你们也太野蛮了。”华清一边说着,一边拉扯自己凌乱的衣襟,显然他是被东方一路提溜来的。 华清还要埋怨,梁隆意却起身把他径直拉走了,安芸熙心中疑惑,也跟着他们进了屋。 软榻前的地面上有一点细小的粉末,想必是巧莲缝补被子的时候,抖落下来的。很少,若不是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有什么不妥。 华清也用手指头沾了一点,轻嗅了一下,脸色便变得很微妙。 梁隆意急道:“你倒是说话啊,这是什么□□?” 华清脸色更加怪异:“这不是□□,只是一种花粉。” “谁会无缘无故地把花粉弄到我的被褥里,这些花粉的功效是什么,干什么用的。” 华清只吐出了两个字:“避孕。”说完,便闪身跑出去了。 梁隆意闻言暴怒,一脚就把旁边的一张椅子踢的四分五裂,其中一根打在东方的腿上,他疼的呲牙咧嘴,却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梁隆意如今怒火万丈,还是不要送上去做炮灰了。 安芸熙见梁隆意气的咬牙切齿,不由小声道:“会不会是姑姑一时糊涂。” 梁隆意气咻咻的道:“不会,她的手还伸不到我的房里。”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安芸熙的脸色变了的发白:“是……是姬雲。” 这个名字让安芸熙变了脸色,让梁隆意的怒火也瞬间熄灭,他看着安芸熙发白的脸,强行压下了心中满腔的怒火。走过去将她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道:“不用担心,一切有我呐。” 虽然梁隆意极力的安慰,但安芸熙还是有些心惊胆颤,如果姬雲能算计进他们的卧房,那他的势力就太可怕。梁隆意笃定连自己的亲姑姑都不可能在他的身边动手,可是姬雲却做到了。 即使她已经嫁人,姬雲还是不肯死心,只要安芸熙不给梁王府诞下子嗣,只要他扳倒了梁隆意,就可以把她再抢回去,他为什么要如此执着,安芸熙百思不得其解,愁肠百结心中一片寒凉。 梁隆意将府中的人查了个遍,可是大婚之时事情太多,根本就查不出什么破绽,最后梁隆意辞退了府中所有司职针线的秀女。 大年三十照列是要在皇宫中宴请群臣,梁王府是皇亲国戚,自然是在邀请的行列。 彼时姬雲已深得皇帝恩宠,俨然已是皇上跟前第一红人,这样的宴会肯定不能缺席,安芸熙实在是不愿前往,可她如今也算是梁王府的主母,若是第一年就露怯不出场,不知要召来多少流言蜚语,她只有硬着头皮梳妆打扮,准备前往皇宫赴宴。 为了不引人注意,安芸熙打扮的非常素净,但也不敢坠了梁王府的名头,穿的太寒酸。便穿了一件白色素缎衣裙,外罩浅蓝色镶白狐皮毛滚边的锦袍。梁隆意穿了一件宝蓝色暗金云纹团花锦袍,两人站在一起到很是赏心悦目。 因为是新婚夫妇,也因为当初大婚之时,梁隆意和姬雲的手段太惊人。众人好奇的很,这位国公府的六小姐到底是如何的国色天色,惹的两人如此的殊死搏斗。 安芸熙想要低调都不行,而且她一身素衣淡雅若出水芙蓉,站在一群姹紫嫣红中反而越发醒目。因为是新年,而且是宫中筵席,能见到皇帝,所有的女子都打扮的花团锦簇,反而显得安芸熙卓尔不凡。 众人的目光有的艳羡,有的嫉恨,有的不屑,但安芸熙却依然是温婉端庄,丝毫也没有因为众人肆无忌惮的目光,而稍有慌乱。众人见她年纪轻轻,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优雅淡定,气质非凡,便也心悦诚服。 安芸熙的容貌虽然逊于姚天蓉,但在京城之中却是数一数二的,只是她素来不喜和贵女们交际攀比,一直也不显山不漏水,只是被姬雲和梁隆意两人给推到了风口浪尖。如今她嫁给了名声显赫的梁隆意,也跟着声名大振,所以那些人虽然好奇,但也不敢随意的上前搭讪,可是也免不了暗中诋毁。 面对众多目光的洗礼,安芸熙心中却不像表面上那样平静,而且她是第一次参加宫宴,正紧张的不知如何是好。众人却忽然炸了锅似的,撇开她,看向筵席的入口,有的已忍不住站起了身。 光风霁月的姬雲到了,顿时吸引走了所有的目光,安芸熙暗中长长的松了口气。可是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的回来了,因为姬雲竟然缓缓地向她走了过来。 安芸熙全身僵立,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里,才能稳住身形,没有转身逃避。 姬雲越走越近,安芸熙白净的额头上已见了冷汗,却强自镇定。看着缓缓而来的人轻声道:“三姐姐,三姐夫,芸熙有礼了。”说完微微俯身施礼,如愿的看见姬雲浑身一震,脸上云淡风轻的淡淡微笑都快崩不住了。 站在姬雲身侧的安若梅却恍若没有看见一般,上前给她拉了拉衣衫:“怎么大年下的穿的这么素净,这是宫宴,要见圣驾的,你也不穿的喜庆一点。” 安若梅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关怀,眼神也很是真诚的为她担忧,安芸熙也分辨不出丝毫的敌意。她实在是无法想象,那些阴毒的手段会是面前这个冰清玉洁的女子所为。 可不管是真是假,安芸熙都不愿意和他们都丝毫的瓜葛,便微微笑道:“三姐姐,姐夫,我要去寻柳嫣,你们请自便吧。”说完便转身离开,她怕再多说一句,便会控制不住的爆发出来。 柳嫣和她的母亲和苏雅坐在一起,此时正与桌子上的美食斗争,看见安芸熙,不由欢呼一声站了起来,拉住她笑呵呵的道:“芸熙,你越来越漂亮。” 安芸熙刚刚恶劣的心情,在看见柳嫣后豁然开朗,不由也笑道:“我们柳大小姐也是越来好看了。” 苏雅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就别站着那里互相吹捧了,也不怕别人看了笑话。” 第一章 靖安郡,东阳城。 西凤山位于东阳城的西南,山势陡峭。 正值春天,满山苍翠中夹杂着许多果木,枝头繁花累累,色彩缤纷。随着和旭的春风微微摇曳,状若展翅欲飞的凤凰,似乎要冲天而起,翱翔九霄…… 雄伟的庄园依山而建,宽阔的朱红大门洞开,高高的扁额上书写着几个烫金大字“神兵山庄”庄内的亭台楼阁,雄伟壮丽,高而空旷。 叮叮当当的铁器撞击之声不绝于耳,却鲜少有人迹。因为今天神兵山庄的大小姐心情不好,非常的不好,特别的不好。 这个消息比庄主南宫楮雄的命令,快过数倍的速度,传于庄内的每个角落。于是,神兵山庄所有有生命的生物,皆退避三舍,绕道而行,连小鸟都不敢从她头上飞过。 因为但凡有生命的动物也不能幸免,庄内平时最得宠的一只小白狗,只因它欢天喜地的摇着尾巴,给大小姐打招呼的时候挡了路,身上雪白的毛就被匕首削得坑坑洼洼,像狗啃了一样,问题是狗能啃得着自己吗? 大花猫在灿烂的阳光下,慵懒闲适的闭目养神,被大小姐关进黑屋内,责令三日内不许进食,因其不伺其职,大白天睡觉。 可猫不就是晚上干活,白天休息吗?但就是这样浅显的道理,也没人敢到大小姐面前讲,因为她生气的时候,是任何道理都讲不通的。 打小就伺候大小姐的茗月,自然最明白这个道理,却不得不跟在她身后。紧缩着肩膀,头已低的不能再低了,心中不停的念着佛号:“佛祖,观世音菩萨,求你们了,千万别让大小姐回头。当我不存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可是佛祖和菩萨似乎都很忙,没有听到她的祁求。走在前面的大小姐南宫英姿回首,英气逼人的眉宇拧在一起:“茗月,你嘴染那么红干什么,跟鬼似的,想吓死人呢。” 茗月几乎要哭出来,清秀的小脸皱巴成一团,脑袋几乎低到胸口。结结巴巴的道:“小姐,我……我现在就去洗,以后……以后决不用唇纸了。”话未说完,调头就跑,几个起纵便消失不见,她伺侯小姐多年,轻功进益最快。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南宫英姿悻悻的转回头,波光潋艳的大眼睛,闪着灵动晶莹的光芒,似一泓清撤透亮的清泉。只是此时泉水中蕴含着怒火,暗涛汹涌。 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畏畏缩缩的向后退着,退至园月拱门前,拱门后是一排及胸高的长青树。寛大的灰色长衫被树枝挂住,他转身愤愤的抓住衣襟,想把衣服抖开,却从眼角余光中看见了南宫英姿。他像见鬼一样,大叫一声用力一扯,长衫的下摆‘哧’的一声被撕裂,碎片挂在碧绿的树梢,迎风摇曳。 英姿双手背在身后,讥讽地看着他:“罗叔,你又偷偷溜出去赌钱,又输了吧?小心我告诉罗婶,让你回去跪搓衣板” 中年男子罗辰脸色苍白,额头渗出一层冷汗,肥胖的面颊不时的抽搐,惊惧地看着她道:“我不是想多赢点银子,给你置份好嫁妆?” 英姿闻言眼一瞪,罗辰的肩一缩,本来就粗短的脖子,顿时消失不见:“我......我现在就去跪搓衣板。”话未说完,他就慌忙转身,脚步踉跄着跑走,连轻功都忘了。 英姿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迈步出了园月拱门,一路上再无人迹,寂静的园落更显得空旷。 英姿意兴瓓珊地踱着步,随意的四处游逛。却有人胆大包天的撞了过来,险些将英姿撞倒,她趔赸着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墨玉般的大眼睛瞪得滚圆,惊诧的抬头望去。 对面的少年身着宝蓝色劲装,怀中抱着一个大酒坛,因走的太急,满面通红,更显得秀美非凡。他看清撞着的人,红润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失血的嘴唇哆嗦着后退了几步。 英姿咬牙道:“朱皓景,你急着投胎去呢?” 少年朱皓景吓得哪里还说得出话来,紧缩着肩头横移了几步,就想从她身边蹿走。 英姿一把攥住他的衣领,怒道:“你一个大男人家的,穿的跟个花蝴蝶似的,真恶心。”说着趁他不备,劈手从他怀中将酒坛抢了过来。 朱皓景本能的伸手想夺回来,英姿横了他一眼,吓得他忙缩回手。期期艾艾的说道:“英姿,这是你……你出生后,庄主就埋在桃园的女儿红,今……今天要在你的订婚宴上用的,还……还给我吧。.” 英姿见他低着头,啰嗦个没完,索性不理他,转身就走。 身后的脚步声虽然犹疑,却不肯退去。 英姿猛的转回身,望着紧追不舍的少年,不耐烦地挑眉道:“你皮痒了是不是,脑袋扛累了,找死啊你。” 朱皓景几乎又撞在她身上,惴惴地退了几步,低垂着头,不敢瞧她,只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嘴唇已咬得鲜艳欲滴,红得要滴出血来,一片鲜红中惨白的牙印格外地触目惊心。 英姿看着他,似是疼得浑身一颤,黑眸中闪过一丝不忍,放柔了表情,刚要开口。 那怯怯的少年似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鼓起勇气,抬头看着她。语无伦次的大声叫道:“英姿,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凌云哥哥那么好,订婚宴快开始了,东阳城有头有脸的权贵都来了。你......你别闹了,带着酒和我一起去前厅吧!” 