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贺素闲死了,一头撞死在了贺家门口的石狮上,死时一袭鲜红嫁衣,鲜血染红了惨白的脸,雨淅淅沥沥的下,雷鸣一声声,鲜血湾流成河。 不久,贺素闲又活了,活了的他却不再是曾经的他,而是一个在异界游荡了十余年的灵魂,这魂还是那贺素闲的魂,只不过一朝撞死,他的魂被扯进了异界的一个已死男孩的身上,以着男孩的身份在那个名为二十一世纪的异界存活了十余年,十余年后的今天,在那个异界,他却不慎被车撞死,灵魂再度回到了这个世界……自己的身体了里。 贺素闲死时一袭嫁衣,醒时还是一身鲜红,死时雨水淅淅沥沥、雷打鸣声,醒时大雨倾盆、天色暗沉,死时他被抬花轿,周围围满了看管着他的丫鬟,醒时花轿空荡荡的落在地上,周围一片寂静、了无一人。 贺素闲一声冷笑,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雨水模糊了视线,他转头撇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朱门,头顶那大大的金字“贺府”闪的他晃眼,他凄然冷笑,终是捂着头朝一边摇晃而去。 在这里,他叫贺素闲,是贺家庶母之子,却不是贺家血缘之子,贺家当主贺樽只是他名义上的父亲,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他本是陆家血亲,只因母亲在他亲生父亲去世之时,罔顾陆家意愿揣着还在肚子里的他只身再嫁贺家为妾,他便由陆家血亲变为贺家养女。 身为男子,为何为女? 贺素闲冷笑,只为苟且存活,不与贺家嫡母之子发生争斗,他却只能身着襦裙,以一副女儿姿态存活于世,由此来躲离纷争。 但纷争又岂是这样就能躲离的? 看不惯苟且存活的人始终是看不惯的,他们身在贺家一天,一天就是那贺家嫡母商卓君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是男子可以保住性命,但是是了女子却可以嫁为人妇。 贺家家主贺樽在时,她不敢胡为,但一朝家主离家,他和母亲在贺府却成了最难过的日子。 贺素闲今年十七,正是许人的时候。 他身为男儿的事情,除了他与母亲没有人知道。 他在贺家安安全全的活到十七,一身襦裙给予了他莫大的帮助,但这襦裙也成了他致命的痛。 他的养父贺樽不只一次提及让他嫁人,他的母亲也为这事愁白了头,甚至曾经起过让他一生隐瞒男子身份作为女子活下去的心思。 他的嫡母更加过分,在贺樽离家之时直接为他定了门亲事。 对外,他的嫡母商卓君将贺府打理的井井有条是众所周知的贤妻,对内,在养父贺樽的眼里他的嫡母商卓君对他贺素闲温柔关怀是难得的良母。 这样的一个贤妻良母所定的亲事,在贺樽不在府邸的这些日子,无人能驳。 他贺素闲就这样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日子被披红戴冠,毫无预警之下被塞进了花轿,连要嫁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就被抬出了贺府。 最让他心寒的是他的亲生母亲遥遥相望,不曾阻拦半分,只眼睁睁的看他被强迫的上了花轿。 心灰意冷之下,贺素闲在贺府门口,绝望的跳下花轿,直直撞死在了贺府的门口石狮上。 闹出了人命,贺府家丁却只是惊慌的关上了大门,不曾上前搭救,而那群迎亲的早一哄而逃。 而贺素闲就直直的躺在雨中,直到醒来。 醒来的贺素闲却不再是曾经的贺素闲,他的灵魂曾被扯进异界,在那个被称为二十一世纪的异界得到了这边没有的亲情,学到了很多这边没有的知识,本以为会这样一直存活下去,却不想一场意外,他的灵魂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而这边的时间还停留在当初他撞死之时。 贺素闲冷笑,也许他该庆幸这边的时间停留,不然他醒来或许就是在某个荒郊野岭了。 一朝清醒,他怀念那异界的十余年生活同时,算是看淡了贺府的上上下下,看淡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不想再回到曾经的生活,他要为自己而活。 他本不是女子,却要作为女子存活,襦裙在身,束缚在心,在贺府,他没有一刻过得自在。 如今正好,一头撞死他就当贺素闲已经死了! 如今的他,是一个从异界回来的灵魂,名字就叫曾经在异界的名字——贺榆洲。 从此,贺榆洲只为自己而活,跟贺家没有半分关系。 贺榆洲捂着受伤的头,奔波在街道,踉踉跄跄中头脑昏沉,他的身体失血过多,头脑受到了冲击,根本无法自救,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大雨倾盆的天气,身上早已湿透,雨水冲掉了他脸上的鲜血,让他的面色看起来更为的苍白。 贺榆洲不想死,如今却有心无力,脚下发软,他突的栽倒在地,却是几次都爬不起了来。 雨淅淅沥沥的下,越下越大,身上越发的冰冷,心也开始沉入谷底,这样的天气,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他被救的可能性极低,而脑子越来越不清醒,眼睛也越见的沉重,眼皮慢慢下搭,最后他终是闭上了眼。 又要死了吧?他想。 “姑娘?姑娘?姑娘你怎样?”不知过了多久,昏沉中,他听见了有人在叫唤,身子被扳了过来,他想睁开眼,眼皮却沉重的连抬一下都难,他只能凭借着意识叫唤——救我。 但那声音却全然被掩盖在雨声当中。 “怎么了?小尚。” “公子,有位姑娘昏在了这里。” “姑娘?这样的天气?” “是的,公子,不过这姑娘身着嫁衣,恐怕救了有麻烦,所以奴才在考虑,考虑救不救?当然若是公子发话了,那小人就不用想了。” “呵……得了,别贫了,救上来罢。” 迷迷糊糊中听得一声轻笑,那决定了他命运的话也被他听进了耳,贺榆洲这才安心的彻底昏了过去。 二千字强迫症,我得加五个字_(:3ゝ∠)_ 第2章 清醒 再次醒来,眼前一片漆黑,身下是软柔的被褥,身上还*的难受的慌,他捂着疼痛的头想要坐起来,却一阵昏眩摔在了枕边。 “醒了?比我意料中快得多嘛。” 眼前漆黑一片,黑暗中他听得一男子的声音,带着微微轻佻的语调。 贺榆洲皱眉,朝着声源之处看了过去,却只是一片黑暗,看不清任何人影……这是到了晚上?为什么不点灯? “醒了刚好,将衣服换上罢。” 疑惑中,又听得那人说道,他就被一扔来的衣物砸中,他微微惊愕的弹跳了一下,却听得那人噗嗤的笑声:“真是呆傻的可爱,快换上罢,不然得染风寒了,我就在门口,换好了叫我。” 说完,贺榆洲就听得开门关门的声音。 贺榆洲皱眉,这男子是怎么在这么漆黑的夜里成功的走出去的? 为什么不点灯,他爬起来,想要下床去点灯,昏眩的头却抗拒这样的动作,无奈之下,他只得强撑着昏沉的头,摸索着换好衣服,头发却还是湿漉漉的。 “……”换好衣物,他张口想要唤那人进来,却猛然惊觉他并不知道对方是何人,思考之下,他试探的开口。 “公子?” 门咯吱一声响了,那人似乎从外面进了来,带着微微的凉风。 “换好……” 那人的话似乎卡住了,贺榆洲疑惑的抬头,那人突然笑出了声。 “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 “……”贺榆洲皱眉。 那人道:“歪歪扭扭的不说,腰带还系反了。” “……”贺榆洲闻言,微微红脸的低下了头道:“这天太黑,不点灯看不清……” 说着,他猛然疑惑的抬头望着黑暗的虚空:“这么黑的夜,还没有点灯,公子是怎么看清我衣服没有穿好的?” “……”话落,那男子的笑声遽然而止,之后是沉默,死寂般的沉默。 贺榆洲皱眉,突然一震,似是想到什么一般,他望着虚空颤抖着声线问:“现在什么时辰?” “……申时”那男子的声音近在咫尺。 申时,下午三点到五点,不是夜里,而他面前却黑暗一片,近在咫尺的男子也不曾看见…… 他的眼睛…… 贺榆洲呆愣的抬手在自己的眼前晃了晃……一片黑暗,什么都没有…… 他…… “看不见了么?”那男子又说话了。 “……”贺榆洲沉默,身体剧烈的颤抖,双手放在膝盖处紧紧的握拳,头脑一片空白。 眼睛看不见了…… “公子,大夫来了!”门“哐”的一声响了,另一道男声传来,踢踏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刚好,给她看看吧,重点看看眼睛。” 话落,贺榆洲就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的脸,一头抬着他的下颚,一手在头顶固定着他的头,面前黑暗一片,有不知道的人在观察着他,这让他很是不安,他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衣服,倔强的抿紧了唇。 “……”那男子将贺榆洲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心中一颤,他张口问道:“她怎样?” 贺榆洲听闻竖起了耳朵,那大夫又捏着他的下颚,撑了他的眼睛多看了一会,半响才道:“失血过多,供血不足导致的暂时性失明,过几日就能看见。不过失血如此之多还能醒来,真是奇迹。” “……”贺榆洲默,他这具身体其实早已经死过一回了。 不过还好眼睛不是永久性失明,贺榆洲松了口气。 那大夫放开了贺榆洲,走动了几步,在一方圆桌旁坐下抬笔道:“醒来问题就不大了,不过身体要好好补补,我开个方子,照着方子吃上两三天就能看见了。” “谢谢大夫!”这次回答的是后到的男声。 之后,贺榆洲就听见门咯吱咯吱的响了,似乎是送了那大夫出门。 不久,最后一声咯吱关门声,这里边变得寂静一片。 贺榆洲一脸的迷茫,也不知道周围还有没有人,只能试探性的开口。 “公子,你在吗?” “我在。”男子的声音带着一贯的笑意。 贺榆洲望着虚空道:“多谢公子搭救。” 男子闻言挑了挑眉,看向靠着床沿坐着的人。 那人皮肤胜雪,眉目精致,倾靠在床沿,修长的手指交握在腰间,修长的身形在他这个角度来看显露无疑,许是年纪不大,胸//前并未发育,显得有些平坦,但这却让她显得更为的纤弱,面上苍白一片,连带着唇都是淡淡的红,表面还染上了一层霜白。 只可惜那双眼,呆滞无神,平白让她少了几分灵气,不过面上的迷茫之色却让她显得有些呆愣可爱。 男子看着这样的姑娘,不由生了一丝调戏之意,他只身来到床前,语露轻佻的道:“即是救命之恩,不知姑娘要如何回报呢?” “……”贺榆洲没想到对方直接会问他回报之事,不由愣了一愣。 那男子却没待他回话,自顾自的说道:“不如……姑娘以身相许吧?” “?!”贺榆洲猛地坐直了身子,皱眉盯着虚空:“公子莫要开玩笑。” “呵……”贺榆洲听得那男子笑了,他不由握紧了手掌:“救命之恩无以回报,只能暂时拖欠你的恩情,待你有需要之日,我赴汤蹈火也是在所不辞的。” “赴汤蹈火?”那男子轻笑:“姑娘还真敢说呢!现在让姑娘以身相许都做不到,谈何今后赴汤蹈火?” “……”贺榆洲无言以对。 他是男子如何以身相许?这人一口一个姑娘莫不是没有看出他是男子? 但他早已把伪装胸////部的东西丢了……怎会认不出来? 贺榆洲纠结,几次张口正想说他是男子之事,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公子,大夫已经送走了,雨也停了,我们要继续赶路吗?” 男子看了看贺榆洲,微微笑了笑道:“不了,今晚就留宿于此吧。” “是!那小人去准备!” “……”贺榆洲闻言默然。 “姑娘刚刚想说什么?不如直说。”男子再一次开口。 贺榆洲闻言思索了半响,终是张了张口道:“其实……我是男儿身。” “……”男子沉默。 房间内只剩轻啜茶水的声响,贺榆洲莫名其妙的感到了紧张,半响,他听得男子低笑:“不愿意便是不愿意,姑娘莫要愚弄在下。” “……”贺榆洲愣,张口正待回话,那男子突然站起了身道:“姑娘好生休息吧。” 话落,贺榆洲就听得门咯吱的响声,那男人似乎走了出去,房间内恢复了一片寂静。 贺榆洲默默将卡在喉咙里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第3章 身份 “公子,都打探清楚了。”房内,一青衣短打小厮打扮的男子单脚跪在一身着华丽的白衣男子身边说道。 男子闻言,挑眉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斜眼看着跪着的小厮道:“说说看。” “那姑娘名叫贺素闲,是这一代贺举人家里的庶小姐,前阵子许亲给了其嫡母商家远方亲戚同村的丁赋,但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这贺素闲在出门之时,一头撞在了那贺府的门口石狮上,疑似不满这门亲事。” “……贺家庶小姐?撞昏在家门口无人搭救?”男子把玩着自己的掌心。 那小厮抬眼朝着男子叹气道:“毕竟在家里不得宠,而且还不是那贺举人亲生的,所以……” “不是亲生的?”男子看向小厮。 小厮道:“据说是其母跟前夫的女儿,其母在前夫去世之时,带着还未出生的她嫁给了那贺举人,这事在这个小地方似乎闹得挺大,随便一打听就出来了。” 男子闻言轻笑:“所以这姑娘是撞昏之后醒来自己爬上街求救遇上了咱们的?” 小厮自个站了起来回道:“大抵如此。” 男子挑眉,把玩着自己修长的手指,神情未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小厮微微转头看着男子,带着试探性的问道:“公子,现在那姑娘要怎么办?” “难办。”男子带着叹气般的说着,斜眼看着站起来的小厮道:“你怎么不跪了?累了?知道要站起来了?” “这不事情报告完毕了嘛!”那小厮摸了摸鼻子,男子笑着敲了敲他的头:“让你不跪你非要跪,要跪就给我好好的跪着,没我命令起来做甚?” “公子……”小厮摸着头跪了下来,泪眼汪汪哀求般的看着男子,男子嫌弃的瞄了瞄他道:“得了,起来吧。” “哎,是!”那小厮应着,男子突然站了起来:“你去把贺姑娘的药熬了,我去看看她。” “又去?”小厮闻言哀嚎。 男子回头微笑着看着他,淡淡的问:“又?” “不!”小厮立刻改口道:“距离您刚刚送晚餐去贺姑娘房里出来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了,贺姑娘铁定想你得紧,正等着您去……”话未说完,小厮接触到男人带着笑意的目光一阵恶寒,立马拎起了桌子上的药道“我去熬药!” 说完未等男子开口,那小厮飞快的溜了。 男子见状轻笑,朝着他的背影低喃:“这次算你溜得快。” 贺榆洲房内,他却在纠结,头脑这两天虽然仍然很是昏眩,但比最初好了许多,这公子是个好人,贺榆洲曾听闻他们在赶路,却因为他耽搁了下来,对待耽搁了他们行程的他还整日里的照顾,这让他很是感激。 但是他有一点很是纠结…… “咯吱”门又响了,贺榆洲的表情更为的纠结,那带着笑意的男声同时响起:“姑娘,感觉如何?” “这话您在刚才已经问过了,我好多了。”贺榆洲闭眼纠结的答。 男子轻笑,进门顺手带上门,走到桌边自斟了一杯茶坐下道:“眼睛呢?” “如刚才的回答,还是看不见。”贺榆洲面部有点抽搐,这男子今天这是第十二遍问他了,他是在催促他快点好,他们好赶路吗? 不由的多想,他正想开口询问,那男子又问话了,他问:“姑娘还坚持认为自己是男儿身吗?” 贺榆洲闻言一愣,继而坚决的朝着虚空点了点头。 男子笑了,笑声有点狡黠,他道:“想不到贺素闲贺姑娘是这么风趣的庶小姐。” “……”贺榆洲一震:“你……知道我?” “最近满城风雨都是贺小姐的传闻。” “……” 仔细的观察着贺榆洲沉默的表情,男子试探道:“可是并不见贺家的人有什么动作呢?” “呵……”贺榆洲闻言一声冷笑:“没有动作是最好的动作。” “但……小姐不是生命垂危了吗?” “他们巴不得我死在外头吧。” 淡色的唇讥笑的翘//起,眼睛虽然毫无焦距,但眼神充满了讽刺,这样的她就像一支带刺的玫瑰,浑身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男子看着她,转动着茶杯,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 “所以呢?你要将我送回去吗?”贺榆洲望着虚空。 男子笑了:“姑娘若是不想回去,无人能带姑娘回去。” “只是,今后姑娘打算怎么办?”男子问道。 贺榆洲敛眸:“我现在名唤贺榆洲,是乡下的一莽汉。” “莽汉?”男子抬眼望了望贺榆洲纤细的身子,不由失笑出声。 似乎觉得这很是失礼,男子又假咳了几声道:“……改名隐瞒起自己的身份,去乡间生活么?这倒是个好办法,只是姑娘甘心?” 贺榆洲垂眸:“我本无意争夺什么,安定平淡的日子才是我最想要的,没有什么甘不甘心,他们养了贺素闲十七年,如今贺素闲已经一头撞死还清了,今后我与贺府没有半分关系,它不惹我我不惹它,它要惹我……” 说到这里,贺榆洲双拳紧握,淡色的唇紧抿,眼中透露出一股狠绝道:“它要惹我我即使粉身碎骨也要闹的它鸡犬不宁!” “贺素闲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只是贺榆洲。”他坚定的说着,浑身透露一股子的刚强,让男子不由一震,半响,他低头望着茶杯中的水波,淡淡的笑了。 “我帮你如何?” 贺榆洲一愣,继而纠结了表情道:“我做不到以身相许。” “哈!”男子大笑:“姑娘安心,在下不会强人所难。” 贺榆洲闻言,重重的松了口气,那模样在男子眼里也显得无比的可爱,他不由轻轻一笑。 然而,令他意外的,贺榆洲沉思了半响还是拒绝了他的帮助,他挑眉看着着坐在床边纤细柔弱的女子,不解的问道:“为何?” “公子帮的了我一时帮不了我一世,自己今后的生活自己负责。” 男子闻言低笑,低笑声越来越大,最后倒是男子一人在那里独笑了,贺榆洲很是不解,他并没有说什么笑话,这男子却似是笑的很是畅快。 笑了半响,那笑声才慢慢止住,贺榆洲这才听得男子开口:“姑娘真是奇特。” “……”贺榆洲无言以对。 “咚”的一声响,那男子似乎站了起来,贺榆洲抬眼望着虚空,只听得那男子道:“那便依了姑娘的意愿,帮助之事在下就当从未提过。” “谢谢公子了。”贺榆洲大方的感谢。 男子微微一笑回道:“姑娘好生休息。” 第4章 分别 这次休息贺榆洲休息了个通透,好像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醒来,天已大亮,阳光照在身上有着一股灼热的感觉,眼睛睁开被耀眼的阳光照的刺痛。 他难受的眯起了眼,迷迷糊糊爬了起来,眯起的眼看见地上褐色的泥土还有那泥土上疯长的野草。 他豁然睁大了眼,面前的一切开始清晰。 他看见了! 看见了他面前蜿蜒的小径!看见了远处袅袅浓烟的人家!看见了道路上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人影! 他的眼睛好了! 贺榆洲扯了扯唇角,有种幸福来得太过突然的感觉。 他高兴的摸着自己的眼睛,兴奋的心情让他很想倾诉一番,他转头想要去找救他的公子,但是他的背后是一条泥黄的道路,前面是刚刚看到的田园风光。 低下是泥土和野草,身上歪歪扭扭的穿着一套锦衣女装…… 贺榆洲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问题…… 这里是哪里? 那两位救他的人呢? 之前躺着的柔软的被褥呢? 贺榆洲沉默。 他什么时候到这里的? 犹记昨夜那公子让他好生休息,于是他便早早入眠了,一觉睡到现在,醒来就是这个状况。 一人在了这陌生的地,贺榆洲扶着昏沉的头站了起来,他似乎是在一个村口,前面是村子里百姓的影子,离他挺远,他只能看见个大概。 他揉眉,有点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头顶悬着一块牌匾,贺榆洲退回了几步恍然看见牌匾上写着——河口村。 这里是离镇上不远的河口村……而昨夜他明明还在县里…… 是梦吗? 可头脑那真实的昏沉感让他没有丝毫做梦的感觉。 那么这是现实?那是那名公子带他到这里的? 但他们人呢? 贺榆洲敛眸,低垂的眼却豁然看见地上静静的躺着一个包袱。 贺榆洲走了过去,包袱上有着一封信。 信上书——贺榆洲亲启。 贺榆洲皱眉,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蹲下拾起它打了开来。 姑娘,若你醒来未见一人不必惊讶 在下已和随从赶路而去了 原谅在下没有和姑娘当面道别 姑娘希望平静生活,在下便送姑娘至此 信封中有姑娘最为有用的东西,这东西只是举手之劳 不是特意帮之,在下并没有违背与姑娘的约定 今后在下不在姑娘身边,望姑娘好生珍重 期待与你下次相见 ——九公子留 九公子?不是全名,连名字都不能告知就离开了么…… 贺榆洲敛眸,捣鼓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叠好的纸张。 他疑惑的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他贺榆洲的户籍! 贺榆洲惊愕的瞪大了眼,他这边的户籍在贺家名下,名唤贺素闲,这户籍的名字却是贺榆洲,这是……新户籍? 这户籍落户就在此时他所在的河口村,除了名字、落户之地、家中人口外,其他信息与贺素闲一般无二。 他有了这东西,就完完全全可以和贺家人没了半分关系,有了这东西他可以说是独自一户,否认贺素闲到底…… 这九公子究竟是何人?能弄到这样的东西? 恐怕不是普通百姓吧……所以连姓名都不曾告知…… 他曾拒绝了他的帮助,他却还是为他弄来了这样一份大礼…… 贺榆洲抿唇皱眉,盯着那信沉默了许久,心情复杂。 回神过来,他才去捡起地上的包袱。 里面是他的衣物,是那日穿在嫁衣里的半旧鹅黄襦裙。 出嫁那日,他被匆忙披红戴冠,匆忙的那些丫鬟竟是连他所穿的衣服都不曾脱下,直直将那嫁衣套在了他的身上,也因为被如此轻率的对待,他才保住了一直以来身为男儿身的秘密,也有了自己这一身唯一的襦裙。 本以为被救,自己的衣物大概是被扔了的,没曾想那九公子还留着,并将他送还给了他…… 突然,贺榆洲身子猛然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开始翻动包裹,但里面除了这一身鹅黄襦裙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他悄然松了口气。 看来,那九公子已将他的嫁衣扔了。 那嫁衣是个麻烦的东西,万不能留在自己的身边,好在那九公子也是个明白人,并没有把他的嫁衣也一并还来,大概那公子跟他所想一样,所以将那嫁衣扔了吧 贺榆洲思及此,也没有深究,拎着包袱只身进村。 他一身白色锦裙,修身淡雅,即使一头黑发未梳,衣服也因躺过地上而显得有些脏乱,但单凭那独特的气质只身行走在田径之间,也带着一股特有的优雅,直直让路过的百姓驻足而望。 “哎,是哪家的小姐吗?还是咱们村的?没见过啊!” 贺榆洲听得周围人群开始嘀嘀咕咕的讨论于他,周围也开始围起了人。 他敛眸驻足,竖耳来听…… “要是咱村有这姑娘,咱们能不知道?” “倒也是。” “会不会是来探亲的?” “……有可能。” “我看不像,这姑娘面色有点苍白啊,不会是来逃难的吧?” “不管怎么说,人家停这儿了,怎么办?俺去叫村长?” 听至此的贺榆洲,面露出迷茫,他虽有了户籍,但身无分文,也不知该如何在这里安家,那人群中有人说他是逃难而来,倒是很符合他的情况呢,他苦笑一声,现下他是真真前路渺茫啊。 但不管如何说,他要在这里安家大概是该先拜访村长的吧? 这般想着,贺榆洲走向了那讨论他的几个汉子面前,面露微笑的道:“……我找村长,你们能带我过去呢?” “……”那几人讨论着突然被打断,打断的还是话题的主角,都楞了一愣,有些慌乱的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其中一皮肤黝黑的壮汉硬着头皮上了前道:“俺村长在村里面最里面的房子,姑……姑娘你跟俺来吧。” “恩,谢谢。”贺榆洲笑着道谢,倒是让注视着他的汉子的脸红了个彻底,好在他皮肤黝黑也看不出什么来。 贺榆洲轻轻笑了笑,跟着那汉子走离了人群。 小剧场,关于另一头的苦恼: “公子,你就将那姑娘丢在那里好吗?”马车内,一位小斯打扮的人问着坐在里边的男子。 男子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把玩着一把折扇,百无聊赖的看着窗外,听闻小斯的话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撇开了视线道:“……走之前,大夫不是看过了吗?她的眼睛已经好了。” “但她是个姑娘!!!她还身无分文!!要是没醒来前被……被非礼了怎么办?她没有钱要是饿到了怎么办!要是为了赚钱她被卖了……” “啪”的一声,男子手中的折扇敲打在了马车上,发出好大一声响,他笑眼盈盈的看向小厮,漫不经心的问:“小尚,今天你的话怎么特别多?” 小厮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回道:“是今天公子的话太少了。” “呵……你家公子今天想静一静,想想人生不行?你非要打扰?” “……公子哪是想什么人生啊,分明是在想着那姑娘,你腿上还枕着人家姑娘的嫁衣呢!” “小尚,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敢调侃你家公子了?”男子笑瞪着小厮。 小厮摸了摸鼻子:“公子啊,我不明白啊!你既然那么关心那姑娘,那么想念那姑娘,你把她带身边不就好了?为什么非把她一个人扔在那种穷乡僻壤?还给她立什么户籍。” 男子听闻,悠悠的叹了口气,摸着腿上的嫁衣不回话。 小厮左看看右看看,见男子不理他,便凑近了男子唤:“公子?公子?” “得了,你烦不烦!”男子似乎是被吵的没了办法,一折扇敲上了小厮的头,抱怨出声,小厮摸着头委屈的看着男子,男子横了他一眼,叹气:“……这是贺姑娘自己要求的。” “哈?”小厮惊愕。 男子敛眸望着嫁衣:“我尊重她的选择。” “不是,公子……就算是把她扔到那种地方,但是好歹给她点银两防身吧!公子你就把她那破破烂烂的衣服给了她啊!让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办嘛!”小厮纠结。 男子听闻再次叹气:“这也是我与贺姑娘的约定,她……不接受我的帮助。” “什么?!这姑娘……” “很奇特吧?”男人笑着看向小厮,随即又轻笑的低头:“公子我也觉得很奇特。” “公子……” “将这嫁衣收起来吧。” “啊?” “啊什么?收起来。” 男子温柔的望着红艳的嫁衣道:“我留着它,就是时刻提醒自己,总有一日,我要让她心甘情愿的穿上嫁衣对我以身相许。” “相信那一天不会远。”男子温柔的轻笑。 阿毛知道有的作者有话要说是不看的,于是阿毛冒个泡! 咕噜咕噜 大吼一声 求收藏求评论求点击,花式的! 网页收藏的小天使们求给个收藏啊qaq 自从男票之后,阿毛就觉得单机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比做噩梦还可怕! 另外,男票喜欢梗的(受教攻做人)可以看看,梗是不错但是阿毛写残了!又一本写残了!写的确实很不好,所以这篇阿毛发奋图强,虽然阿毛不太有自信,但是怎么着应该也得比男票好的!相信阿毛,自我感觉这篇好像还可以的!!!_(:3ゝ∠)_所以,求收藏!!! 第5章 村长 河口村的村长是位年过六旬老汉,老汉皮肤黝黑,满脸褶皱,一身半旧布衣,衣袖裤袖半卷,赤着脚在院子里锄着地。 那汉子带着贺榆洲来到了院外就大声的喊道:“村长!” 那老汉闻言转身,瞧见贺榆洲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锄头,弯着腰从院内迎了出来。 “关小子,这是?” “村长这姑娘找你。” “哦?”老汉把疑惑的眼神转移到了贺榆洲的身上,贺榆洲微微一僵,对着老汉扯出了一个笑容:“村长,午好。” “哦呵……”村长笑着点了点头,将院门打开道:“先进来吧。” “嗯。”贺榆洲点着头,有些拘谨的进了院内。 “老琮,有人来啊?”泥土屋内走出一老妇,妇人虽头发花白,但面色极好,脚步稳健,看见来人,笑咧了嘴道:“原来是关小子,今天怎么有空来呀?” “诶,还有位姑娘,这是?”老妇的目光盯在了贺榆洲的身上,贺榆洲一震,朝老妇笑了笑。 老妇两眼发光的看着贺榆洲,走到了老汉的身边,目光还停留在贺榆洲的身上:“……这是哪家的姑娘啊,长得真标志。” 贺榆洲听见那老妇低声的嘀咕,有些僵硬的笑了笑。 老妇招呼着那名叫关小子的壮汉和贺榆洲坐下,热情的从屋内端出了水。 贺榆洲连连道谢,坐在了村长的院子里,轻啜着水,贺榆洲却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 村长见状,坐在了贺榆洲的对面,率先开口问道:“姑娘找老汉是有什么事吗?” 贺榆洲闻言放下了水杯,站起了身,掏出了那张户籍交给了村长沉思道:“村长,我名唤贺榆洲,从外乡而来,想在这河口村安家。” “嗯?”老汉接过纸张一看,愕然瞪了瞪眼,随即皱紧了眉,将纸张还给了贺榆洲。 “这个,姑娘且收好。” 贺榆洲伸手接过,有些疑惑的看着老汉,老汉撩着花白胡须道:“前几日确实有一小子来找我要这河口村的户籍,当时我和官府所办的就是这张,他也曾嘱咐过我,将来这的会是位姑娘,是一位逃难至此只剩独一一人的姑娘,但是,我不曾想他没有陪你一块来。” 贺榆洲沉默,暗自想着,他失明那几日,九公子一直陪伴在身边,料想所办户籍之人应是那九公子的小厮,他所听见的另一道声音。 但是,他竟然说他是逃难至此,贺榆洲敛眸,那是给他在这里安身找的借口么? 思及此,贺榆洲立马反应过来回道:“那是我的恩公,逃难途中我差点死去,幸得恩人所救,如今恩人有事也先行离开了。” 他的语气很是平淡,就像是在陈述,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波澜,但他面色苍白,唇上还蒙着一层白霜,此刻,他抿着唇透露一股子的倔强,就像是在按压着伤心,让他人眼看着,就从心底生出一番怜惜出来。 老汉见状恍然:“竟是如此。” 贺榆洲敛眸颔首,那模样直撞他人心中的柔软之处,老汉看着叹气直安慰道:“一切都已过去,姑娘莫要伤心,这户籍既有着官府印章,那姑娘今后就是河口村的姑娘了,且就在这里住下罢。” 提到这个,老汉似乎想到什么一般,打量着贺榆洲道:“这户籍下无任何房屋及土地,姑娘你即是在这河口村安家,也无处可去啊?可是要在这里买上几块地?或者选一处住址建造房子?” 贺榆洲闻言一愣,随即窘迫的低下了头道:“我自是有这般意愿,只是……” 他苦笑一声:“只是……我暂时身无分文……” 老汉闻言,愕然的看着贺榆洲,眼中有着浓浓的不解,那日他随同办户籍之时,那位青衣小子出手大方,不像是穷苦人家……他既然愿意为这姑娘办户籍,定是交清匪浅了,怎会出手大方而让这姑娘身无分文? 而且,这姑娘虽然衣发凌乱,但身上所穿衣物布料极好,那一身气质也是他们这些乡土人家所教养不出来的,这样的她会身无分文? 老汉打量着贺榆洲沉思。 怕是那小子走的急切忘记给这姑娘银两了罢,而这姑娘逃难至此还差点丢了性命,恐怕钱财之物早已尽数遗失,这样也就说得过去了……想着,村长悠悠的叹了口气,看着贺榆洲的目光越发的柔和了。 这姑娘也是个可怜人啊。 这般想着的却不仅仅是他,还有着旁边坐着的壮汉,他眼见旁边坐着的贺榆洲一身的凄凉,不由心中一软,没忍住插嘴道:“俺……俺家有一茅屋,要是姑……姑娘不嫌弃,就暂住那吧!” 贺榆洲一愣,随即愕然的看向那壮汉,村长也抬头看向了他,皱眉道:“关小子,那可是你家的房子你家的地,你要给这姑娘住?你想清楚了?不用回家跟你娘说一声?” “俺娘和俺当初也是逃难到这里,也是这般身无分文,她肯定也看不得姑娘无处可去。” 村长闻言心软了软叹气道:“罢了,那你就带姑娘前去吧。” “嗯。”壮汉点头。 “……谢谢。”出了村长的屋,跟着壮汉并排走在田径道上,贺榆洲轻声说着感谢。 那壮汉闻言傻笑着挠头:“没事,那房子空了很久,空着也是空着,俺和俺娘都搬走了。” “那也很是感谢。”贺榆洲说道:“要不是关大哥,我还不知道怎么办好呢。” “关大哥?”汉子看向贺榆洲,贺榆洲回望他道:“我听得村长他们叫你关小子,看你模样似是比我大上一些,便擅自叫了你关大哥……是不是唐突了?” “不不不。”汉子连连摆手:“是第一次有人叫俺大哥,俺叫关大海,大家都是叫俺关小子或者是大海的。姑娘叫俺关大哥挺好的,挺好听的。” 贺榆洲听闻微微笑了笑道:“你也别总姑娘姑娘的叫我了,我叫贺榆洲,便叫我小洲吧。” “榆洲?好像个汉子的名儿……”说着,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似的,猛得捂住了嘴道:“姑娘……俺……” 贺榆洲微微摇头,表示没事。 不仅是没事,其实贺榆洲是非常想承认他是男儿身的事实的,但是想想他现在一身女装,还揣着性别标注为女的户籍,现下这般说只会让人觉得奇怪而已,刚刚在村长处他也是这般担忧,才没有开口否认是姑娘的称呼。 这一路被叫下来,怕是又要被当成姑娘一段时间了,悠悠的叹气,贺榆洲在心底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做回男儿身! 第6章 茅屋 茅屋在一处临水边,正面对河口,四处平坦,周围的泥土上疯长着杂草。 关大海带着贺榆洲进屋,屋内似乎经常被打扫,很是干净。 茅屋有三个房间,一个建着灶台,是厨房,一个摆着破旧的四方桌子似乎是大厅,但大厅靠里边却还摆着一张破旧的床,大厅进去里边还有一个房间,这个房间里面有一张桌台,还有着较外面要好点的床,但那床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具,似乎已经被用来当杂物房了。 关大海带着贺榆洲进门,有些不好意思的挠头道:“之前这里空闲了,俺娘和俺就把不经常用的东西都堆在了这里,等会俺回去和俺娘说说,明天来把它们搬走。” 贺榆洲微微摇头道:“关大哥不必麻烦,厅里还有一张床,我睡那里就够了,这里就用来放东西吧。” “这……也成。”关大海挠了挠头:“这个地方屋顶有点破,好在这几日都是天晴,小洲先住着,待过几日,俺忙完农活就过来修整好。” “谢谢。”贺榆洲再一次道谢。 “杂物房里还有着之前俺们用的碗筷,小洲也先用着,待你有条件了,再换新的,俺家就住这不远的地,要不要去俺家看看,认认路,之后有事也好找俺。” 贺榆洲闻言沉思了一下,点了点头,关大海开心的笑了笑,就想带着贺榆洲离开。 贺榆洲忙拉着他道:“关大哥,你且等等我,我换个衣裳。” 他现在所穿是那公子所给的锦衣,衣料看起来极好,不似平常百姓穿的,他要是再穿着这个到处乱晃,恐怕大家会猜测他的身份,也不会对他亲昵,而且,他身上的衣服也脏乱了。 想着,他抱着自己的包袱进了里面的房间,汉子很懂的避嫌,早已走出了茅房,在房屋外老实的等着。 待贺榆洲梳起了头发,穿着他那半旧的鹅黄襦裙出来,就见那汉子将茅屋附近的野草拔了个干净,贺榆洲有些吃惊的看着他,没想到这汉子这么能干。 汉子接收到贺榆洲的目光回头,见到贺榆洲的打扮微微一愣,随即红着脸低下了头。 挽起头发的贺榆洲,露出了那张完美的脸庞,脸庞上的五官精致,面色虽然苍白但带着一份病态的美感,那鹅黄的襦裙整洁的穿戴在身,虽然破旧,但也将那修长的身形完美的彰显了出来。 这样一位出色的姑娘,怎么就遭了难呢?关大海有些可惜心疼的想。 他的眼睛不敢直视这样一位姑娘,目光却控制不住的偷偷望她,见她的目光停留在那些拔了的野草上,他就开口结巴的解释。 “那个,俺……俺趁刚刚拔了下野草,这拔了的草就放在这里待它干后烧了就行了,这样茅屋周围整洁一点,就不会惹虫蛇了。” “嗯,谢谢。”贺榆洲轻声应着,汉子闻言又红了脸挠头。 “不用谢!小洲不用这么客气的,哈哈,俺家在那边,小洲跟俺来。” 爽朗的笑着,汉子带着贺榆洲下了个斜坡往一头走去。 茅屋因为临近河口,地势要比地上高一些,所以有了一个斜坡,也正因为有这个斜坡的存在,茅屋才不会怕河口的水上涨淹没过来,而每次离开,都得下这个斜坡才能看见小路,沿着小路和关大海一前一后的走着,贺榆洲终是没忍住疑问,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问题。 “关大哥,你所说的当初和你娘亲也是这样身无分文到这里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啊。”提到这个关大海语气似乎有些沉重,他缓缓说道:“俺还小时,家乡发生了旱灾,全家都逃了出来,一路上逃亡,能活下来到达这里的就剩俺和俺娘,当初俺和俺娘到了这里,身上什么都没有了,城里也不准俺们进去,那时候,是村长收留了俺们,俺们就从那时候起在这里生活了下来。” “现在虽然仍然过的不是很好,但起码的能吃饱穿暖了,去年更是搬出了茅屋。”关大海说着,脸上的沉重一扫而光,面上洋溢出满足的微笑。 “俺相信只要俺多做点,总有一天能让俺娘过上好日子的!小洲你也是,虽然遇难了,但是别伤心,活着就是最好的,日子也总会越过越好的。” 贺榆洲闻言微愕,他虽不是真的逃难,但剩自己一个倒是没差,此时他也正想着怎样越过越好,因此,他听闻这样鼓励的话倒是很是心暖,不由淡笑着就道了谢。 小路走了一段,不久,可以看见道路边上有一间泥土房,房屋外面如同村长家那样围着竹篱,院子里面养着大大小小的鸡,一名老妇人正在撒着瘪谷粒喂鸡,嘴里“咯咯咯”的引诱着小鸡们。 关大海见到妇人就往前冲了两步喊道:“娘。” 那妇女听闻抬头,看见关大海慈祥的笑了笑道:“大海,今天回这么早啊。” 说着,她眼看见了贺榆洲,笑容微微敛了敛,眼神带上了疑惑看向关大海道:“这位是?” “大娘好,我叫贺榆洲,是刚从外乡过来的。” 贺榆洲率先说了话,对着那妇人微笑,关大海见状忙拉着妇人躲过一旁小声的道:“娘,小洲一家遭难逃亡只剩下她一人,今日才到的河口村,户籍已经落了,但是刚到这里,像咱们当初一样,无处可去,俺便让她住咱们空余的那间茅屋了。” “逃难至此,跟我们当初一样?”妇人睁着双眼小声的问。 关大海点头,妇人悄然的去瞧贺榆洲,见她一身半旧鹅黄襦裙,整洁着梳着头发,面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唇紧紧的抿着,倔强的让人心疼,她不由软了软心肠道:“你咋不让她回来住,茅屋那么偏僻,一个姑娘家怎么住那里?” 这般说着,那妇女似乎真觉得一个姑娘不能这般丢下般,转头朝贺榆洲走去,慈爱的看着他道:“小洲你的事,大海都跟我说了,你今晚就搬下来和大娘一起住,让大海去那边住去,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住那么偏僻的地方,多不安全!” 贺榆洲闻言一愣,有些呆愕,那妇人却已经开始叫唤关大海了。 “大海,你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搬过去,把小洲的行李带过来。” “哎。”关大海应着,傻笑着挠挠头:“是俺没想的多。” 说着真要进屋收拾东西,贺榆洲连忙拉住他喊道:“关大哥,你等等。” 说着,贺榆洲看向大娘由衷的感谢道:“谢谢大娘,但是不用麻烦的,你们能给我一处容身之处已经够了,茅屋我挺喜欢的,离河口又近,用水方便。” 见那妇人一副不忍的表情,贺榆洲又道:“大娘这儿离茅屋也不远,我要是有事大喊一声估计关大哥也听得见了,真的不用麻烦的,而且,我刚到此处,借住恐怕不是一时半会的,这长期让关大哥与大娘分居,我也会过意不去的。” “这……”妇人犹豫,许久才皱眉应道:“……那……行吧。” 应着,她又不放心的叮嘱道:“那你记得要有事一定要大喊,大娘也给你听着。” 说完,那妇人愁苦的感叹:“……你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妇人叹气,慈爱的伸手摸了摸贺榆洲的脸颊,粗糙的手刺着他的皮肤生疼,但那手中的热度却让他内心暖暖的。 第7章 关大娘 “小洲你还没吃饭吧,中午就先在大娘这儿吃,如果不搬过来的话,下午大娘就和你一起去把茅屋打扫打扫,大海你也是,吃了饭再去干活。” “哎,好。”关大海应着,贺榆洲也没有拒绝,他现在却是饿了不说,下午那个茅屋也确实需要有经验的人帮忙打扫和教会他一些东西。 在这个世界,他是贺家的庶小姐,虽然日子过得不尽人意,但贺家也不会让他自己去干活,在曾经的异界。他有双亲宠着护着,而且很多东西跟这个世界的不一样,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他确实不会干。 大娘的手艺很一般,似乎因为多加了一个人,所以多炒了一个豆角,一碗豆角一碗青菜,主食是杂粮粥,粥很稀,要把勺子放到底部捞上几捞,才捞的上里面的杂粮。 这样的伙食让贺榆洲明白,大娘家里的状况也不是特别的好。 但是,等了一会,放在贺榆洲面前的粥却是满满的一碗杂粮,水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 贺榆洲一愣,回头去看大娘,关大娘慈爱的看着贺榆洲,热情的让他多吃一些。 “……”贺榆洲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受。 当初在贺家,他和娘亲的饭菜总是被克扣,送到他们手里的经常是一些剩菜残羹,那时候他总是会把完整点的菜送到娘亲手里,娘亲也会等着他一起吃,虽然最后吃到嘴里的都会有一股异味,但是那时候的他们会觉得很满足。 后来,他和娘亲为了嫁娶之事闹翻,就再也没有好好在一起吃上一顿饭了。 再后来,贺榆洲就被莫名其妙的塞进了花轿,在花轿中看见了娘亲对他的求救视而不见,那种温馨的感觉至此就消散了。 在异界,那边的父母虽然对他好,但是他总找不到真实感,也未曾再有过曾经的感觉。 可如今,他重生了,没想到这种温馨的感觉再次涌现,却是在了一个陌生的妇人身上。 贺榆洲沉默了下来。 “小洲别愣着啊,快吃啊。”大娘开始催促。 贺榆洲敛下了泛酸的眼眸,拿起碗默不作声的扒拉着饭碗里的食物,动着唇齿,细嚼慢咽,将这碗杂粮品尝了个彻底。 下午,关大海直奔田地而去。 关大娘和贺榆洲回到了那间茅屋。 不得不说关大娘是位非常能干的妇女,一个下午,贺榆洲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她却一个人将茅屋前前后后整理了个遍。 先是不可商量的将那房间的床腾了出来,翻出了几副碗筷给贺榆洲用,再从自家翻出了棉被来铺好了床,又前前后后将房子打扫了一遍,见贺榆洲什么都没有,又分出了自家的粮食给他,带他去屋外逛了一圈,告诉他哪里可以种菜,哪里可以找到野菜,哪里可以拾到柴火。 贺榆洲整个下午就跟在了关大娘的身后,听着她絮絮叨叨的交代。 待忙完,天色也晚了,晚饭照常是在关大娘的家里吃的,趁着这个机会,贺榆洲将烧火学到了手。 夜晚,关大海将贺榆洲送回了茅屋,整个屋里寂静的可怕,连盏油灯都没有,门窗是好好的关着的,寂静的夜里只听得虫叫声和淅淅流水声。 贺榆洲将自己埋在棉被里,一夜无眠。 早晨起了个大早,到河口边将自己整理干净,望着很是空荡的茅屋,贺榆洲有些头疼。 他渴望独立,但是现实却是如此的困难。 若是没有大娘和关大海的帮助,他现在简直不敢想象。 而如今有了他们的帮助,他也很是迷茫,家里的粮食就是关大娘昨日送来的一包杂粮。 这包杂粮就算再省着吃,也不过六七天就会吃完。 也就是说,他要在这六七天中找到可以裹腹的粮食。 而这个前提是他什么都没有,既没有种子也没有任何其他的来源…… 贺榆洲叹气,走到昨日关大娘带他去的地方,将他们昨日看到的野草采摘了一些回来,合着杂粮煲了一锅粥。 粥刚熟,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贺榆洲起身打开了门,是一脸笑意的关大娘。 贺榆洲笑道:“大娘来的正好,我煲了粥,一起来喝点吧。” 关大娘进了屋,看了看屋内腾升的白雾,深深的闻了一下笑道:“小洲熬的粥可真香,不过啊,你的粮食来之不易,大娘就不吃了,而且家里大海还等着我回去呢。” “大娘给你送来了一些苞谷种子,现在这个时候正是种苞谷的时候,你也从门口腾一块空地出来,种上一些,虽说是个姑娘,但你独身一人总要有点粮食来源。” 沉思着,关大娘又道:“要不,你干脆就把那菜地先种上苞谷吧,想要吃菜去大娘那里摘,来年等你安定了,再理一块地出来专门种粮食,现在恐怕是理不出地来,而且,擅自开地种粮恐怕也会有麻烦。” 关大娘说着,将手里拿着的一包种子放在了桌面上:“这里的种子不多,你先试试种,有不懂的忙不过来都来找大娘,。” “……”贺榆洲闻言很是感动,他正在为粮食发愁,关大娘却已经帮他计划好了,这无疑是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贺榆洲由衷的表示感谢。 “大娘,要是没有您,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关大娘听闻很是开心,她慈爱的摸了摸贺榆洲的脸颊说道:“你一个姑娘家,平日里怕又是娇生惯养着,这些事不说你了就是来个汉子恐怕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的,大娘啊,是过来人,懂的也就比你多一些经验,你肯听是好的。” “大娘这些都是为了我好的,怎会不听。” 关大娘闻言咧嘴开心的笑道:“瞧小洲这嘴多会说话,呵……对了,小洲你可会刺绣?” 贺榆洲闻言一愣,有些纠结的点了点头。 在贺家时,他娘亲为了让他更像一个女孩,从小就教他刺绣,他的手艺在娘亲看来已是不错…… 关大娘听闻,笑道:“那敢情好,大娘那里有几块布料,你若是会刺绣便用它们绣几个图样出来,待去镇上,可以拿去布店换几个小钱。” 听到钱,贺榆洲眼睛亮了亮。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第8章 赵一 关大娘见状笑了笑道:“那换不了几个钱,除去针线和布料也大概就能得四五个铜板,咱们这些乡村人家粗手粗脚的,手艺不太行,绣出来的东西那布店还经常不收,那玩意又费时间,久而久之,这附近就很少人刺绣去卖了,以前大娘缺钱的时候还会绣绣,如今也是宁愿多去种点菜了。” 贺榆洲听闻,微微抿了抿唇,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手艺算不算行。 在贺府的时候,虽然娘亲从小教他刺绣,但他的绣品只被娘亲看到过,而且他们没有允许是不准出府的,更别说拿着绣好的绣品去卖,所以至今贺榆洲都不知道自己的刺绣水平是什么程度,他只知道他会绣,仅此而已。 “好了,刺绣的事情过后有时间再忙,小洲你先喝粥,等会大娘要去一趟镇上,你要不要和大娘一起去看看?” “镇上?”贺榆洲的心思被关大娘牵了走。 贺府在县城里面,而县城离镇上大约有三四天的路程,这里是离镇上不远的河口村,若是县里发生点什么,大约这边是很难得到消息的,同样,如果这边出现了他贺榆洲,大概也是传不到县里的。 思及此,贺榆洲点了点头道:“我跟大娘一起去看看。” 关大娘闻言点头,边向外走去道:“那小洲喝了粥来找我,我们一起搭隔壁赵一家的牛车去,那样会快点,大约一个时辰就能到达镇上了。” 贺榆洲应了。 赵一是个中年的汉子,下巴留了一撮短短的胡须,整个人看起来很是精神。 见到贺榆洲的时候,他微微楞了楞,随后朝着贺榆洲友好的笑了笑。 贺榆洲礼貌的回他一笑。 小小的牛车挤了五个人,除了贺榆洲和关大娘还有三个不认识中年的妇女。 她们有拿好奇的眼神看着贺榆洲的,有拿看好戏的目光瞅着他的,有注意到他手上挎着的小小的包袱的。 但没有一人对贺榆洲表现出友好的姿态,贺榆洲也没有在意,跟着关大娘坐在了牛车上。 车轮碌碌,行至不远,那三个妇女就开始向贺榆洲套话。 “哎,你是哪里人?“ “你们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现在真剩你一个了?” “你这包袱里是什么?” “要去镇上干嘛呢?” “是不是细软啊,要去换钱?” “……”对她们刨根刨底的问话,贺榆很是不悦,所以并没有搭话,一概无视了。 这却似乎惹恼了那三人,她们不悦的看着贺榆洲,刻薄的皱眉挑刺。 “神气什么呀?不就是长的漂亮点了吗?” “就是,家里就剩一个了,还这么高人一等……以为自己是谁呀!” “……”贺榆洲沉默,有些好笑的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三姑六婆吧,这些话还真是难听。 关大娘在旁边听着似乎有些恼火了,她不悦的皱眉道:“你们几个,有这样问人话的吗?这样问人话还让人怎么回答啊!” “这又关你这个外来人什么事了!”那三人中的一人反驳。 关大娘难看了面色:“什么叫外来人!” “你不就是看中河口村土地肥沃就要赖在这里不走么?这样不算外来人什么才是外来人!” “你们……”关大娘生气的站了起来,牛车噜噜,那三人讥讽的表情在贺榆洲眼中显得格外的扭曲。 他不由的冷笑出了声。 “女子三从四德,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妇德正身,妇容端庄,妇言谨之,妇工巧之,单单这妇言你们就犯了忌讳。大娘别的不说,这言德可比你们强多了。” “况且,古有地主之谊之说,外来皆是客,因以礼待之,大娘若是你们口中的外来‘客人’,为何不以礼相待?” 这番话将那三人哄的一愣一愣的,连关大娘也愕然的看着贺榆洲。 一时间竟然就此寂静了下来,贺榆洲却悄然松了口气,耳旁总算是清静了。 寂静中,一声爽笑打破了沉默,赵一带着笑意的回头看着贺榆洲道:“小姑娘你竟然还读过书?” 贺榆洲微微一愣,敛眸点了点头道:“曾……读过几年。” 这几年自然不可能是在贺家读的,贺家不可能让他这样的存在去读书,所谓的知识都是他在那个虚幻的异界学到的,那里的知识与言论在这边看来是妄大的,但贺榆洲却觉得很是有道理。 但他不会傻到拿那边的言论在这边的世界里胡说,他觉得对待这边的人,尤其是妇人,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用这边的道德去束缚着身处这边世界的她们! 看,这不就凑效了! “哈哈。”又是一阵大笑,贺榆洲皱眉看向了赵一,中年的男子一脸的笑纹盯着贺榆洲道:“小姑娘啊,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古书上还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一个小姑娘这么有才不好吧?会没夫郎要的。” “哈哈……”赵一语毕,那三个妇人大笑出声,一脸看笑话的表情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一脸便秘的模样,他忘了他也身处这个世界,他也是这个世界的‘女人’,这边对女人的束缚对他一样凑效。 但是…… 贺榆洲轻笑敛眸:“我想赵一叔可能误会了,我所读不过是《女四书》,这并不算‘才’,而是一个女子该有的‘德’。” 赵一闻言,笑了笑看着贺榆洲道:“看来小姑娘被教导的很好,有世家小姐的风范。” 贺榆洲眼眉一跳道:“赵一叔真说笑了,我自外地逃难而来,现下在河口村安家,只是一名普通的村女罢了。” 赵一笑了笑,看着贺榆洲的眼中有了一份慈爱一份满意,但他并不再搭话,只专心赶车。 贺榆洲眼角抽搐……心中刺痛,刚刚……为了反驳赵一的话,他主动说了……说了自己是女子的话……又给他变回男子加了一道难题,内心刺痛下,他的衣袖突然被扯了一下,贺榆洲回头,才发现是关大娘在拉扯他,他一愣,凑近关大娘,关大娘小声的道:“小洲,这赵一是村里唯一的秀才,可是有学问的人,你别冲撞了他。” “……”贺榆洲闻言无奈,他记起来了,这个世界对文人特别的看中,考上功名的人至此就会比普通百姓高人一等了,一个秀才可以见县官不跪,一名举人有很大的机会当官…… 而他的养父贺樽正是一名举人。 第9章 琐事 答应了关大娘的叮嘱,牛车上又寂静了,那三个妇人听闻赵一和贺榆洲的对讲,倒是安静了很多,不敢随意开口了。 一路上就这样寂静的到了镇上,和赵一说好午时会合,关大娘就带着贺榆洲走了。 一路上关大娘都在跟贺榆洲说赵一和那牛车上三个妇人的事情。 也因为此,现在贺榆洲对他们了解了个彻底。 那三个妇人是村中李青、刘河、申柱的妻子,这三人是村里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势利还以凶狠出名,所以,村里几乎无人敢惹这三人,连带着也对他们三个妇人大多采取了容忍的态度,所以才导致她们越发嚣张。 赵一是村里的秀才,父母已亡,家里就一正妻和一十岁孩童,赵一原本有机会去考举,但双亲双亡,家里无所扶持,他才开始种地养家。 如今算是村里过的比较好的了,家里已布置了一辆牛车。 这是村里唯一的牛车,也因为此,村里有人要去镇上大多会找他一起,而他也热心帮忙。 关大娘还告诉贺榆洲,本来那赵一是不喜欢带上那三家人的,但是村里都知道就他一家有牛车,而他本就是个热心帮忙的,谁家要去个镇上他都义不容辞的答应,若是对那三人特殊,就怕会惹麻烦了。 现在他儿子要准备来年去县城参加科考,正是不能惹麻烦的时候,所以他一直很是低调。 贺榆洲听闻也算是明白了,那赵一刚刚确确实实在认真的赶路,不管是大娘和那三人的争吵,还是他和那三人的争辩他是一点都没插话,最多在最后和他多说了两句。 默默的想着,贺榆洲停在了一家布店门口。 这里是一个小镇,镇上还是泥土地,但大部分的屋子粉刷了一番,不似农村的泥黄泥黄的,而街道两边的店铺里面还以青石板铺地,层次比村里好多了。 关大娘见贺榆洲停了下来,有些好奇的看了看布店问道:“小洲是要买衣服吗?” 贺榆洲闻言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关大娘手臂上挎着的一篮子菜问道:“大娘你是来卖那篮子菜的吗?” “嗯,对,家里没有盐了,我去市场把这篮子菜卖了换点盐回去。”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贺榆洲闻言笑道:“那大娘你快去吧,卖菜是需要时间的,赵一叔中午还等着咱们回去呢,你放心,我认得路,等会办点事我就去找赵一叔,在赵一叔那里等你。” 关大娘闻言想了想道:“那成,你办完事快点去找你赵一叔,别乱跑啊,知道吗?” 一路看着关大娘小跑的消失在视线,贺榆洲整了整衣物走进了布店。 左右看了一下,他来到柜台之处,打开了自己所带来的包袱,里面豁然是他那日穿戴在身的白色华服。 他拿出了它,那掌柜疑惑的看着他问:“这……姑娘是做什么?” “我想问问店里有这种布料吗?” 掌柜的一愣,伸手去看那件衣服,打量了一番摇头道:“我这只有绸缎,没有这极好的锦缎,姑娘想要买这样的料子得去县里。” 贺榆洲一愣道:“这镇上都没有?” “嗯。”掌柜的点头:“单单锦缎我这是有,但是要这莹润的花色,是从这镇上找不出来的,这大概是县里顶级的布料吧,没有百来两恐怕是买不上这样的布料的,镇上好人家不多,进这种布料也卖不出去,所以这镇上是不会有的。” “这样啊。”贺榆洲眼闪了闪,收起了衣服道:“那谢谢掌柜了。” 出门晃荡了一阵,完全了解了镇上的物价,贺榆洲转身走进了一家当铺。 从当铺拎着空包袱出来,怀里揣了一两银子的那一刻,贺榆洲才松了口气,他总算有点钱防身了,虽然百来两的衣服只当了一两银子,但他也满足了。 如布店掌柜所说,这个地方富贵人家不多,这种衣服即使好也贵但是根本没有市场,能当上一两银子也算是不错的了。 悠悠的叹气,贺榆洲有些自嘲,他说是不靠九公子,也义正言辞的拒绝他的帮助,但实际上他却还是拿着他的衣服典当了…… 而这一两银子在这个世界是一千文,刚刚他逛了一轮,米价是二十文,杂粮要便宜许多十文一斤,油要六十文,盐只需三文,但酱之类的要二十文。 这样看来,他这一两还能顶上一阵子,起码能顶到他找到谋生的活计。 这九公子无形当中又帮了他一回。 深深的叹气,贺榆洲又去刚才的布店,给自己选了三身麻布衣服,买了一些针线和所需要的油盐酱醋,又买了五十斤的杂粮,来来去去总共花了六百八十八文钱,才回到赵一的牛车上。 赵一远远的看见贺榆洲弯着腰抗着一麻袋的粮食朝这边走来,微微有些错愕,这姑娘长的纤细柔弱的样子,没想到这么大的力气,那一袋看起来不轻的粮食却能被她好好的抗在肩上。 错愕的他只顾着了惊愕,却忘了上前帮忙,待贺榆洲走到了跟前,他才恍然的伸手帮忙接过那一麻袋的粮食放在了牛车上。 “谢谢赵一叔。”贺榆洲抹着汗揉着酸痛的肩头跟赵一道谢,赵一看着贺榆洲笑道:“小姑娘你的力气还挺足的,这一袋起码有五十斤吧,竟然扛肩头给扛回来,跟汉子有得比啊。” 贺榆洲听闻心情复杂,他本就是男子啊,还跟什么汉子比? 思及此他有些无奈的道:“赵一叔,你就拿我当汉子得了。” “啊?”赵一听闻很是错愕,看着贺榆洲的眨眼,那模样似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贺榆洲心里打起了鼓,舌头在嘴里打了几个卷,终是没办法把事实说出口,最后他只得无奈的道:“我的意思是……我的力气比得上男子了。” “哦”赵一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好笑的道:“小姑娘,你这话说的不清不楚的,着实让我吓了一跳,一姑娘家的如何当成男子,莫要再说这话了,让人听着觉得好笑。” “……”贺榆洲闻言默然。 赵一拎起牛车上的一个包裹道:“来,刚刚赵一叔路过了一家布店,见这衣服不错,便给你韬了一件。” “……”贺榆洲有些错愕接过扔向他的包裹,打开看了看,是一绒衣襦裙。 赵一道:“你的事我也听到了一些,既然准备在河口村安家,就好好的过,多来一叔家逛逛,这也算是一叔作为邻里乡亲给你小小的见面礼吧。” “记住,长辈礼不可辞。”似乎知道贺榆洲想要推辞,赵一用话堵了贺榆洲。 贺榆洲有些感动,但是……这襦裙是女装啊! 他现在买的三件麻衣都是男装,他想渐渐做回他自己,虽然村长看过他的户籍,户籍上写着他为女,他自己又一副女子的打扮让大家都坚信着他是女子的事实,刚刚更是不得已之下主动说出了自己为女子的话,但他想慢慢做回自己男儿身的想法一点都没有动摇,他想先穿男装改变众人对自己的印象,一步步做回自己。 可如今……这赵一送了一件女装给他…… 罢了,推辞不了,这衣服就暂且收着吧,这身份也就慢慢来吧…… 第10章 琐事 回到村里已经下午了,关大娘卖光了菜换了些油盐先带回家了,赵一看他东西比较多就送他到了家门口,知道他困难,不愿意再他家吃点东西,贺榆洲也没有强留他,送走他后直接将家里早上剩下的粥喝了个干净。 喝完小憩了一会,贺榆洲就带着关大娘给的种子来到了菜地。 菜地不大,也就十几平米的样子。 手里的种子也并不多,关大娘之前和他说过,种植苞谷是挖个窝,然后撒三四粒种子下去,再然后浇水,等它自己长出。 这是比较原始的种植了,其实贺榆洲心底有一个更好的办法,在另外的世界所学到的,但是现在他的种子不够,地也不够,完全没办法实现他心底的办法,只能照着大娘说的做。 地不多的好处就是没多久,种子就种完了,而所用的农具依然是关大娘留给他的。 是说他家有两副,这幅比较破旧就没用了,留给贺榆洲应急,贺榆洲现在什么都没有,也就没有和关大娘客气。 眼看着天色还早,贺榆洲就拿着买回的新衣服走到河口边洗了洗,然后晾在了门口吊起的竹棍上。 关大娘远远的看见贺榆洲的身影,笑着喊了贺榆洲一声。 贺榆洲微微笑了笑招呼道:“大娘,你来了。” “恩,今中午煮了点年前留下的地瓜,味道还不错,大娘给你送了一碗来,之前跟你说的布料针线也一并给你送来了。” 关大娘边说着,边进了茅屋,将一篮子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贺榆洲有些感动,又有些过意不去。 “大娘,我吃您的用您的够多了,你就把那几方布料给我就好,针线我自己也买了,那地瓜您吃吧。” “唉,你这孩子客气什么,大娘要吃家里还有,你正是困难时刻就别客气了,要真念着大娘的好就好好把日子过起来,今后和大娘做一方好邻居。” 说着,关大娘似乎想到什么似的,皱眉说道:“小洲,你似乎买了许多粮食?刚刚在人多没好问你,之后大娘又先回了家,你能告诉我,你哪里来的银两吗?” 突而变得严肃,关大娘说道:“大海曾跟我说,你一无所有到了这里,倒也不是大娘多心,只是怕你这孩子走错路,从某些……地方赚了些不干净的银两回来,你可千万别做傻事啊!我们可以穷,但是绝对不能做做不得的事啊!” 贺榆洲闻言一愣,继而有些黑脸,这关大娘究竟想哪儿去了,想着,他急忙解释道:“大娘多虑了,我虽没什么细软,但之前的衣服是极好的料子,便在当铺里当了点银两,才买的粮食,并不是什么不干净的银两,大娘别担心,我还是有分寸的。” 关大娘听闻,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之前确实看见你拎了个包袱上了镇上,呵呵……”干笑着,管大娘道:“是大娘多心了,总担心你这么个漂亮的好姑娘走错了路,别嫌大娘多嘴了。” 漂亮姑娘?贺榆洲心中一凉,面上却是笑了笑道:“不会的。” 关大娘呼出了一口气道:“你能保证我就放心了,最怕的就是你走错路,这女人啊,一走错路就回不来了,不过小洲你也真是的,有了银两就该先买点家畜回来养啊,粮食什么这么多乡亲也不会饿着你,你这把唯一的银两用了,之后可是很辛苦的,这事你咋就没跟大娘商量呢!” 贺榆洲闻言有些错愕,喃喃的道:“这总不好老是吃大娘和乡亲们的,而且,银两还可以再赚。” “你这姑娘说的倒是简单,银两怎会是这么好赚的。”笑说着,关大娘无奈的摇了摇头。 “罢了,都已经买了就先吃着罢,要是再有困难再来找大娘便是,大娘要是能帮的一定帮你。” “恩,谢谢大娘。” 左左右右说了许多,才送走了关大娘,贺榆洲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这大娘心肠是极好,但是有时候果然还是有点……唠叨。 而且,她也是认定了他为女子了…… 苦笑一声,贺榆洲去翻关大娘送来的东西。 满满的一碗地瓜散发着香气,底下有着叠的整整齐齐的十方丝巾,旁边放着颜色不一的针线。 贺榆洲就热水吃了几个地瓜,就开始穿针引线。 他的刺绣是他娘亲教的,娘亲曾经是个世家小姐,一言一行也是极其规矩的,性子又温软柔弱,所以在贺家她从不争取什么,成了贺家的妾之后就规规矩矩的守在自家的院子,在贺家也算得上是极受贺樽宠爱的。 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招贺家嫡母的排挤,在贺家老爷面前,她对他们极好,但是贺家老爷一离开,他们的日子就难过的。 而贺家老爷一年到头也就那么一两个月在贺府,长年下来,他和娘亲受到的苦就多了。 娘亲温软求和的性子让她从未在贺樽面前说过贺家嫡母商卓君的不是,这却让商卓君越发变本加厉。 贺榆洲作为贺素闲的时候,向来很不理解娘亲的行为,他并不明白娘亲为何要这般容忍? 他也曾去问过娘亲,他娘亲总是会摸着他的头回答他 “这就是女人的命,出嫁从夫,尊嫡护幼,娘亲是妾,主母的话当听而无怨言。” 这般老实的娘亲,每每让他心疼不已,贺樽宠爱着娘亲,所以商卓君能暗自欺压娘亲,却不能真正伤害娘亲,怕被贺樽看出来。 而他,若不是出生便扮为女儿身,恐怕早已被她暗中杀害了。 毕竟他出生之时,贺家嫡母已有一子,若他为男子即使跟贺家没有血缘关系,但只要和户籍挂了勾,他就要分上一部分家产,这是贺家嫡母最不能容忍的。 见了他为女子不能争夺贺家家产,又并不得贺樽的宠爱,他才一直存活至今,但那仅仅是存活,保证了他的生命,他在贺家的日子却并不是那么的好过,有时候商卓君不能对娘亲做的伤害,会全部用在他的身上,他明明不得贺樽的宠爱,但因为是贺樽宠爱的娘亲的‘女儿’就会被迁怒。 挨打在贺家时常有的事…… 许是他体内没有一点贺家的血缘,所以除了商卓君,贺家的人包括贺樽在内都是对他视而不见的,在贺家他经常想,若不是娘亲留着他,恐怕他早被赶他出了贺家门。 当然,若是能早点被赶出来也就好了。 偏偏贺家要面子,不可能毫无理由的将他赶出来,所以才有了后面的逼婚之事。 悠悠的叹了口气,贺榆洲揉了揉眼睛,将绣了一半方巾放下,天已经暗了,他该休息了,因为钱不够而没有买油灯的他也不能在黑暗中刺绣。 借着黄昏的光亮,贺榆洲左右看着无人,便直接在河口洗了个澡,带着一身的凉意上了床。 第11章 赵一家 花了六七天才绣好十方丝巾,期间关大海已经来过帮忙把茅屋的房顶修好了,那菜地里面的苞谷长出了点儿芽。 天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而这几日贺榆洲就单单刺绣照顾那菜地去了,倒是很少出门。 如今,绣好的十方丝巾的他想先送去镇上看看能换多少钱。 而且,家里恐怕没有油灯是不行的,得去买盏油灯,还得有……一个马桶…… 说到马桶也是贺榆洲最不能忍受的,茅屋什么都好,但是没有茅厕!菜地的旁边就只有一个小隔间,用麻布隔出来的隔间,隔间里面就一个池子,池子上两个板,平时的拉撒都在这个小隔间里,里面又脏又臭,有心想要把隔间清理干净……但贺榆洲完全不知道怎么清理,一进去那味那脏乱的模样已经让他想吐了! 刚刚来时,他的心思在怎么找到粮食方面,没怎么注意过这里面。 住了六七天这才真正了解这个状况! 尤其是晚上要上茅厕的时候,天又黑,脚踏在木板上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有时候还会踩到蠕动的虫子! 种种的一切,都让贺榆洲对这个茅厕敬而远之! 但他现在并没有能力去建一个茅厕出来,所以他想到了马桶。 他是宁愿像在贺家一样自己倒马桶也不愿意再去那样的茅厕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贺榆洲整了整穿在身上的白色麻布男装,头发放下不再梳鬓,只是用丝带绑上马尾,穿上布鞋,一副小子的打扮就将上次剩余的三百三十二铜钱拽在了手里,将那丝巾包好放在怀里,顺着赵一给他的指过的路来到了赵一家。 这是贺榆洲第一次来到赵一家,他家在村子里比较中心的地带,旁边过两家是关大娘家,两边靠着都有人家,他家的房子算是比较大的,房子前面有一很大的院子,院子是泥土地,一边种植着蔬菜,一边养着鸡,院外有着竹篱。 贺榆洲停在了竹篱外,朝里面喊了两声赵一叔。 出来的却是一中年妇女,妇女两腮红润,穿着一袭布衣,腰间围了一块蓝色的布,显得精神奕奕的样子。 看到贺榆洲,她微微一愣,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 “小洲?”屋内又出来了一人,是赵一。 贺榆洲松了口气,他还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赵一出来,看着他的打扮,微微一愣,停顿了一下脚步,随即掩饰般转开了头,对着那妇人道:“这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贺榆洲,新来的那名姑娘,小洲,这是我贱内。” 贺榆洲礼貌的朝妇人点了点头,喊道:“婶婶好。” 妇女听闻微微一愕,疑惑的眨了眨眼,瞧着贺榆洲,一身白布麻衣布鞋,扎着马尾,一身男子打扮也遮盖不住那与生俱来般的优雅,修长的身躯,面容清丽…… 眼瞧着,她连忙敛下眸,和蔼的笑着应道:“呵……真是有礼貌的姑娘,怪不得你老夸她,快进来吧” 她招呼着贺榆洲。 贺榆洲走近院内,屋内又出来了一人,是名大约十岁的男孩,小个子,一方蓝色布巾包头,一副书生的打扮,大大的眼睛单纯而好奇的看着贺榆洲,有些疑惑的问:“娘,这个姐姐是?” 贺榆洲一愣,去看只到他腰间的孩子,这孩子单纯好奇的目光扫过他的衣物,似乎很是疑惑的样子,不过礼貌的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拉扯着妇女的衣物, 妇女见状笑了笑道:“她叫贺榆洲,你就叫洲姐姐好了,既然都出来了,就帮娘沏壶茶去吧。” “好。”小个子的孩子乖巧的应着,就进了屋子,妇人让贺榆洲进了大厅,招呼他坐下,就忙去了。 贺榆洲皱眉,这一次的男装示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赵一叔就不说了,曾经见过他一直以为他是女子,但是赵婶和赵一的孩子一眼见到他只是在奇怪他的打扮,却并没有把他认作是男人,仍然以为他是女人。 这样的认知,让贺榆洲有些沉重,他究竟怎样才能做回男子,因为户籍和先前女装的问题他又不可能直白的去说他是男人,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过,虽是没有把他当成男子,但是至少都没有开口询问,都默认了他这一身的打扮,这样想来,他也是成功了一点点的,贺榆洲乐观的想着。 跟赵一坐在大厅里,贺榆洲有些拘谨,他这才意识到空手而来似乎很不好意思,但他家确实一无所有,有些汗颜的想着,贺榆洲还是厚着脸皮说道:“赵一叔,今日忙吗?我想去趟镇上。” “嗯?现在?”赵一看了看天色道:“也罢,还早,只是小洲你要去做什么?又是买东西吗?” “呃……也不仅仅是。”贺榆洲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十方丝巾道:“关大娘介绍我绣点东西去卖,我便绣了一些,想去看看能换钱不。” 说着,贺榆洲有点腼腆,赵一闻言,拾起一方丝巾看了看,顿时瞪大了眼道:“小洲,你这绣的很不错啊。” “是吗?!”贺榆洲望着赵一,有点小惊喜。 赵一点了点头:“一叔给你出个价,一般人家去卖丝巾,掌柜的只给二十到三十钱,除去本钱赚的也就几钱,最多十几钱,你这个除非半两,否则不要出。 “这……小镇富贵人家不多,卖得出去吗?”贺榆洲闻言愕然的同时有些担忧。 赵一闻言笑:“你当这丝巾是什么珍贵玩意?咱们村里是穷,但隔壁村镇上小富贵的人家还是不少的,你这丝巾又不是珍贵到几十两上百两,怎会卖不出去?” “一般人家的丝巾只能换二十到三十钱是因为他们绣得不成,卖给那些小福贵的人家不要,普通人家又不会有闲钱买丝巾,这才贬价至此,但你这些完全可以卖给那些人家,价钱只高不低。” 说着,赵一将那丝巾轻轻的放下。 “隔壁刘家村的丁家、商家,镇上那书香门第的陆家,还有从咱们村里走出去的贺家都会喜欢这丝巾的,相信赵一叔。” 煞时听闻贺家,贺榆洲反射性的抬头,盯着赵一,眼中露出了愤恨的神情,让说话的赵一一愣,疑惑出声:“怎么了?小洲。” 贺榆洲猛然回神,懊恼的低下了头,他太敏感了,赵一说的贺家又不一定是他的那个贺家,他的反应怎么这么大,真的是怨念太重了么。想着他摇了摇头道:“没事,可能最近没休息好。” “这样……”赵一撩了撩自己的胡须,不甚在意的问:“恐怕没人跟你说过这几家的事吧?” 贺榆洲点头,赵一站起身道:“走吧,路上我跟你说说。” “哎,这就走了?”刚出门,赵大娘从屋内急急忙忙走了出来,手里还端着茶、果。 赵一瞄了瞄道:“先放着罢,等我们回来再吃,今晚小洲也在咱家吃饭,多煮点菜。” “哎,好。” “……婶婶,我……”贺榆洲刚想拒绝。 赵一打断他道:“你要是不在这吃,我也懒得去镇上了。” “……”贺榆洲无语,有些无奈的道:“那劳烦婶婶了。” 牛车碌碌,贺榆洲怀揣那十方丝巾,心思却到了赵一刚才所说的话中。 见赵一叔赶车之后一直没有开口,贺榆洲终是没忍住问出了声:“赵一叔,你说的那几家是怎么回事啊?” “哦,对。”赵一叔想起话来,说道:“隔壁刘家村比咱村富裕,在靠近镇上不远,土地肥沃,虽是刘家村刘姓的多,但在刘家村最有钱的却是商家,这商家是一商贾人家,早年开铺子赚了钱,几乎全家都搬去县里了,留在刘家村的就几方远门亲戚,但有在县里的本家把持,在村里也是小富贵的人家了。” “丁家……”说到丁家赵一叔皱紧了眉,重重的叹了口气:“这丁家虽有钱,但是……最好不要跟他们有接触。” “……”贺榆洲闻言疑惑。 第12章 赚钱 “这丁家本是一地痞,家里人不多,就两个兄弟,无长辈,但前几年这两兄弟中的一位不知怎的勾搭上了商家的一位小姐,那名小姐作死做活要下嫁给丁大,商家没了办法就弄了丰厚的嫁妆风风光光把那商小姐嫁了去,那丁家才成了现在的小富贵人家,虽然已经富贵但本性难改,这丁家两兄弟,除了杀人放火,其他没有什么不敢做的,最近几年更是因为有商家护着,变本加厉,所以,小洲千万不要和他们有接触。” 贺榆洲闻言皱眉疑惑:“商家应该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吧?要是这丁家犯事了不是有官老爷吗?难道商家还跟官家的让有牵扯,但……自古官商……” 赵一重重的叹了口气:“难就难在这,商家早年有一女子嫁给了贺家,这贺家是新生的书香门第,十九年前这贺家就出了一举人,这举人好巧不巧是这商家女子的夫郎……” “?!贺举人!”贺榆洲猛然一震,听他娘亲说过,镇上到县里姓贺的举人只有一个,但会这么巧么?贺榆洲抿紧唇问道:“赵一叔所说可是贺举人可是贺樽?” “……除了他,咱们这还有哪一位贺举人?”赵一叔苦笑。 贺榆洲抿唇恨然:“那么说那商家女子就是商卓君了?” “……”赵一回头奇怪的看了贺榆洲一眼,有些疑惑地道:“小洲认识他们?” 贺榆洲一愣,随即有些慌乱的低头道:“只是听闻而已。” “听闻?” “听闻贺举人博学多才,二十有余就中了举人,是近百年来最年轻的一代举人……” “博学多才?”赵一似乎讽笑了一声,随即撇头,掩饰般咳嗽了一声道:“总而言之,商家和丁家小洲最好都不要有牵扯,还有那贺家,小洲也多多注意,这贺家原先是在咱村的,也是那贺举人的远房亲戚,贺樽曾借住过这里,不过后面他中举人之后,就搬县里去了,高兴之余大散家财,这几方亲戚就受了益,有钱之后他们就搬去镇上了,至今没有回过河口村。” 说着,赵一又不放心的叮嘱了一句:“尤其是丁家,千万不能惹,丁家两兄弟,丁大叫丁奇,丁二叫丁赋,小洲你记住了,今后听到这两人的名字就绕道走,最好是连看都不要让他们看见你,你孤身一人,还是一名姑娘,恐遭惦记,丁大近几年收敛了许多,或许是商家小姐管着了,但那丁赋还是个野小子,虽然前段时间听闻说要娶贺举人家的庶小姐,但也只是听闻,那小子至今未娶,到处胡来,你千万要避着他。” “……”贺榆洲闻言一愣,皱眉。 前段时间……贺樽家里的庶小姐?不就是他么? 但贺家……真让他嫁给这样一个地痞?不敢置信般。 他带着一些试探般的问道:“赵一叔,所说那丁赋要娶的贺家庶小姐可是贺素闲贺小姐?” “小洲你也听闻了啊。”赵一叔无奈的道:“不知那贺家哪里不对劲,竟然让一个小姐下嫁给这样的地痞。” “……!”果真,贺榆洲闻言将唇紧紧的抿着,手大力的抓紧衣摆握拳,身上的麻布粗衣磨蹭着身体泛疼,但也比不上心里的丝丝凉意、阵阵刺痛。 贺家果真对他如此……而他的娘亲…… “相比这三家,那陆家,有机会的话,小洲倒是可以来往来往,虽然近十几年没落了,自上一任举人老爷去世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举人,更别提曾经的进士探花老爷了,但好歹是书香门第,也出了几名秀才,尤其是现任陆家家主陆卓曦,八岁幼童的年纪就已是一名秀才,可惜,可惜他中了秀才之后那年突生疾病,而后落了病根,常年疾病缠身,对科考之事就耽搁了,而陆家为了维持生计,已开始由文转商,陆家上一任家主陆衍死后就将重担丢给了年仅十四的陆卓曦,这陆卓曦是个能耐的,能文能商,接手仅仅三年就将败落的差不多的陆家给救活了,如今在镇上小有名气。” “这陆家原本是住县里的,自陆卓曦生病以后才来到镇上的,据说是为了养病,而后败落的极快,直到现在被陆卓曦救活,要算这镇上最为富贵的人家恐怕就是这陆家了,陆家虽已富贵却仍然留在这里并没有去县里的打算,所以小洲若是有幸遇到陆家人,可要好好招呼。” 贺榆洲闻言,深吸了一口气,强逼着自己放松了身子,嗤笑道:“赵一叔说笑了,这等人物我怎能见到。” 赵一闻言回头看了贺榆洲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最后,赵一还是担心贺榆洲被骗,和贺榆洲一起去了布店,以着那张厉害的嘴硬是以一两银子的高价让掌柜收了贺榆洲的丝巾。 贺榆洲看的目瞪口呆,却见赵一又挑了几方丝巾让贺榆洲回去继续绣。 这次的丝巾似乎是质量上乘的,单单十方就用了贺榆洲一两银子。 揣着那花一两银子的十方丝巾出来,贺榆洲手里还有了九两银子,比之几天前的一无所有简直好太多了。 “小洲,虽然这种事不该由赵一叔开口,但是料想你孤身一人也无人给你说来,我便冒犯了。”说着赵一朝贺榆洲鞠了一躬。 吓的贺榆洲连忙扶起了他。 赵一突然这么有礼,让贺榆洲心底直直打鼓,他看着赵一的目光充满了疑惑,赵一却张合着口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终于,赵一最后说道:“小洲是一姑娘,实在不该作男子打扮,之前以为小洲拮据,才买的男装(女装比男装要贵),如今既然已赚到了银两,也该换回来了,而且,赵一叔一直想问你,我之前给你买的是不是不喜欢,或者不合身?” “……”贺榆洲楞,他刚刚还在窃喜赵一叔一家默认了他的这身打扮,他离变回男子近了一步,谁知现在赵一叔就提出了这件事!他还以为自己这模样已经被接受了呢,却没想到他们只是觉得他是因为手头拮据买男装应急来着吗?!因为礼貌才没有开口提出这件事情的吗?! 贺榆洲有些黑线。 赵一又道:“而且这麻布不太适合你,你衣颈处已经有伤痕了,大概是这布太粗了吧。” 贺榆洲愕然,低头看了看自己衣领处,果然有好几道红紫相交的印子,颇有触目惊心之感,贺榆洲一愣,之前他就一直觉得穿着这粗布麻衣穿在身上有些泛疼,但这疼对从小挨打身上到处都是伤疤的他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只是没想到看起来这么严重,倒是让他人担心了。 想着,贺榆洲对视着赵一,叹气,他是很想说出自己男儿身的事实,但即使是说出了,大概也是会被不信的吧,而且,跟前阵子一样,他并没有好的借口来解释先前穿女装的理由,以及解释户籍上为女子的理由,无奈之下,他只得选择性的应道:“赵一叔说的极是,那我便进去买些好点的布料衣物。” 赵一叔闻言松了口气道:“记得买女子衣物,别省钱了,好歹是个姑娘家。” “……”贺榆洲闻言脚步一顿,继而面色青黑。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买了男装。 第13章 琐事 最后的最后,他还是买了男装。 然后,被赵一叔好一顿念叨,贺榆洲苦笑着听着,不为所动也不答话。 最后,赵一叔只得无奈的叹气道:“也随你了,也许这样也好,一姑娘家在外不方便,伪装一下是好的。” 说着,赵一苦笑一声:“但你即使身着男装也不会有人认为是男子啊。” 贺榆洲闻言,面色一僵,嘴角抽搐了几下。 “好了,多余的赵一叔也不说了,你还要买些什么吗?” 赶着牛车晃荡在街道,赵一回头问贺榆洲,贺榆洲道:“要买的挺多的,油灯、马桶、棉被、碗、还要一些面粉、茶具……” 扳着手指数着,贺榆洲抿唇有些苦恼的问:“赵一叔,你说如果我想买地建房子要多少银两?” “……”赵一沉默了稍许,叹了口气道:“在偏远地区五十来两也就够了,但咱村近镇上,地段好,你又什么都没有,小洲你起码得准备个百来两,没有百来两难以动手。” 贺榆洲闻言沉默了下来,赵一问道:“你要碗、棉被作甚?” “我再想总是用关大娘的不好,若是她家有急事,这边……” “给你用着你就暂且用着,用不着想那么多,等你赚够了百来两建起了房子,全部买新,那些东西再还给她便是。” “这……”贺榆洲皱眉,思忖了一会叹道:“也是,这些东西怕也是还不清的,如今钱财该是省着安家。” 赵一闻言应道:“这么想就对了。” “不过,你一姑娘家就没想过许个好人家吗?”赵一有些奇怪的问:“像你这年纪,刚好是许人家的时候,根本用不着自己奔波安家,找一个能给你家的夫郎不就好了?” 说到这里,赵一又说道:“许是我们疏忽,你刚到此处,什么人都不认识,孤身一人也无长辈操持,待回去我便同关大娘商量商量,看看有那家小子适合。” 贺榆洲呆愕,抽搐着嘴角急忙应道:“不,不需要。” “恩?”赵一回头去看贺榆洲,贺榆洲抽搐着嘴角答道:“我……还无心出嫁。” “这……”赵一皱眉,看着贺榆洲一副苦恼的模样,猜测她可能有难言之隐,也就叹了叹气道:“也罢,你今年十七,再拖上一年十八,虽然有些大了,但应该也无妨。” 贺榆洲闻言松了口气,起码他争取了一年,一年的变数可是很多的,也许他的男儿身就公众于世了呢。 乐观的想着,贺榆洲在赵一的带领下买了油灯、马桶,面粉、茶具之类的。 买茶具花了足足三两银子,贺榆洲眼都不眨一下,倒是让赵一多看了她几眼。 买完这些之后,贺榆洲又买了一小包的糖点,打算带回去带给赵一的小孩,那孩子看起来乖巧又可爱,惹人怜惜。 贺榆洲有心多在菜市转转,但天色已晚,赵一想先回去,并告诉她明天还会带人过来,贺榆洲也就跟着赵一回去了。 晚餐是在赵一家吃的,赵婶的厨艺不错,而且,家里的伙食明显比关大娘家高了不是一个档次,有肉有菜有粥还有米饭! 这米饭一斤可是二十钱,在普通农家算是很贵的了。 桌面上摆了六个菜,有四个都有肉,这家人……似乎确实过的不错,相对其他农家来说。 “小洲,多吃点啊!你看看你,面色苍白的跟什么似的,肯定吃了不少的苦,今后啊,多来婶婶这里吃饭!” 贺榆洲闻言扬了扬唇角,心里划过一丝暖流,轻笑着点了头。 他的面色确实不太好,有些惨白,大概是上一次失血过多并没有养回来吧,但是他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大概是因为第二次活吧,所以感觉有些迟钝。 吃着饭,默默的想着,这一餐是贺榆洲回到这个世界吃得最好的一餐。 吃完之后,赵婶还给拿了满满一篮子菜里面还有两大块的肉交给了贺榆洲,贺榆洲惊的站了起来,摇着头想要拒绝,赵一却道:“跟赵一叔不用这么客气的,婶婶给你的就拿着,别忘了长辈赐不可辞。” “……”贺榆洲无奈,只得接过再三道谢。 离开前,他将小包的糖点心交给了赵小清,赵小清是赵一孩子的名字,他接过抬头看着贺榆洲,单纯的眼中有着淡淡的疑惑:“这是给我的?” 贺榆洲闻言轻笑:“是呀,很甜的糖哦,小清是第一次吃吧,尝尝看,看看喜不喜欢吃。” “我吃过。”赵小清回道。 贺榆洲一愣,微微尴尬的挠了挠头,他早该想到赵一家有钱,应该给孩子买过糖吃,他不该买这么随便的东西拿来逗这个孩子的…… “这个……很好吃,我很喜欢,谢谢洲姐姐。”似乎察觉到了贺榆洲的尴尬,赵小清将糖包塞回了怀里,乖巧而有礼的跟贺榆洲道谢。 贺榆洲一愣,继而失笑的揉了揉他的头。 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替人解围了,真是不错的孩子,他想。 回到自己的屋子,点上新买的油灯,贺榆洲开始数钱。 买了十方丝巾花了一两,后面买了两套好点的衣服花了五百文,油灯和马桶都买了最便宜的那种,油灯五十钱,马桶一百钱,面粉他买了四斤,花了一两,茶具是最贵的,花了三两,那小包糖也花了贺榆洲八十钱,因为看见了白糖也没忍住买了些花了二百钱。 这样算来算去,他总共花了五两九百三十文,十两银子就剩下四两七十文,加上之前的三百三十二文,现在他还剩下四两四百零二文。 要是他想买地建房子根本遥遥无期。 而且,他还没有去菜市,没有买鸡仔回来养,没有买任何的菜类…… 深深叹了口气,贺榆洲接着昏暗的灯光,看见桌面上静静躺着的茶具,他微微一震,手缓缓摸了上去。 在异界那段时间,他学会了喝茶,也认识了茶道这个词,一直以来很喜欢茶,但是他并没有天分,学不到家,也许是他心中有怨有恨,所以总不能静心,泡出的茶总是苦涩难以入口,但是这并没有减少他对茶的喜爱,为了让自己泡出的茶有独特的韵味,贺榆洲曾认真钻研过一段时间,他发现他只要不用那些普遍的“茶叶”他所泡出的茶就会独特而芬香。 那茶中所飘散的芬香会让他心静,所以他才如此钟爱于茶。 如今,他将茶具买回来,一个是他自己喜爱他想泡茶,一个是他想有偿给别人泡茶…… 九公子离开的时候将他放在村口,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他的这个村接近大道,时常有过往赶路的马车,而镇上,贺榆洲四处梭巡过,并没有一家像样的茶棚,镇上有茶楼有客栈有卖早点的小摊小贩,但是没有一家专提供座位卖茶的茶棚。 而贺榆洲就想做这样的一个茶棚…… 第14章 病弱男子 他的这个茶棚直接消费给赶路的小姐公子哥,一路的奔波,若是有这么一个地方喝上一杯热茶,消除疲劳的同时让他们因为赶路而急躁的心情慢慢沉淀而平静,想必是有生意的。 当然因为想在赶路的道路边开,所以,这个茶棚一些应急的干粮都要准备才行。 然而,这一切都还只是设想,贺榆洲现在什么都没有,也做不起来…… 揉着眉,贺榆洲拿出丝巾来绣,他现在迫切的需要钱,明天下午赵一还会再去一次镇上,他希望能赶在明天下午把丝巾绣出来。 一夜未眠,早上随便应付吃了点,就绣那十方巾,到下午终于绣完,立马就顶着惨白的面色穿着新买的男装来到了赵一叔家。 赵一看着贺榆洲那骇人的面色,遽然一惊,忙上前问道:“小洲,你这是怎么了?” 贺榆洲一愣,有些奇怪赵一怎会如此问? 赵一见她疑惑的模样又补充了一句道:“你的面色苍白……” 贺榆洲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甚在意的回到:“大概是因为昨夜熬夜了吧。” 话落,他见赵一一副不赞同的表情,他匆忙解释道:“我并没有感到什么不舒服,赵一叔别担心,我这面色也许本来就是这样的。” “赚了钱其他的先别想,买点好吃的给自己补补,你之前一路奔波身体怕是损了根本。”赵一叮嘱 贺榆洲闻言,点了点头答道:“我会的。” 他失血过多,除了开头的几天被九公子养着,他自己的时候着实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一日三餐也大多是杂粮粥,偶尔会去摘点野菜吃吃,多余的却是很少弄了。 他该对自己好点的,这具活着的身体来之不易。 这一次去镇上,牛车上有他还有几位不认识的妇女,那几名妇人有时候会好奇的看着贺榆洲,但也许是贺榆洲那副苍白的面色,又或许是因为他那面无表情的样子,让这些妇女都没怎么搭话。 贺榆洲是不会主动开口的性子,自然也就没有开口。 一到镇上,贺榆洲先去的就是布店,这一次他花了一天一夜将十方丝巾绣好,针线没有上一次密实,但是花样技术还在,而且,这一次他的丝巾是买了贵的软烟罗,这种布料比先前的贵了十倍,掌柜的收他这样的方巾不会低…… 也许是贺榆洲来这布店的次数多了,一进门那掌柜的就笑颜相迎,贺榆洲也没有多话,直接拿出了那方巾给掌柜。 掌柜的看了看说道:“你这次没有上次绣的密实。” “但花色技巧都在。”贺榆洲回道。 “上一次的绣的极好但布料太差,看在赵一的份上我出了一两,这一次我只能按实价。” “多少?”贺榆洲问。 “二两。” “……”贺榆洲沉默道:“这布料比上次贵了十倍。” “……”掌柜的楞了楞,咬牙道“最多给你三两。” 见贺榆洲不说话,掌柜又道:“说实话吧,这小地方即使有人用这样的丝巾需求也是不大的,你大概是听闻了赵一说这里有几户富贵人家吧,但是你可知道丁家只一出嫁商家女,商家留在本地的都是无能的远房亲戚,日子虽看起来富贵但并不长久,也许也出不起这个钱来用这样的丝巾,而贺家用的都是县里的东西,就这陆家可能会用,但陆家有几房小姐几房夫人,姑娘可知晓?” “……”贺榆洲默。 那掌柜眼露精光的继续道:“陆家在上辈人丁就已不旺,上一代之余两兄弟三姊妹,如今兄弟两皆已去世,留下的不过一人,此人还是个男丁,而三姊妹均招了夫婿,膝下总共六子,只二人为女子。” “这样数来,姑娘自己想想,会用着方巾的只几人?” “……” “姑娘算不清?那我算给姑娘听听,商家一女、陆家三姊妹加之膝下二女不过六人,算之每人一方,你这十方我还得亏了四方。” “……” “所以我看这……” “得了,别说了,三两,成交。”贺榆洲揉了揉眉,觉得眉心有点疼,他似乎被绕晕了…… 没有赵一叔在果然会被胡扯,但是三两就三两罢,重重的叹了口气,贺榆洲将三十两揣在怀里,转身就往外走。 转身回眸间,眼中却霎时映入一人。 那人身着淡蓝色的长袍,冠冕束发,五官精致,俊俏非常,但眉目间隐隐愁绪涌现,面色也带着不正常的苍白,唇色更是淡淡的粉。 “咳咳……”一手握拳微遮住那淡色的唇,一声低咳从那人的唇间流露,那人的轻微的喘息,面上带上了疲倦之意,身子更是往旁边靠了靠,显得虚弱非常。 