英姿瞪大了本就不小的眼睛,不可思意地瞪着他,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腾出右手,戳着他的额头骂道:“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我说话,你......你啰里吧嗦的像个娘们一样,还敢来管我的事,你不想活了?”说着伸手要打他。 朱皓景也不敢躲,只抬起手臂护住头脸,可等了半天,却不见拳头落下,他不禁偷偷抬头去看。 英姿高高扬起的手已放下,墨玉般的双眸闪过一丝狡詰,声音出奇的温柔:“小猪,我们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你一定要帮帮我。” 尽管她的声音温柔如水,甚至带着几分乞求。可朱皓景却连退数步,她扬起手打人都不会让他如此害怕。他结结巴巴的道:“帮......怎么帮?” 英姿柔声道“我去求爹爹,让我嫁给你好不好?” 朱皓景惨叫着向后急退,一个不稳,跌倒在地。他翻身爬起,也顾不得身上沾满灰尘,转身落荒而逃,比被鬼追着跑得还快。 英姿笑弯了腰,用力地跺着脚。大笑道:“追上了,追上了,哈哈......哈......” 良久,笑声渐歇,英姿长叹一声,抱紧手中的酒坛,缓缓向前走去。 桃园中,桃花开的正盛,遮天避日,灿若彩霞。微风拂过,花雨缤纷,满园清香盈绕。桃花灿灿,灼灼其华,也不及桃花树下轻柔温婉的女子,她正挽着竹蓝漫步花海,绯色的纱衣在桃花林中,翩跹而过,有若桃花仙子,降落凡尘。 这般赏心悦目的女子,落入英姿的眼中,却使她的眉皱得更紧了。冷声笑道“这里又没男人,扭什么扭,小心腰扭折了,可没人心疼。” 绯衣女子闻言转过身来,比花还要甜美的笑容,瞬间僵硬在唇边。樱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抬手将花蓝掷与她的脚下,转身而去。因走的太快,踩住了裙裾,险些摔倒,回头恨恨地瞪着她,水灵灵的眼睛满含温怒。 英姿扬起下巴,挑衅地回瞪着她。 绯衣女子脸都气红了,愤愤地跺了跺脚,转身奔出桃园。 英姿依着一颗桃树缓缓坐下,撕开酒封,仰首喝了一口。这封存多年,香醇的美酒入喉却那么苦涩。她将酒坛重重撂下,呆呆地望着眼前精美雅致的阁楼。这是母亲生前所居的院落,不同于整个庄园大气的风格,桃园的精致,处处透露着江南风情的玲珑婉约。 英姿出生后不久,母亲就去世了,这座桃园也一直空着。英姿的目中泪光氲氤,终于决堤而下...... 一阵微风吹过,桃花纷扬而下,在空中不时飞舞盘旋。泪光中,似乎又看到那年夏天,阴沉如墨的午后,大雨倾盆而下,在青砖铺就的地面上汇聚成河。雨越下越大,英姿正跪在庭院中,大雨冲唰着她幼小的身子,衣衫在雨水中游荡。头发早已湿透,雨水顺着发丝淋漓而下。 眼中的泪水比大雨的来势更加凶猛,不时地在脸上混和滚落。英姿幼时就没有了母亲,父亲很忙,经常不见人影。从小赔伴英姿的就是这诺大的庄园,冰冷的铁器。千篇一律的敲击声,像铸铁锤一样,一声一声锤打在英姿的心上。 她实在很想父亲的时候,想要见他,想得发疯的时候,她就闯祸,长长挖空心思地惹事生非。只有这时她才能见到父亲,虽然每次父亲都会重重地罚她。可是她很开心,因为至少可以见到父亲,只要能见到他,吃再多苦,受再多惩罚英姿都心甘情愿。 可是这一次,她没能如愿看到父亲。 第二章 可是这一次,她没能如愿看到父亲,老管家来传的命令,罚她跪一天,不许吃饭。 英姿张开嘴,咽了几口和着泪的雨水,苦苦的,涩涩的。腿早已麻木,单薄的身子瑟瑟发抖。英姿的泪流得越来越快,大雨却毫无征兆地停了,她迷茫的抬起泪眼。 明朗和旭的小年,站在她的面前,一把黄色的油纸伞,撑在她的头顶。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温暖。少年在她面前蹲下,温暖的大手轻柔地擦拭着她的面颊:“别哭了,再哭就把东阳城淹没冲垮了” 英姿破淀而笑:“那你还不快逃走,一会儿把你也冲跑了。” 少年含笑刮了刮她的鼻子:“把我冲跑了,你可要负责哦。我叫华阳,你叫什么名字?” “英姿,南宫英姿。” 在她清脆的语声中,华阳已一把将她抱起,他的怀抱就像梦中母亲的怀抱那样温暖。当时华阳是东阳城骁兵营的参将,神兵山庄制造好的兵器由他负责运送进京。他借口要英姿作陪用饭,而让英姿免于在大雨中罚跪。在庄内,没有人敢违抗南宫禇雄的命令,别说下雨,就是下雪,英姿的刑罚也从未半途中断过。 因此南宫英姿的性格就越来越坚韧果敢,不论多苦多痛,她从未在人前落泪过,此时的泪水就招来了一声惊呼。 英姿忙抬手抹去脸上泛滥的泪水,转头望去。一个丰姿绰约的红衣妇人,立在她身后一颗桃花树下,艳丽妖冶的让满园桃花顿时失去了颜色。 “你再鬼叫,小心我把你的舌头拔下来。”英姿怒吼。 妇人冷哼一声,走到她身边坐下,一戳她的脑袋笑骂道:“你个死丫头,欺负我们家甜甜,还没找你算账,怎么自己倒哭的跟发水灾似的?” 英姿恨狠地瞪着她:“为老不尊,遗害子孙。我可不想甜甜学得跟你一样,像是狐狸精转世。” 妇人从怀中拿出一面握柄小铜镜,左右照着:“我哪儿老了,你个死丫头,我呀是千年狐狸精,长生不老。” 英姿撇嘴做呕吐状,转过头不理她。 妇人在她身边坐下,又从怀中变戏法似的,拿出两个碧绿的玉杯来。 英姿眼睛一亮,伸手拿过一只,喜道:“这翡翠绿玉盏,不是被罗叔输掉了吗?你是从哪里弄回来的?” 妇人挺了挺丰满的胸堂,得意地笑道:“自然是我赢回来的!” 英姿翻了个白眼,怪笑道“要是罗叔知道他身旁睡着一代赌王,不知做何感想?” 沈玉莹娇笑道:“大不了我让他少跪几次搓衣板。” 英姿的笑容更加怪异:“如果我爹知道你教坏了他的女儿,教我喝酒赌钱,还......” 沈玉莹忙捂住她的嘴,笑骂道“不知好歹的死丫头,看你伤心来陪陪你,还敢掲我老底!” 英姿愤愤地打开她的手:“那就别说这不冷不热的,你倒是赶快给我想个辙呀!” 沈玉莹佯叹道“现在能有什么辙,全城都知道大小姐今天订婚,哎呀,这下东阳城的老少爷们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不用担心大小姐花落自己家了。” 英姿咬牙切齿的怒喝道:“罗氏” 沈玉莹做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眨了眨眼睛:“皇帝不差饿兵,你倒是等我喝上两口。” 英姿不耐烦地冷哼一声,将酒坛搬起塞入她怀中:“整坛都给你,拿回家慢慢喝去。” 沈玉莹满意地笑了笑:“现在只有破斧沉舟一招了,只看你敢不敢?” 英姿双眸冷凝:“我不认识这两个字,你说怎么个沉法?” 沈玉莹正色道“如今只有去找华阳,问他愿不愿意娶你,若他答应那最好,如果不答应,你就乖乖回来和凌云成亲,啊......” 不等她说完,英姿已猛的抱住,在她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蹦将起来,冲向门外。 沈玉莹慌忙起身,高声叫道:“英姿,英姿,华阳在......前厅。”可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南宫英姿早已不见踪影。 贤丰楼,东阳城最大的饭庄。一楼大厅宽畅整洁,是大众百姓进餐之选,二楼是隔开的雅间。三楼的雅间比较大,分为二室,外间可用餐。内室设有床榻,可以休息小憩,陈设比较奢华。 英姿从二楼一间一间地察看,店家视而不见。食客虽受其扰,却视若罔闻,也不敢言语。三楼已找了一半,还未找到。英姿已有些气泄,靠在窗前歇息,却从对面窗缝中看见,房内桌前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 英姿大喜:“华阳”呼喊着便推门而入。待看清房内的人,快速的脚步却生生顿住。 桌前端坐着的男子,高远清华,温润如玉。阳光透过窗棱笼罩在他身上,洁白无尘的衣衫,白晰俊美的脸都氤氳出一层幽光。似是朦胧的雾气环绕在他周身,随时都会隐去一般地飘渺,如梦如幻。像是偶落凡尘的谪仙一般,优雅清贵,如月光清辉般皎洁皓渺。 有人闯入他的房间,他却似未闻,依然优雅的轻吮着香茗。 在这谪仙一般出尘高贵的男子面前,英姿也觉出自己的鲁莽。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打扰你了。”说完就转身向门外走去,只觉得那无形的压力让人无法呼吸。 可等她迫不及待的一脚跨出房门,便看到父亲和廖凌云进了隔壁的房间。她忙收脚退了回来,将门关上,反身大步跑到窗前,打开窗户,探头一看心中已凉了半截。 贤丰楼气派宏伟,她又在三楼,离地面很高。对面的房子也隔的甚远,根本无法逾越。英姿急的直抓头发,隔壁忽然传来大力关门的声音,吓得她回头靠在窗上捂住胸口,喘着粗气。她天不怕地不怕,只是瞧见自己的父亲便怕的要命。 只听隔壁一人愤愤道“这顿饭吃得,神兵山庄的大小姐刚踹过一遍门,这庄主又来,他们是不是吃错......喔......”显见是话未说完,就被人捂住了嘴。 稳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英姿急得额头已出了一层薄汗。那男子却恍若未闻,似乎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英姿不由眼一亮,不怕他爹的人可不好找,忙冲到他身边:“兄台,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白衣男子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春山般淡逸遥远,润泽的唇边噤着淡淡的似有若无的笑意。英姿怔了半天,才喃喃道:“你是哑巴吗?倒是说句话呀。” 脚步声停在门外,英姿倒吸了口凉气,咬牙冲入男子怀中,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他的皮肤温润细腻,触手微凉,全身都散发着一股轻浅的兰花香气,清香隽远。 英姿身子轻颤,虽然她性格直爽,但像这般偎入男人的怀中,也不禁又些羞赫。 那一直无动于衷的男子伸出手,轻轻搂住她的腰。隔着薄薄的衣衫,英姿只觉他微凉的手,带着无法言传的感觉,渗进全身四肢百骸,英姿不由转身怔怔地看着他。 男子的脸近在咫尺,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凤眸晶莹,如琉璃剔透,似冰雪皎洁,温柔清雅的姿态,如流云般飘逸。他放下手中的茶杯,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坐稳了,小心别摔了。” 英姿虽坐在他怀中,终不敢靠的太近,身子向外倾斜,的确坐的不稳。 那男子将她向怀中揽了揽,兰花的香气更加浓郁,他的气息微微拂过英姿的面颊。 英姿的脸顿时红了,耳朵也变成可爱的粉红色,她不顾一切的跳了起来。 门开了,英姿的动作在门外人看来,就像是听见动静,惊扰所至。因此连素来沉稳的廖凌云都有些改颜换色,惊异的看着英姿。南宫禇雄立在门外,他年约五十,面容刚毅,睿智的双眼淡淡的扫过英姿,落在那男子身上。 英姿的脸红潮未退,动作自然真实的让她自己都以为她真的和那男子有什么瓜葛。此时她若改便主意,以示清白,恐怕都没人相信。