贺榆洲一愣,这才发现,男子的旁边有一黑衣侍卫,那侍卫虎背熊腰,肌肉发达,看起来就是个大力的主。 此时那男子大半个身子都靠在了那壮硕的侍卫身上,那侍卫双手平抬,搀扶着那男子。 那男子就在被搀扶下带着满脸的虚弱与疲倦慢慢走近了布店。 这是位病弱的男子…… 贺榆洲想,突然觉得总是这样看着别人不太好,他连忙低垂下了头,见那人要进布店的门,他又往旁边靠了靠,让那男子先进来。 “……多谢……” 令人意外的那男子有礼的朝他说了声感谢,贺榆洲意外之余有礼的摇头应答。 直觉觉得这男子不太简单,贺榆洲应答完,不想惹事匆忙揣着钱就离开了…… 那男子注视着他的背影,有些疑惑。 “这么俊秀的公子,怎么我从未见过?” “哈!少爷,那是名姑娘!”布店掌柜好笑的从柜台搬出把椅子放在男子的身后。 男子听闻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即了然过来,轻笑出声,但那一笑还未笑完,却又是一阵咳嗽。 掌柜见状,连忙搀扶着他坐下,随即皱眉有些沉重的道:“少爷,你的病……越发严重了……” 男子闭眼捂着胸口顺气,许久才睁眼说道“……无碍。” “这般严重,少爷该卧床休息的。”掌柜的担忧。 男子摇了摇头,敛下的眸带着淡淡的忧伤:“只是躺的久了也想出来走走。” “……少爷……”掌柜的张了张口叹气:“苦了你了。” “安叔,无需担心,卓曦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的。”男子淡淡的道。 安叔一愣,随即叹道:“少爷莫要逞强就好。” 男子不回话,只是问道:“最近布店如何?” 安叔闻言,颇有些自豪的道:“最近赚得不少,少爷,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安叔走到里面翻了翻,翻出了贺榆洲的绣品,恭敬的递到了男子的手上道:“这是最近收购回来的绣品,虽然收购的价高了些许,但卖的确实不错。” 男子闻言,拎起一方看了看,有些愕然的睁了睁眼,过后又恰似无事般将它放下道:“绣的不错,可惜布料太差,恐不好卖出罢。” “对,但是少爷你再看这个。”说着,安叔将刚刚收购的方巾递给了男子。 男子静静的看了它许久,敛眸道:“这些布料是好了,倒是绣的有些马虎了。” 安叔闻言接道:“但……也比县城的好上些许罢,这一方在县城起码能卖十五两,即使在此,八两也是有人要的。” “恩。”男子疲倦的应了一声,闭眼靠在了椅背上:“这是何人所绣?” “就是少爷刚刚碰见的那名女子。” “姓温?” “……恩?”安叔有些不明所以,随即回道:“听闻姓贺。” 男子闻言,悠悠的睁开了眼:“你确定姓贺?” 安叔点头:“赵一和我说的,那名女子先前孤身逃难至此,如今和那赵一做了一方邻居,成了同村人。” “……”男子沉默,静静的盯着那些丝巾,半响,他抿唇道:“安叔,若是我没看错,这是温家的刺绣手法。” ……?! 第15章 陆卓曦 温家。 早些时候已经没落,温家刺绣如今会的人,天下不该超过三个。 其中一人是曾经陆家儿媳——温秋蓉。 十七年前,她作为温家最后的嫡女下嫁给陆家大子陆琪,不到一年陆琪身死,她不顾陆家老夫人的意愿执意改嫁入贺家为妾。 离开陆家之时,身上还带着陆家的骨血…… 后听闻,她产下一女,取名贺素闲,在贺家上了户,成了贺家的庶女。 至此,消失在陆家人面前已经十七年了。 男子沉默,这刺绣手法虽精湛,但不似熟手所刺,不该是温秋蓉。 前些日子听闻,贺家庶女贺素闲为抵抗嫡母安排的婚嫁而出逃,如今行踪未明。 而这人,既姓贺又会温家刺绣,让男子不得不怀疑。 这人会是贺素闲吗? 但他又多心,如果要逃,那贺素闲为何不逃得远远的? 男子闭眼,低咳着心想,看来这姑娘有必要去见见了。 如果真是贺素闲,那陆家的骨血,也许十二年前的遗憾他就能补上了…… 十五年前 “父亲,我听奶娘他们说,我们陆家还有嫡女?” 哐的一声,一五岁孩童大力的推开房门,迈着小短腿,急躁的跑进了书房,对着一穿着斯文的中年男子问道。 男子无奈的撇了他一眼,放下手中的书本,眼中带着呵斥之意道:“卓曦,为父说过多少次了,步从容,入室恐有人而敲之,遇事冷静而淡定,你看看你,急急躁躁像什么样子!” 孩童闻言,鼓着小嘴,低垂着头拱着手应道:“父亲教训的是。” 男子望着他摇了摇头,重新拿起书看了起来问:“这次为了什么事?” 孩童仰头道:“我听闻奶娘他们说,陆家还有嫡女!” 男子手一顿问道:“然后呢?” “这陆家的嫡女怎么流浪在外!父亲,我们该把她接回来!” “……”男子没有表示,小孩皱眉凑近男子道:“父亲为何不说话?” “陆家如今人丁单薄,老夫人膝下就只我和大哥,其他皆为女子,大哥两年前已经去世,陆家如今男丁只剩我了,而我只有你一子……” “所以说,我们更不能让陆家的骨血流浪在外!” “在贺家算流浪?”男子望着小孩问。 小孩一愣皱眉:“这本就不合乎情理!大伯虽逝,伯母该守灵三年,肚里的孩子更该是出世之后由陆家抚养,可她却把陆家骨血带入了贺家!咱们就这么忍了吗?” 男子听闻叹气:“卓曦,你还太小,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伯母是温家之后,当初温家有恩于陆家,所以他们没落之时,老夫人才会让大哥去娶温家这最后唯一的嫡女,在嫁娶之时,老夫人就曾许诺温家夫人,必定会对她极好,她的意愿,在不涉及陆家的根本下,陆家会听从一次,那之后温家夫人就去世了,温家至此就剩你伯母一人。” “你伯母一直以来温婉贤惠,不曾向陆家提过任何要求,唯一的一次就是在大哥死后,希望立刻改嫁贺家,而孩子她想自己带在身边。” “陆家有承诺在,不能拒绝。” “温婉贤惠会如此?”孩童明显不信,男子听闻叹气:“这……也是我至今不明白的,她一直以来守礼守节,为何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不过,既然事情已过,今后就别再提了。” “那陆家血亲就不管了吗?就给他们贺家当庶女贺素闲了吗?!”孩童咬牙。 陆洐叹气,不再说话。 孩童等了许久等不到回应,皱眉恨然的冲出了书房。 一路跑至贺家的门口,孩童才恍然惊觉,他们陆家自两年前温秋蓉的事情就和贺家决裂了,平常时候是互不理对方的,如今,他就算是跑到了这里,也没有任何用处。 这般想着,五岁孩童望着自己的脚尖,低垂着头失落的转身欲走。 却听得一个童稚的声音唤道:“小哥哥~” 孩童闻言转身,见一两岁孩童梳着双鬓从贺家摇摇晃晃的跑了出来,身形瘦小,五官精致可爱。 而她的前面有一大约7、8岁的男孩,男孩冷峻着脸,回头看着两岁小孩,神情带着不耐。 两岁孩童摇晃着身子跌跌撞撞的扑上那冷脸孩童,双手圈住了他的双腿,仰头软糯的唤着:“小哥哥~” 但那人丝毫不为所动,双手负在身后却只是拿不屑的眼神看着她道:“谁允许你叫我小哥哥了?” 两岁孩童明显一愣,那人道:“你不是贺家血亲,没有资格这般叫我,放开我。” 说着,他不顾底下孩童,直接抬脚便走,那两岁女娃被绊倒在地,哇的一声哭的惊天动地,但周围仆人却无一人相扶。 不仅不相扶,甚至仆人们还进了家门将府邸的门关了起来…… “……”陆卓曦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那女童哭了半天被无视了彻底,许是哭累了,她停了下来,小手擦着眼泪,自己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抽噎着一拐一拐就往回走,走到紧闭的门口,她大力拍着府邸的门叫喊着,拍的手都泛了红,但无人给她开门。 “……”五岁孩童不知出于同情还是什么,上前一把拉住了她。 那女童回头拿红红的眼睛疑惑的看着他,他才恍然惊觉,他做了奇怪的事情,他连忙松开了手,那女童抽噎着问他:“你是谁?” “……”陆卓曦沉默了半响微笑的看着她道:“我叫陆卓曦,你呢?” “我是贺素闲。” 陆卓曦一惊,震然的看着她,她就是……陆家的血亲…… 贺素闲疑惑的歪头:“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没……没事。”陆卓曦掩饰般的低头,一低头看见那女童的下摆鲜血点点,他一惊,蹲下身子拉扯道:“你流血了。” 贺素闲吃痛,抽抽噎噎的掉着眼泪珠子道:“痛……你别碰。” “不碰怎么知道你伤的重不重,我带你去上药。” 陆卓曦想拉走贺素闲,贺素闲摇头:“娘亲说不能离家太远,会被坏人骗走的。” 陆卓曦一愣,有些黑脸的问:“我很像坏人吗?” 贺素闲摇头,但坚决不和陆卓曦走,陆卓曦无奈,只好拉着她来到离大门很近的一处隐蔽的墙角道:“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贺素闲很乖,非常的乖,这是陆卓曦当时唯一的想法,他让贺素闲等他,贺素闲就真的傻傻的坐在那里等了他许久许久,等他到时,贺素闲已经靠在墙边睡着了,小小的身子蜷缩了起来,显得瘦弱而可怜。 陆卓曦紧握住自己的手,心疼痛万分,胸口除了疼惜还有一股子的气愤存在,他陆家的血亲竟然在贺家受到这样的对待! 他心疼的走了过去,谁知女童浅眠,一凑近就睁开了眼,迷迷糊糊的那女童看见陆卓曦,朝着他甜甜笑了笑道:“你回来啦。” 陆卓曦一震,沉默的放下买来的东西,抿唇道:“我帮你处理伤口。” 五岁的孩童即使再聪明,也只有五岁,伤口处理的差强人意,还好几次弄疼了贺素闲,但那女童乖巧的没有呼出一声,让陆卓曦心软的一塌糊涂。 这要是他妹妹多好? 不对,这本来就是他的妹妹! 第16章 小哥哥 但是他妹妹却要叫贺家的人“小哥哥”,贺家的人还一副不屑的模样! 陆卓曦抿唇,握紧了手掌。 陆家就真被人欺辱至此吗? 陆卓曦气恼的想,衣袖突然被扯了两下,陆卓曦抬头,是贺素闲,她仰着头单纯的看着他 “别难过,素闲没事,素闲不疼……” “?!”陆卓曦震然,女童道:“娘亲也经常露出这样的表情,一副很伤心的表情,她说那是因为我受到伤害了,每次我说没事了的时候,娘亲就会笑起来,不会再伤心,所以你也笑笑别伤心好不好?小哥哥他不是故意的。” 童稚的语言让陆卓曦心中一涩,他摸着她的头问她:“你……很喜欢你的小哥哥吗?” “嗯,喜欢。”贺素闲笑着仰头:“小哥哥很优秀,小小年纪就一派正气,我想和小哥哥一起玩。” “……”陆卓曦沉默。 贺素闲却突然变得很是低落的道:“但小哥哥总是不喜欢我,总是说我不是贺家的血亲,但是我不是贺家的人是哪家的人?” “……”自然是陆家的人,陆卓曦很想说,但他生生忍住了,他并不清楚一个两岁的女童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或者说懂不懂这样的情况。 只是见她那低落的模样,心里很是不舒服,于是便拍着她的头道:“他不当你小哥哥,我当你小哥哥如何?” 女童闻言惊奇的看着他,显得很是呆愕,陆卓曦突然很是忐忑,当小哥哥什么的会不会是他的一厢情愿,她……会不答应么?毕竟对于这个小女孩而言,他是个陌生人而已。 忐忑中,贺素闲说话了,笑的很是灿烂的直接喊了他一声——小哥哥。 从此,他就沦陷了…… 心里多了一个疼爱的妹妹。 他们一起偷偷玩闹了三年,虽然贺素闲不愿意离得远,但是也能在墙角边见面,陆卓曦经常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 那三年,不管是对陆卓曦来讲还是对贺素闲来讲,都是快乐的。 这快乐一直持续到陆卓曦八岁,十二年前,他中秀才的那一年。 他被贺家嫡母发现了…… “我从不知道陆家嫡子和我贺家庶女关系这般亲密。”商卓君睥睨着墙角年仅八岁的陆卓曦。 陆卓曦毫不退却的对视着她,眼中流露出愤怒及倔强。 他无时无刻不想带贺素闲回陆家,但陆家没有任何理由向贺家要人。 但是……也许这一次是一个契机。 陆卓曦眼一闪,站直身子拍了拍衣摆,故作惊讶的道:“这是贺家庶女?” 商卓君愣,陆卓曦讽刺:“这个比丫头还邋遢的小女孩是贺家庶女?夫人你在逗我笑吗?” “哈,别告诉我贺家落魄到庶女竟然会过的比不上一个丫头。” 陆卓曦说着,看似在笑,眼中却又愤怒非常。 商卓君闻言一愣,冷笑:“才八岁,竟然对着比你年长的长辈这般说话,这就是你们陆家的礼仪吗?” “那让一个小姐过得还不如一个丫头就是你作为主母该有的行为吗?”陆卓曦反驳。 商卓君怒,瞪了他一眼:“你是陆家嫡子,我一介妇人着实不敢管教,但是这人是贺家庶女却是我管教范围的,陆家嫡子该不会连贺家内家之事也要管上一二吧?” 说着,她不再管陆卓曦直接吩咐道:“来人,把小姐带走。” 陆卓曦一震,愣然,贺素闲胆颤的揪紧陆卓曦的衣袖显得很是害怕。 陆卓曦挡在了贺素闲的面前,气极反笑:“夫人要是想在第二天满城风雨的听到贺家主母虐待庶女贺素闲,仅仅因为她不曾是贺家血亲,不是自己所生,就尽管做吧,这点流言蜚语料想贺举人也是不会太在意的……” “不是贺家血亲?果然么?”贺素闲闻言拉着陆卓曦的衣袖胆颤的道,面上一副要哭了的表情。 陆卓曦一愣,暗叹一声糟糕,他气极之下,竟然把真相说出来了。 商卓君闻言看向五岁的贺素闲,鄙夷着嗤笑道:“他说的没错,你本就不是贺家血亲,贺家到现在还收容你,你就该感谢了,过来,不要跟莫名其妙的人来往,小姐就要有小姐的模样,别整天呆在外头。” “……”陆卓曦闻言皱眉,拉着贺素闲不让她过去,商卓君冷笑的看着他:“陆少爷这是什么意思,要带走我们贺家的庶女吗?即使不是贺家血亲但也好歹是贺家的庶女,陆少爷这般未免太不将贺家放在眼里了!” “……”陆卓曦抿唇,他现在着实没有理由带走她,除非贺家嫡母实虐待之实,被他们陆家抓到现场,他们才有可能…… 这般想着,陆卓曦眼一亮,是了,他们可以这般以此来要求贺家归回陆家血亲! 但这样贺素闲又会受许多的苦,陆卓曦有些不忍,他紧紧的抓着贺素闲,敛眸犹豫的看着她…… “小哥哥?”贺素闲强忍着哭泣叫唤着他。 陆卓曦闻言拽紧了手掌,终是放下了手。 “素闲先回去,改天哥哥再来看你。” 陆卓曦留恋的摸了摸她的头,凑近她小声的问:“不是血亲之事,素闲是不是早知道?” 贺素闲敛下了眸:“先前听闻过,只是不曾确定,如今知道,总觉得这样真好……” “不是素闲做的不够好,只是素闲出生错了。” “……”陆卓曦一震,心中一疼,弯腰搂了搂她:“不是生错,素闲不要这般想,他们不疼你只是因为不是你的至亲,你真正的至亲一定会来接你的。” “……”贺素闲泪眼汪汪的看着陆卓曦。 “贺素闲,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商卓君开始不耐。 贺素闲吸了吸鼻子,看着陆卓曦道:“那我走了,小哥哥。” 陆卓曦拽紧了自己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嗯。” 贺素闲那最后强扯出的笑容一直停留在陆卓曦的脑中,十二年不曾散去。 他曾经对贺素闲说一定要去接她的约定也一直不曾实现。 那一年他才八岁,而贺素闲才五岁。 那一年他太单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第17章 往事 他以为依照商卓君的性子,再让贺素闲回去,必定会再次虐待贺素闲,然后他回陆家求助,抓住商卓君的丑行。 在这样一个小县城里,流言蜚语就能淹死他们贺家,这时候他们陆家提出要带回饱受虐待的贺素闲就合情合理了,就不会被曾经的承诺所束缚了。 但是,商卓君不是傻子,在被陆卓曦威胁后,她就走了一条与陆卓曦想的完全相反的一条路。 她开始对贺素闲好了…… 衣服给她穿,东西给她吃,教导她如何当一名小姐,自然也让她遵守小姐该有的礼仪——不准她再出家门。 陆卓曦几次三番想找证据都被商卓君完美的掩盖了,甚至想见贺素闲一面都不容易…… 直到,他见到贺素闲的母亲,他的大伯母…… 从她那里喝了一杯水,回来后他就重病不治,几乎丧命。 即使活了过来,他也变得弱不经风了,一辈子算是毁了。 陆家为了给他治病,倾家荡产。 当知道他的病是中毒所致,而下毒之人很可能是大伯母,那曾经对陆家有恩的温家后人温秋蓉的时候,陆卓曦的父亲陆衍重重的叹了口气,一下子好像老了十几岁,也没再提报仇报官之事。 只是带着全家离开了县城,来到了镇上,在镇上生活了六年,陆家渐渐没落,父亲越发的苍老忧愁,最终病逝。 去世前陆衍曾让陆卓曦发过毒誓,此生绝不和贺家再有半分牵扯,也不会再和温家的人接触,假若那陆家血脉一天呆在贺家,他陆卓曦就不能和她见面。 陆卓曦知道这是他父亲为了保护他,而如今以他这种病弱的身体也无法再做出什么。 他守在镇上,以重振陆家为目标,开始经起了商。 陆家当初为了给他治病,散尽了家财,直到父亲去世之时,家里几乎没有了任何家产,陆家还有好几人都需要读书,为了撑起陆家,陆卓曦只能选择经商,养活陆家一家子。 虽然十二年来,不曾跟贺素闲有过接触,但他无时无刻不想将她接回来,陆家这一代人丁单薄是一个,还有一个是那是他答应过那个乖巧听话懂事的女孩了的,他打心底想让她回来。 温家对陆家的恩情,陆卓曦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受,但是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对温家都尤为的重视,陆卓曦也曾问过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情让陆家不得不置大伯父唯一的血脉不顾,就连他受到了如此伤害也要忍气吞声,但他的父亲都只是叹着气摇着头并不说话。 父亲去世之后,陆卓曦也想过不顾毒誓将贺素闲接回来。 但是,自父亲去世起,他就不单单是陆卓曦了,他还是陆家的一任家主,肩负全族人的命运,他不可能再像当初一样义无反顾的强硬的对待贺家,相反的,他现在面对贺家的人必须小心谨慎。 陆家自陆衍去世后便没了举人,而贺家好歹还有贺樽是一名举人,而且贺樽的正妻商卓君世代为商,家中极其富有,生意遍布各地,若两家斗起来,吃亏的只会是他陆家。 他不能莽撞。 所以即使听闻商卓君要贺素闲出嫁,他也不曾动摇半分,只是冷静的吩咐他人打听所嫁何人。 当知道是混小子丁赋后,他便暗中想了办法,安排了几名强盗在了半途,打算演一场强抢的戏码,偷偷将贺素闲送走。 但他没想到,他还没实行这样的计划,那人便传出了撞石狮反抗婚嫁的流言,并且就此消失了。 他也曾派人寻找,但都没有结果。 贺家的人也不曾知道她在哪里…… 而这姑娘出现的太是时候了,又是姓贺…… 陆卓曦敛眸,捂嘴低咳了两声:“下次这姑娘再来这,你带她来见我。” “啊?”安叔一愣。 陆卓曦朝后打了个眼色,被身后的壮汉扶了起来,面上一片疲倦之意的道:“我累了,先回去了。” 安叔没再多问,送他出了门。 贺榆洲一路来到菜市,这镇虽小,但该有的一样都没少。 他先买了一笼小鸡,和一篮子的鸡蛋,然后称了几斤骨头,十几斤猪肉,又买了一些菜种,青菜家里有他就没买,为了省钱他又买了一些猪下水,鱼他不是特别爱吃就没有买。 一笼子小鸡,贺榆洲也没分清公母,总共二十来只,一共二百钱,鸡蛋两文钱一个,一篮子大概四十个,小贩收了他七十钱,骨头五钱一斤,他买了八斤,要四十钱;猪肉十钱一斤,他买了十八斤,花了一百八十钱,菜种很便宜,考虑到他没有地,他只买了能在屋子前面种的丝瓜和豆角,十钱就有一袋了,猪下水那人直接二钱全部给了他。 拎着东西回到家里,他身上还有三十四两四百钱。 贺榆洲觉得,他可以先去买些地了。 不过,现在他需要的是好好煮一餐,吃一顿! 他的厨艺是在异界学的,学到了很多菜色。 他买的骨头,贺榆洲打算拿来煲汤,赵婶婶给他的菜中有一个大的白萝卜,贺榆洲就拿它和骨头一起炖了。 肉买了十八斤,贺榆洲先各自分出五斤出来,放在一边,打算等会送给赵婶婶和关大娘去,他们在村里对他是帮助最多的。 剩余的八斤,贺榆洲打算通通拿来做红烧肉。 猪下水,他通通洗干净,打算用辣椒爆炒。 做完这些,贺榆洲又拿出上一次买的面粉和关大娘送给他的红薯,想做点甜点吃。 之前给赵一叔的儿子赵小清带糖果的时候,那赵小清对糖果似乎不是特别的喜欢,也没有表现出特别惊奇的表情,这一次贺榆洲打算自己做点甜点过去哄他。 煲汤和红烧肉还有爆炒这些贺榆洲都做的飞快,毕竟在异界他曾练过。 比较麻烦的是点心,他想做的点心名字叫红薯塔,贺榆洲曾嫌它名字不好听,给它叫点星塔。 因为它是将红薯煮熟捣成泥和黄油牛奶白糖混合然后用裱花袋弄成花状裱在一烤干了的面饼上的。 但是这里没有黄油牛奶也没有裱花袋……更没有烤面饼的烤炉…… 贺榆洲只能用柴火慢慢将面粉饼子烤成,担心太大烤不全面,他将它缩小了许多,黄油和牛奶没有他就混了一个鸡蛋和一点点糯米粉进去去除红薯的湿气。 裱花袋没有,他就用刀刻出了一朵含苞欲放的花。 因为缩小了面饼,一朵雕花刚好够一个面塔。 做好的点星塔整个看起来精致可爱。 尝起来一点香酥可口,也不比烤炉的差多少。 贺榆洲还是挺满意的,小巧可爱的红薯塔他装了二十余个,再装了一小碗他做的红烧肉,勺了一罐汤放在食盒了,给关大娘送去之后,他又拿了同样的东西送去了赵一家。 小番外(因为番外太少了,做不成一章,我就放在这后面了)约定 “小哥哥,这是什么呀?”瘦小的女孩小心翼翼的捧着一只小兔子模样的点心仰头看着五岁的陆卓曦。 陆卓曦面上一片温柔之色道:“这是贵斋轩的点心,素闲尝尝,味道不错。” “诶?”贺素闲歪着头又低头看着双手捧着的点心,热热的软软的,跟他认识的点心不太一样,但是……好香…… 贺素闲吞了吞口水,小小的咬了一口,香软的口感让他惊奇的睁大了眼,他回头好奇的看着陆卓曦道:“小哥哥,这个叫什么呀?真好吃。” “这个叫白玉兔,你看它是不是很像兔子?” “兔子?”贺素闲仰头看着陆卓曦:“兔子……是长这样么?” “小哥哥,素闲也有点心,但是跟这个不太一样……”说着贺素闲从怀里掏出一块发硬褐色裂了的点心,伸到了陆卓曦面前。 陆卓曦眼瞧着,浑身一震,那躺在小手上的点心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干裂开了的地方还掉出了粉末,看那模样就知道,这点心冷硬非常,根本就不新鲜,陆卓曦抿紧了唇。 “这个是王婆中午送来的,难得有的点心,素闲还想留给小哥哥吃,不过小哥哥这个比素闲的好吃多了。” 贺素闲不好意思笑了笑,就要收回手,陆卓曦伸手抓住了他,将那点心捏在了手里,塞进了口中。 “小哥哥?” 干了,馊了,还有点臭……这就是贺家人给他吃得东西吗? 陆卓曦咀嚼着,默不作声,贺素闲眼瞧着,疑惑的歪了歪头。 陆卓曦将点心吞了下去道:“今后这样的东西,素闲别吃,这些都是坏了的!” “坏了?”贺素闲明显不太懂的样子,陆卓曦心一阵阵的犯疼:“对,今后这样的东西都别吃,小哥哥带东西给你吃!” “就是这样的兔子么!”贺素闲眼亮亮的看着陆卓曦。 陆卓曦点头:“嗯!今后还会带好多好多好吃的给素闲……” “……小哥哥真好!”贺素闲高兴的扑到了五岁小孩怀里,幸福的笑:“那我们约定好了哦。” “嗯,约定好了。”男孩一脸的坚毅。 第18章 想建房 在赵一家,贺榆洲并没有急着走,反而好心情的拿着红薯塔去逗赵小清。 赵小清这一次很给贺榆洲面子,表现的很惊奇,捧着点心还一副舍不得吃的模样,小小的咬一口眼睛瞪的亮亮的。 贺榆洲终于将上一次的郁闷一扫而空,好心情的看赵小清小口小口的吃着。 赵一在旁边看的“噗嗤”一声笑了。 赵婶婶端着茶和点心招待贺榆洲,上一次没有好好吃的点心,这一次贺榆洲都尝了个遍。 都是普通的小零食,花生瓜子还有糖果。 茶似乎也是普通的农家茶,但村里好像很少有茶树啊。 贺榆洲喝了几口,望着门口有些疑惑的问道:“一叔,你这茶叶买的吗?我好像没见村庄里有什么茶树啊?” “哦,这个啊!”赵一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这茶是我从山上采下来的,咱们村子不种茶,也很少人喝茶,这喝茶是我的臭习惯,但外面茶叶卖得贵,我才去山上找了点下面自己胡闹烘制了一番,解点馋意。” 说着,赵一又道:“可惜我这烘制技术只够自己尝尝,卖不出去,不然这一两普通的茶叶可是一两银子呢。” 赵一似乎在暗示着什么,贺榆洲却没有接话。 赵一心里想着她上次买的茶具,瞄着她终是没有忍住说道:“小洲你要是会制茶叶倒是可以试试。” 贺榆洲一愣,失笑道:“一叔你当真觉得我什么都会吗?这茶叶我并不会烘制。” “这样……”赵一听闻有些失望,贺榆洲笑道:“不过茶我倒是挺会泡的,虽然会比较奇特。” “奇特?”赵一有了点兴趣:“怎么个奇特法?” “这……”贺榆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无奈的道:“不然,等一叔你得空带我上一趟山我去找点‘茶叶’泡给一叔试试。” “……这……甚好!”赵一显得很是开心。 贺榆洲见状,颇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其实这次我来,是有事跟一叔商量。” “?”赵一疑惑的看向贺榆洲,贺榆洲窘的低下头道:“那个……其实一叔,我很想建个房子。” 赵一一愣,放下了茶杯,看着贺榆洲,贺榆洲道:“我看上了一块地,就在河口往里边不远有一片竹林,竹林过去一点是山,竹林外有很大一块空地,有小路通往外面,我想把房子建在那里。” 赵一皱眉:“那里离人家有点远,又近山,小洲你一个姑娘家住那种地方恐有危险呐。” “这不怕,我在外面建个围墙就好。”贺榆洲道。 赵一笑:“看来小洲已经想好了。” 贺榆洲坚决的点了点头:“我太想安家了,有自己的家才能住的安心。” 赵一叹气:“这倒是。” 贺榆洲道:“但是我并不清楚这里的地价,而且建房子所要的建材价格什么的我都不清楚……” “地价你要去问问村长。”一直在旁边的赵婶插嘴说道。 赵一连忙接话:“建材之类的,一叔可以帮你联系,不过,小洲,你最好再等个把月在开工,现在大家都是农忙时期,恐找不到人来建房子,而且,小洲的钱应该还不够吧?” 贺榆洲窘迫的点头:“这就是我想问赵一叔的……” 赵一轻笑:“得了,我明白小洲的意思,这样吧,如果你要建房子建材之类的银两就不用担心,赵一叔先给你出着。” “……!”贺榆洲没想到赵一这么爽快的答应,激动的站了起来,深深的朝赵一鞠了一躬道:“谢谢赵一叔!” “小洲快起,哪用着行这般大礼,你且去忙着收地和人工钱便是,建材就别担心了。” “谢谢!”贺榆洲鼻子有点泛酸。 赵一叹了口气,看着贺榆洲目光充满了慈爱。 经过赵婶的提醒,贺榆洲回到家拿了一碗红烧肉又去了村长家。 这还是贺榆洲在这里住下后第一次来到村长家,村长家离他那处有些远,又在村子里边,平常出村也不会和他们碰见。 此次算是贺榆洲第一次拜访吧。 此时天色微晚,正是吃晚饭的时刻,贺榆洲端着一碗油光滑亮的红烧肉去的时候,村长一家正在吃饭。 有七个人之多。 除了村长两夫妻还有两男三女。 贺榆洲端着红烧肉在院外有些尴尬。 村长和村长夫人见到他,忙将他迎了进来。 其他人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村长介绍道:“这就是前先日子搬到咱村住的贺榆洲姑娘。” “姑娘?怎么一身男装。”一女子皱眉嫌弃的看着贺榆洲。 “虽是男装但也不会认错,你少说点。”旁边一男子呵斥。 村长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你别在意,这是我的小女琮骊,刚刚说话的是我的大儿子琮棣,这是我的二儿子琮尔驰,这两位是我儿媳。” “你们好。”贺榆洲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 将红烧肉递过了村长道:“村长,我今天买了点肉,带来给你们尝尝。” 村长和蔼的笑:“你这孩子,自己都过不好,怎得还惦记着我们。” 说着,推搡着就想把红烧肉推回去,旁边的老妇人见状,忙起身接过道:“这小贺一片心意,怎能不接。” 说着,便把红烧肉接了摆在了桌面。 村长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尴尬的笑道:“不然小洲也一起来吃吧,老伴去多摆双碗筷。” “啪!”一声大响,琮骊把筷子重重的放在了桌面上,眼含不悦的道:“要跟这个穿着男装的恶心家伙吃饭,我才不要!” “……”贺榆洲默,他似乎来得不太是时候。 房内一片寂静,最终还是那花白着头发的村长夫人开口说了话,她笑的满脸的褶皱,状似慈爱的道:“小贺啊,我这女儿天真无邪的不懂事,口无遮拦的你别太在意。” 妇人说的云淡风轻的,把琮骊的无礼随意岔了过去。 第19章 琮棣 贺榆洲无奈的起身:“琮婆婆说笑了,我并不在意,是榆洲没考虑周到,来的不是时候,榆洲下次再来拜访罢。” 说着,他便转头离开,妇人皱眉:“你这孩子怎么说走就走,都说了琮骊的话你别太在意,她还小……” 贺榆洲很是无奈,他真的不是很在意,对于毫无牵扯的人无论怎么看他,他都是不在意的。 但他实在懒得回话,上次他来这老妇人就给他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这孩子咋还这么高傲了?长辈跟她说话呢,她以为她谁啊!连头都不回!还有啊,一姑娘家也确实该女子打扮啊,穿一汉子衣服多么不检点。”(关于不检点什么的请看作者有话要说) 走到院门口,贺榆洲还听见老妇人在念叨,之后是村长一声呵斥——够了。 贺榆洲叹气,看来得找个好点的时间再过来一趟了。 “姑娘,等等。”身后传来一声音。 贺榆洲回头,是村长的大儿子最先呵斥琮骊的男人——琮棣。 贺榆洲一愣,停下了脚步,琮棣带着歉意的笑了笑道:“我送送你。” 贺榆洲点头,沉默的走在前面,贺棣道:“我妹妹刚才说错话了,我替她道歉,姑娘来找我爹是有什么事吗?” 贺榆洲道:“你也叫我小洲吧,姑娘听着别扭,我本来是想来问问村长买地建房子的事情,不过没看好时间,来的不太是时候。” 男子闻言憨厚的笑:“小洲来的确实不太是时候。” “……”贺榆洲回头看了他一眼,琮棣道:“其实我们刚刚在商量分家之事……” “……”贺榆洲愣。 琮棣道:“我家的情况小洲也许不太了解,但是你应该也知道,爹已经老了,很多事情顾不上了,他想把村长给我或者二弟,二弟向来沉默自持,一般事情他不管,所以爹想让我做下一任村长,但做了村长就要少分一份家产,本来都已经分好了的,但是小妹和娘不同意,娘说要留一份给他们养老,小妹说她也是家里的一员也要一份。” “娘那份爹同意了,小妹那份爹说她总要嫁人的,到时候我们出嫁妆,家产就让她别想了,所以你来的时候,刚好她心情不好。” “……你用不着跟我说这么多的。”贺榆洲回头。 琮棣挠了挠头道:“总觉得说清楚比较好点,小妹她不是针对小洲,只是心情不好乱发了脾气。” 贺榆洲叹气:“我真没在意。” 说着,他转移了话题道:“你要接手村长的事情,那你大概知道地价吧?我想起房子……” 琮棣一愣道:“大概清楚,只是小洲你才搬来月余久……来时身无分文,现在真的要起房子吗?” “不。”贺榆洲摇头:“我只是先买好地,大概等大家农活忙完再起吧。” “这样……”琮棣道:“到时候起房子需要帮手,小洲算我一份。” “好。”贺榆洲应,这个汉子倒是和关大哥一样热心憨厚,比他家里那两位女的好多了。 “那小洲想买哪里的地?”琮棣问贺榆洲。 贺榆洲道:“就在河口往里边,有一片竹林,竹林外有很大一块空地,我喜欢那里。” “那里?”琮棣皱眉:“你一个姑娘家住那么偏……” “没事,我可以建围墙,而且我力气很大。”贺榆洲随意的答道。 琮棣还想说什么,见贺榆洲一副决定了的样子转移了话题道:“那个地方地价不贵,但是地处偏远,我怕它不独卖……” “不独卖?”贺榆洲疑惑。 琮棣道:“这是府衙规定的,有些地方的地得一块儿买,我没记错的话,竹林外那一块地就要连着竹林全部一起买,一亩五两,那一片竹林怎么说也有三四亩,你单单这块地就得花二十两了,还拿什么建房子?” “咱们村比起邻近的村庄是穷了点,但算上偏远地区却算得上比较富裕的,打造家具的工匠收的比较贵,还有材料因为近镇上也与镇上的价格无二,这些加起来即使你建的房子再小也得□□十两,加上你得给家里添点东西,这样算下来你没有百来两很难下手,小洲可考虑清楚了?” 说着,琮棣又道:“不如你在偏旁的地方买一块地,比如像你现在住的关大娘家的那种,那种比会比那竹林处的贵个一两,但如果你要建房子的话,一亩很宽了,你甚至可以买半亩。然后家具用具什么借借关大娘家的,再请邻居帮帮人手,建材的树什么的请人上山砍一些……这样大概能缩减到五六十两,像关大娘家住的就是五六十两建的屋子了,也比你现在的茅屋好,住着也算舒服。” 贺榆洲闻言皱眉沉思了半响,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道:“琮大哥,我还是喜欢竹林那块地。” “……”琮棣沉默,最后叹道:“那随你罢。” 贺榆洲笑了笑,问道:“那如果我要买那块地要怎么做?” “现在买地也是挺方便的,你哪天要买了,我和你去量地,量好后你带着户籍和银两和我一起去县衙划地登记即可。” “县衙……” “要去县城么?”贺榆洲皱眉。 琮棣道:“是啊,没有哪个官是住在镇上的,但是地契咱还是得去拿,还有那户籍上也要登记。” 贺榆洲皱眉,如果是去县城登记的话,那他…… 不过他曾经作为贺家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料想应该不会有人认识她。 只是为什么他都脱离贺家了,还要离那个贺家这么的近。 贺榆洲抿唇想着,可以的话,他真想一辈子不接近贺家人所在的地方。 深深的叹了口气,贺榆洲回头看向琮棣道:“琮大哥就先送到这里吧,明日要是你得空咱们就把地量了,后日就上县城把地买下了吧。” 琮棣一愣:“你真打算买?” 贺榆洲点头:“不买我就不问了。” 第20章 琐事 琮棣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只是问道:“小洲你可以等两日么?刚刚我也说了,我家正在分家,这两日,二弟他们就要搬出去了,我得去帮忙。” “恩,好,等琮大哥有空再去就行了,并不一定要那么急的。” “好。” 与琮棣约好,贺榆洲回到家吃了自己煮的东西,就开始数自己的钱,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么三十四两,即使他建材先用赵一叔的,东西全部都用关大娘的,他买了地之后也要出帮工钱…… 这三十四两还是少了。 本来以为一块地最多也就十两,然后建材先借赵一叔的,东西就先用关大娘的,然后房子建小一点,一个房间一个厅堂一个厨房一个厕所,再不济就不要厅堂了。 这三十四两也应该够了的,如今这地就要二十来两了,即使借赵一叔的,他的钱也是不够用了。 但把地买下了还有个月把的时间,到时候再去想办法赚先银两,把工钱赚来,这样基本就可以起房了。 虽说他想要好房子,但是如果真的条件不允许的话他就建一个茅房一个围墙暂且用着,其他的慢慢来,当然他还是希望尽可能的建成他想要的模样。 他想要的房子有围墙,有院子,有主房偏房,东厢房,三个房间,东厢房有独立的厕所,厨房旁边有耳房和厕所……,房间内厕所内都用青砖铺着…… 但……这样就得花费一两百了,可能还不够,果然只能想想么? 贺榆洲敛眸,该怎么赚钱呢? 再刺点绣品? 但是被那掌柜的说了一通,贺榆洲都觉得刺绣没有什么前途了,所以这次回来他连方巾都没有带了。 做点什么再赚点钱呢? 贺榆洲在苦思,那边响起了敲门声。 贺榆洲起身去开门,是关大娘。 带着一份冒着热气的酸菜。 贺榆洲连忙将她迎进了屋。 关大娘笑了笑道:“小洲啊,你送来的菜太好吃了,大娘今次没煮什么,这酸菜是大娘自己做的,送来给你尝尝。” “大娘客气了。”贺榆洲接过放在了一边。 关大娘看着贺榆洲,眼扫过他的打扮皱眉:“你这姑娘……明明好生容貌,偏偏要作男子打扮。” 贺榆洲听闻一愣,继而苦笑,跟赵一家不一样,关大娘看见他穿男装的时候就直念叨,一副势必要他穿回女子衣物的架势,每见一次就念叨一次,但是每次贺榆洲听着不答话却也不听劝。 这次也是这样,关大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心一急就开始拉扯贺榆洲的衣服,嘴中念叨道:“你这孩子,不听劝,这次大娘非得让你换回来不可,你一姑娘穿成这样算什么?认识你的人知道你是节省,不知道你的人还以为你不检点呢,整天穿着汉子的衣服还猜测你是想汉子了呢!” 说着手越加的大力拉扯着贺榆洲的衣服,贺榆洲一愣,继而惊慌的护着自己,连连后退,哀求的唤道:“大娘……” 关大娘手一顿,贺榆洲哀求的道:“大娘,你就别管我这衣物了,那些人也就胡乱说说,不要在意就好,我穿这衣服自在。” “你说的简单,你一姑娘要是名声臭了,怎么嫁人?” 不能嫁人不是更好?贺榆洲心道,嘴上却不敢如是说,只是紧紧的护着自己的衣物,哀求的看着关大娘。 关大娘看他一脸的苍白惊慌,目光泛着涟漪带着哀求,一副可怜的模样不由心中一软停下了手,重重的叹了口气:“罢了,好在你这容貌也不至于让人认错。” “……”贺榆洲沉默,连忙闪身进屋端了一杯水给关大娘,关大娘坐了下来。 贺榆洲说起了他要起房子的事,关大娘意外的没有阻止。 只是问他身上有多少银两。 贺榆洲一五一十的说了,关大娘沉默了半天道:“你做的小点心还有么?” 贺榆洲愣了楞道:“有,我做了很多。” “都给大娘包起来带走罢,明日大娘去镇上,我把你这些拿去卖了,能赚一些是一些。” 贺榆洲一愣,关大娘道:“我去卖菜,这点心就顺便卖卖看,你这点心精致漂亮又好吃,肯定有人买。” “明日里,大娘还去布店给你带几方丝巾回来,你也再绣绣,能赚一些是一些,况且你绣的丝巾一方就有三两,这对我们农家而言已经是笔很不错的收入了,你这丫头竟然还嫌弃。” 贺榆洲闻言笑了笑道:“我是听那掌柜的说,镇上多了恐怕卖不出去,就不敢再绣了,绣那个伤精力也费眼力。” 关大娘摇头:“你就白天绣绣,料想应该没事,别像上次那样熬夜了,至于那掌柜的说的,你别听,他那是咋呼你砍你价来着,镇上卖不出去难道不会卖到县里去么?下次你绣好直接给大娘,大娘让你赵一叔带去换钱,赵一叔和那掌柜的熟,那掌柜也不敢砍你赵一叔的价。” 关大娘道:“你这丫头手巧,有这门刺绣的手艺在,钱也是很容易赚起来的,别太忧心。” 贺榆洲应道:“我知道的。”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关大娘见状笑道:“我也知道你的小心思,你还在想大娘怎么不留你在这里住对不对?” “……”贺榆洲沉默,他确实以为关大娘会留他,他都想好怎么劝说关大娘了,结果关大娘爽快的答应了,他一肚子的劝说却是没处发泄了。 关大娘见他的模样失笑:“大娘也是从你这一无所有过来的,当初是老村长借了房子给我们,我也懂得你现在的处境,当初大娘也是很想自己的房子,哪怕只是小小的茅屋。” “小洲你想的也是一样吧,哪怕是茅屋也是自己的。” 贺榆洲点头,关大娘笑:“你这好强的丫头!得了,大娘明白了,会帮你的,你呀就不能想想找个好人家嫁了么?非得自己出头,你可是个姑娘不是汉子,别以为一身男子打扮就真是汉子了!” “……”贺榆洲苦笑。 关大娘见状叹了口气:“不管你了,你自己的终生大事还得你自己看着办,那你这些点心我就带走了。” “恩,好。” 送走关大娘,四处查看了一下,贺榆洲早早就休息了。 第21章 花茶 第二天将买回来的种子种在了院子前面,贺榆洲又去看了看菜地的苞谷苗就被赵一叔叫去上山了。 此时已经巳时了,赵一叔已经赶了一趟牛车回到了家,似乎很是惦记着贺榆洲所说的特殊泡茶,兴致勃勃的拉着贺榆洲上山。 这边的山并不高,但是野草树木显得很深,担忧着山中恐有野兽,赵一也就带着贺榆洲在外围走了走。 还专挑草浅的地方。 山从贺榆洲看中的那一片竹林,穿过往上,小丘过去就是深山,小丘上也稀疏的长着树木。 小丘背风处有着一个个的窑洞,似乎是村民烧炭用的。 赵一走在前面,用砍柴刀将周围的小灌木砍掉,贺榆洲紧随其后,走了一段距离,赵一回头问贺榆洲:“小洲,有找得到用得上的吗?” “有。”贺榆洲应道:“但是带回去有点麻烦。” “嗯?”赵一疑惑 贺榆洲道:“这五月天开的满山遍野的杜鹃不错,可以帮我挖几颗回去吗?种在我屋子前面。” “哦,好。”赵一摇头笑:“我还以为你要带什么茶叶呢。” “茶叶也要啊。”贺榆洲道:“就带赵一叔以前采摘的那种茶叶好了。” “就这两种?”赵一快速的给贺榆洲挖好杜鹃以及摘了小半篓的茶叶问贺榆洲,贺榆洲点头:“就先这两样吧,要是赵一叔看见有什么好看的花都帮我带回来吧,我比较擅长花茶。” “花茶?”赵一愣:“从未听说。” 贺榆洲道:“我泡制的茶水常苦涩难以入口,所以久而久之我就开始琢磨些旁门左道了,希望一叔等会不要失望才好。” “不会。”赵一摇头:“我虽爱喝茶,那也仅仅是因为我不爱喝水,茶水比水多了一点香便喜欢上了,若说行家的话,赵一叔却是不算的,赵一叔除了自家泡制的茶叶也就喝过一些镇上卖的三等茶末,高等的茶却只是耳闻未曾喝过,家中更是茶具都没有,所以,小洲,你才是,别嫌弃赵一叔是个粗人就好。” 贺榆洲一惊,忙道:“赵一叔说的什么话,您怎么会是粗人。” “哈哈。”赵一大笑:“好了,咱都别客气了,你看看还需要什么,这山上怕有野兽就别进去了,待秋季的时候咱们找上猎户郑启一起来。” “好。”贺榆洲应着,四处看了看道:“那咱们下去罢,也快午时了。” “说起来,赵一叔农活不忙吗?现在不正是农活时节吗?”贺榆洲问。 赵一道:“我家人口不多,地也不多,现在五月底,早些时候已经忙完了。” “哦~~”贺榆洲恍然,下到竹林,贺榆洲又采了一些新鲜的嫩竹叶,因为午时竹叶有点嫣嫣然,贺榆洲就没有采多。 一回到家,赵一叔非得看着贺榆洲泡茶,贺榆洲无奈之下,只能先把午饭推后,拿出茶具来泡茶。 杜鹃花留了一颗在房间内,其他的都种植在了外面。 茶具三两银子,其实并不齐全,简易的功夫茶具齐全应有十样之多,茶洗、盖碗、茶壶、茶盘、茶垫、水瓶与水钵、红泥小火炉、龙缸、砂铫、羽扇与钢筷等。 当然,贺榆洲泡功夫茶时会找不出理由的让茶苦涩难以入口,所以,他其实很少用全茶具,平时泡花茶会用上六七样左右。 盖碗/茶碗、茶壶、茶垫、红泥小火炉、砂铫、水瓶与水钵、羽扇与钢筷等。 而他买的这套茶具,只有茶洗、盖碗/茶碗、茶壶、水瓶与水钵四样,其实也是不够的。 但是他现在没有多余的银两,而最重要的必需的红泥小火炉、砂铫(茶锅)也没有,没有办法之下,贺榆洲只能从厨房内烧了水,带着开水来到厅堂内泡给赵一看。 滚烫的开水灌入茶壶当中备用,这茶壶是三人罐,鼓形朱砂色泽,开水灌入,并未着盖,任其袅袅轻烟升起,贺榆洲擦净手,点取新鲜茶叶,将之点入盖碗当中,拿起茶壶,一低三抬,缓缓将水注入盖碗当中。 嫩绿的茶叶带着点点香气,几许上浮几许下沉,贺榆洲用着茶盖将上浮的茶叶轻巧的挽起,放入一旁的水钵备用,其余的清茶连着下沉的茶叶一概倒掉。 经过几次过滤,得到了足够的上浮的茶叶,又注入新水。 未着茶盖,等待它缓缓下沉。 下沉之时,将水滤到盖碗当中,贺榆洲折来了几朵杜鹃,擦净了手,眼扫过粉红的花瓣,纤长的手顺着花瓣的边缘溜到花底,轻巧的将其摘下。 然后优雅的点入茶水当中,选摘两三瓣之多,贺榆洲便将花放置一边,停下了手,将茶推到了赵一的面前。 整个过程用了一刻钟之久。 贺榆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泡的比较匆促,一叔尝尝。” 被贺榆洲奇特的泡茶方式弄的有点愣然,赵一眼瞧着她,她坐在他的对面,举止优雅,面容清丽,赵一不由低下头去看漂浮着几许花瓣的淡绿色清茶。 闭眼轻嗅了一下,淡淡的茶香夹杂着若隐若现的花香…… 他端起茶杯,吹了几下,轻啜了一口。 茶中淡淡的苦涩夹杂了一点点杜鹃的清甜,带着一股独特的味道。 赵一眼亮了亮道:“碧茶清涩,瓣花轻香,相得映彰,好喝!” 贺榆洲一愣,悄然的松了口气,笑道:“赵一叔喜欢便好,正规的功夫茶可不似我这般泡法,我这研究的是旁门左道,还好入得了一叔的口。” “欸,小洲莫要自谦,这茶确实不错,可惜赵一叔并未喝过名茶,不敢妄自评断,不过小洲你这茶赵一叔是极其喜欢的。” 贺榆洲笑道:“赵一叔喜欢就好。” 说完,他似是想到什么一般提醒道:“不过这杜鹃实际上有微毒可入药,所以不可多喝。” 赵一一愣,贺榆洲怕吓到他又道:“喝少量却是极有好处的。” 赵一笑:“一叔不怕,年少时也曾看过稍许医书,知道这杜鹃的品性,一叔心里有数,小洲安心。” 贺榆洲闻言轻笑。 赵一道:“不管哪里,茶叶都经过你烘制才开始经开始沸泡,小洲你这用新鲜茶叶是……” “实际上,这茶是要处理的,但这不是赵一叔着急喝嘛,我就暂且用了一些新鲜茶叶,这新鲜茶叶味淡新鲜,但是久喝并不好,一叔喝了这一次就罢了,下次待我好好准备再泡给一叔喝。” 赵一听闻有下次,眼亮了亮,直直应道:“好!好!好。” 第22章 制茶 “实际上,这茶是要处理的,但这不是赵一叔着急喝嘛,我就暂且用了一些新鲜茶叶,这新鲜茶叶味淡新鲜,但是久喝并不好,一叔喝了这一次就罢了,下次待我好好准备再泡给一叔喝。” 赵一听闻有下次,眼亮了亮,直直应道:“好!好!好。” 不过他又有些疑惑的问:“小洲要如何处理这茶叶?” 贺榆洲沉默了一会,敛眸道:“暂且让我问问一叔是怎么处理自家茶叶的?” 赵一想了想道:“是炭火烘制。” 贺榆洲闻言轻笑:“怪不得有一股烟味。” “哈。”赵一也跟着笑。 贺榆洲道:“一叔,我似乎说过我并不会制茶,但是茶叶是极易吸味的东西,我泡花茶也是看准了这点,所以我这茶不能烘,只能炒。” “炒?” “虽然未曾做过,但有过了解,恐怕这茶还是得尝试着制制看。” 贺榆洲皱眉道:“只是,我怕我粗手粗脚恐怕制不出好茶。” 赵一沉默,半响道:“容我唐突,小洲可否将方子给我,让一叔试试。” “……当然可以。”贺榆洲挑眉,他巴不得呢,毕竟他只喜欢泡茶。 贺榆洲的爽快让赵一楞了楞,贺榆洲想了想道:“不过,一叔,我得提一个条件。” 赵一闻言,坐直了身子,严肃了表情看着贺榆洲,似乎在等待贺榆洲的条件。 贺榆洲见状失笑:“一叔,这是做什么?不用紧张。” 赵一道:“小洲,你这制茶的方子若是真的,可是一门赚钱的手艺,按理说应是不外传的,一叔唐突的问你只是出于对茶的喜爱,你告诉一叔是你的大度,你这要提的条件我必须严谨对待。” 贺榆洲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这些,什么不外传和手艺什么的,毕竟他这个方法也是从另外一个世界看到背下来的而已,他自己也未曾做过。 想着,贺榆洲道:“一叔,无需紧张的,我要提的条件也与你想的无关,我只是想说,一叔若是成功了,可以无条件的给我提供茶叶吗?当然新鲜茶叶我会采摘好送到一叔家。” “当然可以!”赵一瞪大眼看着贺榆洲:“小洲你要提的就是这个?” 贺榆洲点头,赵一惊讶的看着贺榆洲道:“我以为小洲会提出不能把方子让其他人知道什么的,而且,小洲说的这事根本不用说是条件,你要茶叶直接来一叔这儿拿便是。” 贺榆洲闻言轻笑:“小量自然拿,要是我要的多量,一叔也忙不过来,至于那方子我若告诉一叔了就是一叔的,一叔想告诉谁不想透露给谁都可以自己做主。” “而且。”贺榆洲笑:“这茶哪是知道方子便能制好的?” 赵一闻言,想了想觉得贺榆洲说的很有道理,便没再开口。 贺榆洲道:“这炒茶,关键在炒,我把这方子背下来,一叔记着。” “先需准备一锅,锅广二尺四寸,将茶一斤半焙之。俟锅极热,始下茶急炒。火不可缓,待熟方退火,彻入筛中,轻团那数遍。复下锅中,渐渐减火,焙干为度”。 “炒茶的火候非常关键,火烈香清,锅寒伸倦;火猛生焦,柴疏失翠;久延则过熟,早起却还生;熟则犯黄,生则着黑;顺那则干,逆那则湿;带白点者无妨,绝焦点者最佳。” “生茶初摘,香气未透,必借火力以发其香。然性不耐劳,炒不宜久。入铛斤半,不可过多,多取入铛,则手力不匀,久于铛中,过熟而香散矣,甚且枯焦,不堪烹点。” “所准备的锅与柴火也有一定的要求,炒茶之器,最嫌新铁,铁腥一入,不复有香。尤忌脂腻,害甚于铁,须预取一铛,专供炊饮,无得别作他用。炒茶之薪,仅可树枝,不用干叶,干则火力猛炽,叶则易焰易灭。铛必磨莹,旋摘旋炒,先用文火焙软,次加武火催之。手加木指,急急钞转,以半熟为度。微俟香发,是其候矣。急用小扇,钞置被笼,纯绵大纸,衬底燥焙。积多候冷,入瓶收藏。” 贺榆洲见赵一听的认真又道:“实际上,这炒茶叶就分两个工程,一个是炒熟,一个是炒干,若是赵一叔见着了较嫩的茶,还可以生晒,生晒的茶更为自然,茶香更为纯粹,是上乘之茶。” 说着,贺榆洲呼出了一口气道:“好了,一叔,我知道的就这些。” “这些已经够了!具体做法什么都有!不过听起来火候还有翻炒难度却是极大!”赵一说着,蠢蠢欲动,他急切的站了起来道:“不行,我得回家试试,这方子甚好,我也得先回去记下来。” 说着,他急急跑了出去。 贺榆洲见状失笑,赵一叔这模样倒像个顽童似得。 今日,关大娘去了镇上,要黄昏时候赵一叔去镇上接她才能回来,而他照看了家里的地,跑了一趟山上,又没有带丝巾回来绣,一下子却是空闲了。 贺榆洲将家里收拾了一遍,又煮了些杂粮吃了午饭,小憩了一下。 收拾的时候,他才想起在竹林里摘的竹叶。 这竹叶茶忘记泡给赵一叔喝了。 闲来无事,他便自己泡来喝。 这竹叶没有茶那么麻烦,取来洗净,直接丢入烧水的水壶中煎制,待有香气溢出即可。 喝起来清香四溢,在夏日里更是清凉解暑的好东西。 左右无事,喝完茶后,贺榆洲干脆提着篮子去到山上,赵一所带他之处,准备自己采点茶叶回去生晒。 他弄的花茶最是需要纯粹之茶,这样他那些花香才能恰到好处,要是茶混上了其他的味道,不仅仅是茶香就连他的花香都会差了好几个味道。 一篮子采满,已经申时了,贺榆洲连忙回到家中,将和赵一采的茶叶加上他这些一起摊开在竹盘当中,放在太阳下暴晒。 五月底的天气,正热,温度正好。 贺榆洲下午就守着这一小小的竹盘,时不时翻动两下,让茶叶受热均匀。 黄昏时刻,关大娘回来了,带回了三两银子和十方丝帕。 第23章 相见 贺榆洲一愣,关大娘笑眯眯的道:“小洲,你的点心特别受欢迎,总共六十六个,我给你卖了三两多银子,整整三贯呢!” “……”关大娘很兴奋,贺榆洲沉默,这点心这么好卖么?四五十个铜板一个?可是包子才三个铜板…… 贺榆洲敛眸。 关大娘见他的模样皱眉:“你这孩子怎么不乐一下,这点心好卖呢!多做点,明日里关大娘还去镇上给你卖了,这钱你收着。” “大娘……”贺榆洲楞了楞,唤道:“我那点心不至于卖这么多钱罢?而且,这丝巾十方布料极好怎么着也得一两,这个钱不能你出。” “哦,这个丝帕啊,是那掌柜的赊的。” “赊?”贺榆洲皱眉。 “那掌柜的认识赵一,说赵一提过我,也提过你,说我们是他知根知底的,要绣绣品送去他店里卖,他很高兴,便没有收丝帕的钱,只说等你绣好了送去他店里,他给你扣这丝帕的银两,这掌柜的啊,是好人。” 关大娘看起来心情很好,今中午那掌柜还请她在酒楼吃了一顿好的,确实是个好人。 贺榆洲听闻,却很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掌柜了,上次他去还压他价呢,而且关大娘也说了,那掌柜的是坑他的,怎么这次关大娘去这么好说话? 贺榆洲总觉得这事透着诡异。 他张了张口问道:“大娘,你不是说那掌柜坑人,上次他很可能给我压价什么的吗?” “这个啊。我也问清楚了。” “那是他觉得你这姑娘不错,故意逗逗你的,他还以为你会反驳,谁知你被他逗昏了,拿了钱就走了,这不,让我把这个给你呢。” 说着,关大娘把那十方丝帕塞到了贺榆洲的手里,贺榆洲捧着,感觉里面还有什么东西咯手,便打开了来看,两锭元宝,整整一百两,静静的躺在丝帕中间…… 贺榆洲讶然的瞪大了眼,抿紧了唇,连忙收了起来道:“大娘,那掌柜的亲手把这个交给你的?你确定他是让你带给我?” 关大娘笑:“这事我还能昏了不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银两呢,小洲啊,你遇到贵人了,建房子有望了!这掌柜的真不错,实在,说你那丝巾赚了不少银两给你分红呢!” 贺榆洲敛眸:“分红这事怎么能信,这钱不能要。” 关大娘皱眉:“小洲,你说什么傻话呢!” 贺榆洲道:“我绣的丝巾值不了这么多钱。” 虽然在贺家知道,在县城大户人家用一方丝巾也是十来两的模样,但是这是小小的镇上,即使说这里有富贵的几户人家,但也就十来两一方的模样,这钱都给他了店铺赚什么?当掌柜的不会这么蠢,把赚的钱往外推,肯定有什么事…… 贺榆洲皱眉:“明日我也去镇上,把这个送回去。” “……小洲。”关大娘望着贺榆洲。 贺榆洲一愣道:“大娘,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不能无故收别人的钱,那掌柜的先前去还跟我说‘上一次是因为赵一叔在才给的一两,这一次他给实价,最多三两。’他都那般说了,料想上次的丝帕已经是实价了,这次的补偿还有莫名的分红怎么想都不太正常,这个我们不能要。” 关大娘闻言沉默,半响叹道:“小洲你是大户里出来的,总会比我们见识多,你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吧,大娘啊,是觉得你现在需要银两,要是可以就……就用了罢,这三两是正正规规赚来的,因为恰巧碰见一群小姐夫人的游玩,这些就被高价卖去了。” “恩,辛苦关大娘了,谢谢,大娘一直一心为我着想,榆洲无以为报……” “傻说什么呢!大娘要你什么回报,只要你过好了就好。”关大娘慈爱的笑:“那我先回去了,一回来就来见你了,得回去做饭了。” “大娘在这里吃吧。”贺榆洲挽留。 关大娘摇头:“大海那家伙习惯在家里吃,就不留了。” 这般说着,她人已经走了老远。 贺榆洲目送她离开,拽着手中的银两,心情复杂。 第二天,贺榆洲来到了镇上。 直直来到了布店,布店掌柜似是老早等着他了一样,将他迎了进来。 贺榆洲也不多废话,直接将那百两银子拿了出来,放在柜台上朗声道:“这钱,无缘无故的我不收,还予你。” 掌柜的被他的严肃强势弄得微微一愣,笑着沉思了半响,突而狡猾的说道:“姑娘,这钱可不是我的,这你不该还给我。” “……”贺榆洲一愣皱眉,掌柜道:“这是我家少爷说要给姑娘的,姑娘若是要还得还给我家少爷。” 说着,掌柜将那百两银子郑重的放在了贺榆洲的手心。 贺榆洲眉头紧皱道:“能否请你代劳呢?” “这我可不敢。”掌柜的连连摇头:“少爷给姑娘的钱我可不敢过手,还请姑娘莫要为难。” “……”贺榆洲沉默,半响问道:“你家少爷在哪?” 掌柜的一听眼亮了亮,笑道:“就在这镇上,姑娘随我来。” 贺榆洲皱眉,他怎么感觉这掌柜的似乎就等他说这句话了似得…… 贺榆洲警惕了起来,跟着掌柜左拐右拐,来到一条青石板铺地的街道,街道靠右有一水湖,街道半中有一府邸,府邸两边雕刻着石狮,门匾刻着“陆府”二字,朱红色的门此时大大的开着,门口站着两家仆,见到掌柜微微微微行礼喊了他一声“安叔” 安叔走在前头,非常自然的进了门,贺榆洲有些犹豫,安叔回头喊了他一声,他无奈之下,只好咬牙跟了上去。 廊道弯弯,通径往深,安叔带着贺榆洲进了里边一件卧房。 一进到房间里面,一股难闻的药味直冲鼻尖,贺榆洲皱紧了眉。 这房间四处闭窗,里面一桌几椅,靠窗有一卧椅,里边似乎还有床,床外面朱紗漫漫,朦朦胧胧的遮住了里面的实情,只隐约可见,里面有一站立的人影和一侧躺的人影,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从那躺着人影处传了来。 安叔进来后,朝着里面恭敬的行了一礼:“少爷,姑娘来了。” 第24章 相谈一 里面躺着的人影动了,先是轻轻的翻了一个身,随后贺榆洲看见那人影似乎被扶着站了起来。 里面也传来了说话声:“请小姐入座,稍等卓曦片刻。” 贺榆洲一愣,这人叫他“小姐。”? 说起来,那咳嗽声也很熟悉,贺榆洲敛眸,脑中闪过上一次在布店见到的那个病弱的男子。 那人也似是这般病弱,不会就是那人吧? 卓曦……陆府……难道是陆卓曦……贺榆洲眼一闪。 陆卓曦这般人物不应该会找他吧…… 贺榆洲走到桌边坐下沉思,那掌柜的给他倒了一杯茶便出去了,贺榆洲端起轻啜了一口。 茶香四溢,色泽艳丽,味道纯粹…… “是碧螺春?”他不由的出声。 “看来小姐对茶也有所研究。”那人从纱幔中步出。 五官精致,面容俊朗,尚未束冠,头发披散在两边,呈现出一股柔美之感,这样的容貌无论是谁看了一眼都不会忘,包括贺榆洲。 他……就是那日布店擦肩而过之人。 这人在这五月的天里,自己房内,却披了一裘袍,被人小心翼翼的扶了出来,面色苍白,唇也是淡淡的白。 贺榆洲皱眉,男子似乎病的很重。 他站了起来,那人制止了他道:“小姐无需多礼,坐吧。” 说着,他自己低咳着坐了下来。 贺榆洲看了看四面紧闭的窗还有门,皱起了眉头,那人坐下了,却伏在桌面上咳的痛苦,并没有缓过气。 贺榆洲终是没能看下去,站起了身。 那人抬头,想说什么,咳的却说不出话来。 身后的家仆拥有着壮实着身体,见男子咳嗽便动作轻柔的轻拍着他的背部,但除此没有其他任何动作,似乎已经习惯男子这般模样了。 贺榆洲抿唇,走到窗口将窗推开,又走到门口将门打开,轻风带着微热吹进了房内,吹散了一屋子浓重的药味。 壮汉家仆皱眉,男子抬手制止着他,轻拍着胸口坐直了身子:“这屋内药味难闻,却是忘记散味,疏忽小姐了。” “……”贺榆洲走到原位坐下道:“是疏忽了你自己。” 男子抬眼看他,贺榆洲道:“咳的这般厉害还不注意通风,只会越来越严重。” “你瞎说什么呢!”壮汉皱眉望着贺榆洲:“这是大夫要求的用药气贯满室内,让少爷无时无刻吸收药气,有利于少爷的病。” 贺榆洲一愣,皱眉道:“我虽不是大夫,但一般常识还是懂的,这咳嗽本就要注意通风,你若不信,可以暂且试一炷香的时间,看你家少爷还是这般咳嗽么?” “你……”壮汉还想说什么,男子抬手制止了他道:“小姐的话,卓曦赞同,之前出去走了一遭,回来身体却感觉好了许多,料想便是小姐所说的通风问题吧。” 那人淡淡的笑着为贺榆洲说话,贺榆洲抿唇。 那人又道:“这方子是母亲担忧卓曦,从乡土老医之处求来的土方,看来是误用了。” 贺榆洲不答话,不想过多闲扯,便从怀中掏出了那百两银子,放在桌上推到了男子的面前道:“这钱还予你。” 男子微微一愣,自酌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道:“小姐如今不是很需要钱么?” “是需要。” 男子笑:“那便……” “无功不受禄!”贺榆洲打断了男子。 男子微微一愣,贺榆洲抿唇道:“而且,我只是一农家百姓,并不是什么小姐。” 男子闻言又喝了一口茶,并不接话。 贺榆洲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见钱已经归还了,便站了起来想要离开。 男子见状终于开了口:“小姐别急着走,陆某可否与小姐交个朋友?” 贺榆洲闻言一愣,更加不懂这男子的意思了,他站在他的面前,没有答应亦没有拒绝。 只拿疑惑的眼神看着男子,男子轻咳了一声道:“恐怕小姐还不知道陆某是何人吧,其实我……” “陆卓曦陆少爷吧?”贺榆洲再一次打断了他 陆卓曦闻言挑了挑眉,贺榆洲道:“你之前自称卓曦又自称陆某,而这里又是陆府,你的名陆卓曦并不难猜。” 陆卓曦不可置否,只拿探究的眼神望着贺榆洲道:“这样细心、识字、有修养的女子,怎会是村中百姓呢?” “……”贺榆洲默,陆卓曦这是在试探他吗? 贺榆洲没有回话,只是僵直了身子,警惕更甚。 陆卓曦见状笑了:“小姐不要紧张,你越是紧张陆某只会越怀疑的。” “怀疑?”怀疑什么?贺榆洲抿唇皱眉:“果然你是有预谋让我过来的吧?” “小姐也可以不过来的,只需吞了这百两银子就足矣了。” “……”贺榆洲敛眸。 陆卓曦道:“可是小姐偏偏做不到这样。” 说着,他低咳了两声道:“陆某只是想见小姐一面,偏偏病弱之体无法让我去寻小姐,便只能想办法让小姐自己找上门来了。” “所以你是故意让关大娘把银两给我,让我找上门来归还,然后让那掌柜的引我到你面前的?”贺榆洲握紧了手掌。 陆卓曦咳了一声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是卓曦唐突了。” 贺榆洲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所以呢?你就这么相信我会来归还这银两?” 陆卓曦闻言道:“卓曦并不相信,只是在赌,区区百两银子卓曦赌得起,输了不打紧,赢了卓曦有惊喜。” “用一百两换一个惊喜,卓曦赚了。”那人轻笑,抿了一口茶。 贺榆洲闻言咬牙,这人看似病弱,实际上却狡猾又黑心! 他不愿多说什么,直接问道:“所以呢,你要见我一面做什么?”“小姐可否坐下来详谈呢。”陆卓曦抬头去看他,面上带着微微的疲倦,贺榆洲本想拒绝,不知为何对视那双倦意的眼眸,却不由自主的坐了下来。 男子朝身后打了一个眼色,那壮汉家仆走开了一会,从内室拿出了一方丝巾。 这丝巾贺榆洲最熟悉不过了,就是他所绣的那十方中的一方。 贺榆洲盯着那丝巾,望着陆卓曦。 第25章 相谈二 陆卓曦将丝巾拈在手中,轻抚那上头的刺绣,眼含恍惚的道:“当初有一人曾给我绣过一模一样的丝巾。” 那是他还小,贺素闲也没有出生。 贺榆洲微楞,陆卓曦道:“那人姓温,小姐可知是何人?” 他的刺绣是娘亲手把手教的,能和他绣出一模一样的东西的除了娘亲没有他人,而娘亲恰恰是姓温。 所以,陆卓曦说的是他娘亲? 所以,他要打听的是他娘亲? 为何?他娘亲不需要打探吧?人如今就在贺府! 贺榆洲没有回话,陆卓曦说道:“小姐不知?” 贺榆洲抿唇,抬头,目光警惕而冷淡的道:“不知。” “……”陆卓曦沉默了一会,继而说道:“那人是温家唯一的后人,这刺绣是温家的绝活。” “?!”贺榆洲愕然。 所以如今他是揣着温家的绝活而说着不认识温家唯一后人的话吗? 这样的话,明显是不可信的…… 贺榆洲抿唇,陆卓曦道:“小姐不想说出实情是在担心什么?卓曦保证不会损害小姐一分一毫,还请小姐如实回答我好吗?” “……”贺榆洲沉默,半响皱眉看向他道:“你到底想问什么?可否直白讲来?” “卓曦想知道的很简单,这刺绣是不是温家后人温秋蓉教小姐的?” “不是!”飞快的回答,让陆卓曦皱眉摇头:“小姐回答的太快了。” 贺榆洲握紧了手掌,他发觉这个人太聪明了,聪明的让他觉得在他面前,他贺榆洲就像已经被看透了一般,但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那我再问问小姐,这刺绣谁教小姐绣的?” 贺榆洲敛眸,脑中开始思考,娘亲明显不能说,娘亲常年呆在贺家,只会把温家的绝活交给自己的‘女儿’贺素闲,说了就等于承认了他是贺素闲。 思及此,贺榆洲猛然一震,这陆卓曦难道是想让他承认自己是贺素闲? 他在怀疑他是贺素闲?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娘亲而是他贺素闲…… 怪不得一开始他就说怀疑…… 但……为什么?他和陆家又没什么牵扯。 要说有牵扯的陆家,也只有娘亲所在的就是陆家。 贺榆洲目光一晃,难道,这个镇上的陆家就是曾经娘亲待的那个陆家……不会这么巧吧…… 贺榆洲觉得自己有些乱,他……虽然知道自己是陆家血亲,但他从未见过陆家任何一人,也从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的名字,从不知道陆家的一切…… 在他看来,他被娘亲带入了贺家,未曾等陆家白事过就抛弃了陆家,陆家必定是恨娘亲入骨,连带着对他肯定也是不喜的,所以他从未想过回陆家,也从未想过会遇到陆家人…… 更没想过当初赵一叔提及的陆家会是当初娘亲呆的陆家。 此时,这陆卓曦打探而来,却让他不得不怀疑这个可能性,毕竟他并未真正离开是非之地,他逃的太近了,而陆家除了这个,没有任何理由找贺素闲。 如果真的是陆家,陆卓曦找贺素闲又做什么? 报复吗……还是什么? 这样的话,他的回话就必须好好想,不能让这个聪明的人对他的话有一丝一毫的怀疑。 他的刺绣何人所教……娘亲不可说,他要说出谁才合适? “这问话让小姐很为难吗?”见贺榆洲沉默,陆卓曦探究的看着他问。 贺榆洲闻言微微抬眼看他,额前开始冒虚汗,内心挣扎,如果陆卓曦真的要找贺素闲,在怀疑他是贺素闲,那么他必须让他死心才行…… 贺榆洲额头冒出的汗更多了。 他咬牙握紧了拳头,这事,推脱的太干净反而不可信,但是说的太多也会让这个聪明的人瞧出端倪。 究竟怎样才能成功脱身? 如果……贺素闲和贺榆洲……是两个人呢? 贺素闲眼闪了闪,一个主意在心底形成。 半响他带着些沉重的开口:“是一位故人。” “故人?”陆卓曦一愣。 贺榆洲道:“一位从小一起长大,与我同龄的故人。” 陆卓曦一震:“那人……” “那人也姓贺!”贺榆洲咬牙打断了他。 “……”陆卓曦一愣,睁大了眼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站起了身道:“那位故人之事,过多的我并不想提及,陆少爷再问我是没用的,我就是一个逃难之人,家人都已遭难,没有任何值得你探究的。” “……”陆卓曦沉默,贺榆洲朝他行了一礼道:“那陆少爷,我先回去了。” 说着,贺榆洲头也不回的离开,陆卓曦盯着他的背影低咳…… 故人? 低喃着,他疲倦的闭上了眼。 从陆府出来,贺榆洲深深的呼出了口气,抹了抹额前的冷汗。 这陆卓曦太难应付了,稍微不慎,就会被他套话。 他没想到娘亲教他的刺绣都可以让别人瞄出端倪,温家刺绣,如今温家不就剩他和娘亲么?那这刺绣还真是珍贵,怪不得可以卖的这般贵,但为了隐藏身份,这刺绣不能再绣了,改日叫赵一帮把那十方丝巾还回去罢。 今后也不要跟陆卓曦又接触了…… 这般想着,贺榆洲开始往回走。 “哎,这乡下有什么好看的!非得来这踏什么青,我看那群人就是闲的荒!”半路上听闻一女子苛刻的声音,贺榆洲微微顿了顿,继而事不关己的继续往前走。 “哎,前面有个男的!喂,你别走!”身后的人追了上来,贺榆洲皱眉无奈的停了下来。 转头才发现追他的是两名女子,一女子身着淡黄锦裙,一女子身着蓝色绣花裙,都是极好的布料,此时因为追赶贺榆洲而微微有些喘气。 鹅黄锦裙女子恶狠狠的瞪着贺榆洲道:“本小姐刚刚叫你你干嘛不停!” “……”贺榆洲没有说话,蓝色绣花裙的女子多看那了贺榆洲两眼,皱眉拉了拉黄衣女子道:“姐姐,这人容貌清丽,是女人。” “女人?”黄衣女子看了他两眼,啧了一声道:“果然乡土百姓就是没教养,一个女子穿着男子衣物到处瞎逛,真不害臊。” 第26章 温秋蓉 “……”贺榆洲眼跳了两下问道:“两位小姐究竟何事?无事的话我先走了。” “哈,你还高傲上了?” “不就是一个无知乡土百姓!” “姐姐……”蓝衣女子拉扯着她:“这次姥姥说让我们别惹祸。” “啧!”女子不耐烦的啧了一声,抽回了自己的手道:“我知道了!” “喂,我问你,昨天在这里卖那个点心塔的老妇人呢?今日怎么不见了?” “点星塔?”贺榆洲微微一愣,说道:“今日没有。” “什么意思?” “今日未做,所以没有得买。”贺榆洲无奈的道。 “未做?为什么不做!你知道这么清楚?你做的?” “……”贺榆洲沉默。 那女子一副见鬼了的表情看着贺榆洲道:“真是你做的?昨日的妇人呢?天呐,竟然是你这个不检点的人做的,真恶心。” “……”贺榆洲翻了翻白眼,也懒得跟着两人废话了,直接转身就走。 “喂,你给本小姐站住,告诉本小姐那怎么做的?本小姐要吃!” 身后两名女子紧跟不舍,贺榆洲加快了脚步,那名黄衣女子见状拉着蓝衣女子小跑了起来,边小跑边叫唤,贺榆洲一概不理。 快步中,前方出现了一群衣着鲜艳的人。 有老有少,但多为女子,中有家丁护持。 贺榆洲微微一愣,他在这群女子中看见了最为熟悉的一人——温秋蓉。 贺榆洲愕然的瞪大了眼。 ……他的娘亲,还有小睛,那个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陪伴在娘亲身边的丫鬟……在那群人之间 “……”惊愣中,贺榆洲连忙低下了头,但小睛已然眼尖的发现了他,她半张着嘴,抖着手指着他,慌乱的喊:“小……小……小……” 贺榆洲皱眉。几乎小跑了起来,从他们身旁掠过,至始至终,不再看她们一眼。 黄衣女子追了上来,一巴掌拍在了小睛的后脑勺上怒斥:“小小小!小什么小,给我截住她!” 小睛慌乱的看着黄衣女子,黄衣女子皱眉:“你干嘛还不去?去啊!” 在旁边的温秋蓉已经颤抖的说不出了话。 而贺榆洲已然走远,黄衣女子怒极,拍打着小睛:“你这丫头,叫你去你干嘛不去,耽搁了我的好事!!现在人走不见了,你拿什么赔我,拿什么赔我!!!” “……毓小姐痛,毓小姐饶命。”小睛护着头跪了下来,温秋蓉连忙上前护住了小睛,眼中含着泪道:“毓霓啊,这丫头办事不利索,是该教训,但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吧,我们去找那人出来,好吧。” “舅姨娘,不是我说你,你这个丫鬟脑子有问题就算了,干活还不利索,叫她干什么她都不知道,就知道吃,还有你呀,就不知道管管她吗?只知道纵容纵容纵容,你这个当主的怎么当的?” 温秋蓉低下了头,眼睛通红通红。 黄衣女子见了无趣,摆了摆手道:“你们去找出来吧,那人会做昨日的点心塔,我想要那方子。” 荒草杂乱的小道上,贺榆洲看着突而出现在他面前的两人,心情复杂。 对面的妇人通红着眼,旁边是一襦裙俏丫头,丫头双手捂着眼睛,张嘴大哭,抽搭着,她猛然扑向了对面站着贺榆洲。 “小姐……小姐你哪去了!小姐!小睛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贺榆洲沉默。 温秋蓉红着眼走上了前,也默然留下了泪水:“若不是我们抄近路截住了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认娘亲了!” “……”贺榆洲抿唇。 “你怨恨娘亲将你许亲了么?!你怨恨娘亲没有经过你同意了么!但是那是门好亲事啊!是门可以摆脱贺家的亲事啊!你以为娘亲舍得你么!” “……”贺榆洲闻言不敢置信的望着温秋蓉,颤抖着唇问:“你说……那是门好亲事?” “我要嫁的是谁都不知道?!而且你以为我真能嫁人吗?!”贺榆洲说着,鼻头泛酸,他推开了小睛道:“我不想多说什么了,贺素闲已经死了,如今在的是贺榆洲,我不认识你们,走。” “……”温秋蓉不敢置信的看着贺榆洲:“你竟然说出如此绝情的话!” 温秋蓉说着,眼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小睛闻言也惊愕的看着贺榆洲,委屈的眨巴着眼睛,拉扯着他的衣服:“小姐,不要我和夫人了吗?小姐……” “……”他们这样算什么?当初他濒死之际她们在哪里,如今这算什么?贺榆洲闭上酸涩的眼。 温秋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虚晃了两下,眼看就要栽地,贺榆洲心中一颤反射性的上前扶住了他,温秋蓉睁着泪眼婆娑的眼,紧紧抓着贺榆洲的臂膀哭道:“素闲,娘……娘没有办法啊!” “你嫡母找上我,让我为你选亲,她是主母啊,我怎能违背?丁家曾有贺家小姐嫁过去过,料想不会太差,你嫁过去后,只要小心行事,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贺榆洲哭笑,望着温秋蓉,颤抖的道:“不会有问题……呵……娘亲,我……我亲爱的娘亲,你忘了我的真实了吗?你真当我是女子了吗?!” “小姐……呜哇……夫人是不得已的……”拉扯着贺榆洲的衣服,小睛哭肿了眼。 贺榆洲悲愤至极,反而无力了,他瘫坐在地,看着抱着他哭泣的两名女子,神情恍惚。 对,娘亲是不得已的,有苦衷的,所以让他下嫁,但是她想过他作为男子下嫁之后的后果吗? 贺榆洲抬头望天,带着绝望的问:“所以,娘亲,你现在让我怎么做?” “跟我回去,跟你嫡母道个歉,咱们再把你风风光光嫁过去,你一个人在外头靠什么生活!” “……”贺榆洲闻言很想笑,他也确实笑了,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他看着面前温秋蓉那张柔弱温柔的面孔,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贺榆洲问她:“你想过若是我被发现了会怎样吗?” “不会的!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温秋蓉突然用力抓紧了他,似乎这样就能杜绝这个事情发生了一样。 第27章 舍弃 “不会的!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温秋蓉突然用力抓紧了他,似乎这样就能杜绝这个事情发生了一样。 “你是我教导出来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极具大家闺秀的风范,只要不同房,绝对不会有人发觉的!” 是啊,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似是刻在骨子里一样的女子风范,这就是他被教导了十几年的效果,即使去到其他的世界作为男子存活了十年也改变不了的效果,也是如今他不被众人相信是男子的痛病,但是,因为这个,他就真是女子了吗?就真能嫁人了吗?怎么可能!他即使真能不被人认出是男子,但是…… “用什么借口不同房呢?”贺榆洲问她。 “……”温秋蓉沉默,哭笑道:“病弱、斋戒什么都可以……什么都……” “能一辈子吗?!”贺榆洲吼道。 温秋蓉红了眼:“那你让娘亲怎么办?你让娘亲怎么办啊!” “……”贺榆洲无声的搂了搂她:“娘亲!我还当你是我娘亲!你和小睛两个人找办法离开贺家,我来养你们,我们三个一起改头换面的生活。” “你……素闲,你在说什么混话!”温秋蓉从他怀里爬了出来,红着眼睛看他:“你父亲怎么办?” “他不是我父亲!” “啪!” “夫人!” 贺榆洲捂着被打了的脸,回头恨然的看着温秋蓉:“你舍不得贺樽。” 温秋蓉看着自己颤抖的手,哭道:“他是你父亲!” “他不是!他贺家没有一人当我是贺家人!” 贺榆洲猛地站了起来:“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走,那么就记住我不是贺素闲,是贺榆洲,家住河口村,一人逃难至此,家中人早已尽数……殆尽。” “而贺素闲早已在婚嫁那日,一头撞死在了贺家门口,尸骨未寒。” “素闲……” “小姐……” 贺榆洲说完,不再看那两人一眼,从小路直奔镇口而去。 任温秋蓉在身后喊的撕心裂肺,也不曾回头。 他是贺榆洲,他不要做贺素闲! 红着眼睛一路奔跑到镇口,他才猛然发觉,他忘记去约定地点找赵一叔了,而刚刚为了躲避那群人的追赶,他挑了无人的小道,此时这小道直接通到了镇口,要找赵一叔,必须再次去镇上,指不定还会碰上那一群人。 贺榆洲皱眉,正犹豫间,赵一缓缓从镇口驶出,看见贺榆洲连忙招呼道:“小洲,这里这里。” “一叔?”贺榆洲跑上了前。 赵一看见他脸上的红印以及红了的眼睛微楞,他讶然担忧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没事,想起了一些伤心事。” 赵一皱眉:“那你脸上的伤怎么来的?是不是受欺负了?你今天不是去布店老板那里吗?他干的?” “不是,赵一叔你别问了。”贺榆洲低下了头:“赵一叔才是,怎么出来了。” “你先上车。” “好。”一边应着,一边利索的爬上车,赵一说道:“之前我不是说过,咱村有一家贺家的远房亲戚吗?他们因为得了贺家的帮助有了钱财,就在镇上居住了,不曾回过村。” 贺榆洲点头,有些疑惑的看着赵一,怎么突然提到这个。 赵一苦笑道:“如今,那家人要回村了。” 贺榆洲讶然。 赵一道:“据说是县里的贺家要来人了,想回乡里看看,所以提前让人来这边准备准备。” “?!”贺榆洲大愕。 赵一道:“不过等他们过来应该已经是秋季了,夏日太热了,他们不会过来的,这次来的只是些小姐夫人,来探探情况的,有贺家外戚那边的小姐和那贺家的姨娘小姐丫鬟,不过仅仅这些也够这镇上的贺家忙乎的了。” 贺榆洲松了口气,还好县里的贺家不是现在过来,是镇上的贺家,刚刚碰到的那些人?那么一叔说的姨娘小姐丫鬟就该是他的娘和小睛了……贺榆洲握紧了手掌,就听得赵一道。 “现在只是在镇上闲逛,过两日就会去咱村子看了,在此之前,那镇上的贺家肯定会找人回去打扫自家的院子的,所以我才急的赶回去。” 贺榆洲皱眉,有些不明白。 赵一道:“贺家的院子在村子里算的上是极好的,在贺家离开的近十年里都空在那里,村里有些人就眼馋那院子,砸破了锁,私自住了进去,如今那院子恐怕有了几户家人,必须回去让村长责令他们搬出来,不然等贺家人来了,他们可就遭了,贺家人可不是好惹的。” 贺榆洲恍然,原来是这样,只是,贺家人终究是要来镇上甚至村里的,那他要怎么办? 不过他多年呆在自己的院中,除了娘亲、小睛还有商卓君、贺樽和几个丫鬟,应该没有其他人认得他,况且他现在的打扮也与之前相差了很多。 只要在他们来的那段时间低调一些,不出门应该无事,况且那时候已经该是秋季了,就到时候再说了。 他现在户籍落在了河口村,身上没有银两,要离开不是易事,而且,他也舍不得赵一叔和关大娘。 贺榆洲沉默。 赵一道:“我本想自己回村一趟,然后回来接你的,你却自己从那头跑了出来。” 赵一说着一顿,想起贺榆洲之前所说不想开口的事情,猛然住了口。 “……”贺榆洲见状恍惚了片刻,半响,他带着犹豫的开口道:“其实,一叔刚刚我……遇到了那群夫人小姐。” “!”赵一回头看他:“所以这些是她们中的人干的?” “……”贺榆洲一愣,正想要摇头,赵一抿唇道:“小洲这段时间留在家里别再和她们见面了,那群人是贺举人家里的小姐夫人,大概会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你又是个不擅长交流的性子,遇上她们你肯定吃亏。” “……”贺榆洲不知该不该解释。 赵一叹气道:“咱们快点回去吧,最近也别来镇上了。” “嗯。”最后,贺榆洲选择应了一声,并没有解释,赵一的误会大概是他不出门的最好借口,贺榆洲眼闪了闪。 号外:刚刚阿毛接到通知,公司明天有事要处理,大概没有时间碰电脑发文,所以……今晚更新明天文文的量,这也算阿毛日更!!!阿毛没有失约哦~~没有断更哦! 第28章 风波一 回去被关大娘看见了脸上的伤,被好一顿的念叨,又煮了鸡蛋给贺榆洲敷脸。 虽然被念叨的够呛,但贺榆洲感觉暖暖的。 心里也好受了些。 温秋蓉,他的娘亲是个温柔柔弱的人,在贺家得贺樽的宠爱,但是那并没有什么用。 真正主家,管着娘亲和他的是贺家嫡母商卓君,娘亲和他在贺家受尽了她的为难。 娘亲还好,有贺樽的宠爱,商卓君即使不喜欢娘亲,怨恨着娘亲,也不敢作出真的实际上的伤害,怕贺樽知道追究起来,对于他这个没有人当成是贺家人的陆家血亲则不然。 表面上他被她教导的很好,关在贺家的内院里,吃穿不愁。 实际上,教他礼仪教他所有一切的却全是他的娘亲,不得不说他被他的娘亲教导的很好,非常之好。 贺榆洲咬牙想,从小被教导女子的礼仪,女子的形态,学着女子说话,小声细气,直到现在他的声音都偏为女子,甚至模仿各种场景来让他的反应更像女子,直到最后,要不是他的这具身子的结构时时提醒着他为男子,他自己都快以为自己本就是一个女人了,好在,他曾经如同南柯一梦般去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他作为男子存活了十年,虽然不曾让自己印刻在骨子里女子仪态消失,但也比最初好上了许多。 也许,这正是温秋蓉最为骄傲的事也说不定,将一个堂堂男儿教成这般,还教的如此成功。 贺榆洲悲哀的想,而贺家嫡母只是类似囚禁般将他囚禁在内院,不许他出来,这自然不是为了什么礼仪。 在内院不许他出去,只是不准他乱跑,碍了贺家人的眼,吃穿不愁自然是假的,背后是吃剩的穿旧的。 新衣不过是穿来给别人看的,而他还时常受到责难和挨打…… 这样的环境下,他生活了十七年,受尽折磨十七年,最后她还是不能放过他,让他下嫁给一个地痞。 商卓君如何,商卓君做了何事,贺榆洲都有所准备,他所不能理解的是他的娘亲。 即使他像极了女子,即使他被她教成了这般,但他终究为男儿身! 而她在明明知道他为男儿身的情况下,还答应这样的婚事。 她到底为什么? 不惜和贺家人一起瞒着他,一起送他出嫁,直到最后逼死了他! 在他临死之际,她甚至不曾出来看他一眼,就任由他在门口鲜血淋漓,任由他在门口被雨水冲刷…… 即使是今天的相见,她竟然还希望他回贺家,听从贺家的安排出嫁,即使知道他为男子,即使知道他为男子! 她难道希望他死吗?! 贺榆洲痛苦的闭上了眼,捂着自己的胸口,平复满腔的悲愤。 一切已经过去了,他要看的是未来,纠结于过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他要为自己而活,他要努力过好每一天。 贺家的人也好,娘亲也罢,他都没有。 他是贺榆洲,一人逃难至此,家中亲人早已尽数殆尽…… 贺榆洲心想着,抬起了头,眼中迸发出坚毅的光芒…… ================================================= 本来和琮棣说好了,过两日去县城里买地的,但因为贺家的事琮棣忙了起来,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贺榆洲保持低调,在自家的地方看看地、泡泡茶,不曾出现在村中。 但这事在这个许久平静的村庄却掀起了很大的风波,即使贺榆洲不曾走出去,呆在自家也听见了风声。 什么今天贺家大宅要被回收,恰巧里面住的人是那最难缠的李、申、刘三家,还有一秦姓家,他们都不肯搬出来,村长弄的焦头烂额啊, 什么今日秦家已经搬了出来,另外的李家、申家、刘家确实闹死闹活的不出来。 或者又是什么,李、申、刘三家为了反抗村长,故意去捣坏村长家的地什么的。 这一切,贺榆洲都能从关大娘与其他人的对话中听到。 “现在村长还是琮老汉,但大部分事情已经由琮棣负责了,琮棣现在很是头痛。”赵一偷闲来到贺榆洲家中,坐在他的对面说道。 贺榆洲给赵一泡了一杯竹叶茶,自己也自酌了一杯,抿了一小口,没有接话。 他对琮棣这人的印象很不错,但是李、申、刘三家却从关大娘那里听说过,好吃懒做,以势力凶狠著名,恐怕这琮棣没什么办法对付他们。 但是如果不从宅中搬出来,贺家要怪罪的话估计会连同村长一起怪罪,毕竟村长一家平常受到爱戴,在众人的心里,有了爱戴就该负起责任,到时候不管什么问题,村长一家都不能置身事外。(不知前面提过没有,设定村长不是官) 确实是个麻烦的事情。 贺榆洲喝着茶想。 “还是小洲这里清静,现在村里到处都是说这个事情,吵闹的不行,耳朵都好像在嗡嗡作响了,要不是小清那家伙要在家学习,我都想带他过来这边清静了。” 赵一大口喝了一口竹叶茶笑道。 贺榆洲也跟着轻笑:“我这只是人口不那么密集了一些,村中交好的人少了些许。” “诶,虽是这么说,我却很羡慕小洲。”赵一道:“你这种真正隐世的态度,我很欣赏。” “……”贺榆洲默。 赵一道:“虽是女子,却能跟我这个中年大叔谈天说地,远聊朝代变迁,近聊这村中的琐事,风雅谈茶,俗事念饥饱,小洲,你真是个奇女子。” 贺榆洲愣,摇了摇头道:“只求安稳,谈什么奇特,赵一叔谬赞了。” “嗯?好像有人来了。”贺榆洲听到了门口有响声,起了身。 出门却看到一脸疲倦的琮棣。 贺榆洲一愣,将他迎了进来,琮棣看见赵一微微一愣,继而走到赵一旁边坐下道:“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想清静清静。” “哈,我就算着你什么时候会走到这里来。”赵一叔看着琮棣笑。 琮棣苦笑:“一叔,我都快愁死了,你是秀才,帮帮我啊。” 赵一喝了口茶道:“我能怎么帮?” “帮你喝了面前这杯茶。”赵一作势要把琮棣面前的竹叶茶端走,琮棣连忙护住道:“一叔,我的解渴茶你也要抢!” 第29章 风波二 贺榆洲轻笑,端着茶壶又给赵一斟满道:“这还有很多呢,这竹叶茶不难泡,自家也是可以备上一两壶的,夏日里喝了有好处。” 赵一笑着道:“也不知为什么,自家泡的就是没有小洲弄的好喝。” “我看一叔是抢的最好喝。”琮棣似乎和赵一很熟,在赵一面前打趣。 赵一朝着他的头敲了一下。 “不过说起来,我是真不知道怎么办了?”琮棣忧愁了面容,一个汉子在那里垮肩驼背的模样,看起来确实尤为的可怜。 贺榆洲坐了下来,没有接话。 赵一瞄着她道:“你让一叔想办法不如问问小洲,别看小洲是个女子,见识可比你我广的多。” “……”贺榆洲沉默,他哪里来的见识?不过是在另一个世界到处看来的书本而已…… 这样也算见识么? 这可不见得,贺榆洲笑着摇了摇头。 琮棣却很相信赵一的话,望着贺榆洲的眼神充满了请求。 “……”贺榆洲微微挪了挪凳子,离他远了一些。 琮棣哀求的唤:“小洲,你要是有办法就告诉我吧,今后你有什么事我一定帮忙!” “就这么苦恼吗?“贺榆洲皱眉。 琮棣挠了挠头道:“其实一般人家都会明白这不是村长能解决的问题,一般都会找那三家或者官府,但偏偏这大宅不是别人家,是那贺家。” “贺家……怎么了?”贺榆洲闪了闪神问道。 琮棣重重的叹了口气:“贺家那几人能发展至今不是没有理由的,全家人,尤其是当家的那个……”说到这里,琮棣扭曲了面色,一副不知从何说起的模样,最后,他道:“反正那家人都一个德性,能从别处抠到好处的他们绝不会放过,曾经我爹还年轻的时候因为借了他家的犁用了,不小心弄坏了一根绳子,他让我家足足赔了十两银子!十两啊! 不赔的话他们就上门闹,让我们种不成地,那时候贺举人还不是贺举人,带着妻儿暂居在这贺家,本来说好要去告官的,但是贺樽夫妇在,贺樽的妻子商卓君为了贺樽的前途那是大把大把往府衙邸送钱,和府衙的关系早已好的跟亲家似得,他们这几人就仗着这个硬生生让我家就赔了十两银子,他一点小事都这样,要是回来知道住宅被夺,肯定得闹的天翻地覆不可,那三家是肯定会被扒了一层皮,但是那三家条件并不好,贺家不会满足,他们的目光肯定会盯着我家的。 我家是世代村长,在村里算是比较好的人家,在一般人家也有点威信,一般的村民的争纷能调解的都是我们调解的,我们做不到的村民才去报官,也因为此,世世代代,我们家在村子里受到爱戴的了,有这个爱戴就有了责任,他们会把这个事归咎于我和爹的管治不严,直接问我们拿赔偿的,也就是说我家值钱的可能都会被抠走!” “你说我能不愁吗?”琮棣又叹了一声。 贺榆洲皱眉:“村长家的东西他们也敢蛮横的硬拿?” “村长。”琮棣苦笑一声。 深深的叹了口气,琮棣说道:“村长是被村民推选出来的存在,平常受到尊敬,在村里协调纠纷帮助大家一起发家致富,除了举人秀才夫子之类的就数村长家最受待见了,但村长毕竟不是官,实际上这种爱戴也好这种责任也罢,要是村长不愿意是可以不要的,只是世世代代都是这样下来的,也就沿袭了下来,也因此这个村长只是相对普通村民而言有点威信而已,对这样有读书人的人家我们也是……”(文章设定村长不是官) “诶诶诶,好端端的说什么读书人,你赵一叔也是读书人,可像他们?怎么连你赵一叔也说了进去。”赵一不服。 琮棣连声道歉:“这不赵一叔亲和嘛,一般读书人都很清高,都快忘了赵一叔是读书人了。嘿嘿” 琮棣笑的有些不好意思。 贺榆洲默默的听着,心里有了计较。 他本意虽然是不惹事……但……如果是对付贺家的话…… 贺榆洲眼闪了闪,思索了半响,斟酌的开口道:“琮大哥,我确实有主意,但是这方法并不是什么那么光明正大,你看看你……” “小洲,对付他们光明正大能行吗?你就只管说,只要能脱离出来我随他们几家闹。” 贺榆洲听闻笑了,凑近琮棣的耳旁小声的道:“其实你只需……” 第二日,村里多了一个流言。 流言,贺家的人回村其实不是为了要回老宅,是为了将老宅送人呢! 据说,因为老宅关了十年之久,人气不旺,贺家人要挑选有缘人进宅给老宅舔人气呢。 要是这十年里有人气在里面就更好了,那贺家人要重谢呢! 但是贺家最多选三家住进老宅,多了怕影响贺家本家的人气。 从高选到低。 从高选低?那村长家不是赚了? 村长? 村长可是放任了几家人住进了贺家老宅的呢!要论功,他们可是第一呢。 可是前两天村长才传言说贺家人要回来,要清空贺家宅院…… 这会不会是村长的阴谋啊,把贺家老宅里面的人赶出来,自己居住进去然后独占老宅之类的 很有可能。 流言流了满村,最终终于传到了李、申、刘三家的耳中。 三家骂骂咧咧的来到了村长家。 老村长听闻此事大怒,决议要找赵一这个村里唯一的秀才拟定一份契约,签字画押来表明贺家老宅之事与他家无关! 三家自然连连答应,琮棣佯装不舍的找来赵一,在赵一当保证人的当下,四家签了契约,各自画了押。 两天后,贺家来人了。 浩浩荡荡的马车来了三辆,雍贵的妇人,婀娜的小姐,俊俏的丫头,让村里的人看的目瞪口呆。 此三辆马车却还仅仅是镇上贺家的,那县里远来的夫人小姐据说还没有来全。 镇上的贺熙贺夫人携带众人在村中人好奇煞羡的目光下推开了老家的大门,屋内却摆满了他家的生活用品。 贺熙当场变了面色,李、申、刘三家却毫无自觉,只觉得自己做了很是风光的事情,还在等着贺家人的赏赐。 结果…… 第30章 母子 结果…… “结果,自然如小洲所料,贺家人将那三家赶出去了,东西一概被扔了出来,值钱一些的全部被扣留,那三家损失惨重。”赵一坐在贺榆洲家里说道。 “还不止这些呢,贺家还真找到了我家想要赔偿,我们拿了契约出来表明我们与这老家之事无关,已经尽力帮他们看护老宅了,是那三家不听劝,这儿又离县里的官府远,管不到他们……贺家人本想忽略我们手里的契约,要硬来,却如同小洲你料到的那般,可能顾及会对贺樽贺举人的名声不好,被贺樽一家告诫过,不敢多惹事,只是愤恨而去了。”琮棣在旁边接话。 贺榆洲微微勾了勾唇角:“看来这次很成功。” “小洲你真聪明,谢谢你,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欠你一次。”琮棣起身弯腰向贺榆洲行了一礼,她虽是女子,但胸襟见识却并不比他们男子小,值得他这一拜。 贺榆洲连忙起身扶起了他:“我这只是小伎俩,之后贺家会对付那三家,那三家在一段时间内是没空找你家的麻烦了,这样你也就安心了。” “真的很感谢!” 贺榆洲笑:“我这可不是为了你。” “恩?”琮棣抬眼疑惑的看贺榆洲,贺榆洲道:“我是让你在早点得空和我一起去县城买地啊。” “哦,对!”琮棣笑:“小洲的事我一定是放在前头的,不如明日吧?” “……也好。”贺榆洲敛眸,如今娘亲和小睛在这里他去县里是最好的,县里一下子就会少了两个认识他的主,此时去最好。 “……请问……”咯吱一声响,门口突然出现了一人。 三人望了过去,银簪金步摇,锦缎□□妆,是一贵妇人,赵一和琮棣疑惑,贺榆洲大愕,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这……夫人你是?”赵一先开口说了话。 温秋蓉朝着赵一微微低了低头,微笑的道:“先生好,我是贺家人,来找……” “她是来找我的。”贺榆洲打断她说道。 赵一和琮棣皆是一愣,琮棣更是直率的问道:“小洲,你……认识她?” “……”贺榆洲看着温秋蓉,扯了个谎道:“不,只是她曾问过卖那要点星塔的配方,我没卖,这次也是因为配方而来吧?夫人。” “……”温秋蓉没有说话,只是哀伤的看着他,眼睛又开始泛红。 贺榆洲敛眸道:“一叔,琮大哥,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这位夫人谈谈配方的事。” “好,你……自己小心。”赵一阻止了琮棣的说话,拉着他转身离开。 贺榆洲送他们出门,关上了屋门,看着温秋蓉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素闲……”温秋蓉带着哭腔的唤道。 “素闲,你当真不认娘亲了吗?”温秋蓉问他。 贺榆洲抿唇:“你摆脱贺家还是我娘亲,你若还是贺家人就不是我娘亲。” “你在逼娘。”温秋蓉哭道:“你在逼娘舍弃你或者舍弃你父亲……” “我说了他不是我父亲……” 温秋蓉拽紧了手中的丝绢。 “……素闲……你离了贺家怎么活,即使你能赚钱养活自己,但是你的户籍还在贺家呢!” 贺榆洲敛眸:“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素闲,你听娘说……”温秋蓉来到贺榆洲的面前。 贺榆洲打断她:“温夫人,我不是贺素闲,我是贺榆洲,请别把我叫错了。” “素闲……”温秋蓉低喃着,卡在喉咙里的话一声都说不出来。 她默默的流着泪咬牙,最后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开了口:“素闲,你别逼娘了,娘也不逼你,我……我不劝你回去了,你也别劝娘摆脱贺家,娘不会离开你父亲,我回去后会当做没有见过你……你一定要好好隐瞒自己的身份下去,最好离贺家远点……” “……”贺榆洲低头,抿唇问道:“所以,如果真的是要你做出选择,你……这是决定舍弃我了么?” “……”温秋蓉闻言,红着眼睛没有说话。 贺榆洲的冷笑一声,他早该知道,贺樽和他……娘亲绝对会选贺樽,这么多年,他不是看的很清楚吗? 为了贺樽,娘亲在贺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比起贺樽,他贺榆洲在这个女人眼里什么都不是,即使他是她亲生的,贺榆洲敛下了眸。 温秋蓉擦了擦眼泪道:“这里离贺家太近了,素闲如果要逃就逃的远远的……“ “我不会再走,我走累了,今后就在这安家了。”贺榆洲打断温秋蓉的话。 温秋蓉听闻却急道:“若是贺家人发现你了怎么办?他们不会让一个小姐在外独自过活的,为了面子他们也会带你回去,到时候就不是你跟着娘回去道个歉那么简单了,他们会……” “我说了不劳你费心。”贺榆洲语气冰冷。 温秋蓉被贺榆洲的强势震慑的后退了几步,她啜泣道:“素闲是真的大了……” “……”贺榆洲沉默。 温秋蓉哭笑了一阵,低头绞紧了手中的丝帕道:“……那素闲……你最好不要恢复女子装扮了……” “……”贺榆洲闻言一愣,一直以来教导他为女子甚至再次见到他还希望他以女子身份回到贺家的温秋蓉居然让他不要做女子打扮了,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温秋蓉却继而说道:“不做女子打扮也许能混一下视线,你平常呆在贺家院子里,也不常出来,认识你的人本就不多,做男子打扮的话,就更加不会有人认得你了。这样……应该就没事了,应该就……不要紧了。” 温秋蓉自言自语的低喃,与其说是在提醒贺榆洲更不如说在让自己安心。 “……”贺榆洲皱眉。 温秋蓉却突而哭道:“但是贺家这次只有我来了这村子里啊,下一次就不单单是我一人了,秋季时,贺家人会过来游玩一阵,那时候要是被碰见被揭穿了怎么办?” 这般说着,温秋蓉像是想象到了什么似得,很害怕的抖动着身体,突然她伸手抓住了贺榆洲的手臂,死死的盯着他道:“素闲,你记得那时候千万不要女子装扮,若是你就此消失不见不出现了还好……” 第31章 母子 贺榆洲被她的反应弄的一震,瞪大了眼看着她。 原来如此……她在担心他被揭穿? 所以她说——你消失?不见?不出现了?还好??? 贺榆洲的心凉了一半,就听得温秋蓉继续说道:“若是你再次出现,还不是娘带着你回去道歉出现的话,不单单是你,就连娘也会被牵连,所以,素闲,就当是娘的自私,求你了,不要再出现在贺家人面前了,尤其是女子装扮,好吗?就这样一直作为男子隐姓埋名吧……娘,还想陪在你父亲身边……” “……”贺榆洲望着面前哭的凄惨的温秋蓉,心沉到了谷底。 “你担心我被揭穿,只是在害怕被我牵连?”震惊的说着,贺榆洲下一秒猛的撇开了头。 他竟然还在震惊……他还该震惊吗?不是早清楚吗?在被逼上花轿之时,这人不曾半分阻挠不就该清楚吗?她一直在害怕自己被牵连啊。 思及此,贺榆洲心中恍然明了,是啊!是这样啊!她只是害怕自己被牵连啊! 所以她才想他出嫁,才不曾阻止嫡母的行为,甚至最后帮忙…… 原来如此啊……他终于彻底明白他的娘亲了…… 贺榆洲心中悲凄…… 她要的原来是他光明正大的出贺府,出嫁从夫,好让今后种种与她无关,包括那从一开始就被隐瞒的性别……她要的就是这样的脱身。 贺榆洲捂着自己的脸:“你当初让我嫁出去就是想甩了我这个麻烦,你从一开始就在想如果我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事了,即使被揭穿了也牵连不到你了……你一直是这么想的……” 贺榆洲颤抖的说着,扶着桌子坐了下来:“贺家嫁出去的是小姐,到了对方家里却成了一个男人,即使那边的人怀疑贺家,但是也不敢随意质疑贺家,到头来,只会是我这个嫁出去的假小姐在对方家里受尽凌////辱!而你只要渐渐和我这个假小姐断了联系就好了,这样你就脱身了,在贺家你没有任何污点……” 而他那时候身处内院,不似现在般在另外的世界学到了很多知识,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懂,虽然知道是男子不能嫁,却全然没有办法…… “……”温秋蓉闻言,红着眼睛掉着泪,死死的拽着手中的丝绢,异常的沉默,贺榆洲见状,心凉了个透彻,她竟是连反驳都不曾。 “所以,我当初撞了石狮,才不见你出来见我一面,所以当初我即使快要死了,你也不曾出来救我,你实际上想的就是要我消失,是吗?!”贺榆洲握紧了手掌。 温秋蓉闻言终于有了反应,她哭着摇头否认:“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娘亲是想过你嫁出去,娘亲在贺家不会提心吊胆,但是娘亲……” “够了!”贺榆洲打断她,冰冷的看着她:“所以这次你要求我回去也好,想让我隐姓瞒名也罢,甚至这两次来找我,你都不是真的想来见我,而只是为了让我不牵连到你……” 贺榆洲扳开了她的手,看着她红了双眼。 温秋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不停的摇头。 贺榆洲转身,哽咽了声音。 温秋蓉哭了一阵子,随即像是醒悟了一般,苍白着面容,站直了身体,擦干眼泪咬牙说道:“素闲要这样想娘亲,那便……一直如此想吧。” “……”贺榆洲闻言手掌用力,新长出的指甲深深的刺入了掌心,刺的人泛疼。 温秋蓉从怀里掏了一阵,掏出了一张银票放在了桌面道:“娘亲知道这里的日子很苦,这个你别拒绝,今后好好的,娘亲今后照顾不到你了,你要好好对自己,要是有可能,就变回男儿身,娶房媳妇,你要是没了贺家也是个好儿郎……” “是娘亲当初做错了……” “说完了吗?”贺榆洲咬牙:“说完了就滚。” 温秋蓉一震,后退了两步,泪眼婆娑,转身飞速的跑了出去。 贺榆洲在温秋蓉离开后,颓废的趴了下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唯一的亲人……曾经相依为命了十几年的亲人,就是个这么样的存在…… 贺榆洲抬头,看见了桌面上那一百两的银票,恨恨的咬牙。 “若是你就此消失不见不出现了还好……” “记得千万不要女子装扮出现在贺家人的面前……” “就当娘求你,就这样一直作为男子隐姓埋名吧……” “娘,还想陪在你父亲身边……” 脑子里回响起温秋蓉刚才的话语,贺榆洲泄愤般大叫一声将桌面上的茶杯连同那张银票扫落在地。 男子?一直以来想要变回的男儿身。 如今却成了贺榆洲心里的一根刺,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 在贺家人面前不要出现?不要作女子打扮出现? 怕他连累她?就想他消失? 作为男子,隐性瞒名?就当是为了她?凭什么? 呵…… 曾经他最想做的事情,此时却成了贺榆洲最痛恨的事情。 她这样伤害他,她这样希望他不出现。 他,偏不! 赵一忧愁着面容回到家中,妻子正在晒着干菜,赵小清正拿着书摇头晃脑的读着。 见赵一回来,两人都迎了出来。 “夫君,怎么了?”赵婶看见赵一忧愁的面容问道。 赵一揉了揉赵小清的头应道:“没什么。” 说着,叹了口气,带着小清回屋。 赵婶皱起了眉问道:“又是小洲的事吗?” 赵一一愣,停下脚步道:“贺家有一贵妇人去找了小洲,我有点担心。” “……”赵婶沉默,半响,带了点试探的问:“夫君不觉得……对小洲太在意了些吗?” “什么意思。”赵一回头皱眉。 赵婶道:“村里都在流传……说夫君要娶小洲为妾……” “胡扯!”赵一怒,余光看见赵小清仰着头看他,他缓了缓语气道:“小清,你先进屋。” “爹……” “乖,先进去,等会爹给你讲书。” 目送着赵小清回屋,赵一回头皱眉道:“你当着孩子的面说什么?” 赵婶咬牙:“我说的不对吗?夫君整日里往小洲那里跑……” “胡闹!”赵一呵斥:“我一个中年人还娶了亲是不要紧,这般疯言疯语让小洲怎么做人,今后怎么嫁人!” “夫君朝我吼什么?现在村里的人都这般说!” “你……” 第32章 女装 “扣扣。赵一叔你在吗?” 贺榆洲推开了院门,看见赵一和赵婶都在院内,笑了笑,只身进了来。 这时的他梳了一头随云鬓,一身淡青色的绒衣襦裙,未着任何首饰,未上任何脂粉,却显得清丽脱俗。 加上那一身淡雅气质,往这院内一站,耀眼非常。 赵一愣了愣,眼睛亮了亮道:“看来这衣服很合身。” 贺榆洲闻言,摊开手低头看了看,有些心不在焉的道:“是啊,这还是一叔送的呢,谢谢一叔了。” “谢什么,你一姑娘家本就该作此打扮。”赵一笑道。 赵婶见状,咬了咬牙,眼含敌意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贺榆洲一愣,低头道:“我想借文房四宝一用。” 赵婶一愣,刚想拒绝,赵一道:“我去拿给你,小洲用来做什么?” “啊,不用拿出来这么麻烦,我就在这写一张配方就好。”贺榆洲追上赵一说道。 “配方?”赵一微愣,贺榆洲应了一声“嗯。” 便不再开口,他现在并不想多说什么。 赵一见状,带她进了一个房间,也许是因为他是秀才也许是因为赵小清在读书,所以,赵一家有单独的一件房间建出来放书和书桌。也算是一个书房了。 赵一带他来了书桌旁道:“这桌上的笔墨纸张,小洲随意用。” “嗯,好,谢谢赵一叔。”贺榆洲说着,抬笔默写下了点星塔的做法。 字迹娟秀,颇有劲道,赵一看着,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分。 此时想起自己正妻所说的话,不由心有些慌乱。 贺榆洲将墨迹吹干,转身出了房门,也许是心中有事,他并没有意识到赵一和赵婶的不对。 赵一目送他离开,看着他的背影沉默。 赵婶站在赵一的身后,抿唇咬牙:“所以,夫君现在还要说对她不是特别的吗?书房你从不让他人进去,就是我……除了打扫你也……” “……”赵一沉默,最后叹气道:“你说的对,我与小洲走的是太近了,虽说乡下人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总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好,即使我与小洲是清白的,也躲不过流言蜚语。尤其是小洲,她是个姑娘还要嫁人……” 赵婶一愣,赵一叹气,回头摸了摸她的脸道:“委屈你了,别多想了,即使我有心,但我也老了,小洲这般优秀的女子怎可下嫁我为妾。” “所以……你是说,可以的话让她当正妻吗?”赵婶握拳。 赵一皱眉:“你瞎想什么呢!我是说,我老了,和小洲是不可能的,我是她一叔。” 赵一苦笑:“你还有村里人都在想些什么?我大小洲十几差不多二十岁,又不是富贵人家,怎么可能娶她为妾……” 虽是这般说着,赵一却低下了头,默默的抿唇,松开了赵婶,返回了屋里。 贺榆洲身着女装,步伐优雅,手里拿着那配方,面带微笑,优雅从容。 今日是贺家人返程的日子,马车停在贺家老宅门口,整整三辆,堵了一道。 似乎是因为老宅被占用之事有了计较,他们离开之时,让隔壁村娶了贺家小姐的丁家来看护老宅,丁奇和贺家小姐正浓情蜜意之时,不肯过来,过来看护老宅的就成了丁赋,那个差点成了他夫婿的地痞。 敛了敛眸,贺榆洲望着面前的一群正准备离开的小姐夫人,弯了弯唇角,上前张口唤道:“温夫人。” 温秋蓉闻言回头,看见他猛然一惊,僵硬的说不出话来。 贺熙一愣,去看温秋蓉问:“这人,是谁?” “她……她……”温秋蓉开始结巴。 贺榆洲暗自冷笑一声,走近她们道:“贺熙夫人,我自然是贺……” 将贺字拖的极长,贺榆洲报复性的去看温秋蓉苍白了的面色,随即说道:“榆洲啊……” 温秋蓉松了口气,贺榆洲冷笑一声:“说起来,大家都姓贺呢。” 贺榆洲眼瞄着温秋蓉道:“真是有缘呢,说不定……是一家呢。” “……”温秋蓉又僵直了身子, “你这家伙胡说什么?乱攀亲戚吗?”贺熙身后的一位小姐皱眉呵斥。 贺榆洲瞄了她一眼,调笑道:“说不定还真是……亲戚呢。” “贺小姐!”温秋蓉终于出了声,带着颤意。 但是她这一出声,却让贺熙不屑:“区区一个村女,唤什么小姐。” “我们贺家在镇上只三女,全在我身后,这人我可不认得。”贺熙不屑的讽笑。 温秋蓉颤抖了身子:“这位是……是……” “是河口村一普通百姓。”贺榆洲接话,邪笑的看着温秋蓉:“是温夫人上次截住我,要买我配方的那人,温夫人忘记了么?” 温秋蓉一愣,贺榆洲嗤笑的看着她:“还是夫人觉得我像你的什么亲戚?” 温秋蓉惨白了面色,贺榆洲冷笑一声,走近她,将刚刚写好的配方郑重的放在了温秋蓉的手里 “这是夫人上次忘记拿走的配方,夫人可拿好了,这可是你付了银两的呢。” 温秋蓉满手的冷汗,抬眼哀求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眼神。 “哎哎哎,都堵在这里做什么呢!不是要走了吗?” 老宅出来一人,一身锦衣倾斜的穿戴在身,头上发鬓倾斜,面容消瘦。 他盯着被围在中间的贺榆洲微微一愣,随即坏笑出声:“哟,这是哪里来的姑娘,长的真是俊俏呢。” 贺榆洲皱眉,此人一副痞子模样,据说这次前来的都是小姐夫人,只有一人为男子,那便是要来看管老宅的丁家丁赋……那此人就是……丁赋了? 贺榆洲皱眉,他遇上了麻烦的人。 “这不是被堵住了吗?”贺熙回着丁赋的话,眼神看着贺榆洲,一脸的讽笑。 “既然配方已经拿到了,那都上车吧。”贺熙看了贺榆洲一会,不屑的撇头,发了话,温秋蓉闻言看了看贺榆洲,最终转身被扶进了马车。 贺榆洲一愣,随即想要上前,手突然被人握住。 “姑娘,你是来找我的吗?”丁赋牵着贺榆洲的手放在鼻下轻嗅,一副陶醉的模样。 第33章 昏迷 贺榆洲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甩开了丁赋,想去追温秋蓉的马车。 丁赋一个错身,挡住了贺榆洲的去路:“姑娘,别急着走啊。” “……”贺榆洲皱眉,凶狠的盯着面前的男子。 丁赋却受用的眯了眯眼,凑近他道:“姑娘,你真会撩人。” “……”贺榆洲咬牙,握紧了拳头吼道:“滚开!” “哟,貌似还挺辣的。”丁赋贼笑。 贺榆洲抿唇,终于没忍住举起拳头朝着那张笑的恶心的面容一拳揍了下去,然后错身跑向马车…… 追了一路,风刮在脸上刺痛,最终还是只能遥遥的看着马车消失在自己的眼界。 贺榆洲虚脱的跪了下来。 他这是在做什么? 一直以来希望躲着贺家的人过上平静生活的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主动现身在贺家人的面前,在追赶贺家人的马车? 他想回贺家吗? 不,他只是再不甘,不甘心就这么被温秋蓉抹杀,不甘心就这样让温秋蓉安心,只是,为什么他要用自己为赌注去不甘? 这样的孩子气,他是……想干什么? 贺榆洲的头隐隐作痛。 “呼呼,你个小□□,竟然敢打爷!”丁赋追了上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贺榆洲痛骂。 贺榆洲却全然没有反应,只是低垂着头拽紧着自己的衣裳。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个小□□,给你脸不要脸,看我不恁死你!” 说着,他抬脚,眼看脚就要踢到贺榆洲,旁边突生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丁赋吃痛,在地上打滚,哀痛着去看打他的人,面前却是一壮汉,强壮的体格,凶狠的面容,丁赋被吓的一震,蹬着腿后退道:“狗娘腿的,你们等着……” 说完连滚带爬的跑开。 “咳咳……阿壮,过来扶我。”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车内传来一男声,男声听着很是虚弱,那壮汉闻言回到马车旁将男子扶了出来。 下来的是一俊俏的男子,男子身着青衣,面色惨白,被壮汉扶着,走路还带着踉跄,一手被壮汉扶着,一手却捂着自己的嘴低声的咳着,来到贺榆洲的面前,他轻轻的唤:“小姐?小姐你还好吗?” 贺榆洲恍若未闻,男子低咳着蹲了下来 手拍在了贺榆洲的肩上,唤道:“贺小姐,你……还好吗?” 贺榆洲终于有了反应,他抬头,带着满脸的泪痕…… 男子一震,贺榆洲看清面前的男子,微微一愣,随即又垂下了眸:“陆卓曦……你来做什么?” “……”陆卓曦沉默。 贺榆洲看着他的模样嗤笑:“你还想来我这里找贺素闲?你怀疑我是贺素闲,所以你要逼我承认自己是贺素闲……呵……” 贺榆洲冷笑:“得让你失望了……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从我这里你找不到任何的线索。” 说着,贺榆洲站了起来,脚下却突然一个踉跄,眼前一阵发黑,竟直直往陆卓曦身上撞去。 额头接触到一个温热的胸膛,贺榆洲栽倒在了陆卓曦的身上,他想要站起来,头却晕眩的很,四肢也无力…… “贺小姐?”陆卓曦扶着他唤。 贺榆洲抬眼去看他,眼前却一片漆黑……眼皮慢慢下沉…… “贺小姐!贺小姐你怎么了?” …… 再次醒来,他躺在了自己的屋里,屋内有些昏暗,贺榆洲起身,头还有些昏沉,屋外传来隐隐的低咳声。 贺榆洲一愣,脑中闪过昏迷前的片段,半响,他懊恼的捂着自己的头。 他……说了不得了的话…… 这不是让陆卓曦更加怀疑了么? 而且,为什么他会在村里?什么时候到的?又听到了看到了多少? 贺榆洲起身,门外传来了交流声。 “少爷,天色晚了,咱们回去罢?” “咳咳,不了,再等等。” “可是,少爷你的药……” “阿壮!”贺榆洲听得陆卓曦一声呵斥,屋外恢复了平静,不久,又传来了赵一叔的声音。 “要不,陆少爷先回去吧,大夫说了小洲只是伤心过度,等会就会醒的,这里有我和关大娘还有琮棣不会有事的。” “贺小姐没有醒来,卓曦不太放心。” 贺榆洲听得陆卓曦的答话微微一愣,随即低下了头,这陆卓曦到底想做什么? 贺榆洲莫名的感到了一股焦躁,他大力推开了房门,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冷道:“我已经没事了。” “小洲……” 赵一等人迎了上去,贺榆洲一愣,沉默的抿紧了唇。 “小洲,平常都说让你多吃点你不听,在关大娘这儿住着你又急什么,要这么劳累自己!” 关大娘开始念叨。 “……”贺榆洲看着关大娘一脸的担忧没有回话。 赵一叹气:“你这孩子……让你躲着丁赋些,你反而凑了上去,真是……” 贺榆洲听闻敛眸,半响终于开了口:“没事的,一叔,他打不过我,我力气比他大。” 赵一闻言轻笑着摇头,琮棣挠头道:“再怎么力气大也是个姑娘家,小洲今后可得当心了,丁赋就在咱村了。” “我知道的。”贺榆洲应着,看见陆卓曦已经站了起来,他微微错身,来到陆卓曦的面前,目光清冷的盯着他道:“今天谢谢陆少爷了。” 陆卓曦一愣,暗了暗眼眸道:“贺小姐没事就好。” 贺榆洲闻言道:“叫我榆洲便好,我哪是什么小姐。” “……”陆卓曦沉默。 赵一看两人似是有话要说便道:“小洲,那我们三人先回家了,明日再来看你。” “恩,好,我送送你们。”贺榆洲应道。 关大娘摇头道:“别,你休息着吧,今日别下厨了,等会大娘送饭给你。” “……好,谢谢大娘。”贺榆洲没有拒绝。 送走三人,贺榆洲看见陆卓曦还站着,漫不经心的说道:“陆少爷请坐吧,你身子不好。” 陆卓曦闻言,苦笑一声,坐了下来:“倒是让小姐为卓曦着想了。” “……”贺榆洲无话可说,沉默的坐在了陆卓曦的对面。 两人对坐,相顾无言,最终还是陆卓曦打破了沉默。 却对所见所闻之事,只字不提,只是说道:“小姐的情况看起来比我想象的更糟糕,更需要银两。” 贺榆洲敛眸,有些搞不清这陆卓曦的想法,便没有接话。 第34章 丁赋 “为何……不接受那一百两呢?”陆卓曦问他:“即使百两不多,但起码能给小姐一处住所……” 贺榆洲楞,回望着他,见他目光纯澈,并没有想探究什么的意思,便开口回道:“只是觉得不是自己赚的,用的不踏实。” “像小姐这般的人,已经不多了。”陆卓曦浅笑。 “天色晚了,小姐能留卓曦一晚吗?” “少爷?”阿壮有些奇怪。 陆卓曦抬手制止了他,贺榆洲也是一愣,陆卓曦不像是这么轻率的人,会主动要求在一个只有一名“姑娘”的家里过夜…… 他又想做什么? 贺榆洲不敢轻易接话。 陆卓曦轻笑:“小姐怕了么?” 贺榆洲盯着他,冷笑一声,最后开口道:“随意。” “只是,这里只有客厅和房内两张床,而且,棉被很薄……” “小姐无需担心,卓曦在外面即可。”陆卓曦打断了贺榆洲。 贺榆洲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房门,往关大娘家走去,这人要住下,晚餐得让关大娘多煮一些。 吃过关大娘的晚饭,家里多了一人,还是对他有所怀疑的陆卓曦,贺榆洲有些不太习惯,早早的便回房睡觉了。 但客厅内那压抑的咳嗽声却让他怎么都睡不着。 他叹了口气,认命的起身,推开了房门。 陆卓曦一愣,苍白着面色苦笑:“卓曦扰了小姐了。” “……”贺榆洲皱眉。并没有理他,只是走出屋外,借着月光,从路旁采了几株野花回来。 然后端着油灯进了厨房,烧了一壶开水,拿出茶具和之前晒好的茶叶走到厅内桌旁坐下。 陆卓曦好奇的看着贺榆洲,披着外衣被阿壮扶着坐到了贺榆洲的对面。 “小姐这是?” “这花叫紫菀,这种花泡茶有止咳的效果,我且给你试试。” “……没想到小姐还懂医。”陆卓曦看着他优雅的点茶注水摘花瓣,纤长的手指在昏暗的灯光下,灵活的动作。 那笔直的坐姿,从容的神态,不知不觉让人放松了下来,心……似乎得到了平静。 一刻钟后,他的面前多了一碗花香四溢的茶。 陆卓曦伸手端起了它,放在嘴边轻轻吹了两下,轻抿了一口。 微微青涩的茶带着淡淡的花香还有一点点花的苦味,很是奇特。 陆卓曦又喝了一口,灌入喉咽的茶,带着点点热气下肚,驱散了夜晚的点点寒意,淋润了干涩的喉咙,让他通身舒服了许多。 陆卓曦浅笑:“看来小姐没有说错,这茶喝起来和我的药有一点相似,喝下去卓曦舒服多了。” 贺榆洲闻言微微抿唇道:“有效就好,你喝了它再睡。” “好,”陆卓曦应。 贺榆洲又给自己泡了一杯竹叶茶,也在陆卓曦对面喝着。 陆卓曦看着奇特问道:“小姐喝的是……竹叶?” 贺榆洲微楞道:“竹叶有解暑清热之效,夏日适合。” “小姐懂的真多。”陆卓曦敛眸道。 贺榆洲道:“我这只是书上看来的。” “书上么……”陆卓曦手指沿着茶杯打转,表情未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喝完茶,陆卓曦被扶上了床,贺榆洲从房间将自己的被褥搬了出来。 陆卓曦一愣,贺榆洲道:“现在这样热的天气,我不需盖被,便留给你罢。” 陆卓曦闻言,心中一暖,微微一笑,没有拒绝:“那谢谢小姐了。” 贺榆洲抿唇,将棉被盖在了他的身上:“早点睡。” “小姐也是。” 夜晚 虫鸣一声声,月大当空,屋外油灯已熄,咳嗽声渐停,陆卓曦似乎已经入睡。 贺榆洲抿了抿唇,缓缓闭上了眼睛。 半夜,屋外,却突现一鬼祟的影子,在茅屋外兜了一圈,来到了贺榆洲的窗外,一根手指从窗外捅了进来,接下来的却是一根*烟的管子。 管子徐徐冒着轻烟,半响不到,屋内已经弥漫了白雾。 那人影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将管子收了起来,还传出了猥琐的笑声,这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诡异万分。 得意忘形的他没有发现身后突现一人,那人拥有着壮实的身材,面部憎恶。 待他察觉,想要回头之时,那人一个手刀,轻而易举的将来人袭击在地。 拖着他回到屋内,那人朝微微隆起的床被行了一礼。 “少爷,已经解决了。” 被褥翻起,坐起一人,这人垂直的黑发披散在脸颊两边直至胸前,苍白着面色,捂嘴轻轻的低咳:“将他绑在屋外吧,贺小姐如何?” “吸入了稍许迷烟,大约睡得正香。”壮汉答道, 陆卓曦翻身躺了回去道:“那便让她明日醒来再行处理罢。” “是。” 第二日早上,贺榆洲扶着昏沉的头起来,天已经大亮了,他推开了房门,看见陆卓曦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桌边,微微不好意思的低了低头。 今日他有点睡过了,已经辰时了。 “小姐,身体感觉如何?” 陆卓曦问贺榆洲,贺榆洲一愣,应道:“还好,昨日醒来已经无事了。” “那就好。”陆卓曦说着,朝阿壮打了个眼色,阿壮转身出了屋门,不久拖着一个被五花大绑,口还被堵住的人进了来。 贺榆洲看了过去,是丁赋…… 那人挣扎着,呜呜出声,想要开口说话,口却被塞住,许是挣扎的太过,弄得满脸充血,脖颈之处更是青筋突显。 贺榆洲一愣,看着丁赋冷了面色:“陆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陆卓曦淡淡的盯着地上的人道:“昨夜,此人在小姐房外鬼鬼祟祟,卓曦便擅自让阿壮将此人绑了,小姐看要怎么处置?” 贺榆洲一愣,昨夜? 昨夜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按理说,他一向浅眠,有动静不可能没有醒来的,说起来,昨夜睡的确实很是昏沉…… 贺榆洲沉思着,走近了丁赋,蹲下与他对视,取下了他口中的布塞。 “狗娘养的!” “你们竟然敢这样对大爷!大爷上头可是有贺举人,你们这群混蛋,婊子!呜呜……” “……”一把将布塞塞了回去,贺榆洲嫌恶的擦了擦满脸的口水,站起了身。 “抓住此人时,此人手中还有着这个,也一并交于小姐。”陆卓曦说着,递给贺榆洲一样物事。 贺榆洲伸手接过,看着手中的东西阴沉了面色:“……迷烟管……” 陆卓曦不语,贺榆洲嗤笑一声:“看来今早我起的晚了,却全然不是偶然。” 第35章 教训 陆卓曦不语,贺榆洲嗤笑一声:“看来今早我起的晚了,却全然不是偶然。” 陆卓曦不可置否,贺榆洲握紧了手中的烟管,回头去看丁赋。 丁赋下流的目光放肆的在他的身上流传,贺榆洲因昨日之事本就心塞难过,想到这人就是嫡母要将他许配的人,又被这样一望,更是怒极,他冷笑一声,抬脚将他踢出了门外。 丁赋痛的哀声叫唤,目光变得狠辣。 狠辣之下还夹杂了一种下流的猥琐,扫的贺榆洲浑身一震。 这人……昨夜是有备而来。 而他竟然还着了这厮迷烟的道,若昨夜屋内只他一人,恐怕已经…… 思及此,贺榆洲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若昨夜不是陆卓曦留了下来…… 想到这,贺榆洲兀然瞪大了眼睛,心中一愕。 这陆卓曦……不会就是猜到了这个可能才留下来的吧? 这人…… 贺榆洲眼一闪,看向了陆卓曦,却见他已经被扶了起来道:“既然小姐醒了,那卓曦这就回去了,此人和贺家有关,卓曦不便出面,就由小姐处置了,小姐切记不能过于心软……” 说到心软,陆卓曦脑中一闪,闪过刚刚丁赋被踢出去的画面,他微微顿了顿,低咳了几声,没再说话。 只是被阿壮扶着往门口走去。 贺榆洲见状,有些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这人就这么回去了? 什么都不问? 贺榆洲看陆卓曦。 阿壮扶着他,他的半个身子都依靠在了阿壮的身上,行走着,显得虚弱万分,面色也比昨天苍白了几分。 见此,贺榆洲心一紧,不由自主的说道:“吃了早饭再走吧。” “嗯?”陆卓曦回头看他,贺榆洲敛眸道:“镇上离这最快也要一个时辰,旅途颠簸,陆少爷还是吃点早饭再走吧。” 贺榆洲说着,有些窘迫的低下了头,他不擅长交流,也最不会留客,此时这话极为不自然,贺榆洲估计陆卓曦不会留下来。 谁知他看了贺榆洲许久,转身又被扶回了座位道:“咳咳……也好,那便让卓曦尝尝小姐的手艺吧。” 特意强调着他的手艺,让贺榆洲有些黑线,他这话的意思是在提醒他一定要自己动手……别像昨晚一样么? 贺榆洲心中无语,却还是说道:“那就劳烦陆少爷等等了。” 先将丁赋绑好,贺榆洲不再管他,调整好心态快速的洗完脸,到赵一家借了点小米,回家上火熬上白米粥,拎了背篓又往山上跑。 他上次和赵一来时,看见了山里面有很多含苞欲放的野百合,因为上次还没有开花,他便没有采,这次贺榆洲估计已经开了,便来采几朵回去熬粥。 这百合不仅有滋补的效用,还能止咳,对陆卓曦应该有一定的帮助。 采完花回途,看见路边有很多的金银花,贺榆洲抿唇想了想,也折了几支回去。 采完花回去,贺榆洲搬着家里剩下的糯米粉进了厨房,去了山上一趟,小米粥已经熬开了,贺榆洲转了小火,让它在小灶上继续熬。 这边将糯米粉和水混合,然后用手轻搓,让米粉和水混合均匀,再压制米粉,混入白糖,入锅蒸制。 看着火候,待差不多时,贺榆洲将百合花洗净,摘了花瓣丢入白米粥当中熬制,那边白雪糕当中也摘上几许撒在表面。 盖上锅盖,蒸上一二,在花瓣未变色之际,熄火。 因为上了一趟山,这个过程用了半个小时,贺榆洲怕陆卓曦久等,一准备好,便勺了粥端上白雪糕出了厨房。 “老早就闻见香味了,小姐做的是什么?”陆卓曦一副感兴趣的模样。 贺榆洲将东西摆放在桌面道:“百合米羹和白雪糕,希望陆少爷不要嫌弃。” 陆卓曦勺了一口米羹喝下又夹了一块白雪糕小咬了一口尝了尝,放下了竹筷道:“这米羹香气四溢,这点心清甜软香,小姐所说‘嫌弃’倒是自谦了。” 贺榆洲也坐了下来喝了口米羹道:“只是粗制点心,陆少爷过奖了。” 陆卓曦笑笑没再说话,只是下筷的速度快了稍许。 贺榆洲见阿壮站在对面,压迫感十足,便要求他一起坐下吃,陆卓曦同意了。 小小的桌子挤了三个人将百合米羹和白雪糕都吃了个干净。 陆卓曦喝完最后一口米羹,满足的叹息了一声:“卓曦好久不曾吃得这么开心了,多谢小姐款待。” 贺榆洲起身给他端了一杯百合花茶道:“榆洲才是,该感谢陆少爷的相护之恩。” 陆卓曦一愣。 贺榆洲道:“昨夜……陆少爷是猜测那丁赋不会善罢甘休,才特意要求留下的罢。” 陆卓曦抿唇:“小姐果真聪慧。” 贺榆洲闻言道:“陆少爷倒是能直率一些就好了。” “……”陆卓曦默。 贺榆洲见他吃瘪的模样,微微的失笑,一直紧绷的神经也轻松了下来,看来这陆卓曦这次并没有想质问他的意思,若是撇开他想探究的,他与他倒是可以交上一交。 陆卓曦轻咳着轻啜了一口茶转移了话题:“小姐打算怎么处置丁赋?” 贺榆洲微微一愣,起身叹道:“说的是呢,这人……” 贺榆洲没有说下去,只是面色冷了下来,一贯温润的气场也变得冰冷凌厉,陆卓曦见状不由住了嘴。 贺榆洲进厨房端了一碗淡青色的汤水去到了门口的丁赋面前。 在陆卓曦好奇的目光下,他拔掉了丁赋最终的布塞,在丁赋没来得及反应前猛地将汤水灌入了他的口中。 陆卓曦疑惑的眨眼,丁赋被呛得咳嗽出声,盯着贺榆洲凶狠着目光道:“你个小□□!给我喝了什么?我告诉你大爷可是……” “可是有贺举人相护?”贺榆洲替他接下了话。 丁赋一愣,继而得意的笑道:“你还知道的挺清楚嘛,那还不快把我放了?大爷看在你长得这么俊的份上……” “啪!”贺榆洲一巴掌扇得丁赋嘴角溢血,将丁赋打懵了来。 贺榆洲冷笑:“你还不知道情况吗?现在是谁掌控着你的生死!” 说着,贺榆洲又甩了丁赋一巴掌道:“你有贺举人相护?好啊,我倒看看,你那贺举人能不能从县里一下子掉到你面前来救你!” 第36章 相处 “……”丁赋惊恐的看着贺榆洲,刚才的凶狠得意一扫不见,余下的只是恐惧。 贺榆洲冷笑,手扳的咯吱作响。 丁赋惊恐的看着,吞了吞口水讨饶:“……不……不要打……救命……” 贺榆洲充耳不闻,一拳凑黑了他的眼睛,丁赋嚎叫,贺榆洲皱眉,怕他的惨叫引来别人便将他的嘴再一次堵上。 将丁赋狠狠的打了一顿,贺榆洲停下了手,不屑的给丁赋松了绑。 丁赋痛叫,一得到自由立马起身,凶狠的握拳朝贺榆洲凑来。 “你大爷的!小□□!” “清风散,味苦,色清,下肚七日后,从内脏开始溃烂,十余天后皮肤开始溃烂,九九八十一天后,全身见骨,最终疼痛致死。”贺榆洲盯着面前的拳头冷冷的说道。 丁赋站在贺榆洲的对面,一张被打肿的脸扭曲非常,他喘着粗气问:“你在嘀嘀咕咕什么?” 贺榆洲冷笑的扬了扬手中的碗道:“刚刚我说的,是我给你喝的□□。” 丁赋闻言,瞪大了眼:“刚刚那是……□□?” 贺榆洲淡笑不语。 丁赋见状,惊慌的后退了两步,抠着自己的喉咙,跪在了地上,恐惧的摇头:“不……不可能……你……你吓唬我……我……我才不信!” 贺榆洲道:“你现在感到手足冰冷,四肢无力,腰部酸软……” “……”丁赋身子闻言一愣,浑身颤抖的说不出话,贺榆洲知道自己说对了不由冷笑一声,继续道:“等会你还会肚腹疼痛,内脏腐烂导致拉稀不止……” 丁赋闻言大惊,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肚子隐隐作痛,这也是他药的效果? 丁赋惊恐,连滚带爬的跪在了贺榆洲面前哭道:“饶命……饶命啊…… 贺榆洲掏出了一粒棕色的药丸端详道:“解药我这是有……” “解药……给我解药……”丁赋挣扎的想要站起来,但腿被吓的虚软,无力支撑他站了起来。 他伏倒在地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说着,痛哭涕流,贺榆洲嫌恶的躲开了他。 丁赋伏在地上求饶道:“我再也不敢起坏心思了,你放了我吧,我给你当牛做马……” 贺榆洲不屑:“谁让你当牛做马,你是个不老实的,如你所说,送官你有人护着,把解药给你就此放了你,我今后不得安生……” “不不不,姑娘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只要你放了我我再也不打扰姑娘了!”丁赋求饶,五官扭曲到了一块,难看非常。 贺榆洲皱眉,踢起他的下巴道:“你的话我可不信。” 丁赋求饶道:“真的,我保证……饶命啊……” “……”贺榆洲沉默,半响,他蹲了下来:“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张嘴。” 丁赋听话的张嘴,贺榆洲冷哼一声将药扔进了他的嘴中。 “这是解药,但是……” 他站了起来:“但是这只是暂时的,今后每个月都来我这里吃上一粒药丸你的毒才会清除,若是你再来找我麻烦,这毒还是一样会发作……当然,你若是觉得其他大夫能看出这毒能解得了这毒你大可以去相信其他大夫……” “你……”丁赋瞪着贺榆洲,贺榆洲冷笑的看着他:“怎么,不服?” 丁赋一震,摇头,贺榆洲冷笑:“滚。” 看着丁赋逃命似的跑开,贺榆洲捂着半边脸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果然,打人什么的对从小被教育要忍让的他来说,有些勉强了。 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手,贺榆洲苦笑,半响,平复好心情才端着碗回到了屋内。 一转头,目光便与陆卓曦对上了,贺榆洲微微一愣,陆卓曦的目光暗含复杂。 贺榆洲轻笑,这人大约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一面吧? 没有过多在意,贺榆洲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金银花茶,来到陆卓曦的面前坐下,轻吹着想要喝下。 陆卓曦微愕,,阻止道:“小姐……这是毒……” “嗯?”贺榆洲去看为难的陆卓曦,又低头看了看手头的金银花茶,恍然失笑:“陆少爷不会真觉得这是毒///药吧。” 陆卓曦一愣,继而似乎了然过来,摇头失笑:“原来小姐是讹那地痞的。” 轻晃着碗中的金银花茶,贺榆洲解释道:“这是金银花所泡制的茶,性极凉,普通人喝了只是清热解毒,但肾亏气虚者却不宜喝之,喝后会伤了阳气,那丁赋一看面色便是个纵欲过度的,所以这花茶,他喝下后才会不适。” 陆卓曦听着,喝了口茶,贺榆洲斜瞥着他的动作道:“你现在所喝的茶,以及刚刚所吃的米羹与白雪糕当中我都加入了百合,这百合止咳清肺,对你的病大约是有好处的。” 陆卓曦微愣,心中一暖道:“小姐费心了,卓曦确实对早上好多了。” 贺榆洲抿唇回道:“有用便好。” 陆卓曦盯着茶杯中漂浮着的百合花瓣,敛了敛眸道:“小姐……对花很有研究?” 贺榆洲一愣道:“倒不如说对花茶有所研究罢。” “花茶?”陆卓曦好奇。 贺榆洲道:“我本喜欢茶,但奈何泡出的茶苦涩万分,一次无意当中用了鲜花点缀了茶水,没想到那味道竟会出奇的好,从此便热衷于花茶了。” “原来如此,所以小姐才懂得那些花的品性,知道哪些对卓曦有益。” 提到花茶,贺榆洲明显很是愉快,唇角有了淡淡的笑意:“榆洲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一些山野知识,比起陆少爷还差得远。” 陆卓曦道:“小姐自谦了,不说其他,单单对付那地痞,小姐的手段就让卓曦开了眼界,本以为小姐只是一介柔弱女流,却是卓曦小看小姐了。” “……”贺榆洲闻言收敛了笑,陆卓曦的话让他想起了温秋蓉,想起了在贺家的时候,他与温秋蓉都是一副柔弱的模样,所以他们只能任贺家的人摆布。 想着,他阴郁了面色,不由的说道:“对付贺家的走狗,柔弱是最不能要的。” “贺家?”陆卓曦眼一闪。 第37章 争吵 “贺家?”陆卓曦眼一闪,贺榆洲一惊,忙坐直了身体,他又……说错话了。 在陆卓曦的面前果然一刻都不能轻松…… “小姐……似乎很……了解贺家?”陆卓曦试探性的开口。 “……”贺榆洲沉默,没有说话。 陆卓曦叹道:“小姐……还是不能说吗?” 贺榆洲闻言直直的盯着陆卓曦,问道:“陆少爷想让我说什么?” 陆卓曦闻言,对视贺榆洲的目光没有丝毫的躲闪,直直开口道:“小姐……是不是贺素闲?” 贺榆洲闻言一震:“陆少爷果然要找贺素闲。” 陆卓曦不可置否:“我以为小姐已经猜测的很清楚了。” 贺榆洲沉默,半响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呵……是卓曦先问小姐的,小姐应该先回答卓曦。”陆卓曦轻笑。 贺榆洲闻言皱眉,陆卓曦要找贺素闲,一直怀疑他是贺素闲。 但……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贺素闲……想着,贺榆洲回道:“不是。” 陆卓曦敛眸:“小姐这次回答的慢了。” “……”贺榆洲沉默,陆卓曦道:“那我换一个问题问小姐,小姐为何对贺家不一般?” “不一般?”贺榆洲看向陆卓曦,陆卓曦道:“卓曦昨日前来,看见小姐在追赶贺家马车,随后便昏倒了,昏倒前曾跟卓曦说出了贺素闲这个名字,卓曦与小姐见过三次,三次都未提及过这个名字,但小姐却自己提出来了,即使小姐不是贺素闲也必定是知道她,她正是贺家的庶女,小姐认识贺家的庶女,小姐与她什么关系?” “……”贺榆洲闻言沉默。 陆卓曦道:“小姐那时的模样似是受了打击,卓曦也并不想在那时刻趁机提及贺家之事,所以一直未提,本想让小姐修养一段时间,不打算提及,但小姐却自己先提出了贺家,即使小姐自己先提及的,便好好回答卓曦的问题好么?” “小姐与贺家到底什么关系?”陆卓曦问贺榆洲。 贺榆洲咬牙不语。 陆卓曦步步紧逼:“不能对卓曦说么?即使卓曦在昨夜救了小姐一回……” 贺榆洲一震,看向陆卓曦道:“陆少爷要以这个来逼迫榆洲吗?” 陆卓曦敛眸:“对于小姐来说,这是逼迫么?” “……”贺榆洲撇头沉默。 陆卓曦又道:“既然小姐说自己不是贺素闲,那卓曦问小姐,小姐所说的故人是不是贺素闲?” “……”贺榆洲闻言一愣,想起了上次为了搪塞陆卓曦搬出的故人,眼闪了闪,那时的主意又浮上了心头…… 如果……贺素闲和贺榆洲是两个人呢? 如果……贺素闲已死了呢? 他敛眸,最后应道:“……是。” “小姐的回答为何要犹豫?”陆卓曦问。 贺榆洲沉默。 陆卓曦再次开口问道:“小姐与她什么关系?” 她自然指贺素闲,贺榆洲抿唇,最终下定决心一般握了握拳头道:“她教我刺绣,与我一起长大,和我情同姐妹……” 陆卓曦闻言微微顿了顿,问道:“那小姐与贺家什么关系?” “贺家?”贺榆洲冷道:“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陆卓曦闻言敛眸:“原来小姐恨贺家。” 贺榆洲冷笑:“我不该恨吗?他们逼死了我……最好的姐妹……” “……”陆卓曦闻言一震,问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少爷心里不是很清楚吗?我说的贺家逼死的那人……”贺榆洲紧紧的盯着陆卓曦道:“不正是陆少爷一直找的……贺素闲么。” “卓曦并不相信。”陆卓曦飞快的打断了他。 贺榆洲看着面色发白的陆卓曦,直言道:“陆少爷要不信,榆洲也没有办法了。” “……”陆卓曦闻言沉默,半响,他才轻咳着抬头道:“……看来卓曦逼小姐逼的太紧了。” 说着,陆卓曦站了起来,阿壮扶住了他,陆卓曦道:“我改日再来拜访小姐。” 贺榆洲冷笑:“陆少爷想逃避么?” 陆卓曦闻言一顿,回头牟利的看着贺榆洲,一字一句的道:“贺素闲不会死。” 贺榆洲被他的气势震的一愣,半响说不出话。 “小洲!”门外传来一声喊打破了沉默,屋门突而被闯开。 进来的人是一身大汗的琮棣。 贺榆洲一愣,微微收敛了情绪,招呼道:“琮大哥。” “小洲……陆少爷也在啊……”琮棣朝着陆卓曦点了点头,有些拘谨的走向贺榆洲道:“小洲,你身子怎么样?听一叔说你今早上山了?” “嗯,上山采摘了点花。” 琮棣叹气道:“要摘什么你跟我说啊,你昨日刚醒,身体正虚着呢,别那么劳累了。” “我没事的,琮大哥。”贺榆洲无奈的回应。 琮棣不赞同的道:“你什么都说没事,可事实呢,昏倒在……” 说着,琮棣瞄了瞄在旁边的陆卓曦,没再说下去,只是悠悠叹了口气:“总之,你最近就给琮大哥吃饱睡睡饱吃,养好身体再说,姑娘家别这么逞强,这买地的事要带上你户籍上县城,你就缓缓。” “……琮大哥,我没事……这买地……”贺榆洲皱眉,想要反驳,他想早点买下那地。 “别说了,你这身体也去不了。”琮棣很坚持。 贺榆洲皱眉。 “……小姐买地之事可否交给卓曦呢。”在门口的陆卓曦突然开口。 贺榆洲警惕了神情,琮棣明显一愣。 陆卓曦道:“小姐也想快点把地买下来吧,卓曦那有马,不如让阿壮和这位一起去,快马加鞭的话,大概今夜就能回来。” 贺榆洲闻言抿唇拒绝道:“不劳烦陆少爷。” “小姐可是信不过卓曦?” 第38章 相处 “……”贺榆洲默,这陆卓曦又想搞什么? “对啊,小洲,有陆少爷保证的话,咱们要方便轻松很多,不如就让陆少爷带着你的户籍给你把那块地划下来吧,这样你也轻松一点。” 琮棣说道,贺榆洲闻言却猛然一震。 是了,买地需要户籍,陆卓曦要看的是他的户籍,他根本不信他的话,或者说他还在怀疑他是贺素闲! 贺榆洲在心底冷笑,面上应道:“那就谢谢陆少爷了,榆洲这就去取户籍。” 他的户籍有官府印鉴,即使陆卓曦拿到了又能如何?去官府鉴别真假? 这本来就是真的,贺榆洲也不担心,就让陆卓曦去验好了,验了好死心。 想着,贺榆洲将户籍以及银两交到了陆卓曦的手里,陆卓曦拎着钱袋微微一愣,继而一起交给了阿壮道:“阿壮一直以来负责照顾卓曦,此番前去帮小姐办事,可能卓曦还要麻烦小姐一日。” “……”贺榆洲没有说话,沉默的拒绝。 琮棣平日听赵一说过陆卓曦的好话,此时见气氛沉默,便热心的说道:“没事没事,陆少爷昨夜都留了一夜了,今天一天小洲也是能照顾的。” “……”贺榆洲瞪着眼睛去看他。 琮棣被望的一怔,挠着头傻笑。 陆卓曦被阿壮扶回了座位,轻咳着,应着琮棣的话顺了下来道:“那就再次劳烦小姐了。” “……”贺榆洲无语,他这是不顾他的意愿了? 最后的最后,陆卓曦还是留下来了,在茅屋里和贺榆洲眼对着眼,相对无言。 陆卓曦自阿壮走后,便开始咳嗽,咳得弯下了腰,一副痛苦的样子。 贺榆洲本不想理他,最后还是没忍住,给他泡了一杯百合花茶。 陆卓曦盯着推在自己面前的茶杯,敛了敛眸道:“多谢小姐。” “……”贺榆洲沉默,看着他抖着手几次想去端杯却端不起来的模样,不可抑制的心中一软,不由的走到他的面前,将茶杯端起凑到了他的嘴边。 陆卓曦微楞,继而苦笑:“咳咳……卓曦麻烦小姐了。” 贺榆洲不说话,只是将茶杯又往他嘴边凑了些许,陆卓曦会意,就着茶杯喝了几口,疲倦的靠在了椅背上。 贺榆洲盯着他,闲聊般的问道:“陆少爷这病……治不好吗?” “……”陆卓曦没有回话。 贺榆洲看他沉默,再一次开口:“曾听赵一叔说陆少爷的病是八岁突发,难道是什么顽疾?” 陆卓曦还是不回话。 贺榆洲嗤笑一声:“陆少爷逼问榆洲这么多,难道榆洲连这个也不能知道吗?” 陆卓曦微楞,沉默了半响,轻叹道:“卓曦这不是病,是毒。” “?!”贺榆洲大愕,陆卓曦看着他的模样轻笑:“这种事,小姐还是不知道的为妙。” “……”贺榆洲沉默,走到原位坐好。 陆卓曦看着他问:“倒是小姐,为何不想告诉卓曦贺素闲的事情?卓曦说过,不会伤害小姐,自然也不会伤害贺素闲,还是小姐不相信卓曦的为人?” “我刚刚已经全部回答陆少爷了。”贺榆洲回。 “但卓曦并不相信那一套说词。” “那是陆少爷你的事情。” “……” “……” “似乎与小姐一谈到贺素闲就会起争执呢。”陆卓曦无奈的笑。 贺榆洲抿唇道:“那便不要在我面前提起她了罢。” 陆卓曦微楞,继而道:“也好,只是小姐请记住,卓曦会按卓曦的办法找出她。” “……”贺榆洲沉默,皱眉道:“为何要对她那么执着?你找她做什么?” 陆卓曦抿着苍白的唇,叹气:“这是陆家的事,恕卓曦还无法奉告。” “……” 贺榆洲道:“既然你我都有不能提及之事,那便不用谈了。” 陆卓曦低头,贺榆洲见此,突然觉得屋里面沉闷的让人发慌,而眼看着外面阳光正好,空气清新,便站起了身道:“屋里沉闷,我要出去走走,你也一起吧,我扶你。” 贺榆洲说着,就去搀扶陆卓曦,陆卓曦一愣,连忙摇头道:“小姐去罢,男女有别,怎可让小姐搀扶卓曦。” 贺榆洲皱眉,收回了手,转身就要出屋,耳边却传来轻轻的咳嗽和急速的喘息,他踏出的脚又收了回来,来到陆卓曦的面前道:“多走动,是有好处的,走罢。” 陆卓曦微楞,贺榆洲皱眉道:“竟然我答应了照顾你一天,便不会放陆少爷一个人在屋子里,陆少爷如果不去,榆洲也得留在这屋里了,这里是乡下,所谓男女有别,也并没有世家看得重,陆少爷可以不用太在意。” “……”陆卓曦闻言,深深的叹了口气,甩了甩衣袖将自己的手缩在了宽大的衣袖当中,伸了出去道:“既然小姐如此说了,那卓曦就……麻烦小姐了。” 贺榆洲敛眸,扶着他那只伸出的手,带着他出了屋门。 两人靠的极近,彼此间的呼吸都可听闻,陆卓曦有些不太自在,贺榆洲一心顾着他,小心翼翼的行走,倒是没有注意太多。 在阳光下,慢慢行走,穿过小道,便是村里的大道。 大道上三三两两的村民扛着锄头来来往往,更多的村民在田间耕作。 陆卓曦好奇的盯着,眼中浮现出神采:“这是卓曦第一次见田园劳作。” “……第一次?”贺榆洲一愣:“陆少爷从未来过乡下吗?” “应该说卓曦自从八岁得病后便很少出府了。”陆卓曦轻咳,有些急喘。 即使是经商必要的商谈也是请人来家里做客的…… 贺榆洲扶着他走慢了一些,心中有些怪异,这人说他得的不是病,是毒。 八岁被毒之后一直卧病在床,很少出府…… 贺榆洲突然有了一丝名为怜惜的情绪,这人经过两次详谈,明白他是极为聪明的,据说八岁便中了秀才,若此人健全,此刻怕早已是举人了罢。 这样的才子,却因毒……变得生活都不能自理…… 贺榆洲皱眉,究竟是谁如此歹毒……对一个八岁孩童…… 贺榆洲敛眸,陆卓曦却突而喘道:“小姐,卓曦……有些累了。” 话刚说完,陆卓曦竟是直直软倒了下去,贺榆洲吓了一跳,忙半搂半扶住了他。 “你……” 第39章 相处 陆卓曦却突而喘道:“小姐,卓曦……有些累了。” 话刚说完,陆卓曦竟是直直软倒了下去,贺榆洲吓了一跳,忙半搂半扶住了他。 “你……” “抱歉……”陆卓曦苍白着面色说道。 贺榆洲悠悠叹了口气:“是我勉强陆少爷了。” 陆卓曦苦笑。 贺榆洲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转了个身,让他趴在了他的背上,举起他的手搭在自己的肩上,贺榆洲深呼吸着,一口气将陆卓曦背了起来。 陆卓曦一震,没有料到贺榆洲会这样做,惊呼道:“小姐?!” 贺榆洲道:“我力气大的很,我将背你回去罢。” “这……”陆卓曦有些惊慌,又强装镇定的道:“小姐,这不可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快放卓曦下来。” 贺榆洲听闻那急喘带了点失措的声音,哑然失笑道:“倒是很少见陆少爷这般惊慌呢。” “……”陆卓曦道:“小姐,这不是说笑的,本让你扶卓曦就已对小姐名声有损了,如今要是让小姐这样将卓曦背回去,小姐今后如何嫁人?” 贺榆洲一愣,敛眸道:“如果是女子名声与嫁娶之事,陆少爷不必担心。” “……”陆卓曦皱眉。 贺榆洲背着他开始往回走。 陆卓曦挣扎,贺榆洲皱眉道:“陆少爷要是再动,榆洲就背不动了……” 陆卓曦停止了挣扎,只是执意说道:“小姐放我下来罢。” “……”贺榆洲理都不理,陆卓曦皱眉:“咳咳……小姐为何这般蛮横!” “哈。”贺榆洲被气笑了,他好心背他还被说蛮横? 贺榆洲反讽道:“陆少爷又为何这般固执古板!” “……”陆卓曦抿唇:“卓曦是在为小姐的名声着想。” “那陆少爷认为在榆洲屋里住了一夜,榆洲还有名声吗?” “……”陆卓曦一震道:“那是事出有因,何况你我都尊礼守道。” “那陆少爷认为现在这情况就不是事出有因?不尊礼守道了?” “……”陆卓曦哑口无言,半响,他咬牙说道:“小姐,当真是伶牙俐齿的很呢!” “彼此彼此。”贺榆洲冷冷的回。 “……” 虽说他力气大,但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还是有些吃力。 背了一段,贺榆洲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 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贺榆洲开始闲扯道:“我见过一种能推着人行走的椅子。” “椅子?”陆卓曦疑惑。 贺榆洲应道:“恩,对,它叫轮椅,改日我画出来送给你,这样便不怕在半路你会突然倒下了。” “……”陆卓曦闻言抿唇,复杂的盯着贺榆洲的头顶。 “小姐……对谁都是这么关心的吗?” “恩?陆少爷说什么?”贺榆洲有些没听清。 陆卓曦撇开了头:“没什么。” 贺榆洲没有在意,陆卓曦却撇到了他们已经到了一处竹林,竹林靠边是河口,外有一块空地,此时空地上绿草茵茵。 这地有点熟悉…… 陆卓曦沉思着,开口问道:“小姐要买的就是这块地?” 贺榆洲一愣,回道:“正是,陆少爷……如何得知?” “听闻阿壮描述过。” “恩?”贺榆洲挑了挑眉,单单描述便能知道实景么? 陆卓曦道:“能否在这里停留片刻?” “陆少爷身体不要紧么?”贺榆洲微微仰头去看他。 陆卓曦应:“大约没事,已经好多了。” 贺榆洲闻言,半蹲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将陆卓曦放了下来。 陆卓曦坐在草地仰头看着天空道:“小姐的眼光不错。” “多谢夸奖。”贺榆洲大方的应。 、 陆卓曦轻轻的笑:“只是小姐一人住此,这般偏僻,不害怕?” 贺榆洲摇头。 陆卓曦问:“小姐要如何建这房子?” “围墙,一楼四合院,大抵三间房间足矣,我一人居住,准备两个客房足够了。” 如今他有了温秋蓉留下的一百两,算是他卖配方的一百两,建这样一所院子应该不成问题。 他不会用其他人的钱,但用起贺家或者温秋蓉的钱他却一点都不会心疼。 曾经在贺家他们苦成那样不见他娘亲拿出银两来改善生活,如今一出手就是一百两,贺榆洲不想追究这一百两从何而来,但是心寒透彻。 “布局这样小,可是浪费了这么一块好地。”陆卓曦低声说道。 贺榆洲恍然回神,应道:“再大恐没法了。” 他的银两不够。 “不如小姐和卓曦合作?”陆卓曦沉思了片刻说道。 贺榆洲一愣,问道:“陆少爷想合作什么?” “卓曦帮小姐建一个大院子,找人来打理打扫,而小姐是这院子的主人。” “……”贺榆洲眼皮一跳问道:“这事对陆少爷有什么好处。” “自然是有的。”陆卓曦笑:“小姐的花茶举世无双,还有想不到的效果,卓曦在这里建这个别院,归属小姐,但是作为条件,小姐要开一家茶院,茶院分成小姐与我五五。” 贺榆洲皱眉:“开在这里?” 陆卓曦点头:“小姐不用担心没有生意,卓曦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认识的才子佳人无数,可以引他们过来。” 贺榆洲皱眉沉思了半响,摇头道:“这合作我拒绝。” 陆卓曦意外的看着他:“为何?” “小姐很需要钱罢?这大好的机会……” “陆少爷是镇上的吧。”贺榆洲打断了他,陆卓曦一愣,应道:“自然是。” “如果要引人过来,陆少爷就要往返两头,这对陆少爷的身体来说,负荷太重了。”贺榆洲摇头。 陆卓曦一震,心中一甜,目光复杂的看着贺榆洲,贺榆洲道:“如果陆少爷看中的是花茶,我们可以以另一种形式合作。” “另一种形式?” 贺榆洲道:“这花茶我可以制出干的来,到时候送予陆少爷,陆少爷再摆卖出去即可。” “……这并没有茶院对小姐有利吧?”陆卓曦道。 贺榆洲道:“但是对陆少爷却是更为有利的。” “呵……”陆卓曦笑了,笑出了点点红晕,在苍白的面上格外的显眼:“这生意谈的……都在顾及对方得利……” 说着,他自顾自的摇起头来。 “那卓曦还是想要建这样一个院子,小姐看可否行?” “这院子归属小姐,但是卓曦若是想来乡间散心,便有了居住的地方……” “陆少爷!”贺榆洲打断了他:“陆少爷其实只是想帮我吧?” 陆卓曦一愣道:“也不尽然,这于卓曦来说,也是有利的。” 贺榆洲沉默,半响开口道:“陆少爷若是想来住,尽管来住,贺榆洲本就要建出这样一个四合院子,计划两间客房,留上一间给陆少爷,你看这样……可好?” 贺榆洲问着,看向了陆卓曦,陆卓曦一顿,收敛了笑意:“小姐……是在拒绝卓曦么……” “……”贺榆洲低下了头。 陆卓曦敛眸站了起来,轻咳:“是卓曦多事了……” 贺榆洲抿唇,起身扶住了他道:“榆洲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安家,而不是靠人的帮助,陆少爷的心意榆洲心领了。” 陆卓曦闻言看着他,喘息着道:“小姐……有时候真是固执。” “……陆少爷又何尝不是?”贺榆洲意有所指的反驳。 陆卓曦沉默。 第40章 流言一 傍晚时分,阿壮和琮棣回来了,那块地终于划在了贺榆洲的名下,陆卓曦被阿壮扶了起来朝着贺榆洲道:“恭喜小姐置地成功。” 贺榆洲缓和了面色,回头朝他笑了笑,买地了他也很开心,虽然别有目的,但他这方面确确实实帮了他。 陆卓曦回以一笑道:“小姐建房子如果需要用到卓曦的地方,就来镇上找卓曦罢,卓曦……今日很开心,但终究劳烦了小姐一日了,就先回去了。” 贺榆洲微微一愣道:“那陆少爷慢走,待榆洲起好房子再请陆少爷来此做客。” 陆卓曦应了一声,朝琮棣微微点了点头,被阿壮扶了出去。 他们的马车停在关大娘家里,通往贺榆洲的茅屋是条小道,那马车并不能上来。 陆卓曦轻咳着走在前头,撇着眼看阿壮,轻声问道:“如何?” “户口是真的,此人名唤贺榆洲,本是县里人,后户籍迁至河口村。” “……”陆卓曦皱眉:“真的?” “是,具体并不清楚,只是官府中是这般记载的。” “官府中的人说她是县城小户人家,家中困难坚持不下去了,举家迁移……但似乎途中遭了难,仅剩一人将户口迁移至了河口村。” 陆卓曦眉头皱的更深了,沉思着,他微微摇了摇头道:“这不太可能……罢了,先回去罢,两天未归,母亲该担心了。” 他对贺素闲之事,太心急了…… 悠悠叹了口气,陆卓曦被阿壮扶上了马车,最后看了一眼贺榆洲的茅屋,放下了窗帘。 送走陆卓曦,贺榆洲才呼出了一口气,琮棣在旁边看着,憨笑:“小洲见到陆少爷也会不自在吗?” 贺榆洲回头看着琮棣:“也?” 琮棣道:“……我见到陆少爷总是有一种拘谨,看到小洲送走他也是这般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以为小洲也跟我一样呢。” “嘛,算是吧。”贺榆洲回道:“那人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与我们大概不是一道的。” 琮棣听闻,看着贺榆洲没有说话。 不想过多谈及他,贺榆洲道:“琮大哥觉得我什么时候起房子的好?” 琮棣一愣道:“地已经买好了,自然是越快越好,不过小洲现在正是农忙,最快大概也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开工。” 贺榆洲闻言点头道:“也是,这半个月那我可以先想想这房子怎么建以及着手买建材的事。” “……啊,建材之事小洲不用担心,一叔已经帮小洲去联系了。” “嗯?”贺榆洲一愣,琮棣道:“一叔可是把小洲的事一直放心上呢,今早听闻你要买地,他就去帮你弄建材了,等半个月后,小洲直接请人来动工就好了。” 贺榆洲心中一暖道:“还是一叔打算的好。” “只是……”贺榆洲有些奇怪的道:“近两日怎么不见一叔过来了。” 琮棣挠头:“大概是忙了罢。” “我今日也是离开了一天,就先回去了,小洲若是找不到人建房子就来找我。”说着,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贺榆洲挽留:“琮大哥,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家里还有老人和妻子。”琮棣说着,脚步加快了几许。 贺榆洲见状不再开口。 中午的时候,因为和陆卓曦有些分歧,贺榆洲有意让这个少爷吃点苦,没有借白米,直接用粗粮蒸了饭热了点素菜来招待他。 本以为这个少爷怎么也吃不惯这样的伙食的,没想到他面不改色的吃了下去,还一吃吃了两碗。 只是吃完之后咳嗽的多了些许。 贺榆洲猜想大概是粗粮粗粝,磨了他的喉咙。 后面他自己用着他的茶具泡了几杯花茶喝了下肚,咳嗽声才渐停。 贺榆洲叹气,实在想不通这陆卓曦找贺素闲干嘛? 如果是报仇,那听闻贺素闲死了不应该是高兴的么? 为何一副恐怖的样子盯着他,告诉他贺素闲不会死? 他到底在想什么? 如果他是陆家人,绝对不会想见到曾经藐视陆家而再嫁他家的人的!更别提找出她们了! 而且,即使他身上有疑点,让陆卓曦怀疑了什么,但是问贺素闲的下落不是找他的娘亲温秋蓉更合适吗? 这两日他娘亲又在县里,这陆少爷不去找她为什么先找上他? 他到底……怎么想的? 揉着头,贺榆洲想不通也就不想了,前日他失了态,说出了不该说的三个字,更让陆卓曦怀疑了,但这样却正好,完全的撇开关系陆卓曦本来就不会相信,之前的他就有意让陆卓曦认为贺榆洲和贺素闲是两个不同的人,今日更是直白的和他说了贺素闲已经死了,今后不管如何,他只要死咬着这个就不成问题了。 叹了口气,贺榆洲进了厨房给自己煮了一餐好吃的。 吃完饭,换了衣裳。 贺榆洲来到了赵一家,赵一刚好在家。 贺榆洲叫了他一声,赵一看见他很是高兴,招呼他进屋里坐,赵婶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不过也给他端上了茶水。 贺榆洲喝了一口茶水,从怀里掏出了一百两银票,递给赵一道:“一叔,先前跟你说要借你一些银两,如今我卖了配方刚好赚了些钱,听闻琮大哥说你已经开始帮我着手买建材了,我想着,这钱该是先给你。” 赵一一愣道:“小洲太见外了,收起来罢,这一百两你还要做很多用处,待你房子起了,东西办齐全了,有剩余了再还给一叔不急。” “可是……” “没什么可是了,收起来罢,你要建就建好些的,按自己的想法来建,建材的钱不用担心,说起来,小洲喝出了这次茶水有什么不同么?” 贺榆洲一愣,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茶水,茶水清澈,没有了那股子的烟熏味道,茶叶尖尖,嫩芽泛白,这是…… “一叔,你制茶成功了?” 赵一微笑:“也不知算不算成功,这是山涧野茶,不知品种,但是按照小洲给的那个方子制出来,不仅没有了烟熏的味道,反而清香非常………” 贺榆洲浅尝了一口,淡笑道:“确实,之前心思不在,倒是没有注意到了,现在尝来却是不错。” “是吧。”一叔眼亮亮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失笑点头。 赵婶从外面进了来,见此情此景,突然将果盘重重的丢在了桌面上,对着贺榆洲一脸的敌意。 贺榆洲一愣,终于发现了不对,他站了起来有些无措的道:“赵婶?怎么了么?” “怎么了么!”赵婶冷笑…… 赵一连忙起身拉住了她道:“她只是累了,在朝我发脾气呢,小洲先回去罢。” “……”贺榆洲眼闪了闪,心中自然知道这话是不可信的,但是,谁家都会有点私密事, 所以最后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声打扰了就先行离开了。 第41章 流言二 第二日,琮棣带着一条活鱼上门了,说是赵一给的赔罪礼。 贺榆洲抿唇,疑惑的问道:“为何一叔不自己来?” 琮棣挠头没有回话,只是将鱼塞到了贺榆洲的手里道:“小洲别辜负了一叔的一片心意,他惦记着你的身子,一大早就把我喊起来去河里捞的呢,捞出了两条,他立马让我把这条大的送给你。” 贺榆洲抿唇,更觉得怪异了。 琮棣却开始往外走道:“我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贺榆洲敛眸,总觉得琮棣也好赵一也好,近两日都奇怪的很。 关大娘上门的时候,贺榆洲正盯着手里的鱼发愣,他不太喜欢吃鱼,也很少做鱼,在以前那个世界去买鱼都是鱼商杀好的,这一条活鱼在了贺榆洲手里倒是让他犯了难。 关大娘见贺榆洲的模样,知道他所苦恼,立马上前接下了贺榆洲的活计,贺榆洲感激的笑道:“大娘每次来都是这么及时。” “哈。”关大娘大笑:“小洲不嫌大娘跑的勤就好。” “怎么会。”贺榆洲说道。 瞧着关大娘劳作的身影,贺榆洲想到最近琮棣和赵一的异样,蹲在了关大娘的面前,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大娘,琮大哥和赵一叔最近怎么了么?” “嗯?”关大娘有些疑惑。 贺榆洲有些为难的解说道:“总感觉他们似乎在……躲着我?” 关大娘一愣,连忙撇开了头,有些不自在的道:“小洲想什么呢,他们跟你都是最要好的,怎么会躲着你。” “可是……”贺榆洲皱眉。 关大娘连忙转移话题道:“这鱼这么新鲜,陆少爷送来的罢?” “……”贺榆洲道:“不是,这是一叔抓来的。” 关大娘一顿,面色有些奇怪,似乎想说什么而又不好说出口的模样,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继续清洗那条鱼,手速快了很多。 贺榆洲狐疑的看着她,抿唇道:“大娘想说什么不如直接说?” 关大娘闻言微微顿了顿,尴尬的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小洲啊,若已经是陆少爷的人了,就好好待陆少爷,那陆少爷虽然是个病的,但是家世好、风评好,咱也别要求这么多了。” “……”贺榆洲一愣,皱眉:“大娘你这说的什么?” 关大娘道:“你别嫌大娘多嘴,陆少爷好歹是个家世清白的,家中无妻无妾,你嫁过去不会受了委屈,你赵一叔家里有一妻一儿,条件还没有陆少爷的好,小洲你……” “等等!”贺榆洲打断关大娘,眼皮乱跳:“大娘,谁告诉你我是陆少爷的人了?还有谁说我要嫁给陆卓曦了?” 关大娘一愣道:“陆少爷不是在小洲家过了一夜么?” 贺榆洲点头:“他是在我这过了一夜,但是……那一夜你们也清楚,是天色已晚了留他下来的而已……” “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夜……”关大娘糯糯的说着,皱眉道:“小洲,你别瞒着大娘,第二天村中的人都看见你们相携出来散步,中途举止亲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关系你的名节……” “……”贺榆洲黑线。 关大娘道:“还是小洲舍不得那赵一?那赵一虽然是个秀才,但家里已有妻儿……还大你许多,小洲你听大娘一句劝,好好待那陆少爷,一心一意的。” “……”贺榆洲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他揉着太阳穴道;“大娘,陆卓曦的事咱们放一边,赵一叔他……” “小洲!”关大娘厉声打断贺榆洲:“你不会真想嫁给赵秀才吧?他和他妻子的感情一直很好,而且,乡村人家也从来没有说娶小妾的,你真想和那赵一做着咱村第一例吗?” “……”贺榆洲很想笑,但是看见关大娘那严肃的表情却全然笑不出来。 他叹了口气,先解释道:“大娘,赵一叔他是我叔,大了我一辈,我跟他他跟我就是长辈与晚辈的关系,虽然我们时常一块,但都只是在闲聊而已。” 贺榆洲哭笑不得的道:“我从未想过……和赵一叔成亲,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们?” “……”关大娘沉默道:“小洲,你是个姑娘家,虽然乡村野里的没有大户人家那么多的规矩,但是大家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赵秀才天天往你家跑,早上到的你家,日落斜山才回家,有点什么都往你家送,不说其他不了解你们的人,就是大娘我有时候看着,都觉得你们太过亲密了,村里有的是好事者,这一点事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满村的人都在风言赵一要娶你做小妾。” “……”贺榆洲闻言瞪大了眼,觉得荒谬至极。 关大娘道:“小洲,你也别觉得他人如何,这是乡村,大家没事就喜欢唠嗑唠嗑,但是小洲也别小瞧了这风言风语,要是照这样传下去,不说赵一一家受到影响,就是小洲你的名声也要彻底臭了!” “……”贺榆洲沉默,原来是这样,赵一叔才避着他的;原来是这样,最后两次去赵一叔家,赵婶才对他这般,而那琮棣恐怕也是因此而和他保持距离的。 贺榆洲无奈的叹气,关大娘道:“小洲你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应该懂的避嫌才是啊。” “……”贺榆洲闻言苦笑,他虽是贺家庶小姐但十七年来见到的人屈指可数,虽然明白这个世界的女子要与男子保持距离……但没有什么经验去保持一个度…… 而且,他最近根本没有拿自己当女子,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当男子虽然是小男孩当了十年,但在那边才学会与人交流,在那边的与人交流因为是男子,所以都随性而为,也没有什么顾忌…… 但如今在这个世界在他人眼里,他还是个女子…… 贺榆洲敛下了眸,没再辩解,只是低头道:“大娘,我晓得了,这鱼我看我还是还回去罢。” “诶,既然接了就留着吃吧,小洲你的身子也需要补补。”关大娘躲过了贺榆洲伸出的手。 贺榆洲一愣,关大娘朝着贺榆洲眨眼:“这事虽然需要注意,但是小洲你的身子更重要,走走走,大娘给你煲鱼汤去。” 说着,拎着鱼就往回走,贺榆洲失笑,跟着关大娘回到了茅屋。 “大娘,我半个月之后打算建房子。”在关大娘忙乎之际,贺榆洲开口说道。 关大娘一愣道:“这么快?银两够吗?” “恩,够的,我卖了点星塔的配方。”贺榆洲应道。 “点星塔?上次你做的那个?” “恩,贺家人回来的时候,向我买的。”贺榆洲说着,沉了沉面色,不愿多想起温秋蓉也不愿多提及这事,于是转移了话题道:“大娘,到时候可能要请帮工。” “这是肯定的。”关大娘应道。 “但我并不认识什么人……”贺榆洲有些苦恼的开口。 关大娘笑道:“这你不用担心,我让大海找人来帮你。” “银钱你看着出。”关大娘豪爽的道:“到时候大娘也来帮手。” 贺榆洲心中一暖道:“谢谢大娘,只是大娘这边的工钱是怎么算的,我还不太熟悉。” “一般人家也就给一百文一天,小洲也按这个给,包个中餐就好了。” “好。”贺榆洲应道。 第42章 建房 鱼汤熟了,贺榆洲半强迫的让关大娘盛了一半回去,剩余的他又装了一半,连着剩余的一半鱼肉腌制好来到了赵一家。 待在院门口,贺榆洲却有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了。 赵婶对他的敌意很深,而且他再次出入一叔家门在这种流言蜚语的时候恐怕也是不妥。 但这鱼……该怎么办? “洲姐姐?”正在贺榆洲苦恼之际,身后传来稚嫩的声音,贺榆洲回头,是一身学子打扮的赵小清从外走来。 “洲姐姐要找父亲?怎么不进去?”赵小清小大人的问道。 贺榆洲一愣,尴尬的笑着有点不知如何回答。 赵小清推开了篱笆做的小竹门道:“进来吧,洲姐姐。” “……”贺榆洲沉默,停在原地,想了想,他望着赵小清道:“那个……我临时想起了点事,要先回去了,这东西小清能帮忙拿进去交给赵婶……你娘亲吗?” 赵小清一愣,没有接话,狐疑的看着贺榆洲提着的篮子,贺榆洲僵在了原地。 “小清?是你回来了吗?你在和谁说话?”屋内传来赵婶的声音还是隐隐的脚步声。 贺榆洲一震,连忙将装着东西的篮子强硬的塞到了赵小清的手里道:“这个……就麻烦小清了,下次来我家玩,我请你吃好吃的点心。” 急急忙忙的说完,贺榆洲就离开了,颇为落荒而逃。 赵小清盯着他的背影疑惑的眨了眨眼,最后朝里面应了一声,提着篮子进了屋门。 房子终于在半个月后动工了。 因为银钱足够,贺榆洲没有委屈自己,画了一张四合院的宅子样式,拿着画好的图纸,要求建房子的工匠按着他的要求来建。 先是外面要有一个围墙,围墙不需要太高,但是能阻挡一般的野兽和歹人。 围墙呈四边形,里面的布局按四合院来建。 进大门是院子,通过前院是大厅,连着大厅的是主房,主房旁边再建一空房,西面建厨房,考虑到需要,贺榆洲要求靠肩厨房建出两小隔间,一个贺榆洲打算用来洗澡,一个打算留着备用。 想到陆卓曦的话,贺榆洲又单独在东面建了厢房,厢房的旁边建了一个耳房。 最后最难的就是厕所。 有了茅屋的经验,贺榆洲觉得厕所怎么样都不能将就。 其实这边的人建的屋子大多泥土木头屋,像贺榆洲这样的院子大概就贺家老宅能比,只不过贺榆洲这个院子比贺家老宅要小的多。 而厕所他们大多都是像茅屋那样,建一个隔间,里面一个大坑,上面摆着板,这样就算是厕所了,即使是好点的人家,如同赵一家,厕所也不过是将坑挖在外面,小隔间里堆出两个高磊,斜挖了一条道,让粪便之类的滑向外面的粪池,会比坑上有个板类的要好上些许,但实际上还是会臭味冲天。 贺榆洲不想要这样的厕所,他在其他世界呆过,那边的厕所清洁干净,那样的厕所才是他理想中的。 但这边的材料有限,贺榆洲只能想办法,让烧制陶瓷的烧制出管子,将管子埋在地下,将粪池挖远一些,用这些管子通到粪池去。 他想着,粪池周围种上香味浓重一些的花,应该也就没那么大的味道了。 但是,这样成本就很高。 他现在建房子所用的青砖瓷瓦都是赵一叔出的银两。 原先赵一联系的都是曾经他建房子时候用的材料商,是建土坯房所用的材料,当看见贺榆洲的画纸,知道贺榆洲想建的是一个四合小院的时候,赵一立马退掉了他所买的材料,去了镇上另外找了人,给贺榆洲准备了青砖瓷瓦。 用他的话说来就是,四合小院还真没人建得跟土房一样的,既然想建这样的房子就建好一些,用上青砖瓷瓦,也能持久一些。 贺榆洲听闻,也就没有拒绝,他自己也确实想要好一点的房子,既然银两足够那肯定是建好的。 只是不知道建完之后他还有没有钱去还赵一…… 思及此,贺榆洲心中一暖,也就赵一叔愿意将家中的钱财借出来让他这般使用了…… 他不由想到关大娘所说——那赵一一有什么就往你这儿送,不说村里人就是大娘看着,都觉得他对你太好了些许。 贺榆洲想到这,敛下了眸,他自是知道赵一和他一般,是从未想过流言所说的那种事的,他与他是很单纯的长辈晚辈的关系,最多,因为都喜欢茶,有了一种知己一样的感觉,但流言……还是再滑稽的乱传。 对于流言,贺榆洲本身是不在意的,他又不是女子,名声什么的也不太看重,他怕的是这流言影响到赵一一家,那赵婶明显就误会了什么,犹记得最后两次去赵一家,赵婶那暗含敌意的模样。 贺榆洲叹了口气,要可以恢复男儿身就好了,这样这些问题都不复存在了。 然而……并不能……他女子的身份似乎在村民心中扎了根。 由于流言,近半个月来,贺榆洲与赵一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交流前所未有的少。 这就直接导致了贺榆洲和赵小清的感情蹭蹭蹭的上涨,有事找赵一却又有所顾及的时候,贺榆洲就会找赵小清去传达,这小孩聪慧严谨,每每能将他的意思表达完整。 而赵一也喜欢让赵小清跑他那,传达他的意思。 一来一往,两人虽然未曾见面,感情却如同往日一般,不曾生疏,而整日往返两家间的赵小清更是和贺榆洲熟悉了起来。 这一次建厕所,贺榆洲决定不再通过赵一了,他不能欠下他太多,毕竟之后的生活还没有什么来源。 只身来到镇上,贺榆洲找到烧瓷的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许是第一次接到这样的活计,店家进屋商量了很久才出来告诉贺榆洲价格。 一根管子是一两,他要制六根就是六两,另外那“奇怪”的器皿要五两,总共十一两,已经很贵了。 贺榆洲咬咬牙还是付了钱。 叫店家制好后送来,贺榆洲去了镇上唯一的青砖店铺,问了价钱才知道他那个房子铺下的青砖起码要三十两,加上瓷瓦总共大约要差不多五十两,那房子还有其他建材…… 贺榆洲被这个物价深深震惊了,原先他以为他有了一百多两,少做点家具,将屋子弄漂亮一点是没有问题的,没想到,光是建材就花了这么多银两,要不是赵一叔借他……那他肯定不能这般奢侈了…… 贺榆洲心中感激赵一叔。 他的房子已经动工,动工的人是关大海请来的,都是同村与他要好的,因为所建的屋子小,也就只请了六个大汉,加上琮大哥和关大哥二人一共八人。 第43章 相遇 关大娘全程在帮他招呼着。 所以贺榆洲才有空来镇上。 因为不想空手回去,贺榆洲又去菜市,琢磨着加上关大娘自己、赵一叔一家和那八个大汉的饭量,贺榆洲一口气买了二十斤的猪肉,和十斤骨头,又买了一篮子鸡蛋,之前的那篮子已经吃的差不多了,而小鸡还没有养大,如今正歇在关大娘家。 蔬菜之类的倒是不用买,村里很多人家种的菜都吃不完,他家上次买的杂粮还够吃,左右想了想,似乎没什么需要了,贺榆洲拎着那些东西,想着要不要雇辆牛车回去,又觉得雇车还奢侈了,最后,他还是大包小包走在了路上。 走了一段,贺榆洲彻底后悔了。 累倒是其次,这一条道是车道,总有来来往往的牛车马车,路是泥土路,车轮滚了一回,就扬起一阵的灰尘,弄得贺榆洲狼狈不堪。 “贺姑娘。”身后传来一声叫唤,贺榆洲回头一看,发现有辆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赶车的人是一脸笑眯眯的安叔,那个布店老板。 贺榆洲愣了愣,看向安叔身后的马车,敛下了眸,所以这车内的……是陆卓曦? “咳咳……安叔……”果然,那人撩开了马车的车帘,露出了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接下来微微伸出了头。 带着倦意的眸,看见贺榆洲微微亮了亮:“原来是碰见了贺小姐。” 他扫视了贺榆洲一眼,看见了他所提的东西,抿唇开口道:“卓曦正要去找小姐,小姐上车罢。” 说完,他放下了车帘,似乎是不容拒绝的语气,贺榆洲有些纳闷,这陆卓曦怎么变得这般强硬了? 带着疑惑,贺榆洲上了车。 车内很是宽敞,靠里摆着软塌,陆卓曦正微躺在上面,见贺榆洲进来,起身给他让了一个位置。 贺榆洲坐了过去。 陆卓曦看了看贺榆洲放在一边的东西,开口问道:“听闻小姐已经开始动工起房子了?” 贺榆洲点头。 陆卓曦道:“可有卓曦帮得上的地方。” 贺榆洲摇头。 陆卓曦捂嘴轻咳:“小姐怎地不开口?” 贺榆洲瞄了他一眼,心道,还不是怕说错话,但最后他只是开口说道:“只是有些渴了。” 陆卓曦闻言不再说话。 一路无言,有了陆卓曦的马车,回到家的时候才刚到午时。 时间刚好,贺榆洲回家将买来的骨头煲上了汤,将肉浸在了水里。 煮上杂粮。 拿出土豆,做了几大海碗的土豆红烧肉,汤还是煲了萝卜骨头汤,六月是丝瓜的季节,贺榆洲又用丝瓜炒肉片炒了几碗,烧了个空心菜。 考虑到天气太热,贺榆洲又用白糖醋腌了些黄瓜片,泡上一罐竹叶茶给帮工们解暑。 做完这些,留下自己的份,将它们装好,关大娘刚好从建地回来,瞧见坐在厅内的陆卓曦微微一愣,打过招呼后,直奔厨房。 贺榆洲将食盒交给了她,她道:“还想着我回来帮忙的,没想到小洲这么快。” “关大娘帮我招呼他们已经让榆洲很是感激了,怎能让大娘再来劳累。” 关大娘闻言笑了笑:“和大娘客气什么。” 说着,关大娘打开食盒看了看,看见里面的菜色微微皱了皱眉道:“小洲,多煮几个素菜,煲上一锅浓粥就好了,这杂粮还煮得跟饭似的,怎地还煮上了这么一大碗的肉?这未免太好了一些,这得花多少银子……” 贺榆洲道:“起房子是体力活,怎么也得让大家吃饱,大娘,没事的,银两还够用。” 关大娘皱眉,本还想说些什么,但瞄了瞄大厅内的方向,猛然住了嘴,拎着东西就往外走道:“那我先把菜拿过去了,他们都饿了,饭和汤太重了,等会我让琮棣和大海过来搬,下午没事,小洲也来看看。” 贺榆洲应了,送走关大娘,贺榆洲端着自己的饭菜进了大厅,看到陆卓曦,才猛然想起,他刚刚顾着忙乎,把陆少爷给落下了。 微微有些歉意的笑了笑,贺榆洲端上只留了自己那份的午餐,有些不好意思的布多了两副碗筷。 安叔笑眯眯的道:“姑娘总算是想起我们了。” 贺榆洲干笑两声。 安叔坐了下来道:“老早就闻到香味了,我来尝尝姑娘的手艺如何。” 说着,就举筷吃了起来,边吃边赞誉。 “这个红烧肉……油而不腻,土豆软绵刚好,不错!” “这丝瓜清淡可口,这黄瓜也清脆爽口,好吃!” 陆卓曦听闻,也举筷尝了几口,吃了小半碗的杂粮。 安叔看着,笑意更浓了。 贺榆洲有些摸不清他们的意思,只是坐在他们旁边也吃了一些。 吃到一半的时候,琮棣和关大海将东西搬出去了,贺榆洲起身,去厨房拿出另外一个食盒,让琮棣帮忙送到赵一家。 等回到厅堂,饭菜都已经吃完了,吃的大概都是安叔,陆卓曦胃口不太好的样子,碗里还留了半碗饭。 贺榆洲收拾了干净,给陆卓曦泡了一杯紫菀花茶,又给安叔倒了一杯竹叶茶,坐在了两人的身边。 “陆少爷,你来找我什么事?”他先开了口。 陆卓曦轻吹着茶道:“小姐容许卓曦喝完这杯茶再说吧。” “……”贺榆洲敛眸。 喝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对面的安叔笑眯眯的看着他,陆卓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喝着手里的茶,连头都很少抬,气氛诡异非常。 终于,好不容易等陆卓曦喝完了茶,他却站起了身道:“卓曦能否看看小姐建的房子?” 虽是问话,他却没有给贺榆洲拒绝的机会,已经被安叔扶着站了起来,一副等待贺榆洲带路的模样。 贺榆洲无语的起身,带着他来到了建房子处。 他建房子才刚刚开始,所以只是有了一处地基。 陆卓曦和贺榆洲来的时候,那八个汉子正光着膀子挖土,瞧见了他们朝他们挥了挥手,许是顾及到贺榆洲是女子,都三三两两穿上了衣物。 贺榆洲见状有些无奈。 第44章 欺骗与坦诚 关大娘从一边走来,眼带暧昧的看着贺榆洲,却是对着陆卓曦道:“今日谢谢陆少爷的招待。” “……”陆卓曦有些疑惑。 那做事的八个汉子,由琮棣带头也是一一朝陆卓曦表示感谢。 “今日的红烧肉很好吃啊,谢谢陆少爷!” “对啊,这么照顾我们,我们会好好干的!” “……”贺榆洲闻言面色有些怪异,难道这些人以为今中午吃的那些东西是陆卓曦带来的? 但那是他从镇上买回来的好么?一点都不关陆卓曦事的好么? 然而,陆卓曦闻言竟然一一接受了他们的道谢,还颇有一种东家的气概。 “大家为卓溪尽心尽力,卓溪自然不会亏待大家。” “……”贺榆洲闻言,面色扭曲的看着陆卓曦,陆卓曦朝他扯了扯嘴角道:“小姐,我们去那边谈谈吧。” 贺榆洲闻言,严肃了面色。 陆卓曦选了一处小丘,小丘上是草坪,一到那儿,他就地坐了下来,挥手让安叔离开,就拍着旁边的位置道:“小姐也来坐坐。” 贺榆洲搞不清他想干什么,没有动作。 陆卓曦没有强求,只是望着远方道:“小姐所建房子的图纸,卓曦看过了。” “?!”贺榆洲愕然,陆卓曦道:“是一叔给卓曦看的,小姐这房子……很不错。” “……”贺榆洲沉默。 陆卓曦道:“可惜,卓曦不能第一时间看见它建成了。” 贺榆洲皱眉,陆卓曦道:“卓曦不日要去县里了。” “……”贺榆洲有些呆愕。 陆卓曦仰着头看贺榆洲道:“小姐……曾说贺素闲死了,是真的吗?” “是。”这次贺榆洲没有半点犹豫,他既已决定要当贺榆洲,便会一直死咬着这话不放。 陆卓曦牟利的盯着贺榆洲道:“小姐看着我的眼睛。” “……”贺榆洲一震,低头盯着他那双黑瞳,陆卓曦道:“小姐再告诉我一次……贺素闲死了么?” “死了。”贺榆洲抿唇。 陆卓曦闻言敛眸,坐直了身子道:“贺家……找到贺素闲了。” “?!”贺榆洲闻言愕然。 陆卓曦问道:“小姐,没有其他话想说么?” “贺素闲已经死了。”贺榆洲咬牙坚定的说道。 “……”陆卓曦沉默。 风轻轻的刮,夏日的太阳毒辣非常,在这阳光下站了一会,贺榆洲已汗流浃背。 然而他却并不知这汗是被晒出来的多些还是被陆卓曦吓出来的多些。 半响,陆卓曦再次开了口:“小姐为何这么肯定?” “……我亲生埋葬的她。”沉思着,贺榆洲抿唇说道。 这话完全不假,他撞石狮而亡,埋葬的可不就是过去的贺素闲么。 “埋在哪里?”陆卓曦问。 “山林野外。” “……”陆卓曦再次沉默。 许久,他轻轻的笑,音色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贺家找到的贺素闲是一具冰冷的尸骨,在城外野林挖出来的。” 贺榆洲一愣,兀然瞪大了眼。 陆卓曦低头苦笑:“倒是完全和小姐你的话吻合了呢,看来小姐真没有骗卓曦。” 贺榆洲心中震惊非常,贺家怎么可能在县城野外挖到他贺素闲的尸体?这是谁传出来的?又是谁发现的尸体? 贺榆洲敛下震惊的眸。 陆卓曦道:“县里传来消息,温秋蓉前日做了一个梦,梦见贺素闲托梦,说是自己死后无人拜祭,在山林野外寂寞害怕,让温秋蓉去接她……不日,贺家人便从那山林挖出了她的尸骨……” 贺榆洲闻言浑身一震……是温秋蓉……她的……娘亲? 是想制造贺素闲的死亡假象,撇开和他的关系么…… 贺榆洲握紧了手。 陆卓曦又道:“小姐和她是怎么相识的?” 她自然指的贺素闲。 贺榆洲松了松手掌,收了收外露的情绪,沉思着开口:“小时候贪玩,家就在贺家宅院附近,时常在贺家附近玩耍,某一日在一处破旧的墙根处发现了一狗洞,便爬了进去,没想到那院子是贺家的院子,在院子里我结识了……她。” “……”陆卓曦道:“完全想象不出小姐贪玩的模样呢。” “……”贺榆洲道:“便是她教得我如此文静。” “她……怎么教的小姐?”陆卓曦回头看着贺榆洲疑问。 贺榆洲闻言皱眉,咬了咬牙,突然将垂在两边的手抬起,相握腰间,大拇指相交,四指平放,右手在上左手为下,身子挺直,腿并起。 薄唇轻启道:“站,挺背而手相握,目望远方。” “走……”贺榆洲踏出了一只脚,往前踏了一步:“碎步为佳,步履从容……” 陆卓曦看着她款款走来,亭亭玉立,一身男子装扮却丝毫不减她大家闺秀的优雅,心不由跳快了几分。 他撇开了头:“小姐这是何意?” “她便是如此教我的。”贺榆洲走到陆卓曦旁边坐下道,其实这个她是温秋蓉,然而在对话中却是贺素闲。 陆卓曦一愣道:“她……把小姐教的很好。” “她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保留。”贺榆洲道。 陆卓曦点头:“卓曦看得出来,她连温家刺绣都愿意教给小姐,你们……感情很好。” “……”贺榆洲抿唇。 陆卓曦道:“小姐姓贺,不会是贺家远方亲戚,所以家才在贺府周遭吧?” “不是!”贺榆洲厌恶的否认,见陆卓曦望着他,便张口解释道:“我本是小户人家,被……素闲如此教导才有了现在的素养,父母为了感谢于她,所以才将我改姓为贺。” “这些都是贺家不曾知道的,也跟贺家无关!” 贺榆洲说着,抿紧了唇,他恨贺家,即使已经重新生活,那股子的恨也挥之不去,所以即使是一个姓他也不愿和贺家扯上关系。 贺榆洲思及此,有些懊恼,当初改名的时候怎么不连贺姓都改掉呢! 陆卓曦似乎心情不佳,对贺榆洲的懊恼也没有太过注意,只是有些疲累的招来了安叔站了起来道:“那小姐不该姓贺。” 贺榆洲一愣,仰头望着陆卓曦,陆卓曦道:“该是姓陆。” “?”贺榆洲疑惑,站了起来。 陆卓曦转身虚弱的道:“贺素闲……是我陆卓曦的妹妹。” “……?!”贺榆洲震惊的看着陆卓曦的背影。 陆卓曦道:“卓曦此番前去就是去拜祭她……” 贺榆洲愕然,看着陆卓曦满眼的不可置信,虽然知道陆卓曦所在的很可能是当初娘亲呆的陆家,而自己很可能是陆家血亲,但他终究没有得到过肯定的答案,如今知道这个事实,贺榆洲震惊之余却只有满心的疑惑。 为什么?陆卓曦要去拜祭…… 他和娘亲在亲生父亲白事未过便再嫁他人,对于陆家来说,他也好,娘亲也好,不都是……要讨厌厌恶的对象吗? 为什么要去拜祭? 不由自主的贺榆洲问了出来。 陆卓曦疲倦的看着他:“小姐这话何意?她是我妹妹,她害怕寂寞,卓曦想去陪陪她,这很奇怪吗?卓曦只是想尽尽我这个哥哥在她生前从未尽到的责任还有那未来得及给她的疼爱。” 说着,陆卓曦低头轻咳,闭眼往安叔身上靠了一些道:“卓曦……累了,就此告辞了。” 贺榆洲看着他几乎被半搂半扶着离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第45章 房子 疼爱? 原来他作为贺素闲时,也是有人疼爱的么? 只是为什么是陆家,那个本应该恨他和娘亲的陆家…… 贺榆洲酸涩的闭上了眼,脑中尽是陆卓曦刚刚那忧伤又疲倦的表情。 