她不禁轻抚额头,不敢去看父亲的脸色。就算她坐在那男子怀中不动,紧紧相拥,都没有现在这么真实。 廖凌云走到英姿身边,缓缓道:“他是谁?”他的声音温和,不带丝毫情绪,连英姿都辩不出他是否在生气。 英姿的头已低的不能再低了,嘟囔了半天才道:“他......他是.......”窘迫间,忽然心头灵光一闪,脱口道:“他叫杨华。” 廖凌云英俊的面容虽毫无表情,眼睛却锐利的直盯着那男子。 那男子却依然微微含笑,温柔的望着二人。三人都默然不语,房内的气氛一时凝重起来。 一直站在门外的南宫禇雄,缓缓抬脚跨进门来。英姿忙拉住廖凌云的手臂,躲在他身后。南宫禇雄却并未理她,径直走到桌前。 那风姿清华的男子也缓缓起身,另倒了一杯茶,递到他面前,微笑道:“南宫庄主请用。” 南宫禇雄伸手一扶:“不敢当。” 男子轻笑道:“我和英姿是晚辈,给长辈敬茶,应当的。” 第134章 温情款款 而姬雲也没有再看她,而是面对着长公主淡淡道:“义母,芸熙是个好姑娘,请您不要再难为她,她以后肯定会是您的儿媳,损害她的名誉对您也不好。” 长公主吃惊的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安芸熙已经嫁给梁隆意,怎会是我……我的儿媳,你……你……” 姬雲微微笑道:“一次抢不过他,不代表我次次都抢不过。” 长公主吃吃道:“你……你还要抢夺安芸熙,你……你还不死心。” 姬雲没有回答,但脸上那坚毅的神色却说明了一切。 晋安不由激动的站了起来,歇斯底里的喝道:“姬雲,我到底哪里不好,我那一点比不过安芸熙,为什么她都嫁人了,你还要念念不忘。” 姬雲看着她,冷冷道“安芸熙十岁那年,在安庄被几百暴民袭击,她活了下来。赵家逼宫造反,太子都死于乱军之中,在兵荒马乱的皇宫,安芸熙活了下来。晋安郡主,我想请问你,如果在那样凶险的境地,你能活下来吗?” 晋安脸色煞白,她是自小娇生惯养的金枝玉叶,哪里经历过什么风浪,若是面对那样凶险的境地,她恐怕早就吓死了。晋安重重地又跌坐回椅子上,嘴唇蠕动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回到梁王府,安芸熙还是担心林喧,就去书房找梁隆意,却发现梁隆意端坐在书房临窗的炕上,而玲珑满面惊惶地跪在他的面前。 梁隆意的声音冰冷:“出事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一个宫女来传话,说是老王爷有事找奴婢,奴婢就过去了。” “我让你跟随少夫人进宫,是要你保护她的安全,可是你跟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宫女走了,这是你的解释。” 玲珑的额头上已见了冷汗:“当时,少夫人和柳嫣柳姑娘在凉亭里说话,所以奴婢以为没有什么事,只就想快点去见了王爷,再赶回去也不迟,没想到就一会的功夫就出事了。没能好好保护少夫人,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梁隆意冷冷的看着她:“玲珑,你跟着我多长时间了。” “十年零四个月了,奴婢八岁的时候就进王府来伺候主子了。” 梁隆意幽幽的转动着手中的茶杯,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自小就跟着我,所以我一再的容忍你,可是你却依仗这些情分得寸进尺。上次,四海赌坊的事发后,你去找我,却一直等到事情结束了,才跑去告诉我,以前你办事的能力可是很快的。 这样拖延时间,不过是你想要至安芸熙与死地,可是她福大命大,没有如你的愿。这次你看出来有人要对付她,便顺水推舟的走开。如果安芸熙被定罪,与人私通辱没皇家门楣,会被凌迟处死,你就如愿以偿了。玲珑,我没想到你竟然有如此狠毒的心肠……” 玲珑吓得花容失色,膝行上前抱住梁隆意的腿:“主子,我没有,我没有想要害少夫人,真的,请主子相信我,一切只是巧合而已。” 梁隆意放开手中的杯子,微微俯身盯着她:“你喜欢我。” 轻轻的一句话却如利箭一般,刺中了玲珑,撕裂了她所有的伪装,玲珑瘫倒在地上,惊恐的看着梁隆意,拼命的摇头:“我没有,奴婢不敢……” 梁隆意直起身子,轻蔑的一笑:“所以我娶了安芸熙,你心生嫉妒,就想要害死她。那被子里隐藏避孕花粉的事,是你自己私自所为,还是和姬雲联手的。” 玲珑在地上挪动,后退了几步,吓得结结巴巴的:“不……不是我,我没有……” 梁隆意阴冷的笑道:“这个姬雲真是手眼通天啊,连你都收买了,真是有本事。他除了让你在被子放花粉之外,肯定还布置了其它的法子,不让安芸熙给我生孩子,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法子吗?” 见梁隆意的口气如此笃定,玲珑也知道推诿不了,她跟随多年,自然知道梁隆意的聪明才智,没有人可以欺骗他。玲珑的身子已抖如筛糠:“我不知道,主子,我只是一时鬼迷心窍,求您看在我伺候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命,求您了……” 她说着,还想上前抱梁隆意的腿。 梁隆意却一脚重重地将她踢开,冷冷道:“玲珑,你若只是对不起我,我可以饶你一命,但你敢对安芸熙动手,便死罪难饶,你安心去吧,你的家人我会妥善照顾。” “不要,主子,求求您饶了玲珑吧,我……我是真心喜欢您的,主子……” 西门鬼魅般出现,隔空一点,玲珑歇斯底里的叫喊便戛然而止,书房里顿时寂静了下来。 梁隆意揉了揉额头,叹道:“进来吧。” 安芸熙缓缓走了进去,在他的身边坐下,梁隆意温柔地将她拥入怀中,怜惜地抚摸着她的肩膀:“芸熙,对不起,都是我,才连累你遭受这么多的苦难。其实,你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如果你跟着林喧,也许就不会如此的多灾多难。” 安芸熙惨笑:“即便是我嫁给表哥,姬雲一样不会善罢甘休,说起来我也给你添麻烦了。” 梁隆意直起身,不满的嘟哝道:“说什么呐,姬雲看我不顺眼,即便没有你,他一样想要至我与死地。” 安芸熙也从他怀中离开,看着他笑道:“我们是夫妻,就不要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谁也跑不了。” 梁隆意揽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睡,跑过来做什么,有事让疏影来叫我一声就行了,是不是想我了。”说着歪头就想去亲吻她。 安芸熙嫌恶地推开他:“我是在是担心表哥,晋安郡主毕竟是皇亲国戚,表哥用利器挟持她,如果皇上和长公主要治罪可怎么办?” “放心,我昨天就派人去了林府,让林侍郎马上进宫去求见圣驾。林家三代单传,林喧可是林家的独苗,如此被人算计,险些丢了性命,当然要闹一闹。如果长公主敢出面追究,那正好算算总账。” “即便这次长公主奈何不了我表哥,可是她位高权重,而且很疼爱晋安郡主,而我表哥在朝中供职,我怕她日后还是会寻隙报复。” “我已让林喧递了辞呈,辞去翰林院的职位,让他去终南山深造,再读几年书。他离开京城,长公主再生气也鞭长莫及,而且她的势力再大,也伸不到终南山去。” 安芸熙挑眉道:“可是我表哥快二十了,我舅舅,舅母还指望他早日成亲,为林家继承香火,再去终南山几年,那……” 梁隆意截口道:“大丈夫志在四方,怎么能整日光想着娶媳妇。” 安芸熙瞪着他,撇嘴道:“那你为什么急着成亲?” 梁隆意哈哈大笑:“我不是急着娶你吗?”梁隆意说完,在她小巧好看的鼻子上亲了一下,安芸熙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刚才那么众口一词,你就真的没有怀疑我。” “你要是那么傻,在皇宫重地和人相会,早死八百次了,再说我梁隆意这么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而且威武雄壮,你那里还有力气去勾引别人。” “不要脸……” 梁隆意嘻嘻的笑:“这那到那,就不要脸了,那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他调戏的话还没有说完,安芸熙已羞恼的主动亲吻住他,堵住了他的嘴。 梁隆意微微怔愣了一下,便反客为主,吻住了她柔软的嘴唇,允吸着她柔嫩的唇瓣,温柔的辗转厮磨。梁隆意热情似火,往日的亲吻都是热烈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次却是难得的温柔,只是不住的含住她殷红香甜的唇缠绵。 但仅仅如此,那酥麻的感觉也让安芸熙浑身无力的依进他的怀里。扬起了头,配合着他的角度,梁隆意渐渐有些情动,加深了亲吻,唇舌强硬的撬开她的樱唇,趁虚而入,攻城掠地,不放过每分每寸。 安芸熙被他亲吻的意乱情迷,身子瘫软成泥,若不是搂着他的脖子,恐怕就要摔倒了。梁隆意也感觉出了她的吃力,顺势将她放倒在炕上,俯在她身上,一只手就要去解她的衣衫。 东方的声音又在房外不合时宜的响起:“主子,王爷在前院等着你们去放爆仗。” 梁隆意懊恼的坐起身:“这个爷爷,他是不想要重孙子了。他嘴上埋怨,却不敢怠慢,自己这位爷爷发起火来,和他半斤八两。 安芸熙也起身整理自己被他揉乱的衣衫,见他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幸灾乐祸的笑。 梁隆意恼羞成怒:“笑什么,看我晚上回来怎么收拾你。” 两人赶去前院,只见地上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炮仗烟火,梁庆带着糖包正在燃放,绚烂多彩的烟花在空中炸开,耀眼而夺目。远处也传来霹雳啪啦震天动地的爆炸声,不绝于耳。 梁隆意立马加入,一次点燃了几枚炮竹,五颜六色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响亮的爆炸声响彻天穹。糖包高兴的叽哩哇啦的乱叫,安芸熙怕他被炮竹伤着,就把他拉了回来,两人一直站在后面看他们祖孙燃放。 足足放了一个多时辰,满院子的炮竹放完,梁庆祖孙两个还意犹未尽,吩咐下人出去采买,可惜店铺大多已关门,而且也多半都买完了。两人才意兴阑珊的罢手,一同回到梁庆的院子里,疯玩了半天,梁隆意也饿了,就让端了饺子上来,糖包和他抢着吃。 梁庆看着两人你争我夺的样子,很是感慨,看着安芸熙道:“芸丫头,你们可要努力,让我老头子早点抱上重孙子,那我死也瞑目了。” 安芸熙羞涩的垂下了头,可眼中却是一片冰冷,耳畔不由响起刚刚在书房外听到的话。姬雲买通了玲珑在被子里放了避孕的花粉,而且还有别的安排,阻止她怀孕生子,恐怕梁庆的愿望,她无法帮他实现。 第135章 诡计多端 尽管梁隆意很努力,尽管他已经将王府里事无巨细查的底朝天,还是没有丝毫的线索。安芸熙的月事还是准时准点的来,没有丝毫有喜的迹象。 而冯燕姿在年后的二月二龙抬头当天,生下了一个胖乎乎的男孩,国公府一片喜庆。 梁隆意却是被刺激的要发疯,既然王府里有什么阻挡安芸熙有孕,那外面总可以吧,他就带安芸熙去了京城外的别院。 梁淑媛一心想要弥补,倒是将事情安排的很稳妥,两人住进去,很是舒心。 别苑景致优美,虽不如王府那样恢宏壮丽,但却有着江南风情的雅致清幽。安芸熙喜静,住过来倒很是满意,若是梁淑媛不再死死纠缠的话,那就更满意了。 梁隆意见她不喜梁淑媛,就每天带她出去踏青游山,两人难得的朝夕相处,倒是比新婚时还要恩爱甜蜜。 只是安芸熙的身子娇弱,只爬到半山腰就爬不动了,气喘吁吁的坐在山石上歇息,死活不愿意走了:“我上不去了,便用眼睛征服一下此山吧,你去爬吧。” 梁隆意不满的嘟哝:“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你可别唬我,你身边跟着好几个暗卫呐,让他们陪你去爬山。” 梁隆意瞪眼:“他们都是男的。” 安芸熙呵呵的笑:“那你可以找个女的暗卫啊,闲暇还可以陪陪你。” 梁隆意恼了,挤过去在她身上坐下,挠她痒痒,安芸熙最怕这个,不一会就咯咯笑着求饶。 梁隆意在她面前蹲下身子道:“上来,我背你。” 安芸熙心虚的左右看了看:“这样不好吧,若是被别人看见,成何体统。” 梁隆意回头瞪着她:“我背自己的媳妇,有什么不成体统的。” 安芸熙笑道:“那小太爷受劳了。”说着,弯腰趴伏在他背上。 梁隆意轻轻松松地就把她背了起来,嘴里却嫌弃道:“哎呀,好重啊,我娶了一头小猪。” 安芸熙气的打他,梁隆意哈哈大笑着飞快地向前跑,安芸熙吓的抱紧了他的脖子,再不敢松手去打他。梁隆意见达到了目的,才放慢了脚步,慢悠悠的背着她上山。 虽然安芸熙的身材窈窕,但一直背着,还是崎岖不平的山路,梁隆意还是出了一头的汗。 安芸熙心疼的拿出手帕为他擦汗,梁隆意笑道:“来这些虚头巴脑的,你若真的心疼我,就来点实际的。”说着,偏过脸让她亲。 安芸熙倒没有推诿,吧唧亲了他一口,却调皮的亲在他敏感的耳朵上,梁隆意身子抖了一下,险些松手把她摔下去,不禁咬牙道:“安芸熙,你可想清楚,在深山老林里调戏我的后果。” 安芸熙咯咯的笑:“你放我下来,前面有一个亭子,我们去休息一会。” 建造在半山腰的八角凉亭,飞檐斗拱,每一个飞扬的角兽下面都坠着一个铜质的风铃,随风轻轻摇摆,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在山间回荡,空灵而美妙。 凉亭里收拾的很干净,好似刚刚有人坐过一般,想来也是踏青的游人,安芸熙也没有在意,就在凉亭在栏杆边坐下,依着栏杆俯视苍翠满目的群山。 梁隆意在她身边坐下,在她粉嫩的耳朵上惩罚的重重咬了一口,安芸熙用手肘戳他:“别闹,让别人看见。” 梁隆意却是得寸进尺,从背后抱住了她的腰,垂首在她的香颈间亲吻,手也不规矩的向上抚摸揉捏。 安芸熙转身推他,梁隆意趁机紧紧抱住她,垂首过去就亲吻住了她的唇。安芸熙不住的摇头想要摆脱他,如此光天化日,还是在旷野之中,安芸熙有些羞涩,不肯顺从。梁隆意伸手箍住了她的头,深深地亲吻着她。 郁郁葱葱的青山,微风轻拂,送来阵阵树木清新的气息。许多小鸟在山间树林中穿梭,清脆的鸣叫声在山谷中回荡,和着那悠扬的铜铃声好似乐曲一般。 这样优美的环境,加上梁隆意越来越热烈的亲吻,让安芸熙也有些恍惚起来,便忘了推拒他。梁隆意却是变本加厉,越发放肆起来,眼角余光扫视过高处的树木丛林,眼神中也闪过一丝狠戾…… 而姬雲和高淦就站在高高的树木丛林之间,姬雲扶着树干的手用力地扣进了树皮,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裂开,渗出了一些血迹。 高淦站在他身后,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却能清晰的看到他的身子都在微微的发抖。高淦禁不住道:“小师叔,梁隆意身边有暗卫,想必早就告诉过他,你就在附近,他是故意要激怒你,你可不要上当了。” 可是姬雲却已忍不住想要上前,高淦慌忙按住了他颤抖的肩膀:“小师叔……” 回京后,梁隆意去了周瑾瑜的官邸,等了半天他才回来,周瑾瑜脱下官府,换上家常的衣衫,一边道:“你怎么没有去衙门。” 梁隆意哂笑:“我若是按时按点的去衙门,皇上会担心的寝食难安的,我不去,才正和他意。” 周瑾瑜失笑:“你们这皇家叔侄还真有意思,跟防贼似的,你这个大忙人跑我这来做什么,你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着话,他已换好了衣服,在梁隆意对面坐下。 “南楚在过年以后就屡次袭击边城,你知道吗?” 周瑾瑜颔首道:“嗯,有被编在边城军队里的弟兄传信回来,只是骚扰的规模小,并没有引起重视。可是据可靠消息,西楚的军队在频繁的调度,很有可能要对北燕全面进攻,现在小规模的骚乱只是混淆视听。” “这些消息,兵部已经呈给了皇上,大战随时都会爆发,而且此次皇上会派我随军。” 周瑾瑜有些吃惊:“皇上对你很是忌惮,怎会让你接触军队,派你出征。” “姬雲气疯了,一定会怂恿皇帝让我去的。战场上瞬息万变,形势险恶,我父亲当年就是被派到战场上,后来不明不白的被杀害了。” “可是你和世子爷不一样,而且你也不会重蹈覆辙,姬雲此人心思缜密,应该不会用这把威胁的双刃剑。” 梁隆意幽幽笑道:“一个被嫉妒冲昏头脑的男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他一定会冒险用此招,想要将我除去。” 见梁隆意如此笃定,周瑾瑜知道他一定是做了什么事,刺激到姬雲了,才让冷静的姬雲失去理智,铤而走险。便不再追问,只是低声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二龙山的弟兄们被编进了各地的军队中,全部被打散,他们还可靠吗?” 周瑾瑜傲然笑道:“雄鹰永远都是雄鹰,怎样也不会变成家雀的。你放心,只要你一声令下,他们马上就会插上翅膀飞到你的身边。” 梁隆意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个我当然相信周大哥,但是我还有一件事要求你。” “什么事。自家兄弟,有事尽管说。” “我出征以后,请周兄照看一下我的夫人。” 周瑾瑜笑:“你的心肝宝贝轮得到我插手。” “别的周兄不用管,只管盯着你的宝贝妹妹就好,她被姬雲劫走,下落不明,我实在是担心她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周瑾瑜沉声道:“我明白,但是明兰从小就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如今再加上姬雲,会做出什么事来,还真是揣摸不透。” “我已经嘱咐千风多加留意她的行踪,但还是要麻烦周兄,你们生活在一起那么多年,多少有些了解,如果她出现在京城,请周兄一定不要心慈手软。” 周瑾瑜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梁隆意接到圣旨要随军出征是在一个月后,两人已经回到了梁王府。安芸熙一边给他收拾行囊,一边问道:“皇上对你一直十分防备,怎么会让你去随军,将整个骁骑尉都编入了前锋营。” 梁隆意冷笑:“他不过是想要故技重施罢了。” 安芸熙惊惶的身子一抖,手中的东西掉落在地上:“他想趁机杀你吗?” 梁隆意抱住她,俯首在她耳边笑道:“放心,能杀死我的人还没有出生,不用担心。” 可安芸熙还是有些不放心:“不如让爷爷去见皇上,请他收回成命,或者装病,不要去了。” “芸熙,我在京城,皇上对我处处提防,难以施展拳脚。到了边疆,那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我才可以有所作为。” 安芸熙抬头看着他沉声道:“是不是姬雲从中作梗,想要趁机除去你。” 梁隆意抱紧她,将她的头按在怀中,不让她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姬雲是都察院的右副御史,只是文官,哪里能插手军队的事,你别胡思乱想了。” 这样安芸熙已经在担心,如果知道事情其实全部都是姬雲在一手策划,恐怕会更加担心的。 可是安芸熙冰雪聪明,即便梁隆意隐藏的□□无缝,但她还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梁隆意干脆一把抱起她走向床榻,意图明显,安芸熙不由急道:“东西还没有收拾好呐。” 梁隆意已快步走到了床边,急不可耐的去撕扯安芸熙的衣衫,一边嘟哝道:“还是明天让巧莲和月影收拾吧。” 安芸熙还要再开口,可是已被他热烈的亲吻给淹没,因为马上就要出征,梁隆意明显的有些恋恋不舍,比往日更加的热情似火。 第135章 章 安芸熙也不忍拒绝他,任他胡作非为,只折腾到后半夜,天微微发明,才沉沉睡去。可她毕竟心中有事,稍微有一点动静就醒了过来,梁隆意早已经起身,巧莲和月影也已把行囊整理好了。见她醒来,便一同上前伺候她起身梳洗后就离开了房间。 时间紧迫,梁隆意也没有废话,在她脸颊上匆忙的亲吻了一下就道:“东方对京城比较熟悉,我把他留下给你使唤,南宫和西门我带走了。” “不用,我在京城又没什么事,你把东方也带走吧,他跟你的时间久,你也习惯了他伺候,还是……” 梁隆意俯首吻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没事,到了边疆那还有那么多讲究,你听我的安排就好了,哎……”他长长叹息了一声接道:“芸熙,真想把你也塞进行囊里带走。”说着,亲吻落在她的额头,脸颊,最终停在她的唇上…… 安芸熙也依偎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不说话,仰首任他轻薄。 门却在此时哐当一声打开了,疏影大步跑了进来,一边叫道:“小姐,我是不是又起晚了,用我做什……啊……”话未说话就看见相拥亲吻的两人,她又惊又羞愧的转身就跑,却重重地撞在门上,她捂着额头落荒而逃。 疏影跑来插了一出,两人之间悲伤的离别之情冲淡了些,梁隆意不情不愿的松开手,不满的撇嘴道:“你真是把这个疏影宠的无法无天,有时候我觉得你对她比对我都好。” 安芸熙失笑:“怎么谁的醋你都吃。” 梁隆意还要去亲她,安芸熙却一把推开了他:“时间来不及了,别让大队人马等你,否则那些言官可又要参你了。” 梁隆意只得悻悻的收回了手,因为大军已在城门外集结,梁庆和安芸熙就没有出城去送,只是送他出了王府的大门。看着他骑在马上英姿飒爽的打马狂奔而去,安芸熙觉得自己的心也空了似的。 梁隆意走了,梁王府中更加的平静,梁庆还是将中馈交给了她,安芸熙闲暇之余,去钓鱼看书,或者陪梁庆下几盘棋,日子倒也匆匆而过。 只是每每鱼上钩了,她还呆呆的看着水面,任它们吃了诱饵,从容逃走。而有时候她看了半天的书,还没翻过一张,更甚者她在下棋的时候,竟然会输给梁庆这个臭棋篓子,把梁庆高兴的什么似的,兴头更足的拉着她下棋,而安芸熙还是会输的的一塌糊涂。 即便回到安国公府去看望自己的侄子,安芸熙也能魂飞天外,抱着侄子安杰发呆。 冯燕姿夫妇进屋的时候就看见安芸熙,双眼呆滞的看着一个地方发呆,而小小的安杰抓着她的一缕头发把玩,直到扯疼了她,安芸熙才回过神来。 冯燕姿将安杰接了过来,安瑞靖笑着安慰道:“放心,父亲怎么也在边关十几年,还护不住梁隆意那厮。” 