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要在他准备舍弃贺素闲一切的时候出来……让他知道贺素闲有一个在乎他的哥哥? 有一个愿意抱着病弱之躯为他扫墓守陵的哥哥? 贺榆洲痛苦的低下了头。 这一天,贺榆洲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等他有了知觉,天已经晚了,桌面上还摆着陆卓曦喝过的茶碗。 贺榆洲静静的盯着它,默默的抿紧了唇。 他该如何?要相认吗? 但是,一相认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不行,不能相认,就当这是他的自私,他不能承认他是贺素闲的事实! 贺榆洲握紧了手,他要作为贺榆洲一直这样活下去。 而陆卓曦…… 对于他来讲,也许从未见过面的妹妹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感情深,贺素闲已经死了,他会认清这个事实,他的娘亲温秋蓉也会让他认清这个事实,虽说是妹妹,但从未见过面,他感情该有多深?不久,他就会走出来了罢。 贺榆洲想着,敛下了眸。 浑浑噩噩过了二十几天,直到他定制的陶瓷管和便槽送了过来,贺榆洲才清醒一些。 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贺榆洲一边懊恼于自己的脆弱,一边打起精神让他们帮他把陶瓷送到了建房处。 拿着图纸细细和关大海琮棣说清自己的意思,大家把厕所建在了厨房旁边的小耳房旁边。 贺榆洲让那小耳房开了个门,可以和厕所相通,小耳房开了一扇大窗,旁边的厕所也开了一扇大窗。 这两个小房间,贺榆洲就打算用来做厕所和洗澡房,旁边的是厨房,厨房靠近主房一边的小隔间就做杂物房用。 厕所,贺榆洲拿出便槽让琮棣他们按照这个形状挖,挖出填在里面,在地下挖出一条道,直通外面远处靠近竹林的便池,将陶瓷管连了上去,用泥土埋了起来。 便槽周围用上了青砖,这样一个整洁的厕所就建成了。 今后贺榆洲上完厕所,只要用水将赃物冲出外面就好了。 赵一在旁边看着,连连称奇,说着贺榆洲想法创意好,但是他疑惑的问贺榆洲,为何不找他帮忙。 贺榆洲一愣,回道:“总是借用一叔的银两过意不去,那些青砖瓷砖已经花了很多银两了,实在不宜在用一叔的了。” 赵一笑:“一叔也不过是做了个顺手人情,这钱可不全是一叔出的。” “?”贺榆洲疑惑。 赵一笑道:“应该说这里大部分都是陆少爷出的银两,一叔即使愿意给小洲出钱但也得让一叔有这么多银两在身才行啊。” 贺榆洲愕然。 赵一拍了拍贺榆洲的肩,一副慈爱的模样道:“小洲,陆少爷……是良配啊,好好珍惜。” “……”贺榆洲闻言抽了抽嘴角。 敢情,这里所有的人都以为他和陆卓曦是一对了么? 但他们实际上是兄弟啊!虽然是不可说的关系,但…… 叹了口气,贺榆洲无奈的道:“我想一叔误会了,我跟陆少爷什么都没有,这些银两一叔出的也好陆少爷出的也好,我都会还的,一叔出的就还予一叔,陆少爷出的不管多少我也会还。” 赵一一愣,摇头失笑:“怪不得陆少爷要通过我来帮你,而又让我不要说出来,小洲,果然是固执了一些。” “……”贺榆洲皱眉,这不是固执与否的问题罢。 一叔叹道:“好了,小洲这里所花费的都是陆少爷出的银两,一叔只是个跑腿的,你要还钱的话就还予陆少爷罢,只不过陆少爷几天前已经去了县城,你等他回来再说吧,他托我照顾你。” 贺榆洲一愣,抿紧了唇。 赵一见状,笑了笑:“还钱之事不急,这房子差不多要完工了,小洲,找个时间摆酒吧。” 摆酒? 贺榆洲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这边起房子是大事,确实是需要摆酒的。 关大娘这般说着,贺榆洲心里就有了计较。 因为他内敛的性子和居住的偏僻,他相熟的也就三家人,关大娘家,赵一家,村长家。 如今摆酒依贺榆洲的意思是请三家人就够了。 但是关大娘和赵一叔不同意,说是贺榆洲已经要在这里安家了,这摆酒是个好机会,简陋不要紧,重要的是最好让全村的人都过来吃一顿,让大家都知道他贺榆洲已经在这里安家了。 琮棣也表示这样赞同。 最终就定在了七月二□□摆酒席。 七月十八号的时候,新房已经建成了。 从外表看来很是雅致,进去是廊道和庭院,庭院往里是大厅,大厅两边各一房,东面是独立的厢房,厢房里面开了个小门通往东面的耳房,耳房是完全空置,可以在里边放杂物也可以在里边洗澡,甚至夜晚如果不想出门去西面上厕所也可以放一个马桶。西面是厨房和厕所和一个空置的耳房。 房间内都铺上了青砖,庭院是泥地,这泥土被踩实过,并没有太多的尘灰。 房子是建成了,但是并没有家具。 贺榆洲算了算自己的银钱。 当初买陶瓷管子还有那独特的便槽用了十一两,这些天买肉之类的招待帮工用了差不多三两,他的庭院虽小,但大家建的用心,历时五十天,差不多两个月才建好,还没有粉刷墙壁,没有装上门,也没有糊窗纸,做门是在村里的木匠那里制造的,贺榆洲这个院子虽小,但大大小小的门竟然有十二张,除去大门是两边式,其他都用了单推的木门,但这也花了贺榆洲二两半。 不过粉刷墙壁不管是村里还是县里都很少,县里似乎只要陆府一家,是从县城找到的原料,贺榆洲要刷也得去县里,但他并不想去,也就作罢了,窗纸也一样,一般人家用的是废纸糊上去挡风的,但贺榆洲也并没有废纸,也就先落了下来,这样装上门口就并没有再需要帮工的地方了,贺榆洲给他们结了银钱,每人一天一百文的工钱,历时五十天,就是五十两,每人得了五两。 拿到银钱他们都很高兴,普通人家三到四个人单单是吃、用没有大事情的话这五两是一年的花销了,他们也算是小赚了一笔。 关大海和琮棣原本还不想收,硬是被贺榆洲塞了银钱。 结算完工钱,他身上总共还有七十两左右。 要不是陆卓曦给他出青砖瓷瓦的钱他真的就建个房子就没钱了。 而如今起码他还有七十两来制造家具,以及买点日常生活用品,甚至办酒席也有了银两。 贺榆洲拽着银两叹气。 他还任重而道远。 但起码他终于有了个住的地方了! 第46章 搬家 家具是去村里的工匠家定做的。 因为没有多少银两了贺榆洲不敢做多,三个房间每个房间做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厅里做了一长的案桌,两边是相对大一号的木椅。 考虑到人多的情况,有单独做了五把椅子,他的房内还做一个衣柜,一张梳妆台,厨房要了一个碗筷柜子和一张吃饭桌。 由于做的比较多,木匠少了贺榆洲一些银两。 说是少,其实也花了贺榆洲将近五两。 床五百文一张,圆桌二百文一张,椅子三十文一张,厅内大一号的五十文一张,案桌要两百文,梳妆台要三百文,衣柜要四百四十文,碗筷柜子木匠说第一次做,要定制,要贵个一百文,就收了贺榆洲三百文,吃饭桌也要三百文。 这还是全部普通木的情况下,完全没有雕刻装饰的情况下! 不过,不管如何,这家因为是村里的,所以算是给贺榆洲最便宜的了,去镇上的话起码要十两。 这样下来,他的银钱还剩下一些。 又花了一天去镇上把生活用品买齐。 锅、碗筷、菜刀、砧板、锅铲之类的厨房用具一买齐用了贺榆洲二两。 而三个房间棉被、床单、枕头、床帘之类的买下来花了贺榆洲差不多五两。 加上浴桶、蓄水桶等等零碎的东西,贺榆洲一共花了十两。 回到村里,贺榆洲将东西放好在新屋,回到茅屋贺榆洲已经累趴了。 又休息了一日,贺榆洲就去镇上买要摆酒的东西了。 碗筷经过商量,最后决定那天如果人多的话就用关大娘家、赵一家和琮棣家借用。 蔬菜之类的都是三家从自家摘过来的。 贺榆洲要去镇上买的只是一些肉类。 之前他都是买的猪肉,这一次他除了猪肉还买了几只鸡。 河口村这村一共有五十多户人家,每家来一人,他那都得摆上五桌,考虑人数,贺榆洲买了十条鱼。 买了猪脚、猪肉、猪肝之类的,还有一些米酒调料之类的,就大包小包的回到了村里。 关大娘说七月二十八是好日子,那天搬过新家,但是做酒会弄脏地方就从茅屋做了端过去,反正也不远。 比较容易做的就用新厨房来做,最好是甜的,搬家那一天厨房必须开火,不然不吉利。 买好的肉、鱼都洗干净放在了一叔的井里冰镇,考虑到天气问题,鸡就没有杀,关大娘说等第二天她杀了送过来。 去请客的琮棣,他是下一任村长,由他代劳最合适不过。 贺榆洲买来了东西就在制定菜单,村里大家都是苦日子过多了的人,会特别喜欢吃油腻重口味的东西,所以贺榆洲还是打算拿猪肉做红烧肉。 鸡肉打算做整只的白斩鸡。 猪肝卤来凉拌,猪脚炖黄豆汤,青菜随便炒一样,再弄一个虎皮青椒、一碗红烧鱼,加一份酒酿糯米丸子一共八样菜,贺榆洲琢磨着够了。 不够的话再用茄子煮点…… 不过当关大娘看见这菜谱之后,就直说贺榆洲浪费银两,也不准他在加菜了…… 制定好菜谱,贺榆洲就开始准备。 将该切的切好,该洗的洗好,糯米丸子也先做了出来,第二日搬到新房去煮熟就好了,猪肝他先卤好,因为是卤的也不怕天气热会坏,猪脚汤也从晚上煲住,煲到第二天。 他的东西也都打了包,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包着他的几件衣服,一个盘子,上面躺着他买的茶具,茶具还不完整,上次被他砸碎了几只,其他的都没什么可收拾的了。 新屋那边是赵一叔他们在布置,说是这边的习俗,要贴上对联,门口要挂红灯笼,门用红布遮着。 这对联是赵一叔写的,字苍劲有力,上书着: “吉大宅进,新居顺景千秋盛,吉宅兴隆万事成。” 这些贺榆洲都不懂,只觉得很有意思,就任由着他们弄着。 第二天一大早,贺榆洲就被关大娘叫了起来,一出门就发现他的门口放了一木桶的白米,白米八分满,上面还有着红纸,里面满满的似乎包了不少的银两。 贺榆洲疑惑的看着关大娘,关大娘一脸的笑意道:“小洲,今日搬过新屋,大娘来帮忙了。” 说着,关大娘将那一木桶的大米提起交给贺榆洲道:“快提着,跟大娘走去。” 贺榆洲有些疑惑的接过,赵一和琮棣远远而来,关大海拎着一把香和一个火炉匆匆赶来,火炉中还有着火,就连赵婶也带着赵小清过来了。 相互说了些吉利话,关大娘找来一只桶,桶里面装了七分满的水,将新的碗筷摆了两双进去,交给琮棣让他拎着。 贺榆洲的茶具让赵一帮拎着,少得可怜的包袱就交给了赵小清。 赵婶拎了一对畚箕和新扫帚,上面绑住红色布条。 关大娘捧着昨日准备好的糯米丸子和米酒鸡蛋走在前头,他们跟在后头。 一群人就以这样的队伍出发了,关大海在后面时不时丢着鞭炮,关大娘在前面喊着吉利的话。 村里的人听到响声都一一跑了出来,盯着他们,小孩好奇的看着,玩闹般的嬉笑,大人一路都在跟贺榆洲贺喜,贺榆洲有些懵然,都是赵一叔帮他回的话。 贺榆洲完全不知道这是再做什么,不由的有些紧张。 赵一在旁边看着,轻笑的解说道:“这是这边的习俗,这样子弄是大吉大利的意思,一切都有我和关大娘,小洲且看着就好了。” 贺榆洲望着他微微的安心。 这样一路走到了新屋前,赵一先贺榆洲一步上了前,和关大娘并排而站,赵一在左,关大娘在右,两人一同抓住了挂在门前的红布,往下一扯,露出了对联,两人一人一手,又将新屋的门推开了来。 互相喊了一句吉利话。 关大海就点着了手里的捆香提着火炉进去了。 关大娘朝贺榆洲使了一个眼色,就跟着进去了,赵一走到贺榆洲的面前,小声的道:“小洲,跟进去,去到厨房就好了。” 贺榆洲一愣,提着那木桶的白米踏进了新屋。 脚下响起鞭炮声,原来是关大海在前面点了一小截的鞭炮扔了过来。 关大娘喊道:“开门大吉,屋主进门,家宅平安,喜庆满堂喽。” 一边说着,一边抓着贺榆洲桶里的米四处洒了一下,便进了厨房。 贺榆洲也僵硬的跟了进去。 一进去才知道琮棣、赵婶来跟在她后头进来了,但是赵一和赵小清并没有跟进来。 微微疑惑的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好,关大海拿着熏香点燃开始四处烟熏,贺榆洲想问问关大娘,关大娘在见到关大海燃尽了熏香时,却已经出了门,把赵小清和赵一叫进门。 “这是习俗,要焚烧过才能把行礼拿进来。”许是看出了贺榆洲的疑惑,关大娘解说道。 贺榆洲听闻,接过赵一和赵小清手中的行礼,微微点了点头,将两样东西放好,这才算搬家完毕。 第47章 酒宴一 接下来就是准备酒宴。 这里的酒宴是要晚上才开席的,他和关大娘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准备。 中午随便煮了一些,赵一一家和关大娘一家在贺榆洲这里吃了,琮棣说家里有人就先回去了。 赵婶看着贺榆洲似乎有些不自然,赵小清倒是一点都不觉得不自在,四处好奇的观看,看到新奇的了还想跑过去看看。 赵婶想阻挠赵小清四处乱动,贺榆洲见状笑道:“赵婶,让小清四处逛逛不要紧的,要是小清喜欢这里,就多来住住。” “可以吗?”赵小清一本正经的问。 贺榆洲笑道:“当然可以。” 赵小清朝贺榆洲甜甜的笑了笑,赵婶微微皱眉道:“这小孩太不懂事。” “没事,赵婶,我看就让小清过来住一阵,也好给小洲这屋增点人气。”关大娘接了话。 赵婶皱眉:“这……” 赵一接道:“这没什么好犹豫的,就让小清来陪小洲一段时日吧。” “好!”赵小清立马应道。 “……”赵婶沉默。 贺榆洲见状笑了笑:“要是赵婶放心不下小清,不嫌弃的话也可以来住住。” 赵婶一愣,赵一抢先道:“小洲……你这话可不厚道,这是要把一叔一个人扔家里吗?一叔我可不想一个人守着家里硕大的屋子!” “我看你是舍不得你媳妇。”关大娘调傥。 赵一笑,一伙人的气氛和谐融洽,所闲聊的内容也似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并没有不妥之处,赵婶愣然的看着,敛下了眸,双手交握,不知道想些什么。 下午,赵一和琮棣、关大海去搬桌子,布置酒席会场。 关大娘带着贺榆洲和赵婶回到茅屋准备今晚的菜单。 赵小清在新屋里守着。 赵婶找了个空闲单独找到了贺榆洲,开口就是来了一句——对不起。 贺榆洲愣然,赵婶懊恼的道:“小洲,先前是赵婶不好,听信了村里的传言,误会你和……我夫君了,对不起。” 贺榆洲眨眼,赵婶道:“今日见你们的相处才知道你们并不像我所想的那般,而且,赵婶之前也并不知道你是陆少爷的人,对不起……” “……”贺榆洲默然,他是该先为赵婶解除误会而高兴还是该先为被误会和陆卓曦的关系而解释? “小洲,你不会怪赵婶之前那样吧……” 赵婶带了点忐忑,贺榆洲连忙回道:“当然不会!” 赵婶笑了,带了丝释然:“那赵婶就放心了,咱们放下了心结,今后就好好相处,小清这孩子有段时间麻烦你了,还有多谢你时常送来的小点心。” “赵婶不用和我客气,一叔和你之前帮了我许多,我还借过你们好几次的白米,你们待我这般好……” “别说客气话了。”赵婶打断贺榆洲道:“之后就好好相处吧。” 贺榆洲微笑的点头,赵婶笑着去一头忙乎了。 贺榆洲心里松了口气,他总算是可以和赵一一家正常来往了,不过,他是不是该去解释解释陆卓曦与他的关系? 想了想,贺榆洲皱眉叹气。 算了,被误会和陆卓曦有关系也总好过让赵婶一直误会他和赵一叔。 反正现在陆卓曦又不在,而且他住镇上…… 想到陆卓曦,贺榆洲脑中总是闪过最后一次见他时,他那悲伤的模样。 他不由抿紧了唇。 也不知……他守墓守的如何了? 身体还要紧么? 如果因为守墓而病情严重的话,那他…… 沉重的敛下了眸,贺榆洲敛了笑意,手里的动作快了几分,待忙完这一波,找时间去镇上问问安叔吧。 傍晚,晚霞红艳,天未黑,小小的四合院院中摆满了桌子,就连外面空地上也摆上了五张台。 今天村中五十多户人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三三两两的来了人,有的来一家有的一家来一人,院子里摆了四张桌子,外面摆了五张,都坐满了人。 好在贺榆洲准备的食物充足。 大家进来的时候手里或多或少都提了些许东西,大多都是自家种的菜,盖上红布,进门都道着喜,看见贺榆洲的屋子都由衷的羡慕。 由于贺榆洲在厨房里忙乎,在外招呼的就是赵一一家还有琮棣。 九桌的菜,即使有一个下午的准备,此时也是忙乎的,好在难搞的都已经做好了。 白斩鸡、红烧肉、卤猪肝、虎皮青椒、猪脚炖黄豆汤、红烧鱼、青菜都摆到了桌面上。 剩余的最后一个 酒酿糯米丸子。 将鸡蛋打入糯米酒中煮开加入煮的差不多的丸子加入糖起锅,端出去每桌放上一大碗。 好吃又温补。 贺榆洲在之前听闻关大娘和赵一说要全村人熟悉他时就有所准备,此时面带微笑的出去,带着一份从容与自信。 招呼着客人也一点没有失了礼数。 开席之时,赵一他们一一坐下了,贺榆洲独自一人,每桌都走动了一下,跟大家碰了个熟脸。 认识到了几户不错的人家。 住西边的郑启郑猎户,还有之前给他做家具的蒋勤,关大娘的邻居张氏张鸢一家,还有东边的寡妇秦娘子和她那仅五岁的儿子秦欢。 当然也有不待见的,之前和关大娘上镇上见到的那三个妇人李青、刘河、申柱三家,席上也没少说讽刺的话,也再旁敲侧问着什么,贺榆洲统统无视了。 好在,他们也没敢闹事,就是在那抱怨了几句。 贺榆洲又特意停留在了老村长和赵一、关大娘一家的桌前,和他们说着感谢的话。 当初他身无分文来到这里,老村长也没有赶他出去,还愿意让他留在村里,才有后面关大娘一家的相助,才有赵一的照顾,才有琮棣的相助。 这一桌子都是他的恩人。 贺榆洲由衷的感谢 “少在那里假惺惺的!”然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在接受着贺榆洲的感谢,回答他的是一直看不上他的琮骊。 贺榆洲闻言敛了敛眸,桌上的人都变了面色,老村长皱眉呵斥道:“你少说两句,这不是你能说得上话的地方!” “什么叫不是我能说得上话的地方!我不能,她就能了吗?!” “瞧瞧这是什么样,一副男子打扮不三不四的,勾搭这个勾搭那个!才有了现在的银两建房子的吧!真不要脸!” “琮骊!”坐在琮骊旁边的琮棣站了起来。 他们的说话声不小,好几桌的人都往这边看了。 老村长也站了起来,呵斥道:“你若不吃就回去陪你娘亲!闹什么!” 说着,他看向贺榆洲带着一脸的歉意道:“是老汉不对,不该带没有教养的姑娘出来,小洲,你别放在心上。” “我没教养?我看她才是没教养吧!”琮骊讽刺的笑,眼中是对贺榆洲满满的鄙夷。 “琮骊!”琮棣更大声吼了一句,举起了手,一副想打人的模样。 琮骊更加不服了,看着琮棣一副委屈的模样:“大哥,你为了个外人这么吼我!你也受了她的蛊惑吗?整日里往她那跑,你也要和这个不干净的人牵扯不清吗?!” “啪!”一声响亮的声响,弄得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琮棣皱眉咬牙道:“你在那里胡说八道什么?!我是有家室的人,你这么说让你嫂子怎么想,你让小洲一个姑娘的名声怎么办?!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怎么不能说!她敢做还不让我说吗?我就是看不惯她,长的一副清纯样摆着一副清高傲慢的样子,平日里就像比我们高了一等似的,对我们的话也视若无睹!做给谁看!还不是勾搭上这个那个的,等这个那个来为她澄清!她以为她是谁!只会勾搭人的狐媚!” “……你……”老村长闻言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看着贺榆洲的眼中充满了歉意,半响摇着头,竟是直接转身便走了。 琮棣在后面唤了两句,老村长摆了摆手,那意思颇有一副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管不动了的姿态。 琮骊冷笑:“连爹都看不下这个狐媚了!看不下大哥你这样子护着她了!” 琮棣怒:“琮骊!你看不出咱爹是因为谁离席的吗?!” “还能有谁,还不是因为这个狐媚!” “你……”琮棣气急,抬手还想教训琮骊,贺榆洲阻止道:“今天是好日子,别伤了和气,大家吃饭吧,别为了这个坏了心情,琮大哥,等会你用食盒装点饭菜回去给琮叔,他什么都没吃呢。” “小洲……”琮棣歉意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笑了笑,摇了摇头。 琮骊突然冲上前甩了贺榆洲一巴掌怒道:“不准勾引我哥!” “琮骊!” 贺榆洲捂着莫名被打了的脸,目光冰冷。 这是重生以来,第二次被打了,第一次是他那个自私的娘亲,这次却是为了这种可笑的事被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所打。 贺榆洲冷了面色,回头看了琮骊一眼。 琮骊被望的一怵道:“怎么?打你你还不服!这是我大哥!他有我大嫂,你休想勾引他!” 贺榆洲闻言皱眉,正想开口教训她。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笑眯眯的声音。 “谁休想勾引谁?” 第48章 琐事 众人看了过去,一中年男子身着靛蓝暗花锦衣,步履从容,他的身后跟着六人,抬着三大担子的礼品走了进来,贺榆洲一愣,迎了上去。 唤了一声:“安叔。” 安叔笑颜眯眯的看着他:“小洲,你好啊,搬新家这么重要的事都不请你安叔,不请我家少爷。” 贺榆洲一愣,这陆卓曦不是自己说不来的吗? 不满的想着,脸突然被触碰了几下。 接下来就是安叔带着叹息的说话声:“啧啧啧,这是谁下的狠手啊,这么个红印掌子得好几日才能消吧。” “刚刚是谁说要勾引你了?”安叔的目光瞄向了站在一旁穿着鹅黄布裙带着朵簪花的琮骊。 那目光带着冰冷。 琮骊一怵,后退了两步,又似鼓气一般扬起了头。 安叔眯眼笑了:“真是没眼色的姑娘啊,我看哪个敢勾引你,小洲你可是我家少爷的人,是我家老夫人的准媳妇。” “?!”贺榆洲一愣,瞪大了眼,嘴有点抽。 众人听闻一阵唏嘘,贺榆洲头开始隐隐作痛,倒是琮骊听闻竟然也莫名其妙的安静了下来,只是看着贺榆洲的目光带着不屑,转身就坐回他哥的旁边去了。 “跟一个病秧子结亲,果然只是爱财的货色。”她小声的低喃,除了她自己,无人听见。 贺榆洲庆幸琮骊安静了下来,便多摆了一张桌子招待安叔,他自己也坐在了安叔的面前。 料想刚刚安叔的话只是权宜之策,贺榆洲便没有多问。 只是问道:“陆少爷在县城怎么样了?” 安叔听闻,笑眯了眼道:“还好还好,小洲惦记了。” 贺榆洲沉默低头,皱眉道:“若是可以,就让他回来吧,他身子那么弱……” “哈哈。”安叔满意的看着贺榆洲:“真是懂的疼人的好姑娘,小洲放心,等我回去就去劝他。” “恩。”贺榆洲漫不经心的应着。 酒席就在这之后尴尬的气氛中过了,安叔住在镇上,来回一次不易,贺榆洲就把他留了下来,让他住在了东厢房。 那三箱东西,贺榆洲是不想收的,但安叔已经把抬箱子的人遣散了,再也搬不回去了,贺榆洲想了想,没有强求,他想的是待陆卓曦回来了,还予他会更合适。 安叔吃过饭就和赵一在闲聊,贺榆洲收拾完的时候,赵一才带着赵婶回去,赵小清留了下来,贺榆洲让他住在了他的隔壁。 累了一天,依照习俗,每个房间都亮了一盏油灯,确认火苗不会点燃其他的东西,贺榆洲早早的洗完澡,上床睡觉了。 第二日一大早,仍然煮了鸡蛋米酒丸子,安叔吃完就坐着赵一的车回镇上了,赵小清吃完就背着小包去隔壁村的私塾了,贺榆洲用了昨天剩下的材料给他做了中午饭让他带着,并且让他晚上回来来这里吃饭,他答应了。 待送走两人,贺榆洲回到茅屋收拾了一遍,将茅屋门口种的蔬菜移植到了他的四合院前面,那一块玉米地差不多快成熟了,他关照了一阵,就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中午吃了些昨日里村民拿来的蔬菜,贺榆洲下午背着竹篓和锄头上山去了。 他的厕所建成了,粪坑挖在了离竹林的角落,现在新建是没什么味道,但很难讲今后,而且那个粪坑是露天的,即使味道去了,走近了也会看见难看的东西。 所以贺榆洲想趁早去山上挖点植物种在周围,最好有藤蔓之类的可以覆盖在上面。 这般想着,贺榆洲往山上走去。 因为是一人,他不敢走的太深,只是在外围走动了一下。 幸运的让他看见了野生的栀子花,七月的栀子凝如脂,花开香气扑鼻,而且,这栀子花花瓣是可以清炒着吃的,味道还不错,带了微微的苦味,吃了清热解毒。 贺榆洲用小锄头小心翼翼的将它连根带土的挖了五株。 又往里面走了一些,他看见了一株难得的昙花,贺榆洲连忙把它挖了出来。 依照记忆,贺榆洲来到了当初摘白百合的地方,挖了几株白百合下来,七月百合已经开始凋谢,要想制成花茶已经不适合了。 但是带几株回去倒是不无不可。 七月正是茉莉花开的时节,茉莉香气迷人,最是适合种在粪坑边上去味,但是贺榆洲找了半天也没有见到有野生茉莉,带着微微的失望,他走到山崖边上,挖了几条藤蔓回去。 八月是紫菀花开的季节,上一次他用紫菀给陆卓曦去咳实际上并不合适,紫菀花开在八月,只有八月效果才是最好的,但是那一次是夜晚,他没有选择,所以第二天他便没再用紫菀而是上山找了百合。 而现在七月底正是八月的时候,紫菀治疗咳嗽有奇效,贺榆洲敛下了眸。 敛下的眸光突然瞄见,那黑褐色干枯的树干上,有着那乳白色的有点眼熟的东西。 贺榆洲眼一亮,走了过去,仔细端详一番,露出了喜色,这是银耳。 野生的银耳是名贵的补品,味甘性平,既有补脾开胃的功效,又有益气清肠、滋阴润肺的作用。 陆卓曦整日咳嗽明显是肺不行,这银耳该是对他有所用处。 想着,贺榆洲小心翼翼的将它弄了下来,周围一片都是这样的野生银耳,贺榆洲将成熟了的通通摘了回去。 这一片地方似乎很适合银耳生长,贺榆洲摘了成熟的之后还有一堆没得成熟的,贺榆洲记下了地方,打算下一次来摘。 银耳必须当天采摘当天制干,所以贺榆洲一回去就先处理这些银耳,用刀子小心把蒂除掉,然后洗干净,就放在太阳底下曝晒,现在的太阳正热,能不能干得看晚上,如果不能干,晚上还得文火烘干。 瞧了瞧天色还早,贺榆洲就分别去把栀子花和昙花还有藤蔓种好。 五株栀子花,用四株分别种在粪坑的四个角落,藤蔓随意的种在周围,捡了竹林的竹子搭在粪坑上,这样藤蔓会顺着竹竿爬,到时候就能把露天的部分覆盖住了。 昙花贺榆洲种在了东厢房与主房相连的耳房旁边,它是喜阴不能被照射的,房子周围就只有这里合适。 另外一株栀子花,贺榆洲想了想,种在了厨房旁边。 然后去厨房拿出了碗,挑摘了一碗的栀子花瓣,打算今晚炒着吃。 做完这些,天色都差不多了。 第49章 相遇 贺榆洲开始煮饭,从院子外摘了自己种的豆角放油煸炒了一个,再清炒了一个花瓣,想了想,又单独蒸了一个蛋给赵小清。 做好的时候,赵小清刚好回来。 贺榆洲笑的迎进了他,赵小清礼貌的喊了他一声:“洲姐姐。” 贺榆洲有些无奈的应了,将他的小包接过放好道:“今日过的如何?” 赵小清一愣,回道:“还好,夫子给我们讲了《仪礼》……”说到这个,赵小清突然顿了顿,抿着小嘴不再说话。 贺榆洲眼瞧着,不再问,只是说道:“先洗手吃饭吧。” “好。”赵小清乖巧的应着,自己去外边勺了水洗了手。 贺榆洲将碗筷饭菜摆好。 赵小清看到花瓣微微一愣,有些好奇的问:“洲姐姐,这是什么?” “这是栀子花瓣,味道挺不错的,清脆爽口,小清看看喜不喜欢吃。” 赵小清眨巴着眼瞧着,惊奇的道:“姐姐总是能发现很多好吃的东西。” 贺榆洲失笑:“小清这是在间接说我喜欢吃吗?” 赵小清道:“喜欢吃有什么不好的,因为姐姐喜欢吃才能找出这么多吃的,我才能尝到。” 贺榆洲轻笑,点了点他的额头道:“少贫嘴了,快吃罢,不然得凉了。” “好。”赵小清应着,举起了筷子。 食不言寝不语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体现了彻底,他吃的时候细嚼慢咽的,坐的笔直,眼望前方,端起碗来一副严谨的模样,吃饭间就只有咀嚼的声音,连碗筷相撞的声音都很轻。 贺榆洲看着,不由赞叹赵一叔把他教的很好。 吃过饭,赵小清望着贺榆洲欲言又止,贺榆洲瞧了他几回,他在接触到贺榆洲目光的时候又不自在的撇开。 贺榆洲皱眉,洗好碗筷后直接搬了凳子来到赵小清的面前问他:“小清是有话和我说吗?” 赵小清闻言楞了楞,敛眸不语,贺榆洲在旁边等着他开口,半响他抿了抿嘴道:“其实,洲姐姐,今日我和夫子吵架了。” “!”贺榆洲微微瞪了瞪眼,赵小清这么乖巧懂事怎么会和夫子吵架? “夫子说男子服女子装皆不可错穿,错穿者失礼失仪,由为女子,最是行为不捡……但我并不赞同!” “洲姐姐,整日穿戴男子服饰,但我从未见洲姐姐除了服饰之外有何失礼之处,不检从何而来?” 贺榆洲一愣,赵小清道:“爹曾和我说过,洲姐姐是因为没有银钱才穿的男子服饰,我也这样和夫子说了,夫子听闻这样的话却不信然,批判洲姐姐失礼失态同时还说你的银两来的不干不净,还污蔑洲姐姐作为女子招蜂引蝶,我一时气急,就和夫子吵了起来……” 贺榆洲怔然,没想到今日还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心中一暖道:“谢谢你如此袒护我。” 赵小清咬牙:“但是我没能说过夫子,为洲姐姐澄清……” 贺榆洲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他眼看着赵小清一副憋屈的模样,摸了摸他的头道:“我教你说败你的夫子如何?” “?!”赵小清抬眼讶然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笑了笑道:“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能堵了你家夫子的口了。” 赵小清狐疑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道:“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吗?君子不避人之美,不言人之恶,你就问问你夫子这般言说他人之恶可是君子所为?” “另外,小清你可以告诉你夫子,敬人者人恒敬之,爱人者人恒爱之。” “洲姐姐……”赵小清眼中一亮。 贺榆洲摸了摸他的头,起身道:“好了,你看书吧,我去把外面的银耳收一收。” 银耳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曝晒已经干得差不多了,贺榆洲就没有再拿文火来烘,留了一两朵,其他的全部装了起来。 第二日,贺榆洲起了个大早,煮了一碗银耳羹给赵小清,就去外面草地收集早晨开的正艳的紫菀。 他想晒点紫菀花茶和晒干了的银耳一起给安叔送到陆卓曦那里去,那人的身子骨这么差劲,还硬是要去守墓,贺榆洲真担心他一去不复返,要是因为守他贺素闲的墓而导致他…… 那么,他想他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这般想着,他手里的动作快了几分,赵小清很乖,见贺榆洲忙住,他喊了一声就独自去了私塾,一点都不用贺榆洲操心。 花茶的制作不仅仅是要花朵脱水能保留,更重要的是茶的味道能浸到花朵里面去,这里贺榆洲就用了先前他制作出来的茶叶泡水,将花朵浸了进去,待它充分吸收一个上午之后,滤掉茶水,让它在太阳底下晒干。 考虑到没有东西装,贺榆洲拿出了当初的那十方丝巾,绣了几个小荷包,将干花收了进去。 一木盒的银耳和三个小荷包的干紫菀花茶就制好了,只待第二日送到镇上让安叔帮忙送给陆卓曦。 绣荷包绣的有些晚,抬头一眼,天色都差不多黑了,赵小清还没有回来。 贺榆洲反应过来,心有些慌,他连忙放下荷包,往赵一家里赶。 赵小清这小孩乖巧懂事,几乎没有迟回家的状况,今日……迟的不寻常,而他竟然这个时候才发现。 赶到赵一家的时候,他们家正围满了人,吵吵闹闹的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偶尔还有小孩子的啜泣声。 贺榆洲一愣,连忙上了前,他没听错的话,那孩子的哭声好像是赵小清。 贺榆洲推开了人群,赵一一家都出了来,就站在院子里,赵小清满脸泪痕低垂着头站在一边,被一个书生模样的老头举着戒尺教训。 赵一和赵婶在旁边皱眉,想要阻挠却又强忍着的模样。 贺榆洲见此完全楞然了,那个老头难道是赵小清的夫子? “好你个赵小清,在我这学了两年知识,以为了不起了是吧,敢跟你夫子顶嘴!你顶啊!当着你父母的面顶啊!刚刚不是很会说的吗?怎么现在不说了!” “赵秀才,还真是秀才家出来的孩子不一样啊!这么小的年纪就不懂得尊师重道,只会一些离经叛道的玩意!呵……” 冷笑一声,那老书生道:“这么个玩意,老夫教不动了!” 说着,举着戒尺就要往赵小清身上招呼,贺榆洲一惊,忙闪身出来,挡在了赵小清的面前,接住了那一把短宽的戒尺。 “赵秀才,还真是秀才家出来的孩子不一样啊!这么小的年纪就不懂得尊师重道,只会一些离经叛道的玩意!呵……” 冷笑一声,那老书生道:“这么个玩意,老夫教不动了!” 说着,举着戒尺就要往赵小清身上招呼,贺榆洲一惊,忙闪身出来,挡在了赵小清的面前,接住了那一把短宽的戒尺。 “哟呵,你又是谁?老夫今天还真教训不了这小子了?”那老书生一副气极的模样。 贺榆洲皱眉:“夫子背后摇唇鼓舌,对着我这个当事人却说不出任何话语了吗?” 老书生一愣,盯着贺榆洲看了几眼道:“你就是让赵小清这小子顶我嘴的那个不检点的贺姑娘?” 贺榆洲皱眉:“夫子自重,我何来的不检点。” “身为女子作为男子打扮,不三不四,招蜂引蝶,勾搭有妇之夫……” 说着,他望了一眼赵一,接着说道:“又勾搭上世家子弟,一副狐媚的模样,伤风败俗!” “呵……”贺榆洲冷笑:“夫子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无凭无据的,夫子怎敢下这个的妄断!” “这事大家有目共睹!”老书生嗤笑。 贺榆洲抿唇问道:“大家目睹了什么?” 说着,他望了周遭一圈,冷笑道:“目睹了什么都出来跟我说说。” “你……不要脸!”老书生抖着手指着贺榆洲。 贺榆洲笑了:“我不过让大家来说说我哪里的行为不检点了,要求了证据,就是不要脸了,那照夫子这么说,我是不是被指责就不能要求澄清了?” 老书生负着手气极:“胡说八道,歪理谬论!” “哈!”贺榆洲怒笑:“夫子的言论就是正确的,我的言论就是歪理谬论?” 贺榆洲说着,拉过赵小清道:“小清不过反驳了夫子一二,如今竟背了一个离经叛道的名声,我不过要求澄清,就成了不要脸,我说的言论都成了歪理谬论?夫子难道说你所教的你所说的就是完全正确的,他人所言与你有驳,就完全是错的?” “圣人都不敢对自己的言论如此断定,夫子何来的勇气?” “自古有徒对师父言论举一反三的事列,为何不见那些先人指责自己的徒弟离经叛道,偏偏在了夫子这里就成了离经叛道?” “这难道不是夫子你为老不尊!为师不严!为人不敬吗!” 怒视着老书生,贺榆洲脸上没有半点笑意。 老书生被堵的气极,只能抖着手指着贺榆洲。 “好你个贺榆洲!身为姑娘竟然如此……如此……” 说着,他重重的甩了衣袖,转身看着赵一道:“赵秀才,你家的祖宗老夫教不起!” 说着,怒气冲冲的冲出了人群。 赵婶往前追了两步,想要挽留的,赵一皱眉道:“由着他去,这样的夫子不要也罢,今后小清我亲自来教。” “夫君……”赵婶一脸的忧愁。 贺榆洲蹲下身来看赵小清,见他只是哭得满脸狼狈并没有被打的受伤的地方,微微松了口气:“是我不好,不该教你说那些……” “不是洲姐姐的错!”赵小清咬牙道:“是夫子不好,他接受不了我的言论!” “……”贺榆洲沉默,站起身,对着赵婶赵一一脸的歉意:“对不起。” 赵婶没有说话,赵一道:“这事还得感谢小洲,让我们看清了这个夫子,这样的人不适合教我的儿子!” “一叔……”贺榆洲轻唤。 赵一道:“小洲别担心,小清自幼跟我习字读书,果然还是我自己一直教着比较放心。” 贺榆洲敛眸,赵小清跑到了赵一的身边拉着他的衣袖道:“爹爹比他教得好。” 贺榆洲心软了软。 赵一道:“没事的,小洲,今晚小清就在家住着,你快回去吧,天快黑了,晚上你不安全。” 贺榆洲抬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面前的三口之家,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就躬了躬身告辞了。 回到家随便吃了点,贺榆洲躺在床上直直叹气。 这事因他而起,不做点什么的话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赵小清缺的是一个夫子,他虽然学过知识,但他的知识不适合教给这里的人,找夫子之事他做不到。 倒是可以找点什么去给赵小清补补,今日他受了惊吓。 昨日看见的银耳是个好的选择,那东西最是温补,给赵小清吃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不知道经过一夜,不知它们成熟了没?明天且去看看吧。 这般想着,贺榆洲心底才安心一些,闭着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仍然背着竹篓拿着小锄子,去了山上,他所找到银耳的地方,有些长成了有些太不行。 贺榆洲在这一块地挑挑拣拣的摘了几株,又去里面看了看远处有没有。 很遗憾的,往里走了大约五十步左右,光线更暗了,但是地上木腐木间并没有白色的银耳。 不过,让贺榆洲瞧见了一直想找的野生茉莉。 贺榆洲眼一亮,往茉莉走去。 挖下了第一株,远方出现了更多的茉莉,考虑到他那地方要种上很多,贺榆洲还是往里走了去。 丛林幽深,杂草横生,贺榆洲捡起一个棍子,挑开他前方的荆棘藤蔓,赶掉隐藏在丛中的害虫毒蛇。 缓慢的前进。 这般的小心翼翼,贺榆洲还是在爬上一个高坡,就要勾上茉莉的当下,脚一不小心踏了个空,身子一斜,惊呼着,就往下栽去了。 在野地里滚了几圈,身子不受控制的下坠,贺榆洲伸手胡乱的抓,想要抓住树枝或者藤蔓阻止下滚,却好几次抓了个空。 糟糕了。 贺榆洲心里一声叹呼,身子突而撞到了一个温热的身体,随即听到一声闷哼,他停了下来。 贺榆洲仰躺着望着上方矮小的灌木,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他得救了…… 用手臂挡着自己的额头,贺榆洲平复着自己怦怦跳动的心口,放松了身子。 他想,今后上山还是找一叔或者其他人带吧,太危险了。 “……兄台,你若再不起身,在下就要一命呜呼了。” 第50章 齐琰【正常,可购买】 “……兄台,你若再不起身,在下就要一命呜呼了。” 身下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贺榆洲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往地上看去。 趴在地上的是一身着白色锦衣的男子,男子的脸被披散的黑发遮了个彻底,左臂以极其扭曲的形状反转无力的躺在地上,贺榆洲起了身,他就捂着左臂虚弱的爬了起来,靠在了身后矮小的灌木上。 男子喘着粗气,正面的衣裳上,满襟的鲜血。 贺榆洲看着,讶然的瞪大了眼,后退了几步,那人的胸口还有着一根断了的箭,完全镶在了肉里。 贺榆洲刚刚平复跳动的心,又狂乱的跳了起来,这人…… 那人见贺榆洲慌乱的模样,喘息着,眼闪了闪,轻笑:“兄台,你可差把在下给压死。” “……!”贺榆洲闻言楞然,心中一颤,这人伤的如此之重……还有心情笑? “咳咳……”男子突然咳了起来,自捂住的唇间滴落鲜血,血腥味弥漫在了两人间。 “……”贺榆洲愕然的看着,渐渐冷静了下来。 这人身着白色锦衣,价值不菲。 右手食指第一节处有一个肉眼看得见的厚茧,是习字之人。 但他却独自一人重伤在这山野之外。 贺榆洲复杂的敛下了眸。 救了恐怕有麻烦…… 但…… 贺榆洲蹲了下来,顺着男子弯下的背轻拍着为他顺气。 男人微愣,咳嗽声渐停,他抬头看了贺榆洲一眼,随即身子一顿,继而低笑:“竟然是姑娘。” 贺榆洲狐疑的看着他。 听这人的语气,莫非是……认识他?” 男子接收到贺榆洲怀疑的目光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他想起那时的她因为失明,所以不曾见过他的样貌,他的有意隐瞒也未曾让她知晓他的名字,思及此,他眼闪了闪,半响,开口解释道:“在下的意思是,‘兄台’竟然是位姑娘。” 贺榆洲皱眉,又一次被认错了么?他莫名觉得有些烦躁,却也不想过多再提及性别之事,见男子还想要说些什么,他便制止道:“你伤的如此之重,就先别说话了。” 男子闻言低咳着淡笑,倒真没再开口,贺榆洲抬头望了望周围。 山野的地方,往上是崎岖的山路,往下是深野丛林。 上,这人伤得太重,不能随意搬动,下,无路可回。 正犹豫间,那人用右手拨开了披散在脸颊、遮住了面容的黑发,露出了一张极其英俊的面容道:“姑娘,且先帮在下将左臂复原好吗?” 贺榆洲看向他的左臂,它正无力垂落、扭曲在男子的身侧,是骨折了。 贺榆洲盯着,不由为难了面色:“我并不会接骨……” 那人轻笑:“姑娘只要有力气就好,我来教你。” 贺榆洲抿唇沉思了片刻,挪了挪位置,离他近了一些:“要怎么做?” 男子微笑,伸出了右手握住了贺榆洲的手,贺榆洲一惊,面色有些怪异,男子的手很宽厚,上头有着细细的茧子,摩擦着他的手微微泛着痒,贺榆洲不习惯的想要抽回。 男子却带了丝强硬的握着他的手,将他的手牵引到了他的左肩之处,郑重的放下道:“现下,只有姑娘能帮我。” “……”贺榆洲一震,被男子如此拜托,他反而有些紧张了,接触到男子肩头的手感觉到了湿热,因为紧张又隐隐发着颤。 男子斜瞥着眼看着,又笑了,他伸手带着宽慰一般,轻轻拍了拍那颤抖的手:“姑娘,且放宽心,你找到所断之处,摸准再将脱下的骨托住用力接回去即可。” 男子说的简单!贺榆洲闻言有些黑线,这断臂接得好便是好了,接不好这条臂可是一辈子都毁了的! 这人真的知道情况吗?为何能这般云淡风轻?断臂的可是他。 想着,他开口提醒道:“若是我接不成功,你只会越来越严重,甚至……这手可能会废。” “在下晓得。”那人苍白的唇划出一个弧度道:“在下相信姑娘,也请姑娘相信自己好么?” “……”贺榆洲闻言一颤,手下一抖,突然觉得手心热的令人发慌。 萍水相逢,为何这般信他?带着疑惑和一些莫名的悸动,掩饰一般,他板着脸开始摸索断骨。 他能感觉到他每动一下,那男子就会疼的颤抖一分,但他面上却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 男子在强忍着……这般想着,贺榆洲越发紧张,将全部精力放在了断臂上。 找了许久,却不能下定决心接骨,他为难了面色。 男子看出了贺榆洲的为难,察觉到了贺榆洲的犹豫,他低笑着,突而抬头,却调笑了起来:“姑娘,你这般板着脸可真是浪费了一副好相貌。” 贺榆洲皱眉,这人突然间说什么? 那人见贺榆洲呆傻的模样,又是轻笑:“姑娘,你该是像在下一样多笑笑,你笑起来定是很好看,不如现在笑一个给在下看?” 这是被调戏了?贺榆洲不悦,手下一拧,用上了三分力,男子疼的“嘶”了一声:“姑娘……你若不同意直说便是,手下请看准吶。” 贺榆洲瞪了他一眼。 眉目流转,那黑瞳中带着生气,直直让面前的人多了许多的灵气。 男子看着,心中不由有些悸动,他笑道:“姑娘真是眉目生情,这生气也别有风情呢。” “咔嚓!” 贺榆洲本意抬起了他的断手,向外拉稍许,听到此话,一个没控制自己的力度,将手拉开了一些,那骨咔嚓一下似乎断的更严重了。 贺榆洲一惊,有些心慌。 男子惨白了面色,面上却继续调笑,似是在故意激怒贺榆洲:“姑娘身上……真香,是女子香么?” 贺榆洲闻言,注意力果然被牵引了过去,他厌恶的皱眉,心中疑惑,却很好的忍下了自己的怒意。 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男子见状,虚弱的笑了,嘴上却没有半分收敛:“姑娘身上这般香,让在下尝上一口可好?” 说着,那男子竟然转头往贺榆洲的脖颈亲来。 贺榆洲被吓了一跳,手下一个用力,将他的断臂突而往上一接。 “咔嚓!”一声,伴随着男子的闷哼,男子软趴在了贺榆洲的怀里。 贺榆洲一怔,暗叹一声糟了,连忙扶起他。 一接触到他的肌肤,才知道他早已汗流湿襟,额前布满了细细的汗珠,眼睛微闭,贺榆洲扶起了他,他就轻颤着睫毛睁开了眼,瞄见贺榆洲紧张的模样,微微扯了扯嘴角,惨白的唇轻启,说的却是:“姑娘的胸……真平。” “……”贺榆洲闻言,面部抽搐,一把甩开了他,站了起来。 男子又是一声闷哼,摔倒在地,躺在地上,他却许久没有反应。 贺榆洲生气之余,瞧着有些奇怪,轻轻踢了踢他:“若还有力气,就站起来。” “……你……”贺榆洲意识到了不对,连忙蹲了下来扳过了他,才发现他已昏迷。 贺榆洲复杂了面色,都疼到了昏迷,这男子最后还不忘调戏于他……这男人……未免太轻浮了! 不过也亏了他这般,他才能在无意间,下了狠手……将断臂接了回去。 思及此,贺榆洲猛然一怔,瞪了瞪双眼。 难道……他是为了让他下得了手而故意激怒他的? 想想也是,之前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突然间就变得无耻了起来,可不就是带着目的的激怒他么? 只是,他怎敢? 若是他因为生气接错了骨又或者气极而去,那他不就惨了? 这男人哪里来的自信他会在被惹怒之后还继续为他接骨,又哪来的自信他一定能接好。 还是,是他对他那莫名的“信任”? 贺榆洲盯着昏迷的男子,复杂了面色。 他将人背了起来,往上坡爬去,在半路找到了自己的背篓,锄头是怎么找不到了,背上的人伤的很重,贺榆洲不敢耽搁,只得背着他拎着背篓往回走去。 虽然贺榆洲力气很大,但是背着一个成年男子还拎着有两株茉莉花的背篓,对于他来说也过重了,好不容易回到家,他已经累的虚脱了。 好在他家住的偏僻,背着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子回来也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仰躺在自家院子喘过气,贺榆洲不敢耽搁,将男子弄到东厢房的床上,换下自己沾了血的衣服,拎着钱袋就去找大夫。 村里没有什么大夫,要去镇上找,但镇上和村里有一段距离,必须要牛车才能快上些许…… 可前段时间他和赵一家…… 思及此,贺榆洲脚步微微顿了顿,但想到家里受伤的那位,他咬了咬牙,还是来到了赵一家。 赵一并不在家,出来的是赵婶。 贺榆洲也顾及不了许多,将他家有伤员的事情跟赵婶说了,赵婶奇怪的同时,也不敢耽搁,忙让赵小清去把赵一叫了回来。 一路和赵一赶到镇上,贺榆洲也没来得及和赵一多说什么,找来大夫,就回到了村里,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了。 贺榆洲不敢耽搁,直直带着大夫回到了自家。 大夫看见那男子的伤势微微一愣,立马开始的翻动随身的医箱,从里面翻出医疗用品,让贺榆洲赶紧的去烧水。 赵一跟在后头看见了男子,严肃了神情,他默不作声的跟着贺榆洲来到厨房,看着烧水的贺榆洲,他问道:“小洲,你从哪里带回了这个男子?” 贺榆洲回道:“今早我去了山上。” “山上?”赵一皱眉:“你一个人?” 贺榆洲点头,瞧见赵一不赞同的神色,他一愣,随即扯了一个谎道:“我也就外围走走,没往里边去,一叔没事的。” 赵一叹气:“一叔也管不住你,你下次若是要进山,不想找一叔,去找郑猎户也行,他经常上山打猎,带你是顺便。” 贺榆洲应了。 赵一道:“这个男子,身份不明,身着不菲,小洲,你不该随意带他回来。” 贺榆洲道:“但我无法看着他就那样躺在山野间……” 赵一闻言,柔了柔面色,沉思了半响,他道:“不如这样,等会大夫看完了,一叔把他带回我那去。” 贺榆洲连忙摇头:“我带回来的人,怎能麻烦一叔?” “况且一叔家里还有妻儿,照顾他也是不便的。” “但……”赵一皱眉,想说她一个女子照顾一个陌生男子更是不妥,但接触到贺榆洲坚定的目光,他叹了口气,无奈的道:“也罢,小洲你下了决定,他人总是动摇不了你的。” “但是,你切记要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毕竟你是个女子。” “……”贺榆洲闻言沉默。 赵一道:“小洲,你别不当回事,如今大家都知晓你是陆少爷的人,要是你和陌生男子过近,被好事的看见了,也不知会疯传成什么样,要是流进了陆少爷的耳中……这事总归是不好的。” “……”贺榆洲很是无语。 赵一啧了一声,叹气:“你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在这方面也太不拿自己的名节当回事了,听得一叔的,切记勿和这男子走得太近,不然一叔就将他带回我那去。” 贺榆洲无奈的应道:“我知道的,一叔。” 赵一不放心的看了他一眼,贺榆洲烦躁的抿着唇添了几把柴。 他是男子,要什么女子的名节? 这村里的人都拿了他当女子,所以拿女子的那套寻理伦常来约束他,真是可笑。 也是可悲…… 因为他对此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对人说他是男子,他要怎么解释户籍为女? 他对人说他是男子,怎么解释当初身着女装? 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向他人说他是男子,他们都不会相信…… 无奈的叹气,贺榆洲端着热水去到了东厢房。 大夫的表情很是严肃,各式各样的刀子摆满了一桌。 贺榆洲看的心惊,不由开口问道:“大夫,他……如何?” “左臂骨折,幸好接的及时,不过因为没有及时固定,又移动的分毫……不过不打紧,我再正一正就好了,比较难办的是胸前的一箭,刺入了肉中,取出恐怕不易。” 贺榆洲皱眉:“那有没有危险?” 大夫回头看了他一眼:“听天由命。” “……”贺榆洲一怔,愕然的瞪大看眼,男子虽然看起来伤的很重,但一直调笑自若,最后虽然昏了,但许是那调笑的姿态给他的印象太深,贺榆洲还以为不如看的那般严重,如今大夫这般说来,那男子竟然是一直在强忍? 大夫道:“伤在胸前,虽未及心脏,但到底是过深了,应该是路上压过吧?” 贺榆洲低头,那该不是他滚下山丘压到的吧? 大夫道:“这一压不好办吶,取出的困难加大了,必须将周围剖开,还要避免伤到血脉。” 贺榆洲闻言震然,一股愧疚油然而生,只得喃喃的开口:“请大夫务必尽力。” “这是自然。”大夫说着,烧红了刀,拿出了烧酒:“姑娘,刚才那人呢?” “一叔吗?他在外面。”贺榆洲应,大夫点头:“你把他叫进来,让他帮忙压住他,我怕他等会疼极会乱动。” “……”贺榆洲闻言抿唇,上床,脱掉了鞋,伸出双手压住了男子的双手,又伸出了一脚,压在了男子的双腿之上:“大夫,这样可行?” “姑娘你……”大夫皱眉想说什么。 贺榆洲道:“救人要紧,大夫,请吧。” 老大夫复杂的看了贺榆洲一眼,叹了口气,目光变得严肃,举着刀子提着烧酒开始动作。 整个过程,寂静无声,贺榆洲看的出来,男子极疼,冷汗自他额前滴落,但他至始至终未叫出一声。 明明是昏迷状态却没有随着本能的疼痛挣扎而叫唤,这个人……怎么回事…… 最后夹出那支断箭,大夫快速的用布巾捂住了他的胸口,上药包扎。 最后长长的吁出了一口气。 “姑娘真是好胆色,目睹了这场面还能面不改色。” “……”贺榆洲从床上下来,将颤抖的手收回衣袖当中,没有反驳大夫的话。 大夫道:“我留下一些药,姑娘每日给他换敷,还有这些,每天给他煎服三次,今夜他大概会发热,若是明早能自然退下,那便无事了,若明早还发热,你便让人再遣我过来。” 贺榆洲接过那五包药和一个小瓷瓶还有一堆的纱布应道:“我知道了,谢谢大夫。” “还有,他伤在胸前,伤口不能碰水,左臂起码七天内不能大幅度动作,今夜最好不要搬动他。” “嗯。”贺榆洲认真听着,轻声应了一句。 大夫向贺榆洲伸出了手:“此次,由于是傍晚,这人又伤得这么重,费了我很多精力,要二十两出诊金,药十两,一共三十两。” “……”贺榆洲沉默。 麻烦赵一叔将大夫送走,贺榆洲的心在滴血,一下子去了他三十两! 怪不得村里的人很少去看病,这还真不是普通人家能负担的起的。 叹了口气,贺榆洲转头去看床上的人。 那人蓬头垢面的,身上还传出一阵阵的汗臭味,床上的被单也因为他直接将他搬了上去,留下了污垢和血渍。 贺榆洲瞧着难受,虽然大夫说不能碰水,但这样他睡着估计也不会舒服…… 这般想着,贺榆洲挣扎了片刻,还是端来了热水,给他檫身。 男子的身材极好,月牙色的肌肤,胸前有着腹肌,这是贺榆洲第一次看见除了自己外男人的身体,不免有些紧张,心跳快了几分,他不敢多看,草草给他擦了身子,眼睛瞄着穿着白衣裤的长腿,他再次犹豫,但想起他们同为男子,若是男子便不会犹豫,所以最后他还是帮他胡乱擦了一番,看着他的衣服被大夫剪的七零八落,他思索着,最终从自己衣柜处翻出了男子衣物披在了他的身上。 因为大夫嘱咐过不可搬动男子,贺榆洲就没有为他穿上,想着待他醒来自己着衣。 担心他夜里发热,无人照顾,贺榆洲点了盏油灯,守在了床边。 亥时的时候,男子不舒服的呻//吟着,果然发烧了。 贺榆洲拿早就准备好的冷水给他敷额头,用酒精擦了擦他的脖颈。 男子不舒服的时候,不会像他人一样乱动闹腾,只是紧紧的抿着唇,皱着眉,手抓着底下的床单揪的死紧,一副拼命忍耐的模样。 瞧着,让人心中跟着一紧,跟他清醒时,那爱笑的模样完全相反。 贺榆洲鬼斧神差的伸手碰了碰他皱的眉头。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触电般收回了手。 第二日…… 清晨,阳光透过木质的窗洒落了下来,屋内亮堂一片,桌面上油灯点点星光被埋没在了光亮之下。 贺榆洲醒来,正趴在桌子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想起昨日的事情,连忙去看男子。 男子似乎已经稳定了下来,闭着眼表情很是安稳。 贺榆洲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悄然松了口气,好在不发热了。 微微安心,他出门捡起了昨日被他扔在院中的背篓,里面的茉莉有些萎,贺榆洲给它们撒了些水,又去看他摘回来的一些银耳。 有一些似乎开始坏了,贺榆洲连忙拿它们去洗,将坏掉的摘掉,晒在了院内,望了东厢房一眼,他又挑出了一两朵,煮了一分银耳糖水。 煮完端进东厢房,男子已经醒了,靠在床沿上笑眼盈盈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挑眉。 男子已经将衣服穿在了身上,由于左臂固定了,他的衣服只能半穿,露出了一半的胸膛,头发被他拨到了身后,那张英俊的面容完全的彰显了出来。 一双水弯眉下桃花眼微翘,带着异样的风流,挺鼻,薄唇泛着苍白抿笑,显得温润儒雅。 让人不由生出一丝好感。 他打量男子的同时,男子也在打量着他。 两两对视了半响,终是男子先开了口:“在下齐琰,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昨日多有冒犯了。” 贺榆洲闻言,想起昨日他那调戏他的场景,不由抿紧了唇道:“不用谢。” 他的表情相比起昨日的怒气冲冲,显得很是平静,让齐琰不由有些错愕:“姑娘……已经知晓在下那时的用意了?” “如果你指故意激怒我的话,我想我是知道了。”贺榆洲说着,走到了床边坐下。 齐琰闻言轻笑:“姑娘真是聪慧。” 贺榆洲没有反驳,只是说道:“我叫贺榆洲,你叫我小洲便好。” “贺榆洲……”男子低喃着浅笑,他自然知晓她叫贺榆洲,但他还是应道:“好名字,只是比起小洲,在下觉得榆儿更适合姑娘。” 贺榆洲闻言敛下了眸,强调了一番道:“你与他人叫我小洲便好。” 齐琰轻笑不语,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问道:“这衣服是姑娘的?” 贺榆洲轻轻搅着碗里的银耳,应道:“你的衣物已经被大夫剪碎了。” “在下在意的倒不是这个。”齐琰说着,似乎觉得疲倦了,他往里靠了靠道:“姑娘可是将在下看尽了?” “……”贺榆洲一愣,手上一顿,脸上莫名感到了一阵燥热,他掩饰般的低下了头。 许久等不到回应,齐琰抬眼去看他,却见他将头低的极低,在他这个角度只看见两种圆润的耳朵泛着粉红。 齐琰瞧着得趣,不由生了一丝调戏之意,他撑起了身子,凑近了贺榆洲道“姑娘既然已将在下看尽,又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无以回报,不如以身……相许吧?” “!”贺榆洲闻言,惊的站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齐公子,莫要开玩笑。” 齐琰见他这般反应,不由失笑出声。 贺榆洲听得笑声皱眉,不知道齐琰是何意思,莫非是觉得他清晨起来未着衣物,对他这个‘姑娘’名声不好?所以才这般说来? 贺榆洲奇怪了面色,他抿唇思索了半响,烦躁着,忧郁着,犹豫着,最后他似是下了决心一般,深呼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看向齐琰,说道:“齐公子,其实我并非女子……所以,看尽身子之事对我并无影响。” “呵……”齐琰闻言失笑,瞧着贺榆洲笑眼盈盈的道:“姑娘真是幽默,你若不愿意,在下自是不会强求,可别再次愚弄在下。” “再次?”贺榆洲皱眉。 齐琰眼闪了闪道:“在下的意思是在山野间,姑娘一开始就一身男子打扮,已让在下误认了一次,此次这般说来,可不是再次么?” “……”贺榆洲无言以对,将冷的差不多的银耳搁在了床头桌上,板着脸一言不发的出了房门。 齐琰轻笑着看着他所为,右手端起那小碗糖水,仰头一饮而尽。 银耳…… 看来姑娘过得不错,当初却是担心了…… 贺榆洲气恼的出门,出门后却不知自己气恼些什么。 他为男子之事,又不是仅此一人不信。 他不是早已习惯了么? 却显得如此的烦躁,他也该是烦躁了,本以为被误会就被误会,总有一天他能恢复男儿身,但是,这么久过去了,他穿上了男子服饰,随性而为,与赵一、琮棣、陆卓曦等人交好,如果没有称谓与流言,他都要以为他做回男儿身了,但是事实呢,大家都拿他当了女子,与其他男子的交好,过于亲密便是不妥,甚至,这一副男子打扮在大部分人的眼里便是失礼,即使是在了解疼爱他的赵一叔眼里,也不过是他为了节省…… 他有口难言,有苦难说。 叹了口气,贺榆洲撇开自己多余的心思,开始收拾家里的事,家是新家,没什么特别脏的地方。 四处清扫一下就好了,那两株茉莉,贺榆洲种到了院子外,那粪坑栀子花的旁边。 当初挖下的百合,贺榆洲种在了院子正前方,如今看来却是感觉有些奇怪,他又移到了院子后面,靠近竹林的地方。 蔬菜在四合院的前面,他种的蔬菜也就三种,当时想着快些成熟的,所以种的是七八月能吃的丝瓜、南瓜和四季豆。 上面结的蔬菜已经摘吃了一些,南瓜还没有熟透。 不过现在贺榆洲家里并不缺吃的,他办宴席的时候几乎每家每户都拿了自家的蔬菜过来,那差不多够他吃个把月了,前提是不烂的话…… 但蔬菜都放不了多久,贺榆洲去厨房看了一下,各种各样的都有。 不过都是这个季节该有的,这边的世界是没有反季节的蔬菜的。 茄子、毛豆、卷心菜、冬瓜、丝瓜、土豆、嫩南瓜、空心菜等等。 最不能留久的是空心菜,贺榆洲就把它捡了出来,菜叶打算中午炒着吃,菜梗可以弄酸,也可以就着抄,比菜叶要放的久一些。 毛豆可以弄成小零食,卷心菜、冬瓜。土豆、嫩南瓜可以放放。 这两天的主菜大概会是茄子和丝瓜了…… 杂粮前些日子已经吃完了,如今家里只剩搬家那日拿来的那一桶白米。 该去买些粮食了,而且之前借了赵一家的一直没有还过,还有关大娘家的也是,先前对他这般照顾,给了他一口救命粮食,如今他生活好一些了,也不该忘了他们才是。 “扣扣。”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贺榆洲从厨房走出,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豁然是刚刚才想起的关大娘,贺榆洲连忙迎进了她。 关大娘笑着,拎着一笼子的鸡笑眯眯的走了进来。 “小洲,这房子建成了可真是气派,大娘来这都有些拘谨了。” 贺榆洲微笑:“大娘你可千万别,今后要麻烦你的多着呢,可会让你常来的。” “哈哈。”关大娘笑。 将鸡放在了院中道:“小洲,这是当初你买的小鸡仔,大娘给你养大了,死了几只,活下来的就这些。” 贺榆洲一愣,想起了这些鸡仔,有些不好意思,他这个买来之后因为茅屋不好养,实际上只养了几天就交给了关大娘,而之后又因为搬家几乎把这些鸡仔忘了。 本来这些大娘都可以不用还回来的,此刻养大了还给他送了回来。 贺榆洲很是不好意思的道:“这……都是大娘在养,不如就大娘拿起吃或者卖了吧。” 关大娘垮下了脸:“小洲说什么呢!这鸡是你买来的就是你的。” “可是……”贺榆洲皱眉想说什么,最后叹道:“那大娘这样,我拿一半你拿一半,这鸡虽是我买回来的,但是吃大娘你家的粮食长大的,大娘不要再推辞了,不然我过意不去……” “这……”关大娘开始犹豫。 贺榆洲见状继续说道:“而且我房子刚建成,不想在这院子里养鸡,这么多只鸡我也吃不下,大娘如果执意都还给我,我怕是要拿去分了。” “……”关大娘望了贺榆洲一眼,最后叹道:“罢了,大娘知道你这孩子是想让大娘拿一些走才说这话的,那这鸡大娘就拿走三只,多余的小洲你留着补身子。” 贺榆洲吁了一口气,应了。 关大娘将鸡分好,在大厅里坐了一回就推说要回去了,贺榆洲也知道各家都有农活要忙就没有留她。 关大娘走后不久,屋里又迎来了赵一和赵小清。 赵一似乎心情不错,提了一个纸包神神秘秘的交给了贺榆洲,贺榆洲好奇的瞄了他一眼,打开来看。 是一包茶叶,带着浓郁的香气,是红茶。 贺榆洲眨眼。 赵一道:“这茶不似以往的一般清,要浓上许多,你赵婶很喜欢喝,我就拿来一些给你尝尝,这是在山里面找到的茶,跟之前的不太一样,你试试。” “好。”没有告诉赵一叔这是红茶,贺榆洲笑着将茶收了起来,让赵一带着赵小清在厅里坐着,给赵一端了一杯竹叶茶,就快速的去厨房煮了一碗银耳糖水给赵小清解馋。 赵一认出了里面的银耳,有些吃惊的问:“小洲,这银耳可是很贵的……你从哪里找来的。” “这个是我上次去山上寻来的,我见小清这孩子读书挺累的,就给他晒了一些,等会一叔一块拿回去。让赵婶煮给小清吃。” “这太贵重了,这银耳该是留着给你自己温补……”赵一皱眉说道。 贺榆洲笑着摇了摇头道:“小清读书更需要温补。” 说着,贺榆洲想到了和那老夫子闹翻的事,微微有些迟疑的问:“如今和老夫子闹翻,小清……” 察觉出了贺榆洲的难以启齿,赵一笑道:“这个我和你赵婶已经商量好了,秋季忙完一波马上入冬了,入冬我在家并不忙可以教小清,待明年二月份小清去考秀才,中了的话送可以他去县里读书,也不需再待在村子里学习。” “……”贺榆洲闻言沉默,他知道赵一打算是好的,但是秀才哪是说中便能中的,如今赵小清才十岁,看之前赵一的意思,似乎并没有想逼迫赵小清这般小的年纪便功名在身,如今因为和老秀才闹翻,倒是有种不得不让赵小清考上秀才的无奈了…… “洲姐姐,不用担心,爹爹教的比夫子好,我会考上秀才的。”赵小清在旁似乎意识到了贺榆洲的担忧,不由的开口。 贺榆洲笑了笑,摸了摸他的头。 赵一也道:“这事,小洲就别想了,有我和你赵婶呢,让小清给那位教我也不放心了,小洲不用有心理负担。” “对了,昨天那位怎么样了?”赵一转移了话题。 贺榆洲应道:“已经醒了,人唤齐琰,如今正歇在东厢房。” “小洲有没有问他的来历还有为何伤重在此。”赵一问道。 贺榆洲一愣,摇头。 赵一皱眉:“你该是问清楚的,若是此人是坏人……” 说着,赵一站了起来,贺榆洲连忙跟着站了起来。 赵一道:“……我得亲自去看看。” 说着,就往东厢房走,贺榆洲跟在后面担忧的唤:“一叔……” 赵一来到东厢房时,齐琰正靠在床上闭目养神,突听得开门声响,他淡笑的睁开了眼。 瞧见面前陌生的男子,他微微一愣,继而看向后头跟上的贺榆洲问道:“姑娘?这是?” 贺榆洲道:“这是村里的赵一叔,是名秀才。” 说完,贺榆洲就闭上了嘴,他也不知该多说些什么。 好在,赵一开了口:“公子是哪里人?家住何方?为何重伤在此?” 齐琰一愣,探究一般看了看赵一,又看向跟在后头低头不语的贺榆洲,开口问道“姑娘为何不直接问在下?” 贺榆洲一愣,正待开口回话,赵一一个错步挡在了贺榆洲的面前抢先道:“小洲为人内敛,有些话她问不出来。” “是这样么?”齐琰望着贺榆洲。 贺榆洲为难了面色。 赵一道:“小洲问与我问有差别么?如今她就在这里,齐公子若回答她也听得见。” 齐琰闻言轻笑:“自是有差别的,若是姑娘问在下在下便答了,若是他人问在下,在下还真不想回答。” “……”赵一皱眉,正想开口,贺榆洲制止道:“好了,一叔。” “这人是好是坏,我心中有数,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险当中的,一叔安心。” 赵一闻言眉头紧锁,他不赞同的望着贺榆洲,贺榆洲却坚决的回望赵一,赵一见状深深的叹了口气,苦笑:“罢了,小洲的决定向来是无人能动摇的。” 说着,他看向齐琰道:“齐公子,小洲救了你一命,望你顾及她的恩情才好。” 齐琰淡笑。 赵一横了他一眼,便转头看向贺榆洲道:“小洲既已决定,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就先带小清回去了,你赵婶还在家等着我们,下午我会去趟镇上,你去吗?” 贺榆洲想起还没送给陆卓曦的银耳和花茶,点了点头。 赵一道:“那好,午时,你来我家。” “好。” 包好晒着的银耳给赵小清,送走了赵一二人,贺榆洲去东厢房拿早上装了银耳,现在已经空了的碗,齐琰唤住了他。 贺榆洲回头,齐琰笑道:“姑娘,在下的伤其实是……” “你不用跟我说。”贺榆洲打断了他。 齐琰一愣,贺榆洲道:“我本无意打探你的身世以及你受伤的原由,一叔也是因为担心我才问你的。” 说着,贺榆洲道“你既然歇在了这里,我便不问你的过去,只担心你的未来。” “你之后打算怎么办?”贺榆洲望着他。 齐琰闻言挑眉,轻笑着看着贺榆洲:“姑娘不打算问清楚……就这般相信在下?” 贺榆洲闻言敛眸:“齐公子不也这般么?” 意有所指的说着,贺榆洲看向他的手臂:“能把自己的手臂交给陌生的我……那我问问齐公子,就这般相信我么?” “……”齐琰闻言微愣,继而愉快的笑了:“姑娘果然有意思。” “……”贺榆洲无言以对,只得抿唇问道:“所以呢,公子之后打算怎么办?” 齐琰闻言沉思了片刻,扬了扬头看着贺榆洲道:“姑娘可否收容在下呢?” “……”贺榆洲望了他一会,默认的转身:“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 中午他炒了一个空心菜叶,一盘红烧茄子,考虑到齐琰的伤,他煲了清淡的白粥,用空心菜梗炒弄了点酸,因为不会杀活鸡,贺榆洲有心弄汤给齐琰补补,也没有办法。 家里只有两个人,贺榆洲不想两个人吃饭还分两个地方,就将菜搬到了东厢房。 齐琰虽然伤的重,但并没有伤到腿,他的意思是想下床,但贺榆洲担心他的伤口破裂,想让他在床上吃,但齐琰不同意,贺榆洲琢磨着,就将桌子搬到了床边…… “……”齐琰默,他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吃饭,不由有些新奇,又有些抗拒的看向贺榆洲,那人却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齐琰无奈,单手拿起勺子,弯腰慢斯条理的喝起了粥。 贺榆洲坐在他的对面,还是不太放心的瞧着他。 这人昨夜还伤势重的让大夫说出“听天由命”四个字,此时却坐在他对面淡笑的吃着饭,这让贺榆洲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这人不会又是装的吧? 面色一如既往的白,表情却并没有什么勉强的意思,笑容看起来很是自然。 不过想想这人一直以来的表现,贺榆洲抿唇,放下了碗,来到了他的面前,坐在了他的旁边,让他挪了挪位置。 不难看出,他虽然极力移动,面上的笑容也一直没变,但身体却在僵硬颤抖,是疼的…… 他果然在装…… 贺榆洲眼一敛,伸手扒开了他的衣服,被衣服遮住的伤口,在纱布上渗出了点点红晕。 贺榆洲难看了面色:“伤口裂了为何不说?” 齐琰一愣,笑道:“并不是要紧之事。” 贺榆洲闻言,横了他一眼,齐琰有些错愕,贺榆洲夺过他的碗,扶着他靠在床上道:“既是我救得你,你的身子就不再是你自己的了。” “……姑娘这话说的可真是……暧昧。”齐琰轻笑,顺着贺榆洲的相扶往后靠了靠。 贺榆洲有些生气的道:“暧昧也好,怎样也罢,在伤势期间劳烦公子自觉一点,不要总是逞强。” 齐琰挑眉。 贺榆洲端过了他的白粥,搅动着吹凉送到了他的嘴边。 齐琰笑眼盈盈的盯着他张嘴含了进去。 贺榆洲被他盯的有些不自然,悄然的皱了皱眉头,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许。 吃完饭,贺榆洲将剩余的空心菜梗放入坛中腌酸,出门叮嘱齐琰不要乱动,就拿着一小木盒的银耳干和花茶去到了赵一家。 一起去到镇上将东西交给安叔,告诉他花茶的用处和用法,贺榆洲想到家里的人,买了件比他大一号的男子成衣,安叔死活不收他钱,贺榆洲就没有强求,直接去菜市买了些猪骨,排骨、猪肉之类的,想到茄子又买了咸鱼,家里粮食不多了,他又去买了二十斤白米二十斤杂粮,糯米粉和面粉都称了五斤, 身上带的五百个钱用得差不多了,贺榆洲满载而归。 回去正是申时,因为担心家里的那位,他就没有多逗留,扛着东西就回去了。 第51章 相处 回到家的时候,齐琰正试图从床上起来。 贺榆洲皱眉,忙放下东西,上前正待说话,齐琰却笑着抢先了一步道:“姑娘先别急着责怪在下,在下只是想去如厕。” “……”贺榆洲一愣,有些错愕,齐琰以为他在不好意思,不由柔了柔面色道:“姑娘扶我过去便可。” 贺榆洲看着他,他一身衣服歪歪扭扭,头发虽然自己整理过,但披散在身后微显凌乱,一只手不能动还不能弯腰,鞋子终是没能穿在脚上,此时挣扎着想要下床,看起来勉强非常。 贺榆洲抿唇,上前扶住了他,将他带回了床边坐好。 齐琰有些错愕,贺榆洲道:“你且等等。” 说着,便出了门,不久,提着一个马桶进了来。 贺榆洲将马桶放在了他的面前:“就这样吧,你好了叫我。” 说完,他便出了门,那速度来不及齐琰喊他一声。 齐琰挑了挑眉,有些失笑,他小时候倒是经常用到这个东西,被人服侍早已习惯,不同的是,小时候的那些人不会躲出去,只会将头低垂,而这姑娘倒是溜的极快。 不是早已看尽了么? 他低笑。 几天后,齐琰已经可以下床了,伤口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裂开了。 贺榆洲给他换好药,他要求沐浴。 贺榆洲看了看他脏乱的模样,同意了,给他烧了水,沐浴却成了难题。 他的手还没有痊愈,身上有伤口不能碰水,要洗就必须有帮手。 本来这样的事,去找赵一或者关大海甚至琮棣都会帮忙,但是偏偏贺榆洲是一个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去找人帮忙的性子,所以这事他就一手包揽了。 齐琰挑了挑眉,看着他忙活完,带他来到了一个小耳房,关了门,撩起了衣袖,打算留下帮忙的样子。 他微微一愣,继而带着玩笑般的轻笑:“姑娘就对在下这般无所顾忌?不如直接嫁给在下罢?” “什么?”贺榆洲有些没听清。只是走到了他的面前,给他褪下了衣物,试了试水温,扶着他进了浴桶。 因为胸前有伤口,手臂还不能动,贺榆洲给浴桶装了一半的水,只到齐琰的腰间,并不会碰到伤口和手臂。 齐琰舒服的叹息了一声,再一次说道:“在下的意思是,姑娘……考虑考虑嫁给在下罢?” “……”贺榆洲这次听清了,手下一顿,他抬眼,却见面前的人目光灼灼的看着他,毫无了半点玩笑之意,他心下一震,心跳快了稍许,他忙低下了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男子。” 齐琰挑眉,心中纵使不信,却也没再开口反驳,只是应道:“我明白了,不会强求姑娘的。” “只是……”齐琰笑看贺榆洲:“在下不会放弃的,……姑娘最好做好准备。” “……”贺榆洲闻言一愣,心有些乱,他皱眉低下了头,掩饰般用布巾擦着齐琰的背部,齐琰轻笑:“姑娘,答应在下一个要求罢。” “……”贺榆洲不想答话,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齐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举到了自己的面前:“姑娘答应在下,不要对第二个男子这般亲密。” “……”贺榆洲再次与他直面对视,他的俊颜近在咫尺,手被握的发烫,他本想拒绝,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齐琰见状笑了:“那在下就当姑娘是同意了。” 说着,他俯身吻了吻他的手背。 贺榆洲一颤,站起了身,惊的丢下了布巾:“你自己洗吧。” 丢下一句话,他慌乱的出了门。 捂着砰然跳动的心,贺榆洲皱眉,他总感觉他有些奇怪,脸上也*的慌。 正疑惑间,门口走来一人,双手负后一身布衣,是赵一叔。 贺榆洲迎了上去。 赵一朝他笑了笑,走近后看着他有些奇怪的问:“小洲这是怎么了?脸这般红?” “……”贺榆洲一愣,撇开了头,用手摸了摸脸道:“许是太热了。” “多喝点解暑的,小洲泡的竹叶茶就不错。”赵一叮嘱。 “嗯。”贺榆洲应着,请赵一在堂中坐着道:“一叔也来一杯吧。” 说着贺榆洲给他端了一杯竹叶茶,自己也端着一杯坐在他的对面。 虽是和赵一两两对坐,贺榆洲的目光却总是瞄向东厢房。 他在担忧,担忧着齐琰洗澡会让那受伤的地方沾上水,又担忧他一只手不便。 赵一没有看出贺榆洲的心不在焉,只是轻啜着自己的茶水,一副忧愁的样子。 一时间,竟是难得的两人都不曾开口。 寂静了半天,终于还是赵一先说了话。 口吻带着沉重,他说:“小洲,你若还有些银钱就挖口井吧。” “嗯?”贺榆洲回神,看向赵一。 赵一道:“这天已经快半年没有下雨了,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这天还没有一点下雨的意思,我怕到时候河口村会大旱。” 贺榆洲闻言,严肃了表情,这大旱可不是什么儿戏之事。 赵一道:“咱们这是河口,河水一直延伸进山中的湖中,大半年没有下雨,湖水几近干涸,河口进山湖中的流道几乎断流,差不多不久,就要没水浇灌农田了,隔壁刘家村嚷嚷着要阻断河流,这水留着自村用。”(注释:河口为河的终点) “咱们这是河口,在他们下游,若是他们截断,我们这会更难过,不过这个不用担心,琮棣和老村长不会让他们这么干的,我担心的是会一直干旱下去,现在河水已经浅了许多,若是一直干旱下去,必定会出现争水的事件,你一个姑娘家恐争不过,倒不如趁现在在家里的院子里打一口井,打深一些,你一人靠着一口井,也就够自家喝了。” “……已经这般严重了?”贺榆洲皱眉。 赵一点头叹气:“毕竟这半年不曾下过一滴雨……” 贺榆洲沉思了下来,他现在身上只剩二十几两,也不知挖井够不够。 赵一似乎看出了贺榆洲的疑惑,他答道:“一口井包括工钱材料也要十来二十两,而且最近你最好也多备点粮食再家,往后可能还会涨价。” “这样算下来,小洲有个三、四十两也就行了。”赵一说道。 贺榆洲为难了面色,赵一见状说道:“不如就一叔给你出着挖井的银两,小洲去买些粮食吧,一叔家有口井,倒是不太担心” 贺榆洲一愣,感激的看着赵一,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一叔帮了我这么多,我……” “姑娘需要银两为何不和在下说。”门口突然传来声音。 贺榆洲和赵一看了过去,是披着一外衣luo着上半身头发还滴着水的齐琰,贺榆洲一愣。 赵一惊愕,皱眉:“小洲,这……” “一叔好。”齐琰却率先说话了,跟着贺榆洲喊了赵一一声一叔,赵一皱眉,想说“谁是你一叔。”最后却被齐琰那双黑瞳深深震慑了住,梗在喉咙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齐琰笑意加深了,从外而进,胸前的伤口落入了两人的眼中,是一道翻出新肉的鲜红印子,两边的湿发沾在胸前,水滴堪堪就要碰触到了伤口。 贺榆洲皱眉,上前呵斥:“你好了,怎么不叫我?” 说着,他撩起他的头发道:“这水会碰到伤口的。” 齐琰轻笑:“抱歉。” 嘴里说着道歉,面上却没有一丝反思的意思,贺榆洲横了他一眼,叹气,将他的头发拨到脑后道:“先坐下吧。” 说完,进了主房,不久,手里拎了一块布巾,丢给了齐琰。 赵一呆愣的看着,皱眉:“小洲你……和他这般熟了么?” 贺榆洲一愣,眨了眨眼,反射性的去看齐琰,却见齐琰也正笑眼盈盈的看着他,他微微低下了头:“说熟什么的,一叔,只是他在我家,便多管了一些而已。” “这样么?”赵一看着齐琰面色不善的道:“要让什么事都不怎么关心的小洲这般管着也是种能耐呢。” 贺榆洲闻言一愣,笑道:“一叔这说的什么话,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赵一闻言一愕,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说小洲,是说这人……” “好啦。”贺榆洲失笑:“我明白一叔的担心,但是我觉得他无害,有种熟悉的感觉。” 虽然他很确信没有见过他,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和他相处很熟悉,很令人舒服。 齐琰闻言微微挑眉,赵一叹气:“罢了。” 说着,赵一起身道:“那一叔就先回去了,你要是考虑好了就来找一叔。” “嗯,好。”贺榆洲将赵一送出了门。 第52章 相处 回到厅堂,见齐琰正要喝着桌面上竹叶茶,他上前阻止道:“这茶凉性重,你伤势未愈,不适合喝。” “嗯?”齐琰放下了茶杯,浅笑:“可这茶香的很,我倒是有些馋了。” 贺榆洲皱眉:“不介意的话等会我泡另外的给你罢。” “那甚好。”齐琰应道。贺榆洲见他衣衫不整,又走过去将他的衣物穿好,余下那只不能动的手在外,头发还湿漉漉的,贺榆洲又给他擦了擦。 齐琰享受的眯起了眼,轻笑:“姑娘现在这般作为,不正是在下的妻子所要做的么?” “……”贺榆洲手一顿,心一乱,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齐琰趁机道:“答应在下的……” “齐公子。”贺榆洲打断了他,烦躁的道:“我真的是男子,只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让村民误会我为女子而且还不能够解释,但是……我真是男子无疑,你今后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齐琰敛了敛眸道:“姑娘说自己有不得已的苦衷,那苦衷是什么?又为何不能解释?” “……”贺榆洲沉默。 齐琰道:“不能说吗?既然姑娘能跟在下坦诚是男子,为何不能告诉在下苦衷和解释?” “如果没有这些,姑娘让在下怎么相信在下喜欢的你,是一个男人?” 说着,齐琰伸手触碰贺榆洲露在外的脖颈,贺榆洲一僵道:“因为公子不是村中人,我也坚信公子不会对我穷问不舍,我才敢坦诚,但既然公子不信,也不由得我多说什么了,我只说一句,我是男子,公子若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之类的,我在这里澄清,我是不可能嫁给公子的,还望公子你今后别再如此了。” 说着,贺榆洲将齐琰的手从自己的脖颈处拿开:“我自小便长的似女子,喉结几乎不显现,你再摸也是摸不出来的。” 这也是他一直疑惑之处,他是男子,即使长得再像女子也该是有些喉结的,但是……他如今都已然十七了,却全然没有一点显现,自己也摸过,并不明显,对此,贺榆洲自己也表示疑惑,他时常会想,却想不出个所以然,也许他本身就是如此的罢。 齐琰笑:“说到最后,姑娘也不过是在拒绝在下而已。” 深深的叹了口气,齐琰无奈的道:“在下说过,不会强求姑娘。” “……”贺榆洲也无奈:“那便如此吧,我只说一句,我便是告诉你我的真实了的。” 齐琰浅笑着点头:“嗯,倘若姑娘真是男子,在下认栽便是。” “……”贺榆洲心猛然一跳,撇开了头。 齐琰见状轻笑,可不见得这人对他全然无趣,也许,正是因为对他有些心动才会这般强调他为男子罢。 但这人的户口是他弄的,这人的身世是他查的,知晓她一切的自己又怎么相信这样的话呢。 齐琰淡笑的摇头,贺榆洲叹气,不再管屋内的人,出门看了看家里的粮食,只有二十斤白米二十斤杂粮,糯米粉和面粉各自五斤。 如果真的要大旱的话,这些万万是不够的。 前几天买来的猪骨、排骨、猪肉之类的已经吃完了,想是想再买一些回来给这人补身子,但他的钱完全不够。 院子里圈养着关大娘八只鸡,本来想杀的但贺榆洲不会杀鸡,就养了下来,不若将这些鸡卖了换些钱买粮食吧? 不行,贺榆洲兀自摇头,鸡卖不了多少钱,而且,粮食也会吃尽,不适合长期买,要买也该买地…… 但现在干旱……买地也是种不出粮食…… 左思右想,没有想到办法,贺榆洲干脆不想了,就先按赵一叔说的挖口井再说。 可是挖井需要银两,他实在不好意思用赵一叔的钱了,但是他又囊中羞涩,家里倒是还有安叔那日新房抬来的三箱东西,但是,那些他都没有看过,是打算要还给陆卓曦的…… 深深的叹了口气,贺榆洲感觉有些饿了,看了看天色,也该是吃饭的时候了,贺榆洲煮了一些白米饭,做了个咸鱼茄子煲和丝瓜蛋花汤,端着菜回到了厅堂,齐琰还坐在原先的地方。 看见饭菜他微微笑了笑道:“我也是饿了,不过更加惦记姑娘承诺的茶呢。” 贺榆洲将饭菜放到桌面上道:“先吃饭罢。” 齐琰淡笑着点头,咸鱼茄子煲很香但也有些腻配上清淡的丝瓜蛋花汤倒是正好,齐琰和贺榆洲吃的愉快,期间气氛也热络了起来。 不似往常般的“食不言”,和齐琰在一起吃饭,期间倒是时常闲聊,都是一些无关的琐事,却聊的轻松愉快。 吃完饭收拾好,惦记着齐琰所要的茶,贺榆洲想了想,去外面摘了几朵茉莉回来。 用上茶具,点取了赵一送来的红茶,红茶和茉莉是最好的搭配,而且,茉莉花茶具有强身健骨的功效,泡上一杯给齐琰正好,对他颇有好处。 茉莉花茶的泡法与其他不同的是,茉莉是要整朵摘取点入茶杯当中,和浓郁的红茶混合,等上片刻,香气就会四溢。 将泡好的茶推到了齐琰的面前,看着他感兴趣的轻啜了几口,贺榆洲突然有些期待,心口砰然跳动,这是泡茶给赵一和陆卓曦都不曾有的。 贺榆洲微微皱眉,觉得自己有些奇怪,却又克制不住的想要知道这人会给出什么样的评价,他抬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看向齐琰。 齐琰故作深沉的喝了几口,时而叹息时而摇头时而满意的眯眼,但就是不开口说话。 贺榆洲不耐烦的盯着他,齐琰突然“噗嗤”一声笑了。 “姑娘这样看着在下着实可爱。” 贺榆洲不悦,齐琰急忙说道:“这茶不错,花香浓郁,茶感醇粹,是姑娘独创的?” 贺榆洲听闻一愣道:“倒也不是,不过,也算是。” “所以是还是不是?”齐琰笑看他。 贺榆洲道:“算是吧。” 在原来的花茶基础上变化了挺多。 齐琰浅笑,目光灼灼的看着贺榆洲:“在下的眼光真不错。” “……”眼光指什么?贺榆洲疑惑,突然脑中闪过一个想法,他一顿,面上一烫,不由撇开头慌乱的说道:“这茶对你有益,你若喜欢我便每日给你备上一杯。” “好。”齐琰淡笑的点了点头。 贺榆洲却一阵懊恼,答应每日泡花茶做什么?这不就好像每日都给自己定了一个约定般了么…… 不过,算了,现在正是茉莉的时节,红茶这里也还有些,倒也不要紧。 贺榆洲懊恼的神情没有一丝遗漏的被齐琰收进了眼里,他轻笑的看着他,却没有做声。 茶喝尽,齐琰站了起来。 贺榆洲疑惑的抬眼看他,齐琰笑道:“躺了几天累了,想出去走走。” 贺榆洲瞄了瞄他那刚上药的伤口道:“我陪你。” 齐琰没有拒绝。 一同出外。 屋外是一院子,院子角落有一昙花,靠近厨房那边有一株栀子花,栀子花下圈起了一处,养了几只鸡,走出院子前面种了三三两两的蔬菜,绕着围墙走了一圈,看见,侧面种植了很多花,有的正是刚刚他喝的花茶。 “是一处好地方。”齐琰笑道。 贺榆洲毫不谦虚的点头, 齐琰轻笑,往河口走去。 走近河口,才发现,那水果真如同赵一所说,浅可见底,而且,流往山中的那条河道已经干涸了,贺榆洲皱起了眉,齐琰抬头看了看四周。 靠近河边的树木不必说,还算葱郁,没有缺水的现象,稍远一些的已经有些泛黄了,比较奇怪的是山中远处的,都葱郁非常,若水是从这河流入山中的,这边都快干涸了,那山中不该是更干了么? 齐琰摸了摸下巴沉思。 贺榆洲道:“是该听一叔的,打口井。” 齐琰收敛了心思,看向贺榆洲问道:“姑娘,银两够吗?” “……”贺榆洲皱眉,带着一丝难堪的道:“我说不够的话难道你有?” 齐琰道:“……这在下还真没有。” 贺榆洲失笑:“那你问来有什么用?” “不过,在下有这个嘛。” 齐琰从腰间取出了一块腰牌,腰牌通身碧玉,隐隐泛着荧光,一看就价值不菲。 贺榆洲一惊:“我并不是真要你的什么。” “在下知道。”齐琰轻笑,将玉牌塞到了贺榆洲的手里:“这东西换不了多少钱,不过你可以拿着它去任何一家当铺报上我的名字就能随时取钱了。” “包括镇上的当铺。”齐琰笑看着贺榆洲补充道。 贺榆洲一愣,望着手中的玉牌,近看才知道上面刻有一个焱字,不是齐琰的琰,难道是他的字? 只是,他为何要故意提及镇上? 贺榆洲皱眉,将玉牌塞了回去:“这东西似乎很是贵重,我不收。” 齐琰挑眉,拎着玉牌看了看道:“这可麻烦了,在下送出去的东西是不收回的,姑娘要是不要就……扔了吧?” 说着,他将玉牌放在了贺榆洲的手里,错身往屋内走去。 贺榆洲一愣,拿着玉牌不知如何是好。 齐琰站在屋门口看着他的模样失笑:“在下都这般干脆了,姑娘若是几番拒绝不是显得矫情了?而且,姑娘取了银两改善这里的生活,受益的也不会是姑娘一人,还有在这里白吃白住的我,就当是在下的要求,姑娘就收下好么?” 第53章 造井 贺榆洲敛眸,齐琰这般说来,他倒是不好再拒绝了,他叹了口气,将玉牌收回了怀里,齐琰见状柔柔的笑了。 回屋,齐琰就将自己关在了东厢房,贺榆洲没有管他,来到厨房,这几天将茄子和丝瓜吃的差不多了,毛豆放在地上有些萎,贺榆洲用水泡住了它。 毛豆有很多种做法,大多作为小吃食,在这里的毛豆已经有点老了,皮是不能吃了,贺榆洲将它剥了出来。 洗净悼水,让它软实下来,再放油爆炒,打个鸡蛋下去,放酱油放盐,贺榆洲还喜欢放一点点糖,如果有辣椒的话还可以放辣椒,可是这时候,贺榆洲家中并没有备辣椒,他就没放了…… 起锅,一碗香喷喷的毛豆就炒好了,配上几杯小酒或者几杯清茶,都是消遣时光的美味小零嘴。 因为毛豆很多,全部炒完装了四大碗,刚好给关大娘、赵一叔和琮棣家各送一碗。 瞧着东厢房的房门还没有开,贺榆洲就将毛豆搁在了厅堂,拿食盒装了三碗,依次送到了关大娘、琮棣和赵一家。 最后去的是赵一家,贺榆洲在那里呆了一会,赵一再次谈及让他挖井之事,贺榆洲沉思了半响,没有立刻答应,只是问赵一叔什么时候去镇上。 赵一答道:“何时都行。” 贺榆洲想了想,回家了一趟,拿了自己那唯一的二十多两银子,揣着齐琰的玉牌和他说了一声,出门了。 这一次来到镇上,天色有些晚了,贺榆洲没敢耽搁,去粮食店买了一石杂粮,现在刚刚冒出一点干旱的苗头,粮店的粮食立马涨了一倍的价格,这一石杂粮要了贺榆洲二两银子,他又买了五十斤的大米,涨了一番也花了二两银子,面粉糯米粉都补充了一些,让人帮忙送到赵一的车上。 自己独自出了来。 出了粮店,贺榆洲手里就只剩十七两了…… 要造井是也不知够不够,一叔说要十来二十两,那就是说最好备上二十两,贺榆洲沉思着,最后揣着玉牌来到了镇上唯一的当铺。 这家当铺他曾经来过,当了一件九公子留给他的衣服换了一两救命钱。 如今,再次来到这里,却是要拿着这个玉牌去拿钱? 真的可行么? 贺榆洲心中忐忑……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当铺老板是个精明的小伙子,眉清目秀的,时常在柜台那边将算盘拨弄的清脆作响。 贺榆洲进来的时候,那小伙子正打着算盘,见有人进来,便抬眼看了一下,见是贺榆洲,他眼亮了亮,抬起了头:“哎,姑娘,是你啊,好久不见。” 贺榆洲有些错愕,他来过一回,这人还记得他? 小伙子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贺榆洲,眼望了望他的两手空空,玩笑似的问道:“姑娘,这次要当什么?” “……也……不是当……”贺榆洲琢磨着怎么开口。 那小伙子闻言笑道:“来我这当铺不是当……难道是来看我的啊?” 说着,他从柜台后走出,本人比想象中的还要矮小,身高只到贺榆洲的胸前,可能只有柜台的高度,贺榆洲有些错愕的看了看柜台,才发现柜台后面有张小凳子,上面有着两个泥脚印,这人是站在凳子上招呼生意的…… 似乎意识到这样的打量很不礼貌,贺榆洲连忙收回了视线,将怀里的玉牌拿了出来道:“有人和我说,只要拿着这个玉牌和报上‘齐琰’这个名字就能来取些银两用……” “!”小伙子眼瞪圆了一下,接过玉牌仔细看了看,继而郑重的将玉牌交还给了贺榆洲,脸上收敛了玩笑之意:“姑娘,你需要多少?” “呃……二十两……足够了。” 小伙子微微愣了愣道:“那你等我一下。” 