冯燕姿逗着怀里的安杰,一边笑道:“你懂什么,这是相思入骨,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安芸熙红了脸:“嫂嫂,你还取笑人家,哥哥,你快管管你媳妇。” 安瑞靖:“我觉得她说的很对。” 安芸熙恼羞成怒,起身就走:“不理你们了,两口子一起欺负我。” 安瑞靖在她身后大笑:“我平时让梁隆意欺负的惨了,现在可赚回来了。” 回到梁王府,安芸熙还是辗转难眠,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抱住了她,一边抚摸亲吻,一边去脱她的衣衫,身子骤然一凉。 安芸熙一惊,吓的睁开了眼睛,有人沉沉地压在她的身上,正疯狂的亲吻撕扯她的衣衫。 安芸熙吓的大叫起来:“巧莲,疏影,巧……” 那人却封住了她的嘴,安芸熙拼命的摇首想要摆脱他,不住的捶打。 那人痛呼了一声才在百忙中抬起头道:“芸熙,是我……” 耳边传来梁隆意沙哑的声音,安芸熙不禁一怔,便停止了挣扎。梁隆意的俊脸在烛光下有些憔悴,蜜色的皮肤也被晒成了古铜色。 那种少年的白净青涩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男子那种粗犷的阳刚之气,英气逼人。 “你……你怎么回来了,无旨奉诏回京,可是死罪啊,皇上一直处心积虑想要……要除去你,你怎么还要授人以柄,你……嗯……” 梁隆意却是无暇回答她的问题,他实在是有些忙,一边去脱安芸熙的寝衣,一边急匆匆的道:“我在附近的城镇办事,只有两天的路程,我就回来看看你,一会就要走,别管那些外人……” 安芸熙也实在没有时间去管那些外人了,半年未见,梁隆意急不可耐,毫无预警的就冲进了她的身子,横冲直撞。牙齿也不耐的咬住她嫩滑的肩头,大手握住了她丰满的胸膛,疯狂的冲刺。 在房事上,梁隆意本来就热情似火,何况是久别之后,更是肆无忌惮,弄出的动静有些大。 巧莲被惊动了,起身要进房来,外面响起南宫低声阻止的声音。安芸熙羞的咬紧了枕头,不敢再发出那种羞人的声音,但在梁隆意强大的攻势下,她那里能忍得住,破碎的吟哦还是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天色渐渐发白,灰暗的晨曦透过窗棂洒进室内,可梁隆意还是没完没了的折腾,安芸熙却连抬起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南宫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外响起:“主子,时辰到了。” 安芸熙挣扎着想要摆脱他,可是梁隆意还是死死地按住她,又猛力的冲刺了几下,才收兵卸甲。 安芸熙想要起身送他,可是全身酸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梁隆意在她额头上轻轻亲吻了一下,体贴的道:“你睡吧,不用起来了,我去见见爷爷就走。”说完,又恋恋不舍的抚摸了一下她柔软的秀发,才狠下心肠转身离去。 在关门的时候,还是留恋的看着她,半响才缓缓地关上了房门。看到他英挺的身影消失在门缝中,安芸熙才脱力地倒在床榻上,再也动不了了。 早晨,疏影像往常那样过来伺候安芸熙起床梳洗,巧莲却在门外拦住了她:“少夫人昨夜没有睡好,要晚一点起身,你先去吃早膳吧,回来再伺候少夫人起床不迟。” 安芸熙在房内听见了,便扬声叫道:“你们进来吧,我今天还要去看望柳嫣,不能迟了,她和端木磊今天要纳吉呐。” 柳嫣和端木磊的婚事要定了,作为她的闺中密友,安芸熙不敢缺席,否则不知又要被柳嫣叨叨几次。 南楚和北燕对持多年,南楚陶瓷桑职业比较发达,但人多地少,土地虽然利与烧制陶瓷,但是对于种田却很不利,收成微薄。 而北燕却是地广人稀,农作物产量很高,虽然不是很富庶,但百姓是可以吃饱穿暖的,只是历年来苛捐杂税盘剥的逐渐厉害,才致使民怨沸腾。 而边关更是常年被南楚劫掠,民不聊生,经常有难民成群结队的向北进发。而安斌所镇守的陇西郡在边城附近却是最太平的,南楚的军队很少敢来捋起虎须。 但是南楚因为去年经历了百年难遇的暴雪,牲畜冻死的不计其数,国内的生计更加艰难,因此开春就对北燕全面进行攻击,陇西郡也没能幸免。但安斌神勇,所受的损失不大,但别的边城却是伤亡惨重,许多城池都失守了。 南楚大军势如破竹,攻入北燕腹地,北燕此次领军的元帅是老将康晔。他作战勇猛,经验丰富,与南楚大君交锋后,就开始坚壁清野。势不可挡的南楚因为粮草不济,不能及时的补充给养而有所收敛。 康晔的小女儿进宫为嫔,早年也颇受宠爱,他是皇帝的死忠,对于梁隆意自然是各种看不顺眼。但他是皇室宗亲,康晔也不敢公然的和他作对,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眼不见为净,对于梁隆意整天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是置若罔闻。 梁睿虽然很想除去梁隆意,但康晔为人正直,况且还肩负抗击南楚的大任,梁睿并没有把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告诉他。但监军元镐却是肩负使命而来,只是梁隆意轻易根本不露面,好不容易抓住一会。 梁隆意轻飘飘的一句:“监军大人若是看不惯我,可以将我押回京城,交给皇上发落。”说完又头也不回的离开,好多天不见人影,根本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元镐去找康晔抱怨,康晔看傻子似的看着他:“梁隆意是皇室宗亲,难道你想让他冲锋陷阵的去打仗,只要你能命令动他,大可以一试。” 元镐头疼,他要是能指挥的动梁隆意,还不成精了。他也不敢动真格的,陇西大将军安斌的脾气可也不是吃素的,敢明目张胆的对付他的女婿,元镐还没有那个胆子。 但梁隆意还是在边关遇到了多次大规模的刺杀,但他早有防备,总算有惊无险的度过了难关。 两国交战一直胶着到了冬季,南楚的境况更加艰难,粮草短缺十分严重,军中已有人活活饿死,南楚不得已递交了降表。 时值隆冬,继续作战也是得不偿失,北燕也就没有乘胜追击,接受了南楚的降表。大军班师回朝,失踪数月之久的梁隆意终于归队,和大军一起进城。 得胜回朝,京城的百姓夹道欢迎,人山人海,欢呼声响彻云霄。康晔带着将士缓缓进城,将领们都骑着马,后面跟随着步行的士兵。 百姓们有的拿着点心,馒头,有的拿着煮熟的肉食,还有的拿着酒,请过往的将士们食用,场面很是热闹。 梁隆意骑马跟在康晔的身后,目光殷切的扫过长街两旁的高楼,终于在一品楼二楼的窗口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 安芸熙站在窗口张望,看见梁隆意不由欣喜的笑着挥手示意,璀璨明媚的笑容衬得她更加的美丽绝伦。 过完年,安芸熙就十八岁了,她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五官身量也长开了,更加的倾国倾城,美的惊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梁隆意忍不住就要跳下马去找她,元镐眼疾手快的拉住了他的手臂:“小太爷,您平时胡作非为就罢了,今日可是要去面圣的,你可不能再溜了。” “我知道了。”梁隆意恼怒地甩开他的手,转首看向安芸熙时,脸已笑的开了花,还大胆的双唇撅起一碰,做了个亲吻的动作,把安芸熙羞的满面通红,这可是万众瞩目的大街上。 她虽然羞怯的不能自己,却不舍得收回目光,一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消失在长街的尽头,才回首去看巧莲,生怕她看见刚才梁隆意轻佻的行为,再笑话她。 却不见巧莲的影子,安芸熙一惊,刚想要开口叫喊,身子一麻,她眼前发黑,便昏迷了过去,最后映入眼帘的是楚明兰阴鸷的脸。她冷冷的笑着,眼神狠戾,乏着嗜血的光芒。 安芸熙想要呼喊,梁隆意的名字在她唇边翻滚,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梁隆意跟随康晔和元镐进宫面圣,皇帝龙心大悦,留他们在宫中赐宴,完事后天色已晚,橘红色的夕阳余辉将天地间照耀的一片殷红,好似安芸熙羞涩的笑脸。 梁隆意心急火燎地纵马疾驰,好在黄昏时分街上的行人渐少,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梁王府。他出征快一年才回来,府中却没有什么喜庆的气氛,反而有些沉重。 梁庆的脸色也阴沉如墨,梁隆意走到他身边笑道:“爷爷,虽然我在家是经常惹您生气,可是我出去一年,你老人家就算不想我,也不用板着一张脸吧。”说着,从西门的手里接过一件黑色的皮毛大氅接道:“这可是我特地带回来孝敬您,您穿上保准今年整个冬天都不冷。” 梁庆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没有往日恨铁不成钢的气愤,反而有些愧疚。 梁隆意也意识到了什么,刚要开口询问,千风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男子,手中的担架上抬着满身浴血的东方。 梁隆意随手把大氅塞进西门的怀中,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看见梁隆意,千风吓的缩了一下脖子:“我把所有的人都派出去了,只找到了伤势沉重的东方,没有发现少夫人的踪迹。” 梁隆意无意识的又重复了一边:“怎么回事?” “少夫人今天早上去城门迎接您,就……就一直没有回来,我已经带人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国公府,还去找过柳嫣,都……都没有见过她。少夫人身边的暗卫全部身亡,只有东方还……还有一口气,他……” 千风话还没有说完,梁隆意已怒不可遏的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千风被扇的摔倒在地,鲜血顺着嘴角涌出,他也不敢擦拭,便顺势跪在了地上:“属下该死,平时都是千小心万小心的,今天主子回来了,兄弟们就松了口气,以为没事了,谁知道……谁知道临了出了事。周记鞋铺的婆娘说是见过一个很像楚明兰的女子,在一品楼附近出现过,恐怕是她……” 梁隆意一脚将他踢到在地,恼怒的嘶吼道:“赶快去找,如果找不到安芸熙,你们都不要活了。” 第11章 .11 七王的书房清新素雅,几盆线菊开的正好,千丝万缕的花瓣任意舒卷。房间内充斥着菊花淡淡发苦的清香。窗外梅花迎风傲立,红梅似火,白梅高洁,绿萼淡雅。被雪覆盖了大半,□□在外的花朵更加娇美,惹人爱怜。 隐隐有梅花的暗香随风拂来,撩起重门上的门帘。挂在后墙上的两个风筝在英姿的视线里一闪而过,虽然短暂,却如雷电一般击中英姿。 永远洁净如新的白衣,染了几块灰迹,整齐的头发有些凌乱,甚至有几缕散落在鬓边,显得那么洒脱随意。只在那一瞬间,她才觉得那完美如谪仙一般的男子有几分真实亲近。 她几乎忍不住想伸手去擦他的脸,将那缕头发掖在耳后,可她终究不敢。只是看着他难得有些狼狈的样子,轻笑:“不过是个风筝罢了,何必寻得那么辛苦。” 星辰般明亮的双眸一暗,那温柔如水,淡然如风的男子。