说着,进了里面的房间,不久,他揣了一百两出来…… 贺榆洲一愣,小伙子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着这翡翠玉牌,姑娘,这玉牌的主人在哪里?” “诶?”贺榆洲呆愣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那小伙子却猛得拍了拍头道:“你看我,我都忘了规矩了,不可问缘由的,抱歉抱歉。” 说着,他果真不再多问,只是沉默的将银两用钱袋装好交给了贺榆洲。 贺榆洲望着钱袋有些犹豫,最后他似是下定决心一般,伸手接过了银两,没敢多呆,他拎着钱就去找了赵一叔,一起回到了村里。 和赵一叔商量好,明日找人来挖井,贺榆洲就回到了家。 纵使对当铺有疑惑万千,贺榆洲也不知向齐琰如何问起,只是沉默得做了饭菜,齐琰却瞧出了贺榆洲的心不在焉。 坐在饭桌上,吃着饭,齐琰开了口:“今日去镇上有什么事吗?” 贺榆洲一愣,低下了头道:“我用你给的玉牌取了百两银子。” 齐琰笑:“这不是很好么?姑娘可以挖井了,也可以买些好吃的回来了,对了,在下没什么衣服,姑娘给我买几件吧。” “……”贺榆洲撇了他一眼,怏怏然的不答话。 齐琰挑了挑眉,放下了碗筷,看着他问:“可是当铺里遇到了刁难?” 贺榆洲摇头,皱眉抿唇看了齐琰半响,似是下了决心般道:“那人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翡翠玉牌,问了我你在哪?” 齐琰一愣:“姑娘可是说了?” “不,我还没来得及说,那当铺老板自言自语的说是规矩不能问,然后给了银两便放我离开了……”贺榆洲一脸的恍惚。 齐琰轻笑:“所以,现在姑娘是在苦恼什么?” “……与其说苦恼倒不如说疑惑。”贺榆洲掩饰般夹了一粒毛豆放进了嘴里咀嚼着。 齐琰闻言低笑出了声:“在下明白了,姑娘是在好奇,好奇在下做什么?好奇为什么当铺老板会如此?也在好奇规矩是什么……” “姑娘对在下产生了兴趣。”齐琰一脸的笑意。 贺榆洲猛然一震:“你别自恋了,我只是疑惑而已,你不愿意说不说便罢。” “在下可没说不愿意,实际上,上次在下不是已经打算告诉姑娘了么,是姑娘自己说‘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只在乎你的将来,你今后打算怎么办?’这样回答我的,好似我之前如何跟姑娘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齐琰恰意的眯起了眼睛,那表情狡黠的宛如一只上好的狐狸。 “……”贺榆洲窘迫的撇开了头。 齐琰笑出了声:“姑娘想知道,坦率一些如何?” “来,跟在下说一句话——我想知道你的一切。” “只要你说,我立马全部告诉你。” “……”贺榆洲抿紧了唇,看向齐琰,皱紧着眉头,一脸的苦恼。 齐琰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贺榆洲握紧了手中的碗筷,半响,他微微张了张口,似是想要开口说话,却默然发不出声,尝试了一会,他猛然闭上了嘴,撇来了头:“不,我不想知道了。” 齐琰一愣,无奈的叹了口气道:“罢了,总有一天姑娘能说出来的。” 贺榆洲低头吃饭不语,齐琰眼瞧着他,重新拿起了碗筷道:“当铺不过是一处产业,实际上,这个祁国大部分的当铺都是我的产业,不过虽然是我的产业却不是我在经营,我交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平时呢,就当了个甩手掌柜,需要银两的时候就会去取,玉牌就是信物。” 说着,齐琰轻笑:“因为在下行踪不定,他们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需要银两,所以到处都布置产业,其实出门,我总会带上一两个随从,随从身上也都有相似的玉牌,并不需要在下的玉牌去取银两,这次这般特殊,所以那掌柜的才会好奇,才会问姑娘。” “……我……说了不想知道,你可以不用解释的这般清楚的。”贺榆洲轻声说道。 齐琰轻笑:“因为姑娘脸上写满了‘我想知道’,在下看得清清楚楚。” “……”贺榆洲窘迫的撇开了头,齐琰轻笑,贺榆洲脸上发热,转移了话题问:“既然到处都有产业,何必窝在我这个小地方?” “姑娘是在赶在下?” “不……”贺榆洲摇头,齐琰笑道:“那就好,在下喜欢这个地方,还想多住住呢。” “倒是姑娘。”齐琰话锋一转,看向了贺榆洲。 贺榆洲疑惑的回望他:“我?” 齐琰佯装正经的点了点头:“嗯,就是姑娘,你看在下产业遍布五湖四海,家产千万,人也英俊潇洒,姑娘,就答应嫁给在下罢?” “……”贺榆洲冷下了面色,齐琰见状挑眉:“……倒也不急,吃饭罢。” 说着吃饭,齐琰却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明明感觉得到这人对他有感觉,为何一听说嫁娶就会不情愿。 齐琰心中疑惑,不由多留了一分心思。 第二天,赵一带人来挖井了。 此人姓钱,大家都叫他钱老伯,据说是村中有经验的挖井师,赵一家的那口井就是他测量的位置。 这人看起来比村长还要老,白发苍苍,举着一根烟斗,行走缓慢,骨瘦如柴。 贺榆洲小心的招呼他进了家门,看他行走,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摔着哪里了。 钱老伯笑眯眯的看着贺榆洲,许是知晓贺榆洲的担忧,他连连摆手:“老头还不老,还能走,小丫头无须担心。” 进到院子,似乎很满意这里的环境,钱老伯连连点头,若有其事的四处看了看,他弯腰用他手中的长烟斗画了个位置道:“这里就可以了……小丫头你这里临近河口,挖井处倒有许多,此处必定是最合适的。” 齐琰站在门口将一切看在眼里,微微挑了挑眉道:“看来老先生是高手。” 钱老伯抖了都花白的胡须,笑道:“高手当不上,只是看了一辈子的井了,琢磨出许经验了。” 齐琰闻言,眼闪了闪道:“能随意看几下就能知晓哪里最为合适,老先生肯定是经验丰富,老先生这边请,喝杯茶再走吧。” 钱老伯多看了齐琰几眼,齐琰笑眼盈盈的看着他,钱老伯嗤笑一声,双手负后进了屋。 贺榆洲微愣,赵一站在贺榆洲的面前皱眉:“小洲,这人还未走吗?” 贺榆洲点了点头道:“他或许还要呆上一阵。” 赵一欲言又止,贺榆洲没有注意,进了屋给齐琰钱老伯端上了茶水。 都是茉莉红茶,齐琰不必说,这几日都喝这个茶,那老伯年纪已高,贺榆洲担心他受不得竹叶茶的凉性,便也给他斟了一杯茉莉红茶。 钱老伯喝了两口,虽然说了句好喝,但到底是没有赵一、陆卓曦和齐琰喝的时候的品尝,他似乎只是在解渴,默默的打量着,贺榆洲转身出了屋。 几天前腌的空心菜梗酸应该已经好了,贺榆洲去装了一盘,在厅堂上摆上了一碟空心菜梗酸和昨日里毛豆招待钱老伯。 做完这些,他被赵一拉了出去,商量找谁来挖井。 这挖井虽然有学问,但此时已经找人找好了位置,要经验什么的就无所谓了,大伙都会,依着赵一所说,是找几个人来挖出水就差不多了。 贺榆洲也不太熟悉什么人,就请赵一帮他定夺。 赵一说他那时候挖井请的是亲戚,现在这般再请不合适,就让贺榆洲将琮棣两兄弟、关大海再加上一个郑启就差不多了。 工钱按建房时候一天一百文就可以了。 贺榆洲应了之后立马去请了他们来。 井的位置靠近厨房,在角落边,他们四人拿好工具过来的时候齐琰和钱老伯正从屋里出来。 钱老伯出门看见贺榆洲,眼睛亮了亮,唤道:“小丫头,你那小吃食还有吗?老头厚着脸皮求上一些带回家去。” 贺榆洲一愣,应道:“钱老伯说什么求啊,我这梗酸还是有许多,只是那毛豆就没了。” 见那老伯有些失望,贺榆洲道:“不过我可以将做的法子告诉老伯,老伯家里只要有毛豆就可以自己做了。” 钱老伯闻言摆了摆手:“罢了,家里就我和老伴两个,老头也不想老伴再去忙乎了,丫头,你那酸给我包点吧。” “好。”贺榆洲应着,进了厨房,装了一碗腌好的酸,和一两银子准备交给钱老伯。 这是赵一事先跟他说好的,看井的位置要一两。 但是,钱老伯摇头表示不收那一两,这让贺榆洲和赵一都很是错愕。 钱老伯笑道:“这一两我不收呢,是让小丫头帮我去买些毛豆做了送过来,可好?” 贺榆洲闻言笑:“这也用不着一两啊,老伯收着罢。” “不。”钱老伯摇了摇头,回头看了齐琰一眼,接过酸摆了摆手,就离开了。 贺榆洲很是错愕,他狐疑的看着齐琰,齐琰朝他眨了眨眼。 贺榆洲皱眉,凑近他问:“你跟老伯说了什么?” 齐琰道:“我说什么都没说,你信吗?” “你说呢?”贺榆洲看他。 齐琰轻笑,卖了个关子:“姑娘到时候就知道了。” 贺榆洲好奇,齐琰却和关大海等人打了声招呼,进屋去了。 纵使好奇千万,但贺榆洲也得先招呼关大海等人,只能目送齐琰进屋而去。 “小洲,这就是那日你上山救下的男子?”琮棣先说了话。 贺榆洲一愣,除了赵一家,好像他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人的到来,许是赵婶和人聊天透露出去了吧,这样也好,免得一个个问他他又要解释了。 思及此,贺榆洲应道:“是啊,他叫齐琰,会暂时歇在这。” 琮棣等人好奇的朝屋里看了看。 贺榆洲微微笑了笑道:“大家先进来喝杯茶吧?” “不了,这井宜早不宜迟,我们这就动手了。”令人意外的出声的是琮尔驰。 琮棣应道:“说的是,那就动工吧。” 这四人当中,有一人是贺榆洲不太熟悉的,是猎户郑启,不过赵一叔和他好像很熟,他让贺榆洲叫上他贺榆洲就叫上了。 是个很健硕的小子,肌肉发达,看起来是个练家子,很有力量的模样。 进屋到现在也没有说话,跟琮尔驰的沉默有得拼。 不过,四人动手。倒是谁也没有偷懒,琮棣和关大海时常还会聊聊天,琮尔驰和郑启那是嘴巴都没张过,就闭嘴埋头猛干。 郑启是猎户,挖起来的速度比琮棣和关大海要快上许多,令人意外的,琮尔驰的速度竟然也能跟得上郑启。 原先对琮尔驰的印象只是觉得这人沉默不太好相处的样子,现在好像并不是这样,他只是不爱说话,做事什么的好像还很是老实,至少动工到现在没有停顿一下,满头的大汗也在表示他尽了全力。 相比起来,郑启的汗却比琮尔驰少许多。 贺榆洲看着,进屋煎了一壶竹叶茶端了出来,招呼他们过来喝。 中午他们留在了贺榆洲家里用饭,贺榆洲煮了满满一锅的杂粮,因为没有买肉,贺榆洲就用家里的菜煮了一些。 嫩南瓜切成细丝,和蛋和面粉弄成面糊,煎成面饼。 清炖土豆,炒了一个卷心菜,弄了一个蒸蛋。 端上桌微微不好意思的解释:“今日未去镇上,不曾买肉,怠慢了。” 琮棣笑道:“不会,这菜色已经很好了。” 关大海应:“是啊,比俺家的好。” “小洲你也来吃啊,叫上齐公子一起。”琮棣说道。 贺榆洲应,招呼他们坐下,去叫齐琰,齐琰见满桌的人微微一愣,继而新奇的挑了挑眉。 饭桌上,齐琰很会说话,也很狡猾,三言两语就把一群人的底都给打听清楚了。 他眼扫了一圈众人,最后看向了郑启,状似闲聊的问道:“郑猎户,什么时候会上山打猎?” “这,说不准,如今离秋还有个把月,大概再等等就会上去看看吧。” “嗯?必须等到秋季吗?”齐琰问他。 郑启微愣道:“倒也不是,只是秋季猎物会多上些许,此时去也是可以的。” “那便过两日带在下去山上看看可好?”齐琰扔下了话茬。 贺榆洲一愣,看向齐琰,齐琰回望他道:“姑娘也一起。” 贺榆洲皱眉,他是很想上山没错了,但是……“你的伤?而且,造井……” 齐琰笑了笑道:“我的伤已经不要紧了,姑娘不是很想上山么?” 说着,他又低头想了想道:“至于造井,等过两日造完井之后再上山也不迟,到时候就麻烦郑猎户了。” 这让郑启没有拒绝的选择,好在郑启也没觉得这有什么。 之后,贺榆洲去了趟镇上,给齐琰买了几件衣服,买了些肉食回来,造井的这几日,齐琰修养看家,贺榆洲跑去将之前在关大娘茅屋家门口菜地的那一片苞谷收了回来。 因为菜地不大,关大娘和贺榆洲两人花了两天时间就搞定了。 有了苞谷,贺榆洲家里又多了一样吃食——玉米糖水。 每天饭后每人来一碗,虽然大部分男子并没有特别喜欢的表示,但是关大娘很喜欢吃。 五天后,挖出了井水,齐琰和贺榆洲站在井边看了看井的深度。 齐琰目测出五米左右,贺榆洲要求再挖深一些。 到第六天就开始挖井丕,井丕是在见水的底部的中央。挖一个直径小于一米深度一米的小井 让它能长年有水出来。 接下来就是在底部撒一些从河中捡起的沙子和石子,沉淀井水中的泥沙。 然后再砌砖,井口的砖要另外买,因为要在井上面安装一个木架,贺榆洲又去找了村里的木匠蒋勤,花了一两银子要他做了一个木架。 到第十天,井正式完工。 第54章 撩汉技术MAX 刚造的井,水还不能用,要过一个星期才能清澈,才能食用。 贺榆洲给关大海人结了工钱,这口井比他想象中花钱少,总共花了十四两,要不是这两天吃的好一些,根本就用不到齐琰的银两,可是这两天招待大家,贺榆洲费了些银两,就从齐琰那里取了十两,给齐琰买的衣服是最好的那种,也花了三十两。 做完这些,他们身上还余了足够的银两,这下,贺榆洲安心了一些。 齐琰的手在这些天也拆了板,伤口也结痂了,面色看起来红润了不少。 贺榆洲直感慨他的身体好,之前还一副要死了的模样,现在没多久,就成了一个好人。 齐琰好了,井也造好了,所以,第二日,他们跟着郑启上了山。 山上树木苍郁,郑启拿着弓箭走在前头,走出一条小道,齐琰护着贺榆洲跟在后面。 林子里不如外来的干旱,带了丝湿气,贺榆洲眼观四方,对四处充满了好奇。 齐琰望了望上山时候的河口流向,那一带树木都带了黄,但是从穿过竹林进山,这一代树木却很葱郁,这一代必定还有其他的水源,他眼闪了闪。 “你们跟紧我,这一代野兽是最多的,小心些。”郑启突然发话。 齐琰靠近了贺榆洲些许。 郑启道:“虽是野兽常出没地带,但也是猎物最多的地方,所以,我经常上来,你们也无须太紧张。” 贺榆洲闻言,失笑,这郑启也是个心细的,既警告了他们要小心,又安抚了他们的害怕。 贺榆洲此番上来,有三个目的,一是想采些花回去种,之前的茉莉远远不够,二是想看看有什么野果,他擅长的不仅仅是花茶还有果茶,三是茶叶也最好移植几株下去,这样就不用常来山上采茶了。 所以,他的目光从上山就一直在周围的植被上。 这一次,他们逛的悠闲,郑启是很有经验的猎户,带着贺榆洲和齐琰穿梭在林间,基本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贺榆洲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挖够了茉莉花树,还让他找到了两株野生的桂花树苗,和一些野菊花,贺榆洲也一并挖了。 茶树的位置是赵一叔告知的,贺榆洲就从那挖了不同品种的几株,逛了一会,他们停下了。 此时,郑启手中已经猎到了几只野兔和野鸡,还有一只鹿。 就地休息,郑启沉默的升起了火,给齐琰和贺榆洲烤了一只野兔。 外焦里内,烤的味道很好,贺榆洲一下子吃了半只的兔子,吃完了他还意犹未尽的伸手去拿另外一半,却恍然想起这是齐琰的那份,又猛然住了手,面上泛红,他尴尬的收回了手。 齐琰瞄见他这般,畅然失笑,他伸手拿过那半只烤兔,斜眼瞄了瞄红着脸的贺榆洲,将兔肉放在鼻下闻了闻,叹道:“这兔子可真香。” 贺榆洲瞪了他一眼,齐琰轻笑,吹了吹烤兔上面的热气,撕了一块,趁着贺榆洲不注意塞进了他口中。 贺榆洲一愣,想要吐出来,却败给了烤兔的美味,砸吧着嘴吃了下去。 想要开口跟齐琰说话,下一块兔肉又进了嘴中……他又不可能吐出来 就这样,一块接着一块的,被齐琰喂了另外半只兔子,贺榆洲已经饱的说不出话了,齐琰在旁边戏谑的看着他,贺榆洲对他翻了翻白眼。 这人自己饿着,把他喂这么饱,果然奇怪。 “齐公子。”对面的郑启突然喊了一声。 继而一个黑影一闪而过,齐琰伸手一档,接住了黑影,是半只烤鸡。 齐琰笑了笑,朝对面的郑启扬了扬手:“谢谢郑猎户了。” 吃完东西休息了一会,他们继续在山中闲逛,却远不如早上的运气好,没有猎到什么猎物,也没有再发现有用的植被。 不过,让贺榆洲发现了柠檬,柠檬是另一个世界的叫法,这个世界叫益母果。 这个世界,益母果是孕妇爱吃的,对胎儿有益,但在另一个世界,却是很多人喜欢的果实,不过要和茶一起。 贺榆洲喝过这样的果茶,味道相当的好,既然找到了这个,他就摘了一些,打算回去做出来试试看。 逛了许久,不曾再打到猎物找到有用的,郑启就带着两人回去了。 虽然下午没有找到好东西,但是上午的那些也已经让贺榆洲满载而归了。 回到家的时候,他都累趴了,将植物淋了淋水,贺榆洲就没再管它们,今天天色太晚了,也种植不出去了。 和齐琰吃上晚饭,便各自休息了。 第二日,贺榆洲起得有些晚,起来的时候并不见齐琰。 贺榆洲觉得有些奇怪,出门找了一遭,还是不见他。 他皱眉,心有些慌。 那人出现时重伤在身,说好要在这里待上一阵的,却不见了踪影,不会是仇家找来了吧? 思及此,贺榆洲疾步找寻,依次去了赵一、关大娘、琮棣家,但都不见他的踪影。 贺榆洲彻底慌了。 恰这时,背后突然被拍了一下,贺榆洲转头,拍他的正是笑眼盈盈的齐琰。 贺榆洲看见他,恍然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郁结堵在了胸口。 为什么这人出门不叫他一声,不知道他会着急吗? 他想质问,质问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他瞪着他一眼,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一副生闷气的模样。 齐琰挑眉,觉得有些奇怪,他转身跟了上去,上前拉住了贺榆洲的手,贺榆洲想要甩开他,他却强硬的不给他机会。 “是不是在担心我?”齐琰问道。 贺榆洲撇开了头:“谁会去关心一个陌生的、没有礼貌的、轻浮的人?” 齐琰讶然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道:“出去一声不响,要真是遇到危险了,也是自找的!” 齐琰闻言眨了眨眼,继而轻笑:“果然是在关心在下。” 贺榆洲闻言,咬了咬牙,用力一甩,甩开了齐琰的牵制,齐琰连忙再一次拉住了他,力度又增了些许:“姑娘力气真大,不过……” 齐琰凑近贺榆洲的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因为在乎,所以很多事情难以开口?是不是因为太在乎,才不想承认是在关心在下?” “瑜儿……其实是已经动心了吧?”齐琰凑近他,柔声说道。 贺榆洲一愣,愕然瞪大了眼。 他动心了?笑话! 他嗤笑,却突而沉寂了下来,迟疑了下来,就这一下的功夫,他便被齐琰强迫的拉去了另外一个方向,贺榆洲被吓了一跳,顾不上心中那怪异的感受了,反手拉着齐琰急忙的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跟我来。”齐琰却搞的神神秘秘的。 贺榆洲眉心锁到了川纹里。 一路被齐琰拉进了山里头,越往里走,树木越是繁盛,山路几乎没有了。 终于,在拨开了挡在眼前的树枝野草,眼前豁然开朗,却是一堆乱石,乱石杂乱,地域空旷,贺榆洲疑惑的看向齐琰,齐琰却继续拉着他穿过了乱石堆,面前俨然是一个山洞。 洞口黑幽幽的,看起来很不安全,齐琰拉着他就要进入,贺榆洲停住了脚步:“这里边是什么地方,并不安全吧?” 齐琰笑着宽慰道:“无碍,我方才探过路,你跟我来。” 说着,拉着他进了去,贺榆洲皱眉,却也引起了点好奇,齐琰到底要干什么? 刚开始进去的山洞带着微亮,越往里走,越是阴森,也越是黑暗。 脚下踩着有些湿漉漉的感觉,贺榆洲微微靠近了齐琰一些。 齐琰轻笑,松开了贺榆洲的手,改揽着他的肩前行。 一路被齐琰带着,似是转了个拐角,前面隐隐看见了光亮。 前行一段时间,便到达了光亮之地,贺榆洲这才看清眼前的景象,光亮是从上方一个山顶口中照射下来的,回头是刚才他们的通道,前面是个分叉洞口。 黑黝黝的分叉洞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响,贺榆洲疑惑的回头看齐琰,齐琰朝贺榆洲扬了扬头,示意他往右边的洞口走。 贺榆洲鼓起胆子走了进去,透过微亮,走过一小段通道,看见一个底洞,洞中全部是水!!! 贺榆洲讶然的瞪大了眼,靠近石壁的地方有着石岩,石岩上站满了鹿,悉悉索索的声响是这些鹿舔着洞中的水…… “水源……”贺榆洲呆愕的看着齐琰。 齐琰笑着蹲下伸手勺了一掌手,轻笑:“可不就是水源么,瑜儿喜欢么?” 贺榆洲吞了吞口水:“你……早上一声不响的出门就是为了找这个?” 齐琰笑道:“之前钱老伯有跟我提过找寻水源的法子,而我也怀疑这山中有其他水源,昨日和瑜儿上来探了一回路,今天便有了想法,上来碰碰运气。” 说着,齐琰低笑:“可不让在下碰了个正着。” 说着,他站了起来:“这山洞底下有个泉眼,平时这水该是没过刚刚咱们走过的地方的,许是现在干旱,便到了这底洞中才有,不过这底垌深不可测,这水该是足够河口村的人撑上一年半载了,那么,干旱倒是也不怕了。” “这下,瑜儿该安心一些了。”齐琰浅笑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微楞,这人怎么知道他不怎么安心? 河口村大旱,他虽然造了一口井,没有缺水之危,平日里也一副无关的模样,但到底心底还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这是他从贺府出来落脚的第一个地方,对这个地方总归是有些感情的。 他以为他掩饰的很好,其实很多时候他把自己的情感都收的很好,赵一、琮棣等人都瞧不出端倪,但是这个男人却看了出来。 不,也许不是他看了出来,而是他……在他的面前就会不自觉的流露一些不该表达出来的感情。 比如方才,他不该生气的,虽然住在一起,但毕竟不是彼此的什么人,早晨出门了甚至离开了,其实也并没有要告诉对方的必要。 但他却莫名其妙的生气了,生气了还表现了出来,甚至还耍了小性子,这不该是他,贺榆洲敛下了眸,他不该这般的不成熟。 难道是因为在他面前感到舒服才这般无所顾忌?难道真的如这人所说因为对他动了心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不,不对的。 他是男子罢。 但……在这个男人眼里他却是女子…… 贺榆洲猛然一怔,看向了齐琰,这样是不对的,绝对不可以再让这个男人误会下去了。 齐琰被贺榆洲望的一愣,他轻笑的凑近了他:“怎么了,瑜儿,一副难过的要哭出来的样子,找到水了你不开心?” “齐公子……我……” “齐公子!”洞口突然传出另外一道声音,贺榆洲回头一看,是郑猎户带着琮棣、赵一二人。 贺榆洲一愣,齐琰朝贺榆洲安慰笑了笑,轻声说了句“稍等”便错身走向了郑猎户等人,看向琮棣道:“这洞中便是我说的水,可够河口村抵上一阵子,不过这水该怎么引下村去给村民使用嘛……”齐琰目光一扫,扫到了赵一身上:“就要看赵秀才你们的智慧了。” 齐琰带着一丝傲气。 三人却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态,心思都在了这洞中的水上,齐琰敛了敛眸,无奈的耸了耸肩:“有些累了,瑜儿,那我们先回去吧。” “嗯……”贺榆洲也有些呆愣,齐琰轻笑着拉着他走出了山洞,见贺榆洲还是一副呆呆的神情,便开口解释道:“郑猎户熟悉山地,我告诉了郑猎户水的位置,让他带村长和秀才上来,这样一来,这水的事就不劳我们费心了,他们自然会将水引下村去,瑜儿你就安心罢,河口村不会干旱的,别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了。” 贺榆洲一愣,轻声应了一句,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 齐琰斜眼看着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道:“可还在为早上的事情生气?” 贺榆洲闻言,猛然摇头,却似是在掩饰,齐琰笑道:“那我答应瑜儿,今后去哪儿都告诉你可好?” “……”贺榆洲没有应答,转移了话题:“早饭还没有吃,该是饿了,咱们快回去吧。” “好。”齐琰应道:“我要吃银耳羹。” “家中并无。” “山上不是有么?” “……” 最后,他们还是绕了一圈,找到了银耳才回到家中,回到家中都快午时了,贺榆洲干脆煮饭吃中午餐,至于银耳就弄了两小碗,当是饭后甜点。 午饭过后,贺榆洲是有午睡的习惯的,但是,这天越来越热,热得影响到了他的睡眠,中午躺在床上碾转反侧流了几身汗,却怎么也睡不着。 无奈的起身,用些水擦了擦身子,贺榆洲想起了在另一个世界喝的果茶——柠檬红茶。 柠檬的酸加上红茶的浓郁,添上极其降温的冰块,夏日里最是解渴解暑了。 但是,这里条件有限,没有办法弄出冰块,井里倒是可以冰镇,不过这井还不能用,里面的水现在还是浑浊的。 无奈之下,贺榆洲只得试试看,不放冰块的看看好不好喝。 他取出了两个柠檬,切成片,将柠檬中间捣碎,挤出汁,放在一个碗里放糖腌着,另一边烧水泡上赵一带来的红茶。 等红茶冷却,那边柠檬也腌的差不多了,贺榆洲将两两混在了一起,弄好了端出去,敲了敲东厢房的房门,想和齐琰一起喝。 推门进去的时候,齐琰正在靠窗的桌边拿着纸笔埋头忙乎着什么。 贺榆洲没有叫他,将果茶放在一边,轻声走近他。 靠近他才发现他正在执笔作画。 画的是牡丹,虽然颜色单调,但那墨色牡丹节枝跃入纸上,花盘宛如活的一般,迎风摇曳。 是副好画! 贺榆洲望着,心中喜欢的紧,耳边一声轻笑,传来了齐琰戏谑的声音:“瑜儿很喜欢?” 贺榆洲入迷的点了点头,齐琰笑了:“那……瑜儿来作诗吧。” “作诗?”贺榆洲望向齐琰,齐琰道:“有诗有画才有意境。” 贺榆洲一愣,应道:“我并不会作诗。” 齐琰闻言轻轻笑了笑,倒也没有强求,只是放下了笔,拿起画来吹了吹,放在一边晾着道:“我看瑜儿这里的窗还没有糊上窗纸,便自作主张画了这些画给瑜儿糊窗。” 贺榆洲朝着他所指的地方一看,在那边已经晾了好几张画了,画得都是一些植物,兰花、菊花、竹子等,他愣了一愣道:“这些用来糊窗太浪费了。” “可不能这么说。”齐琰笑道:“瑜儿这一处雅致得紧,要是窗上糊上这些不是很有意境?本来就是要糊纸的,不如糊上这些,看着舒服。” “还是瑜儿觉得这些画的不好?”齐琰斜眼看他。 贺榆洲摇头,齐琰笑道:“那等会就糊上去吧,这窗也空了些时日了。” 说着,齐琰将笔洗净,墨盘也收了起来:“这貌似是郑猎户替我向赵一叔借的,莫不等会送还回去?” 贺榆洲应道:“嗯,等会我去送,刚刚我泡了一杯果茶,你要尝尝吗?” “瑜儿的茶,我当然是要尝的。”齐琰笑着,就往桌边走去,贺榆洲望着他的背影,复杂了面色,这人瑜儿瑜儿的叫倒是欢畅了,可他并没有认可他这样叫吧,这样总是感觉太亲密了一些。 虽然没有认可,但他也没有明确拒绝……他唤瑜儿时,他也会应着。 该……矫正他的叫法吗?还是任由他如此? 想着,贺榆洲又痴笑,不过一个称呼而已…… 罢了。 思及此,他也上前,端起了果茶喝了一口。 有些讶异的睁了睁眼,原以为少了冰块又用白糖代替了蜂蜜之类的会跟他原先喝的味道差上许多,但这柠檬许是山中摘得,很香,配上红茶,味道出奇的好。 若是有冰块,许是比他在另外世界喝的还要好上几分。 贺榆洲喝着,去看齐琰,发觉他也挺喜欢的,喝了大半杯了。 果茶做成功了,贺榆洲去还笔墨的时候,就顺便做了一份带给了赵小清。 赵小清很喜欢喝,赵一赵婶也尝了尝,赵婶比赵一要更喜欢一些,赵一叔更多的是好奇贺榆洲怎么做出来的。 贺榆洲说是红茶泡出来的,赵一失笑:“原来茶还能这样喝。” 贺榆洲淡笑,顺便再讨了一些红茶回去,家里的喝的差不多了。 回到家,才得空将昨日从山中带下的植被种下,植被都有些萎了,毕竟是干旱时期, 茉莉终于够了,围着那个坑种下,香气凝人。 其他的花他都和竹林外的百合花地种一起了,这些野花虽然生存能力是极强的,但是,缺水也显得有些萎靡,贺榆洲从井中打来那些混浊的水浇灌,这些水不能用不能喝,浇花却没有什么问题,如果这些花都能存活下来,那大约到来年,这一片就会是花海了,到时候他想泡什么花茶可以直接来摘取。 桂花树贺榆洲种在了院子里,院子虽然不大,但总要有乘凉的地方。 茶树种在了花田的靠边,也是便于采摘。 做完这些,贺榆洲才轻松一些。 几日后,家里的井可以用水了。 第55章 心塞 贺榆洲就很少出去担水了,现在河口的水差不多干了,得走到村子过头才有水打。 路过村子的时候,可以看见一片的庄稼都怏怏然的,萎的不成样子。 贺榆洲皱眉,这次的干旱似乎比想象中的严重。 河越加的干,必须赶到邻村才有水打,但邻村也害怕干旱,并不给河口村的人打水,家里有井的还能撑一段时间,没井的已经喝水用水困难了。 山中是有水,但山路崎岖,很少有人能上去打水,而琮棣、赵一和郑启他们有心将山上的水引下来,但一时半会却没有好的办法。 贺榆洲着实担忧,就去了赵一家询问,才知道赵一想要建一条水沟,从山洞中引水到村子,水沟用烧瓷铺着,避免水渗透下地,这办法是可行,但是烧瓷极贵,而且挖沟也要很多时日,河口村怕是等不了那么久…… 这几天,河中无水,赵一叔已经开了他家的门,让大家进他家院子打水了,现在这已经这般了,这挖沟起码要十几二十日,烧瓷铺砖也要几日,河口村哪里能等上这么多天。 贺榆洲皱眉,赵一叹道:“如今也是无法了。” 贺榆洲敛眸思索了片刻,带了丝不确定的道:“一叔,如果用竹子将水先引下来呢?” 赵一疑惑的瞪眼:“竹子?” “是啊,竹子中心是空的,只有节枝那里堵塞,要是把节枝给通了,用竹子将水引下来,要把挖水沟快上许多吧?” 赵一眼亮了亮:“确实是这个理,但是……山路这么崎岖……” “可以建木架子,架住那些竹子,郑猎户不是每日都会上山么?那就让他多留意一些,每天巡查一遍,确保竹子接连,确保水能通下来,下面水的管理就让琮大哥来管。” “可是竹子经久日晒……” 贺榆洲无奈:“这正是我迟疑之处,竹子经久日晒,用不久,所以这只能解燃眉之危,要长久,还是得如赵一叔想的那般,挖水沟的。” 赵一沉吟了片刻,下了决心道:“那就如小洲说的那般,先将水引下再说,如今干旱村民却是不能等了,我去找琮棣和郑启。” 说着,急急忙忙出去了,贺榆洲失笑,赵一叔还是那么个急性子。 解决了用水的事,贺榆洲也安心了一些,回到家如同赵一叔一样,将家门敞开,等村民进来打水。 但是,因为不是很熟悉村中的人,也没有刻意去跟他们说这边有井,这里的水可以打。 所以来的人并不是特别多,就帮忙挖井的那几家加上关大娘家和一个钱老伯。 自己找来的就只有秦欢这个五岁的孩子。 料想是争不过别人,才来这里讨方便的,不过这孩子有些怯场,不是很爱说话,每次都是安静的提着一个空桶,打上他能提得动的水,就回去了。 会偷偷的看贺榆洲,但是从没有和他说过话。 而贺榆洲虽然有心和他说话,但自己也是一个不怎么会交流的性子,不知道怎么开口,也就没有开口了。 这天,这个孩子天还未亮就来了,一言不发的等在门口,等贺榆洲开了门,他就急急忙忙的从贺榆洲身边溜了进去,打完水又急切的离开,贺榆洲觉得有些奇怪,便跟在了他的后头。 一路跟着他,穿过田埂,来到的是一座小茅屋,茅屋里面只要一张床一张桌子几把椅子,比之前关大娘的那茅屋还要简陋。 床上躺着一个妇人,妇人面色灰白,嘴唇干裂,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贺榆洲一愣,便听得小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娘,娘……” 妇人闻言,掀开了点眼皮,慈爱的看着面前的孩子:“欢儿,你又去……打水了?他们……没为难你吧?” 声音干涩难听,孩童忙勺起一勺水凑近了妇人的嘴边,童声清脆的道:“娘,你快喝,我没去河口打水,这是从上次我们去的姐姐家打的,她家那边没多少人。” “咳咳……这样……许是她家偏僻了一些,与村中人不太相熟,村里人和她不算亲近,才不敢过去罢。”妇人微起身喝了一口水道:“你赶紧把水藏起来,免得又被抢了去。” 小孩倔强的抿紧了唇,童声童语的问:“娘,他们凭什么抢咱家的水!” 妇人闻言,悲伤的看着孩童:“是娘没有能力,交不起田租,苦了我的孩儿。” “娘。”小孩怂了怂鼻头。 妇人敛下眸叹气:“现在大旱谁不知道,田里根本颗粒无收,他们赶上这个时候收租,不就是看准咱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么!” “娘……”小孩唤,一脸委屈的模样,他才五岁,虽然不是很懂妇人的话,但是有人要抢他辛辛苦苦打回来的救命水,他很委屈。 妇人道:“先别说了,快把水藏起来。” 贺榆洲敛眸,这妇人是村中的秦寡妇,五年前死了丈夫生下了秦欢,一直以来,在河口村艰难渡日,现下河口村大旱,他们本就艰难的日子可想而知。 只是,听关大娘提起过,这秦寡妇身体是个健康的,如今怎么这幅病怏怏的模样。 想着,他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小孩回头,看见是贺榆洲微微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 贺榆洲朝他友好笑了笑。 秦寡妇看见贺榆洲,想要撑着坐起,贺榆洲连忙扶住了她:“大娘别起,你身体不好,就躺着吧。” 秦寡妇望着贺榆洲担忧的道:“贺姑娘前来,可是因为小儿给你添麻烦了?” 贺榆洲一愣,看向秦欢,秦欢仰着头望着他一副倔强的模样,他微微摇了摇头道:“没有。” “他很乖,是我见他这么小就提着桶来打水,有些好奇就跟了来。” 秦寡妇听闻,一副悲伤的模样:“是我没用,让我的小儿受苦了。” 贺榆洲摇头:“大娘也是没办法的,只是大娘这身体怎么了?我房子建成之日,你还好好的。” “……”秦寡妇沉默的叹了口气:“现下河口村大旱,田中颗粒无收,恰逢这时又是收租的日子,我拿不出粮食交租……” “便被他们……”重重的叹了口气,秦寡妇微微撇开了头,一副不想再提的模样。 贺榆洲倒猜出来了一些,老早就曾听闻,出粗田地的地主大多财大气粗,压榨良民,许是秦寡妇交不出田租,便动了粗。 贺榆洲叹了口气问:“这田租是多少?” 秦寡妇应道:“我租了一亩地,平时产粮交上三石杂粮也就够了,如果没有粮食上交就要缴一两银子,平日里虽然累了些,一亩地也能产出六七石的杂粮,家里就我娘两,算计着也能过日,可如今干旱,田里哪里来的粮食……这要交上三石……或者一两银子……实在是……” “……”贺榆洲沉默,秦寡妇是个能干的,一亩地一名女子全天劳作养活秦欢,如今这般也只是因为天公不作美…… 想着,贺榆洲再次叹气,比起这两人,他却是要幸运的多,他到河口村有关大娘等人的帮助,未吃一点苦,便建成了房子,如今想来,是何其的幸运。 他从怀里掏出了二两银子放在了桌上道:“大娘,您如今急需用钱,这个就当我借给您的,你把田租交了,去买些粮食,先渡过干旱再说。” “贺姑娘你……”秦寡妇盯着桌面上的银两瞪大了眼,她颤巍巍的起身,泪眼婆娑:“我娘俩若能渡过此劫,贺姑娘你就是我们的大恩人……” 贺榆洲失笑:“大娘说的这什么话,当初我身无分文到了这里,也亏得村中人援手,如今这般也不过是投桃报李。” “如若您不够,再遣秦欢来我家。”现在他身上只带了二两银子。 秦寡妇忙应:“够的,够的!家里无粮下锅,这银两交了租,我们娘俩还可以去买些粮食吃,贺姑娘,谢谢你!” 贺榆洲摇头。 从秦寡妇家中出来,贺榆洲感慨万千,无田无银两的农民,要想生活就只能租用田地,田租昂贵不说,碰上天灾还要害己身受累。 有钱的人家永远不会用多余的银两来救济一些劳苦生活的人,这个世界就是如此的残酷。 “瑜儿。”耳边传来一声叫唤,贺榆洲抬头,是从田埂过来的齐琰,穿着一身修长长袍,头发简单的挽起,走路如风,自有一股潇洒气派,贺榆洲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齐琰来到他面前,见他那模样痴笑:“怎么?见在下英俊潇洒,所以瑜儿看呆了?” 贺榆洲连忙撇开了头:“你自我感觉太好了一些。” 齐琰笑:“在下的直觉一直很准。” “……”贺榆洲撇了他一眼,往前走去。 齐琰跟在他的后侧,问道:“怎么了?又是一副苦愁的样子。” “……”贺榆洲回头看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又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了? 齐琰轻笑,拉着他摸自己脸的手道:“不是你流露出情感了,而是在下看的见。” 齐琰两只手指弯曲,指了指自己的双眸,又点了点自己的心脏:“以及这里感觉到了你的苦闷。” “怎么样?我的看见和我的感觉准吗?”齐琰问贺榆洲。 “……”贺榆洲瞪了他一眼。 齐琰笑:“看来是准了。” 贺榆洲嗤笑了一声,齐琰问道:“所以说,怎么了?” 贺榆洲看着他,本不打算开口,对视他那温柔的眸子却不由自主的开口道:“刚刚去了秦寡妇家。” “就是这两天过来打水的那个孩子的家?” 贺榆洲点头:“因为干旱所以田地没有收成,付不起田租,那孩子的娘亲秦寡妇便被人伤了,卧伤在床,现在家中没人料理,也无劳动力,娘俩已经揭不开锅了。” 齐琰听着敛下了眸,没有说话。 贺榆洲道:“总是觉得无奈,很多人很辛勤的劳作,一场天公不作美就可以剥夺他们的劳动成果,一些人明明很富有,不差那么一二两银子,却会为了那么点钱逼破一家人。” “瑜儿在同情他们?”齐琰问。 贺榆洲抿唇敛眸:“算是吧,觉得无奈,也许我还太天真,也许是一直以来得到的帮助颇多,所以,总是会看不太惯这些事情,却又会无可奈何。” 贺榆洲苦笑。 齐琰低头:“既然看不惯,既然无可奈何,那不如放手去做?” “?”贺榆洲疑惑的回头。 齐琰笑:“这个事情并不难解决,瑜儿将那些地买下了,然后当他们的地主,瑜儿成了地主就不会去逼迫他们交租,他们也就轻松许多了,至于这老天不作美,不是也可以另寻他法吗?老天不下雨就去找水不就好了,现在水不也找到了?” 齐琰说的简单,贺榆洲瞪大了眼:“你这人万事都一副轻松的口吻。” 齐琰轻笑:“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在这人眼里什么是大事? 贺榆洲复杂的看着齐琰,齐琰道:“银两不够可以用玉牌去拿,瑜儿想帮那些人便去帮好了。” 贺榆洲苦笑:“你看起来什么都能解决的样子。” 齐琰挑眉,继而摇头:“不,当下,在下就有一件事做不到。” 贺榆洲好奇的看向他,齐琰笑道:“在下不是一直想娶瑜儿,而瑜儿一直没有点头么。” 贺榆洲一惊,眨了眨眼,掩饰般撇开了头:“你又在说什么昏话。” “这可是认真的。”齐琰说道。 贺榆洲皱眉,心中砰然跳动,但更多的是一股难以言说的郁结堵塞在心,他……是男子啊! 说了多少次了,难道真的要在这人面前“坦诚”相对,这人才会信么? 想到“坦诚”相对,他却觉得有些别扭,他虽然为男子,但因为要隐瞒身份,从未在他人面前袒露过身体,即使在去到另一个世界,他的所有事都是亲力亲为的,也不曾被他人看过luo体,这一下让他在别人面前袒露,即使这个人为男人,贺榆洲心中也还是有些抵触。 即使知道自己是男子,这人也是男子,但心中还是…过不了关。 温秋蓉的教育真的这般深刻了么?! 贺榆洲伸手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衣襟,又有些不服气,为何他一个男子要害怕在他人面前袒露,为何他要觉得别扭,他不该的,他若是男子便不会如此,他不要被温秋蓉的教育影响至今。 思及此,他像钻了牛角尖一般,就觉得他不该害怕不该被影响,就该干脆的袒露出自己的身体,让面前的人好好认识清楚他。 他的思想就如同在另外世界的那段时间,急于矫正自己,急于变回自己,忘了自己身处何处。 他的手,在衣襟处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内心纠结致死,最后似是豁出去了一般,双手拉着衣襟,往外一扯。 “……瑜儿!”耳边传来一声呵斥,身子一暖,他被人从背后拥住。 往外拉开的衣襟也被背后的人紧紧的收在了一起,遮挡住了他下定决心要露出来的“风光” “瑜儿,这是做什么?”齐琰的语气,似乎在生气。 贺榆洲沉默“……” 他也不明白他做了什么…… ======================================================== “精神分裂???”八岁的孩子被父母拥在怀里,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白卦医生。 医生推了推眼镜应道:“是的,这个孩子被车撞了之后,自闭了三年,如今才走出来,依你们所讲,他会做出一些很奇怪的行为,但是自己又一脸的懵懂,只会是精神分裂。” “孩子,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要黏上这个假胡子?” “胡子……胡子是男子的象征,我是男子……” 医生奇怪的看着孩童,这个孩子才八岁,说的是什么?他叹气,只得顺着他的话问:“难道没有胡子就不是男子了?” 孩童仰着头看着医生:“会不像……” “那孩子你认为剪掉别人的头发沾自己一身毛发的这种行为是正确的吗?” 贺榆洲红了双眼:“我……我没想那么多,一下子……就……但是我不知道我做了这些……我……我怎么了?” “……”医生叹了口气,看向孩子的父母:“你看,他会有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的思想会一直停留在他想做的事情上而丧失其他的思考能力,他有轻微的精神分裂,你们要引导他,找到他这样的原因,千万不能让他这样发展下去了。” ====================================================== 贺榆洲想到了很久远的事情,那时候的他刚到另外的世界,呆在自己屋子里三年,三年才醒悟过来他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了,已经可以不用担惊受怕了,已经可以自由了,从房间踏出来,总听的别人叫他“自闭儿”,而后,听到最多的却是像女孩,娘娘腔之类的,他做回男孩的时候太幸福,有父母哥哥宠着爱着,他不想再做回女子如同贺素闲一样的生活,也不想受温秋蓉教育的影响,所以他恨透了这样的话,他急切的想改变自己,学着男子的行为,讲话以及去刻意的想办法改变自己的样貌。 几乎成魔入痴,最后竟然做出剪了娘亲头发沾自己一身充当体毛的荒唐事情出来,被抓到那个世界大夫那里看了病,他才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已经是“生病了”。 后面他才克制自己,父母将他交给哥哥之后,也由哥哥对他进行劝解,这才让他对男子的行为不是那么的强求,才有了现在的他。 自从哥哥教导他以来,他已经很少发生这种不知情况作出荒唐事情的行为来了,今天他却再一次发生了这样的情况。 贺榆洲敛眸,难道是村民的太多流言以及齐琰对他的势在必得让他有了压力,让他对自己的身份再一次急切的强求了,所以才会“发病”。 不行,他必须克制好自己,不能让“病”把自己给毁了,听从哥哥教导,顺其自然就好,不要心急。 这般想着,贺榆洲闭了闭眼,半响,睁开的眼中一片平静,他回头去看正将他困在墙边的齐琰,轻声说道:“刚刚是我……失礼了。” 齐琰面无表情:“所以呢?刚刚瑜儿是想脱衣服是吗?光天化日在众多村民面前……” “……”贺榆洲眼神牟利:“所以我说刚刚是我失礼了。” “就只有这一句想对我说吗?”齐琰冷着脸问贺榆洲。 贺榆洲道:“还有一句话。” 齐琰扬头,贺榆洲道:“我是男子。” 齐琰皱眉:“所以,你刚才脱衣服是想证明给我看?” 贺榆洲不可置否。 齐琰伸手碰了碰贺榆洲的衣襟,贺榆洲一僵,却没有动,齐琰挑眉:“你不打算反抗?” 贺榆洲倔强的道:“同是男子,何须反抗。” 齐琰眉头紧皱,这么笃定…… 他手凑近了一些,贺榆洲紧紧闭上了眼,齐琰停下了动作,看了闭眼贺榆洲一眼,收回了手,默不作声的转身。 贺榆洲感受到脱离了禁锢,抓着自己的衣襟睁开了眼,看见的却是齐琰的背影,他咬牙,最后抬眼讽刺:“你要逃避吗?逃避认识真正的我,逃避知道自己喜欢的原来是一个男人吗?” “……”齐琰回头,目光冷冽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倔强的道:“你也不过是一个胆小鬼而已……” “胆小鬼?”齐琰冷笑,突而凑近贺榆洲,将他压制在墙上,嘴角上扬:“在下说过,即使姑娘是男子,在下也认栽,瑜儿莫不是忘了我这句话?还是说你不信?” 他嘴角微扬,看似在笑,眼中却一片冰凉,贺榆洲被震的骇然,身子有些克制不住的发抖,在这艳阳高照的夏日,他却冷的发抖。 齐琰嘴角又是一个邪挑:“不如在下让瑜儿把这句话记个清楚。” 说着,他毫无预警的朝着贺榆洲吻了下来。 贺榆洲猛然一惊,开始挣扎,他的力气很大,却大不过齐琰,身子动弹了几下却仍被锁的死紧。 牙齿想要咬住在他嘴中齐琰那灵活肆虐的舌头,它却溜的极快,让他抓不住准头,不过半响,粘腻的水声,带着划下嘴角的银丝,齐琰离开了他的唇,在他脖颈轻轻咬了一口。 “这下,瑜儿记住了么?不管你是男是女,我……想要你,你明白吗?” 贺榆洲目光呆滞,齐琰放开了他,手指在放开他的那刻划过他的脸颊:“在想想,该跟我说的一句话。” 第56章 得知 夜晚,月色清凉,夜风舒爽。 一座院落坐落在竹林旁,四合的小院规规矩矩,旁边有花有树,环境清幽,一人歇在院中,靠着一棵桂花树坐着,独酌独饮。 风翻起那人的长袖,撩起那人的黑发,将此人忖托的如景如画。 贺榆洲从屋内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齐琰,他微微一愣,敛下了眸。 齐琰也看见了他,他仰头喝下了手中的茶,将茶杯轻柔的放下。 “……”贺榆洲余光看见他喝的还是白日里他出门前给他泡的茉莉红茶,他皱了皱眉,抬脚欲上前,却突然迟疑了起来,片刻,他转身回了屋。 “……”齐琰沉默,眼望着贺榆洲的紧闭的房门,弯下了嘴角的弧度,突地手掌用力,手中的茶杯应声而碎。 冷战,就这样毫无预警的发生了。 贺榆洲不理齐琰,齐琰不主动开口,两人虽然在一个屋檐下,却是两两错开,一个眼神的相对都会立马移开。 气氛低迷到诡秘,赵一、琮棣原先还会来串串门,这几日却也不见了踪影。 贺榆洲心中烦躁非常,这齐琰不离开,却也不和他说一句话,这样冷战着有什么意义。 齐琰他究竟想怎样? 烦躁的却不仅仅是贺榆洲,还有着看似无事的齐琰,他笑脸迎人已成习惯,这几天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从小,他想要的东西或者喜欢的人都很容易得手,这一次他对一人动了心,三番两次示好,被拒绝不说,还以荒谬的理由愚弄于他。 他该生气的,却对着那人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如果说这种事他能容忍,那么,在田野间想要脱衣的行为就是万般不能接受的了。 结果,他所在意的事情在那人口中仅仅是一句“失礼了”让他如何不气。 更加烦闷的是,自此那次以后,她与他竟是不曾说过一句话。 烦闷的他,从郑启那要来了一壶白酒。 白酒孤月,形单影只,院中独饮,只愿烦闷消散。 贺榆洲自知齐琰又坐在了院中独酌独饮了,实际上,自从冷战以来,齐琰每晚都会在院中坐上许久,有时打些井水喝,有时自己泡上一碗茶,有时就望月而坐。 他知道,知道齐琰再等他出门,等他主动开口,但是他有他的立场,他不可能主动开口。 开口就意味着他必须表态,齐琰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要他…… 但是,他要怎么回应这样的感情? 他是男人,齐琰真的知道吗?真的理解吗?真的不在意吗? 即使齐琰不在意,那么他自己呢? 他自己怎么想的? 贺榆洲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己的心,但是……被齐琰亲吻……他并没有厌恶…… 但没有厌恶就是喜欢吗?他不明白……他也不喜欢这样,这样烦躁着,面对着他所不理解的莫名感情。 月色清幽,夜风清凉,却一点也抚慰不了他浮躁的心。 他突然很想见齐琰,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很想感受他温柔的目光,这些也许能给他一个回答。 他起身猛得开了房门,齐琰回头,正讶然的对上了他,表情看似恬淡,一壶白酒在手间,姿态潇洒。 贺榆洲突然意愤难平,他在屋内如此心焦,这人在院内却如此悠哉。 对月饮酌,倒是好雅兴啊! 他气势冲冲的上前,上前却不知该说什么,他抢过了他的酒,壮胆一般仰头胡乱的灌下了半壶,将酒壶重重的压在了桌子上,撇头去看齐琰。 齐琰楞然的看着他,疑惑的唤了一声:“瑜儿……你……” “嗝。”贺榆洲突然打了一个酒嗝,感觉身上有些热,头又有些昏,他摇晃着脑袋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却忘了自己为什么出来,为什么见齐琰,只是听他如此叫唤,便烦闷在心,不由出口抱怨道:“你别……瑜儿……瑜儿的叫……我又没……允许你……允许你……嗝……” “……你不会喝酒?”齐琰起身扶住了摇晃的贺榆洲。 贺榆洲歪倒在齐琰的怀里,摇晃着脑袋道:“别岔开……岔开……话题……” “你醉了。”齐琰叹息一声,揽住了他。 “我很清醒!”贺榆洲挣扎道:“我知道啊……我知道你在等我开口,想让我说‘对不起,绝对不会有下一次在外脱衣服的行为了’。’” 齐琰闻言挑眉,贺榆洲哭笑道:“但是……怎么说的出口啊!” “这样的话说出来,不就承认了……承认了和你的关系吗?不是默认了你能够管我……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吗?” “所以,怎么能说得出口……” “所以,瑜儿你还是在拒绝我。”齐琰抿唇。 “拒绝?”贺榆洲抬眼看了看齐琰摇头:“不……” 他扶着齐琰的肩膀摇摇晃晃的站在他的对面:“像这样……。” “啾”的一声,贺榆洲突然大胆的嘟着嘴,对着齐琰的唇亲吻了一下,齐琰惊了一跳,微瞪着眼看着他,贺榆洲却恍然不觉,只是砸吧着嘴,似乎觉得味道不错一般,又嘟着嘴印了两下,发出两声“啾啾”的声音,便含糊的道:“像这样,像上次那样,我根本不讨厌。” “所以,我是在拒绝?我可能拒绝吗?”贺榆洲眸光潋滟的看着齐琰。 齐琰眼不眨的瞧着他,他目光朦胧,皮肤如白栀,因为醉酒而浮现的两朵艳云宛如胭脂一般,令人陶醉。 呼吸间,带着酒香混合着身上因接触花茶而自带的独特花香,流入齐琰的鼻息间,尽是魅///惑。 齐琰着迷的看着,突然笑了,他轻声问道:“所以,瑜儿你这是……在诱///惑我吗?” 他伸手揽住了他的腰,一个转身,将贺榆洲锁在了怀里。 吻,带着炽热,舌与舌的纠缠带着缠绵。 “啧啧”的水声透露着糜靡,月光下紧贴的唇间流露的银丝带着旖旎。 许久,感受不到怀中人的回应,齐琰离开了那让让流连忘返的唇,才发现,怀中的人竟然就此睡了过去。 齐琰哭笑不得,弯腰将他拦腰抱起,推开了主房的门,将贺榆洲轻柔的放下。 轻叹一声,他坐在了床边,看着贺榆洲躺在床上安稳的睡颜,心中的郁结烟消云散。 有时候生气生得如此莫名,消气也消得如此的简单,也许这便是爱的滋味,他伸手拨了拨躺着的人那粘在他脸颊旁的长发,柔和了目光。 手指,顺着他的脸颊,来到了脖颈,这里一片平坦,并无凸起。 齐琰的眼暗了暗,为何要向他三番两次强调是男子,甚至不惜在外脱衣服,难道这具身体真是男子不成? 齐琰失笑,脑中却浮现贺榆洲笃定坚毅的表情,他眼闪了闪,手鬼斧神差的摸到了他的胸前。 带了丝不确定,他轻轻用力压了压……一片平坦。 他一愣,舒展的手改弯曲抓着那单薄的衣襟,往外一扯。 平坦的胸膛皮肤白皙,茱萸小巧红艳,遇到暴露的空气起了一点点的小疙瘩,极具诱///惑的一具身子,但是没有一点女性特征。 齐琰愕然,不敢置信一般伸手探入贺榆洲的裤内。 半响,他苦笑着缩回了手:“竟真是男子。” 贺家隐瞒了很多的事嘛,他望着自己的手,复而又复杂的望了望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贺榆洲,沉思着,坐在床边坐了许久许久。 第二日。 贺榆洲醒来头疼欲裂,他捂着自己的头坐了起来,发现竟然在了自己的房间,而身上还整整齐齐的穿着昨天的衣物。 这是齐琰送他回房的? 那昨夜发生了什么? 出门然后好像喝了些酒……再然后,就不太记得了,贺榆洲皱眉拍着头起身。 “你醒了?”房门被推开,传来了齐琰的声音,贺榆洲望向他,齐琰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来到了他的面前:“热茶解酒,你昨日喝多了,醒醒酒吧。” 贺榆洲抬手接过,轻吹着喝了几口。 带了丝犹豫般,他轻声问道:“昨夜……发生了什么?” 齐琰伸手接过他的茶,浅笑道:“什么都没发生。” “是我逼瑜儿太紧了,抱歉。”他将茶杯放在了桌面。 贺榆洲奇怪的看着他,齐琰却已然转身出门:“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贺榆洲沉默,不知是不是他的多心,他感觉齐琰有些怪异,而且,他们不是互相不搭理谁吗?为何又和他说话了?昨夜喝酒之后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贺榆洲揉了揉太阳穴,有些懊恼,他想不起来了。 本是想好好休息,但却没有机会。 他刚躺下,屋外的院子传来了一阵嘈杂,贺榆洲起身推门出去,才发现院中的是关大娘和秦欢。 贺榆洲一愣,秦欢看见他却像是看见了救命的稻草,哭着朝他奔了来,贺榆洲吓了一跳,秦欢跑到他面前哭道:“姐姐,求求你救救我娘亲。” “我……呜呜……我娘他……” 贺榆洲蹲了下来,摸了摸哭的伤心的孩子安慰道:“别哭,你娘怎么了?” 孩子却哭的更伤心了,话也说不全。 贺榆洲求助一般看向关大娘,关大娘道:“这事,小洲你帮不上忙,别出面。” “到底怎么了?”贺榆洲站了起来。 关大娘重重叹了口气:“当初秦欢他娘死了丈夫,家中财产所剩无几,又生下了秦欢,日子过的苦巴巴的,那时候我们大家也都穷,就只能帮他们修了一下茅屋让他们娘俩住下,平时救济一些粮食什么的,也能过得下去,但是秦欢他娘是个好强的,随着秦欢越来越大,可以自己在家不需要看管了,她就去找人租了田,自己开始种起了田。” “这本是好事,但是,河口村田地紧缺,家家户户的田地基本都是要自己种的,这秦欢他娘要租田地就只有一家有,就是贺家,贺家一直在镇上,还不待见我们这些村民,我们那时就劝过她让她别去找,可她不听,独自去了镇上,也不知怎么和贺家谈的,就租上了这田地。” “几年过去了,眼看着她种地收成,日子越来越好,贺家也没有出什么幺蛾子,我们也就放心了,谁知,这下干旱,那边竟然落井下石!硬要田租不说,还以现在粮食涨价为由,让她多出五倍的田租,这不是摆明了坑人吗?” 关大娘很是气愤:“但是,这事我们还真帮不上,秦欢他娘啊,是自己当初签了文书的,要么交粮食,要么交银两,银两以现在的粮价为准,粮价是多少就给多少银子,现在干旱,那粮价可是出奇的贵,这田租也跟着涨了……” “秦欢他娘交不上租,正被代替贺家来收租的丁赋痛打呢!” “我见他娘被打的厉害就带着秦欢跑了出来,正准备去找村长,这孩子非要来找你。” “我去看看。”贺榆洲皱眉说道。 关大娘阻止道:“不行啊,小洲,这丁赋出了名的恶霸,你去讨不到好处的,你不要出面。” “我跟你去看看吧。”一直未说话的齐琰,淡笑着说道。 贺榆洲闻言看了他一眼,他看向关大娘道:“大娘,有我在,也不怕瑜儿被欺负了,对吧。” 齐琰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却不似是询问的语气,关大娘愣愣的点了点头,待贺榆洲和齐琰出了门,却皱眉不放心的带着秦欢急急忙忙的赶去找琮棣和赵一。 路上疾走,贺榆洲斜眼看着跟上来的齐琰,微微抱怨了一句道:“我其实一个人能解决,丁赋欺负不到我。” 这是实话,上次他恐吓了丁赋后,他确实每个月都会乖乖的来找他要“解药”,平时不巧在路上碰见了他都会灰溜溜的逃开。 丁赋怕他如此,是不会对他怎样的。 齐琰闻言挑了挑眉,意外的没有反驳,只是说道:“多一个人在,多一份安全。” 贺榆洲闻言没再管他,等他们赶到秦寡妇家的时候,家里一片狼藉,茅屋里凌乱一片,值钱的似乎都被搜刮了一遍,远处还有女子的惨叫和哭泣声,贺榆洲冷了面色,忙出门朝声源走去。 “啊……你不能……不能拿走……那个……那是我夫君……夫君的……还给我……还给我……”秦寡妇死命的抱着丁赋的小腿,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丁赋胡乱踢着她,面上一片不耐之色:“你家里就这个簪子值点钱,你没有钱交田租,用这个抵来也不为过!放开我!” 说着,就用拳头去砸秦寡妇的背部,贺榆洲皱眉,出声喊道:“丁赋!” 丁赋一愣,听了声音抬头,见是贺榆洲,一瞬扭曲了表情,那表情中有着恐惧、愤怒、憎恨。 万般的情绪涌上心头,流露出来,让他五官挤在了一起,看起来难看非常,贺榆洲厌恶的皱眉上前,齐琰意外的看了看丁赋又看了看贺榆洲。 负手跟在了贺榆洲的身后,贺榆洲来到丁赋面前道:“放开她。” 出口的命令,让齐琰挑了挑眉,就见那丁赋带着颤音的说道:“怎么?这个事你也要管?” “怎么?我不能管吗?”贺榆洲冷眼看着他,丁赋吞了吞口水,不甘心的点了点头:“你行!” 说着,他冷哼一声甩开了秦寡妇,转身就走。 贺榆洲喊住了他:“慢着。” “还有什么事!”丁赋憎恨的看着贺榆洲,贺榆洲朝他伸出了手:“簪子。” 丁赋咬牙,将簪子重重的放到了贺榆洲的手里,哼道:“你别让我知道解毒的方法,否则!” “……你没这个机会。”贺榆洲冷淡的说道。 “……哼。”冷哼一声,丁赋愤恨而去。 贺榆洲叹气忧愁了面容,不知这个“毒”能瞒到几时,丁赋对他的愤恨似乎已经超过害怕了,人被逼急了是不会想后果的。 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贺榆洲回头,去看秦寡妇,她一身的伤,满脸的青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贺榆洲担忧,伸手想去扶她。 齐琰阻止道:“瑜儿,别碰她,她背部不太自然,脊柱可能损伤了……” “小洲!”齐琰话未说完,琮棣从一旁跑来,满脸的大汗。 “小洲,你没事吧。” 贺榆洲摇头,琮棣看了看四周:“丁赋呢?” “走了。”贺榆洲应道。 “走了?”琮棣有些奇怪,但注意力很快放到了地上的秦寡妇身上,他愕然看着气息薄弱的秦寡妇,贺榆洲道:“刚刚丁赋打了她的背部,如今背部看着不太自然,似是损伤了脊柱。” 琮棣闻言咬牙,起身道:“我去找大夫!” 琮棣刚走,赵一和关大娘带着秦欢过了来,秦欢看见自己的娘亲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吓得大声哭了起来,边哭边跑向了秦寡妇。 秦寡妇担忧秦欢,强撑开了眼,慈爱而悲伤的看着秦欢。 贺榆洲见秦寡妇睁开了眼,便蹲下将簪子还了回去,秦寡妇朝贺榆洲笑了笑:“谢谢贺姑娘,再一次有劳你了。” 贺榆洲摇头,秦寡妇咳了咳,咳出了星星点点的血。 贺榆洲一惊,秦欢哭红了眼,小手紧抓着他娘亲的衣袖,模样可怜。 贺榆洲摸了摸他的头。 秦寡妇急喘着气,看了周围一圈,似是在找寻着什么,赵一见状问道:“可是在找琮棣村长?” 秦寡妇点头,贺榆洲回道:“他去给你找大夫了。” “大夫?”秦寡妇摇头:“不用麻烦了,我恐怕……咳咳……不行了。” “别说这样的丧气话。”关大娘呵斥,红了眼圈。 秦寡妇苦笑了一声,看向了赵一:“赵秀才,当初你们苦心劝我不要去租贺家的田,是我太……太好强了,当初没有……没有听你们的,……如今却是后悔已晚,我一生苦命,幼年丧父丧母,成亲了又丧夫,还好有欢儿陪着我,可是我……咳咳……” 剧烈的咳了几声,咳出了大量的鲜血,在场的人看得心惊,她摇着头道:“可是……我如今这般模样,要是去了……欢儿怎么办呐!” “咳咳……” “娘……娘……呜呜……”秦欢哭泣。 “欢儿……”秦寡妇喊了秦欢一声,带着沉重的语调,让人听了不由的动容。 赵一道:“琮棣会给你找大夫,肯定能救你的,我们先把你抬进屋。” 说着,他蹲下,就要去碰秦寡妇,齐琰伸手阻止了他,对他摇了摇头:“他脊柱可能断了,不能随意碰触。” 秦寡妇说道:“赵秀才不用麻烦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今……就只有一事……放心不了……咳咳。” 说着,秦寡妇忧伤的看向了秦欢,秦欢哭肿了眼,瘦弱的身体一抖一抖的,令人怜惜。 秦寡妇红了眼睛:“我的欢儿……” 贺榆洲看向秦欢,摸了摸他的发,抢在赵一前说道:“大娘,若你信得过我,秦欢自今日起便由我照顾吧。” “贺姑娘!”秦寡妇睁大了眼。 赵一惊道:“不可,小洲你是姑娘家,今后还要嫁人,怎可带个孩子,秦娘子你就放心吧,秦欢我会同内人商量,带回家中,视如己出。” 秦寡妇感激的看向赵一,似是了了一件心事般,松了口气,表情安详了一些,气息却越见的虚弱,眼睛最终看着秦欢闭了过去。 贺榆洲一愣,心中一涩,忙搂过秦欢伸手遮住了他的双眼。 “姐姐……你干嘛?娘亲……娘亲怎么了?娘亲……娘?娘……娘……” 小孩挣扎着,叫唤着,听不见回复,心中纵然一凉,纵使年龄虽小,但血肉相连,心中也能明白稍许,他放声痛哭,眼泪浸湿了贺榆洲的手,贺榆洲默默的闭上了眼。 丁赋,草菅人命! 第57章 主权 秦寡妇的丧葬村中的人合力办了,秦欢暂时歇在了贺榆洲的家里,小孩受了很大的心灵创伤,现在特别的粘贺榆洲,其他人谁都不愿意见。 赵一很是无奈,他答应了秦寡妇要照顾秦欢,可如今秦欢却是连他的面都不愿意见。 贺榆洲哄了秦欢入睡,从屋内走了出来,看见赵一愁苦的模样,微微叹了口气,上前道:“一叔,小欢睡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赵一叹气,贺榆洲沉思道:“一叔,不如,小欢就由我来照顾吧。” “小洲……”赵一皱眉:“我知道你心地软,但是你一个姑娘家着实不方便,若真喜欢小欢,不如等陆少爷回来,和他商量商量。” “陆少爷?”贺榆洲皱眉:“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赵一一愣道:“你们不是……” 贺榆洲叹气:“这是我一个人的意愿,小欢这孩子也比较粘我,我也挺喜欢他的,想将他带在身边,这跟陆少爷无关。” 赵一叹道:“纵使和陆少爷无关,纵使你一个人,今后你也是要嫁人的,到时候小欢怎么办?” 贺榆洲烦躁,又来了,女子的束缚…… 他抿了抿唇,正想说话,齐琰的声音从一头传来:“在下并不介意瑜儿养上一两个孩子。” 赵一贺榆洲皆是一愣,齐琰从另头走过来道:“一叔,是担心瑜儿嫁人的时候,对方不接受秦欢吧,或者是在担心有了秦欢,瑜儿找不到好人家吧?” 赵一点头:“就是这个理。” 齐琰道:“那一叔完全不用担心,瑜儿今后会是我的妻子,而我完全不介意瑜儿养秦欢。” “什么?”两道不同的声音。 一道带着疑惑,一道带着惊愕,齐琰微微笑了笑,伸手搭上了贺榆洲的肩膀,看向赵一道:“就是这样,瑜儿已经答应我了,所以,一叔的担忧是多余的。” 赵一一愣,看向贺榆洲:“小洲,真是这样?” 贺榆洲一愣,有些愕然,他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在怎么回应赵一的问题,只是呆愕的回望着他,赵一却以为这是默认,他重重的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甩袖出门。 贺榆洲往前赶了两步,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齐琰默默的看着他,敛了敛眸,也转身回了屋。 贺榆洲回头不见齐琰,皱眉,心中有些怪异,这齐琰这两天奇怪的很。 第三天,赵一写下血书,由琮棣将丁赋上告了县衙。 欠债还钱是文书所书,无法辩驳,但伤人性命却是丁赋知法违法,可以让官府来定罪。 但,县衙中的人听闻是跟贺家有关之事,听闻是丁赋所为之事,便开始闪烁其词,迟迟不肯下定夺,甚至以证据不足为借口,对丁赋的罪行视若无睹。 琮棣气极败坏,回到村子整理证据,和关大娘一起来找贺榆洲,想要贺榆洲和关大娘一起出庭作证。 他作为一村之长,让村民无辜被害,如果不讨回公道,他咽不下这口气! 关大娘一口应了,贺榆洲却有些迟疑,县里面不是从贺家出来的他能随意去的地方,而且,还是出庭作证…… 这样的惹眼,他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但是,秦寡妇的死…… 琢磨着想了想,贺榆洲咬牙,正待答应,齐琰一把拉着他道:“我替瑜儿去。” 贺榆洲一愣,齐琰望着他道:“那日,我是和瑜儿一起看见秦大娘被打的,和瑜儿一样是人证。” 说着,他笑了笑道:“瑜儿身体有些不舒服,便由我去吧,而且。” 一个转折,齐琰看向琮棣道:“在下也有些事需要去一趟县里。” 琮棣道:“这样也行,小洲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小欢也要人照顾,就先麻烦小洲了。” 贺榆洲摇头:“不麻烦。” 齐琰伸手握了握贺榆洲的手,凑近他耳边轻声道:“在家等我,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带着湿热的呼吸轻佛在耳边,将耳廓的温度燃起,贺榆洲心跳如雷。 齐琰却错身而走,这一离开,他离开了整整五天。 琮棣和关大娘隔日就回来了,面色并不好,丁赋还没有被定罪,而齐琰却以有事为由留在了县里。 贺榆洲楞然,齐琰让他在家等他,自己却留在了县里? 这算什么? 他很是气恼,气恼的却不仅仅是齐琰的言而无信,更多的是对自己竟真傻傻等在家里的天真。 齐琰留在县里,也没有提前和贺榆洲说过,在县里也没有跟贺榆洲通过信,人就像是消失了一般,贺榆洲从开始的生气变成了担忧,后面又变成了烦闷。 这样一个人,不知来历神神秘秘,会出现在此不过是偶然,会留在这里也只是暂时的,这样的人,想留都留不住,又何必为他挂怀,为他黯然伤神。 贺榆洲如此提醒自己,却猛然惊醒,原来他已经在挂念他,已经在为他黯然伤神了…… 他难道……难道……真的动心了? 贺榆洲捂着自己头恍然失神,齐琰是名男子啊! 这让他如何是好! 正当贺榆洲彷徨中失措中,齐琰回来了,带回了丁赋被定罪的消息。 琮棣、赵一惊愕,要知道那个县官会审理此案,都是因为赵一是名秀才,秀才写的血书,县官都会给几分薄面,但审理起来,意识到这案件牵扯的是有举人的贺家,县官一下子便偏向了贺家,碰上这样的县官,这个案子本已经没希望可言了。 但现在齐琰却带来了这天大的好消息! 让琮棣和赵一如何不惊,惊讶之后自然会是高兴,秦寡妇不会白死了,恶霸丁赋终于被惩戒了,但是高兴惊讶过后,是狐疑,这齐琰到底什么来头? 为何本没有希望的案子,却在五天后他回来的当下带回了好消息。 齐琰自然知道赵一琮棣的怀疑,他轻轻笑了笑,却懒得解答。 身上换上了白衣绸缎,头上一支朱玉簪,手里一把白玉折扇,单手负后,他只身回到贺榆洲的小院,推开了贺榆洲的家门。 贺榆洲正和秦欢吃着早饭,听闻声响抬头,见是齐琰,竟是一下楞然,不知作何反应了。 齐琰见状柔柔笑了笑,走到他的面前,用折扇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怎么?才五日不见,瑜儿就不记得我了?” “……”贺榆洲拂开了扇骨,一脸的复杂:“你还回来做什么?” 齐琰玩笑般的道:“瑜儿又在赶我走?” 贺榆洲没有回话,齐琰一愣道:“瑜儿莫不是生气了?” 齐琰轻笑:“生气在下没有提前跟瑜儿说,生气在下离开的太久了?是不是……想我了?” 齐琰凑近了贺榆洲,贺榆洲推开了他:“你想多了。” 齐琰淡笑:“只要不是赶在下离开就好,我还想赖在这里一辈子呢。” 贺榆洲闻言,内心复杂,却有点儿窃喜。 齐琰瞧着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张文书,摊开在了贺榆洲的面前笑道:“瑜儿,给你看样东西。” 贺榆洲闻言随意瞄了两眼,看了看齐琰,又去仔细的看那文书,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 齐琰见状轻轻笑了笑,秦欢在旁边轻轻的拉了拉贺榆洲的袖子,小声的问:“姐姐,这是什么?” 贺榆洲回神眨了眨眼,回头摸了摸秦欢的头,宽慰的道:“这是打你娘的坏人的认罪书,有了这个,那坏人就能受到惩罚了。” 小孩听闻,松开了贺榆洲的衣袖,低下了头一副情绪低迷的样子:“但是,不管怎样,娘都回不来了。” 贺榆洲一愣,俯身抱起秦欢道:“但是,起码坏人不能再作恶了,没有了娘,小欢还有我还有关阿娘、赵一叔和琮棣哥哥,对不对,大家都会疼你、爱你的。” 小孩闻言耸了耸鼻头,故作坚强的点了点头,从贺榆洲怀里跳了下来道:“姐姐,我知道的,我没事,那我出去玩了。” 贺榆洲一愣,这还是小孩来这里这么多天,第一次要求出去玩,贺榆洲有些不放心。 齐琰却从旁应道:“好,早去早回。” 小孩闻言,腼腆的朝齐琰扯了扯嘴角,转身飞快的跑了出去,速度快的贺榆洲来不及喊他一声。 贺榆洲望着小孩的背影,回头皱眉望了齐琰一眼,齐琰笑道:“小孩子成日在家不是好事,现下他自己想去玩,瑜儿不该阻止才是。” “但他才五岁……”贺榆洲反驳。 齐琰笑着坐了下来道:“我五岁的时候已经熟读了四书五经、练起了长剑……” 说着,他停顿了下来摇头道:“不说这个,瑜儿,还要给你看样东西。” 齐琰又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贺榆洲定睛一看,是田契,上面写着他的名字,他一愣,齐琰道:“我想过了,瑜儿在这里有上几块田地为好,到时候要租要种就看瑜儿的意愿了,这田地是原先秦寡妇种的那一些,是贺家的。” 特意强调了下贺家,齐琰望了望贺榆洲道:“贺家的东西,瑜儿就收着罢。” 贺榆洲闻言,皱眉看向他,齐琰为何要强调贺家? 他敛眸狐疑的问:“什么叫贺家的东西,我就收着?” 齐琰闪了闪神道:“只是觉得瑜儿姓贺,这贺家的东西到了瑜儿手里不还是贺家的东西么?” 贺榆洲敛眸,他望着桌面上散乱的几张纸,其中一张鲜红的手印印在黑字上,尤为的刺眼,他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瑜儿指什么?”齐琰笑。 “丁赋画押之事。” 齐琰低头笑了笑:“对付坏人就要用坏人的办法,打上他几顿就认了。” “你打了他?”贺榆洲瞪眼。 齐琰摇头:“不,打这样的人何须我出手,只要有银两请上几个人就够了。” 贺榆洲抿唇:“那丁赋会获什么罪?” 齐琰笑道:“反正活不了。” 贺榆洲又问道:“那贺家的田地呢?” 齐琰把玩着扇子道:“自然是抢的。” “抢的?”贺榆洲一愣。 齐琰道:“田锲就在丁赋手里,贺家早已把田锲给了丁赋,所以只要丁赋同意,这田锲自然就能成瑜儿的了。” “……”贺榆洲沉默。 齐琰轻撇着他道:“怎么?瑜儿觉得这个不能收?还是说不敢收?” “……不。”贺榆洲摇头,将田锲收了起来,目光森冷的道:“如你所说,贺家的东西到我手里仍然是贺家的东西。” 齐琰笑。 中午的时候,小孩回来了,赤着双脚,手里捧了一堆的野果,瘦小的一只,进了门就跑去找贺榆洲:“姐姐,你看我摘了野果。” 贺榆洲望着他全身脏兮兮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小孩固执的举高捧着野果的双手,要交给贺榆洲,贺榆洲无奈的接下。 小孩开心的笑了,贺榆洲失笑的摸了摸他的头:“去井边洗手,要吃饭了。” “恩!”小孩用力的点头,又一溜烟跑出了院子。 贺榆洲微笑,这么乖巧可爱的孩子……要是能一直带着就好了。 虽然腼腆不爱说话,但是乖巧的令人怜惜。 也许等会找赵一叔谈谈,让秦欢留在这里好了。 若是还不行,大不了就顺着齐琰的话来,就暂且用和齐琰过日子当借口,将秦欢带在身边再说。 然而,吃过饭后却没等贺榆洲去找赵一,赵一一脸喜气的跑来找了贺榆洲。 贺榆洲一愣,笑了笑将他迎进了门:“我还想着去找一叔,一叔就自己来了。” “哈哈。”赵一笑:“我这可是得了喜事。” “喜事?”贺榆洲好奇:“什么喜事让一叔这般高兴?” 赵一神神秘秘的朝贺榆洲笑了笑道:“你赵婶……有了。” “恩?”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贺榆洲喜道:“这是大喜事啊。” 赵一笑的合不上嘴:“可不是,自从有了小清,你赵婶就没有第二个,现在,终于……” “恭喜恭喜。”贺榆洲朝着赵一作揖。 赵一笑:“这下,小清有伴了。” 贺榆洲也笑,同时眼底闪了闪,有了一个主意,他趁机开了话题:“一叔,那小欢……” “对,还有小欢……到时候三个一起……” “不。”贺榆洲打断他道:“一叔,我的意思是,现在婶婶有孕在身,又要照顾小清,再多一个小欢恐是不便,为了婶婶刚怀上的孩子着想,不如先让小欢呆在我家。” “这……”赵一犹豫。 贺榆洲道:“反正只是暂时的嘛,待婶婶方便了,你们再接回去也一样。” 只不过到时小欢和他有了感情,恐怕接回去就没那么容易了,贺榆洲不由坏心思的想。 赵一想了想,答应了贺榆洲的提议。 贺榆洲低头偷偷的狡笑,给赵一泡了一杯茶。 本以为没人注意的小动作,贺榆洲却不知道,他的一切行为都在了齐琰的眼里,齐琰轻笑的从屋内走出。 赵一看见他,敛了敛笑意,却没有表现出最开始的敌意。 许是这么多次,齐琰又是找水又是帮忙让丁赋绳之以法让他对他的看法改变了许多。 但对着齐琰,赵一还是有所保留,毕竟在他眼里,这个人身份不明。 齐琰也没有多大在意,坐在了贺榆洲的旁边,喝着贺榆洲泡给他的茶水,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 聊了半天,赵一谈到了山上水的事情。 因为秦寡妇的事,山上的水往下引微微耽搁了一两天,但是在琮棣忙乎这个的时候,也交代了郑猎户和做家具的蒋勤先砍竹子去竹节。 所以进程并没有落下多少,现在已经在做木架了,大约再过两日就可以引水下村了。 只是,之后的挖沟填砖就会比较麻烦,瓷砖的价格甚贵,单独一家或者几家出钱都不可能凑的齐,只能向村民筹资,但不是所有村民都会愿意出钱的。 齐琰闻言,意外的看着赵一,本以为一个秀才,料想也不会想到什么好办法,没想到那挖沟填砖还有那竹子引水的办法倒还真算可以。 只不过…… 齐琰放下了茶杯道:“如果是挖沟填砖的话,还不如烧上瑜儿厕所那种瓷管,经久是一个,还有一个是沟始终是露天的,露天被太阳暴晒,水分会丢失,用上瓷管可以避免。” 赵一讶然的看着齐琰,面色微微的泛红:“是我想的太浅了,确实,现在高温,要是让水暴露在阳光下,会很容易被晒干,损失掉很多的水,而瓷砖就能隔离太阳。” 齐琰轻笑的点头:“所以,还是我的瑜儿聪明,不知道脑袋瓜里怎么想的,就能想出这种瓷管出来,我真是捡了宝了。” 贺榆洲一愣,心中乱糟糟的,他眼神左右闪躲,不敢抬眼。 所以,他没有看到,齐琰那温柔注视他的眼神,也没有看到赵一复杂的目光。 “齐公子,之前就想问你,那日,你怎么找到的水源?” 齐琰转头,看向赵一,手中折扇轻轻扇了两下道:“接近河口的树木泛黄,山中的植被却葱郁,才断定另有水源。” “至于找到,就依赖了郑猎户了。” “郑启?”赵一一愣。 齐琰道:“其实很简单,山中的动物都需要喝水,跟着它们就够了。” 齐琰笑。 赵一楞:“从齐公子嘴里听到的,似乎都很简单,但赵某也明白,其中定是弯绕很多,这次是河口村欠了齐公子一份人情,我们记下了。” “欸,罢了。”齐琰将折扇收了起来道:“若真感谢我,就将瑜儿交给我吧,我喜欢的紧。” 说着,他微微苦笑了一声,喜欢的连性别都顾不上了。 贺榆洲一愣,皱眉咬牙,他心中很乱,非常的乱,尤其是在听闻齐琰这话之后。 赵一瞧着贺榆洲纠结的表情,叹气:“这事也不是河口村的大伙说交就交的,意愿在小洲那里,天色不早了,我就先离开了,小洲,你来送送我。” 贺榆洲闻言起身,送赵一出门,齐琰没有跟过来。 赵一双手负后看着贺榆洲道:“小洲,我知道你在纠结,但是你要想清楚,这齐公子是优秀,但身份不明,善恶不明……比不得陆少爷家世清白。” “……一叔……”贺榆洲嘴角有些抽搐:“我跟陆少爷不可能的,一叔不要误会了。” 赵一叹气:“你和陆少爷不可能,那齐公子呢?” “自然也……”贺榆洲突然迟疑了一会,赵一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也什么?” “也……”贺榆洲抿唇,低声道:“也不可能的……” 赵一望了低头的贺榆洲一会,叹气:“就送到这里吧,一叔回去了。” “恩,一叔慢走。”贺榆洲目送一叔离开,心乱如麻。 为何提到和齐琰不可能,心底就会像被让揪着一般难受…… 他说的不是事实吗? 几日后,山上的水引了下来,引下的点就定在了琮棣的家门口,方便他管治。 贺家的大宅原本是丁赋看管,如今丁赋去了县城衙府,没有音讯,贺家就从镇上来了一位家仆,看起了老宅。 这些,村中的人微微提了提,便一晃而过。 自赵一上次来报喜过去了四天,第五天,贺榆洲家里迎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 青衣飘飘,单薄的身体被人扶着,显得消瘦挺拔,黑发如丝,静静的贴在背后,面色苍白,眉眼精致,却带着淡淡的疲倦,唇间微微的张开,却是一声声轻轻的咳嗽,咳的人心中泛疼,这人是——陆卓曦。 第58章 吃醋 这人是——陆卓曦。 贺榆洲愕然的看着他,心里百感相交,他的面容似乎又憔悴了几分,身形更显的纤弱。 明明身侧有阿壮扶着他,他却一副站不稳的模样。 贺榆洲连忙让他进了院子。 陆卓曦朝他笑了笑,苍白的面色却让贺榆洲怎么也扯不起微笑来回应他。 陆卓曦苦笑了一声:“小姐不欢迎我?” “不。”贺榆洲连忙摇头:“只是陆少爷看起来……又严重了?” 陆卓曦闻言轻轻摇了摇头,面色很是疲倦,他抬脚进入贺榆洲的院子,边缓步前行边道:“无碍,只是素闲的墓外荒凉了一些,夜里感了风寒,休息几日便会好的。” 贺榆洲闻言一震,心中愧疚难当,又觉得有些怪异,他作为贺素闲时,从未与陆卓曦见过面,他对贺素闲的感情为何这般深? 难道血浓于水? 但不管如何,看见这样一位少爷拖着病弱的身子去给曾经的自己守墓,弄得憔悴成这般,贺榆洲感动的同时心里更是难安,他不由的开口说道:“其实陆少爷没有必要去守墓……” “贺小姐!”陆卓曦却打断了他:“你不该阻挠我才是,你是素闲最好的姐妹。” 贺榆洲一愣,无言以对,他确实在陆卓曦面前是贺素闲最好的“姐妹”,但,不管是做为贺素闲的自己还是现在贺榆洲的他,都不愿意陆卓曦这般折腾自己。 皱眉沉思着,他换了口吻道:“陆少爷误会了,正是我是素闲最好的姐妹,所以也是最了解他的人,我想如果他还在世,他不会希望看到有人为他受累的。” 陆卓曦眼闪了闪,没再接话,只是轻轻咳了两声,四处看了看这所院子,故作轻松的转移了话题:“小姐这真不错。” “可还有卓曦的位置?”陆卓曦突然回头朝贺榆洲眨了眨眼,显出了一丝俏皮。 贺榆洲一愣,应道:“自然有,当初便答应过陆少爷东厢房会留予你的。” 说着,贺榆洲猛然想起现在齐琰住在东厢房,他顿了顿道:“只是,最近,家里多了一位,便让他暂歇在东厢房了。” “可是齐琰齐公子?” 贺榆洲随着陆卓曦来到了厅堂,听他接话不由一愣,皱眉问道:“陆少爷是怎么……” “怎么得知齐琰齐公子的?”陆卓曦再次接话。 贺榆洲疑惑的望着他,他敛了敛眸解释道:“卓曦让一叔帮忙照顾小姐,一叔便时常与我书信告知小姐的情况。” 贺榆洲闻言敛眸,那不是他所发生了什么陆卓曦全部知道了?这不是变相的监视么? 他心里觉得怪异。 陆卓曦打量了低头的贺榆洲,开口道:“小姐别误会,卓曦只是担心小姐。” 贺榆洲没有接话,伸手扶住了他的另一边,带他坐在了上位,出门给他端上了一杯茶,是茉莉红茶,这段时间,因为齐琰喜欢喝这个,他时刻都备上了红茶,每次有客人来或者齐琰要喝,只需点上茉莉即可。 陆卓曦浅尝了几口,似是有些不太习惯茉莉过浓的香气,他尝了几口便没再碰了。 贺榆洲眼看着,出门去给他端了一碗银耳。 这银耳还是上次和齐琰在山上采摘的。 陆卓曦伸手接过,朝贺榆洲笑了笑,吃了几口。 相坐无言,贺榆洲望着陆卓曦还是有些紧张,虽然知道了他没有恶意,但毕竟自己对他有所隐瞒,心理上也因为欺骗对他有着愧疚,这些情绪让他在陆卓曦的面前有些拘谨。 陆卓曦倒是很自在的样子,吃完银耳,就放松身子闭了闭眼,似是想要休息的模样。 贺榆洲见状,起身道:“陆少爷若是累了,便去东厢房安歇吧?” 陆卓曦悠悠的睁开了眼:“那里,不是住了一位齐公子么?” “……”贺榆洲楞然道:“我让他搬过主屋这边,陆少爷稍等片刻,我去给你铺床。” “主屋?”陆卓曦看向贺榆洲:“那还不如卓曦……” “就这么办吧!瑜儿,让我搬进主屋吧,反正是早晚的事。”门口传来一道带笑的声音打断了陆卓曦的话,陆卓曦抬头,看见是一身白衣手持折扇的男子。 男子姿态潇洒,步伐轻盈,面容俊朗。 这便是赵一叔所说的齐琰齐公子? 他抬手让阿壮将他扶了起来,齐琰见状笑道:“欸,陆少爷坐,你身子不好就不用多礼了。” “……”陆卓曦抿唇,多么自以为是的男子啊。 他微微皱眉,也就顺势坐下了:“齐公子,果然如一叔所说一派潇洒气概呢。” 齐琰笑道:“陆少爷也如传说的那般,颇有君子风范。” “只可惜天妒英才,病弱了一些。”齐琰似是可惜一般摇了摇头。 陆卓曦抿唇,暗了暗眸色。 贺榆洲沉默,这两个他没记错的话,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何谈话似是相熟。 齐琰注意到了他的疑惑,开口解释道:“虽然这是我和陆少爷第一次见面,不过都从他人口中听闻过彼此,我二人在这村中算是颇为好认,此时一眼相见便认出彼此,有什么好疑惑的?” 说着,他微微轻笑的拍了拍贺榆洲的头,这几日他频繁和琮棣、赵一接触可不是一时兴趣,那是带有目的的打探一些消息,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贺榆洲是怎么生活的?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他都想知道,这些他一样都不想错过,虽然这个错过是当初的自己所决定的。 这不,就让他知晓了陆卓曦,不过瑜儿和这陆卓曦似乎还有些传闻。 “齐公子与贺小姐很相熟?”陆卓曦看着齐琰压在贺榆洲头上的手,突然开了口。 齐琰闻言,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伸手搂了搂贺榆洲的肩膀道:“在下以为陆少爷从一叔那里听说的差不多了。” 陆卓曦眼闪了闪道:“一叔只说,贺小姐家里来了一位来历不明的客人,恐对小姐不利,卓曦放心不下便回来看看。” “那陆少爷现在看得如何?”齐琰将贺榆洲揽紧了一些,望着陆卓曦。 陆卓曦盯着齐琰揽着贺榆洲肩膀的手皱眉:“你我接触时日太短,卓曦又怎可知你的善恶?” 齐琰闻言笑了:“那陆少爷不防留下来看清楚再走?” “卓曦正有此意。”说着,陆卓曦看向了贺榆洲。 贺榆洲面色有些扭曲,这两人的对话火药味极重,而且,这家该是他的家吧,留下住也好要招待客人也好,该是由他来决定的吧,这两人倒是自顾自的,一个留客一个却是明摆着要留下的姿态,将他的意愿罔顾一边了。 不过…… 贺榆洲重重叹了口气:“陆少爷要留下可以,榆洲本就许诺给陆少爷留了一厢房的,但是请听榆洲一言,我不知道一叔跟陆少爷说了什么,又或者其他村民跟陆少爷怎么说的,但是,榆洲留下齐琰便是有所考虑了,便是对他给予了信任了的,榆洲不会留对我有害之人在家,所以,陆少爷如果是担心榆洲,那大可不必。” 说着,贺榆洲又撇了齐琰一眼,将他环在自己肩膀的手拿下道:“你也是,说话的时候少动手动脚的。” 齐琰闻言,笑着摸了摸鼻子,陆卓曦暗了暗眼神。 给陆卓曦腾出了东厢房,他就正式小住在了这里。 每日里,不是和贺榆洲喝茶聊天就是和齐琰对弈谈话,日子看起来倒是过的悠哉。 只是,不管多么的悠哉,他的面色始终是苍白的,他的咳嗽声一直没有停过,贺榆洲在他住下的第二天就上山给他采了紫苑花,喝起来当下会好一些,过不久又是一个样子。 明明才华横溢,却受病痛所磨,贺榆洲叹气,心底对陆卓曦的怜惜又多了几分。 想到这人还是他血缘上的堂哥,心底更是堵塞的紧。 若这人没有病痛,若这人健好,该是怎样的谦谦君子啊! 可惜,可惜他现在就是出去走一轮,都会受病痛所累,就是在屋内的活动,都要依靠身后的仆人。 贺榆洲望着院子内,和齐琰对弈喝茶的陆卓曦敛眸,沉思着,他转身回了屋。 “……”陆卓曦余光看见贺榆洲回了房,闭了闭疲倦的眼。 “陆少爷,该你了。”齐琰用折扇敲了敲棋盘,笑看着对面的病弱男子。 陆卓曦睁开的眼中一片疲倦:“今日,卓曦累了。” 齐琰叹息般摇了摇头:“可惜啊,可惜。” 陆卓曦皱眉:“可惜什么?” “可惜了这盘棋局,可惜了陆少爷的一身才华。”齐琰说道。 陆卓曦敛眸:“卓曦这样也挺好,至于棋局……” 陆卓曦望了望身后的阿壮,阿壮会意,弯腰将棋局收起,陆卓曦道:“棋局,卓曦让阿壮收好,待明日我们继续。” 齐琰扇着折扇轻笑,应道:“好。” 各自起身,不约而同的找贺榆洲,贺榆洲却并不在家,两人的面色都有些尴尬。 两人对弈有些入迷,竟是连贺榆洲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几日后,贺榆洲再一次出门后,从外推进了一把木质的轮椅,轮椅上面垫上了厚厚的垫子,看起来舒适非常,贺榆洲迫不及待的将它交给了陆卓曦。 这是上次他特意去木匠蒋勤那里为陆卓曦订做的,刚好适合走路不便的陆卓曦。 陆卓曦看着这椅子有些讶然,同时又有些惊喜,贺榆洲催促他坐上去试试。 待陆卓曦坐了上去,贺榆洲就将他推往了外面,一路推着他沿着村里的大道前行,贺榆洲望着陆卓曦的发顶道:“这样,陆少爷就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不怕身体受累了。” “这……难道就是小姐上次所说的‘轮椅’?” 贺榆洲点头:“这种椅子方便身体不便的人,它还可以自己推行,这样,即使阿壮不在陆少爷身边,陆少爷也能自己行动一阵子了。” “这是专门为卓曦准备的吗?”陆卓曦敛眸问。 贺榆洲应:“是啊,这东西除了陆少爷用得到,还有谁需要?” 陆卓曦闻言,苦笑一声。 贺榆洲推着他,闲聊道:“陆少爷一身才华,没有想过一展抱负入朝为官吗?” 陆卓曦闻言摇头:“卓曦早年身体便不佳,活着的每一天都担心第二天会睁不开眼,所以,抱负这种事对卓曦而言,太过遥远,卓曦此生就两个愿望,第一个,让陆家后辈不再为金钱所累,第二个,将素闲接回陆家。” 贺榆洲闻言一愣,停下了脚步,陆卓曦道:“前者,卓曦做到了,现在的陆家即使没了卓曦也不担心会像六年前一样了。” 六年前?不正是陆家老爷,陆卓曦的父亲去世那年吗?听赵一叔说那年陆家很是贫苦,是陆卓曦一手经商,将陆家给救活的。 贺榆洲敛眸,就听得陆卓曦再次开口,声音带了丝干涩:“另一个,卓曦做不到了。” 贺榆洲闻言,心中一涩,忙低下头。 “陆家没落了,嫡子只卓曦一人,其他皆旁亲,本还有个素闲……” 说着,陆卓曦沉默的抿紧了唇,沉重的闭上了眼。 贺榆洲听得难受,不由开口劝道:“若素闲在世,不会希望有人为他如此伤心的。” “是吗?”陆卓曦苦笑:“卓曦倒觉得,若她在世,必定是恨透了卓曦。” 当年的约定让她等了十几年,等到了死去,都未曾等到他去接她,她心底肯定已经恨透了他…… 贺榆洲听着奇怪,不由说道:“知晓有一个疼他的哥哥,他高兴还来不及,如何会恨?” “小姐是这么想的吗?”陆卓曦眼闪了闪,问贺榆洲。 贺榆洲应道:“不仅我是这么想的,素闲……也会如此想。” 说着,他重新推起了轮椅,陆卓曦闻言淡淡的笑了:“和小姐聊天,卓曦心里舒畅多了。” 贺榆洲微微笑了笑:“是陆少爷逼迫自己太紧了。” 陆卓曦闻言轻笑了一声,不再搭话。 夜晚,景色迷人。 漆黑的苍穹布满了点点星辉,明月高高悬挂在空中,月光像是轻薄的纱,飘飘洒洒的,映在地上,像撒了一层碎银。 齐琰歇在院中,回想白日里看见的场面,心,不由的烦躁。 为一名男子制造“轮椅”,推他去散心,该说这人没有一点防备之心,还是该怀疑他真如村中人所传言的那般? 不过,想想他为男子,齐琰又按捺下了自己浮躁的心。 但同陆卓曦坐在一起,尤其是陆卓曦还坐着那把“轮椅”,齐琰就没由来的烦躁,他摇动了几下手中的折扇,端起茶杯,起身回了屋。 陆卓曦斜眼瞄了瞄他,没有出声,而是仰头看了看明月,从腰间取出了一支长笛,放在嘴下轻吹。 贺榆洲是被陆卓曦的笛声吸引出来的。 月光淡淡,洒在那人的肩头,似是给他披了一层薄纱,如梦如幻。 笛声悠悠,带着忧郁,淡淡的悲伤萦绕在心尖,贺榆洲不由放下了手中所忙之事,坐在了他的对面。 “这是什么曲子?” 陆卓曦闻言停了下来,看向手中的长笛道:“还没有取名,这是在守墓的时候为素闲写的。” “……”贺榆洲沉默,陆卓曦为贺素闲的死这般……伤心……但真相却是…… 贺榆洲难受的撇开了头:“素闲不会希望你如此。” “或许吧。”