他的热烈,他的疯狂,他的痛楚:“因为华阳亲过了,所以不许别人亲是吗?” 桃花树下,漫天花雨。 白衣胜雪的男子,玉一般精致的手在琴弦上滑动。 长长的乌发垂在胸前,随着动作荡漾起潋滟波光。 温润如玉的面容,魅惑众生的浅笑着。 琉璃般的眸子流光溢彩,闪烁着让人无法捉摸的深邃波澜。 飘渺的琴音似泉水叮咚,渐渐激昂似风起云涌,金戈铁马般在英姿耳畔轰鸣。英姿转身飞快的向外跑去。她不要见他,不要……他是杨华,他只是杨华。 温暖的怀抱,微凉的手,兰花清幽的香气。 英姿不敢抬头,门外挤进来的风被他的身躯挡了大半,可她还是觉得冰冷刺骨,直冷到心底深处。他轻轻将她推进房里,反手关上门,把惊呼声关到门外。 英姿几乎是耗尽全力抬起头,那总是随意披散的发,整齐的束在紫金冠里。衬得他俊美的五官更加精致迷人。雪白的狐裘围领使得他的脸更温润柔和,俊美的让人移不开目光。春山般淡逸悠远的眼睛笼上一层迷离的轻雾。 她缓缓跪倒在他脚下,声音颤抖的好似不是她的:“节义拜见七王爷。” 他玉一般完美的手还保持着刚才搀扶她的姿势,可怀中已空。那人跪在他的脚下,声音模糊的有些不真实。他微不可闻的叹息,抬脚走到书案前坐下。声音清冷平静:“平身吧,郡主有事吗?” 她已不是那只横行无忌的螃蟹,她是节义郡主。 他也不是杨华,而是身份显贵的皇家贵胄七王爷萧煜。 他们近在咫尺,鼻息可闻。他们已远,再也不能一起放风筝,爬上高高的房顶喝酒。再也不能在落英缤纷的花雨中相依而眠。 英姿努力的使心情平静下来,她不是没怀疑过。杨华那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叶冷心在东阳的刺杀都隐约在证明杨华的身份之显贵。可真正证实时她还是有些无法接受。她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上涌到了咽喉,让她说话都不太流畅:“银练一案现在交由七王爷查办,其中内情王爷比谁都清楚。你在事发前就已知晓,在神兵山庄暂住,恐怕就是为了撇清,拿山庄做挡箭牌。可真凶是谁你心里有数,华阳是冤枉的,请七王秉公办理,还他清白。” 杨华,不,萧煜的声音依旧温和淡然:“太子出生时,他母亲已是皇后,大权在握,他事事随心所欲,从未有人敢忤逆。他十二岁那年,四哥得了一个舞姬,邀请兄弟们去观赏。她的舞让满场惊艳,飘逸如飞。那是我这此生看过最美的舞姿,从此以后我再不看任何舞蹈。” 英姿见他岔开话题,避而不谈华阳一事,不禁皱眉,但也只有耐着性子听。可萧煜却不说了,只冷冷的看着她。 半响,英姿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那舞姬跳的太好,别的舞再也入不你的眼是吗?” 萧煜笑了,他的笑容清冷:“因为当时太子看了非常喜欢,就要带走,可四哥才得着,正是新鲜不肯割爱。当夜那女子就死了,被砍去了双腿,死状惨不忍睹。” 英姿连退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形。萧煜的声音如冰箭刺来:“他一向予取予求惯了,唯一没有得到还活在世上的只有你了。你父亲拒婚在前,你破坏他的计划,捣毁多年经营的蛇窟在后,而你还活蹦乱跳的站在这,莫非太子转性了。” 英姿又退了一步:“七王爷言语太过深奥,我听不懂,请你直言好了。” “他没动你,肯定是因为有了更好的法子来对付你。” 英姿宛如被利箭穿心,踉跄着几乎跌倒,她狠狠的瞪着萧煜,却无法出言反驳。她咬紧牙关忍住不落泪,不肯在他面前示弱。 萧煜见她故作坚强,轻笑道:“二十三岁在军中就有如此建树,就算他再有本事,没有后台也很难做到这么高的位置。”说完,他如愿看到英姿的泪夺眶而出。 门快速的开阖间,那人已消失在风雪之中,一阵风顺势涌入室内,淹没了他沸腾的,难以压抑的剧烈心跳声,如玉般美好的手在桌上轻颤…… 宫门巍峨高耸,百官鱼贯而入,英姿长跪在宫门外。全身几乎被风雪掩盖,只有双眼似墨玉般晶莹璀璨。百官视若无睹,依次从她身边走过。 绛紫色的长袍,简单的黑色官靴,停在她面前。英姿抬头看去,温雅稳重的中年男子,眼神宁静致远,虽有几分孤郁,却也透着坚韧傲然。 “丁大人” 丁源叹息着解下身上的披风,要给英姿披上。英姿慌忙阻止:“大人的好意,英姿心领了,可现在我是众矢之的,实在不愿牵连大人,请您……” 丁源温和的声音在清晨霏齐的晨曦中显得分外温暖:“英姿,你看扁了天下男儿,此言岂非要羞煞我等七尺。” 依然带着他体温的大麾披在英姿身上,浓浓的墨香轻轻将她围绕。一个月白色的衣角闪过,微不可闻的兰花香气盈鼻。英姿转首去寻时,却不见那出尘绝世的身姿。 大雪卷着她的长发舞动,英姿冻得瑟瑟发抖,膝盖和小腿先还觉得冰凉,继而酸麻刺痛,渐渐的就没有感觉。但英姿也无暇顾及,百官上朝时她漠不关心,下朝时她却紧盯每个人。不为别的,只为那温雅的身影。百官散尽依然不见,英姿头上已泌出冷汗,千百种猜测在心中翻滚。 有人停在她面前,英姿惊喜的抬头道:“丁大人,你没事就好了,吓死……” 月白色的绸缎棉袍,金龙盘踞,衬得那人更加清贵,只是他的声音依然清凉如水:“行,还有心担心别人,丁源前去御书房为你求情,希望皇上召见。皇上不允,把他留在御书房下棋。” 英姿长长松了口气,只要没事就好。 “回去吧,父皇是不会见你的,你再跪下去腿就废了。”萧煜居高临下的瞪着英姿,见她不动,一把将她拽了起来。脚一沾地,钻心的疼痛让英姿忍不住惨呼出声,她根本无法站稳。 萧煜微一皱眉,抱起她向自己的马车走去,站在马车旁的正是上次在暗中保护他的飞羽神鹰,两人虽已极力忍耐,但还是难掩满脸的惊愕之色。 英姿羞惭之极,这是皇宫门口,众目睽睽,他如此抱着成何体统。不禁小声道:“快放我下来,我死了也不要你管。” 萧宇不理她,一把将她扔进马车里。车轱辘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一路行驶到了云香楼的门口。萧煜率先下了马车,回身来抱她。时间还早,楼里的姑娘大都没有起身,早起忙碌的丫鬟却不少。她们呆在这风月之地,见惯了风花雪月。可那风采绝世的男子依然引人注目,英姿紧紧闭上眼,只当那羡慕或者嫉妒的目光不存在。 一直到云舍,萧煜将她放在火炉旁的春凳上,脱掉她的靴子,掀开她的裤腿时。英姿再也忍不住睁开眼惊呼:“你干什么,快放开。” 萧煜按住她挣扎扭动的腿,冷冷道:“就算华阳能活下来,他也不会娶一个瘸子吧。” 英姿呆住不动,他总是能一句话就制住她。如玉的手重重的揉捏着她修长的腿,雪白的皮肤渐渐发红,麻木的腿慢慢有了知觉。 英姿红着脸抽出腿,萧煜没有再勉强,起身扶起她。英姿双脚一落地,又是一声惨叫:“疼,我不走,不……” 萧煜置之不理,依然扶住她向前挪:“疼是好的,比没感觉强。”英姿几乎是挂在他身上,可还是疼的冒出冷汗。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英姿还是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稍微好了些,萧煜竟然放开她。英姿只有用尽全力站稳,钻心的疼痛让她险些掉下泪来:“我……我不行。” 萧煜站在十步外面无表情:“你走过来,我扶你。” 英姿简直已恨他入骨,却没有办法,只有艰难的向他移动。走了四五步,再也坚持不住栽进他怀里,萧煜淡然的脸终于裂开:“为了华阳值得吗?他一直在骗你。” 第156章 其势汹汹 夜色已深,繁华的京城街道也空无一人,寒冷的雪夜,还在外面溜达的人大都是伤心欲绝的人。就像南宫英姿。她歪歪扭扭的踩着雪,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向云香楼。 她和逐风喝得不少,让夜风一吹更加醉了,等她走进灯红酒绿的云香楼,早忘了干什么来的。踏进白轻云的房间时绊住了门槛,身子一斜就要摔倒。 白轻云像云一样飘过来扶住她:“怎地也喝得这么醉。” 英姿顺势搂住她笑道:“姐姐,困死我了,到你这凑一宿。” 白轻云朝房间看了一眼,面有难色。略一思忖展颜笑道:“好,你先进去躺着,我给你沏壶茶。” 英姿晃晃悠悠进了房间,屋内轻纱乱舞,真如云团一般飘渺。朦朦胧胧的看不真切,蜡烛也熄了大半,英姿凭着记忆走到床边便重重躺下。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她闭着眼伸手一摸,触手温软滑嫩。她不禁笑道:“姐姐,倒茶这么快就回来了,往里面躺躺。”嘴里说着,却伸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她的怀抱好温暖,若有似无的兰花香气幽香扑鼻。英姿在她怀中找了一个舒服的地方,沉沉睡去。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英姿才缓缓醒来。她懒得睁眼,只觉得白轻云的脸紧贴着自己的脸,柔滑细腻,忍不住用脸蹭了蹭。呓语道:“姐姐你好香啊,脸好嫩让我亲一下。”说着,竟闭着眼凭空去亲。 怀中的人明显一震,向后缩了缩,英姿伸头寻觅了两下,没有亲到。不由张开眼睛。 倾国倾城的美貌,皮肤细润如玉,精致绝美的脸因宿醉初醒而睡眼惺忪。慵懒而魅惑,星目微眯,吃惊的看着她。 这张脸的确很美,但再美也是男人的脸,英姿大惊,就要起身,可挣扎着却动不了。她向下看去,他上身衣衫半解,白皙强健的胸膛裸.露,肌理分明。而自己的手伸进他的衣襟里,紧紧搂住他的腰。双腿还和他的腿纠缠在一起,难怪她起不了身。 “啊……”半响,英姿总算回过神来,惨叫着连滚带爬要下床。可她动作太大,没回神的萧煜被她撞得也惨叫出声,脸色发白,眉头紧皱,冷汗都出来了。英姿再傻也知道撞到哪了,这下她简直要哭出来了,她不管不顾的抽出手脚,滚下床。 刚落地,两人又开始惨叫,头皮一阵剧痛,原来两人的头发纠结在一起,她用力过猛,将两人缠在一起的头发绷的笔直,萧煜也痛呼着,被她扯到床边。 英姿只得又爬上床,手忙脚乱的去解纠缠的头发。一边狂叫道:“白轻云,你进来,快滚进来。” 白轻云施施然的走了进来,踩着最幽雅的步子。 英姿伸出手指着萧煜道:“他,他怎么会在这。” 白轻云缓步走近,将手中的醒酒汤放在桌上,叹道:“你们两个好好的没一个人来看我,喝醉了都往我这跑,人家可比你来的早。 英姿收回手,怒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白轻云轻笑:“我说了呀,可是你说没地睡,在这凑一宿,我也不能把你赶出去。” 英姿羞怒交加,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 白轻云把醒酒汤盛在碗里,一面幽幽道:“英姿,七王是皇亲国戚,不是寻常百姓,你可不能始乱终弃,要负责哟。” 英姿气得肺都要炸了,哆嗦着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负责……” 白轻云把盛好的醒酒汤递给萧煜,点了点头,见英姿一副要疯了的表情,不敢再气她。改口道:“我说错了,应当是七王负责。王爷,我们英姿可是皇上亲封的节义郡主,神兵山庄的大小姐,你可要明媒正娶,不能委屈了她。” 英姿大喝一声,夺过萧煜手中的汤碗掷了过去。白轻云一闪就不见踪影,汤碗落在地上摔的粉碎,汤水溅了一地。 英姿转身又和那些头发较劲,解了半天也解不开,不禁怒斥道:“你是个死人啊,倒是帮忙解呀。” 萧煜不动,只是淡淡的看着她,深邃的双眸波光盈润,却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英姿急得要死,伏身从靴中拔出一枚飞镖。割自己这边的头发“刺啦”一下却没有割断,便去割萧煜那边的。哪知他出手阻拦,收势不及,飞镖割在他如玉的手上,立时划出一道血线,鲜血如珠子般泌出。 英姿慌忙从怀中掏出手帕,为他擦试。 萧煜盯着满是血迹的手,却好像不是在看自己的手,也不管任由英姿笨拙的处理,只轻轻叹道:“你想杀人灭口吗?” 英姿闻言更是羞恼,眼泪再也止不住涌出来。 萧煜看着她长叹一声,握住她的手一挥,纠缠在一起的头发断开,飘落在雪白的床上。 英姿一得自由,飞快的跳下床,简单的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衫,也不管还未理好就冲了出去。 逐风的窝还算干净,跟云舍比那就是天壤之别。可英姿宁愿窝在这里。上次来京时,被几路人马追杀都没把她吓成这样。 柳逐风推门进来时,英姿吓得浑身哆嗦,见是他才放下心来,抚着胸口长长的呼了口气。 逐风好笑的看着她:“你又惹什么仇家了,看把你吓得跟惊弓之鸟似的。” 英姿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这次篓子闯大了。” 逐风讥笑道:“上次你得罪皇后,太子,三王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个德性。你还能闯多大的篓子,莫非你去拔皇上的胡子了,还是……”他忽然诡异的看了一眼窗外,似笑非笑的接道:“你得罪的人来了。” 刚刚还气若游丝的英姿一步跳起来,扑到窗边。清贵绝世的男子,她却如同看见鬼魅。连忙摆手道:“说你没看见我,敢出卖我杀了你。”说完打开窗户就跳了出去。” “外面是池……塘”逐风话未说完,房外已传来落水的声音。 柳逐风行个礼都是敷衍,语气就更加不善:“七王爷大驾光临,我这小院真是蓬荜生辉呀。” 萧煜不理睬他的冷嘲热讽,淡淡道:“英姿在哪。” 逐风失笑道:“王爷问的好奇怪,她不是我妹妹,又不是我妻子,我怎么知道她在哪。” 萧煜冷冷的看着他:“柳逐风,当年的事与我无关吧,你就别疯狗乱咬人。” 逐风也冷冷的笑道:“要不我给王爷倒杯茶,咱们慢慢聊。”说着眼睛有意无意的撇了一眼虚掩的窗户。 萧煜狠狠的盯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池塘没有结冰,临窗的地方水比较浅,但也已过了膝盖。池水的温度很低,寒冷刺骨,英姿在水里不停的换着脚,单脚独立。即使如此,双腿也冻得如万蚁钻心,疼到骨子里去了。 正当她已无法忍受之时,幸好窗子开了,柳逐风的脸露出窗外。 英姿喜动颜色:“快拉我上去。” 逐风却双手抱住怀中,闲适的靠在窗边,没有半点拉她的意思:“你怎么得罪他了,一个像惊弓之鸟,一个要择人而噬,你最好从实招来。” 英姿气急:“柳逐风你没义气,趁人之危。”说着撩起水洒他,逐风一闪躲了过去,水花坠落。再看时他还在原地,甚至还是原来的姿势。柳逐风嬉笑道:“我的轻功可是排名第二,想泼我下辈子吧。” 英姿怒喝:“死皮赖脸排第一。”又掬水要洒他。 逐风淡笑着也不躲闪,干脆“啪”的一声将窗户关上。 英姿大急,还未叫出声,耳畔已有优美的声音响起:“你倒是玩的挺开心。” 温柔的声音,绝美的容颜,英姿却几乎要哭出来。 “水里凉,快上来。” 英姿的回答是连退了好几步。 萧煜依然温柔如水:“白轻云带着那块染血的手帕,去神兵山庄求亲了。” 英姿瞪大了本就很大的眼睛,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他身边:“白轻云不是……你的女人吗?她……她怎么会去给你提亲,她有病啊。” “她是我小姨,我母亲的亲妹妹。”萧煜的声音很轻,落在英姿耳中如遭雷击。从东阳一路奔波到京城,一次一次的惊闻真相,身心遭受的两重打击。被她强压在心底的痛。几次在雪地里受寒,刚刚又在冰冷的水里呆了那么长时间,不论身心都已承受不住。 萧煜的脸在眼前渐渐模糊,终止黑暗…… 好温暖的怀抱,是谁紧紧的抱着她,柔软光滑的手轻轻磨砂着她的腿脚。温暖又让人安心,英姿再不挣扎,沉沉睡去。 素雅精致的房间,每个窗户望出去都是满眼的梅花,屋内的摆设都极尽精致完美,只有后墙上挂着的风筝与室内高雅的摆设有些突兀。 “哗啦”一声翻书声从床尾传来,英姿一惊,勉力抬起头。 萧煜半卧在床尾看书,一条镶着宝石的织锦抹额束住满头乌发,柔软如缎的泄落在肩头。温润如谪仙的男子不论何时,不论以什么角度看去,都美得让人窒息。 英姿醒来就看见这绝世出尘的身姿,一时有些怔愣,脚部传来异样的温暖柔软让她立时回神。天啊,她的脚竟然大刺刺的伸进他怀里,而他竟大刺刺的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双被子。 第11章 11 玩的累了,英姿斜依在扬华身上,落得满头的花瓣也懒得去管。喃喃道:“扬华再弹一曲听听。” 扬华伸出如玉的手,纤长的手指轻拂琴弦。幽幽叹道:“在家里,我从不敢轻易弹琴。” 英姿抬起头,诧异的看着他:“为什么,你弹的这么好。”她一动,头上的花瓣飘落飞舞,粉红的花瓣嵌在她乌黑的秀发中,围绕着她如雪的面颊飞扬而下,将她的面容趁得妩媚而娇艳。 琴声再起,不似刚才的金戈铁马,风起云涌。反而恬静得似憩息在林中的小鸟,自由轻快的鸣叫。环绕花丛的蝴蝶,翩然飞舞,潺潺的溪水慢慢流淌…… 等琴声停歇,扬华转首看时,英姿竟依在他肩上睡着了。他不禁扬起唇角浅笑,他和英姿从未相处的如此融洽过。当英姿放下戒备和猜疑,不再像平时那样,像刺猥竖起满身的刺,也不再像螃蟹一样高举着一双长螯时,显得那么恬静和美好。扬华将头靠在英姿的脑袋上,慢慢的也闭上双眼,享受这片刻心灵的宁静恬适。 漫天花雨下,斜依而眠的男女。 一架古琴,一盏香茗。美丽得如梦如幻。 便是英姿这么爽直的人,都不忍打破,却有人鲁莽的尖叫着打破这静逸。 英姿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面前的人,不由苦笑道:“罗氏,你每次都要尖叫着出场吗?” 沈玉莹染满凤汁的手,纤白中更趁得那朱红妖艳瑰丽。她指着英姿,又指了指扬华,惊诧的张着嘴,说不出话了。 英姿回首一看,睡梦中,自己简直已偎入扬华怀中,实在亲密暧昧了些。她忙起身,走到沈玉莹面前,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嘴合上,苦笑道:“我不过是睡熟了,你用得着大惊小怪?见了鬼似的。” 沈玉莹一把打开英姿手,不满道:“好心当做驴肝肺,即然你移情别恋,另谋新欢那就算了。当我打扰了,请继续。”说着做势要走。 英姿忙拉住她,讨好地笑道:“罗婶,什么事?”沈玉莹高扬起头装做欣赏桃花。英姿摇着她的手臂,撒娇道:“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快说嘛。” 沈玉莹慢的不能再慢了的说道:“华……阳……来……了。” 这次轮到英姿尖叫了,她拼命的摇着沈玉莹的手臂:“他在哪?” 沈玉莹抽出胳膊,啐道:“再摇就断了,他去前厅了,要和庄主与明文明武商谈运送兵器入京的事。” 英姿狂喜的面容一滞:“那我去不太合适吧?” 沈玉莹好笑的看着她,讥笑道:“行,还算清醒,庄主让你也去前厅见客。你……”她还没说完,英姿又要跑走,她忙伸手拉住:“你就准备这副鬼样子去见华阳?” 英姿平时都穿着简单明快的劲装,头发也随意地用玉簪半绾。此时,她沉睡初醒,衣服皱成一团,头发也乱七八糟。还满是花瓣,实在有些狼狈。她不由分说地拉住沈玉莹的手就往外走,口中叫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看在英姿平时那么孝顺,你可得好好的帮我拾掇拾掇。”说笑着,人已走远,竟将刚刚还相依而眠的扬华忘了个干净。 大厅内,南宫禇雄高居首位,六位管事依次坐在左右,都是历年老人,华阳都认得,拱手见礼和各位寒暄几句,在南宫禇雄侧首坐下。 “庄主,可否备齐了?” 南宫禇雄颔首道:“都齐了,只待三日后华总兵点接完,就可以起程 了。” 明文起身将各武器的明细薄奉了上来,华阳略做察看,便轻轻合上。微笑道:“庄主办事,一向妥贴,华阳就不用细看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南宫禇雄放下茶杯,缓缓道:“吩咐不敢当,小女英姿已长大成人,我想让她此次随明文明武一同上路,出去历练一番,不知华大人意下……” 南宫禇雄话还未说完,门外侍卫忽然大声道:“大……大小姐……到。”他的声音甚是奇怪,比见了鬼还奇怪。 华阳不禁向门口望去。 一位少女,身着天蓝色纱衣,迤丽而来,眉目清秀。体态轻盈飘逸,出尘脱俗,特别是那双波光潋艳的大眼睛,晶莹璀璨,灵动生辉好似会说话一般。 华阳已知她是神兵山庄的大小姐,早在三年前与她曾见过一面。然相隔数年,又相聚短促,不甚熟捻。只道众人会代为引见,那知看过去,几位管事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少女,早已魂飞天外,明武更是离谱,口中噙着一口茶,顺着嘴角淌下,滴湿了他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 回首看时,南宫禇雄的目光也有些诧异,笑容奇怪地看着那少女。 华阳不由地有些纳闷,那少女虽然美丽,可神兵山庄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不至于如此失态吧?再说她不是大小姐嘛?抬头不见低头见,就是绝世美人也应该看惯了,怎的都这副表情。 少女走到堂前,盈身下拜,柔声道:“爹!”声音温婉甜美,有如珠玉相击。 少女一个字话音还未落,明武手中的茶杯已落在地上摔个粉碎,口中剩下的茶顿时呛在嗓子里,他拼命咳嗽。 少女回首,温柔的看了他一眼。 明武的咳嗽立刻卡住,捂着嘴,脸都憋得通红,也不敢再咳出来。 少女温柔的笑道:“爹,唤女儿何事?” 南宫禇雄终于回过神,本来山庄的随行人员,自己可以随意定夺。只是英姿身份特殊,知会华阳一声,也是尊重之意,华阳应当也不会驳回。可看到英姿今日千金大小姐的装扮,还有华阳拢起的剑眉,心中不由暗暗苦笑。 “英姿,这是骁兵营的总兵华阳华大人。” 英姿上前见礼,微微福身:“英姿见过华大人。” 华阳忙起身还礼,他面容俊朗,五官如同刀削,双眸冷硬犀利。长年的军旅生涯,使他周身都氤氳出英武气息,已不复当年那和旭如暖阳的少年。 待他重新落座,南宫禇雄才道:“华大人可否应允?” 华阳的笑容依然明朗,只是透着几许无奈:“运送途中风餐路宿,极是辛苦,况且历年也平安无事,不必劳动大小姐。” 英姿何等聪明,不禁惊喜道:“爹,你是让我随华……随明家两位叔叔一同运送兵器,进京入库吗?” 南宫禇雄微微颔首,英姿得到父亲肯定的答案,不由心中狂喜。她早年就想随军上京,可父亲一直不肯。