陆卓曦苦笑。 贺榆洲看向他,他的眼底哀愁浓的化不开,他的面色在月光下更显惨白,他的眉眼很精致,却从未见过他展开,他的心思很沉,带着忧郁悲哀的沉。 他的回答,是敷衍。 他的心底有着对贺素闲的“结”,无论贺榆洲白日里说过什么,或者现在再说点什么,他都走不出来。 旁人的劝慰只会让他当时间心里轻松一些,却不能让他心中的“结”就此打开。 也许只有贺素闲本人才能让他走出来。 但他……怎么可能再做回贺素闲。 贺榆洲叹气,朝陆卓曦伸出了手:“能借笛子一用吗?” 陆卓曦一愣,将长笛交给了贺榆洲。 贺榆洲放在嘴下,闭眼轻吹,这首曲子是他在另外的那个世界听到的,当时候他就很喜欢,这后面还有一个故事…… 一曲完毕,陆卓曦楞然的看着贺榆洲,贺榆洲将笛子还了回去,陆卓曦没有接:“这笛子便送予小姐罢。” “刚才的曲子很安静,却又很悲伤,悲伤似是在心底浓的化不开,明明是如此安静的曲子。” “这曲子叫‘罪孽’” “……”陆卓曦愕然。 贺榆洲望着手中的长笛道:“它有一个故事。” 他缓缓开口:“曾经,有一对孪生子降生,弟弟体弱多病,哥哥从小对他爱护有加。弟弟觉得自己拖累了哥哥,因为自己时常需要人照顾,为了照顾他,哥哥很多事情都做不了,所以,他讨厌这样的自己,他想要他哥哥放弃他,他开始朝他哥哥大发脾气,开始任性胡为,做尽一切他哥哥讨厌的事情,只求他哥哥放弃他。” “但哥哥仍旧默默的照顾他爱护他,从没有抱怨过一句,陆少爷知道为什么吗?” 陆卓曦道:“因为疼爱,因为怜惜,因为血缘。” “不。”贺榆洲摇头:“因为……愧疚。” 陆卓曦一愣,贺榆洲道:“孪生子在母体内便已经开始争夺养分,哥哥觉得弟弟会如此体弱多病是他抢夺了弟弟的养分造成的,所以一直对他怀有愧疚,这个愧疚不管是多少疼爱多少怜惜多近的血缘都无法代替的,怀着这个愧疚,哥哥无法抛下弟弟不管,无法正视弟弟,弟弟每发病一次,每求他放弃他一次,他心里的愧疚就多一分,但是他从没有跟弟弟说过这件事,所以弟弟一直不知道他的愧疚,一直以为自己拖累了他,一直对他这样的哥哥怀着感恩、感激与感动,所以他写下了这首曲子‘罪孽’,说的是他自己的罪,争夺养分的‘罪’和隐瞒真相的‘孽’” “……”陆卓曦沉默。 贺榆洲也沉默,这首曲子如今最适合他的心态。 他对陆卓曦充满了愧疚…… 他有罪孽,他隐瞒了他是贺素闲的事实,让陆卓曦如此的伤心难过。 与陆卓曦坐了一会,夜深了,贺榆洲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当贺榆洲举着油灯进屋的时候,床上有个黑影,窜了上来,贺榆洲惊了一跳,就被捂住了嘴,湿热的呼吸喷在耳廓,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瑜儿。” 齐琰? 贺榆洲松了口气,转身扳下了他的手,举着油灯看着他在灯下隐约可见的容颜,皱眉生气:“你做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吓我吗?” “如果我还有那样的闲情就好了。”齐琰自我挖苦了一下。 贺榆洲眼一闪,将油灯放在了桌面:“所以呢,什么事,你的房间在那一边。” “去厅堂谈谈吧,秦欢已经睡了。” 齐琰朝床里面扬了扬头,贺榆洲一愣,往里边看了看,是乖巧的秦欢,这几日都是和他睡在一起的。 他柔了柔面色,放轻了声音,举着油灯和齐琰走了出去。 “这么晚了,有事不能明日说吗?”贺榆洲问齐琰。 齐琰叹道:“有些事,不搞清楚,在下不安心。” “什么事?”贺榆洲疑问。 “你与陆卓曦什么关系?” 第59章 谈心 “你与陆卓曦什么关系?” “……”贺榆洲沉默,撇开了头:“村民的流言和赵一的话不是真的。” 齐琰闻言,微微皱起了眉,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明显不能令他满意。 他在黑暗中望着贺榆洲,望了许久,抿唇说道:“瑜儿,一起出去走走吧。” “现在?”贺榆洲一愣,望了望外面的天色。 夜已深,但月亮高高的悬挂在高空,将院子照的很亮,却是有些看不出是深夜了。 他望着外面沉思,半响敛眸应道:“走吧。“ 出了院子,两人走的很轻,东厢房的灯火已经灭了,陆卓曦已然入睡了,所以,他们推开了门,走出了院子,就着月光,沿路走在了小道上。 “陆卓曦很有才华。”齐琰突然说道。 贺榆洲应:“是啊,要不是有病在身,只怕如今已经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所以,瑜儿对他另眼相看么?”齐琰问道。 贺榆洲顿住了脚步,皱眉:“我与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你能否与我说个明白?”齐琰也停了下来看向他。 贺榆洲苦笑:“为什么我与他人亲近了一些,你们总爱误会?” 贺榆洲叹气:“村民这样情有可原,那是他们不了解情况,为什么赵一叔、琮大哥都要误会?” “甚至是你,曾经对你说过我是男子的你,都在误会……” 他嗤笑一声“陆卓曦他是陆家的人……我怎么可能……” 说着,贺榆洲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然住了嘴,齐琰一愣,望向低头的贺榆洲。 月光妙曼,洒在他的肩头,如同让他披上了一层轻纱,男子的服饰穿戴在身,修长的身影显出几分飘逸的味道,先前以为他是女子,觉得他出尘秀美,如今这修长的身影在月光下却显出了几分俊逸,比原先更令人寻味。 齐琰瞧着,眸色暗了暗。 贺榆洲道:“总而言之,我与陆卓曦绝对不会是你们所想的关系,他当我兄长还差不多。” 齐琰闻言一震,微微瞪眼看着贺榆洲。 兄长? 说起来,他曾打探过贺素闲的身世,姓贺却不是贺家的血亲,而是……陆家的血亲。 齐琰眼闪了闪,心底似乎隐隐知道了什么,他望向贺榆洲,贺榆洲一脸的纠结,他突然释然了。 “呵呵呵……”他低笑出声,扶额,就地而坐。 陆卓曦,陆卓曦,陆府的少爷,他竟然没有联想到……陆卓曦的‘妹妹’其实就是贺素闲,而贺素闲不正是贺榆洲么! 他竟然吃了贺榆洲兄长的醋,齐琰失笑。 果然是因为太怕失去,产生嫉妒了么? 贺榆洲奇怪的看着齐琰,不知道他笑什么,他皱眉蹲下道:“你莫不是中邪了?” “中邪?”齐琰望着贺榆洲,突然伸手将他拉进了怀里:“确实,像是中了一种名为‘贺榆洲’的邪。” 贺榆洲一愣,挣扎着起身:“你在胡说什么?” 齐琰也跟着站了起来,避开了贺榆洲的问题,说道:“所以,刚刚在院子里的那个故事,是说给陆卓曦听的,你……对他有愧疚。” 因为隐瞒了陆卓曦自己是贺素闲的事实,因为欺骗了陆卓曦贺素闲已死的事情,对伤心难过自责的陆卓曦抱有愧疚。 贺榆洲猛然一震,回头狐疑的望向齐琰,愧疚他从何得知? 齐琰闪了闪神道:“我的意思是,因为你对他无好感所以对他有愧疚了?” “……”贺榆洲无言,敷衍道:“算是吧。” “不对……你都听到了?”贺榆洲问齐琰。 齐琰笑了笑道:“不多,从你吹笛的时候听见的。” 所以,之前没有听见?贺榆洲望着齐琰,他面上的表情不似撒谎。 贺榆洲撇开了头。 齐琰道:“那首曲子能单独吹给我听吗?” 贺榆洲望了望齐琰:“那首曲子不适合你。” “那……怎样的曲子才适合在下?”齐琰好奇。 “……”贺榆洲无奈的望着齐琰,叹气:“……虽然这不是我特长。” 自言自语的说着,他四处望了望,借着月光从不远处摘下了一片适中的叶子,轻轻擦拭了上头的露水,抿在了嘴间。 曲调悠悠,带着欢乐的节奏莫名让人舒畅,但舒畅之后又带着点点缠绵,丝丝紧缚的感受,奇特的曲子。 一曲吹完,贺榆洲舔了舔唇道:“这曲子才适合你,看似欢快,心底却始终有着束缚,看见你这个人我都能想到,你以前是怎样的了。” “哦?”齐琰轻笑:“那瑜儿说说,在下之前是怎样的?” “你的身份和来历经历是迷,但你这个人却是暴露的。” “表面在笑,万事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比谁都看得清楚明白,很多伤痛你似是会一笑置之,但实际上你只是隐藏在了心里,并没有表露出来……” 贺榆洲敛眸,他没有忘记救下男子的时候,伤得那般重他却在调笑,都疼得冷汗淋漓了,却没有呼喊一声疼痛,这样的人,隐藏的太好了,很容易让人忘记其实他也是会痛会伤的。 齐琰意外的挑了挑眉:“没想到瑜儿将我看得这般通透。” “你并不难懂。”贺榆洲转动着手中的树叶轻笑。 齐琰讶异:“可是很多人看不清在下。” “那也许是因为你在他们面前隐藏的更好吧。”贺榆洲道。 齐琰心中激荡,表面却显得很是淡定,他微微点了点头,恰有其事般的道:“那确实。” 贺榆洲回头瞄了他一眼,齐琰一震,这一眼似是将他一眼望尽了一般,他不由收敛了笑:“瑜儿将我看的这么通透,那瑜儿自己呢?不说说看吗?你的过去……” “过去?”贺榆洲眼闪了闪,想到了贺府的那个小院子,只有温秋蓉、小睛和他三个人的小院子,成天在院子里东翻西找的找吃的,又或者和小睛东躲西藏躲商卓君的寻找,被找到可能就面临着挨打,再或者就是贺樽回来的时候,他被叮嘱要离的远远的,别出现在贺樽的面前闹了他的心情,再有就是和温秋蓉在一起的时候,被她教导如何更像一名女子。 想到这些,他沉下了面色,他的过去没什么可谈的。 他本不想说,但抬头接触到齐琰那温柔而期待的目光,拒绝谈及的话却硬生生的梗在了喉咽里,吐出的话转了一个弯,成了询问:“你……很想知道?” 齐琰微笑点头:“想。”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贺榆洲沉默。 许是今夜月色太过朦胧,又或许是齐琰温柔的目光太过坚定,本是要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话缓缓流露出了口:“我曾有两个过去,一个黑暗至极,一个……温馨虚幻。” 齐琰讶异,贺榆洲道:“黑暗的过去是他人给予的,温馨的过去或许是苍天可怜我而给予我的一场梦,我到现在都不知道那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过去。” 齐琰敛眸:“那……瑜儿喜欢哪一个呢?” 贺榆洲沉思,半响摇了摇头:“两个我都不喜欢。” 齐琰一愣,贺榆洲道:“黑暗的过去令人窒息,虚幻的过去没有真实感,也许它从来不属于我,所以,我都不喜欢。” 齐琰抿唇问道:“瑜儿说黑暗的过去是他人给予你的,可是受欺凌?” “欺凌?”贺榆洲嗤笑:“也许比那还要凄凉,我自小就要学习一些本不该我学习的东西,自小就像个多余的存在……在那个地方,我找不到我的位置,所以,长大后,我被抛弃了。” 贺榆洲苦笑一声,温秋蓉让他嫁人,可不就是将他抛下么。 齐琰低了低头,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现在,瑜儿不是好好的么。” “是啊。”贺榆洲笑:“也亏的挺过来了,当初被抛下,差点去了黄泉。” “多亏了一个人救了我。” 齐琰一愣,贺榆洲道:“那人救了我,却不曾留下他的姓名。” 贺榆洲轻笑,脑中想起那名神秘的九公子,回头看向齐琰道:“说起那人,倒是和你有几分相似。” 齐琰闻言挑眉,贺榆洲道:“都是一般的轻浮,喜欢用以身相许来衡量恩情。” 齐琰轻笑:“以身相许可不是对谁都能许的,或许是对瑜儿你情有独钟呢?” “……”贺榆洲敛了笑意,忧愁了面色。 “……”齐琰一愣,转移了话题:“所以呢,那位……恩人……你怎样看?” “与你一般,虽然口吻暧昧喜欢调戏于人,但不曾真正逾矩,我曾失明几天,那几天都是那男子在照顾我,但……从未对我有过不规矩的行为。” 也因为此,那人始终没能相信他是男子…… “可他在救了我帮了我之后,消失了。”贺榆洲叹道,声音带着失落。 齐琰微微一愣,心情没由来的好:“可是惦记他了?” “我从未见过他的样貌,也未曾知晓他的名字,今后便是遇见了,可能也会与他错过,他的恩情,我怕是难以还了。” “而且,他要的我也给不了。” “那可不一定。”齐琰应道。 贺榆洲奇怪的看向齐琰,齐琰忙转移话题问道:“他为何消失?” 贺榆洲摇头:“不知道,他将我放在了这河口村就离开了,他曾问我恨不恨过去那些逼迫伤害我的人,问我要不要复仇。” 贺榆洲道:“我拒绝了……” “我说我想要平静的生活,所以他送我到了这里。” “他帮你完成了你的愿望?”齐琰试探性的问道。 贺榆洲沉默,半响摇头:“太近了……他将我送得太近了,我的过去离这里太近了,很多事情我仍然逃不开,平静的生活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的平静。” “或许他没有注意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只是随意选了一处地方放下的我罢。” 齐琰闻言摇头,贺榆洲疑惑的望着齐琰,齐琰笑道:“我只是觉得,听瑜儿这般说来,那名公子不似是会随意丢下瑜儿的人。” “……”贺榆洲沉默,无言的望着齐琰,等待他的下文。 “瑜儿说我像极了那名公子,那若我是那名公子,我这么做肯定有这么做的理由,我想他也是有理由的,瑜儿不妨好好想想。” 贺榆洲闻言皱眉,低头沉思了片刻摇头:“我想不出来。” 齐琰闻言,轻笑着摸了摸贺榆洲的头:“瑜儿说这里离瑜儿的过去极近?” 贺榆洲点头,齐琰道:“那如果可以……瑜儿想离开这里吗?” 贺榆洲一愣,思考了片刻,微微点了点头:“离开这里,去一处没有过去的地方,好好的平静的生活。” “……那瑜儿不要这里认识的村民了,一直帮助你的关大娘、与你相聊甚欢的赵秀才、护着村民宛如大哥哥般存在的琮棣琮村长还有时刻关心你暗中帮助过你的陆卓曦陆少爷,这些都不要了?”齐琰问。 贺榆洲一愣,沉默了下来。 齐琰叹气,拉着贺榆洲的手,轻轻抚摸:“瑜儿……在逃避。” 贺榆洲一震,齐琰道:“别急着否认。” “将过去看成是黑暗至极的过往,瑜儿心底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恨吗?” 贺榆洲沉默,恨,怎会不恨,怎可无恨…… 齐琰望着轻敛着眸的贺榆洲道:“你也是有恨的,但是你却选择了远离,选择去陌生的地方重新生活,与其说瑜儿你放下了看淡了,不如说瑜儿害怕面对……” 齐琰摸着贺榆洲的手背,贺榆洲的手纤长漂亮,骨节分明,但是摸起来却显得有些咯手了,他还太瘦。 “瑜儿你在……害怕面对你的过去……” 贺榆洲一愣,他……是在害怕吗? “因为自己势单力薄,所以在害怕,害怕恨不成报复不成便会回到过去的日子,所以你想逃,逃的远远的,不和过去有牵扯,不想碰见过去的人和事。” “……”贺榆洲默然。 齐琰将他的手与贺榆洲的手十指交叉:“但是,瑜儿,很多事情不是你想逃便逃得掉的,你逃的远但是事情却不会因为你逃了便不会发生了。” “我想,那名救你的人将你放在离你过去如此近的地方,他只有一个目的,想让你不再害怕面对。” “是这样么?”贺榆洲反问。 齐琰轻笑,握紧了贺榆洲的手,与他十指紧扣:“若我是那名男子,便会如此期待,期待将你留在一个离你过去近的地方,让一切自然发生,而你能够坦然面对。” “只有坦然面对了,你的心结才会解开,你的怨恨才会消失,你那悲惨的过去才会真正终止。” “……他在期待你的成长。”齐琰笑着凑近了贺榆洲,温柔的目光令贺榆洲沦陷。 贺榆洲心急速跳动,目光似是黏在了齐琰的脸上,着迷的看着。 齐琰轻笑,低头轻啄了下贺榆洲的唇。 贺榆洲一震,反射性的想要推开齐琰,心里却带了一丝不舍。 纠结中,听得齐琰一声轻笑:“瑜儿在听了我这些话后,可还想离开?离开的远远的?” “若你还想,我帮你。”齐琰笑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一愣,沉默了片刻,恍然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自己是否如你所说的那般,只想逃避,但是我确实在害怕……” 害怕被贺家的人找到,害怕被他们带回去,回到曾经那种地狱般的生活。 害怕的同时夹杂了对贺家人的恨,所以他才会对听闻贺家之事如此反感,见到与贺家有关的人、听到贺家有关的事才会动小心思,才会出主意给琮棣给贺家人添堵,才会对和贺家有关的丁赋拳脚相向。 他本身心底就是矛盾的存在,既害怕又想报复,所以他一面躲避,一面却在接触了与贺家有关的人时,对他们进行了报复。 说到底,胆小鬼用来说他自己更适合。 贺榆洲苦笑:“我明白了。” 齐琰轻笑,伸手撩起了贺榆洲胸前的一撮头发,俯身吻了吻:“我们回去吧。“ “恩。” 一夜无眠,脑中反反复复都是齐琰的一番话。 清晨,给家中四个人煮了早餐,贺榆洲还是一脸的恍惚,恍惚的却不仅仅是贺榆洲,还有着明显心思神游的陆卓曦。 推着轮椅坐在院子,望着远处一望就是一个早上,眼中忧愁漫满了框,却不知他究竟愁的是什么。 若贺榆洲状态良好,也许能发现陆卓曦的不对,但贺榆洲自昨夜与齐琰相谈,他的心底也隐隐带着了迷茫。 而唯一清醒一些的齐琰,却在一大早用完早餐,出去了。 院子里倒是一时间安静非常,受不了安静,秦欢跟贺榆洲打了声招呼,也出了门。 院子里就剩贺榆洲和陆卓曦,一时间倒显得有些尴尬。 陆卓曦轻咳着,最后还是开了口:“昨夜……” 贺榆洲僵了僵身子,便听得陆卓曦道:“昨夜小姐说的故事,卓曦好好想了一番。” “也许,正如小姐所说,愧疚不管是多少疼爱多少怜惜多近的血缘都无法代替的,所以,或许,卓曦对素闲只是……愧疚太多……” “……”贺榆洲愕然,他谈及那个故事只是觉得自己心中对陆卓曦愧疚难当,陆卓曦对贺素闲有什么好愧疚的? “卓曦曾许诺一定将她接回陆家,却让她白白等了十几年,她最后甚至到死都没有等到陆家的人去接她,这是卓曦对她失约的愧疚,十几年未曾尽到一个兄长的责任,是我对素闲的另一个愧疚,这些愧疚时时刻刻折磨着卓曦,与其说卓曦去守墓是担心素闲孤单寂寞,还不如说是卓曦为求自己心安,说到底,卓曦也不过是一个自私的人罢了。……咳咳……” 说着,他咳了两声,眼中哀愁难当,贺榆洲一震,想要宽慰,却不知从何宽慰起,他此时异常后悔,后悔说了一个莫名的故事。 “卓曦不能这样下去了。”陆卓曦突而说道。 贺榆洲一愣,不由看向了他,他道:“如果不做点什么,卓曦一辈子都难以心安。” “……”贺榆洲楞然,陆卓曦道:“卓曦要去考举,要为官入仕。” “?!”贺榆洲愕然:“可陆少爷不是说从未想过……” “对,卓曦身子不佳,确实从未想过,但,我有必须要做的事。” “本来,卓曦要做之事,有两件,小姐可还记得?” 贺榆洲应道:“一件,让陆家后人不再为金钱所累,第二件,要让……贺素闲认祖归宗。” “没错。”陆卓曦道:“就是让素闲认祖归宗,让曾经逼死素闲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贺榆洲震然,莫非陆卓曦想要去报复……贺家? 不…… “陆少爷,你听我说……” “除此之外,卓曦多了一件想做之事……” 陆卓曦望向了贺榆洲,眼中复杂万分,贺榆洲被望的身子一僵,不由的坐直了来。 “卓曦知道这事可能会令小姐很为难……但卓曦真的很想……” 闭了闭眼,陆卓曦似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向贺榆洲坚定的道:“卓曦……想娶小姐为妻。” “!”贺榆洲怔然,惊得猛然站起,衣袖将桌面的茶杯扫落在地也浑然不知。 “陆少爷……开玩笑的吧?” “小姐看卓曦的模样,像是玩笑吗?” 说着,陆卓曦敛了敛眸,哀伤的道:“卓曦自知身子不佳,今日不知明日的事,让小姐下嫁于我会让小姐委屈,因为卓曦不知道能陪伴小姐到几时几刻,但……这是卓曦的自私,卓曦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件想为自己做的事,卓曦……想娶小姐,小姐……答应么?” 第60章 离去 “……”贺榆洲握紧了手掌,满口的苦涩:“我不可能答应。” “……”陆卓曦僵直的身子松了下来,几乎是瘫倒在了轮椅上,似是失去了力气一般:“小姐对卓曦没有感情吗?我能感受得到小姐对卓曦的关怀。” “竟然有关怀,难道小姐不是对卓曦有意么?” 陆卓曦质问贺榆洲,贺榆洲痛苦的闭上了眼。 要说吗?说出事实,说出自己是贺素闲的事实,说出自己是男子的事实…… 贺榆洲抿唇,男子可说,贺素闲的事实却是不可以,贺素闲绝对不能再‘活过来’。 他咬了咬牙,望向陆卓曦道:“陆少爷,其实我是……男儿身。” 陆卓曦眨了一下眼,望着贺榆洲突而握紧了轮椅的手柄:“不要侮辱卓曦。” 许是太过激动,他说完便咳了起来,咳的弯下了腰,背部剧烈的颤抖,贺榆洲一惊,忙过去帮他顺背,端着茶杯给他喝水,却是一个字也不敢乱说了。 陆卓曦缓过了气,喘息着,他微睁着眼道:“小姐不要用这么荒谬的借口搪塞卓曦。” 说完,他扶着轮椅站了起来。 贺榆洲一愣,去扶他,陆卓曦推开了他。 “陆少爷……你……” “阿壮、阿壮!” 阿壮从屋内走出,看见此情此景一愣,忙上前扶住了站不稳还要去拂开贺榆洲的陆卓曦。 陆卓曦被扶稳了身体,喘息了一会,望着贺榆洲道:“是卓曦强求了卓曦不该求的,卓曦许不了小姐未来,小姐不愿意是自然的,何须用这样的借口,卓曦难不成还能逼迫小姐么?小姐未免太小看卓曦了。” 说着,他悲伤的敛下了眸:“卓曦这几日打扰了,就此告辞。” 说着,竟然就让阿壮扶着他出门。 贺榆洲一愣,上前想要挽留他,阿壮阻挡了贺榆洲的脚步,陆卓曦微微回头看了一眼贺榆洲道:“小姐既然不能答允卓曦所要的,就不要给卓曦希望,卓曦是个很爱幻想的人。” 贺榆洲硬生生停住了脚步,看着他一步步远离。 心中悲凉,难道他做错了吗? 一直以来,都错了吗? 他不该隐瞒身份,不该欺瞒的吗? 贺榆洲一片迷茫…… 齐琰走在村中小道,看着来来往往的村民,体会这难得的乡间景色。 干旱在山水引下来之后得到了缓解,田中作物虽然还是萎靡非常,却已然比前两天好了许多。 粮田就是村民的命,他们即使自己没了水喝,也不会让粮田干旱。 村中有关贺榆洲大大小小的事,这几天已经打听的差不多了。 贺榆洲在村中的风评并不好,这也许是他的错。 他是男子,也明确和他说过,也表示要做回男儿身,但他给他做的户籍却是女子。 给他的衣物也是女子。 行为举止本就偏向女子,有了衣物和户籍的证明,他更加难以做回男子,村民更加难以相信,再加上他那并不圆滑和那放不开性子,才一直至今,穿了男子服饰还没有把男子身份捅出来,也苦了他了…… 明明是个男子,做着男子的行为,和村民正常的交好,却被冠以了‘不检点’的风评。 该找个时间,去把他的户籍弄回来,再给他找个理由名正言顺的。 齐琰轻轻笑了笑,脑子里有了主意,就往回走。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不寻常的声音,他微微皱眉,敛下了笑意,脚下一顿转了个弯,朝另一边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一走到无人的地方,一名黑衣男子突然出现在了齐琰的面前,跪在了地上。 “主子,属下来迟。” “奴伊。”齐琰回头。 黑衣男子低头:“属下在。” “你带了不该带的人来了这。”齐琰说着,目光凌厉的看向奴伊的身后,奴伊一愣,起身回头,他的身后突然闪现了几名身着官服的男子,手持长剑,并立成了两排,将齐琰与他团团围住了。 “哈哈,多亏这小侍卫,下官才能找到你啊,九皇子殿下……不,应该是皇帝陛下。”两排侍卫的背后一名老者大笑着站了出来,一身朗骨。 “……”齐琰沉默,打开了手中的折扇:“宰相大人,‘陛下’可不能乱叫啊。” 老者闻言挑眉,作恍然大悟状:“殿下说的对。” 说着,他撩起下摆,双膝跪地,带头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并排而站的两排男子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一齐呼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琰面色发黑,‘啪’的一声将折扇收了起来:“太子呢?” “还在朝中。”老者应道。 “既然还在,你跟我呼什么万岁?”齐琰目光森冷。 老者道:“这是先帝的遗愿。” 齐琰眼闪了闪:“先帝?父皇他……” “十天前驾崩了。”老者应着,复而又解释道:“太子隐秘消息,还未曾贴榜昭告天下。” 齐琰抿唇,握紧了手掌。 老者道:“先帝临终前,将遗诏秘密交予老臣,皇帝之位传予第九子祁焱。” “……跟下官回去吧,九殿下,该是你面对的时候了。” 齐琰把玩着折扇,沉思着敛眸,半响叹息般应道:“却是该面对了。” 他低头轻轻苦笑了一声,看向了规矩站在他身后的奴伊,眼闪了闪,招呼了他过来。 “你无须跟我回去,帮我去照顾一个人……” 奴伊见到贺榆洲的时候,第一眼就知道他就是主子要他照顾的人。 主子说,这人一身男子装扮却透露着女子的气息,一眼便能认出来,果然如此。 奴伊敲了敲门,走进了贺榆洲的院子。 贺榆洲一愣,站了起来,面前的男人一身黑衣,肤色偏黑,面貌平凡却有一双很是凌厉的眸子,他不由心生警惕,这个陌生人在村子从未见过,而且,手拿长剑。 他问道:“你找谁?” 男子却率先走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跪了下来。 贺榆洲楞然,不由后退了一步:“你……” “是主子让属下来照顾小姐的。” “主子?你主子是谁?”贺榆洲疑惑。 “是……祁……祁公子。”似是不太奇怪叫人的名字,奴伊皱起了眉头。 贺榆洲楞了楞问道:“齐琰齐公子?” “是。”奴伊点头,跪在地上宣布忠诚道:“主子说您姓贺名榆洲,家住河口偏东有竹林的地方,今后便由属下照顾小姐,小姐如有需要,尽管吩咐。” “不是……”贺榆洲皱眉:“你先起来,齐琰人呢?” “主子他……” “若那人跟你问起我,你就说我家中有事,离开月余,让他等我。”奴伊恍惚,想起临行时齐琰的吩咐,开口说道:“主子有事回家去了,不久,会来找小姐的。” 贺榆洲皱眉,齐琰就这么离开了? 没有一点征兆…… 贺榆洲咬牙,昨夜还和他说着期待他的成长,今天就离开了…… 连道别都不曾…… 贺榆洲颓废的坐了下来,眸光瞄见还跪着的男子,他伸手扶起他道:“你起来吧。” “……”男子小心的避开贺榆洲的手,快速的站起立在了一边。 贺榆洲揉了揉额头道:“他离开的事我知道了,我不用你照顾,去找你的主子吧。” 奴伊一愣,又迅速跪在了地:“可是属下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 “……”贺榆洲一楞道:“你没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先起来吧。” “小姐若是不满意属下尽管说来,属下愿意领罚。” 贺榆洲无语,叹气道:“你先起来吧。” 奴伊低头:“请小姐责罚。” “……” “若属下就此回去,主子肯定责备属下的照顾不周,属下也无颜再面对主子,小姐,请告诉属下,属下哪里做的不好了?” “……”贺榆洲无言,这个意思是要让他走就必须要做的不好的理由?但是……哪里有什么理由? 而且,这人一副侍卫的模样,与村庄格格不入,这人真的是齐琰的属下吗?这齐琰又是什么身份,有这样的属下? 迷点太多,贺榆洲不敢随意留下这人,只得说道:“我真不需要人照顾,你就是再好,我不需要人照顾你留下也无用,去找你主子吧。” “……属下明白了。”沉默了许久,奴伊说着,转身出了院子。 贺榆洲揉着疼痛的额头叹气,他现在很是迷茫,陆卓曦甩袖而去,齐琰不道而别。 一下子家里少了两个人,秦欢又出去玩耍去了,让院子显得很是空旷。 比起不告而别的齐琰,贺榆洲更担心的是陆卓曦。 齐琰那人,聪明狡猾的很,他不会随意让人欺负了去。 但陆卓曦,身子骨这般弱,现下还钻了牛角尖,贺榆洲真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而且,他的身子也经不得他这么折腾。 不行,不能呆坐着,既然起因是他,他就要负起责任,不能让陆卓曦平白把自己给毁了。 贺榆洲站了起来,匆匆忙忙的往赵一家赶,跟赵一随意扯了个借口,让赵一带他去了镇上,一到镇上,立马奔去陆府,找陆卓曦。 但是,陆府家丁将贺榆洲挡在了门口,称陆卓曦并不见客。 贺榆洲吃了闭门羹,无可奈何,只得先回去。 第二天第三天,贺榆洲天天上门拜访,陆卓曦闭门谢客,就是不见贺榆洲,贺榆洲此时,心中也有些焦急了,他望着气派的陆府大门,突然咬牙握拳,直往里冲。 陆府的家丁一愣,忙上前阻挠他,他不依不挠,最后喊道:“陆卓曦,你出来,我有话对你说,你这一辈子不能因为贺素闲就这么毁了,你可以入仕可以为官,但是你的为官入仕的理由应该是你的抱负而不是因为贺素闲,那不值得,陆卓曦,你听见没有……” “吵什么!”许是贺榆洲的声音引起了陆府的人注意,陆家出来了一位青年男子,男子身着锦缎,一身书生气质,他望着贺榆洲皱眉:“姑娘,你每天到这里来,要干什么?” 贺榆洲咬牙:“我想见陆卓曦。” “表弟不见客。”男子皱眉:“姑娘,你别执着了,听劝,回去吧,别在这吵闹了,府里很多人都在看书。” 贺榆洲摇头:“我真要见他,我有话当面和他说。” 他想明白了,即使告诉陆卓曦真相,只要能阻止他,他也在所不惜。 贺家很强大,单单为官是动摇不了他们的,贺家的强大不仅仅是贺樽的举人地位,更多的其实是商家的产业,遍布各地,即使在京城,也很吃的开,京中的官员与商家的关系错综复杂,而且,商卓君在前几年带有目的的去给宫里提供物品,或许现在宫中有人了也不一定,这样下来,哪可能是随便为官就能动摇他们的了。 陆卓曦很聪明,经商也慢慢经营了开来,但毕竟不如商家,而且,人也不够商卓君圆滑,心眼也不如商卓君多,在官场这种人吃人的地方,指不定就被商卓君背后咬了一口,他身子还这么弱…… 所以,他不能放任陆卓曦一个人势单力薄的去对付贺家,那太危险了…… 贺榆洲心中急切,也顾不上了许多,他趁青年男子一个不留神,就从旁边钻了过去,男子一惊,反射性的去阻挠他,但惊讶情急之下,用力大了许多,竟是将贺榆洲往街道推了去。 “啊……”贺榆洲一声惊呼,眼看就要着地,旁边突现一人,那人一身黑衣手持长剑,稳妥的接住了贺榆洲的身子。 贺榆洲晕眩,近两日他用餐与休息都并不太好,此时眼前昏花,竟是看不清了面前的景色。 “小姐?小姐?”男子焦急,看了陆府一样,弯腰横抱起贺榆洲,转身冲出了围观的人群,往一旁掠去。 待贺榆洲醒来,是自己熟悉的房间,他动了动身子,床边传来了响声,贺榆洲一愣,看了过去,才看见,他的床边趴着一颗小小的脑袋,脑袋摇晃着抬了起来,五官精致小巧瘦弱的是乖巧的秦欢。 他一边揉着眼睛一边看向贺榆洲的方向,待看见贺榆洲坐起了,面上一片惊喜之色:“姐姐,你醒了!” “我去给你端药。”说着,他迈着小短腿跑了出去,不一会儿,轻手轻脚的端来了一碗黑漆漆的中药。 贺榆洲一愣,心中一暖道:“辛苦小欢了,这些天,姐姐都忽略你了。” 秦欢抿唇摇头:“我知道姐姐很忙,小欢没事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姐姐快吃药,快快好。” 贺榆洲接过药,心中一涩,摸了摸他的头,又有些奇怪的问:“这……谁送我回来的,这药是小欢去抓的吗?” 秦欢摇头:“是一位哥哥。” “哥哥?” “他就在厨房,姐姐要见他吗?我去叫他进来。” 秦欢跳下床,又往厨房跑去,片刻,他拉进来了一名男子…… 那名男子全身黑衣,手持长剑,竟是……齐琰的那名属下。 贺榆洲惊愕,男子见到贺榆洲就要下跪,贺榆洲忙阻止了他。 “你……还没有走吗?”贺榆洲试探性的问。 男子微微摇头:“主子让我照顾小姐的,属下是不可能离开的。” “那你一直跟着我?”贺榆洲呆愣的问。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可是我晚上休息在家,你不会晚上也在这吧?” “……”男子抿唇,似是有些不情愿回答,最后还是解释道:“属下就在小姐的屋顶……” “……”贺榆洲皱眉。 男子跪了下来道:“属下不是有意隐瞒,只是小姐不曾接受属下的保护,属下只能出此下策。” 贺榆洲叹气:“……这次很感谢你。” “这是属下的本分。”男子回答。 贺榆洲扯了扯嘴角,将手中的药一饮而尽:“大夫说了什么吗?” “说小姐忧思过重,郁结在心,才会头晕昏倒,往小姐放宽心。” “……”贺榆洲沉默,如今这般模样,如何宽心,他将药碗放下,起身下床。 男子疑惑的望着他,不由劝阻道:“小姐,大夫说你应该多休息……” “可我又必须要做的事。”贺榆洲说着,望了望站在一旁懵懂的秦欢,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对不起,小欢,姐姐又要出门了,不能陪你,这段时间都让你一个人在家,没能好好照顾你……” 秦欢摇头:“不,姐姐,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姐姐有事就去吧,但是,身体不舒服要快回来睡觉觉哦。” 贺榆洲微微笑了笑,俯身亲了秦欢一口应道:“好。” 知道阻止不了贺榆洲,奴伊就跟在了贺榆洲的身后。 贺榆洲有心想叫他不要跟着,但这人脾气倔的很,贺榆洲拿他没有办法,就不再管他。 再次找到赵一叔,去镇上,贺榆洲没有去陆府,而是来到了安叔的布店,想通过安叔找陆卓曦。 安叔听了贺榆洲的话,很是惊讶:“少爷不是前天就去了京城么。” “什么……” 贺榆洲惊愕:“可陆府的人说陆卓曦闭门谢客。” “哦,对,是有这么回事。”安叔作恍然大悟状,突而笑着解释道:“少爷回来想好好休息两天,便一直对仆人这么说来,有人拜访就闭门谢客,那些家仆许是不知道姑娘与少爷的事情才将姑娘也挡在了门口。” 说着,安叔笑眯眯的道:“可现在也没法了,少爷已经离开了,姑娘找他可是有什么事吗?” 贺榆洲也不知跟安叔从何说起,只得问道:“陆少爷去京城是……想为官?” “连这个,少爷都告诉你了。”安叔惊奇,继而缓缓说道:“是啊,少爷总算想开了,他一身才华本就不应该埋没在此,先前,我和夫人都劝他的时候,他就不愿意去,说身子不好,放心不下陆家,如今……倒是自己想通了,好得很吶。” 安叔一脸的喜气,贺榆洲梗了梗喉咽,没办法说出他为官的真正理由,只得婉转的道:‘安叔就这么觉得,陆少爷去为官真的是为了一展抱负?” “姑娘这话何意啊?”安叔笑眯眯的望着贺榆洲:“少爷想通,自然只会是为了自己,难不成还会为了旁人。” 他意有所指的说着,又道:“即使他想为了旁人,夫人也不会允许的。” 贺榆洲一愣,这个意思是他们其实都知道陆卓曦他…… 贺榆洲一愣,就听得安叔道:“姑娘放宽心……少爷自不会有事,他有我和夫人呢,倒是姑娘,面色苍白许是病了吧,病了就好好在家歇着啊。” 贺榆洲闻言低头:“是啊,该是好好在家歇着。” 他恍惚着说着,朝安叔礼貌的笑了笑,转身出了布店。 陆卓曦去了京城……他已经阻止不及了…… 但是安叔说他是为了自己的抱负,真的吗? “少爷自不会有事,他有我和夫人呢。” 回想起安叔的话,贺榆洲怅然失笑,他这个意思是在叫他不要管么。 他该怎么办? “齐琰,你说我该怎么办?”贺榆洲回头问道,却在接触黑衣男子讶然的目光猛然惊醒。 差点忘了,齐琰也不辞而别了…… 贺榆洲恍恍惚惚回到家中,身后的男子亦步亦趋。 贺榆洲望着他,心里想着齐琰,不由开口问道:“你的主子……在离开前可还说了其他?” 奴伊想了想,摇头:“他只让属下照顾你,照顾到他回来找你为止。” “……”贺榆洲沉默,思考了片刻,他道:“那你便……留在屋里吧。” 第61章 奴伊 “……”贺榆洲沉默,思考了片刻,他道:“那你便……留在屋里吧。” 虽是夏日,但外面蚊虫众多,没必要让他遭罪,而且,他时时刻刻跟着他,前不久还救了他一回,算是他的恩人了,他没可能放任自己的恩人在屋外。 不过…… 似是想到什么,贺榆洲又补充道:“在这里留下可以,我得要求几点,第一,你不要对我下跪,我不习惯,第二,你不要自称属下,你不是我的属下,你跟我就说‘你’‘我’就好了。” 奴伊点头,应道:“是。” “第三,不要叫我小姐,要叫也该是叫少爷。”他苦笑一声。 奴伊奇怪的看着贺榆洲:“小姐便是小姐,何来的少爷?” 贺榆洲闻言低笑,压抑的笑声让人听着并不舒服,奴伊皱紧了眉头。 贺榆洲似是觉得笑够了,停了下来,微显疲倦的道:“那便唤我小洲吧。” 奴伊一惊,呼道:“这怎可唤小姐名讳!” 小姐小姐小姐!陆卓曦也一直称他为小姐,若是及时告诉陆卓曦就好了,若是让陆卓曦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男子就好了! 可是……贺榆洲痛苦闭起了眼,生硬的道:“我不喜欢小姐这个称呼,不要叫我小姐,你若叫我小姐,就请离开。” “……”奴伊低头,不敢再多说什么,半响,他咬了咬牙道:“那……属……我……冒犯了……小……小洲。” 贺榆洲微微扯了扯嘴角:“那你便留下吧,我去给你收拾东厢房。” “不,不用了……小……小洲你还病着,去休息吧,属下……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男子脸上有着莫名的红晕,这是他第一次唤他人的名字,还是女儿家。 贺榆洲却没有在意,听得男子的话想了想道:“那也行,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贺榆洲问面前的黑衣男子,男子一愣,应道:“属……我是奴伊。” “奴?”贺榆洲奇怪:“奴姓倒是很少见吶。” 奴伊敛眸,眼底有着不易察觉的伤痛。 奴姓何止是少见,几乎不存在吧,他本是没有名字的奴,代号为十一,但先前的十个同伴都已经死去,所以他的代号从十一直接变成了一,变成奴一的时候他也换了主子,现在的主子为人亲和,便给了他名,许是代号为一,主子顾及到他要听习惯这个代号,便取了谐音为伊,但这也足够让他高兴了许久。 名字曾经是他们这些人所不敢奢求的,没想到今生他还能拥有名字。 他也能在被问及名字的时候回答出属于自己独有的名字了。 所以,他对现在的主人很是感激,也尽心尽力的为他卖命,这将是他一辈子的主子,至死方休。 只不过,这次的任务有些奇怪。 这名女子是很奇特,但照顾女子不应该派一名婢女过来么? 他是暗卫……难道主子担心有人对小洲不利? 不管如何,不问不好奇是他们最基本的,既然主子下了令,他就会尽心尽力。 贺榆洲昏昏沉沉的睡了几天,期间关大娘和赵一、琮棣、钱老伯和郑启都来看过他,但是他昏沉沉的对此也没有多少印象。 昏沉中,他也很是担心,没了他起床做饭照顾家里,秦欢这么小怎么办……他刚从死去娘亲的悲痛中走出来,难道又要他为自己担心。 抱着这个担忧,他在第五天清醒了过来。 身子很是疲乏,他微微眨了眨眼,扶着床沿坐了起来,身上穿着的还是五天前的衣物,没有人动过他的身子,他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带着不易察觉的失落。 若是趁这个生病的机会,让村民意识到他的男子身该多好? 这样他无意识,也不会觉得在他人面前袒露自己是多么的困难了。 然而,多想无益。 贺榆洲将双脚放下,下了床,扶着墙壁来到了大门口,走出了院子。 院子很静,没有一个人,秦欢都不见踪影,贺榆洲皱眉,恰这时被虚掩着的大门被推开。 传来小孩和一道男子的声音。 “哥哥,你刚刚好厉害啊!” “……没有。”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腼腆。 “就是很厉害,比郑启叔叔厉害多了!”秦欢的声音带着欢快,这是贺榆洲不曾听到过的语调,小孩在他的面前一直很乖巧,说话小声的懂事的,做事轻手轻脚的,生怕惹了他的不愉快一样。 贺榆洲不认为自己很严肃,最多就是不会交流了一些,小孩愿意留在这里,愿意在他娘亲出事的时候来找他粘在他身边就证明他也是喜欢这里喜欢着他的,但是,贺榆洲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在他面前似是不能放开一样。 现在在男子面前却可以,贺榆洲望着男子带着秦欢进门,手里提着……山鸡与野兔甚至还有一只鹿。 他们是去打猎了,这个男子……是了,这个男子叫奴伊。 “奴伊。”贺榆洲唤了一声。 男子回头,正面对这贺榆洲,他忙放下手中的猎物,上了前,膝盖微微弯曲似是想要下跪,随即像想到什么似的,又硬生生的站直了身子道:“小……小洲,你醒了。” 贺榆洲朝他友好笑了笑道:“恩,辛苦你了。” 说着,他看向刚刚便一直望着他的秦欢道:“秦欢也辛苦你照顾了。” “不。”奴伊摇头:“他很乖,一点都不辛苦。” 比起他曾经的任务,这个任务轻松多了。 贺榆洲笑了笑,蹲下了身子,看着秦欢:“小欢,来,过来,让我看看。” 秦欢慢慢凑近了贺榆洲,贺榆洲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了?一副委屈的样子,谁欺负小欢了吗?” 秦欢红了眼眶:“是姐姐。” 贺榆洲一愣,秦欢说道:“说好了,不舒服就要回家睡觉觉的,为什么姐姐没有回来,所以后面回来就病倒了。” 童声童稚的声音透露着呵责,贺榆洲心中一暖道:“让小欢担忧了。” 秦欢抿唇,小手的拉了拉贺榆洲的袖子:“姐姐,你会不会像娘亲一样……病了躺在床上了就……就……起不来了?” 贺榆洲一愕,望着小孩开始掉泪珠子的眼睛,俯身抱了抱他,安慰道:“不会的,我不会有事,我还要养大小欢呢。” “养大?”秦欢懵懂的看着贺榆洲,贺榆洲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子:“对,就是养大,小欢愿不愿意让我养大你,跟我一起生活,一起到你能独立的那一天。” 小孩眨了眨眼睛,不太明白,不过一起生活他倒是听懂了,他猛的点了点头,应道:“小欢愿意。” 贺榆洲轻轻笑了笑,心情好了许多。 “小洲……你身子刚好一起,就先回屋休息吧,我去给你煮粥。” 贺榆洲起身,好奇的看了看奴伊,奴伊并不像会煮粥的样子,虽然如此想着,但他并没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小欢呢,要不要和我一起进屋?” 秦怀皱着小脸思考了一下摇头:“我和伊哥哥一起,去厨房帮忙。” “呵……”贺榆洲笑了笑,应道:“好,那你们去吧。” 看来,这秦欢很喜欢奴伊。 睡了几天再睡是不行的,贺榆洲回屋里坐了一会,给自己泡了杯茶,左右无事,便想去厨房看看那两人。 刚走近厨房,便听到里面隐隐传来了欢笑声,是秦欢一个人的。 “呵呵……哥哥,你好蠢啊,煮粥不是这样煮的,我会,我来吧。” “……恩。”贺榆洲听到了奴伊轻轻的应了一声。 贺榆洲家的厨房不算大,光线却很好,门开的很大,从外面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情况,所以贺榆洲看见奴伊抱着秦欢,将他举高,让秦欢能碰到灶台,能伸手煮粥。 小孩矮矮瘦瘦的,这样悬挂着动作,似是不太舒服憋的小脸通红,但表情却异常认真,他的身后是奴伊,奴伊面无表情,眉头微皱,显得很是严肃。 面对一锅粥,两人这般模样,却是让贺榆洲失笑出了声。 或许是两人全神贯注,又或许是厨房烧柴锅铲的声音太大,所以并没有听到贺榆洲的笑声,贺榆洲也没打扰,在院子里坐了下来,通过院子看着厨房里的两人,偶尔还能听到他们的对讲。 “哥哥,好像糊了!” “不对,表面还没有熟。” “可是我给娘亲煮的时候,如果出现黄色的就是焦了,娘亲说的。” “……” 贺榆洲看着奴伊黑了面色,将小孩放下,快速的翻动着锅里的粥。 粥底部微微焦黄,但还没出糊的味道,奴伊能想到的办法就是使劲搅拌,希望表面的快熟,这样就可以起锅了。 “哥哥,你说我们煮糊了,姐姐会不会生气?” 此时,奴伊已经看见了院中的贺榆洲,他望了望他,贺榆洲对他摇了摇头,奴伊只得硬着头皮答道:“不会。” “可是娘亲说浪费粮食会被人讨厌的,我不想被姐姐讨厌……” “……他不会讨厌你的。”奴伊又望了望贺榆洲,答道。 “恩。”小孩突然将头垂的低低,情绪很是低落:“姐姐是很好说话,从没有看见过他生气的样子,但是……万一他生气了,万一一生气起来……不要我了怎么办?” 奴伊一愣,贺榆洲也一愣。 秦欢似是想到了什么,声音颤抖的带了丝哭腔:“娘亲生病的时候,哪里都打不到水……只有姐姐这里可以给我打水,那时候我就觉得姐姐真好,娘亲出事了,也是姐姐陪我的,姐姐是好人,娘不在了,我不知道去哪里,我很想在姐姐这里,姐姐好看又好人。” “所以,我才想多帮帮姐姐,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连粥都没煮好,明明在娘亲那的时候可以煮好的,野果也是,姐姐都不吃,我从山上摘来特意给姐姐的。” 贺榆洲一愣,脑子里晃过几个画面,那时候小孩刚刚失去了娘亲恢复精神,整天往外跑,贺榆洲和齐琰都以为他出去玩耍,每次回来都脏兮兮的,贺榆洲还为此担忧过他,他那些天确实每天回来都带了一些酸涩的野果回来,可是那时候家里并不缺吃的,贺榆洲就放在了一边,很少去吃…… 没想到是小孩特意为他摘来的,他辜负了小孩的一番心意。 小孩的声音越加的颤抖,哭腔越来越浓:“村中的人都说,我是祸害星,出生的时候害死了爹,后面又死了娘,现在在了姐姐家里,才几天就让姐姐病倒了……” “哥哥,我真的是祸害星吗?” 童稚的声音说着童稚的语言,让贺榆洲心中一颤,他猛的站了起来,心疼的道:“不是。” 小孩一愣,回头看见是贺榆洲,畏缩的后退了一步,眼圈红的跟个兔子似的。 贺榆洲走近了他,他可怜兮兮的看着贺榆洲,软软的唤:“姐姐……” “姐姐……”小孩小声的哭了起来。 贺榆洲一愣,安慰的摸了摸他的头,小孩哭道:“姐姐……是不是就快不要我了。” 贺榆洲一愣,应道:“怎么会不要你。” “可是他们说……他们说若是让姐姐知道我是祸害星,就会被抛下,我不想被抛下,可是也不想姐姐生病,抛下了我,姐姐就不会生病了……哇呜……” 小孩语无伦次的说着,放声大哭,贺榆洲楞然,也大概了解了小孩的意思。 死了娘亲的小孩本就敏感非常,又被他忽视了一阵子,心里不安至极,被他人的风言风语一影响,就真以为自己是祸害星了,害怕被他知道,害怕被他抛下,所以才会对他这么小心翼翼的,才会去山上摘野果想要讨好自己,只是五岁腼腆小孩的讨好他没有看出来,忽视他的一番好意。 他的生病又让小孩怀疑是自己的问题,心里觉得也许没了自己他就不会生病了,所以一直以来在不安在难过,在纠结……不想被抛下也不想他生病,所以见到他才会这么僵硬。 贺榆洲怜爱的看着他,摸着他的头,充满了歉意的道:“小欢,是我忽视你了,对不起,今后不会了,我敢肯定的说,咱们的小欢绝对不是祸害星!” “嗝。”小孩打了个泪嗝,泪眼汪汪的看着贺榆洲问:“真的吗?” 贺榆洲笑着点头:“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伊哥哥。” 贺榆洲将小孩扳了过去,让小孩面对着奴伊,自己也抬头看向了奴伊。 奴伊一愣,被一大一小注视着,燥红了脸,他目光漂移结巴的道:“是啊……不是……是祸害星。” 贺榆洲朝小孩笑了笑道:“对吧,你看我和伊哥哥是不会骗人的,小欢真的不是祸害星,我会生病是因为身体不好,今后我答应小欢,不会让自己病倒,好不好?” “真的不会再生病了吗?”小孩不确定的问。 贺榆洲肯定的点头,小孩带着满脸的泪痕童真的笑:“那我们拉钩钩。” 说着,伸出了小手的小手指。 贺榆洲敛眸,微笑:“好,拉钩钩。” 小孩,毕竟只是五岁的小孩,哭了一阵子,累了,就睡了。 粥是彻底糊了,奴伊面色又泛起了红晕:“对不起,我失职了。” “恩?“贺榆洲疑惑的望着他。 奴伊低头道:“粥没煮好,请小洲责罚。” 这话说的别扭,贺榆洲也听得别扭,他曾经不许男子叫他小姐,必须唤他小洲,他曾经不许他对他行礼,也不许他自称属下,如今这些他都做到了,可是观念却依旧拿他当了主子,而把自己当成了下属。 他看着在他面前低头垮肩的奴伊,叹气:“我曾说你不是我的属下,你还记得吗?” 奴伊一愣,应道:“记得。” “那就是许了你与我平等的身份,所以你无须对我这般恭敬。” “你和我一样,都是寻常百姓,没有等级之分,不要把我看成你的主子。” 奴伊一愣,愕然的看着贺榆洲,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和他说他是寻常百姓,奴伊心中泛着涟漪,久久不能平静。 贺榆洲走近了厨房,厨房一片狼藉。 奴伊又红了脸,只是肤色偏黑,看不太出来,贺榆洲苦笑,不由抱怨:“我生病的这几天,你们吃什么的?” 这样的厨艺…… “烤……烤肉。” 贺榆洲意外的挑眉,奴伊答道:“我会做烤肉。” “但是,小洲刚醒来,你适合吃。”他解释了自己为什么提出要煮粥的行为。 贺榆洲挑了挑眉,心中暖了暖,看了看家中的食材道:“我确实还不能吃太油腻的,那今晚就陪我喝点粥吧。” 说着,他拿起一只杀好的野山鸡,将骨头剔去,将肉切成了丝,锅头清理掉糊了的粥,重新下米,大火煮开水,将洗好的米放进水中一起煲,煲到水沸腾转中火慢慢熬,熬得差不多了将鸡肉丝放下去,再放了些盐。 不久,屋子内疚飘起了粥香,许是饿了,又许是闻香气馋了,秦欢醒了,从床上爬起来在厨房外眼不眨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心一软,勺了一大碗给他,原以为五岁的孩子吃这个应该会多了,没想到他一喝喝了两碗。 奴伊也吃了许多,一锅粥吃完见底,他还意犹未尽。 贺榆洲笑道:“看来,下次我要多煮点了。” 奴伊红了红脸,结巴的解释道:“许是这几日都吃烤肉腻烦了才会觉得粥这般好喝,才……多喝了一些。” 说着,他低下了头。 贺榆洲望着他摇头,这男子不说话就单单站着很有震慑力,但是一开口就显得腼腆了。 好在,他不是古板之人,在跟他说了都是寻常百姓之后,倒真像放松了一般,与他平常相处。 若是再如刚开始那般,贺榆洲想,那相处得多别扭。 吃完饭,奴伊争着洗碗,贺榆洲就随他忙乎,自己洗了下身子,换了件衣服,天色已经晚了。 秦欢已经去睡了,贺榆洲独自坐在院子里发呆。 前几天,这里还坐着齐琰和陆卓曦,每晚都需要他泡上茶,借着月光对弈,这一下子,就走了两。 齐琰身份不明,去向不明,但为人狡诈,无须他担忧,虽然知道无须他担忧,心里却还是有些记挂。 陆卓曦,想到陆卓曦,贺榆洲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那人现在还对他避而不见,本人已经去了京城,这要他如何是好?追到京城吗? 京城那般大,又该去哪里寻他? 安叔和陆家的人对此事都有些奇怪,似是故意误导陆卓曦要为官的目的一样…… 贺榆洲叹气。 “小洲在想什么?”突然耳边传来一道声音,贺榆洲看了过去,是奴伊,奴伊微微红了红脸:“对不起,我多事了,只是听见你再三叹气,有些好奇,我不该问的……” “不。”贺榆洲摇头:“这没什么,你好奇自然就会想问,只是我不知从何说起。” 贺榆洲望着月亮,月光淡淡,撒在庭院,让地上映出了几道树影,斑斑驳驳的,霎是清幽。 他深呼吸了口气道:“奴伊,若是你欺骗了一个人,而那个人因为你的欺骗要去做他曾经没有想过的事,你会告诉这个人真相吗?” 奴伊闻言沉默,半响,他摇了摇头道:“奴伊没有欺骗过人,所以并不知道。” “从没有欺骗过人?”贺榆洲愕然的看向奴伊,奴伊微微点了点头:“做下属的,欺瞒主子是罪,奴伊不会犯。” 贺榆洲轻笑:“那你真是通透。” “我该告诉他真相的。”贺榆洲自顾自的道:“但是,他并不见我,也已经离开了这处地方。” “小洲……说的是陆府的少爷?”奴伊问道。 贺榆洲讶然的看着他,奴伊解释道:“我那天就是从陆府把你带回来的,你昏迷这几天那名安叔也来看过你,那几日也听闻一些事情,所以知晓陆少爷。” 贺榆洲了然,随即又有些惊讶:“安叔曾来过?” 奴伊道:“来过,他让我告诉小洲,陆少爷无碍的,有夫人在,望你看开一些,待陆少爷功成名就之日,小洲你就能看见他了。” “……”贺榆洲沉默,不明白安叔什么意思,不明白陆府什么意思。 “小洲……很是疑惑?”奴伊问道。 贺榆洲撇头:“我不明白,陆少爷曾和我说过,他此生从未想过去当官,而且他身子不佳,当官并不是好的选择。” 奴伊沉默,低头道:“我来这里几天,听说了很多陆府的事。” “恩?” “我倒认为,小洲确实不用担忧。” “?”贺榆洲疑惑的看向他。 奴伊道:“陆府曾是书香门第,总要一个让光宗耀祖,陆卓曦是最好的人选。” 贺榆洲一愣,奴伊道:“陆卓曦虽从未想过入仕,但不代表他家里的人没有想过,我这么说,小洲明白吗?” “你是说,陆府的人希望陆少爷入仕为官,好光宗耀祖?” 说着,他自顾自的摇了摇头:“但是他身子骨那么差劲,陆府的人除非是要他过劳而死否则不可能同意他……” “小洲担忧了,陆少爷自能从八岁得病之日起支撑到了现在,也许他的身子骨远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差,而且,陆府如今也算是有些家底,京城名医无数,指不定哪个就医好了陆少爷呢,奴伊认为,陆少爷去京城倒是好的选择,他能看的更多望得更远,他的身体也有了更多被治愈的可能,再者,他的才华也不会被淹没了。” “……”贺榆洲总觉得现在和他说话的,不是害羞腼腆的奴伊,而是……风度翩翩潇洒自如的齐琰。 那口吻太像了。 他狐疑的看着奴伊,被如此望着,奴伊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红了红双颊,有些结巴的问:“我……怎么了么?” “不……”贺榆洲摇了摇头,撇开了目光,害羞腼腆的怎会是齐琰,齐琰脸皮厚如墙,还真从未见他红过脸,他是疯了才会觉得这奴伊像齐琰。 失笑着,他将手中的茶饮尽道:“夜深了,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恩。”奴伊微微点了点头道:“对了,小洲,那房里的几件衣服我收衣柜了,大概是陆少爷的吧?” 他家主子应该不会穿那么小的衣服,而贺榆洲的身形又没有东厢房的大,想来想去就只能是陆少爷的了。 贺榆洲一愣,有些晃神的敛了敛眸:“便由它留在柜子里把。” 那日,陆卓曦走的匆促,什么都不曾带走,包括那轮椅,如今还留在东厢房旁边的耳房里。 他竟是连这椅子都不要了。 自己却平白无故的受了他这么多照顾。 明日将所欠的银两和那几箱东西还回去吧。 第二天,贺榆洲就真将建房子所用了陆卓曦的五十两银两和那搬新家时从送来的礼品归还了回去。 赵一载他去镇上的时候,还觉得他此行不妥,但贺榆洲下定了决心。 如果他真接受了这帮助,就如同陆卓曦所说,给了他希望。 即使他不相信他是男子,也该让他不该再对他抱有期待,毕竟他们是兄弟,等下一次见面,如果他还愿意来见他,他会将事情全部告诉他…… 只盼他此行京城,平安无阻。 令人意外的,这次安叔没有拒绝,而是笑眯眯的收了回去。 贺榆洲也懒得管他什么心思,管陆府什么心思,归还了东西就回了村。 除了房子,田地,他此时真是一无所有了。 田地,此时干旱,种不出好东西,却不得不下种,原先那地里被秦寡妇种满了土豆,土豆是耐旱的作物,秦寡妇没有选错,只能说老天不开眼,使得田里太过干旱,种下的土豆有一大半已经坏死了,贺榆洲和奴伊一起将那田地原先坏死的作物清除了,又补了一些下去,如此过了四五天才算忙完。 忙完田地的事情,贺榆洲就想弄点东西补给家里的开支。 如今,他不再是一个人,要负责养秦欢,再也不能像过去那般得过且过了,他要好好计划今后的生活。 至于齐琰所说的面对,如他所言,他是在逃避,但那又如何? 逃都逃了,现在还能如何?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家里除了他还有了秦欢,他多了牵挂,更不能随心所欲了。 秦欢如今还小是没什么,等大了要送他去学堂,给他买笔墨纸砚还有书,这些在这个时代都是极贵的,所以首要的,他必须有金钱来源。 茶馆……当初的念头又浮上了心头。 贺榆洲回家看了看自己的银两,只剩十八两了,,要建茶馆有些勉强。 但是,他眼闪了闪,想起了一种房屋——竹屋。 当初他建房子的时候,地处偏僻,这一块地不独卖,所以连着竹林一起算了他的,这下,这些竹子刚好给他派上用场。 竹屋建起了,有它独特的风味和独特的雅致,更适合做茶馆。 最重要的,他可以省下建材钱。 只要请人来建就行了。 建竹屋也比建土房要简单一些,用时也会少。 他将这个事和家里的人说了,包括小小的秦欢,秦欢懵懂的听着,只觉得竹屋是个很新奇的词,对它充满了好奇。 奴伊倒是一副万事听从贺榆洲吩咐的模样,贺榆洲见状,一拍扳,就打算建竹屋。 竹屋的地也选好了,就在田地的旁边,这田地也是贺榆洲的,所以他用来做什么也可以,他这田靠村子外围,接近车道的地方,在这里建木屋最是合适。 第二天,贺榆洲揣着银两就打算去找赵一叔,找原先那帮人来帮忙建竹屋。 本没有意见的奴伊阻拦了他。 “小洲,现在干旱,难民众多,朝廷鼓吹百姓用难民帮工,银钱可以给少一些不说,还可以顺势帮助一些难民,我看小洲不如让我去县里官府领几名难民帮工回来吧?” 贺榆洲一愣,狐疑的看着他:“|这消息我怎么没听说?” 而且,这人昨天不还没有意见的吗? “……”奴伊眨了眨眼,目光有些闪躲的应道:“我也是今日才听说的,现在难民涌入各大县城,乞丐徒增,前几日上头才下令,让官府将难民收留,四肢健全的留一边做帮工,有人需要就去官府登记领用,得到的钱难民可以自己收着,那些身体不太好的就看他们自己的意愿卖出为奴为婢或者留在官府内打杂,送往各大富豪家中为仆,也算一定程度上阻止了难民四处流窜和作恶了。” 贺榆洲闻言有些惊讶:“这朝廷能人辈出,这方法也亏的他们想的出来。” 奴伊笑了笑,神色有着隐隐的骄傲。 贺榆洲想了想,将钱袋交给了奴伊道:“那就拜托你了。” 奴伊接过银两,点了点头,朝一边走去。 奴伊带回了三个男子,都很壮硕,但是穿的很破旧,贺榆洲跟他们说了要建什么样的屋子的时候,他们就各自拿着工具去砍竹子了。 银钱只要五十文一天,比之前要便宜了一半,他们只有一个要求,在做事的这几天要吃饱,有地方睡。 贺榆洲腾出了东厢房,给他们三人睡,因为东厢房只有一张床,贺榆洲就打了两个地铺给他们,奴伊就跟着秦欢睡到了主屋,曾经齐琰住的房间。 在让他们搬进去前,贺榆洲去将齐琰的东西收了起来,用一个箱子装好放在了衣柜里,他指不定什么时候还会回来呢。 贺榆洲想。 三个壮汉的饭量是很大的,每天贺榆洲给他们煮的东西他们几乎都能吃完,能吃同时也能干,砍竹子花了两天就完成了,第三天他们就去了贺榆洲所指的地方,开始挖土。 贺榆洲想要建的这个竹屋并不大,所以,奴伊并没有带多少人回来。 这个竹屋先是用竹子打在地上支撑出来,离地面有一小段距离,用一个阶梯连接着离了地面的竹屋。 开始是个长长的竹廊,竹廊的一边放上竹椅和竹制的桌子,依着竹栏看着田园风景喝茶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竹廊绕了这个竹屋一圈,每一边都放置了一桌两椅,这些地方基本是给冬日里来喝茶的客人晒太阳看风景的,竹屋里面开了两扇大窗,光线从外面照进去,采光很好,里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放了桌子,靠近门口的地方放的是柜台,平时贺榆洲就做这里泡茶卖茶。 柜台后面还预备了一间小屋子,给贺榆洲准备一些材料,或者弄一些其他的。 竹屋的建成,就花了六天时间,贺榆洲多给了他们一天钱,让他们帮多造一些桌椅。 这次工钱减半,建材又不用花钱,贺榆洲省了很多的钱,手头甚至还有钱去买一些材料。 茶馆虽然是茶馆,但是还是要卖一些其他的。 这一次他建竹屋开茶馆,除了住在他家的人,并没有跟赵一叔关大娘他们说,所以此时看见竹屋,都有些愕然,贺榆洲却没打算解释,还有两天,竹屋就要开张了,到时候他会请关大娘和赵一叔他们过来庆祝。 感谢他们一直对他的照顾。 这一次他要靠自己一个人将茶馆经营好,绝对不能再麻烦赵一和关大娘他们了。 秦欢还等着他养,他必须让自己强大起来。 在茶馆开张之前,贺榆洲和奴伊带着小秦欢叫上郑启,上了一趟山。 贺榆洲的目的是找柠檬,就是这个世界的益母果,他想将果茶也列为茶馆的一大特色。 而且,果茶有很多,不仅仅是柠檬红茶。 他要在这两天研究出适合的菜单,上面包含茶和点心。 这一次和奴伊他们上山,贺榆洲也终于知道秦欢那么喜欢奴伊的原因了。 因为秦欢还小,上山一路都是由奴伊抱着的,有时候抱着,有时候将让秦欢坐到他的肩膀上抓着他的头发。 秦欢似乎很喜欢这样,在奴伊的怀里咯咯直笑,而且,奴伊确实如秦欢所说很厉害,他打猎不用弓箭,就手中的长剑,剑花一挑,就能将猎物刺中,不仅仅是秦欢,就是郑启看奴伊的表情都不一样。 许是那打猎的手法征服了这一大一小,贺榆洲失笑。 中午,呆在林中,也终于让贺榆洲尝到了奴伊的手艺,味道出奇的好,他讶然的看着奴伊,奴伊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道:“其实我只会烤肉。” 很多任务需要在野外过夜,又不方便带干粮,所以他们才练就了烤肉这本事。 贺榆洲尝着这烤肉,看着奴伊和郑猎户眼睛亮了亮。 这郑猎户的烤肉也是一绝,比起奴伊的完全不逊色,如果这两个人能够烤肉在茶馆卖……指不定能卖一个好价钱。 想到就做,贺榆洲借这个机会,把自己的设想说了,奴伊连连答应,没有一丝犹豫,郑启听闻却微微摇了摇头,他要打猎养家,这卖烤肉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赚钱,他不能冒险。 贺榆洲也没有强求,只是说道:“若你哪天想卖烤肉了,可以来我那,我无条件的收你的烤肉。” 郑启应了。 第62章 开张 吃完烤肉,继续在林子里逛,因为这次是来找柠檬的,所以,打猎倒成了次要,就郑猎户打了两只野兔。 奴伊和贺榆洲加上秦欢一直注意周围的植被。 这次倒是秦欢找到了许多野果,他在秦寡妇生病的时期,没得东西吃就会跑上山找吃的,所以知道许多的野果的地点。 听到这个,贺榆洲冒了一身的冷汗,要知道秦欢只有五岁,一个人跑上山,那是被野兽给拖走了都没人知道的啊! 好在,他没有事。 贺榆洲俯身亲了亲小孩,小孩一脸天真的回了贺榆洲一个亲吻,满脸的单纯,一点都不清楚贺榆洲心中的担忧。 贺榆洲失笑的摇了摇头。 因为秦欢,倒真让贺榆洲找到了许多有用的果子,野山楂、野木瓜、一些野芒果、还有一些只有山中有的野果——八月瓜。 这种瓜很难和茶一起混合,但是吃起来很好吃。 贺榆洲摘了现尝了几个,将剩下的一起摘了回去。 考虑到今后可能会一直经营茶馆,贺榆洲又相继挖了一些果树苗回去。 其实他想把这些大颗的果树一起挖回去,无奈没有工具也没有足够的力气搬回去。 奴伊望着贺榆洲对果树依依不舍的样子,想了想,主动开口道:“待明日我带工具将这些挖回去好了,小洲不用不舍。” 贺榆洲闻言,微微尴尬的干笑了两声,倒是没有拒绝。 回到家的时候临近傍晚,因为在山里吃了很多水果,奴伊和秦欢都不太饿的样子,贺榆洲将就晚饭推后了。 拿着山中挖下的果苗,种在了野花的旁边。 他看了看家里所种植的花,有野菊花、桂花、野杜鹃、金银花、茉莉、百合、昙花、紫苑,品种有些少,而且,百合和杜鹃已经凋谢,不适合再泡茶了,紫苑也差不多要过了时节了。 茉莉和桂花、菊花、金银花倒是季节。 昙花可以泡茶,甚至可以做点心弄汤,但是家里只有一株,而且,它晚上开花,不太合适拿到茶馆去出售,倒是可以弄一个噱头。 贺榆洲心里想着,有了主意。 茉莉泡两种茶。 一种需要等待现喝的,以茉莉为主,将茶过了两三次水之后,取清淡为佳的上面点上茉莉。 一种以茶为主,用茉莉烘制茶叶,让茶吸收了茉莉的香气,浓郁的香气被茶叶吸收,待有客人需要时,将用吸了茉莉浓香的茶泡制即可。 紫苑却是只能有一种,就是现泡茶取最佳的味道,点上紫苑花。紫苑因为对咳嗽有效果,却是不能随意出售,毕竟他不是大夫,万一喝了出了问题就麻烦了,必须限量出售。 菊花和金银花这两个比较常见,但都是性寒的,不宜多喝,也要限量出售,而且,要是体虚的人还不能喝。 桂花茶倒是没有这么多的顾忌。 这样下来,花茶其实并没有多少,而且是在茶叶品种也稀少的情况下。 不过果茶可以挽救这个缺陷。 果茶,很多女子喜欢喝,酸酸甜甜的比较符合她们的口味。 柠檬红茶是一个,相对的,可以弄柠檬绿茶。 还有木瓜茶、山楂茶、酸梅果茶。 果茶的种类多种多样,还可以混搭。 定的价格就在花茶之下好了,花茶比果茶要麻烦许多,茶的选择还有花的择取都极有讲究。 想着,贺榆洲带着茶叶和山上带下来的水果进了厨房,打算先试试看。 木瓜茶就贺榆洲知道的,有两种,一种是将木瓜果肉取出捣碎,倒入些许红茶和糖,绵软的口感加上红茶的浓郁,口感奇特,这种木瓜茶要用熟透的木瓜。 另一种却是要未熟的木瓜,将木瓜底端切平做底,把另一头切开,掏除种子后直接倒入茶水,这茶可是红茶也可是绿茶,把切去的顶端当成盖子盖上,过几分钟就可品尝了,它的味道苦中带甜,有着木瓜的清香。 贺榆洲每种做了样,摆在了奴伊和秦欢的面前,很显然的,秦欢抱着第一种不撒手,他比较喜欢吃绵绵甜甜的。 奴伊相对来就比较喜欢另一种的,用他的话说,就是很有味道,挺适合他的,苦中带甜。 贺榆洲隐隐记下了,开始尝试山楂茶。 山楂茶要先将山楂用水熬出味道,再把山楂水去泡花茶,这种茶算是最简单的了,山楂还可以和菊花一起泡制,也可以单独泡水喝。 酸酸甜甜的,夏日解渴解暑。 这种茶,秦欢比较喜欢,奴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还有一种摘回来的是芒果。 熟的芒果可以直接和熟的木瓜弄成果汁,不太熟的切片熬水,等出味道在和红茶混在一起,跟山楂挺像,酸酸甜甜的,但是比山楂多了芒果香。 做出这些,贺榆洲发现果茶有了六种,花茶五种,加上一种虚有的昙花茶六种,一共十二种茶,也可以暂时经营下去了。 这十二种茶都要定价位,贺榆洲询问奴伊,奴伊摇头表示他很少出去吃东西最多买的是干粮并不了解行情。 贺榆洲又望向秦欢,秦欢捧着芒果茶不撒手,见贺榆洲望他抬头朝他天真的眨了眨眼,一脸的懵懂,贺榆洲默默的转开了头,秦欢还小,怎可能给他意见。 带着困扰,他简单了做一些饭菜,秦欢吃多了果茶吃的不多,奴伊也比往日少吃了一些,贺榆洲吃完收拾好,就睡了。 想着,第二天去镇上打探打探镇上茶的价格,再定价,而且,做了茶馆,时常会需要茶,从外面买来是不值的,要和一叔商量商量,看看他愿不愿意给他长年提供茶叶,他会付一定的酬劳的。 第二天,贺榆洲起了一个大早,奴伊却比他还早,在院子里练剑,见贺榆洲出了来,将剑收了回去,满脸喜气的走向贺榆洲。 贺榆洲朝他微微一笑,道了一声“早。” 他微微一愣,心中一暖,也轻声应了一声。 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交给了贺榆洲:“这是各地茶叶的价格,小洲你可以依照这个来定价。” 贺榆洲一愣,惊奇的看着奴伊,忙打开了来看,密密麻麻的一张纸,上面写满各种茶叶在各地的价格,重点画出了他所在之地的价格。 这种消息……怎么统计出来的? 贺榆洲狐疑的看向了奴伊。 奴伊一震道:“这是昨夜我……我去打探的。” 这话说的结巴,极为不自然,贺榆洲皱眉:“这么具体的消息,你去哪里打探的,还是晚上?” 说着,贺榆洲将纸折了起来道:“奴伊,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奴伊一愣,忙摇头道:“没有。” “这是在陆家找到的,陆家经商,自然有这个消息。”他说道,口吻又变得笃定。 贺榆洲抿唇:“奴伊,你曾说你从不撒谎。” 奴伊一愣,低下的头,表情隐隐带着苦笑,那是……曾经。 “所以我信你。”贺榆洲道。 奴伊心中一怔,强忍住心中的异样,抬头笑道:“奴伊……是不说谎的……” 只对主子,他在心中又补充道。 贺榆洲朝他笑了笑,感激的道:“谢谢你,这次帮了我大忙。” 奴伊微微摇了摇头,眼神复杂,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了这样的事感谢他…… 这也是第一次……他这样的生活…… 轻松而美好的生活,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这般想着,他猛得摇头,作为暗卫怎么能这样贪图平静。 贺榆洲拿着纸又回到了房中,重点看了他所在的地区茶的价位。 茶沫,一百钱一斤,劣质的茶,五百钱一斤,普通中等的茶,在一两到十两银子不等,优质的就贵的没谱了,他这样的茶大概是中等的茶。 一般茶棚,用茶沫泡的茶都要三文钱一碗,茶楼的茶更是不用说,一壶一两到几十两银子不等。 贺榆洲这个花茶不想贱卖,虽然是在车道,做的是赶路人的生意,又是在村子,很少有真正愿意为茶花大价钱的人,但,他本身想做的也是那些出来郊游或者路过的小姐公子哥的生意,而且,他的花茶有限量,所以价格高点也无事。 所以,贺榆洲决定将花茶价位定高。 茉莉红茶以茶为主较为简便的定在了二十两一碗,以花为主麻烦一些的定在了三十两一碗,紫苑也三十两一碗,金银花和菊花、桂花茶就定在了二十五两一碗,那菊花山楂茶二十八两。 全部附送一荷包的花茶,可带回去自己泡来饮。 昙花茶的价位,贺榆洲定在了一百两,附赠当晚的昙花宴席。 果茶要定的比花茶便宜,让村民真要喝也能喝得起。 木瓜茶分两种,价格分别定在五百文到八百文,熟透的木瓜酱红茶要八百文,木瓜盅茶五百文。 芒果木瓜汁,定在了九百文。 山楂茶和芒果茶,这两样都必须在家里将山楂和芒果煮过带过去,比较麻烦却也比较方便,在家煮过了去到那边可以现卖,而且,这个味道一般,贺榆洲将它们定在了一百文一碗。 想了想,贺榆洲添上了茶沫茶,也是三文一碗,指不定有人喜欢喝单独的茶呢。 除此的加上了竹叶茶,五文钱一碗,山楂水,五文钱一碗。 除了茶水,还要有点心。 点心的话,之前的点星塔他是不想做了,之前钱老板喜欢吃的毛豆倒是可以继续做来买,现在刚好是毛豆的季节,不过现在干旱,要收毛豆应该会比较困难。 等再迟一点有了花生还可以做花生。 现在南瓜很多,可以用南瓜尝试做几样小点心。 本来还可以做土豆点心,但土豆已经过季了,估计村中很少有村民有,芋头可以算一样,再不久,如果村民家中种了芋头又没被旱死的话,大概也是可以收一些回来的。 只是,贺榆洲皱眉,在想要不要把开张的时间推迟,如他所想,现在干旱,到处都是难民,他选择这个时候开张,难民不稳定是一样,最困难的还是材料,本来贺榆洲想的是从村民手中收,但是现在村民大多都吃不饱,家中粮食紧缺,怎么可能有他所想的卖给他? 贺榆洲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就先把开张的事先把做点心的事放一边了。 出门给一大一小做了早餐,就带着昨天从山上采摘下来的八月瓜去找了赵一叔。 和赵一叔谈起了茶叶的事,赵一叔表示完全没有问题,现在赵婶有孕,他会时常在家,比较空闲,做些茶叶是可以的。 贺榆洲说:“一叔,茶树的话,我屋外有,到时候我采摘了送来给你。” 赵一想了想,没有拒绝。 贺榆洲道:“劳烦一叔花时间给我无偿做茶叶是不行的,一叔你看看,不如定个价吧,做一斤收些手工费什么的……” “哎,小洲,你这样说就见外了啊。” “不是,一叔,你还记得当初我把制茶方子交给你的时候跟你说过的话吗?” 赵一一愣,贺榆洲道:“当时间我就想到了可能会有麻烦一叔的时候,当时间就跟一叔说好了的呀。” 贺榆洲的话显得有些俏皮,赵一想了想当时的场景,恍然失笑:“可是当时一叔并没有答应收你钱,小洲,一叔愿意帮着你你不如就此接受。” 贺榆洲道:“若我自家喝我自然找你要就好,可是现在我是拿去做来卖,我都拿你做的茶叶赚钱了,怎么能我一个人得利?” 赵一笑着摇头:“这赚不赚钱还不知道呢。” 贺榆洲也笑:“本就是无本生意,所有东西都是自家整出来,有钱赚固然是好,即使卖出去我也不亏不是?” 赵一一愣,笑:“你倒是精明了。” “有秦欢在,不想点办法不行,我想将他养大成人。” 赵一闻言一愕,皱眉想要开口,贺榆洲率先打断了他道:“一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就别阻止我了,先前你说要带走秦欢的时候,我咬咬牙也能交给你,但是,现在秦欢跟了我这么久,我对他他对我早已有了感情,这让他离了我,我心里会记挂的,不如,就将他交予我来带?” 贺榆洲试探性的问道,赵一望着贺榆洲期待的表情纠结:“可是陆少爷他……” “一叔!”贺榆洲皱眉:“我早与你说过,我跟陆少爷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而且,估计你现在也听闻了我跟陆少爷闹翻之事了,就不用惦记着他会不接受了。” 赵一重重的叹了口气:“小洲,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贺榆洲一愣,赵一道:“陆少爷说是你拒绝了他,可是真的?” 贺榆洲收敛了笑,沉默的敛下了眸。 赵一望了他许久,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他不由的叹气揉眉;“一叔知道你是个极有主意的孩子,先前刚来之时,你低调自持,却也并不是个摇摆不定的人,只是对村中之事,显得兴致缺缺,便不曾见你出过面,后来琮棣出事你出主意帮忙,那时候就知道你极为聪明,我相信这样的你心中肯定已经有了一个意中人,只是,小洲,我希望你不后悔,我希望你看的准。” “……”贺榆洲沉默,虽然心里知道赵一叔所说意中人都是无稽之谈,但脑海里却不由浮现出齐琰的影子。 “齐琰那人神神秘秘的,离开也不见你吱吭一声,也不见他来辞别,对那人,一叔总是没有踏实感,看着你跟他,一叔着实担心的紧。” “现在你家又出现了一位,也不知来历,郑启说,那人是有武功底子的,但是你却未曾跟我们提过他,小洲,你可知,我和关大娘他们都很担心你?” 贺榆洲楞然,低下了头:“抱歉,一叔,我……” 赵一摆了摆手:“我自知你是有主意的,你……自己小心,心里清楚便好。” 说着,他撇开了头,一副不太像相谈的模样,贺榆洲见状站了起来,知道这是赵一叔在送客了,却也在离开前解释道:“一叔,家中那人,名唤奴伊,是齐琰留下来的,他回家中去了,会回来的。” 说完,他躬了躬身,离开了。 之前一直和赵一叔相谈愉快,这貌似是第一次和他这般,不过那也是没法的,赵一一直很看好他和陆卓曦,但是……他们怎么可能…… 重重的叹了口气,贺榆洲加快了脚步往回走。 回到家中却只有秦欢一人,秦欢说奴伊带着工具上山挖贺榆洲想要的那几棵果树去了。 贺榆洲笑了笑,摸了摸秦欢的头。 他屋外还种有着南瓜,因为家中不缺少,倒是长的极好,刚好用那些南瓜来尝尝做点心,虽然干旱开张不了,但早晚要开张,要定下点心的。 南瓜的点心有很多。 最简单的南瓜饼,将南瓜蒸熟捣碎和糖和面粉搅拌在一起,捏成饼状,炸制。 还有一种是将南瓜切条,蒸成八分熟,外层滚上鸡蛋和生粉,油炸起来,就是酥香的南瓜条了。 除此之外还可以做南瓜发糕和南瓜小蛋糕,发糕容易,可以上锅蒸制,但是南瓜小蛋糕却是要烤箱。 贺榆洲皱眉想了想,打算去弄一个铁箱回来,将铁箱架在火里头,保证四面受热均匀,大概就可以保证有烤箱一样的效果了。 将做好的三样点心拿给秦欢尝,秦欢三样都喜欢吃,吃的特别欢,但明显喜欢炸制的比较多,贺榆洲怕他吃多了上火,吃了一些就端开了。 点心这就有了三样,还可以煮一锅茶叶蛋,烫上几个鸡蛋饼,他自己会做卤肉也可以摆上一些,烤肉让奴伊来做。 加上毛豆、花生之类的,还有芋头点心,这个茶馆也就差不多了。 当然也要有可以带走的干粮,干饼子和馒头之类的,都做上一些。 中午的时候,奴伊没有回来,贺榆洲和秦欢随便吃了一些东西,知道他许是在山里头耽搁了。 但是到了傍晚,他还没有回来,贺榆洲皱眉,心里头有些不安。 恰之时,天色突暗,带着凉风,天际隐隐带着闪光,轰隆隆雷声作响,竟是下雨了…… 干旱了大半年,竟一下就下雨了! 村民喜极而泣,都跑出来欢呼,贺榆洲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低。 什么时候下雨不好,偏偏这个时候,奴伊还在山上呢,这山路下雨打滑,山中又有野兽,他一个人,即使知道他会武,贺榆洲也不由的担心。 “哐当”一声,家中有什么在大风中掉落了,贺榆洲跑去捡,那静静躺在地上的是一把长剑,长剑黝黑,格外熟悉,这是……奴伊的剑。 贺榆洲一惊,奴伊上山没带他的佩剑! 贺榆洲心中涌出了强烈的不安,他忙捡起佩剑,拿过油伞,抱着秦欢就往外跑。 “小欢,你听我说,等会我送你去关大娘家,我上山去找你伊哥哥,你在关大娘家乖乖的,等我们回来接你,好吗?” “好。”秦欢似乎也感觉到了贺榆洲的不安,他乖巧的应了一声。 贺榆洲将他交付给关大娘,摸了摸他的头。 “大娘,奴伊上午是上的山现在还没有回来,我去山上找他,小欢就暂时拜托你了。” 关大娘皱眉:“这下暴雨的,你等雨停了再去吧,他许是在哪避雨呢。” “不。”贺榆洲摇头:“我怕奴伊遇到危险。” “那你等我家大海回来和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现在天色这么暗还下雨。” “不了。”贺榆洲摇头:“下雨山上这么危险,怎么能让大家一起涉险,我一个人去就好了,只是等雨停了,如果还没有见我们回来,就麻烦大娘找人来山上接应一下我们了。” 贺榆洲苦笑一声道:“如果我们雨停了还没有回来,估计是遇到麻烦了。” “这……”关大娘皱眉劝阻:“小洲,你别去了,等雨停吧!” 贺榆洲坚决的摇头,打着油伞就跑了出去,关大娘着急,对着贺榆洲的背影猛喊,贺榆洲闻而不答,一路跑上了山。 山路打滑,他到了半山腰就走的有点艰难了。 暴雨淋漓,从空中倾流而下,力道宛如瀑布一般,砸在油纸伞上,将伞打得变了形,眼前雨水成帘,朦朦胧胧,让贺榆洲望不清前面的景物。 他皱眉,开口大喊:“奴伊!奴伊!你在吗?奴伊!” “奴伊,你在的话应一声,奴伊!” 奴伊迷糊中似乎听见了有人再喊他,他一愣,手下一放松,竟使得利齿更是陷入了他的肉中,他闷哼一声,皱紧了眉,手上使劲,他聚精会神,继续与面前的庞然大物对持。 这一次,他以为山中无事,便没带有佩剑在身边,只想着挖了果树快点回去。 没曾想,刚上山,便碰见了山中的最可怕的动物——食人虎…… 没了佩剑在手,他诸多不顺,与老虎缠斗,竟只能堪堪躲过,还好几次差点被它划破了肚子,即使是此时,他也被它咬住了手臂,但老虎也没好到哪里去,它被他夹住了肚子,只要他脚一使劲,它必然吃痛,但他使不上劲,老虎的锯齿陷在了他的肉里,鲜血流了他一胳膊,但他还不能放松,他的两手扳着老虎的上下颚,正在阻止它朝他咬来,这样僵持已经很久了,再这样下去,他会没命的! 身为暗卫,早已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本想放弃,但想到家中必然还在等着他的贺榆洲和秦欢,那求生的信念却前所未有的强。 他只能祈求这山中郑猎户会来,会遇到他,救下他。 但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晚,他的心越来越凉,最后随着雨水一起降到了冰窑。 没有人会在下雨天上山,他这次死定了。 绝望一般,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却恍然将听到了有人再呼喊他。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声音却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奴伊!” 是……小洲? 最后一声,近在咫尺,奴伊愕然,就朦朦胧胧的看见,贺榆洲冒雨朝他跑来。 他一惊,忙呼道:“别过来!” 这是老虎啊!这人疯了吗?朝老虎跑过来,其他人呢?难道就只有他? 奴伊讶然瞪大了眼。 “奴伊!”贺榆洲心跳如雷,此时奴伊被一只大白虎压在了身下,那大张的嘴缓慢的朝奴伊的头低去,奴伊的手扳着老虎的上下颚,努力推着它,却阻止不了它缓慢的进度,奴伊身上带伤,鲜血随着雨水弯流,触目惊心。 “你快走!”奴伊喊道。 贺榆洲摇头,心中急切,怎么办怎么办。 他握拳,冰凉的手接触到了手中冰凉的剑鞘,他一愣,低头往手看去。 是了,他拿了奴伊的长剑上山。 贺榆洲敛眸,目光变得坚决,他猛然抽出了长剑,朝白虎的肚腹砍去。 白虎聪明,关键时刻舍弃了嘴中的食物,灵活的躲开了来。 贺榆洲砍了个空,举着剑对着老虎吞了吞口水,慢慢护在了躺在地上喘息的奴伊面前。 “小洲……你不该来的!”奴伊痛心:“要是你出了事,我怎么向主子交代。” 贺榆洲对持这老虎,发颤的使劲吞口水:“这种情况,谁管你的交代,我怎么可能看着你活生生被老虎咬死而自己跑掉。” 奴伊一愣,心中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他觉得面前的贺榆洲特别的好看,特别的惹人喜欢,很想将他拥入怀里。 他一颤,连忙移开了视线,这可是主子的人! 老虎踱着步子,甩着尾巴,睥睨的看着贺榆洲,缓步接近,在一定的范围,突而上前,将贺榆洲猛得压在身上。 虎爪踩着贺榆洲的手,长剑脱手而出。 贺榆洲一惊,抬脚对着老虎的肚腹一踢,老虎吃痛,后退了两步,贺榆洲往前爬去,但老虎很快跟上,咬着贺榆洲的衣摆怒火冲冲的看着他。 贺榆洲吓的手脚发软,老虎大张的嘴巴已朝贺榆洲咬来。 贺榆洲呆愣,不知作何反应,眼睁睁的看着老虎朝他袭来,突然身侧横生一剑,老虎被硬生生的挡了回去。 剑气凛然,击得老虎连连后退,手挽剑花,那剑被奴伊的手耍弄着,灵活的在老虎周围翻动,不过一会,老虎满身剑痕,最后被一剑贯穿了肚子。 贺榆洲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有剑和没剑的区别这么大,没剑的时候对着老虎只能束手就擒,长剑在手,不过须臾,就将老虎一剑击毙。 他望着奴伊,奴伊踉跄的朝他走开,扳着他眼扫过他的身子,担忧的问:“你没事吧?” 贺榆洲摇头:“有事的是你,你流了很多的血,我们快点下山。” 奴伊摇头:“我没事,这都是皮外伤,但是现在下雨,山路打滑,不宜下山,我们先找个地方躲雨。” “恩。”贺榆洲应着,站起身,扶住了他。 奴伊有些别扭,贺榆洲皱眉道:“现在管不了这许多。” “……”奴伊没再拒绝。 幸运的是,他们很快找到了一个山洞。 在洞中,奴伊有些昏沉,贺榆洲撕下了自己的外衣给他绑了伤口,伤口是不再流血,但人却开始发烧,贺榆洲焦急,却毫无办法。 他们身上什么都没有。 贺榆洲焦急,却只能将奴伊失了的衣服脱掉,拧干水给他擦了擦身子,就晾在了一边,好在洞里还算干燥,不然潮湿加下雨,他非得泛冷不可。 呆在奴伊身边守了一夜,用自己的外衣淋雨水给发热的他降温,照顾了他一夜,第二天早上雨才停。 贺榆洲连忙背着他下山,半途碰见了上山找他们的赵一、琮棣、郑启、关大海等人。 贺榆洲忙让琮棣帮忙去找大夫,背着奴伊回到了家。 “小洲……这是……”赵一等人跟在后面,有些楞然。 贺榆洲道:“奴伊昨天上山碰见了老虎。” 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那老虎呢!”郑启问。 “被奴伊杀死了。”贺榆洲道,众人愕然的瞪大了眼,这奴伊这么厉害! 贺榆洲望着众人道:“谢谢你们一大早的来山上找我们。” 关大海有些憨然的道:“就是俺们没帮上什么忙……” 贺榆洲摇头:“你们能来找我们已经不错了,关大哥替我谢谢大娘,她肯定还在担忧着,你先回去告知她一声吧。” “好。”关大海应着,就出了门,其他人相继也告辞了,就赵一留了下来。 贺榆洲此时也有些晕眩,身上半湿半干的不舒服,他给奴伊盖上了被子,见他无事便道:“一叔,帮我看一下他,我去洗一下。” 赵一点头:“你去吧,等会大夫来,一起看看,你淋了雨估计也有些风寒了。” “好。”贺榆洲应。 待出来,闻到了一股白粥的香气,贺榆洲一愣,就看见关大娘从厨房端着白粥走了出来。 “小洲,你出来了,大娘听大海说你们回来了,就来看你们了,给你们带了些白粥,刚借用了你厨房加热了一下,你快过来趁热喝了。” “谢谢大娘。”贺榆洲心暖暖的。 白粥下肚,确实比开始好受多了,他端着白粥也喂了迷迷糊糊的奴伊一碗,刚喂完,大夫来了。 看完,轻轻的摇了摇头:“没大碍,身上的伤都是皮肉伤,给他檫点药就好了。有些感染了风寒,还要喝点药,姑娘你也一样,要喝些药,” 大夫说着,给了贺榆洲一个药瓶和几幅中药。 中午的时候,贺榆洲随着关大娘一起把秦欢接回来了,小孩见到贺榆洲很高兴,似是一直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了一样,抱着贺榆洲就不撒手。 贺榆洲知道,这次又让他不安心了,心中一疼,他就一直抱着他。 谁知小孩在贺榆洲怀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贺榆洲刚想将小孩放回床上,奴伊醒了,贺榆洲只得抱着小孩来到了奴伊的面前。 奴伊看见贺榆洲一愣,忙惊坐了起来,待看清面前的景象,松懈下了身子。 “这次是我的失职,连累了你。” 贺榆洲失笑:“你这说的什么。” 说着,他感受到了怀里小孩的不安稳,微微对想要说话的奴伊摇了摇头,轻声道:“我先送小欢回房,你等我。” “好。”奴伊目送贺榆洲出门。 房间还是给他留的房间,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衣服也换过了,柜台上有着一碗药,大概是给他喝的,他伸手拿过,一饮而尽。 贺榆洲走了进来,见他这么自觉,不由微笑。 奴伊望着他,坐直了身子:“小洲没事吧?” “没事,我就淋了下雨,大夫给我开了点祛风寒的药,现下河口村下了雨,有水灌溉农田了,这场干旱算是过去了。” 奴伊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贺榆洲望着他疑惑:“你怎么了?” 奴伊一愣,低下了头道:“为什么……那个时候会上山?” “找你啊。”贺榆洲说的理所当然。 奴伊一震,面色有些发烫:“可是,那时候下雨,很危险的。” “我知道,但是你还在山上。”贺榆洲说道。 奴伊心中一颤,点点涟漪扩大,带动了心脏缓缓跳动,有点甜更多的涩还有些苦。 他沉重的低下了头,面上却一片火辣。 自那日起,贺榆洲就感觉奴伊不一样了。 什么事都冲在最前面,很积极,对他却比原先还要腼腆。 动不动就脸红。 贺榆洲觉得有趣的同时,也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多亏了下雨的福音,他可以正式研究点心了。 他找村里的的人家,用银两收他们的毛豆、芋头之类的,毛豆还能收来一些,芋头倒是很少有人家会卖。 贺榆洲想了一个办法,用自家的杂粮去换他们的芋头,二斤杂粮换一斤芋头,这还真有人愿意来换了。 不过,贺榆洲没有换多少,毕竟二斤换一斤是不值的。 而且,因为现在干旱才需要这样,再等一段时间,等庄家恢复了生机,这些就都可以用银两来收了。 毛豆按曾经做过的那样做成小零嘴。 芋头做出了芋头丸子、芋头糕、芋头卷还做了一种芋头馅饼。 这些都是秦欢喜欢吃的,奴伊一般般。 觉得这些可以卖出去,贺榆洲就去找木匠蒋勤,用轻薄的木片,刻下当菜单。 贺榆洲的竹屋里头有十二张桌子,就让蒋勤刻了十二张。 同时用竹子将花茶和干粮之类的刻下,打算跪在柜台上面。 单单的木刻菜单显得很单调,贺榆洲拿回来之后,用指甲花上了些色,然后又带回去,让蒋勤在旁边雕刻一些花纹。 这样的菜单显得比较有特色,不过也贵了许多。 好在,他还有些银两傍身。 做完所有之后,就是准备开张的工作。 第63章 陆夫人 开张的准备,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因为之前贺榆洲将菜单牌子弄好已经挂在了柜台上方,这些牌子是花茶和花茶的价格,桌子都摆好,每张桌子上放着菜单,菜单上面是果茶和点心的名称和价格 柜台的后方墙壁上也钉了一块大一号的果茶和点心的菜单。 这样进来的客人可以看着柜台点餐,也可以走到桌子上看菜单点餐。 花茶的价格普遍偏高,前期喝的人肯定不多,就没必要每张桌子都放上菜单。 要卖花茶要先准备花,再之前贺榆洲就准备了几个花盘,将看中的花移植到了花盘里,一些摆放在了柜台上,一些摆放在了备用的小屋里。 柜台上还摆放了泡茶的工具,若有客人点花茶,贺榆洲会在柜台处直接泡给客人。 做好这些准备,要做的就是准备好开张那天要摆卖的东西。 现在天气较热,很多东西都不能在夜里准备好,所以第二天,贺榆洲起了个大早。 将木瓜芒果都捣成酱,放在一个盒子里直接带往竹屋,茶叶也带好。 山楂水和竹叶茶倒是率先煮好的,搬过去就好。 点心一些在夜里准备,一些一大早起来做的。 第二天将这些搬过去了,贺榆洲将等着天色亮了,正式开张。 这一次的开张他请了赵一叔一家、关大娘母子和琮棣兄弟还有郑启、钱老伯以及那帮他做菜牌的蒋勤一共十人。 也准备了独一份的点心和花茶准备招待他们一桌。 至于其他会来看热闹的村民,贺榆洲将每人送一杯山楂水和一个馒头。 还有一些试用的点心,这些点心放在柜台上,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等有人进来要点餐却不知道这些点心的味道时,可以让他们尝尝。 由于刚开始,贺榆洲也没敢做多,怕卖不出去浪费了。 就做了秦欢喜欢的那三样南瓜点心——南瓜饼、南瓜炸条、南瓜发糕。 另外加了一种芋头馅饼。 做了馒头和干饼子还有一些卤肉,烤肉也准备了几斤,这些都是从郑启那里收来的肉,是山上的野兔肉。 卤汁是贺榆洲弄的,将肉也浸在了卤汁里面将近一个晚上了,早上起来肉香四溢,卤汁贺榆洲也没有扔,拿容器装了起来,准备下次卤肉用,这个卤汁是越久越香的。 烤肉倒是奴伊早上起来烤的,烤好切片装盘放在了竹屋的备用间,有人要就拿出来,三百文一盘,冷的就两百文。 卤肉也一样。 馒头三文一个。饼子五文。 至于比较有特色的南瓜饼和芋头馅饼、发糕就二十文一个。 南瓜炸条一百文一盘。 毛豆,贺榆洲这次做了两种,一种是上次钱老伯爱吃的,一盘两百文。 一种带壳卤出香辣味,按斤算,五百文一斤。 这一次开张,贺榆洲有些兴奋也有些紧张,毕竟这次是他一直想要的茶馆。 这个竹屋的牌匾,贺榆洲弄的比较随便,就叫河口茶馆。 离开张还要一个时辰,奴伊带着秦欢和贺榆洲就已经打开了茶馆的门,他们邀请赵一叔等人是提前邀请了的,贺榆洲希望他们是这里的第一批客人。 他们都很准时,结伴而来,看着贺榆洲这竹屋有些惊愕,这不过几天就建成了这样漂亮的屋子,据说还没有花什么银两,都惊奇万分。 贺榆洲笑着将他们迎了进来,赵一一家却只来了赵一一人,赵婶身子不方便便没有出门,小清帮忙看顾着赵婶,进门时他们手中或多或少带了些东西,贺榆洲让奴伊收进了房间里。 自己带他们进了茶馆。 众人进屋四处观看,这竹屋奇特幽雅,两扇大大的窗户开着,光线很足,而柜台上方悬挂着的菜牌很有特色,边上花纹奇特,而雕刻的字迹娟秀,更难得的是那雕刻下还用了彩墨临摹了一遍,不至于看不清上头雕刻的字。 而每张桌子上都有菜牌,这个菜牌用了墨水临摹,很具特色。 赵一抚摸着菜牌上的字迹笑了笑:“这字可是小洲的?” 贺榆洲应了一声:“自然是,不过这雕刻的可是蒋大叔,他的木工可是一流呢。” 蒋勤是个中年大叔,听闻面上一片得意。 贺榆洲笑着,招呼他们坐下,让奴伊和秦欢帮忙把事先准备好的点心给他们端上。 每样都一碟,一样都不落下。 端上点心,贺榆洲拉住了要离开的奴伊,对着一桌子的人道:“先前是榆洲疏忽了,从没有和大家介绍我家的新成员,让大家为我担心了。” “这是奴伊,是齐琰齐公子家的人,齐琰有事暂时回家去了,走得急促倒是没来得及向各位辞行,我代他向各位道歉,同时也是榆洲个人的表示歉意,让关大娘、一叔还有琮大哥以及在座的各位时常为我忧心,榆洲今后不会了。” 个人一愣,有些沉默的看着贺榆洲,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么一番话,赵一闻言眼中更是复杂,却也由衷的高兴。 “小洲终于也成长了啊。”他感叹。 这个十七岁的姑娘,来时身无分文,不爱交流,居住地也专选偏僻幽静之地,对村中的事更是不太在意。 建房子、造井等等需要找人出面的事情,他都会拜托相熟的他们。 他们从这个姑娘进村就一直扶持着,倒也没有过多的在意,能帮上忙的都帮上了。 也许正是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帮助他的存在,所以在他家发生点什么事,也不由的过多担忧他了。 却也差不多忘了,她是自成一户的人家,她也是要有点私密的。 赵一轻叹,说她没有将奴伊介绍给他们,说她没有交代很多事情,但他们又何尝不是呢,这么刨根刨底的想要知道小洲的一切,不是也超过界限了么? 赵一反思,同时也颇为欣慰的看着贺榆洲。 如今,这姑娘是真正成长了,她会自己找人建竹屋,会自己弄出这么一大桌的点心招待感谢他们,会开这么一家茶馆想着赚钱养家了。 虽然这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是有些要强了…… 不过,这也许正是她的奇特之处,不服软不服输,想着依靠自己立足,而不是像绝大多数女子一般,想着找人嫁了。 赵一轻笑,关大娘也笑,笑的热泪盈眶。 她望着贺榆洲道:“小洲啊,你如今是真的好了,大娘由衷的为你高兴。” 贺榆洲温柔的望着关大娘,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这个女人手中满是茧子,辛苦农作了一辈子却没有磨灭她的善心,她还愿意从她那本就贫困的家里拿出一部分来接济他,当初要不是关大娘和关大海,他何曾有今天。 贺榆洲感激的望着关大娘,摸了摸她满是褶子的脸庞,擦了擦那流下了眼眶的泪水,笑道:“大娘,今天是大喜日子啊,是我茶馆开张的日子,你可莫掉泪了。” 关大娘笑着抹干了眼泪:“是啊,看我。” “小洲啊。”琮棣喊着贺榆洲,贺榆洲看向了他。 琮棣钦佩的道:“你是个记恩的,也是个聪明的。” “这茶馆的名字还用了河口村的名字,水源也是你带回来的齐琰齐公子找到的,引水下来的方法也是你出的,你们对河口村的贡献我一辈子记得,这次由衷的恭喜你。” 贺榆洲微笑:“谢谢琮大哥,我这茶馆如今开在这里,还望琮大哥多多照拂。” “那是当然。”琮棣爽朗的笑。 “好了,都尝尝看,我这茶馆的点心怎么样。” “嘿,小丫头,就等你说这话了,老头我瞧着这毛豆可许久了,上次吃了一回一直念念不忘呢。”钱老伯说着,立马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粒毛豆丢进了嘴中。 贺榆洲轻笑:“钱老伯若是喜欢,等会打包带些回去。” 钱老伯笑:“那是当然,一定要带的,只是这钱你可得照收啊,不然老头可不敢要,你这可是要做生意的。” 贺榆洲浅笑着应:“行。” 赵一淡笑的看着贺榆洲,抬手摸了摸下巴,点了点头。 这小洲可真是变了不少,要把曾经他可不一定能这般自如的和大伙交流,看来将秦欢留在小洲那也是有好处的嘛,起码他会为了秦欢而努力,而去改变。 真该带家里的妻子来看看,她总说小洲太过清高,现在这般平易近人可会让她大吃一惊。 小清也该带来的,这点心的味道还真不错。 “我没有为大家准备茶水,因为茶水的种类不一,口味不一,我搞不清各位的喜好,你们看看桌面的菜牌,喜欢喝什么,我现做给大家。” “哦?”最先对茶感兴趣的还是赵一叔,他本就爱喝茶,对贺榆洲的茶更是感到好奇。 他拿过了牌子看着上面雕刻的品种,微微有些疑惑的道:“小洲啊,你最拿手的不是花茶么?怎么着上面一个都不曾见?” 贺榆洲笑了笑道:“一叔,那花茶做来极为麻烦,所以我定价高了些许,便没有刻在这牌子上,你看柜台那,我都挂那了,一叔你看想喝什么?” 赵一闻言抬头,眼睛瞄过一个个的茶牌,最后点了紫苑茶。 先前曾听陆卓曦提过这个茶,他比较好奇。 关大娘瞄了一眼花茶,有些被上面的价格吓到,便点了牌子上的木瓜红茶,关大海要的木瓜盅茶。 钱老伯此时吃毛豆有些辣了,便点了看似可以解辣的芒果茶。 其他人都想要喝赵一曾说过的柠檬红茶。 贺榆洲心里暗暗记下,便进了屋子,先做的是果茶,木瓜是捣烂了的,所以比较简单,直接用红茶冲上就好了,因为是夏日,贺榆洲的红茶也是事先泡好的,此时喝,温度刚好。 木瓜盅茶就要烧水了,微微等了一下才端上去给关大海。 钱老伯的芒果茶也比较简单,芒果水是熬好的,泡上红茶即可。 柠檬红茶就要捣柠檬,做完这些,贺榆洲才花时间慢慢泡赵一所要的紫苑茶。 这茶让赵一叔足足等了一刻。 但当他喝进嘴里,却觉得这一刻果然没有白等。 见他们也慢慢吃上了,而时辰也差不多了。 因为赵一叔他们的进门,此时门口已经围了很多村民,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 贺榆洲出门跟他们说了一番话,正式开了张。 因为有进门即送一个馒头和一碗山楂水,许多村民都愿意进来看看。 尝了这里的山楂水觉得不错,又会点一些其他的试试,所以一下子生意倒也不冷清。 但是也没有人点超过一百文的东西,毕竟大家刚过干旱,手里头的银钱有限,所以,一下子,芋头馅饼和南瓜饼、发糕以及山楂水竹叶茶倒是最好销的食品了。 到了申时左右,人才慢慢的少了起来。 贺榆洲悄悄松了口气,转头才看见,赵一叔那桌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他一窘,走了过去,先前就是担忧开张会停不下手,才会提前邀请赵一等人进门,而且,贺榆洲也抱着让他们提前进来给他增加人气的想法。 不过,这次看来很成功,虽然超过一百文的东西基本没有销出去,但是底下的就全部销完了。 “看来,这里生意不错,今后小洲也就不担心了。”赵一笑眯眯的说,其他人连连点头, 贺榆洲笑:“这也多亏了这村里的人和邻村的人愿意赏脸。” “不过,小洲,今日是你开张,村民才会好奇进来坐坐,等久了……你这。” 贺榆洲笑道:“无事,我这本来做的也不是村中人的生意,最主要的还是做哪些路过此处需要休息片刻的人的生意,所以不着急。” 赵一松了口气:“看来,小洲已经有主意了,那罢,我们来此很久了,就先回去了。” “好,我送你们。”贺榆洲微笑。 众人齐齐起身,贺榆洲将人送到了门口。 “小丫头,你给我包两斤那毛豆,还给我包另一种一盘吧。”钱老伯走最后,说道。 贺榆洲应,奴伊连忙帮忙从里头包好了钱老伯要的东西,钱老伯看了看奴伊,笑道:“这小伙不错,动作挺利索的。”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两二百文交给了贺榆洲。 贺榆洲一愣,伸手接过,没有拒绝。 送走他,贺榆洲从微微松了口气,和奴伊一起将竹屋打扫了一遍,之前忙着接客倒是没顾得上打扫,秦欢也短手短脚的帮忙,贺榆洲笑着摸了摸他。 奴伊望着微笑的贺榆洲,越来越觉得这人温润可人。 主子的眼光真是不错,他不由的想,却也在心底暗暗提醒自己,这是主子的人。 “小洲,你这如果要做路过此地的人的生意的话,还缺了一样东西。” 贺榆洲一愣,停下了动作,看向奴伊,奴伊道:“你忘了马棚啊。” “路过此处的人都是远行之人,不是马车、马就是牛车,若是他们要在此处歇脚,怎能没有这个呢。” 对啊,贺榆洲懊恼的拍头:“看我,将最重要的忘了。” 现在怎么办?贺榆洲皱眉。 奴伊望着他的样子,红着脸抿唇笑了笑道:“这个并不难做,我再后面加一个就好,我们将这一块地围起来吧,侧面建马鹏,有个院子可以弄个棚子,将来如果路过商队什么的,就有地方招待了。” 贺榆洲一愕:“这个地方会路过商队?” “虽说较少,但也是会有的,建一个有商队就用得着,平时客人多也可以在院子里招待他们。” “这样也好。”贺榆洲思考了一会道:“还是奴伊想的周到。” 奴伊微微红了红脸,轻声道:“那我去建马棚,之前他们建了屋子还剩余一些竹子,刚好派上用场。” 贺榆洲应道:“好。” 走了奴伊,剩下秦欢和贺榆洲看店,一下子倒是冷清了。 贺榆洲拿了几个饼子给秦欢吃,秦欢朝他甜甜的笑,贺榆洲越看越觉得这小孩可爱,不由抱着他连亲了几口,亲的小孩咯咯直笑。 “夫人,小心看路。”门口突然传来了声音,贺榆洲抬头,进来的是一名身着锦炮,头戴簪花,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面上划着妆容,画的唇红艳艳的,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小厮,小厮马夫打扮,小心招呼着女子。 贺榆洲见状放下小孩,站了起来:“夫人午好。” 女子闻言朝贺榆洲看了一眼,礼貌的朝他点了点头:“午好。” 贺榆洲微笑:“您请坐,需要吃什么喝什么吗?” “本店今日刚开张,凡事进来之人都赠送一碗山楂水和一个白面馒头。” 说着,贺榆洲装了两个馒头和两碗山楂水到了那名女子的桌台上。 女子微微一愣,看了看身后的小厮,端着馒头和山楂水递给了他。 小厮感动的低下了头:“谢谢夫人,谢谢。” 那女子笑了笑道:“一起坐下吃吧,无碍。” 贺榆洲不由对她心生好感,在这个世界,主仆的观念很强,一般的主子都不会让仆人同桌,这妇女平易近人,倒是与其他富贵之人不同。” 默默的打量着,贺榆洲拾起桌面的菜牌递给妇人道:“夫人,这是本店的小吃和果茶,您看看需要些什么?若是这些不合口味,那边还有花茶。” 那女子喝了一口山楂水,用手绢擦了擦嘴唇:“这水酸甜可口,很是解渴,但有些淡了,可还有浓一些的?” 贺榆洲一愣道:“这是山楂水,若是浓一些,您不如尝尝山楂红茶?” “茶?”女子一愣道:“茶的味道有些苦涩,我想喝酸梅汤,这里可有?” 贺榆洲轻笑:“夫人误会了,这山楂茶并不苦涩,而且和酸梅汤的味道有些相似,您不如尝尝?” 见那妇人还在考虑,贺榆洲道:“若是您喝了不满意,我不收您银两便是。” 见贺榆洲如此笃定,那妇人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道:“那便上一壶尝尝。” “好,您稍等。”贺榆洲眼闪了闪,面上有些喜气,这山楂茶一碗一百文,一壶六百文呢。 将山楂茶端出来,贺榆洲留了个心眼,特意送了一小杯的芒果茶,如果这夫人喜欢喝山楂茶那必定也会喜欢芒果茶,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而且,芒果茶比山楂茶还多了丝香气。 果然,那夫人尝了之后,便对芒果的香气尤为的喜爱,又多叫了一壶。 两人似是并不缺吃的,所以并不见他们点吃食,只喝了那两壶茶,最后还喝不尽。 贺榆洲见两人要走,便找出两个水袋,将剩余的茶水分别装起来喊住了那妇人:“夫人,这里前不久才大旱了,一滴水来之不易,也别浪费了,这水袋并不收您银两,您拿好。” 那妇人闻言笑了:“你这人倒有点意思,但这水袋过大,水倒没有多少,都瘪下去,带着也麻烦,我就再买两壶,你帮我灌满吧。” 贺榆洲闻言,眼亮了亮,应道:“好,您稍等。” 说着,进了内屋,由秦欢看着外面。 贺榆洲帮忙灌满,看了看还余下卤肉、烤肉还有毛豆、炸南瓜条,眼闪了闪,一个主意上了心头,他将这些各自包起了一些,一起带了出去。 “夫人,我这店刚刚开张,您便来了,是本店第一个远来的客人,跟这店算是有缘,这些都是本店的一些吃食,就送予您了,望您赏脸尝尝。” 虽然这些远游的客人不一定会回头来买这里的东西,但是如果尝了下一次还经过这里就很有可能回来,贺榆洲这茶馆是要长久做下去的,必须为今后打好口碑。 妇人看了看贺榆洲包好的几个小包,笑着接下道:“你倒是有心。” 贺榆洲微笑。 那妇人和仆人提着东西出门,末了,又回头看了贺榆洲一眼,问道:“虽然这样问有些唐突,但能告诉我,你是男子还是女子吗?” 贺榆洲眼皮一跳,坚决的应道:“男子。” 妇人一愣,撇开了头:“那倒是可惜了。” “……” 妇人离开后,秦欢望着贺榆洲疑惑的眨眼:“姐姐,你为什么要说自己是男子啊?” “娘亲说过,像小欢和伊哥哥那样的才是男子,姐姐是女子啊?” 贺榆洲脸一黑,心中哀叹,但望着单纯的秦欢,心里头却有了念头。 他将秦欢放在地上,蹲下和他直视道:“小欢,你叫我哥哥好不好?” 秦欢皱眉:“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子,贺榆洲本想如此说的,但是……他苦笑……他要怎么和五岁的秦欢解释才好? 秦欢望了贺榆洲半会,歪了歪头,又直回了脖子,却突而说道:“我知道了,洲哥哥。” 贺榆洲一愣,讶然的看着秦欢,秦欢笑的一脸单纯,并不知道自己决定了什么。 贺榆洲失笑,摸了摸他的头,秦欢道:“娘亲说有很多人都有说不出口和不知道怎么开口说的事情,出现了刚刚哥哥那样的表情就是有些事说不出口了,所以,这时候不要逼迫,顺着就对了。” 贺榆洲惊讶的看着秦欢,亲了亲他的额头,看来秦寡妇将他教得很懂事。 之后没有什么生意了,贺榆洲就将茶馆门关了,将没出售完的东西带回家吃了。 晚上数了数银两,大头是钱老伯的那一两两百文,后面紧接着是那名妇人的四百文,之后都是一些小钱也有将近五百文。 这一天下来,二两多。 比想象中的好些,但还得看今后的生意。 贺榆洲将银两收进了一个罐子里,塞在了床底,这个就是今后家里的储蓄了。 马棚,奴伊花了几天才弄好,这几天贺榆洲和秦欢都守在茶馆里头,田里却是没去照顾了,奴伊在茶馆清闲的时候还会去田里看看,照看下土豆,他们的竹屋就建在田边,所以看管也简单。 这几日陆陆续续来了几批过路人,因为着急赶路,并没有品尝贺榆洲的花茶,最多是点了些果茶,吃了一顿好的,包上一些干粮就走。 贺榆洲仍然像上次一样,赠送了他们一些没有尝过的。 比较有趣的是,村民时常会来这里喝水歇凉,尤其是中午。 他们干农活,在田地里,有时候中午懒得回去,就会来贺榆洲这里点上一壶水几个馒头几个饼子,他们能负担的起的,在这里吃了休息,待中午过去了,再去田里干活。 这样节省了回家做饭吃饭的时间,一时间,贺榆洲这里既是没有过路人也不会显得太过冷清。 每天赚的钱不多,却也不算少。 在此期间,贺榆洲弄出了茶叶蛋,在茶馆里卖。 五十文一个,比普通的蛋贵了一倍,但也有人会来尝尝新鲜。 这天,他刚开茶馆的门,迎进了一个熟客——安叔。 贺榆洲一愣,安叔笑眯眯的看着他:“这次,小洲开店又没邀请陆家。” 贺榆洲皱眉,他开店有几天了,这安叔肯定早已知道情况,却此时才来,还指责他的不邀请,贺榆洲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便没有说话。 安叔笑眯眯的道:“你这姑娘,还没有学会生意人的那套,不管怎样疑惑,但不该写在脸上。” 说着,他自顾自的走上了竹屋,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打量打量了里面的情况,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很有小洲的风格。” 贺榆洲叹气:“安叔,这次你来有何事么?” 安叔从怀里掏出了五十两,摊在了贺榆洲的面前:“我想包下小洲你的店,让其他人出去一下好吗?” 贺榆洲将钱推了回去,让众人离开,叫秦欢去找奴伊,看向安叔道:“好了,安叔,有什么事就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安叔狡猾的笑。 安叔不愿意说,贺榆洲也没有办法,他想了想问道:“……陆……陆少爷怎样了?” “无事无事,好得很吶。” 贺榆洲多看了安叔几眼,安叔道:“这次安叔来呢,是有一件事要拜托小洲。” 终于愿意说了,贺榆洲站直了身子,就见安叔从背后拿出一个包袱放在了柜台上,贺榆洲疑惑,他早看见了安叔背的包袱,只是不明白里面是什么,也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便望着他,等待他开口。 安叔笑道:“你打开看看。” 贺榆洲皱眉,微微带着犹豫的打开了包袱,里面豁然是一件湖蓝色的女装。 他猛的扎起了包袱,皱眉看着安叔:“这是何意?” “小洲,穿上它。”安叔笑眯眯的道。 贺榆洲触电一般,将自己的手收回了袖中,后退了一步:“安叔,究竟要做什么?” “夫人想看看你,我想在她来之前,让你打扮打扮。”安叔道。 贺榆洲嗤笑:“我为何要打扮。” 安叔一副不认可的模样:“你是女子自然该打扮,何况是见夫人。” 夫人?陆卓曦的母亲?他的……大伯娘…… 贺榆洲敛眸:“她来便来,我为何要专门打扮?” 说着,他无奈的道:“安叔将衣服收起来吧,我不会穿的。” “你这姑娘,怎么就……”安叔垮下了脸,叹气,突而望着贺榆洲目露狠光道:“这可不由你了!” 说着,突而伸手,碰了贺榆洲一下,贺榆洲就不能动弹了,这是…… “安叔你……” “别怨我,小洲,这是少爷的主意,他让我帮你打扮打扮的,让你在夫人面前有个好印象。” “陆少爷?” 贺榆洲哀叹:“你们究竟要干什么?” 说着,他咬牙,余光透过窗户看见奴伊在田里,他眼一亮,张口就想喊他,安叔突然又一指伸来,贺榆洲就开不了口。 贺榆洲皱眉,安叔嘿嘿直笑:“看来,我跟阿壮学得这两手也蛮有用的嘛,待他回来,得让他多教一些才行。” 贺榆洲眉头紧锁。 安叔笑着,让贺榆洲坐在了凳子上:“小洲你放心,我只将这衣服套在你外面,不会碰你,少爷只是让你恢复女子装扮,能再夫人面前有个好印象,没有其他企图。” “本来安叔是要带几个侍女过来,帮你画点妆的,但时间赶不上了,就只能由安叔出手了,还好安叔也会这些。” 说着,他笑着,将贺榆洲的头发解开,用簪子给他簪了一个简易的淑女头,从怀里掏了胭脂,给他上了一些,用将那女子一副套在了他的外面,遮住了里面的男子服饰。 贺榆洲抿唇,死死的盯着安叔。 安叔做完这些,门口已经隐隐有了声响,有几个人过来了,贺榆洲转动眼珠看见,奴伊和秦欢还在田里,不是他们两,那是谁? 难道是……陆卓曦的母亲,那名夫人? 贺榆洲挣扎,安叔也急道:“坏了,夫人来了,这么快。” 说着,他立马将包袱布和胭脂全部收了起来,将贺榆洲的穴解了,人一溜烟闪到了竹屋里面。 贺榆洲一得到自由就往外走,与要进来的妇女碰了个正着。 “是你?!”贺榆洲惊讶,这名妇女风韵犹存,正是那天在茶馆喝山楂茶的妇人。 “是我。”妇人微笑,上上下下打量着贺榆洲:“是个美人胚子,那时候你一身男子装扮,还信誓旦旦的说是男子,差点就被你骗了。” “你这小丫头骗子。”那妇人轻笑着点了点贺榆洲的额头,贺榆洲有些分不清情况,眨了眨眼望着妇人。 妇人笑着走进了茶馆里面,后面跟着四位婢女,手里捧着各式的衣服,簪花首饰,都是女子的。 贺榆洲疑惑的回头望着她,那妇人笑道:“我都听曦儿说了,贺姑娘,我家曦儿欢喜你,我这个做娘的也觉得你很不错,不如,你就答应了曦儿吧。” “我替他许诺,此生只你一人。”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贺榆洲一脸懵懂,他吞了吞口水,往后退了两步:“夫人,咱们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别装不知道了,贺姑娘,曦儿三番两次向我提过你,说心里欢喜你的紧,但我听他人说过你,始终觉得你轻浮了,不适合曦儿,直到上次无意间碰见了你,你是个好姑娘,配的上曦儿,倒是曦儿病弱可能会委屈你了。” “但是,我相信善解人意的你不会介意的,是吗?曦儿除了病弱,每一点都是极为优秀的,我这个做娘亲的希望他能找个好姑娘。” “你明白我吗?” 他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再做什么吗? 贺榆洲已经呆愣得不知作何反应了,他要从何解释起为好? 望着呆愣的贺榆洲,妇人叹气:“看来,曦儿说你拒绝他也是不假的,那就慢慢来吧,我相信我们母子的诚心可以打动你的。” 妇人柔笑,抬了抬手,她身后的四名侍女端着东西往前走了一步,妇人看着这些东西道:“这衣服送给你的,用锦纱为料,银丝为钱,陆家最好的女红一针一线绣成的,你快试试看,我看看好不好看。” 说着,她拿着衣服上前,朝着贺榆洲比划着,贺榆洲连连后退,已经背靠在了墙上,他闭眼大喊:“奴伊。” 奴伊本在田里逗弄着秦欢,超常的听力听见贺榆洲唤他,变了面色,忙拿起旁边的长剑,几个翻身跳,从窗户跳进了茶馆。 “奴伊!”贺榆洲看见奴伊,心安定了一些,他闪过那妇人和几名侍女,到了奴伊的面前。 奴伊望着一声女子打扮的贺榆洲,有些呆愕,继而红透了一张脸。 贺榆洲安心了一些,便对着那妇人道:“陆夫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这些我不收,也没有资格收,我已经跟陆少爷说的很明白,你就此回去,他也会明白的。” “小洲啊。”陆夫人道:“我就唤你小洲吧,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曦儿,是我,我觉得你不错,希望你能答应曦儿的求亲。” “……” 奴伊愕然,瞪了瞪眼,回头看贺榆洲,贺榆洲百般郁闷:“我与陆少爷并无这样的感情,也并无这样的关系。” 奴伊一愣,心中明了了些许,他上前挡在了贺榆洲的面前。 陆夫人看了奴伊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贺榆洲笑道:“那也不急,这衣裳是我送给你的,是我见你欢喜的紧才送给你的,小洲难道也不收吗?” 贺榆洲摇头:“这衣服,陆夫人拿回去吧,榆洲穿惯了自己的衣物。” “这衣服穿上身了一次就是自己的了,来,你试试,穿上看看,只要穿上你就会喜欢了,这料子都是格外的舒服的。” 说着,朝后使了个眼色,那四名婢女竟然直直朝贺榆洲扑来,贺榆洲一惊,躲在了奴伊的后面,奴伊硬着头皮挡在了贺榆洲的前面,与四名女子当众接触,他憋红了一张脸,手握在剑柄处就想要拔剑,贺榆洲呼道:“不要伤了她们,她们是无辜的。” 奴伊咬牙,紧了紧手掌又将剑收了回去,这却让那四名婢女更加大胆了,一个劲的朝贺榆洲扑来。 奴伊挡在了贺榆洲的前面,更是被这四名女子拥挤,他连连后退,连带着贺榆洲也后退。 奴伊浑身发颤,身上接触了女子柔嫩的肌肤很是不适,面色却莫名的发烫,他回头朝贺榆洲喊:“小洲,你先回家。” 贺榆洲闻言,眼中一亮,跟着奴伊往门口移动而去,见到了门就往外跑。 “哎!”陆夫人看见,一个叹气,追了出去喊道:“贺姑娘,你跑什么,只是让你穿件衣服而已。” 贺榆洲充耳不闻,只觉得这陆夫人太可怕了,脚步加快了几分。 埋头猛跑的他没有看见,朝他急速奔来的一匹黑马,待他察觉,黑马近在咫尺,那踢踏的马蹄声回响在耳边,面前一片灰尘,他一惊,膝盖一疼,已然被马踢中了,他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吁吁~~”马上的男子一声黑衣,五官深刻,如刀削一般,眸色黝黑,透露着一股冷冽,他急刹住那马,从马上潇洒而下,担忧的看向栽倒在地的贺榆洲。 “姑娘,你没事吧?” 贺榆洲捂着膝盖回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被消匿,贺榆洲摇头,捂着膝盖踉跄的站了起来。 第64章 贺景东 “姑娘,你没事吧?” 贺榆洲捂着膝盖回头,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但很快被消匿,贺榆洲摇头,捂着膝盖踉跄的站了起来。 男子想要上前相扶,却在离贺榆洲一步之遥顿住,他皱了皱眉,突而抿唇说道:“得罪了,姑娘。” 贺榆洲一愣,那人已然上前将贺榆洲打横抱起半抱着将他扶上了马。 “哎,你干什么?!”贺榆洲皱眉惊呼。 男子帅气的上马坐在了贺榆洲的身后道:“你伤了脚,我带你去看看大夫。” “不用了。”贺榆洲稳了稳心神,挣扎的要下马道:“我伤的不重,回去涂点药水就好。” 上次奴伊受伤的药水还有一些,贺榆洲不想去药馆花这个冤枉钱。 男子不赞同的道:“怎可如此随便。” 说着,竟不顾贺榆洲的意愿,双腿夹了夹马肚,将马调了个头,就往回头来的路奔去。 贺榆洲一惊,眼望着自己离茶馆越来越远,回头瞪了男子一眼:“我说了不去,你听不懂吗?” 男子闻而不答,贺榆洲挣扎。 “哎,贺姑娘!”身后隐隐还有陆夫人的叫声,贺榆洲一愣,微微回头看了一眼,便看见她催促马夫驾着马车朝他追来。 贺榆洲瞪大了眼,这陆夫人竟然对他穷追不舍! 贺榆洲猛然回头,便听得男子在他耳边问道:“怎么了?那夫人是找你的吗?需要我停下吗?” “不!”贺榆洲摇头,吞了吞口水道:“麻烦你快点,我想去看看大夫。” 男子闻言皱眉,微微回头看了陆夫人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贺榆洲,一夹马肚,将陆夫人甩在了后面。 从药馆出来,贺榆洲的伤口处理好了,银两是男子付的,他身上没带银钱出来。 他步出药馆,男子双手负后跟在了他的后面。 贺榆洲此时摆脱了陆夫人,膝盖也没有之前疼了,不由对男子缓了面色:“谢谢你带我过来。” 男子摇头:“是我撞了你,应该的,我送你回去罢。” “嗯。”贺榆洲没有拒绝,他现在腿脚不便,这镇上离村里确实有段距离。 回去就没有来的时候急切,男子将贺榆洲扶上了马了,自己没有坐上去,拉着马带着贺榆洲慢慢往回走。 “姑娘家住河口村?怎么从未见过?” 贺榆洲道:“我是不久才搬来的,名叫贺榆洲。” “哦。这样。”男子抿唇:“我也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河口村看看了。” 这话说的奇怪,贺榆洲不由问道:“公子也是河口村的?” “嗯。”男子单手负后,一手拉着缰绳,轻声应了一句,而后颇为生硬的解释道:“家中已搬离河口村,只不过会时时回来看看。” 贺榆洲想了想,实在想不出河口村有谁是离村在外生活的,不由开口疑问道:“公子姓甚名何?” 男子微仰着头看贺榆洲,刀削一般的五官在阳光下更显立体,带着一份独特的阳刚之美,他张口正想要回贺榆洲的话,旁边突然横生一剑。 剑光反射着令贺榆洲不适的眯起了眼,再睁开眼时,男子的手中多了一把软剑,剑刃所指之处,压制住了手持长剑的奴伊。 贺榆洲讶然的唤:“奴伊?” 奴伊闻言回头,手上用力,长剑将男子的软剑甩来,来到了贺榆洲的面前:“小洲,你没事吧?” 贺榆洲摇头。 奴伊抿唇斜眼撇着黑袍男子道:“刚刚那位夫人说你被这名男子劫持了。” 贺榆洲一愣,他刚刚栽倒在地,被这男子强硬的扶上了马,而后又被不顾他挣扎的男子一路载离了村里,从远处看而不知道情况的人确实会以为他被劫持了。 他如此想着,便解释道:“并不是,你误会了,是我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公子的马,膝盖伤着了,便由他带着来看了看大夫。” “伤了?”奴伊似乎有些紧张,将长剑收回了剑鞘,跑到侧面,想要查看贺榆洲的膝盖。 贺榆洲尴尬的道:“没事了,大夫已经看过了。” “嗯。”奴伊皱眉说着,脸上闪过自责:“那我们回去吧。” 贺榆洲朝奴伊点了点头,看向旁边一直沉默的黑袍男子道:“公子,今日多谢你了,我们就先回去了。” 说着,由奴伊扶着就要下马,男子阻止道:“姑娘腿伤了不方便,便让这马先栽姑娘回去罢,我过几日会回村里头的,到时上门来取便是。” “这……”贺榆洲想要拒绝,男子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就离开了,直接将马抛下了。 贺榆洲一愣,朝他喊了两声,他并没有理会,贺榆洲只得说道:“那你回村,来村口大道的河口茶馆来找你的马。” 男子摆了摆手,表示他知道了。 奴伊看着那男子的背影,沉默的拉着马前行,抿紧的唇透露出了他有心事。 贺榆洲看着,不由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可是在想刚刚的陆夫人?” “不。”奴伊摇头:“陆夫人被一名唤安叔的劝回去了,我在想刚刚的男子。” “嗯?”贺榆洲疑惑:“他怎么了么?” “他武功高强,究竟是什么人?” 贺榆洲一愣,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武功很厉害?” “嗯。”奴伊沉重的敛下了眸:“奴伊三岁习武,虽资质愚笨,但只要有剑在手也称的上是高手,而那男子竟然能压制住手持长剑的我,他必定不简单。” 贺榆洲闻言,沉思的想了想,笑道:“哪里有这么高手,奴伊多虑了,他不过是河口村搬出去的人,回老家看看而已。” 奴伊抿唇,紧锁眉头:“但愿如小洲说的那般。” 贺榆洲回去之后,立马将女子服饰全部替换了下来,将脸上的胭脂擦去,那陆夫人送给他的衣服还躺在茶馆的桌面上,贺榆洲一概找赵一叔帮忙还了回去,同时,让赵一叔向安叔报信,他没有事,让他们不用担心,安叔让赵一带回一句话给贺榆洲,让他好好休息。 第二日,明明说着过几日来河口村取马的男子,出现在了茶馆。 贺榆洲微微讶然的看着他,他进来四处看了看,最后定睛在了贺榆洲的身上,望着他的一身男子装扮,眼底有着惊讶闪过,但很快被掩饰而去,他走到了贺榆洲的面前。 贺榆洲微笑:“公子,可是来取马的?马在下面的马厩里,我让人带你去取。” 说着,他想要喊秦欢,秦欢现在在竹屋里头吃着点心。 男子阻止了他:“不急,我恰好有些饿了,先吃些东西吧。” 说着,他望了望贺榆洲身后的菜牌,问道:“这里可有什么好吃的?” “嗯?”贺榆洲想了想道:“公子饿了,不若尝尝本店的烤肉和卤肉,配上一些饼子馒头的或许不错。” 想到男子应该不爱吃甜,贺榆洲并没有介绍甜的小点心给他。 男子挑了挑眉道:“那便上一些你所说的吧。” 说着,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贺榆洲转身进了竹屋,不过一会端着男子要的东西有些一撅一拐的送到了男子的面前,男子的目光转向了贺榆洲的腿,皱眉问道:“还疼?” 贺榆洲微微愣了愣,才知晓他说的是他的膝盖,他微微摇头笑了笑道:“已经好多了,为感谢昨日公子带我去看病,这顿就让我请了,公子可别嫌弃。” 男子闻言,微微扯了扯嘴角,似乎在笑,但表情有些僵硬,他道:“那不算什么,你这里是茶馆,为何不见有茶?” 男子翻动着手中的木牌,贺榆洲笑道;“你手中的牌子上不就有么?” “果茶?”男子问向贺榆洲,显得兴致缺缺,贺榆洲道:“若这些都不合口味,可以看看那边的。” 贺榆洲指了指柜台上方的挂牌。 男子瞄了一眼问:“可有酒?” “酒?”贺榆洲一愣摇头。 男子抿唇没再说话,眼睛开始仔细看柜台上方的每一个挂牌,最后定睛在了最贵的那样花茶上——“昙花茶?” “一碗茶一百两?”男子问。 贺榆洲道:“是也不是,这茶确实是一百两,但附赠一席昙花宴。” “昙花宴?”男子有了丝兴趣,便道:“那让我尝尝。” 贺榆洲摇头:“这昙花茶和昙花宴可不是随时有的。” 男子看向贺榆洲,贺榆洲解释道:“公子也知道,这昙花夜里开放,一夜过后凋谢,十分罕见,要让它保持鲜度采摘下来更是难了。所以店里并没有,若公子想要这茶,得定时间。” “哦?”男子挑眉,贺榆洲道:“你定下确实要这茶,我回去好生照料家里的昙花,开花之夜,我通知公子前来,现泡昙花茶给公子,当然,宴席也是。” “有趣。”男子抿唇说道,从怀里掏出了一百两,放在了桌面上:“那我便定了。” 贺榆洲微笑着将钱收了:“公子告诉我家住何处,要是昙花开了我去通知你。” “不必。”男子说道:“我今后每天都会过来。” 贺榆洲一愣,男子却没有解释,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卤肉放进了嘴中道:“现下帮我随意泡一杯茶吧,我渴了。” 贺榆洲想了想,转身烧水点茶叶择花,泡了一杯菊花茶给他。 男子眼不眨的看着贺榆洲,神情恰意,似乎觉得看他是一种享受。 待贺榆洲将茶送到他手中,他尝了几口,没有特别的表情,却也接受了花茶的味道,贺榆洲不由有些失望,以为男子会有感而发,或者也是一个品茶的行家呢,但明显不是,他喝茶好像是专门用来解渴的,也许这样的人会更喜欢酒,他的外表也豪放恣意,酒确实会比较适合他。 贺榆洲这般想着,眼里闪了闪,想起了一样东西。 从那日后,男子确实每天会准时来到了茶馆,贺榆洲开门时他到,贺榆洲关门打烊时他骑着他的黑马离开。 话不多,却每天会和贺榆洲搭上几句话。 想到男子,贺榆洲就想起了那天所想到的东西——一种酒,葡萄酒。 这天,贺榆洲让奴伊去山上帮采摘一些山葡萄回来,就做起了葡萄酒。 葡萄酒不难做,但难等,将葡萄捏碎后要等它自己慢慢发酵,这段时间还要时常看管它,免得它发酸了。 因为现在天气较热,几天后,就有了隐隐的酒香,贺榆洲装了一小瓶准备带给男子,其他的继续密封,这酒越久它越好喝,现在勺一些出来只是给男子尝尝鲜。 家里的昙花,似乎也差不多要开了,贺榆洲仔细观摩着,估计今夜就可以开花,看来,今夜就得让这男子要吃这昙花宴了。 白天将酒送给了男子,贺榆洲就正式邀请他晚上到他家小院品尝那昙花宴和昙花茶。 男子应了,所以一直没有离开,等贺榆洲打烊的时候直接跟贺榆洲回了家。 贺榆洲有些黑线,奴伊和秦欢出门迎接贺榆洲的时候,看见男子有些敌意,男子面无表情,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贺榆洲靠近奴伊,拉了拉他的衣袖道:“这位是客人,我收了他银两,说了要卖给他昙花茶的,所以才会带他回来,你别太露出敌意,没事的。“ 奴伊闻言抿紧了唇,没有答话,却也没再表情的太过明显。 早些天,当男子买下这昙花茶的时候,贺榆洲就将昙花移植到了花盘里,此时男子来,贺榆洲就将它从阴凉处来到了男子的面前。 离它盛开还有段时间,贺榆洲就做了些饭菜邀男子一起吃了些,吃完就和他在院子里等着昙花盛开。 奴伊不待见男子,又怕男子对贺榆洲有什么不轨,便将秦欢送进了房子,呆在了贺榆洲的身边。 男子也不管他,拿出贺榆洲给他的小瓶酒,坐在院子里自斟自酌了起来,一脸的惬意。 他虽然没有说话,但瞧那表情似乎很是享受。 一壶酒完毕,不知是月色太过撩人,还是这酒真的后劲十足,男子似乎有些微醺了。 此时大概夜里戌时,月光轻洒,摆在男子面前的昙花泛着姣白的光晕,突地一下,它们向外伸展,不过一瞬,数十朵昙花全然盛开,摊开了美丽的白色外衣,露出了里面的嫩黄花心,瞬时间,院中香气四溢。 “真美。”贺榆洲叹道,手下也没有停,他早就将茶具拿在了院中,水壶也是烧着的,此时刚好点取茶叶,泡茶滤水,取最佳浓淡的茶,净水,挑选最为合适的花瓣摘入茶水当中,轻轻拂着茶盖。 男子眼不眨的看着贺榆洲,眼中有着莫名的情愫,他接道:“花美,人更美。” 贺榆洲全神贯注的泡茶,倒是没听见男子再说什么,但是奴伊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敌意。 须臾,花香混合着茶香飘散在了院中,贺榆洲淡笑着拿开了茶盖,将茶推倒了男子的面前:“好了。” 男子低头望了望桌面上的茶,清透的茶水上漂浮着几许昙花瓣,霎是好看。 端起凑近闻了一闻,浓郁的茶香和淡淡的清香相得益彰。 男子看了贺榆洲一眼,轻吹了一下喝了一口。 入口的苦涩之后是淡淡的清甜,口齿留香,昙花的香气久久萦绕在齿间,不曾消散,是真正的口留余香。 纵使男子不喜欢喝茶,纵使男子不懂品茶,也明白这茶并不简单。 他眼闪了闪,将茶杯放下道:“看来这一百两没有白花。” “那是自然。”贺榆洲轻笑,趁着昙花的开放,快速的将十几朵昙花全然摘下,端着油灯进了厨房。 他拿出两朵与肉丝一起煲了一锅汤,汤煲得极浓,三碗水煮成了一碗,刚好够男子品尝的。 又拿了两朵花来凉拌,将花瓣摘取下来,悼水,然后混上油盐酱醋之类的调料,味道很是爽口。 再取三朵弄了昙花粥。 再取了三朵,整朵洗净,滚上鸡蛋液和面粉下锅炸,炸出形状熟了起来摆盘。 最后的两朵,贺榆洲将他们和水一起熬,熬到昙花快化掉之时,加上冰糖继续熬到化掉,做成甜品,这种甜品甜甜滑滑的,很好吃,贺榆洲本身不怎么喜欢吃糖但也很喜欢这个甜品。 今夜给了这男子,怕是要浪费,他似乎不喜欢吃甜。 这么想着,贺榆洲将这些端了出去,给男子品尝。 男子看着这些有些惊奇,每种吃了几口,最后定格在了昙花汤、凉拌昙花和酥炸昙花上。 将这三样吃尽他就不再动了,贺榆洲心疼的看着那盅冰糖昙花。 男子勺出了半碗吃了几口就没动了,那盅里面还有满满一盅呢。 男子似乎瞄出了贺榆洲的不舍,将那糖水推倒了贺榆洲的面前:“这个做的不错,姑娘也尝尝。” “……”贺榆洲有些黑线,觉得肯定是男子看出他的心疼了,但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尝了几口道:“是……挺不错的。” 自己夸自己,还真有些别扭。 男子对他扯了扯嘴唇,又是那像是在笑,面部表情又有些僵硬的模样。 贺榆洲放下了勺子:“这昙花只此一株,看来这昙花茶得来年我才能出售第二次了。” 男子眼闪了闪:“我多送你几株。” 贺榆洲一愣,男子道:“我家刚好有几株,你若需要,我带来给你。” “……其实不用麻烦。”贺榆洲只是随意一提,男子这般说来,他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男子应道:“不算麻烦,你若想感谢我,便帮我多酿些酒吧。” 贺榆洲闻言失笑,男子果然爱喝酒的多。 吃完昙花宴此时已经大半夜了,贺榆洲不知男子住哪里,这么晚了也不好赶人,只好说道:“那公子就住下罢,等明日再走。” “也好。”男子应,贺榆洲让奴伊搬到了他的旁边和秦欢住一个晚上,东厢房给男子腾了出来。 第二日一大早,东厢房却并不见男子的踪影,贺榆洲觉得他可能是回去了,便没有管。 做了早饭,照常两大一小来到茶馆,路上却碰到了很多人在叽叽喳喳讨论着什么。 贺榆洲皱眉,有些疑惑。 便听得一人喊道:“快看,贺家的人来了!” “?!”猛然听见贺家的人,贺榆洲心中一颤,看向村民所指的方向。 三辆豪华至极的马车缓缓驶入村中大道,一路往贺家老宅而去。 贺榆洲这才想起了,如今已经九月了,当初赵一叔贺家秋季要来此狩猎和游玩,此时已经到时候了。 他握紧了拳头。 贺家! “小洲?小洲你怎么了?”奴伊发现贺榆洲停了下来,面色难看,不由担忧的开口。 贺榆洲深吸了一口气道:“不,没事。” 他说的极为冷静,若不是他那面色苍白的紧,奴伊都要相信这话了,但是他的表情出卖了他,奴伊担忧的看着贺榆洲,贺榆洲重新举步道:“走吧,我们去茶馆。” 到达茶馆,却发现那里坐了三个人,衣装华美艳丽,走近更是脂粉香味扑鼻,贺榆洲皱了皱眉头,开口问道:“三位姑娘守在我的茶馆门前有什么事吗?” “什么?你就是这家茶馆的老板?”那三名女子站了起来,立马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这是我贺家的田地,你为何在这里建茶馆!” 贺家,这三人是贺家的人,这田地是镇上贺家的,那么这三人不该是县城里的贺家而是镇上的贺家,听闻镇上贺家当家主母贺熙只三女,看这三人,估计就是贺熙的三个女儿了,本来贺榆洲上次扮成女装出现在温秋蓉面前,该是和他们打过照面的,只不过时间过去已久,却不太记得她们,而她们在他穿上男子服饰之后也并没有认出他,贺榆洲敛了敛眸,问道:“你们说这是你贺家的田地?证据呢?田锲呢?” “田锲在丁赋手里。”一女子说道。 贺榆洲冷笑:“那你让他拿出来啊。” “怎么可能拿得出来,他都进监狱了。”其中一个女子道。 另外一个女子立马补充:“但是,即使田锲被带到了监狱,这是我贺家的田地就是我贺家的,你凭什么私占。” “私占?”贺榆洲冷笑:“这可是我名正言顺的田地,我有田锲,田锲上写的我的名字,不信,你们去官府查看吶?” “你……”一个女子暴躁的上前:“竟然敢惹我们贺家!” 说着,她抡起衣袖就要上前,奴伊闪身挡在了贺榆洲的面前,秦欢就势躲在了贺榆洲的身后。 “何事争执?”突而,耳旁传来一道冷清的声音,贺榆洲往回看去,是昨晚那名公子,贺榆洲敛了敛眸,心情不佳也懒得与他招呼,和奴伊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带着秦欢去开茶馆的门。 “表哥!” “贺表哥!” “景东哥哥!” 那三名女子见到男子突然喊到。 贺榆洲一愣,回头。 便看见那男子朝那三名女子点了点头,那三名女子很是高兴的跑向了他。 “表哥,这个人占了我们贺家的田地!” 男子姓贺!是贺家的人!贺榆洲猛然瞪大了眼,镇上贺家无子,县里贺家只商卓君一子——贺景东。 这人是商卓君的儿子——贺景东! 贺榆洲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子,男子感受到贺榆洲的目光,对望着他,微微柔和了面色。 第65章 计划 这人是商卓君的儿子——贺景东! 贺榆洲不可置信的看着男子,男子感受到贺榆洲的目光,对望着他,微微柔和了面色。 “一直未找机会告诉姑娘,我的名字是贺景东,虚长你几岁,你可以唤我贺大哥或者景东哥。” 贺景东…… “小哥哥,小哥哥……”三岁的女娃,头上扎着两辫子,踉踉跄跄的跟在一名黑色锦衣的男童身后,口齿不清的喊着。 男童对她的喊话恍然未闻,直身快步而走,将女童远远的闪在身后。 女童望着男孩越来越远的背影,急的眼圈都红了,她加速迈着她小短腿,急切的想要跟上男童的步伐,却一个歪身,栽倒在地。 女童爬起来,望着自己磨蹭出血的手掌,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哥哥……小哥哥……素闲疼……” “嘿,这位又哭了,又追小少爷了。” “小少爷怎么会等她,也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虽说是个小姐,却没有贺家人认他。” “小少爷可说了,这人可不是他妹妹,不允许她唤他哥的,让她跟着咱们唤少爷公子呢。” “你们吵什么!”女童哭着突然发现面前多了一道黑影,她擦着眼泪仰头望,发现是刚刚离去的黑衣男童。 “小哥哥。”她高兴的唤着,站了起来。 男童却没有看她,直接看旁边的仆人:“再给我听见你们嚼舌根就给我立马滚出贺府。” “是!”仆役战战兢兢的应着。 贺素闲上前拉了拉男童的袖子,小声的喊:“小哥哥。” 男童一把甩开了她:“你也一样,刚刚她们的话不假,你不是贺家人就别叫我小哥哥,跟着她们叫我少爷或者公子,别再跟着我,看着烦。” 说着,男子甩袖而走,留下女童远远望着他的背影。 时过境迁,当初说着不让他唤他小哥哥的男童如今长成了贺榆洲认不出的男子,却叫他喊他贺大哥或者景东哥? 哈! 贺榆洲突然觉得很讽刺,他冷笑着看着男子,嗤笑道:“贺家的门第我高攀不起,这声哥就免了。” 说着,他不再看男子一眼,开了茶馆的门,带着奴伊和秦欢进门,将四人关在了门口。 男子敛下了笑意,皱眉看向旁边的三名女子:“你们跟她说了什么?” “什么说什么?”其中一人答道:“他无耻占了我们贺家的地,我们肯定得要回来啊!” “就是就是,那人嚣张的很呢!贺表哥,你要帮我们教训他。” “是啊,不过那人有些面熟……”女子疑惑着,突然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她是女的,就是上次温姨娘来的那次,挡在我们面前想要攀我们贺家门第的那名女子。”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她无耻着呢!还说是我们贺家的亲戚……哈哈,笑死人了!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谁!” “我也想起来了!那女的可贱!”另一名女子符合。 “够了!”贺景东皱眉,撇了他们三人一眼,撩起衣摆,走上茶馆,抬手轻轻敲了敲茶馆的门。 “三位表妹不懂事,唐突姑娘了,我替她们道歉,姑娘莫生气。” “……”贺榆洲在屋内咬紧的唇,茶馆是竹屋,隔音效果并不好,刚才那些话他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咬碎了一嘴的牙,手掌握紧,指甲陷在了肉里泛疼,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奴伊默不作声的看着,担忧着面容。 “姑娘?姑娘?”贺景东还在外面敲门。 奴伊见贺景东每敲一次门,贺榆洲的面色便难看一分,那牙齿咬的唇都出了血,奴伊终于看不下去了,他板着脸走到门口,猛得打开了门。 贺景东微微仰头看着奴伊,抿了抿唇。 奴伊道:“小洲不见你,滚。” 贺景东冷下了面色:“她为何不自己来说?” “她不想见你,如何来跟你说?”奴伊说着,将长剑横在了胸前:“你再不走,别怪我手中长剑不饶人。” 贺景东抿唇,敛下了眸。 半响,他朝着里面的虚空说道:“姑娘莫气,我保证贺家不会再找姑娘麻烦,也不会再让贺家多说姑娘半句不是。” 说着,他沉默了许久,又道:“我下次再来见你,希望我与你不会因此生分。” 说完,他转身离开。 那三名女子楞了半天,才跟上贺景东的步伐。 奴伊转身回头去看贺榆洲,却猛然一怔。 那人,满脸的泪痕,唇色红艳艳的带着齿印,嘴角还有血迹,他一楞,有些无措的上前:“小洲。” 心底如大石堵在心口一般,随着他的忧愁而难受…… 贺榆洲回神,连忙撇开了头擦干了泪水:“没事,今后这家店不接待贺家人。” “……”奴伊很想问为什么,但是贺榆洲的表情明显不想说,他默默的将疑惑吞回了肚里:“我明白了。” “谢谢你,奴伊。”贺榆洲朝着他笑了笑:“是我太懦弱了,连一句拒绝的狠话都说不出口……” 他太弱了,如同齐琰所说,他不敢面对…… 贺榆洲抿唇,奴伊心疼的看着他,伸手想要替他抹去唇角血迹,却遽然想起一人,他默默收回了手,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太勉强自己。” 贺榆洲淡笑。 之后的几天,贺家的老宅热闹非常,这次来这里的据说有三人是县城贺家的,贺景东是一人,还有两人是两名小姐。 而原以为会来的商卓君和贺樽竟都不曾出现,贺榆洲不知道该为自己躲过一劫了高兴还是为自己还是在躲避贺家人而悲伤。 这几日,贺景东每天都会过来,贺榆洲不见他不许他入内,他就静静的站在外面。 他的耐力和体力都非常的好,大热天的在外面一站一整天都无事。 贺榆洲恨他,但更恨自己。 当初为何不清楚明白的问清楚他是谁!为何要给他泡昙花茶做昙花宴,为何要与他交好,甚至给他酿了酒…… 想到他所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一个仇人,贺榆洲就想吃了一只苍蝇一般难受。 连带着看见贺景东都觉得心口郁结。 曾经,那么小的曾经,他还未曾被教育成女子的曾经,他是多么羡慕多么敬仰贺景东,多么想和他亲近,结果他却以不是贺家人而贬低他! 如今,他脱离贺家了,他不要贺家了,这人还跑出来说什么! 明明同在一个大宅子里生活了十七年,他却不认得他,也不曾让他去认得他,他是完完全全的无视了他贺素闲这号人物吗? 贺榆洲冷笑。 收回了心思,不再想依旧站在外面烈阳高照下的贺景东,专门做自己的小生意。 傍晚,贺景东还没有离开,贺榆洲干脆就不急着回家了,和奴伊秦欢在茶馆里吃了些东西,继续开着茶馆,直到月亮高照。 才举着灯笼,和一大一小关了门往家赶。 贺景东已经不在了,三人有说有笑的回去,却在家门口又看见了那人,黑衣锦袍,笔直的站在贺榆洲的家门口。 贺榆洲拉下了面色。 贺景东回头看见他,轻声问了一句:“消气了么?” 贺榆洲黑了面色。 贺景东走向了前,奴伊挡在了贺榆洲的面前。 贺景东微撇着他:“难道姑娘打算一直躲着我?” 贺榆洲一怔,抿了抿唇。 “你少胡说八道,小洲只是不想见你,何来躲着你之说!”奴伊面色不善的对视着贺景东。 贺榆洲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奴伊的肩膀,眼看着贺景东道:“确实,我不可能躲你一辈子。” “小洲?”奴伊担忧的望着他,贺榆洲向前一步,朝奴伊安慰笑了笑道:“你先带小欢回去。” “可是你……”奴伊想反驳。 贺榆洲道:“小欢快哭了,你先带他进去。” 奴伊闻言,望了望站在后面乖巧而不知所措的秦欢一眼,他的面色确实是一片不安,奴伊皱了皱眉,俯身抱起了他,看向贺榆洲道:“你等我。” 贺榆洲微微点头,贺景东看着奴伊进门,看向贺榆洲问:“他很关心你?” “这与你无关。”贺榆洲回道。 贺景东叹气:“就这么不能原谅吗?对于她们三人的无礼……” 不仅仅是那三个人的无礼,是性命之仇,贺榆洲心底反驳着,面上却倔强着,一句话也不说。 贺景东眼望着他道:“这几日,我很难过。” “想到你难过。” “不想你更难过。” 贺榆洲皱眉,不回话,贺景东敛眸:“我带你去看样东西吧。” 贺榆洲冷着脸道:“我和你没什么好看的。” 贺景东道:“给我一个机会。” 贺榆洲直接越过他往前走去道:“你若无事就回去,我和你没什么好看的,也没什么机会。” 贺景东皱眉,上前一把拉着了他,贺榆洲甩手。 贺景东望着自己的手:“这还是……我第一次被如此彻底的拒绝。” 贺榆洲不屑的看着他,身为贺府宠爱的独子,自然备受宠爱,不会有人会去拒绝他,但这不是说每个人都得迁就他。 贺景东低了低头,突而说道:“抱歉。” 贺榆洲一愣,下一秒他就被贺景东拦腰抱起,几个翻身就就跃上了屋顶,再几个闪身,从树枝借力,往竹林而去。 贺榆洲一惊,睁大了眼,高空让他不适让他害怕,他反射性的贴进了身后的人,贺景东见状柔了柔面色,加快了脚步,终于,在一个跃下,他放下了贺榆洲,贺榆洲一碰到地面,立马挣开了他,远离了他两步。 “你究竟要干什么?”他质问他。 贺景东朝他扬了扬头,让他回身,贺榆洲皱眉,回头,却猛然一惊。 他的背后是一片花海,全部都是昙花。 此时,那洁白的昙花在月光下,遽然绽放,花瓣泛着光晕,隐隐照亮了这一片的竹林。 好美…… 昙花适合种在阴凉之处,这竹林茂盛确实适合种昙花。 但是…… 他从什么时候种在这里的?他院落就在旁边,为何他不知道? “喜欢吗?”贺景东凑了上来,贺榆洲远离了他两步,摇头。 “你的眼中明明充满了惊艳,你很喜欢。”贺景东道。 贺榆洲瞪了他一眼,转身道:“这一片竹林是我的地方,你的东西别种在这里。” 贺景东眼闪了闪:“这是送给你的。” “……”贺榆洲不理,往外走去。 贺景东拉住了他:“我可还有机会吃那昙花宴?” 贺榆洲甩手,回头目光森冷的看着他反问:“你说呢?” 贺景东眼闪了闪:“除了她们三人,贺家还有哪里得罪你了吗?” 贺榆洲冷笑,抬脚欲走,贺景东皱眉,拉住他用力将他困在怀里,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为何要突然对我如此冷淡,甚至可以说……是敌意。” “这些天的相处,你该是知道,我对你的心思……” “什么?”贺榆洲挣扎:“你放开我!” 贺景东此时也有些火了,他本就是家中被宠爱的存在,被三番两次的拒绝是头一遭,他皱眉,将贺榆洲抵在了背后的绿竹上,捏着他的下巴,迫使贺榆洲抬头看向他道:“我的心思,你不明白吗?” “我看上你了。”他道。 “?!”贺榆洲一惊,讶然的看向贺景东。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的表情还真是懵懂啊。”贺景东抿唇:“也许这般说你会懂一些,我……喜欢上你了。” “!”贺榆洲呆愕。 贺景东却慢慢俯身下来,在离贺榆洲一掌之地闭眼,嘴巴微抿,这姿势是…… 贺榆洲猛然回神,用力推开了他。 贺景东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他睁眼,皱眉冷光森森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转身就往外跑。 跑出竹林,刚好碰到奴伊,贺榆洲悄然松了口气,奴伊冲上前道:“小洲,刚刚你哪去了?他有没有把你怎样!” 贺榆洲回头看了看竹林摇头:“没事了。” 奴伊抿唇,抓紧了手中的长剑:“我们进屋吧。” “恩。”贺榆洲应,满脸的恍惚。 贺景东对他说喜欢他? 哈! 这或许是今生他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了,曾经对他嗤之以鼻的存在,居然在相处了几天后说喜欢他? 即使不知道他为男儿身,但是对于一个讨厌贺家的存在说着喜欢……对着一个曾经不屑一顾的存在说着喜欢…… 对了,他还不知道他就是曾经那个他看不上的存在…… 贺榆洲嗤笑,他实在很想知道当他知道他的身份的时候,他想起今天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是怎样一副表情。 哈! “小洲,你没事吧?”奴伊担忧的问他。 贺榆洲摇头,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奴伊对他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的回了屋。 贺榆洲回屋之后却没有睡,而是借着月光看着窗外的景象。 他的心中充满了心事。 贺家的人来到了村里,但他却在未知道贺景东身份之时,和贺景东交上了朋友,他以为的朋友却在贺景东以为他是女子的前提下,在他眼里变了质,成为了他所喜欢的人…… 贺榆洲眼闪了闪。 贺景东的喜欢? 他的喜欢……不正是他可以利用的东西么? 若是贺家嫡母商卓君知道自己的独子喜欢上了被她一直欺凌的存在,会怎样? 若是贺家家主知道自己唯一的儿子喜欢上了被他一直视若无睹的贺素闲会怎样? 若贺景东自己知道了自己喜欢上了贺素闲,而这个贺素闲是男人又会怎样? 贺榆洲笑了。 贺家……在商卓君的打理下,商业遍布各地,与京城众多官员关系错综复杂,他凭借一己之力根本撼动不了这样的基业 但是,他现在却有一个机会,一个可以打击贺家的机会…… 一个可以给他们心灵精神重创的机会…… 贺榆洲冷下了脸,冰冷的目光让他的眼睛在月光下悠悠泛着亮光,在夜里格外渗人。 齐琰说的没有错,他的躲避只会让他心里的恨越埋越深。 埋在心底却并不是消失,不曾消失的恨终有一天会冲出禁锢,伤害到自己与周遭的人。 与其伤害到关心自己爱护自己的人,还不如让这个恨去伤害该得到伤害的人。 贺榆洲的目光变得坚定。 月光下,他却突然看见奴伊从房内鬼鬼祟祟的出来。 贺榆洲一愣,眨了眨眼,奴伊已经开了院门,出了去。 他打开房门,疑惑的跟上。 奴伊这么晚了去哪里? 他带着疑惑一路小心的尾随,许是心里有事,奴伊并不曾发现他。 到达河口,一处空地,贺榆洲看见他从怀里拿出一样物事,朝着天空吹响口哨,不一会儿,一直白鸽降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他将那物事绑在了白鸽的腿上,贺榆洲才看见他拿出的物事是一小竹筒,竹筒里面似乎装着一张纸条。 这是送信? 贺榆洲楞然,奴伊是齐琰的手下,这是再给齐琰送信? 贺榆洲抿唇,皱起了眉,微微惊讶下他动了动身子,谁知身子带动发出了响声,已被奴伊察觉。 “谁?出来!” 贺榆洲敛眸想了想,倒大方的自己站了出来,现在该心虚的不是他,而是面前的奴伊。 “小洲……”奴伊看见贺榆洲一惊,后退了一步。 贺榆洲静静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了他,朝他伸出了手:“将鸽子和信给我看看。” “小洲……我……”奴伊抿唇,极为不情愿的将鸽子和信交到了贺榆洲的手里,贺榆瞄了他一眼,拆开了纸条。 “主子,小姐与贺景东走的过近,望速来。” “……”贺榆洲沉默的看了奴伊一眼,奴伊一下跪在了贺榆洲的面前。 突然,天空又飞来了一只信鸽,贺榆洲和奴伊皆是一愣,奴伊想起身去捡,贺榆洲瞪着他,他不敢动,贺榆洲抿紧了唇捡起了另外一只信鸽。 同样有一张纸条,贺榆洲打开了来。 上面写着:“贺景东是贺家独子,与瑜儿有些过节,你好生照料他,防着贺家的人些,若瑜儿不愿和贺家的人接触,切莫让贺家的人出现在他面前。” 是齐琰的口吻,贺榆洲愕然的瞪大了眼,让他惊讶的却不仅仅是这口吻而是字迹与署名…… 署名——九公子。 当初救他之人…… 贺榆洲回头去看奴伊,奴伊已经双膝跪在了贺榆洲的面前。 贺榆洲望着他,心中酸涩:“你们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奴伊敛眸:“当初主子离开之时,让我好生照料你,也让我时时将你的情况告知给他,所以才会有通信。” “为了避免你担心,所以这个事就一直没有和你说。”奴伊说道。 “那你这个‘和贺景东过近’是什么意思?监视我吗?”贺榆洲将纸条甩在了奴伊的面前,又蹲下指着另外一张纸条道:“为什么要欺瞒我他就是九公子!为什么?” 奴伊一愣,抬头:“小洲不知道九公子是主子?” 贺榆洲抿唇:“我该知道?” 说着,他又自顾自的道:“是啊,我该知道,他在我这里住了这么久,我怎么能不知道!但是他除了他的名字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什么都没有!” 贺榆洲说着,站了起来。 奴伊道:“主子肯定有自己的考虑,不是故意欺瞒小洲的!” “不是故意……那是什么?有意吗?” “不是!”奴伊解释道:“主子是关心小洲的,他一直一直注意着你的情况,我与他说了你的状况,他都会立马回复来解决你的难题,那阵子你为陆少爷的事情担忧,主子立马回信让我开导你,话语都是一字一句斟酌过的,知晓你要建竹屋,他回信让我去领些难民回来帮你,主子一心一意挂念你……” “原来这些都是他的主意……” 怪不得他有时觉得这奴伊的口吻像极了齐琰,原来如此…… 奴伊猛然住了嘴,低下了头。 “奴伊,你曾说,你从不撒谎的……”贺榆洲望着奴伊。 奴伊难受的皱起了眉:“对主子,必须忠诚。” 即使他心里很难受,很不情愿对贺榆洲撒谎。 “是吗?”贺榆洲嗤笑:“真是个好忠仆。” “这样的忠仆,我是结交不起了。”贺榆洲说道。 奴伊猛得抬起了头。 “你走吧,回你主子那去。” “小洲!”奴伊惊呼。 贺榆洲撇头,他与齐琰的关系不明不白,即使他真对齐琰动了心,但齐琰从来不知道真实的他,他们之间谈何感情? 既然连感情都谈不上,齐琰这般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有何意义? 况且,从明日起,他的一举一动,并不想让齐琰知道,他要去做一件事,做一件他从前想都未想过的事。 第66章 理由 “他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天了,不要紧么?”黑衣锦袍的男子望着旁边的女子,女子淡着粉黛,一身白色襦裙空灵,他轻轻的撇了外面一眼。 艳阳高照,一紧身黑衣男子笔直的跪在院中,如同石像一般讫立不动,他的额前满是汗水,浑身都已湿透。 “……”贺榆洲不说话,只是望着外面的人。 “看来,你在心疼。”贺景东望着他,抿了抿唇说道:“既然心疼,不如叫回来。” 贺榆洲给他倒了一杯酒道:“新酿出来的葡萄酒还堵不上你的嘴么。” 贺景东敛眸,望着酒杯当中红艳艳的酒,端起闻了闻道:“这酒像你,香气甜美入口却带着微微的涩,后劲又十足,神秘而诱//惑。” 说着,他一饮而尽:“你的演技太拙劣,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接近我,但是,你在心不甘情不愿,我看得出来。” 贺榆洲沉默,贺景东将酒杯放下道:“没关系,不管你出于什么理由,我会等你的心甘情愿,现在也许你还有事处理。”说着,他看了外面有些摇晃的奴伊一眼:“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他起身离开。 贺榆洲微愣,皱眉,目光扫过奴伊,眼中有着不忍,但随即又被掩饰。 他故意忽视奴伊在院中活动,也不许秦欢接近他。 秦欢一接近他,贺榆洲就会呵斥他,秦欢通红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坐在椅子上,模样可怜。 贺榆洲心又软了,他摸了摸秦欢的脸,蹭了蹭他道:“今后就我和小欢两个人生活好不好?” 秦欢怯怯的摇头,贺榆洲皱眉道:“我会对小欢很好的,会陪着你爱护你……” 秦欢低着头不说话,贺榆洲叹了口气。 夜晚,早早的熄灯而睡,那人还跪在院子里,贺榆洲狠了狠心,没再管他。 第二天起来,他仍然在昨天那个位置,跪的笔直。 贺榆洲心一颤,终是没能忍住上了前。 奴伊抬了抬头,他的面色相比昨日有些苍白,头发沾满了露水,显得有些凌乱。 他看见贺榆洲,轻轻的唤了一声:“小洲。” “……”贺榆洲抿唇,蹲下和他对视问:“我不是你的主子,你跪在这里有什么用?” 说完,他站起身:“走吧,离开这里,去你主子身边。” 奴伊握紧了垂在两侧的手:“一定要说这样的话,让我伤心吗?” 贺榆洲嗤笑:“我说的是实话,你忠于你的主子,我的话会令你伤心吗?” “小洲……当我没心的吗?!”奴伊反问,眼圈微微泛红,他咬牙道:“确实,我因为主子的命令留在这里,留在这里照顾你,没有主子的命令当初我不会留下,但是……这么久的相处了,小洲认为我是一点感情都不曾有的吗?” “我自小便失去了父母,被训练成暗卫,做暗卫的,一辈子都见不得光,我从未想过可以和小洲你过这样的平淡生活,你拿我当了寻常百姓,咱们平等朝夕相处,你看不出我的心喜吗?你认为我在这里的一切都还是因为主子的命令吗?” 贺榆洲抿唇,奴伊道:“你因为我的欺瞒让我离开我无话可说,但你一定要把我的感情撇的这么清楚吗?” “不管撇的清不清楚,结果都不会改变,你走吧,我不可能留着监视我的人在身边。”贺榆洲说着,转身欲走。 奴伊咬牙撑着长剑站了起来道:“如果,我说,我今后不监视你了呢?” 贺榆洲一愣,回头,奴伊站的很吃力:“主子虽然让我把你的消息回传,但是他从未对你不利,甚至还帮了你,如果主子要我传回消息是对你不利的,我是死都不会做的!” “正因为是帮你的我才会做,这个跟命令没有关系,如你所说,我不可能背叛主子,不可能不服从命令……” “但是,对你……是不一样的。“ 说着,他低下了头,贺榆洲一愣,有些不明白,奴伊这话是什么意思。 奴伊撑着长剑看贺榆洲,重复了一遍:“你是不一样的,小洲,从来没有人将我看成寻常百姓,即使亲和如主子,在他面前我也保持着卑微,只有在你这里,只有你这里我可以随意,可以当回自己。” “我出于本意的不想离开……你明白吗?小洲,不是主子的命令而是我……自己不想离开。” “不要赶我走,好吗?”奴伊的表情带着乞求:“我不会再传消息给主子了……让我留下……” 贺榆洲一震,被奴伊的目光望着心头有些揪,他望着奴伊,奴伊的腿在发着抖,他的身子站不直,此时,微微佝偻着望着他。 明明是个大男人,却双眼通红,脆弱的看着他。 他心一软,松懈的话就脱口而出:“……那便留下吧……” 说完,他又一阵后悔,他要做的事现在不适合留着奴伊在身边,即使奴伊答应不给齐琰送信。 于是,他又补充道:“但是,有条件。” 贺榆洲望着奴伊道:“今后不管看见我做什么,不要阻止我。” “……”奴伊沉默,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奴伊的预感成真了,中午时分,贺景东上门了。 一改往日的冷淡也改了昨日的亲密,这次的贺榆洲对待贺景东显得很是平静。 贺景东微愣,似乎也在为贺榆洲的态度疑惑。 贺榆洲道:“我知道你在疑惑,我也不拐弯子,跟你说说实话吧,贺少爷。” “……”贺榆洲抿唇。 贺榆洲道:“奴伊你先带着小欢出去。” “……小……”奴伊想唤贺榆洲,被贺榆洲一个眼神阻止了,他瞄了贺景东一眼,只好带着秦欢出门。 眼望着两人离开视线,贺榆洲望着贺景东道:“坐吧,贺少爷。” 贺景东依言坐了下来,贺榆洲开门见山的道:“如你所知,我讨厌贺家。” 贺景东敛眸,贺榆洲道:“但你并不知道我为何讨厌。” 贺榆洲道:“先前,我有一方子,卖给了你们贺府的温秋蓉。” “温姨娘?”贺景东一愣。 贺榆洲问:“贺少爷对你们家这个温姨娘有什么看法。” “并无看法。”贺景东答:“可是她惹了你?” “不……”贺榆洲摇头:“恰恰相反,她用一百两买了我的方子,我才能有钱建房子。” “那小洲提她做什么?”贺景东自酌了一杯茶水。 贺榆洲问:“你很不喜欢我提起她?” 贺景东喝了一口茶,叹息了一声:“也谈不上,只是无关要紧之人,没必要提起。” “无关要紧?”贺榆洲嗤笑,在他眼里,温秋蓉只是无关要紧的人么,那贺素闲呢。 贺榆洲心里隐隐有了答案,便没再接下去,而是说道:“她跟我哭诉了在贺家的种种困难。” 贺景东眼闪了闪,贺榆洲道:“她说,与我一见如故,她也有一个女儿如同我这般大,但是她女儿……失踪不明,她说她见我欢喜的紧,又见我是姓贺,想收我为干女儿……” 贺榆洲斜瞥着贺景东道:“但是……她收了我配方之后便留下了一百两,自己走了。” 贺景东看向贺榆洲:“你因为这个生气?” 贺榆洲道:“我又何止是因为这个生气?诚然,她的欺瞒让我十分的恼火,你明白那种恼火吗?” “明明承诺好的,扮演着慈母,事事温柔着,结果心里却只是为了她自己,只为了那张配方去讨好一位小姐……” “你说这样的人,我能不火吗?”贺榆洲问他。 他的表情蕴怒不似作假,他的眼中充满了被抛下的心痛,贺景东不由一震:“她为了配方……故意接近你?” 贺榆洲抿唇,没有反驳,反而引导道:“那配方我本是不卖的,就因为她那几日对我极好,扮演着一个温柔的娘亲,结果她却是为了……你说这样的人我能不气吗?” 温秋蓉自是没有骗配方,但是这么多年来,她是他娘亲,一直以为很疼爱他的娘亲,她在他面前也多是表现心疼表现疼爱为主,结果她却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心里想着让他消失,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欺骗?欺骗了他多年来对她的亲情! 让他自以为是的以为她真的很疼爱他…… 结果真相却是如此的残忍…… 贺榆洲眼冒怒火,其中夹杂着悲戚与黯然,这些真实不做假的情绪让贺景东对他的话信了多半。 贺榆洲道:“所以,她离开那天我才会失礼。” 贺榆洲用“失礼”表明那次的意外,贺景东却在知道这样的“缘由”后表示理解,因为这样的欺瞒确实让人无法原谅。 “但那是温秋蓉,并不代表贺家。” “哈!”贺榆洲笑看贺景东:“那不代表贺家,但是贺家的事却更让人恶心。” 贺景东皱眉。贺榆洲道:“我生气因为她的欺瞒,她的自私,我无法不生气,但更令我生气的是她的懦弱!”和他自己的懦弱。 后面的话,贺榆洲在自己心底想着并未说出,他看着贺景东道:“明明是一个姨娘为何要去讨好一个小姐?” “明明是除了丈夫和主母需要行礼的存在,为何要对着一个小姐卑躬屈膝?” 贺榆洲想起在上次在镇上,隐隐听见温秋蓉对那帮小姐委曲求全的模样就不由火大。 贺景东一愣,贺榆洲又道:“既然选择了卑躬屈膝,为何又要心生不满?” “她的情绪与在贺家发生的种种都传达给了我。” “所以,我不待见温秋蓉,同样的,我不待见贺家。” “这便是我讨厌贺家的理由。”贺榆洲说道。 他想过了,先前的冷淡昨日的亲密都不是和他相处的最好模式,也不可能让这个人放得下心防,那不如半真半假的把事情摊牌了,他的情绪不做假,即使贺景东再聪明可不能看得出他的真假。 当他这个人在贺景东面前变得透明了的时候,贺景东才会觉得他这个人可以爱…… 虽然是男子,要用这样的方式进行他的复仇很可悲…… 但就是因为他是男子,被贺家逼迫被温秋蓉逼迫成天像了女子,贺榆洲才觉得这样的报复是最好的。 他要让贺家的人尝尝,被自己一手造就出来的假小姐耍的团团转的滋味! “原来还有这一遭。”贺景东叹气:“我成日不管家中的事,倒是未曾听说这许多。” “只知道先前你阻挠过贺家人回府,也曾被传言想进贺家的门,做贺家的人。” “温姨娘,我也一年见不上几次,都是母亲在照顾。” “你所说的,也许不假,但我却未曾知道。” 贺榆洲闻言讽刺:“自家的事都不知道,贺家少爷真当了一个好少爷啊。” 贺景东敛眸:“我不喜欢你讽刺的口吻,我常年在外习武,一年也不曾回去几次,回去家中内院之事都由母亲负责,也无须我多管。” 他叹气,站了起来:“我会回去与母亲说说的,这事归根究底是温姨娘惹出来的,贺家纵使有不对,也未曾欺负过小洲,小洲不该对我如此仇视。” 贺榆洲在心底冷笑,表面却佯装低头沉思了下来:“……也许如你所说,但……我需要时间。” 贺景东松了松表情:“我给你时间,我会等你,等你仇恨消散,等你来了解我这个人。” 贺榆洲轻轻笑了笑。 贺景东抬手拨了拨贺榆洲额前的碎发,贺榆洲身子一僵,忍住没有动。 “你这身打扮好看,今后都穿着好吗?” 贺榆洲僵硬的笑:“我就这一身这样的衣服,怎么天天穿着?” 贺景东闻言抿唇收回了手,回头望了望窗外的天色道:“晚了,我先回去了。” “恩。”贺榆洲送他出了门。 第二天,贺景东送了两箱衣服过来,都是女子衣物,颜色都是白色,款式却不尽相同。 贺榆洲淡笑着收下了。 奴伊担忧的看着贺榆洲,他记得这人最是讨厌穿女子服饰……可现在…… 奴伊握紧了手。 贺榆洲换上了贺景东带来的衣物,戴着了他送来的首饰与头饰。 但他没有等来贺景东,而等来了一名黄衣女子。 女子打扮的艳丽,身后跟着一蓝衣女子,贺榆洲瞧着她们眼熟,却记不起什么地方见过。 “果然是你!”那黄衣女子进了门看见贺榆洲就一脸气愤的说道。 贺榆洲有些迷茫。 黄衣女子道:“当初看见你,就觉得你不是什么好鸟!一姑娘家穿着一男子衣物,无耻!如今看来我猜的果然没错,你就是个狐媚!” 这几句话倒是让贺榆洲想起来人了,是贺家的小姐,贺家就贺景东一个独子,而商卓君最不喜带娘家的姑娘在身边,那这两个只可能是贺樽的母亲贺姥姥那边的人了。 贺榆洲沉下了脸,贺姥姥早年自己在村里过着苦日子,贺樽跟着商卓君来到了河口村,贺樽当了举人之后,商卓君的娘家就给了商卓君几家店铺,商卓君将家业打理了起来,慢慢的商家才把名下所有的产业交给商卓君,日子好了,贺樽才将贺姥姥接到府中,平时她在府中倒是什么都不管,只是喜欢将她那边的人带来贺家。 与温秋蓉和他倒是没有什么联系。 这黄衣女子和蓝裙姑娘只是上次镇上见过,蓝衣女子文静,黄衣女子却是一个刁蛮的,之前还隐隐听见她欺负了温秋蓉。 所以,现在这般架势又是想来欺负他么? 贺榆洲目光冰冷的看着黄衣女子,奴伊也从屋内出来,挡在了贺榆洲的面前。 “毓霓姐姐,我们回去吧,这样不好。”蓝衣女子拉着黄衣女子的衣服,小声的道。 唤为毓霓的女子甩开了她道:“就你胆小!” 说着,她看向贺榆洲道:“我跟你说,你最好离景东哥远点。” 贺景东?贺榆洲望着她:“凭什么?” “凭什么?”黄衣女子瞪大了眼:“就凭我是景东哥的指婚妻子!是贺姥姥答应的!” “哦?”贺榆洲眼闪了闪。 “待我们回去,贺姥姥就会和景东哥说了,景东哥就会迎娶我!你算哪根葱!识相的别惹我景东哥!” 贺榆洲敛眸。 黄衣女子见贺榆洲不回话,皱眉上前一步道:“你是哑了吗?本小姐和你说话,你怎么不应,快说不会再靠近景东哥!” “呵……”贺榆洲笑:“有我在,那你的婚约要作废了。” “什……”黄衣女子冲上前去要打贺榆洲,被奴伊拦了下来,贺榆洲微微后退了一步,目光拉远,刚好看见贺景东往这边走,而黄衣女子被奴伊一推,竟一个没站稳往后倒去。 而她的背后是文静的蓝衣女子,被黄衣女子一撞,那蓝衣女子一声惊呼,往门口撞去。 贺榆洲眼瞧着贺景东就要走近家门,撞上失去平衡的蓝衣女子,他抿唇,一个上前,拉住了蓝衣女子,将她拉回了怀里。 蓝衣女子一愣,脸撞到了贺榆洲的胸前,她愕然睁大了眼,抬头看贺榆洲,贺榆洲皱眉,暗叹一声糟糕,急忙放开了她,远离了她一步。 “小洲。” “小洲。”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是奴伊,还有一道是刚进门的贺景东。 他皱眉望着院中多余的两人,有些不悦:“你们怎么来了?” 黄衣女子道:“我来看看让景东哥魂牵梦萦的女子究竟是谁!” 贺景东走到贺榆洲面前,扫了他全身一眼,似乎在确定他有没有受到伤害。 黄衣女子见状委屈的道:“景东哥,我刚刚被这个狗奴才推了,差点摔倒了,现在手还痛着呢。” “狗奴才?”贺景东没有说话,贺榆洲倒是先冷笑的反问黄衣女子。 女子张口正要说话,贺景东提前开了口:“够了,痛了就回去找大夫看看,别在这里瞎逛,回去。” “景东哥哥……”黄衣女子唤。 “李毓霓,别让我说第二次。”说着,贺景东看向蓝衣女子道:“宁馨,你带她回去。” 蓝衣女子微微颔首,最后看了贺榆洲一眼,转身走向黄衣女子。 李毓霓不甘的看了贺榆洲一眼,跺了跺脚,转身跑开。 贺景东望向贺榆洲道:“抱歉,贺家又找小洲麻烦了。” “你知道她们找我麻烦?”贺榆洲问贺景东。 贺景东叹了口气:“李毓霓任性胡为,自傲蛮横,除了找你麻烦,我找不到她来这里的第二个理由。” 贺榆洲笑:“你倒是了解她。” 贺景东抿唇:“这种了解我宁可不要,她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贺榆洲道:“无事,奴伊挡住了她。” 贺景东看了奴伊一眼,奴伊撇开了头。 贺景东不再看他,而是转向贺榆洲道:“今日来迟,是发现了一处好地方,我带你去看。” 说着,他拉着贺榆洲出门,奴伊一惊,想要跟上,贺榆洲回头对他摇了摇头,奴伊咬牙,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小洲,到底要做什么…… “哥哥,哥哥,姐姐又要出门吗?咱们不开店店啦。”秦欢拉了拉奴伊的袖子。 奴伊楞了楞,摸了摸秦欢的头:“姐姐他……有事出门了,等她回来咱们再开店店。” “恩。”秦欢仰着单纯的笑脸,奴伊扯了扯嘴角回应。 山上,贺景东带贺榆洲去的那处地方是在高处,几乎到达山顶之地。 这个地方很难上来,几乎踏错一步就是悬崖,所以即使是郑猎户估计也未上来过,但贺景东凭借他那矫健的身手,带着贺榆洲一路攀爬上了顶。 站在山顶上,贺景东指着山下道:“小洲,你看,从这里看下面大不一样。” 贺榆洲闻言回头,山上雾霭茫茫,山下的一切不尽清晰,而在地面看到的大屋子在这里看下小的如同蚂蚁。 站在这个角度,可以将村庄的一切都尽收眼里,壮观的很。 贺榆洲眼瞧着,不由生出一股雄壮情绪,贺景东道:“我自小便爱习武,我想当将军,今后保家卫国,但是,父亲和母亲却说要我学文。” 贺榆洲一愣,看向贺景东,贺景东道:“我从小便是个孝顺的,所以我便学了文。|” “你学了?”贺榆洲有些惊讶,见贺景东的样子不似学文的倒像习武多年。 贺景东答:“学了,但是……并不理想,许是真没有习文的天赋。” “习文的同时,也会离家到处求武。” “所以,现在文没有学成,武功倒是不错。” 他微微敛眸:“这次来村中散心后,便会回贺家,回贺家之后恐怕难有机会出来了。” “恩?”贺榆洲望向贺景东,贺景东道:“家母说该是要考个功名在身了,若是考不了大概不会放我出来。” “……所以呢?” “我再迷茫。”贺景东说道:“我真的该学文吗?” “你母亲这般说。”贺榆洲回道。 “对,所以我该听。”贺景东说着,坐了下来,面色有些烦闷。 贺榆洲看着,不由说道:“你可以违背你母亲的意愿,去做自己想做的。” 贺景东闻言微微摇摇头,不语,贺榆洲望着前方,不知该说什么,便默默站在了他的身边。 “哈啾!”直到贺榆洲一声喷嚏,才将贺景东的心思唤回,他站起来面上有些歉意:“山上不比山下,要凉上许多,忽略你了,抱歉,我们这就回去。” “好。”贺榆洲应道。 许是在山上想到了不开心的,回到贺榆洲家中,贺景东一直没有说话,只是要了一壶贺榆洲酿的酒,慢慢的喝着,贺榆洲便在他旁边静静的陪着他。 贺景东马上就要回贺家,难以出来,那么,他必须抓紧这段时间,他眼闪了闪,一个想法冒上心头,他抿唇有些抗拒,最终却还是迫切的愿望战胜了他。 他起身,将家中所酿的酒通通拿了出来,摆在了贺景东的面前。 贺景东抬头望了他一眼,贺榆洲道:“若是烦闷,今日便不醉不休,我陪你。” 说着,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状似喝下,贺景东望着他微微挑了挑眉:“很少见你这样豪放的样子,你这样倒是让人喜欢的紧,来,一起喝。” 贺景东站了起来,举起酒坛猛的灌了一口,一口下肚,他却似停不下来了一般,一口接着一口的灌。 贺榆洲冷眼看着他,慢慢放下了酒杯。 不久,桌面上的酒尽了……贺景东的人也趴了。 贺榆洲起身,绕到他的身边,小声唤了他两句,贺景东含糊的回答了两声,人并不清醒。 贺榆洲冰冷了目光,他动手将他扶了起来,推开了自己的房间,将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解开了他的衣物,僵硬的手在解开他的衣物后缓缓伸向了自己。 第67章 小洲……是男子? 解开了他的衣物,僵硬的手在解开他的衣物后缓缓伸向了自己。 一只手横空而出,抓住了他的手,贺榆洲一惊,转头,看见的却是奴伊。 贺榆洲抿唇:“你干什么?奴伊。” “这是我要问小洲的,你干什么?”奴伊脸上有些不可置信。 贺榆洲撇头:“你说过不阻止我的。” “我是说过,但是……你……” “所以,别阻止我,无论做什么,别问,放手。”贺榆洲盯着奴伊。 奴伊摇头,拽紧了贺榆洲的手:“我怎么可能放得开,放开你就要和这个人……” “奴伊!”贺榆洲唤:“出去吧。” “……”奴伊通红了眼摇头。 贺榆洲抿唇:“我叫你出去。” “别让我恨你!”贺榆洲盯着奴伊道。 奴伊一震,本想阻止的决心动摇,他咬牙问道:“这就是你的选择吗?这就是你……最终想要的吗?” 贺榆洲咬牙道:“是。” 奴伊猛然松开了手,痛心的望了望贺榆洲,失魂落魄的转身。 那一夜,奴伊没有回屋,他就守在了贺榆洲的门口,呆呆的望着夜空…… 夜空寂寥,宛如他的心,他从没有为谁动过心,这一次的动心最后却是这般痛彻心扉。 他的手磨蹭在阶梯上,泛疼,他很想进去阻止贺榆洲,但是他不能。 他摩擦着地上的石板,将手磨出了血,这样刺骨的疼痛能让他清醒,能让他克制住自己。 清晨,头痛欲裂,贺景东捂着头想要翻身坐起,肩膀却被什么压住。 他疑惑的睁眼,低头往下一看,却震惊的瞪大了眼。 肩膀之处压着他的是一个人的脑袋,那人五官精致,冰肌玉肤……是贺榆洲。 贺景东惊讶的坐起,这才发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穿,而贺榆洲在贺景东坐起之后也似乎迷迷糊糊的醒了,他缓缓睁开了眼,眼睛微红,似乎哭过。 而他的身上……贺景东扫过他一眼,他全身都被被子盖着,只露出了脖子和袒//露的肩膀,但是,他的腿正压在贺榆洲的腿上,那滑腻的肌肤触感,让他心猿意马的同时,心沉到了谷底。 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贺景东抿着唇严肃的盯着抓紧了被子缓缓坐起的贺榆洲。 一翻身下床,转头着衣。 贺榆洲眼闪了闪,就见他穿好了衣物,回头来看他,他猛得转身拿背对着他,这样能遮一下他的胸。 “……”贺景东一愣,看见他裸//露的背部。 那一片冰肌上纵横了一条一条的伤痕,布满伤痕的背部往下看见的是那浑圆的臂部,他一愣,心中有些荡漾,他忙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物,走近为他披上。 “昨夜我们……”他有些质疑,因为脑子里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是……又觉得这样的质疑对贺榆洲太过不公平,说到一半他转了口。 “是我犯错了。”他道。 贺榆洲抿唇抓紧了被子不语,贺景东问:“你背上的伤怎么来的?” 贺榆洲撇头不理他,这伤自然是他的母亲的杰作,但是他不会说,还没有到时候说。 贺景东低头,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贺榆洲身子一僵,贺景东道:“是我唐突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贺榆洲回头看他,眼睛微红,贺景东道:“我知道你心里并没有我喜欢你这般多,所以我本想慢慢来……慢慢等你,但是……我却……” 说着,他皱紧了眉头,一副自责的模样:“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我不能给你时间了,我会回去求母亲,让她下聘,将你娶回家门,此生只你一人。” 贺榆洲小心的回身,望着贺景东:“你……果真……如此想的?” 贺景东点头:“我本就欢喜你的紧,昨夜……却是不后悔。” 说着,他叹息:“只是苦了你,没有给你机会想清楚,没有等你好好喜欢上我。” “……”贺榆洲敛眸,贺景东伸手碰了碰他的脸颊,将他的脸抬了起来:“瞧,眼睛都红了,昨夜我……是不是对你很粗蛮?” “对不起。”他道。 这样极近的看着贺榆洲的五官,看着他细腻的肌肤,看着他卷翘的睫毛,他一时情动一时情迷,不由朝贺榆洲压来。 贺榆洲一惊,连忙推拖,贺景东一愣,问道:“反感吗?对我拒绝吗?” 贺榆洲一愣,咬牙,现在这样的情况拒绝就功亏于溃了,他不能拒绝,所以他没有说话,贺景东微微柔了柔面色,继续朝贺榆洲欺身而去。 “嘭!”的一声巨响,打断了两人的继续动作。 贺景东回头,贺榆洲一惊,门口站着的豁然是长持长剑,通红了眼的奴伊。 “奴伊……”贺榆洲唤。 奴伊恍若未闻,举着长剑发狂一般朝着贺景东攻来。 贺景东一愣,连忙闪身,几个飞跃,便在房间内闪躲了开来。 “啊……”奴伊发狂的对贺景东穷追不舍。 贺景东两指一夹夹住了奴伊的长剑,皱眉:“你疯了吗?” “杀了你!”奴伊通红了眼。 贺景东冷了面色,一抽从腰间抽出软剑。 奴伊悲凄的笑,反身对着他又是一剑,贺景东举剑一挡。 贺榆洲在床上焦急的看着,他全身赤//裸,又不能下床,不由咬牙喊道:“奴伊!!!” 奴伊一震,停下了手,贺景东软剑一刺,正对奴伊的毫无防备的胸口,贺榆洲一怔,忙喊道:“别伤他……” 贺景东一愣,连忙扭转回手,软剑在空中刺鸣两声,弯曲弹回了他的方向,震的后退了两步。 “哇。”的一下,他吐了一口血,瞪着奴伊,他左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鲜血。 “哐当”一声,奴伊丢下了长剑,手掌中的血顺着手指一滴一滴砸在了地面。 贺景东捂着胸口,撇头看了看贺榆洲。 贺榆洲低头,揪紧了手中的被子。 贺景东收回了软剑:“看来,小洲还有事要处理,我下午再来,我希望下午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既然已经和我……有夫妻之实,就安安分分的嫁给我,其他旁的。” 贺景东撇了奴伊一眼:“斩断为好。” 说着,他又望向贺榆洲道:“若是小洲做不到,我不介意帮你。” 说着,他甩袖出门。 贺榆洲松懈了下来,虽然奴伊让贺景东放下了狠话,但也多亏了他,自己才没有泄漏。 奴伊看着贺景东出来门,突而上前将贺榆洲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贺榆洲一惊,手就去推挡,这一推挡挣扎间,身上的被单往下掉了几分,掉到了腰间…… 奴伊一震,愕然的看着贺榆洲平坦的胸部,,贺榆洲咬牙,用被单将自己裹起。 “小洲……你……”奴伊呆愣。 贺榆洲敛眸道:“先出去好么,我穿好衣服出来。” 奴伊后退了两步,呆愣的出门。 小洲……是男子? 那……昨夜…… 奴伊一阵欣喜!昨夜小洲与贺景东并未发生关系! 不对,他该担心的不是这个,小洲是男子,他……对一个男子动心了? 主子呢!主子知不知道。 奴伊很是愕然,呆呆的坐在厅中,等待贺榆洲,就连秦欢在他面前呼唤他都不知道。 最后,秦欢叫的累了,便自己跑去院中玩了,看见贺榆洲出来,弱弱的叫了他一句,贺榆洲摸了摸他的头,小孩有些僵硬。 贺榆洲没有多余的心思管他,走到了奴伊的面前,身着的还是女子衣物。 “小洲……”奴伊站了起来。 “……”贺榆洲轻声应了一句。 贺榆洲望着他呆愣的表情,率先开了口:“如你所见,我……是男子。” “一直无法说出口,说出口也无人相信,最后便不再说不再理,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当回自己了,却原来让人更加的误会,有了第一个误会之后就有了第二个,有了第二个之后就有了第三个,一个接着一个,我就永远澄清不了了。” 奴伊敛眸,贺榆洲道:“后面索性也就不澄清了。” “……”奴伊沉默,半响,他艰难的问道:“主子……知道吗?” 贺榆洲沉默。 奴伊心情沉重,主子这样的人是不会让人欺骗他的,若是让他知道小洲是男子……那即使小洲不是有意,他也…… 奴伊咬牙,贺榆洲坐下道:“贺景东的出现,让我不是那么急于澄清自己的身份了,他的出现让我想当一回女子。” 奴伊一愣,握紧了手,抬头问道:“所以,小洲还是选择他,你喜欢他?” “喜欢?”贺榆洲觉得好笑:“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会喜欢他?我恨他还来不及,怎会喜欢?” 奴伊一愣,有些不明白贺榆洲的意思。 贺榆洲问:“奴伊,你听齐琰说过我的身世吗?” 奴伊摇头,贺榆洲恍然:“怪不得。” 说着,他道:“奴伊,我与贺家有仇,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复仇,你只需记得这个就够了,这次就算了,之后别阻止我。” 奴伊敛眸:“小洲和贺景东这样下去怎么复仇?” 贺榆洲抿唇不语,奴伊道:“小洲这样不像是复仇,倒像是要努力证明什么?” 贺榆洲一愣,嗤笑:“我要证明什么?我需要再贺家让面前证明什么?” 奴伊见他面色可怕,张了张口没再说话,只是起身,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只要小洲不是认真的就好,我站在你这边。” 贺榆洲闻言,情绪平稳了下来,他朝奴伊笑了笑道:“谢谢你。” 这笑,勉强而苍白,笑的奴伊心中一揪,他触电般收回了手。 小洲……可是男子,难道动心了就不会管男女吗?即使小洲为男的……他也…… 那主子呢? 主子如果知道小洲是男子,他会怎样? 他那样的人,大概不会再喜欢小洲吧?毕竟他那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去喜欢一个男子,那这样说,他是不是……有机会? 