这次主动提出,何况还可以和华阳同行,不由心花怒放,高兴得无以复加,怎肯放弃。忙转身朝着华阳拱手一礼,朗声道:“华大人,英姿略通武艺,路上一定謹言慎行,不会拖累大家,耽误行程,请华大人成全。” 英姿早不复初进门时的小儿女之态,明爽清朗,大方得体,娟秀中透着逼人的英气。 华阳微笑道:“我是怕路上行程艰辛苦燥,委屈了大小姐。即然你心意已决,三日后就一同上路吧。” 英姿大喜道:“谢华大人成全。”她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可看到身上的纱裙,立马稳住身形。只是紧握的双手微微颤抖,难掩心中的狂喜之情。虽然好不容易见到华阳,实在舍不得离开,怎奈忍的辛苦。她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爹,过几日就要出发了,女儿回去准备。”南宫禇雄点头应允。 英姿见父亲同意,转首向华阳和几位长辈行礼告退,快步而去。来时的娉娉婷婷,倚丽婉约,早已消失不见。英姿提着裙子,也不顾路上众人的惊诧之色,飞掠而过,冲进了桃园。 桃园顿时充满了她的欢呼声,落花如雨中,在树下飞舞跳跃的女子,快乐灵动的有若精灵。她秀美的面容因为心中的愉悦,呈现出迷人的粉红色,在桃花的眏趁下,娇美的动人心魄。 杨华斜依在琴案上,怔怔的看着她:“小心摔着。” 英姿停下飞旋的身子,回首看清是杨华,不由大窘,走到琴案前蹲下。嘿嘿笑道:“杨华,你怎么还在这里,对不起,刚才……刚才,我一时兴奋,走时忘了跟你打招呼了。”说着,讨好地拂去他头上的花瓣。 杨华淡淡的问道:“你爹唤你何事?” 英姿激动的抓住他的手臂,笑道:“我爹同意了,让我和华阳一同进京,运解武器入库,我和华阳一起进京,你听到没有啊?” 华阳嘴角抽了抽,轻笑道:“听到了,全东阳城的人都听到了,神兵山庄的大小姐发春了。” 英姿佯怒地在他身上捶了几拳,可脸上开心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杨华望着她,淡淡笑道:“这么漂亮的衣服不穿出去让人瞧瞧,其不可惜了,我们去河边放风筝吧。” “好!” “我们去钱庄打劫吧!” “好” “我们去劫法场吧!” “好” “我们把英姿卖了吧!” 英姿笑着扑到他身上,在他肩头重重咬了一口。饶是杨华自制力惊人,也不由皱紧了眉头,却并未反抗挣扎,只是伸手在她面颊上拧了一把。 第11章 .11.11 梁隆意大惊失色,慌忙起身就冲出了书房,直奔梁庆的院子,老远就能听到他的怒吼。 首发哦亲梁隆意偷偷摸摸的走了进去,连福朝他直眨眼,示意他赶紧走,可是眼尖的梁庆已经看见了他,手中的拐杖狠狠地掷了过来,险些砸中梁隆意。 “你个混账东西,还敢来见我,你……你一直忽悠我,说什么芸熙出去避祸,去陇西找她父母去了。原来你竟然把她休了,你这个畜生……”他说着,还要找东西砸他,可是手边却没有趁手的东西,才作罢。 蓝氏刚要开口劝阻,梁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骂,梁隆意只得示意连福和蓝氏先出去。等他们走远,梁隆意才开口道:“爷爷,不是我要休弃安芸熙的,是她……她非要和离。” 梁庆气的吹胡子瞪眼睛:“芸熙个是好孩子,才不会做这种糊涂事,只有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他说着,挣扎着就想要站起来揍梁隆意。 梁隆意慌忙过去,扶住他,一边道:“爷爷,你别生气,真的是安芸熙她非要走。她当初嫁给我就是为了躲避姬雲,现在姬雲死了,就没必要和我在一起了。” “我不信。” 见梁庆还是不信,梁隆意只得咬牙道:“爷爷不是一心想要重孙子吗,你知道安芸熙为什么一直没有生育,因为她……她一直都带着避孕的东西,她不想给我生孩子,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梁隆意的声音越说越低,但梁庆也听清了,不由皱眉道:“不会的,芸熙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孩子,若她对你真是无情无义,干嘛还一心担忧梁王府的安危。” “担忧梁王府的安危,爷爷指的是什么?” “你在二龙山失事不久,芸熙曾经给了我一封信,她说如果皇上要找我们王府麻烦的话,就把这封信拿出来,可保王府平安。” 梁隆意急道:“她留下的信在哪里,爷爷快拿给我看看。” 梁庆打开自己的枕头,从中取出了一封信,交给了梁隆意。那信封已经用蜡密封,信封上也只有安芸熙三个字。 “芸熙说不要轻易打开,如果……”梁庆的话还没有说完,梁隆意已急不可耐的打开了信封,梁庆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闭上了嘴。 信封里只有一张纸,梁隆意取出,迫不及待的打开,可是信纸上却是空白的,他难以置信的前后翻看了一下,雪白的信纸上真的没有一个字。 “爷爷,你会不会拿错了,这真的芸熙留给你的吗?” 梁庆也有些纳闷,但语气肯定的说:“我没有拿错,这就是芸熙留下的。” “她都说了什么?” “芸熙当时只说要是皇上找梁王府的麻烦,就把这封信拿出来,但平时不要轻易打开,别的没说什……” 梁隆意不等他说完,就起身跑了出去,蓝氏就在房外等候,焦急的走来走去。 梁隆意挥手让下人全部下去,才扶蓝氏在一旁的走廊上坐下,轻声道:“母亲,那天安芸熙身上的伤真的不是母亲所为,是吗?” 蓝氏苦笑道:“母亲年纪大了,是有点糊涂,但也没有心狠到那种地步。她怎么说也是你的媳妇,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怎会动手打她,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梁隆意抓住蓝氏的手沉声道:“我信,母亲,你那天不是派人去跟踪安芸熙吗,她当时都去了哪里,你还记得吗?” 蓝氏皱眉沉思了半响才迟疑的开口道:“她当时去什么棋社见了四皇子。” “还有呐,还去了哪里?” “嗯……好像还去了一个叫什么苑的地方。” “什么苑,母亲仔细想想。” 见梁隆意焦急的样子,蓝氏情知事情重要,便集中精神冥思苦想:“好像有个红,还是紫什么的,反正就是什么颜色,但我想不起来了。” “是不是紫竹苑。” 闻言,蓝氏眼睛一亮,不住的点头道:“是,就是紫竹苑,距离那个棋社很近。” 成亲以来,梁隆意只是在新婚之夜,留宿在姚天蓉的房中,后来就一直没有去过。姚天蓉财大气粗,很快就用银钱收买了府中的下人,她面容娇美,嘴巴又甜,倒是很得蓝氏的欢心,即使脾气执拗的梁如意对她也是和颜悦色的。 可是梁庆却不知道她的存在,府里的人也刻意瞒着,姚天蓉为了奠定自己的地位,故意买通了下人,装作不经意说漏了嘴。 梁庆得知真相,果真大怒,把世子妃蓝氏和梁隆意都骂了。 姚天蓉知道自己的小手段,别人看不出,但绝对瞒不过梁隆意的眼睛,所以一直等着他来兴师问罪呐。可是梁隆意始终都没有出现,而是紧急把南宫招了回来,在书房中密谈。 梁隆意见到南宫,就开口问道:“查出紫竹苑现在是谁的产业了吗?” 南宫摇头道:“没有,紫竹苑一直只有那个自梳女出入,而她也从不和任何人来往,查不出她的底细。后来属下发动了所有的兄弟调查,有弟兄说在主子新婚的时候,攻打穆府,在茹夫人的院中好似看见过这个女子,但也只是惊鸿一瞥,看的不是很真切,也不能认定到底是不是她。” “一定是,紫竹苑背后的主子就是连茹,安芸熙当日在麒麟棋社见过四皇子之后,就去了紫竹苑,回来的时候,身上有伤。而安芸熙跟我和离之后,最后也去了紫竹苑,还从哪里带出了失踪的冷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关联。” “柳湛是这位茹夫人的人,蕊娘也是被他抓走的,第二天就在城外发现了她的尸体,而四皇子曾经宠幸过蕊娘,少夫人她……她也曾经在蕊娘所在的青楼周围出现过,这么多的蛛丝马迹,的确可疑。” 梁隆意踌躇道:“南宫,你还记得安芸熙在静慈庵被抓走的事吗?” 南宫颔首道:“记得,那次是少夫人去看皇后娘娘,后来撞破了两人之间的争吵,还无意中看到了那位茹夫人的脸。” 梁隆意皱紧了眉头道:“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天大的秘密,安芸熙当初就是撞破了这个秘密,所以才被抓去皇宫的。” “会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牵连了这么多人?” 梁隆意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漆黑的夜空道:“你去叫西门来,我们出去一趟。” 春末,夜风也带着一丝暖意,空气中飘来阵阵花香,整个京城几乎都沉浸在夜色中,只有花街柳巷依然灯火通明,莺声燕语不断。 夜色中,几道黑影流矢般闪进了安国公府,安家大房已是人去楼空。其余二房也是人丁单薄,安瑞良虽然成亲,却并未生育。 三房中的独苗安瑞文还没有成亲,在安瑞靖他们离开之后,干脆搬去松山书院居住,平时根本就不回来,国公府显得冷清的很。如此静夜,更加的清幽寂静。 此时府中的人多半都睡了,只有安国鸿院中还亮着灯,下人伺候着他用药。安国鸿年纪大了,而且早年征战,身上旧伤在晚年也发作起来,他的身体日渐衰弱,药石不断。 安国鸿喝完药,就挥手示意他们退下,那下人刚走到门外,还没有来得及关门,就响起有人跌倒的声音。 安国鸿虽然老迈,但感知还是敏锐的很,厉声道:“谁?” 房门轻轻关闭,有人走了进来,借着烛光看清来人,安国鸿不禁有些意外:“梁隆意,你还敢到国公府来。” 梁隆意歉意的躬身施礼道:“深夜打扰,请安国公见谅。” 安国鸿冷哼道:“你若还是我国公府的乘龙快婿,多晚闯进来都无妨,可是你现在休弃了芸熙,还跑来做什么?” 梁隆意苦笑:“安国公,芸熙是您的孙女,她的脾气您想必是了解的,她是逆来顺受的人吗。如果是我梁隆意休弃了她,她会如此善罢甘休吗,恐怕早就把梁王府闹的天翻地覆了。” 安国鸿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说,是芸熙她抛弃了你。” 梁隆意颔首道:“不管安国公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芸熙她留下一封信,就决绝的跟我和离。我怀疑她当初被皇上掳进皇宫,就是因为她窥破了什么秘密,而今她也是为了这个秘密,才出此下策。” 安国鸿皱眉道:“你深夜造访和此事有关吗?” “我知道芸熙一定也给您留了信,我想看看和留给梁王府的是否一样。” 安国鸿凝视着他一字一句道:“你如今已娶了姚家的千金,还让我怎么相信你。” 梁隆意叹道:“我去年在秋猎起事失败,先前又被姬雲重创,不但在朝中失去了一些人脉,在京城中的生意也是一落千丈,银钱周转困难,不得已才和姚家联姻,而之前我并不知道芸熙是另有苦衷。” 安国鸿沉思不语,梁隆意不由急道:“安国公,想必您也不想芸熙余生常伴青灯古佛吧,只有知道了真相,我才能找到解救芸熙的办法。” 半响,安国鸿才似下定了决心,指了指远处的屏风道:“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