奴伊眼闪了闪,瞧向贺榆洲,贺榆洲却没有看他,表情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下午,贺榆洲的院子没有迎来贺景东,倒是迎进了一个特别的客人。 蓝衣女子——宁馨。 贺榆洲看她,女子有些怯弱的上前道:“景东哥……景东哥陪毓霓姐姐去了,让我告诉你别等了。” “哦?”贺榆洲挑眉,明显不信。 且不说那人受伤了,就是身体无恙,在和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后,他不可能不来找他。 倒是这个女子特意告诉他这个事情有些可疑,而且,她说完话站在他的面前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贺榆洲知道她有话要说,便让奴伊出去。 蓝衣女子望了贺榆洲,突而咬牙肯定的说道:“你是男子!” “……是又如何?”并不意外女子知道,贺榆洲那次他将她拉住,拉往了怀中,女子小巧,一下撞进了他的胸膛,知晓了他的真实。 宁馨拽紧了手中的手帕:“那你为何对景东哥哥……还……还一副女子的打扮?” “无可奉告。”贺榆洲冷着脸道。 宁馨皱眉:“你这样是欺骗景东哥哥感情!” “那又如何?”贺榆洲问宁馨。 宁馨愕然的看着贺榆洲:“……我要去告诉景东哥哥。” 贺榆洲笑:“随意。” 宁馨皱眉恼火的看着贺榆洲,跺了跺脚跑开。 “不要紧么?”奴伊从外走进,他功力高强,在外将里面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贺榆洲摇了摇头:“贺景东不会信。” 若是这样的话这么容易让让相信,他怎么会现在还是一个女子。 贺榆洲喝了口茶,没多久,贺景东来了,换了一身衣物,去了早上的萎靡,显得精神奕奕,那早上的内伤似乎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贺榆洲打量着,就见他见到奴伊后,冷下了脸:“小洲,舍不得他?” 贺榆洲看向奴伊,奴伊微微红着脸低头。 贺榆洲道:“他跟了我很久,武功高强,留在身边总是好的。” “可是今早……” “今早的事情不会发生,我已经惩罚过他了。”贺榆洲打断了他。 贺景东皱眉,看了看奴伊,又看了看贺榆洲,抿唇,半响,他松了口:“罢了,反正不过一个下属而已。” 贺榆洲敛了敛眸,心中纵使不悦,也没有反驳。 贺景东走到他的面前坐下道:“我书信了一封给我母亲,就说我看中了一村中姑娘,长相灵美,个性温柔,行为良淑,是良配,想要娶她为妻,望母亲过来看看。” 贺榆洲一愣,没有料到贺景东的动作这么快。 便听得他道:“也书信了一封给温姨娘,让她一起出来见见你,你们虽然有间隙,但彼此曾经关系这么好,今后进了贺府也会经常见的,让她来陪陪你也是好的,若有对她有气,这次也可以说个明白。” 贺榆洲一愣,都要在心里放声大笑了,这贺景东一下将主要人物都带过来了,这不是很好吗?一下子将所有事情都算清。 过了两日,贺景东带着书信来到贺榆洲的面前道:“温姨娘称身体不舒服,就不会来了,母亲大概几日后到。” 贺榆洲敛眸,温秋蓉结果到最后时刻也还是退缩了么? 贺景东瞧着贺榆洲的模样,怕她想多,便道:“温姨娘向来这样,柔弱的很,身体不好也是没办法的事,等回贺家了,你与她也是能时常相见的。” “恩。”贺榆洲轻声应。 “景东哥哥!”门口传来一声叫唤,贺榆洲和贺景东同时看了过去,是蓝衣女子宁馨。 贺景东叹了口气,面色明显不耐:“何事?” “景东哥哥!我不是告诉过你……这人他……这人……” 贺景东叹气:“别乱说了,宁馨你向来比你毓霓姐要懂事,怎么这次这般无理取闹。” “不是!”宁馨皱眉:“我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男子!他……” “够了!别跟李毓霓一样令人厌恶。”贺景东皱眉,冷着面色看着宁馨,宁馨红着眼睛,咬牙瞪着贺榆洲,跺了跺脚,转身跑开,还隐隐有着啜泣。 贺景东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贺榆洲敛着眸看着自己的手掌,忍不住的问道:“若她说的是真的呢?” 贺景东闻言似乎嗤了一声:你若是男子,那我贺景东是真瞎了这双眼睛了。” 贺榆洲淡笑不再说话。 之后的两天,贺景东基本跟在贺榆洲的身边,更感兴趣的是,除了奴伊亦步亦趋的跟着贺榆洲,甚至宁馨也跟在了贺榆洲的身后。 贺景东有警告过宁馨,让她回去,但她倔强的看着贺榆洲反驳贺景东道:“我跟着的是这个人,又不是景东哥哥!” 贺景东忍无可忍,在一次出外天,运气将贺榆洲搂了走。 搂离了奴伊和宁馨两人一段距离,他才停了下来。 贺榆洲看着不由好笑:“其实没必要管他们。” 贺景东瞄了瞄身后道:“看着不自在。” 贺榆洲不由问道:“你是贺府的少爷,出门不应该由家仆或者婢女跟着的吗?还会不自在?” 贺景东道:“已经很久不曾让他们跟着了。” “自从十岁之后。”贺景东道。 贺榆洲没再搭话,贺景东道:“明日母亲就要来了。” 贺榆洲点头:“我知道。” “我很担心。”贺景东道,贺榆洲闻言讶然的看向贺景东。 他道:“我母亲有些……也许说是有些要求,明日她来,你尽量顺着她一些,她总是为了我好的。” 贺榆洲在心底冷笑,表面却应道:“我知道。” 贺景东柔了柔面色:“此生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我的愿望已经完成了一个。” “那另外的呢?” 贺景东望向前方:“另外的也不会太远的,娶了你生个孩子,带着我们的孩子长大,这是另一,另二也许有点难,不过我可以将它寄托在我们的孩子身上,我如果当不了将军去不了战场,只能呆在家里读书写诗,那便由今后我们的孩子去完成。” 贺榆洲低头,没有搭话,这未来的场景离他太过遥远,这一切不过是贺景东自己的想象。 “今后你若是不想住贺府,我们也可以搬出来,就搬到小洲你那个小院子都行,那里风景环境都好,地方不大也适合我们两。” “或许咱们还可以……” 见贺景东要一直说下了,贺榆洲有些心烦,不由打断道:“这些都是今后的事,不如想想明日你母亲来了,要怎么招待。” “说的也是。”贺景东应。 “不过,小洲,之前有一妇人找过我。” “恩?”贺榆洲疑惑:“她自称姓陆。” “?!”贺榆洲一震,陆夫人?她找他干嘛? “她的身后跟着村中的赵秀才。” “然后呢?”贺榆洲问。 “看了我几眼,一副愤恨的模样就离开了,我不记得有惹过他们。”贺景东道。 贺榆洲不由嗤笑:“你没有多少事记得的。” “恩?”贺景东疑惑,贺榆洲摇头:“不,没什么,陆夫人住镇上,平时不在村里也无事,赵一叔平日跟我关系要好,你对他尊敬一些,我与他聊聊。” “恩。”贺景东应。 当天晚上,赵一来找贺榆洲了,一副哀愁的模样。 第68章 商卓君 当天晚上,赵一来找贺榆洲了,一副哀愁的模样。 贺榆洲将他迎了进来,赵一拒绝了,站在门口望着贺榆洲,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贺榆洲心里咯噔了一下,就听得赵一说:“现在都在传言你要和贺家嫡子成亲,是真的吗?” “……”贺榆洲没有回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 赵一道:“你来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贺家人不是那么好相予的,即使那贺景东是个好的,他家人呢!贺家人呢!你拒绝了陆家少爷,说要和齐琰一起,现在却要和贺景东成亲。” “一叔知道,没有权利说你什么,关大娘琮棣都让我不要管你,但是一叔从你进村就一直……” 赵一重重的叹了口气:“怎么可能不管你。” “一叔……”贺榆洲唤,内心有些激荡,这赵一都是最疼他的,他来村里,他什么事都愿意帮忙,古道热心,贺榆洲心暖了暖道:“一叔,我懂自己在做什么的。” 赵一闻言看着贺榆洲:“你真的懂就不是这样了。” “罢了。”他摆了摆手:“听说明天贺家主母要回村子,她肯定会先来找你的,你先和她见上一面,就知道一叔所说的了,我明天再来找你。” 说完,赵一头也不回的离开。 贺榆洲叹气。 他的事情村民不知道,也不明白,所以不理解是正常的,他的隐瞒太多,也无从对他们说起,只希望他们不再为他担忧,不再为他忧心,他不想让别人为他受累。 第二天,贺家老宅前面很热闹,贺熙带着一家人和李毓霓、宁馨、贺景东都站在了门口相迎。 商卓君一介女流之辈,却是支撑起整个贺家的重要人物,她经商超群,能力出众,当初看中了贺樽之后,一意孤行的嫁给了贫穷的贺樽,商家故意放任她,给了她几家亏损小商铺,原意是要她吃点苦头后回娘家,结果她硬是把那几家商铺救活了,虽然跟着贺樽借住在贺熙家中,但实际上却是她出钱在扶持贺熙一家,贺樽考上举人之后,贺家对贺樽另眼相看,也不再对商卓君当初的决定要什么意见,高高兴兴的与她重新走动,最后不知为何将商家的产业全部交到了商卓君的手里,外人都传,是因为商家无嫡子。 不过,这些都是外传,虽是外传,但很多却是可信的,起码,在贺榆洲的眼里,贺家的一切确实都是商卓君在打理,贺樽虽然是个举人,在家里颇有地位,却只是个读书人。 这样一个人物,足以决定在贺家无依无靠的温秋蓉和他的命运。 这也许是温秋蓉选择忍耐的理由,却不是她将他抛下的借口。 贺榆洲早早就等在了家里,将奴伊和秦欢遣了出去,他知道商卓君一定会过来。 他的手隐隐发着颤,他的身子崩的僵直,他在害怕…… 他无法不害怕,从小便被她殴打,恐惧早已印刻在了骨子里,即使长大,即使重获新生。 但是,他必须克服,他不会再逃避…… 贺榆洲深深呼出了一口气。 “嘭!”的一声,院门被推开了。 贺榆洲站了起来,带头的是一名华丽的妇人,妇人化着精致的妆,头上戴着金簪银饰,表情严肃,全身透露出一股干练。 那容貌,贺榆洲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抬脚走了出去,表情状似恬淡,但缩在衣袖中的手正在发抖。 “我倒要看看,我宝贝儿子夸上了天的姑娘长什么样!” 商卓君说着,抬眼一看,却兀然瞪大了眼…… “贺素闲?”她震惊的看着,后退了两步,身后的婢女扶住了她,也震惊的看着贺榆洲:“她……她……她她不是死了吗?” 贺榆洲微微朝商卓君扯了扯嘴角,眼神冰冷,商卓君冷笑的看着贺榆洲:“贺素闲?你竟然没有死!” 贺榆洲在心底冷笑,表面一副懵懂的模样:“夫人在说什么?” 商卓君一愣,看着贺榆洲问:“你……不是贺素闲?” 贺榆洲敛了敛眸应道:“我叫贺榆洲,夫人把我认成谁了?一副做了亏心事在害怕的样子?” “你在胡说什么?”商卓君甩开了身后的两名婢女:“没有人长的会如此相像,贺素闲……你玩什么花样!” 贺榆洲敛眸:“夫人误会了,我不是贺素闲,我叫贺榆洲,这村里大家都知道呢,也有官府的户籍证明,您认错人了。” 商卓君闻言皱眉,狐疑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又道:“刚刚夫人一脸的震惊带着失望却没有欣喜,看来那名贺素闲女子,夫人很讨厌,巴不得她死?” 虽是疑问,贺榆洲却眼神牟利的盯着商卓君,盯得她心脏砰砰跳动,对她的身份不由更加的怀疑。 她敛了敛眸,眼中亮光一闪,心生一计,她冷笑着走到了贺榆洲的面前,绕着贺榆洲打量道:“我说的那个人啊,是贺家的贱货一个,明明流的不是贺家的血却赖在贺家不走,明明消失了都没有人知道的存在,非觉得自己有多么重要似的,时不时跑出来碍人眼睛。” “……”贺榆洲抿紧了唇,拽紧了衣袖中的手 商卓君瞧着她,又道:“那个人就是景东曾经最不喜欢的存在啊,就连她最亲近之人她的娘亲也恨不得她死去,哈!你说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用。” 商卓君凑近了贺榆洲:“活了十七年都没有一人希望她存在,你说这样的人为了什么而存在。” 贺榆洲转动眼瞳去看面前的商卓君,近到咫尺的距离可以看见她脸上厚厚的胭脂,鼻下尽是妇女刺鼻的香味,他抿紧了唇,微微往后退了两步,低头尽量平稳住自己的声音道:“这样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商卓君傲然的看着贺榆洲:“你怎么知道她死了?” 贺榆洲眼闪了闪,笑了:“不是夫人刚开始自己说的吗?” “……”商卓君狐疑的看着贺榆洲,若此人真是贺素闲,方才她那番话下,她应该早有破绽,而且,贺素闲在贺府见到她就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怯弱的让人不屑,这人不卑不亢,真的不是贺素闲? 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 温秋蓉说找到了贺素闲的尸体……就真的找到了吗?商卓君眼闪了闪,据说这人还和温秋蓉认识,温秋蓉那样的人除了相熟之人不可能与人交谈,这件事,在这个女子身上找不到疑点,可以去问温秋蓉。 商卓君望着贺榆洲沉思着。 “嘭。”的一声门又响了,贺景东焦急的从外而进,先是扫了贺榆洲一眼,见她全身无恙微微松了口气,就去搀扶商卓君:“母亲,您怎么率先到这儿来了,贺家人都在老宅等你呢。” “怎么?”商卓君瞄了贺景东一眼:“怕我欺负这女子?” 贺景东微微低了低头道:“不敢,是怕小洲招待不周,有失礼之处。” “呵……”商卓君笑了笑:“她无任何失礼之处。” 贺景东眉头松了松:“那母亲我们两的婚事……” “没可能!”商卓君打断他说道,贺景东一愣,皱眉看向商卓君:“为何?” 商卓君冷笑的看着贺榆洲:“不为何,我瞧不上她那张脸,即使她没有任何不对之处,我也不会同意这门婚事。” “……”贺景东一震:“母亲!” “怎么?你要反驳我吗?”商卓君淡淡的扫了贺景东一眼,贺景东一僵,低头恭敬的道:“景东……不敢!” 商卓君冷哼一声:“收拾东西跟我回贺府!” “母亲……这……”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可是……” “恩?”商卓君扫了贺景东一眼。 贺景东皱眉低头:“景东明白。” 贺景东应着,回头看了看贺榆洲,一脸的为难,他偷偷走近他道:“小洲,你等我……我会让母亲同意我们。” 贺榆洲敛了敛,微微笑了笑道:“我等你。” 说着,他眼瞧着商卓君看向了这边,拉住贺景东的袖子,微微倾身在他脸上印上一吻,凑近他耳边道:“但是,我只等你五天。” “……”贺景东看向贺榆洲。 “你竟敢碰我儿子!”耳边呼啸声传来。 商卓君举着巴掌朝贺榆洲扇去,贺景东一惊,忙护在了贺榆洲的面前。 “啪。”的一声,那巴掌落在了贺景东的脸上,印出了五道红印子,贺景东碰了碰被打的火辣辣的脸颊,回头去看商卓君。 商卓君一愣,颤抖的看着自己的手,这还是她第一次打自己的孩子,她心中闪过一丝疼痛,对贺榆洲更加的痛恨,她狠狠的盯着贺榆洲,像是要把他挫骨扬灰一般,贺景东不由的将贺榆洲藏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让开!”商卓君冷着脸。 “母亲!”贺景东皱眉。 “她敢碰你!她竟敢……”商卓君的面色异常恐怖,上前一步,似乎不打到贺榆洲誓不罢休的模样。 贺景东咬牙,撩起衣摆,突的双膝跪地,跪在了商卓君的面前:“母亲!” “……”商卓君惊的后退了一步,她那铁血男儿正气方刚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下跪。 商卓君震惊的眼神看向了贺榆洲,贺榆洲浑身一颤,他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他吞了吞口水,和商卓君对持。 商卓君面部扭曲,眼神恐怖…… “这是发生了什么?”突而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院中的人皆是一愣。 赵一从门口皱着眉头走进,便看见,贺榆洲孤单单的站在院中,周围围满了婢女,各个面色不善,在他正对面的是面部憎恶的商卓君,商卓君的面前还跪着一名黑衣锦袍的男子。 他眼闪了闪,走到了贺榆洲面前站定:“好久不见啊,贺夫人。” 商卓君见到赵一一愣,随即收敛了面上的怒意,表情中似乎还有一丝忌惮,她与赵一招呼道:“好久不见啊,赵秀才。” 赵一看了看周围的婢女,又看了看贺榆洲道:“小洲年少不懂事,若是有得罪贺夫人的地方,我代她向你道歉,望你不要计较才是。” “……”商卓君沉默了下来,许久,僵硬的开口道:“哪里,赵秀才客气了,我万万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过意不去不是?” 赵一闻言,微微一笑,表情疏离而淡漠,商卓君抿了唇道:“那无事,我们也就走了。” 说着,她低头看向贺景东道:“还不起来,丢人现眼么?” 贺景东闻言起身,回头复杂的看了赵一一眼,又眷恋的看向了贺榆洲…… “走了!”商卓君盯着贺景东皱眉喊道。 贺景东抿了抿唇,朝着贺榆洲作嘴型——等我。 贺榆洲敛下了眸。 待贺家人走尽,赵一回头看向贺榆洲,重重的叹了口气,走进了厅房。 贺榆洲跟了上去,讨好一般给赵一斟了一杯茶。 赵一猛的灌了两口,完全没有往日品茶的闲情:“小洲,你可看见了,那商卓君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你赶紧的,与他们断了!像什么样子!” 贺榆洲抿唇,脑中百转千绕,这赵一刚刚与商卓君的对话似是认识,而且,商卓君对赵一有几分忌惮,给赵一几分面子,他们到底有什么渊源? 想着,贺榆洲没有直接回答赵一的话,而是试探般的问道:“一叔与这贺夫人相熟?” “熟!”赵一嗤笑:“几顿饭的交情!” 贺榆洲疑惑,赵一却不太想开口。 贺榆洲想了想,坐在了赵一的旁边道:“一叔,你也知道我与贺景东的事,现下发生这样的事,我与他也不大可能了,可是……你也看见了,那贺夫人看了我之后,对我意见很大,要是今后我与贺景东已经断了,她还找我麻烦怎么办?” “她不敢!”赵一说道,贺榆洲一愣,眼闪了闪,赵一却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说道:“她不会的,这商卓君爱子如命,你是惹上了她儿子她才会这样,你若是真想通了,与贺景东断了,她断不会找你麻烦,若是她还找你麻烦,你就来找赵一叔,她还是会给一叔几分面子的。” “……给一叔面子?”贺榆洲假装狐疑的望着赵一:“一叔和贺家什么关系?她为什么要给一叔几分面子?” 赵一眼闪了闪,叹气:“小洲,就别问了,不是那么光明的事。” “不是光明的事……那是……一叔抓了她什么把柄?”贺榆洲试探的问。 赵一叹道:“那也是一叔的把柄啊。” 贺榆洲眨了眨眼,赵一道:“好了,别问了。” 贺榆洲寻思着,皱眉道:“一叔,你若放心我,不如将此事告诉我,你看像今日这样的事,若是来日再发生,我怎么向一叔求助,只能眼睁睁的等着那贺夫人的欺凌啊,若你告诉了我,相当于我同时拥有了那贺夫人的把柄,这样我就不再怕她了,你说是吗?” 赵一皱眉:“可是这事……” “难道一叔还信不过我吗?我只用来自保。” “……” 赵一沉默了半天,茶水喝了几杯,才缓缓的道:“当年,一叔双亲离世,无银两安葬,也只知道念书不知生活,是商卓君夫妇帮了我。” 贺榆洲惊讶,赵一嗤笑:“但是,他们有条件,条件就是那年我替贺樽去考举……” “?!”贺榆洲惊愕。 赵一道:“我与贺樽那时年纪相仿,身材相仿,又都是秀才,只有样貌有所不同,商卓君找人给我整了一脸的麻子,就说是贺樽病刚痊愈,脸上的印还没有消,其他人也认不出来,就这样,一叔代替贺樽进了考场,十年寒窗。” 赵一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次就中了,名字却是贺樽。” 赵一苦笑:“本来也无所事,中了就中了,待几年,一叔还有机会去考。” “但是,商卓君担忧贺樽与我一同的话,容易露馅,便请我吃了几顿饭,和我商量了一件事。” “让……一叔不再入考场?” 赵一苦笑:“小洲果然聪明。” 贺榆洲道:“但一叔怎么答应他们?” “他们……给我下了毒!”赵一咬牙切齿。 贺榆洲震惊,赵一道:“若不答应就只有死,答应他们送上了银钱千两……” “一叔没有志气……”赵一轻叹:“选择了活……” 贺榆洲震惊的坐回了椅子,赵一道:“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告发他们,但是作为帮助他们的一叔也是同样的罪。” “所以,这既是他们的把柄也是我的把柄。” “得了银钱的一叔,小洲也知道了,建了房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布了田地,慢慢不像是个读书人了。”赵一苦笑。 “……”贺榆洲震惊,没想到贺樽的举人之位是这么来的,怪不得商卓君见到赵一会忌惮。 “得了举人之位又如何!”赵一嗤笑:“现在还不是没有一官半职,上头的人可不是眼瞎,谁有才谁无能看得一清二楚!” “只是这商卓君是真的要注意,小洲,当年贺樽文质彬彬,迂腐古板,不似是会出这主意的人,我怀疑是商卓君的主意。” “……这商卓君阴险狡诈,不是你我能应付的来的,你尽量不要和商卓君有来往。”赵一道。 贺榆洲应:“我明白了。” 赵一看着贺榆洲,语重心长的道:“小洲啊,一叔把这个事情告诉你,是把自己的命运也交给了你,你要抓商卓君的把柄,希望是真的为自保而用,而……贺景东,你若真的是没有感情自然好,就算是有,你也要断了,明白吗?” 贺榆洲一怔,应道:“我明白。” 赵一微笑:“这一叔就安心一些了。” 他起了身:“那一叔先回去了,你好好想想。” “好。”贺榆洲送了赵一出门,脑子一团糊浆。 贺樽的举人之位竟然是这么来的,他要是想复仇,甚至现在就可以去告发他们,但是……这样的话,一叔就会受到牵连,他不能这样做。 而且,他还没有看到他们自己窝里乱呢! 怎么可以这样便宜他们? 贺榆洲沉下了心,刚刚面对商卓君,他没有颤抖,他坚持了下来,他克服了对她的恐惧,贺榆洲望着自己的手,听到别人对贺素闲的评价,他也能好好的听下去不会不能接受……他是真的做到面对过去的他,面对身为贺素闲的他了…… 他终于做到了……齐琰…… 贺府 温秋蓉收回信件,颓然的坐了下来,商卓君终于见到了贺榆洲,也就是贺素闲,她的秘密保不住了,她的欺瞒要被揭开了…… 一切都要完了…… 她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贺樽从外而进,看见的就是面色苍白的温秋蓉,他一愣,忙上前扶住了她:“这是,又犯病了?我去叫大夫……” “贺郎。”温秋蓉抓住了男子,男子回头。 温秋蓉抬眼,面前的男子一声锦衣华服,明明是中年之姿却俊朗非常,这个人,她爱了二十几年的人…… 温秋蓉红了眼圈,贺樽心疼的搂住了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很难受吗?” 温秋蓉轻轻的摇头:“我没事。” “想与你聊聊天。” 贺樽轻笑:“那行,你想聊点什么?” 贺樽将温秋蓉一把抱起,抱到了床上,坐在床边问着她。 第69章 贺樽 “你还记得我们的相遇吗?”温秋蓉柔声问。 贺樽淡笑:“自然记得,那时我还是个穷小子,而你还是温家的小姐,温家也没有没落。” “……”温秋蓉应:“是啊,温家还没有没落,我的婚事还可以自己做主……我们说好等你考成归来,便上门提亲娶我的……” 贺樽跨下了脸:“但是,我回来看见的却是你成了陆家的人。” 温秋蓉哭笑:“你也娶了商家的嫡女啊。” 贺樽皱眉:“我与你不一样,我是男子,自是可以三妻四妾,何况这么多年,我只有你和卓君。” 温秋蓉悲伤的笑:“是啊,不一样,你是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而我……却只能有一个夫君。” “……”贺樽难看了面色:“你怎么了?今天怪怪的?难道你还想有多个夫君不成?” “不”温秋蓉连忙摇头:“我此生只要你一个!” 贺樽缓了缓面色,温秋蓉道:“贺郎,当初如果我硬要你等我三年,你会等吗?” 贺樽皱眉,撇开了头:“不会。” 温秋蓉掉下了泪:“陆家其实对我挺好的。” “那是我们贺家对你不好吗?”贺樽不悦。 温秋蓉起身,摸着贺樽的脸颊道:“贺郎,听我说完好吗?我们好多年没有好好在一起聊过了。” 贺樽叹气:“你若不舒服就休息,别胡思乱想的。” “我是真想和你说说话。”温秋蓉哀求的看着贺樽。 贺樽心软:“好好好,你说。” “陆家对我真的挺好,我不守白事便入了你家的门,他们也没有追究……” 贺樽嗤笑:“你本就与我有婚约,是他们强行……” “不是!”温秋蓉打断了贺樽,贺樽一愣,看向温秋蓉,温秋蓉道:“不是强行,是娘亲给我定的亲事,若不是陆家,我可能等不到你归来就已经饿死了,温家没落之时,家中无人,无银,无粮,就连房子都摆卖了出去……” “若不是陆家,我根本等不到你。” “所以呢。”贺樽望着温秋蓉:“你现在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我该给陆家守三年的……”温秋蓉一脸的自责。 贺樽皱眉:“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当初也是你自愿嫁到贺家的!难道你再怪我娶了你吗?” 贺樽起身,满脸的煞气:“当初与你相见,我就是想履行婚约,恰好你那短命夫郎也死了,这不是正好的时期?我可是跟卓君说了好久,她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将你迎娶出来,即使你嫁为人妇我都没有嫌弃你,你现在在怪我没有等你?” 温秋蓉啜泣着摇头,哽咽的话都说不出来,面色苍白,表情也楚楚可怜。 贺樽看着她这幅模样,心软了软,走到她身边坐下,宽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好不容易说服卓君娶你为妾,她能答应我已是不易,怎可再拖延三年,拖延三年又不知有何变故,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 “不。”温秋蓉哽咽:“此生无悔嫁给贺郎。” 贺樽柔了柔面色道:“这不就得了,快别哭了,你哭的我心都碎了。” 贺樽拂干温秋蓉的泪水,温秋蓉眨着泛红的眼:“虽是无悔嫁给贺郎,但我对陆家实在拖欠太多,就连素闲就不能归还陆家。” 贺樽冷了面色,温秋蓉道:“我知道你不喜我提及素闲,但那孩子是无辜的……” “够了!当初誓言旦旦,我不过离家几年,你不仅嫁为人妇,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这是贺樽一直以来的心病,这个女人是最初他爱的女人,当初考举离家,娶了商卓君,在贺熙家中借住,待考举成功,才开开心心的回到了老家,说服了商卓君来娶温秋蓉,结果这人……竟是去了县城,嫁了人还怀了他人的孩子!这不是直接打他的脸么! 这样的事,他都忍下来了,看在这个女人真心喜欢他,为了他从陆家直接嫁过来,也不管陆家人的反对,因为她这样的行为他才忍了温秋蓉的背叛,结果温秋蓉还三番两次的陆家陆家,甚至还生下了陆家的野种! “你不喜素闲,为何就是不能让我送他回陆家!”温秋蓉哭诉,要是这人同意,要是他同意,现在又怎会发生这样的事…… 贺樽冷哼:“你这说的什么话,她既然在贺家出生,岂有送回去的道理,难道让外人觉得贺家连一个小姐都养不起吗?这多让人笑话!” 温秋蓉闻言,掉泪,又是这样,贺樽不喜欢贺素闲,却又不允许她送还回去,她顾及贺樽只能隐瞒素闲的性别带着他在贺家如履浮冰,期间为了能守着这个男人身边,她牺牲了很多很多,做了很多原则上不会做的事情,这些他一无所知,温秋蓉自知若是跟他诉苦,他起码会为自己去跟商卓君要求,但是,贺家主家的是商卓君,贺樽时常离家,她这般做除了逞一时意气又能有什么用? 为了能呆在这个男人身边,她毁了自己的孩子,她不仅辜负陆家对她的好,她甚至……做了一件能让陆家对她恨之入骨的事情,她承受的这一切这个男人都不知道,他只知道她还在,还在他身边,他却不知道,她为此牺牲了多少…… 商卓君无疑是个出色的女人,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贺樽,这样的女人怎么会容许温秋蓉的存在,这些贺樽都不清楚,他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 他只以为这是商卓君的大度,却不清楚她们私底下早已有了协商。 “进贺家门可以,喝下绝子药,今后一切听我的,不然我有千万种办法让你消失在夫君的面前。” 这是她嫁入贺家在剩下贺素闲的时候,商卓君对她说的话。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不能再怀孕,今生都别想和贺樽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也就是从那时起,她意识到了商卓君的可怕,便将素闲扮成了女孩。 也因为她不再能怀孕,所以打心底希望素闲能陪伴她久一些,毕竟这是她此生唯一的孩子,所以,贺樽在拒绝她将素闲送还陆家之时,她明知不应该,不利于贺素闲的,她也就此顺了下来,是的,贺樽拒绝素闲回陆家是温秋蓉没有将贺素闲送回陆家的外因,她内心还有着这个隐隐的想法才让贺素闲一直呆在了她的身边。 可是,随着素闲的年龄越来越大,秘密就要隐瞒不住,对贺素闲的母子之情和对贺樽的爱意摆在了对立的面上…… 贺樽绝不会容许一个女人欺瞒了他多年,尤其还是她这个嫁过人妇的女人,而商卓君也绝不会容许还有一个‘儿子’的存在,她绝对不能让贺樽和商卓君知道秘密。 所以才有了之后荒谬的想法,若是贺素闲一开始就不存在就好了,这样苦恼的她忘了贺素闲当初陪伴她时候的暖心,只记下了如今的他是一份麻烦,所以她才希望他嫁出去脱离贺家,这样她就安心了…… 可是,现在秘密保不住了,商卓君越过了贺樽直接给她书信一封,要她掘好贺素闲的坟等她回来,她就要暴露了…… 温秋蓉无法想象贺樽在知晓秘密的时候看她的眼神,也无法想象之后对她的安排,无法让贺樽的心里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这么多年,她做了这么多事,只为陪在贺樽的身边…… 而现在……她做不到了……她也累了…… 许是温秋蓉一直哭泣的样子,让贺樽心生烦闷了,他重重的叹了口:“你今天真是奇怪,如今贺素闲死了,你就别想那么多了,安安分分的和我在一起,给我生个孩子,其他的别想了,身体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说着,他甩袖而出,温秋蓉满肚的苦水…… 商卓君回来了,带着贺景东,满脸的气愤。 贺樽去接她,她的面色才缓下来。 “这是怎么了?”贺樽问。 商卓君微微柔和了面色,叹了口气道:“没事,这点小事我会处理好的,不会烦到夫君的。” 贺樽微微笑了笑:“你也别太累了。” “我知晓的。”商卓君温柔的笑,与在他人面前的干练可怖的模样完全不同。 “……妹妹呢?身子还不舒服?”商卓君状似关怀的问道。 贺樽听闻却垮下了脸:“别提她了,最近一阵总是神神叨叨的,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提了出来,总是陆家陆家素闲素闲的,我听着烦。” 商卓君眼闪了闪,轻轻的揉了揉贺樽的肩膀:“妹妹她这是思念素闲了,你可要让着点,她就那么一个女儿。” “呵!”贺樽冷笑:“那又不是我跟她的女儿,让她这么惦记!” 说着,他越加的拉下了脸,商卓君忍不住扬起了微笑:“你呀,莫为了这等事生气,既然心烦就不想了,我从村里带了些你最爱吃的毛豆回来,等会煮给你吃,你消消气,气坏身子可就不值了,还得我为你操心心疼。” 贺樽缓和了面色,微笑的看着商卓君,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还是卓君关怀体贴,贺某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娶了你为妻。” 商卓君作娇羞状。 贺樽放开了商卓君的手:“只是今天你劳累了,就先歇着,别忙乎了,我还得去找大夫问问,秋蓉的病究竟怎么回事,怎么总是不好。” “……”商卓君收敛了笑意:“这找大夫的事,让下人去就好了。” 贺樽叹气摇头:“我还是自己去看看比较放心,你快进去吧,我这就出门了。” 目送着贺樽离家,商卓君冷下了脸。 这温秋蓉到底哪里好,让夫君这般惦记! 如今这幅模样,时常让商卓君怀疑,怀疑当初为了在贺樽心中塑造出一个宽容大度、贤良淑惠的形象让温秋蓉进门是不是做错了! 这温秋蓉进门,这么多年无所出,可是贺樽对她的感情始终如一,几乎与她平等,这还是在她是妻而温秋蓉是妾的份上! 要不是她能干,整个贺家掌握在手中,而贺樽又是一个不爱管事的,不然等夫君管事了,就凭夫君对温秋蓉的宠爱,这个家早就没她的位置了! 越是年久她越觉得这温秋蓉不能留。 商卓君冷哼了一声,进门直接往小院而去。 贺景东本想回房,被商卓君唤住了。 “你也一起来。” “……” 偏僻的小院,四处植被茂盛,环境幽静,虫鸣偶尔一两声,啼叫响彻了整个院落。 商卓君带着贺景东走近,贺景东四处看了看,这院子角落杂草横生,无人打理,一路过来,未见一个仆人,很难想象里面住的是贺家的另一个主子——温姨娘。 怪不得小洲会说温姨娘找他哭诉了……贺景东皱了皱眉。 走近主屋,耳边隐隐传来了啜泣声,贺景东疑惑,商卓君已经推开了主屋的房门,一贵妇人身着朴素,头戴半旧花簪,面着淡妆,柔弱无骨的侧躺在软塌上,似乎被门声惊到了,此时她还保持着手拿丝绢,轻擦眼下泪水的姿势。 见来人是商卓君,她忙起身,却柔弱无骨的软倒在地上。 “别跟我装模作样!”商卓君走近了她:“你的身体根本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的心还有你的脑子。” 商卓君蹲下与温秋蓉对视,抬手敲了敲她的额头:“贺素闲没有死!你竟敢骗我们!” “她改名为贺榆洲,如今就在河口村!” 贺景东吃惊的看着她母亲。 商卓君捏着温秋蓉的下巴,强硬的让她抬起道:“你是不是和她串通好的!来勾引我儿子!想谋贺家家产?” 温秋蓉泪眼汪汪的摇头。 贺景东震的后退了两步,抿了抿唇唤:“母亲?” 商卓君回头看他:“贺榆洲就是贺素闲,我不可能让你娶她,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 “不可能!”贺景东皱眉。 商卓君道:“有什么不可能,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长的一模一样!” “贺素闲不是死了吗?”贺景东握紧了拳头。 商卓君看向了温秋蓉:“这就要问你温姨娘了!” 温秋蓉啜泣,咬牙死撑:“素闲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揭我伤疤!” 贺景东稳了稳心神道:“母亲,贺素闲已经死了,小洲不过是像极了贺素闲而已,我听闻他讲过,温姨娘见她像极了贺素闲,所以上次回贺家老宅还与她交好,想认她做干女儿,但她并不是贺素闲,我相信她。” 温秋蓉闻言,眼闪了闪,似是拽紧了救命稻草一般,连连应道:“是啊,他只是像素闲而已,并不是素闲!素闲已经死了。” 商卓君闪神,皱眉,贺景东知道自己的母亲疑惑了,他上前一步道:“我与小洲这么久了,并不认为她会是贺素闲,贺素闲我见过,小时候怯弱的很,小洲哪里像贺素闲?” 商卓君皱眉,温秋蓉应道:“他只是外貌像极了素闲,但性子却比素闲沉稳坚强的多,他并不是我女儿。” 商卓君冷笑:“那你上次看见像极你女儿的贺榆洲为何从未听你提过?你想认他做干女儿怎么也从未听你提过?” “你与贺郎都不喜素闲,我每次提及你们不都是一副嫌恶的样子吗?这样我哪敢提?”温秋蓉啜泣。 商卓君道:“那你近几日又敢再夫君面前提及?” 温秋蓉掉泪:“她是我唯一的女儿,我想她了不行吗?!” “……”商卓君沉默。 贺景东叹气:“母亲,你别多疑了,小洲怎么可能是贺素闲呢,她是我要娶的女人。” 温秋蓉一愣,拽紧了手中的丝绢,商卓君瞪着贺景东:“你想也别想,这事我不打算让你父亲知道,就是让你灭了对她的心思,即使她不是贺素闲,光是那张脸,我也不可能让她进门!” “母亲!”贺景东皱眉。 商卓君道:“没可能!” “……”贺景东恼火的看着商卓君,甩袖出门。 商卓君对着贺景东的背影,张嘴欲语,最终她默默拽紧了手中的方巾,咬牙,她回头瞪向温秋蓉道:“你说贺榆洲不是贺素闲,那么,你准备一下,过两日和我去村中,和他对持一番,我要亲眼看到,你们确实不是母女。” 说完,她昂首出了门,温秋蓉颓废的坐在了地上。 “景东!你站住。”商卓君追上了贺景东,贺景东负手停了下来。 “你要去做什么?”商卓君问他。 贺景东抿唇道:“我去求父亲允了这婚事。” “我不许!”商卓君吼道。 贺景东咬牙:“我一定要娶她,母亲,她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今生今世,这一辈子我都只娶她。” “……”商卓君不可置信的看着贺景东:“她是你名义上的妹妹!是你曾经最讨厌的那个贺素闲!” “她不是。”贺景东否认。 “我不会允许你娶她的,绝不许,你从小就听话孝顺,这次是母亲的命令,是要求,我不允许你这样做!”商卓君连连摇头。 贺景东低头:“我自小确实从未违背过母亲的意愿,但这一次……” 贺景东说着,一个闪身,直接越过了商卓君,往贺樽的书房跃去。 刚刚仆人说了,老爷从外归来直接去了书房。 待商卓君追了过去,贺樽与贺景东满面的轻松,似乎在聊着什么话题。 商卓君狐疑的看着两人,贺樽见商卓君到来,笑道:“你来的正好,景东说他看中了一姑娘,我听他所言,那姑娘似乎不错,改日,咱们去看看,好的就定下来吧。” “……”商卓君从外而进,抿唇道:“那姑娘我见了。” “哦?”贺樽扬眉:“怎么样?” “我不可能同意!”商卓君咬牙:“那姑娘就是贺素闲!” 贺樽一愣,皱眉看向贺景东,贺景东否认道:“他不是,她只是长的极像贺素闲。” “……”贺樽敛下了眸,突而失笑:“卓君,你想什么呢,素闲不是已经死了吗?好端端的说什么是贺素闲。” 说着,他又看向贺景东道:“你也是,成亲之事还早,就先别惦记了,好好看书,考个功名,出去吧。我跟你母亲谈谈。” “父亲。”贺景东皱眉看向贺樽。 贺樽一副没商量的态度,贺景东咬牙敛眸道:“我此生非小洲不娶,若父亲母亲不同意,我便用我的诚心打动你们。” 说着,贺景东转身出了书房,一撩衣摆,跪在了门口。 “……你这是做什么?”商卓君一惊,去拉他,贺景东抬头望着她道:“若母亲不同意我娶小洲,我便不起来。” “让他跪着!”贺樽突而说道:“我倒要看看他能跪多久。” 商卓君松手,走近了贺樽:“夫君……” “来说说,怎么回事。”贺樽坐了下来。 商卓君一愣,应道:“景东也是和我说看中了一姑娘,我就想先去看看,看得好了再和夫君商量,谁知去看的时候,才发觉那女子竟是贺素闲!” 贺樽摆手:“不可能,贺素闲已经死了,秋蓉不是还另给她起了坟吗?” “我琢磨着也是啊。”商卓君道:“可是,世界上不会有这么相像的两个人了……我在想是不是妹妹搞错了,那林子里的不是贺素闲?” 贺樽拉下了脸:“秋蓉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儿认错,这贺素闲的样貌也算是世间少有,不可能有人跟她长的一模一样……” “那……”商卓君道:“难道是妹妹在骗我们?” “呵……”贺樽笑:“秋蓉向来对我忠贞不二,怎么会骗我,她骗我做什么?” “比如说逃避当初贺素闲并不心喜的婚事,比如说让贺素闲回……陆家……” “嘭!”贺樽拍了拍桌面,一脸的阴沉。 商卓君道:“我本来是不想告诉夫君的,怕夫君烦忧,又怕扰了妹妹和夫君的感情,但是如今景东都说要娶那个疑似贺素闲的女人了!我怎么忍!若那个贺榆洲真是贺素闲,咱们景东难道就真娶她不成,这是不是也是妹妹的主意……让贺家的家产能有她们的一份!” 贺樽黑了面色:“温秋蓉现在人呢!” “在房里呢。”商卓君说着道:“她们不是都否认贺榆洲就是贺素闲吗?我琢磨着,等明日就带妹妹去和那贺榆洲见个面,看看两人是不是真的不是母子,若贺榆洲真是贺素闲,母子相见总是容易动情的,也让人容易瞧得出端倪。” 这般说着,商卓君又望了望贺樽道:“夫君不会怪我自作主张,不会怪我怀疑妹妹吧?” 贺樽冷着脸道:“你向来管理贺家,做事都有自己的主意,这事就这么办吧,秋蓉最近确实可疑,总是提及陆家,你去试探试探也好。” “可是……妹妹如今身体正病着,我一起奔波去村中了,夫君不心疼?”商卓君问。 贺景东冷哼:“你刚回来又要奔波,我都没有心疼你呢,她一个人在家里休息了那么久,现在去一趟村中有什么?她还没那么娇贵!” 商卓君邪笑,又问道:“若是……这次妹妹真的……欺骗了我们……” “哼!”贺樽一声冷哼,怒道:“那就不要带她回来了!” 他可容忍不下敢欺骗他的女人,尤其是温秋蓉,或许瞒着他还和陆家有关系! 第70章 交易 第二天温秋蓉被迫和商卓君赶路去村子,小睛留在了贺府,简易出行,贺景东并不知晓。 河口村,最近几天格外的平静,走了贺家人之后,这个村落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每天都在重复着同样的事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贺榆洲这几天很平静,平静的让奴伊感觉到了诡异,自从贺景东离开后,贺榆洲就继续开茶馆,每天和奴伊秦欢在茶馆里做生意。 只是,奴伊担忧他,秦欢似乎变得有些害怕他了…… 这一天,茶馆迎进了一个特别的人。 一身淡色锦衣,面着粉黛都遮盖不住的憔悴面容,眼圈通红,手拿丝绢的妇女,贺榆洲看见她冷了面色。 她走进茶馆,目光就一直放在贺榆洲身上,手拽着丝巾,似乎在纠结在犹豫,最后她咬牙张了张口唤:“……素闲……” “……”贺榆洲皱眉,眼瞄着温秋蓉,这人之前不是让他不要做回贺素闲吗?怎么此时…… 他眼闪了闪,口中随意的答道:“温夫人,你叫错人了。” “……我……我……”温秋蓉结结巴巴的,抿唇道:“……素……素闲,我是你娘亲啊……” 贺榆洲更觉的怪异了,温秋蓉一直想和他撇清关系,什么样的理由让她找来说是他娘亲? 贺榆洲眼扫过茶馆,茶馆并没有客人,只有奴伊带着秦欢在旁边,贺榆洲从低下拿出钥匙交到了奴伊的手中道:“奴伊,你先带秦欢回去,那孩子会害怕。” 奴伊皱眉,想要留下,望了望秦欢,他叹了口气道:“我马上回来。” 贺榆洲轻笑的应。 待奴伊走远,贺榆洲望着温秋蓉问:“温夫人,究竟什么事?” “我……”温秋蓉一副要说什么又不想说的样子:“我……” 贺榆洲撇着她道:“若是无事,就请离开,这里不欢迎你。” “……素闲……我……”温秋蓉还想要说话,贺榆洲打断她道:“温夫人,我说了我是贺榆洲!” 温秋蓉低下了头,面上似乎没有那么彷徨了,她敛了敛眸,轻声道:“我打扰了。” 贺榆洲奇怪的看着温秋蓉,现在离五天期限还有两天,贺景东没有来,却等来了温秋蓉? 之前不是说她身子不舒服吗?为何还会来,这种风尖口上像她那样的人应该躲着才是,为何会来? 他沉思,眼望着温秋蓉越走越远,他敛眸,悄然跟上。 走到一处平地,温秋蓉停了下来。 “出来吧。”她朝虚空喊了一声,贺榆洲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谁知从另一头出现了几名手持武器的家仆和一浓妆贵妇人——是商卓君。 贺榆洲眼瞪了瞪,就听得温秋蓉道:“我试探过了,你们一路跟着我也看过了,他根本不是素闲,我叫他素闲他也没有答应,这下你该信了吧?他只是贺榆洲。” 原来只是试探,贺榆洲闪了闪神,虽然知道商卓君肯定是不会相信他不是贺素闲的,但是没想到她会搬出温秋蓉来试探,好在,他和温秋蓉早已闹翻,彼此不认彼此,不然此时估计早被识破了,这般想着,那边又传来了声音。 “信不信可不是这般试探的。”商卓君邪笑的说着,朝身后递了一个眼神,身后手持武器的家仆会意,猛然朝贺榆洲的方向看了一眼,贺榆洲一惊,连忙往回跑,却被追上围堵了下来。 “他可一直跟着你呢!”商卓君瞄着胆颤的温秋蓉说着,朝贺榆洲走来。 贺榆洲一愣,握紧了手,商卓君绕着他走动了两步:“瞧瞧,这小脸生的……” “怪不得景东喜欢呢。”说着,她冰冷了目光:“干脆划上一两刀好了!” 贺榆洲一震,咬牙,四处看了看,围着他的家仆有五人,有手持木棍的,有手拿铁剑的,还有手拿锁链的,看来,这商卓君想绑了他。 但现在,奴伊又不在他的身边! 贺榆洲抿唇,眼瞧着站在他对面的商卓君问:“你究竟想怎样?” “不怎样。”商卓君拉过面色苍白的温秋蓉道:“我只问你,这是不是你的娘?” 贺榆洲望着温秋蓉,眼中有着恨意,他一字一句的道:“不是。” “很好。”商卓君望向温秋蓉:“他是不是贺素闲?” 温秋蓉红着眼睛摇头。 “呵……”商卓君笑:“好,好得很呐!” 这般说着,她猛然从旁边家奴夺过一根长棍,朝贺榆洲打去,贺榆洲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个正着,他轻呼了一声,受痛的弯腰,捂着被打到的肩膀。 商卓君拿着长棍指着贺榆洲,抓着温秋蓉问:“他是不是贺素闲。” 温秋蓉流着泪,看着贺榆洲猛地摇头。 “呵!那么说,我就是打死了也不关你的事了?”商卓君冷笑。 拿着长棍更是一步步朝贺榆洲走去,贺榆洲连连后退,但身后是贺家家仆的包围圈,他无路可逃。 他看向温秋蓉,温秋蓉掉着泪,始终低着头,目光根本不在他这里,贺榆洲猛的撇开了头,在这个时候,他难道还期待她站出来为他说话吗? 真是可笑,他早已不是往日的贺素闲,早应该没有了这样天真的想法才是。 是了,他早已不是往日的贺素闲,所以,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任商卓君欺凌? 这么一想,他的脚步突然顿住,对视商卓君的目光不再闪躲。 商卓君微微一愣,笑了:“怎么?也知道躲不过,所以不躲了是吗?” 她说着,举高了手上的木棍,眼看着就要朝贺榆洲打来,贺榆洲敛眸,突然向前冲去,他的力气很大,这一冲撞,足以将身为女子的商卓君撞翻在地。 商卓君哀叫,围着他的家仆都上前去扶商卓君,一时没有人关注贺榆洲,贺榆洲急忙从旁边往村落跑去。 只要到了村里面,只要有人的地方,商卓君就不敢乱来。 他捂着火辣辣疼痛的肩膀,拼了命的跑,商卓君却带着家仆追击,跑离了偏僻之地,过了车道,再转个弯就是村落…… 贺榆洲仿佛看见了希望,他冲上了车道,一阵尘灰,近在咫尺的马蹄声嘶鸣声,那般的熟悉,他一惊,转头,一匹黑马被勒住了缰绳朝上空嘶鸣,跳起的马蹄正在他的头顶,这样的角度,只要这马踏下来,他就没命了…… 马上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扯着缰绳往旁边甩去,硬是将马甩了一个弯,踏在了贺榆洲的旁边。 “在那!打她!”贺榆洲刚松了一口气,背后商卓君的声音传来,他回头一看,便看见,商卓君带头将木棍朝他砸了过来,贺榆洲一惊,想躲,却躲闪不及。 他的眼前,光线突然一暗,身子被护在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就感受到一阵轻风,那砸向他的木棍通通被扫离了他的放向,掉在了地上。 贺榆洲一愣,看向护住了他的人…… 一身黑衣锦袍,五官英俊,是……贺景东。 他一怔,贺景东担忧的看着他,突然将他紧紧搂住:“还好我赶上了。” 早些时候就听闻下人议论,才知道他的母亲带着温秋蓉一起来了村中找贺榆洲,本就担忧着贺榆洲的贺景东,立马牵了自己的爱马,一路追了来,却看到这样惊险的一幕,他差点以为就要见不到贺榆洲了…… 思及此,贺景东将贺榆洲更加的搂紧,贺榆洲吃痛闷哼了一声,贺景东一愣,扳过他扫过他的全身:“伤着了?” 贺榆洲捂着肩膀没有说话,贺景东眼瞧着他的动作,突然动手扯开了他的衣物,衣物下落,微微露出了他的肩膀,贺榆洲一愣,忙拉紧了衣服,虽是一瞬,但也让贺景东看见了那白皙的肩膀上青紫的痕迹。 贺景东眼暗了暗。 “景东?你怎么在这?”商卓君惊讶,她特意避开了贺景东出门的…… 贺景东回头:“我若不在这里,是不是今后就见不到小洲了?” 商卓君抿唇:“你让开!” 贺景东扬头,越加挡在了贺榆洲的面前:“母亲,祁朝无辜伤人是要坐牢的。” “在这个地方,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她知,谁会去告,要是她敢,我就打的她不敢!” “……”贺景东皱眉。 “让开!”商卓君又说了一边,贺景东沉默的挡在了贺榆洲面前不移动分毫。 “你是我儿子!”商卓君怒斥贺景东:“现在却帮着一个外人!你知不知道她很可能是你那名义上的妹妹,联合温秋蓉来谋害我们母子的!” “不可能!小洲不是这样的人!”贺景东反驳。 贺榆洲一愣,抬眼去看贺景东,他的眉头紧皱,嘴唇紧抿,五官俊逸,外表的刚硬下看得出他的纠结,挡在他的面前,搁在他与商卓君的中间,他在为难。 “我最后问你一句,你让不让开!”商卓君显得很是生气,瞠目扬眉,表情憎恶。 贺景东低下了头。 “好啊!好啊!哈……哈哈!” 商卓君气极,后退了两步,看着坚决挡在贺榆洲面前的贺景东不敢置信的笑:“自小,你就乖巧听话,从未忤逆过我跟你父亲的意思,没想到第一次的忤逆,却是为了这么一个女人!” “哈!”商卓君气的大笑。 贺景东为难的抿唇:“我并无忤逆母亲的意思,小洲有任何缺点,我都会让她来改,但是,就因为她外貌像极了你们所讨厌的贺素闲就一并否认了她,这个理由我不接受。” 贺景东摇头:“贺素闲我小时候曾见过,胆小柔弱,怎会是小洲?” “……”贺榆洲闻言敛眸。 商卓君怒道:“就凭你为了她忤逆了我,即使她不是贺素闲,她没有这张脸,我也不可能让她进门!” “母亲!” “贺景东!”商卓君呵斥。 “……”贺景东握紧了手,转身扶住贺榆洲道:“我先带小洲去看大夫,回头母亲要打要罚悉听尊便。” “不准去!”商卓君瞪圆了眼。 贺景东置之不理,牵过黑马,带着贺榆洲上马,一夹马肚,留下一路的灰尘给商卓君。 贺榆洲回头看了看商卓君发黑的面色,不由心生快意。 再次从医馆出来,两人却没有刚遇见时的轻松,心里各自带了事。 贺景东将贺榆洲扶上了马,牵着马带着他慢慢回村,途中很是沉默。 贺榆洲瞄着他问:“若是为难,不如放手。” 贺景东一震,仰头去看贺榆洲,皱眉:“你怎可如此轻易说出这样的话?” 贺榆洲敛眸,贺景东翻身上了马背道:“母亲不喜你,你该是和我一起想办法让她心喜,让她答应,怎能说如此丧气的话,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贺榆洲望着马鬓毛道:“我从不会去讨人心喜,你所期望的我做不到。” 贺景东敛眸:“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能尝试去让母亲喜欢你吗?” 贺榆洲沉默,贺景东抿紧了唇:“我明白了。” 说完,他一夹马肚,载着贺榆洲回村,将他送回家中,贺景东却不见离开。 贺榆洲疑惑的望着他,贺景东道:“若母亲不同意,我便离开贺家,与你在此度过余生。” 贺榆洲一震,随即皱眉,想要拒绝,贺景东却负手率先走了进去。 贺榆洲抿唇。 五天了,商卓君呆在贺家老宅五天了,五天没有等回儿子。 她气的将桌面的器皿一扫下地,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儿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回家! 商卓君抠着木桌,将木桌抠出了几道痕迹,气的咬破了唇。 这个贺榆洲,不管是不是贺素闲,都不能留! 让她儿子这般疯狂的人不能留! 她猛的站起了身,整了整衣冠,朝老宅的一件破旧的房子走去,房子内隐隐传来咳嗽声。 商卓君推门而进,身后的奴仆帮她关上了门。 这件房子,黑暗潮湿,一旁堆着柴火,一旁只有稻草。 此时那稻草上正躺在一个人,面色苍白,头发凌乱,是一柔弱的妇人。 商卓君看着她,慢慢凑近了她:“妹妹,最近,过得可还好?” 温秋蓉闻言一震,全身发抖,抬眼去看她,泪眼婆娑。 “哟,这是又掉泪了?”商卓君蹲下,抬起她的下颚看着感慨:“妹妹真是个泪人儿,可惜我不是夫君,你的眼泪对我一点作用都没有!” 说着她猛然将温秋蓉甩开:“说,贺榆洲到底是不是贺素闲!” “我……我要见贺郎。”温秋蓉答非所问的道。 “夫君?”商卓君挑眉:“夫君并不想见你。” “你撒谎!”温秋蓉哭道:“让我见贺郎……让我见贺郎!” 温秋蓉拽紧了商卓君的衣摆:“你让我见贺郎……” “温秋蓉,你醒醒!”商卓君讽刺的看着她:“你认为我会让你见他吗?” “我早就跟你说过,要想呆在夫君身边,就好好的听话!” “你认为现在你们母女弄出了这么多事来,我还会让你去见他吗?!” “不……”温秋蓉哭着摇头:“贺郎也会想见我的……” 商卓君笑:“是,夫君是很喜欢你,你一下子不见了,他肯定会问你会找你,但是这个问这个找能坚持多久?” “你要是一直不出现,你认为夫君能记得你多久?” 温秋蓉瘫坐在了地上。 商卓君道:“你也想到了吧?他会渐渐把你忘了,我也会让他渐渐忘了你,到时候夫君就只有我一个,反正要你消失的借口有很多,比如跟陆家跑了……比如村中发病死了……夫君那样的人你也是了解的,他确实会想你会问起你,但是他也不会怀疑我,到时候我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说你死了你跑了,他就会深信不疑,那时候,即使他喜欢你,在他心里你也是个死了的人,或者是一个跟陆家跑了背叛他的女人……” 温秋蓉一震,通红着眼去看商卓君:“你容不下我了?” 商卓君抿唇,站起了身:“温秋蓉,你该知道我为何容你至今,我不想夫君伤心,为了夫君开心,我才一直允许你的存在,但你……却一直在试探我的容忍极限!” “我也有好好听你话,我什么都给你做了!你还要怎样!”温秋蓉也站了起来,一脸的愁苦。 “你是给我做了,我是要好好感谢你,陆家的败落你是最大的功臣,对付陆家你确实好好听话了!但是……贺素闲呢?” “我让贺素闲嫁人,你一再推脱!你安什么心,想让她招婿,分贺家家产吗?”商卓君目光冰冷的看着温秋蓉。 温秋蓉摇头:“我从未……从未想过要贺家一分一毫的东西……而且,最后我不是让素闲嫁了吗?” “撞死在贺家门口,晦气!” 温秋蓉一震,后退了两步,掉泪。 “若真撞死了,倒也省了麻烦,偏偏不见尸体,是死是活是个迷。” “现在还出现了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这不是贺素闲是谁?你说她不是贺素闲,贺素闲在林间挖出了尸体?这话在没见到这女子前也许我也就信了,现在见到了那贺榆洲,看见了那一模一样的样貌,让我怎么相信?”商卓君冷笑。 “罢了。”商卓君摆手,回头看着狼狈的温秋蓉:“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喜欢夫君的,不然我也容不下你这么多年,你很想见夫君,现在还有一个机会……” “什么?”温秋蓉眼睛亮了亮,擦干了眼泪,看向商卓君。 商卓君道:“那名唤贺榆洲的女子,我也不追究她到底是不是贺素闲了,因为不管她是不是贺素闲……她都要死!” 温秋蓉一震,商卓君看向温秋蓉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走向温秋蓉,温秋蓉震的连连后退,商卓君逼近了她,塞给了她一个纸包:“里面和十二年前,给陆卓曦的药一模一样,只不过药剂多了三倍,这一包下去,不出半个时辰,人就会死绝。” “你知道该怎么做。” 温秋蓉触电般将纸包扔在了地上,商卓君望着她,走过去捡起纸包道:“看来你对夫君的感情也并不是多么的深。” 商卓君转身,再一次走近了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将纸包牢牢的塞在了她的手里:“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若你还想见夫君,还想呆在夫君的身边……” 温秋蓉颤抖的摇头:“杀人可是……重罪……” “呵……”商卓君讽刺的笑:“已经给陆卓曦下了一次毒的你和我说这样的话?” 温秋蓉摇头:“那陆少爷并没有死……可这次……” “没错,这次三倍的药剂,必死无疑。” “所以,你可以选择不做。”商卓君离开了温秋蓉颤抖的手:“不做的你干脆就别回来了,夫君就由我来安抚,你知道我做得到的,回来就带着成功的消息回来。” 说着,她瞄了温秋蓉一样,转身打开了门,吩咐道:“带她去洗澡,换身衣服,好好给她吃一顿。” 温秋蓉颤抖的看着手中的药包,面色全白。 这一次……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多年以前,她面临同样的情况,商卓君以同样的事情要挟她,要她给陆卓曦下毒。 她顶着陆卓曦所信任的伯娘身份亲眼看见他吃下了那带毒的茶…… 心如刀割,却没有任何办法,她想呆在贺樽的身边。 所以,这次,她也要为了呆在贺樽身边……去杀害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她要怎么办! 第71章 真相 清早,竹屋茶馆相对的冷清,今日贺景东和奴伊带着秦欢去了山上,贺榆洲肩上的伤还没有好就独自呆在了家里,索性无事,他早早的就把茶馆的门开了。 村里的早上,各家各户都有早餐吃,茶馆一时便没了客人。 温秋蓉来的时候,就看见贺榆洲在柜台摆弄着花草。 她紧了紧手中的纸包,哀伤的敛下了眸,继而坚决的走进了茶馆。 “客人,要用些什么?”贺榆洲低头习惯性的喊了一声,待抬头看清来人,弯下了上扬的唇角:“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贺家人。” “……素……小洲,我来与你聊聊。”温秋蓉轻声道。 贺榆洲冷笑:“我和你没什么好聊的。” 说着,贺榆洲甩袖要进里屋,温秋蓉一把拉着了他:“小洲,这是最后一次……求你了……” “……”贺榆洲回头去看她,她双眼泛着涟漪,面上惨白,即使上了粉黛也遮掩不住的憔悴,贺榆洲明知道这个人自私无常,明知道不该再对她心软,但脚步就是挪不开。 温秋蓉见状,带着泪光微笑,拉着贺榆洲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你总是心疼我的。”温秋蓉微笑的说着,自来熟的去找贺榆洲柜台的水壶道:“好久没有喝我给你泡的茶吧,我给你泡一杯吧,今后这种机会就难得了。” 贺榆洲皱眉:“不用了,有话就快说。” 温秋蓉自顾自的泡了一杯茶,端给了贺榆洲道:“最后一次……对娘亲别这么冷淡好么?” “……”贺榆洲皱眉,狐疑的望着温秋蓉,如今这个时候他又是他的儿子了?自称起娘亲,她还真是说得出来! 贺榆洲冷笑:“我没有一个想让我消失的娘亲,你不用跟我扯多余的,有什么事快说,没事就滚。” 温秋蓉敛眸啜泣:“自小你性子就是个温柔的,你经常为了不让商姐姐来找我的麻烦,主动去吸引她主意,让她的目光在你的身上,这样我就能躲开她的为难,但你时常会因此,受到打骂,可是你从不抱怨一句,素闲……你就是这样的温柔,为了娘亲什么苦都愿意往肚子里吞。” 贺榆洲抿紧了唇既然她都知道,为何要那样对他? 心里愤恨,口气也跟着越发的冲,贺榆洲冷道:“叫我贺榆洲,我不是贺素闲,贺素闲已经被你逼死了!” 温秋蓉哭笑:“是啊,素闲已经死了,是我错了,逼死了那个心疼我孝顺我的素闲……是我错了。” 温秋蓉断断续续的哭泣,哭得贺榆洲心烦意乱。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你再哭贺素闲也永远不会活过来。” 贺榆洲回头意有所指的道。 温秋蓉擦着眼泪:“我知道,我知道素闲再也不会回来,我知道你要当贺榆洲,我知道……你要舍弃我……我都知道。” “就因为知道,所以现在我在这里,和你见最后一面。” 贺榆洲讽笑:“别说的自己好像是受害者一样,这是你选择的路,是你先逼死了贺素闲,然而舍弃作为贺榆洲重生的我,是你先不认我的。” 贺榆洲说着,似乎觉得这里的空气混浊的令人难以呼吸一般,离温秋蓉远了许多。 温秋蓉掉泪:“我们……不谈这个好吗?谈谈贺少爷……” “呵……”贺榆洲冷笑:“终于说出你的目的了吗?你是为了贺景东来的?是商卓君找你来的?” 温秋蓉摇头:“是我自己想来看看你,想来问问你,这次和她没有关系,你……和贺少爷你是认真的吗?” “你说呢?”贺榆洲反问,温秋蓉敛眸哭道:“你招惹贺少爷做什么呀!” “跟你没有关系。” 温秋蓉咬牙,拽紧了手中的纸包:“素……小洲,既然你要做贺榆洲,就当我求你,离开这里不要招惹贺家好不好?求你了……” “……”贺榆洲冷眼看着哀求的温秋蓉,起身道:“你走吧。” 他厌倦了和温秋蓉相谈。 每一次都哭的极为委屈,但真正受委屈的又怎会是她? 她明明可以不用受委屈,她却要将自己摆在一个受委屈的位置,既然打算受委屈了,又来哭诉什么? 而且,他才是真正的受害者,他才是一直一直被欺凌被欺骗的存在。 他都没有哭,温秋蓉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哭? 还要求他的离开,要他不去招惹贺家?凭什么? 他要做什么事轮得到温秋蓉来管吗? 笑话。 贺榆洲回到了柜台,不再管温秋蓉。 温秋蓉哭了一阵,似是哭累了,她停了下来,手里紧紧的拽着那个纸包,她眼睛通红通红的看着贺榆洲,内心挣扎。 若是贺榆洲答应她离开,也许她还可以求情,还可以争取,但是他…… 她眼瞧着贺榆洲进了里屋,咬了咬牙下了决定,她快速的起身,将纸包趁贺榆洲没注意倒入了柜台上他的茶杯当中。 再慌张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贺榆洲从里屋出来,刚好和温秋蓉的目光对上,温秋蓉心虚的撇开,贺榆洲皱眉,走到柜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问道:“温夫人,你究竟还要赖在我这个小店多久?” 说着,贺榆洲举起茶杯,想要喝茶,温秋蓉心下慌张,出于本能的站起身阻止道:“等等……” 贺榆洲停顿了一下,望着温秋蓉,温秋蓉眨了眨眼生硬的道:“我……我这就走了。” 贺榆洲不屑的敛眸,并不想理温秋蓉,他轻吹着茶水,嘴唇沾上了茶碗,只差仰头,就会将那致命的□□灌入腹中。 温秋蓉眼瞧着,脑海里却浮现出她抱着这孩子时候的欣喜,与他相依为命的暖心,看着一点点长大的满足…… 她猛地跑上了前,出于本能的夺下了他的茶碗。 她并不想他死…… 但是她也不能没有贺樽…… 温秋蓉掉泪,贺素闲不能死,那是她的孩子,她今生唯一的孩子,温秋蓉通红着眼望着贺榆洲,但她也不能没有贺樽,如果不能呆在贺樽的身边,那她还不如……还不如…… 温秋蓉抿唇,猛得举杯将贺榆洲的茶一饮而尽。 “……你……”贺榆洲皱眉。 “贺姑娘,卓曦不日就要回来了,我和你……”门口传来陆夫人的声音,但她走进茶馆,声音却突然戛然而止。 她看见了温秋蓉,温秋蓉也看见了她。 温秋蓉猛的一震,微微后退了一步,怯怯的唤道:“陆妹妹……” 陆夫人却完全拉下了脸:“为什么你在这里,温秋蓉!” 陆夫人一脸的深仇大恨,温秋蓉红着眼睛,泪眼汪汪的看着陆夫人。 陆夫人一步步逼近了她:“我问你,你为什么要伤害我的儿子!卓曦这般乖巧聪明,是你我看着长大的,为什么你要如此狠心!” 贺榆洲一愣,陆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望向了陆夫人又看了看温秋蓉。 “我从没有想过,还可以再见到你,夫君临死前要我不要怪你,不要恨你,但是……怎么做得到,那是我唯一的儿子!是陆家唯一的嫡子!你究竟抱着怎样心思去毒害他的!当年,他才八岁!” 贺榆洲闻言愕然,……陆夫人的意思是毒害八岁陆卓曦,让陆卓曦如今这般病弱模样的是温秋蓉…… 贺榆洲震惊的看着温秋蓉。 温秋蓉哭泣,陆夫人一脸的愤恨。 多年以前,陆夫人怀上了陆卓曦,与温秋蓉还是好姐妹的以前,她们一起坐在院落,绣着花,谈着天与地,期待着陆卓曦的出生。 陆卓曦出生后,温秋蓉更是立马绣了手帕送予了陆卓曦和陆夫人,祝愿她喜得贵子。 那些年,温秋蓉贤良淑惠,温柔体贴,几乎陆家上上下下,都认为她是极好的人,结果,她夫君病死,她出乎意料的立马改嫁贺家,甚至……在几年后对卓曦下了毒…… 陆夫人逼近温秋蓉,摇晃着她:“你说,你说啊!你究竟怎么想的!你对陆家……你怎么能这样对陆家!你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陆夫人一把甩开了她,温秋蓉摔倒在地,“噗”的一下吐出了大口的血。 陆夫人一愣,贺榆洲又惊又愕,他们双双瞧向温秋蓉。 温秋蓉擦着嘴角的鲜血苦笑着承认:“是,当年……是我……是我给陆少爷下了毒,这么多年我没有一刻心安,也无颜再见陆家,所以,我也根本没有想到会再次遇见你……” “现在好了。”温秋蓉喘息了两声:“现在好了,在这最后时刻能看见你,能最后和你说一声,对不起……” 陆夫人吞了吞口水,望了望自己的手:“你……你怎么回事?难道……是我……我……” “不是。”温秋蓉摇头:“当年我给陆少爷下了毒,如今我喝下了同样的□□,这样在陆妹妹心里,能原谅我吗?” “什……么?”陆夫人瞪大了眼瞧着温秋蓉,复而又去望贺榆洲。 贺榆洲也是一惊,去看掉在地上的茶杯,那里面还残留了一些淡黄色的茶水……这茶里……有毒…… 贺榆洲眼闪了闪,为什么茶中会有毒,而这个毒明显温秋蓉是知道,难道是她下的……贺榆洲瞪大了眼,一脸的震惊,她想毒死他……可是最后,她却还夺下茶杯自己喝了…… 贺榆洲复杂的看着温秋蓉,温秋蓉也看他…… 陆夫人惊恐的看着温秋蓉越加苍白的面色,眼神复杂,心中纠结,最后终是抵不过内心的善意,她咬牙后退道:“我去找大夫……” 说着,慌张而急忙的跑了出去。 贺榆洲一脸的恍惚。 温秋蓉吐着血看着他:“不过来,看看我吗?” 贺榆洲呆愣的走近了她:“这是真的?陆卓曦的毒……是你下的?” “是你害的他如今这般病弱……”贺榆洲震惊的望着温秋蓉,似乎从来不认识她一样。 温秋蓉红着眼睛:“你知道的,素闲,你是都知道的,那天,你就在我身边的,你看着陆少爷中毒的!” “什么……”贺榆洲满脸的恍惚。 多年以前,他……知晓……他知道陆卓曦…… 贺榆洲感觉头有些痛,他捂着头蹲了下来。 “小哥哥,娘亲要见你诶,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五岁的贺素闲拉扯着八岁的陆卓曦。 陆卓曦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道:“好,就一起去,然后跟伯娘谈谈,让你跟我一起走。” “跟你一起走?”贺素闲仰头疑惑。 陆卓曦微笑:“是啊,跟小哥哥一起离开贺家,去一个有人疼你的家里。” “那娘亲呢?” 陆卓曦没有回话,他们已经来到了厅里。 贺榆洲记起来了,那是一个大厅,很大的厅,记忆中是贺家的正厅,他和温秋蓉都不曾去过的大厅,此刻却见他和温秋蓉在哪个大厅招待着陆卓曦。 那一餐,贺榆洲坐在温秋蓉的身边,看着陆卓曦喝完茶倒下,看着他挣扎,看着他昏迷,他哭闹,他惊吓,却只是被温秋蓉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的,他的脑海里多了很多小时候与陆卓曦的记忆……这是他丢失的回忆…… 贺榆洲震惊的看向温秋蓉,温秋蓉哭笑的看着他:“想起来了吗?你也跟我一样,目睹了陆少爷中毒的全程,但是你……太小,之后一病不起,再醒来,就忘了陆少爷这个人……” “素闲,娘有错……但是,你也在跟着娘犯错……陆少爷是你引进来的啊,若是他不遇见你,就根本不会有这样的事……咳咳……”温秋蓉说着,咳嗽了两声,喘息声更重。 “娘是对不起你,也真正希望过你消失,但刚刚给你下毒,最后娘还是没有狠心让你死去……这次娘亲用自己抵了所有的过错,也算了结了……” 说着,温秋蓉扶着柜台站了起来:“可是……我连贺郎最后一面都没有看见……我要见贺郎……” 说着,她摇摇晃晃的出门,贺榆洲瘫坐在地,脑中一片空白。 这算什么…… 陆卓曦的毒竟然是温秋蓉下的,而导致陆卓曦被毒的缘由竟然是和他相遇…… 这算什么……如今这算什么…… 温秋蓉竟然要毒死他……即使最后她终究没有……但她确实希望他消失,而且……她现在要死了? 温秋蓉……要死了? 贺榆洲从没有想过温秋蓉会死…… 现在猛然知道,却不知所措。 温秋蓉捂着疼痛的胸口,一路往贺家赶去,贺樽在县里,但是贺景东都过来几日了,贺樽肯定也会过来,他过来必定会去贺家老宅。 温秋蓉只希望,这次她赶回去,能见到她心心念念的贺樽最后一面。 这是她唯一的愿望了。 然而,上苍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心声,拼了命的赶到贺家老宅,老宅门口紧闭却并不见有人来的样子,贺樽还没有到达村中…… 温秋蓉颓然的栽倒在地。 眼前开始模糊,纵观她的一生,悲、苦、愁、怒、怨都在了贺家,喜、乐、定却全在了陆家…… 但最终她放不下的却还是贺家的人…… “吁……”耳边传来一道声音,温秋蓉感觉面前映出了一道阴影,紧接着传来了说话声:“老爷!是温姨娘!” 老爷……温秋蓉眼一亮,勉强睁开了眼,面前映入眼中的焦急走向她的正是她心心念念的人。 她满足一笑,张口最后唤了一声——“贺郎……” 人便彻底睡了过去。 贺樽不可置信的望着躺在地上的温秋蓉,茫茫然不知所措:“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吐这么多血,为什么会在老宅门口倒下!秋蓉……秋蓉?” 贺樽唤着温秋蓉,却不见她的动静,贺樽忙抱起她,踢开老宅的门:“来人啊!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商卓君听闻响声,从屋里走出,看见贺樽抱着毫无生气的温秋蓉,心里咯噔了一下。 她上前唤:“夫君……” 贺樽咽了咽口水:“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夫君,你冷静点……”温秋蓉伸手去碰他,却不小心碰了温秋蓉的肌肤,那是冰冷冷尸体的触觉,她猛的收回了手:“妹妹她……她……死了。” “你说什么?”贺樽皱眉:“好好的,怎么会死呢!她来的时候只是有些身子不舒服啊!为何人倒在门口吐了那么多血,你们都没有出去看一下呢!” 贺樽瞪大了眼看着商卓君:“为什么没有人照看她!” “夫君……”商卓君胶着手帕:“这妹妹……出门,也不可能时常跟着,你先冷静冷静好吗?夫君……” “这让我怎么冷静!”贺樽说着,踢开房门,将温秋蓉放在了床上:“大夫呢!不是叫你们去找大夫吗?!” 下人各个看着商卓君,却没有人动作,贺樽审视着,站了起来:“怎么?这些人我叫不动是吗?” 他看着商卓君,商卓君低头扯着手帕,贺樽冷笑一声:“好,好的很!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等等,夫君!”商卓君唤道:“妹妹已经死了,叫大夫是没用的!” “她不可能死!怎么会生个病就死呢!死因是什么!”贺樽目光灼灼的望着商卓君。 商卓君撇头,咬牙:“好了,就随夫君的意,我让人去找大夫。” 说着,她朝身后的人打了打眼色,那人立马出门。 贺樽盯着她,哼了一声,走回床边,望着温秋蓉嘴角溢出的鲜血逐渐变黑,他皱眉,伸手想要触碰,商卓君一惊,忙阻止了他:“夫君,别动,这可是鸠毒血……可伤害到你的。” “鸠毒?”贺樽回头审视着商卓君,商卓君捂嘴,后退了一步。 贺樽站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秋蓉中毒了?”贺樽狐疑的看着商卓君:“你下的?” “不!”商卓君摇头:“夫君你怎么能怀疑我?” “那你怎么知道这是鸠毒?” “哈……”贺樽冷笑:“你不会……跟多年前一样……给秋蓉下了跟赵一一模一样的毒吧!” 商卓君摇头,贺樽却似乎认定了事实:“你怎么能这么心狠手辣!” 商卓君听闻这话,心里就不舒爽了,她咬牙倔强的道:“怎么?我就是这么毒辣,你第一次知道吗?!当初不正是因为我的毒辣你才有的如今举人地位吗?!不正是我的毒辣才让你少了陆家这块绊脚石吗?!” “现在嫌弃我毒辣了?你怎么当初不嫌弃呢!”商卓君瞪着贺樽。 “你……”贺樽气极,举着手想要打她, 商卓君一惊,畏缩了一下,随即咬牙倔强的瞪着贺樽,贺樽重重的甩下了手,将她推出了门口,将门重重的关上! 温秋蓉死了,经大夫确定,她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了,甚至最后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跟贺樽说。 贺樽听闻消息,一下子似乎老了十岁,他看着躺在床上,泛着满足微笑的温秋蓉,心渐渐的下沉。 这个女人,跟了他十几年,在贺家没有吃好没有穿好,她从不抱怨一句,贺樽知道,商卓君有时候会有意为难她,但是他对她嫁给陆家心中有气,有隔阂一直放不下,所以从未管过,而她也从未在他的面前抱怨过。 她在他面前总是那么的温柔,温柔的令人心痛,难受哭泣时也是那么的好哄,说几句好话她就能安安静静的,就能安安分分的…… 似乎真的只要有了他就有了全世界。 而如今这个将他当成全世界的女人……死了……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死了…… 第72章 可怜的贺景东 当陆夫人带着大夫赶来的时候,就只看见贺榆洲呆坐在地上,陆夫人立马上前,扶起了他:“小洲,没事吧?温秋蓉人呢?” 贺榆洲呆愣的看向陆夫人,呆滞的目光扫过屋门门口。 “她走了……” “走了?去哪了?她不是中毒……”陆夫人一脸的纠结。 贺榆洲无神的起身:“是啊……她中毒了……能去哪里……大概去黄泉,要死了吧。” 贺榆洲嗤笑着说着,目光呆滞,陆夫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她扶着他,奇怪的看着他:“你怎么了?小洲。” 贺榆洲摇头:“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陆夫人见他的模样明显不太相信。 贺榆洲嗤笑:“我能有什么事,她想毒杀我,最后却把毒灌自己肚子里了,有事的是她却不是我” 陆夫人一愣,瞪大了眼,眼中有着震惊和疑惑,她张口想问什么,门口却传来了一道声音。 “谁想毒杀你?”进来的豁然是一身黑衣锦袍的贺景东。 陆夫人一愣,抿紧了唇,松开了贺榆洲。 贺榆洲敛眸,走到一边柜台坐好,呆滞的望着窗外不说话。 贺景东进门奇怪的看了一眼背着药箱的大夫,又望了望对他有敌意的陆夫人,最后走到了贺榆洲的身边:“你身体不舒服?” 贺榆洲抬眼,瞄了门口的大夫一眼,失神的摇头:“不是我。” “刚刚你说谁想害你?”贺景东问。 贺榆洲不回话,陆夫人嘲讽道:“还不是你们贺家人……” 说着,她又住了嘴,温秋蓉身份尴尬,说是贺家人却也是曾经的陆家人,她为什么要害小洲,她也并不明白…… 她只是恰好撞见了这样的事情。 该报官吗?又怎么报,她并不明白情况,而且,依小洲说来,温秋蓉喝下的是自己下的毒…… 她住了嘴,没再说话。 贺景东却明白了些许,他眼闪了闪,目光沉了沉,看着失神而呆滞的贺榆洲,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你无须担心,我回去看看。” 说着,他随即出了屋门,在外面刚好撞见带着秦欢过来的奴伊,朝他微微点了点头,就往贺家老宅而去。 贺家老宅,却并不平静。 温秋蓉死了,贺樽最后却意识到了这个女人对他有多么的重要。 她死的不明不白,他却不能接受这样的不明不白,他要知道真相。 所以,他的目光看向了商卓君,但这样的真相恰恰是商卓君不想让贺樽知道的。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贺樽支开下人,关上房门,问商卓君。 商卓君撇头:“我不清楚。” “人是你带出贺家的,倒在贺家老宅门口,你说你不清楚,你这样聪明的人也有不清楚的事?你骗谁?” 商卓君皱眉不说话,贺樽握拳道:“平日里,你在贺家欺负秋蓉也就算了,我想着,你应该不会要了她的命,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你一个当家主母竟然容不下一个小妾!”贺樽指着商卓君呵斥:“你太让我失望了!” 商卓君闻言一震,泛着泪水盯着贺樽:“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容得下她!” “平日里你一进门目光就在她的身上,你一年回家几天有多少天是在她的房里过的!贺樽,爱都是自私的!我是贺家主母之前,我首先是个女人,是个爱你的女人!有多少个女人能做到和其他人分享你?我当初不商家人嫁给你,看中了你,愿意陪着你吃苦,你该知道我是真心待你的!可你呢!” 商卓君强忍着泪水,盯着面前的中年男子:“你呢!” “说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在娶了我之后,却还跟另外一个女人有约定,你说她在我前,行,她在我前!你不能没有她!行!我出钱出力让你娶了她,只要你开心,我容许她待在贺家十多年!” “这样还不够吗?这样还不够吗?!”商卓君质问这面前的男子:“你是不是要没有了我,只有你们两个人的世界才真正的开心?” “若是这样!当初你为何要招惹我!” “我商卓君,拥商家千万家产,带着一身经商本领,我还怕找不到比你好的吗?!”商卓君怒问。 贺樽被震的后退,这些话深深刺痛了他的自尊,他望着面前的女人,指着她,气的浑身发抖:“好,你行!” 贺樽在原地转了两圈:“你行!你本领强!你能找到更好的!你去啊!我要求你在贺家了吗?!我留你了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在贺家做的好事!你说你容下了秋蓉,你以为你付出了很多!” “呵……”贺樽嗤笑:“真是可笑!你是答应了我,让我娶了秋蓉,但你给了她一座偏僻的院落,没有下人,唯一一个下人还是她从陆家带过来的小孩!进了门还给你毒残了,脑子傻了!你以为这些我不知道吗?!” “你时常趁我不在去找秋蓉她的麻烦,你以为秋蓉不说我就不知道!” “你说你拥万千家产,你能力出众!是,这些都对,但是,你心肠歹毒!除了我谁能忍你,谁能容你!” “我的容忍也是在你不伤害秋蓉的前提下,但是现在你……” “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商卓君打断了贺樽,朝着他怒吼:“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你的举人位子怎么来的?没有我的歹毒你能走到今天吗?” “倒是你,我倒是要好好认识你了。”商卓君盯着面前的男子:“这么多年,你悄无声息的,原来我所做的一切你都知道?你知道你却装作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做着你的贺举人,任凭我再背后折腾,在你面前对你百般隐瞒,看着我为了隐瞒你所做的一切,很好玩吗?!” “对,像个戏子一样,好玩透了!”贺樽气道。 商卓君瞪大了眼。 贺樽道:“你从以前就很会演,现在更会演!做作!” 贺樽冷哼,商卓君气的掉泪,她望着面前的男人,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一样。 这个男人,是这么的凉薄…… 她心如刀割,不可置信的后退:“贺樽,你都忘了,当初你一无所有的时候,是谁让你有了今天的地位!是谁用这幅做作的姿态为了赢了今天的一切!” “你现在嫌弃我做作。”商卓君冷笑,突然说道:“没错,温秋蓉是我下的毒,我让她去毒杀像极了贺素闲的贺榆洲,她自己下不去手愿意自己喝了毒//药,怪谁?” 看着贺樽气极的面容,商卓君心中生起恣意的快感,这个男人这样伤害她他也别想好过。 想着,她嗤笑道:“哦,我忘了,在温秋蓉死之前,我关了她五天五夜,给她吃剩饭喝脏水,我甚至没有给她请大夫,对了,在进贺家门的时候,我还亲自给她熬了绝子药,看她喝下……” 贺樽猛然瞪大了眼:“秋蓉这么多年未怀一子,竟然是你……” “哈!”商卓君笑:“你不是说你知道所有吗?这种事你不也应该知道吗?” “哦,也许你知道,也会觉得事情太小了,不在意不去管吧,毕竟你只需要做你高高在上的贺举人就够了……” “商卓君!”贺樽怒:“你竟然如此歹毒!绝子药!秋蓉的命!!!” “你……”贺樽指着商卓君发抖:“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你竟然如此狠心!” “我不狠心有你今天贺樽的地位!”商卓君怒:“当初若不是我让赵一父母提前死去,要不是我给赵一下毒!他会乖乖的替你去考试!你会有今天举人的地位!” “贺樽,你今天哪一样不是我商卓君给你的!” “哐当!”门口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争吵,两人皆是一愣,心中慌乱,这毕竟是人命关天的事情,他们争吵归争吵,却也知道这些事不是能随便被外人知晓的。 贺樽心下慌张,商卓君连忙转身开门:“是谁?” 映入他们眼前的人,却是两人都想隐瞒住的人,他一声黑衣锦袍修身,五官深刻,面容俊朗,眼瞳幽深,此时那眼中溢满了不可置信,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在忍受极大的挣扎。 他看着两人出门,盯着他们,陌生的看着他们:“你们……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商卓君一惊,煞白了面色,她强笑道:“景东,你回来怎么……怎么不出声。” 贺景东盯着她:“出声就不能知道这么多精彩的事情了,我贤惠的母亲,偶尔会强悍会泼辣,但是将贺家管理的井井有条、能干的母亲竟然是心肠歹毒的杀人犯……” 贺景东嗤笑一声,空洞的目光看向了商卓君背后的贺樽:“我伟大的父亲,高高在上的举人大人,竟然是个冒牌货……” “原来贺家竟然是这样……”贺景东后退了两步。 “景东,你听我说。”商卓君吞了吞口水,强忍不安,上前踏出了一步。 “我不想听!”贺景东吼了一声,转身一个飞跃,离开了贺家老宅。 “景东!”商卓君大喊,望着虚空颓废的弯下了腰,她回头看着贺樽,眼中有爱意又有恨意,有埋怨又有怀念……最后敛眸却只剩下了决然。 许是商卓君的眼神太过复杂,太过让人琢磨不透,贺樽不由被震的后退了一步,商卓君上前,他便后退,退到无处可退,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商卓君逼近了他…… 贺景东一路的跑,一路的奔,两边的景色急速的倒退,风刮在两边的脸颊刺痛…… 但他却丝毫不想停下来。 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的母亲,那样疼爱他的母亲怎么会是杀人凶手,那样喜爱写字读书的父亲又怎么会是一个冒牌的举人…… 假的,他听到的都是假的! 他生长的贺家怎么会这样的黑暗?怎么会堆砌在他人的鲜血当中? 假的…… 贺景东停了下来,大叫的跪了下来…… 假的……不是听到的为假,而且……贺家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不是什么贺家少爷,他是一个杀人凶手的儿子,一个冒牌举人的儿子,他如今的地位,他如今所吃的所穿的,都是骗来的……都是杀了人换来的…… 贺景东撕扯着身上的衣服,这些绫罗绸缎都是用他人的鲜血换来的! 贺景东垮下了肩,泪水模糊了视线,他抬头看天,只有这样能阻止脆弱的泪水划下。 他该怎么办? 他要怎么办?怎么面对贺家…… 报官吗? 他该报官的,人命关天的事怎能不给他人一个交代…… 盗窃而来的举人之位也该还给该得到的人…… 他该报官的…… 但是,怎么做得到啊! 那是生他养他二十几年的父母,那是疼了他二十几年的父母…… 哈…… 哈哈哈…… 贺景东大笑,不能哭的他似乎只有笑能排解心中的打击与郁结。 夜晚清凉,贺榆洲已经呆坐在主屋一天了,目光空洞,连姿势都没有变过。 奴伊和秦欢守在他的身边,不管怎么担忧怎么和他说话,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奴伊皱眉咬牙,再一次凑近:“小洲,你到底怎么了?好歹说句话喝口水吃点东西啊?” “你这样让我和秦欢很担心啊……你不是最怕他人为你受累的吗?你到底怎么了?” 贺榆洲眼闪了闪,但还是没有反应,奴伊知道,陆夫人跟他说过,贺榆洲白日里见到了温秋蓉,见到了贺家人。 每次他一见到贺家人就会很不对劲,他说他要复仇,但是奴伊并不明白他要复什么仇? 他所做的一切也完全不像复仇,亲近贺景东,虽然很讨厌贺家的样子实际上却等着贺景东娶他进贺家一般…… 这样,哪像是复仇,好像在贺家人面前证明他的存在…… 他其实要的不是复仇,只是贺家人面前的存在感罢了…… 但这些他怎么说,怎么说贺榆洲才能明白…… 现在更是,一动不动,他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陆夫人明明叫有大夫,如果是不舒服为何要拒绝大夫的检查…… 为什么最后陆夫人的表情也甚为奇怪,最后匆忙离开。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这样的感觉很不好,他想知道,想知道贺榆洲的一切,想为他分担,想要他不那么痛苦,但是他却只能在这里眼睁睁的他……体会不到他的一切。 “所以,到底怎么了……”奴伊握拳,砸在了地面,将竹屋砸出了一个窟窿。 “伊哥哥……呜呜呜呜……”秦欢被奴伊弄的一惊,哭了起来:“我怕……” 奴伊一愣,连忙收回了手,抱着他轻哄。 贺榆洲终于动了,他望了望哭泣的秦欢,秦欢被他那空洞的眼神弄的一僵,低声啜泣着不敢哭出声。 奴伊早就注意到了他,他连忙上前,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贺榆洲站了起来,宛如幽灵一般出门道:“我们回去吧。” 奴伊跟在他的后面,贺榆洲目不斜视的一路往家走。 家门口,却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黑衣锦袍凌乱,头发披散狼狈,一身的酒气,贺景东歪歪斜斜的站在门口,看着贺榆洲奴伊秦欢三人走近,迎了上去,猛然伸手抱住了贺榆洲…… “小洲……”他蹭着贺榆洲脖颈,深深嗅着他发丝的味道,这样能让他感到心安。 贺榆洲敛眸。 “小洲……还好有你……”贺景东含糊的说着,眷恋的吻了吻贺榆洲的发丝:“跟我一起离开好不好,去一个没有贺家的地方,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人地方,我带你走,你跟我走,我们去另外的地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只我们两人……” “呵……”贺榆洲笑了,那笑却不达眼底,带着凉薄,贺景东微微松开了他,凑近贺榆洲的脸,想要亲吻他的唇。 奴伊见状,怒极,想要上前阻止,贺榆洲却率先一步推开了他。 “小洲?”贺景东疑惑的眨了眨眼,他在贺榆洲脸上看不出一丝的温度,唇抿的死紧带着凉薄,眼神冰冷,神情淡漠。 他心咯噔一声,心中有着什么隐隐呼之而出,他站了起来,眼神飘忽。 “你今天许是累了吧,所以才推开我,我明日再来找你……” 他想离开,贺榆洲的模样让他有不好的预感,他今天接受的东西太多,他怕……他怕现在贺榆洲还会给他打击,他承受不住…… “你要逃避吗?贺景东贺少爷!”贺榆洲唤住了他。 贺景东顿了顿脚步,贺榆洲道:“你明天也不必来了,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你今天累了。”贺景东吞了吞口水:“所以,你在语无伦次,我明白。” “我说了你在逃避!”贺榆洲猛地扯住了贺景东,扳回他和他对视:“今天温秋蓉来找我,她要下毒杀我!这是你母亲的主意,你母亲能这样轻而易举的要去杀一个人!温秋蓉死了,你母亲是间接的杀人犯!” “够了……” 贺景东的心很痛,贺榆洲的心也在痛,他要复仇,他却不知道怎么复仇,他从未做过什么坏事,能想到的复仇就只有对他们心灵造成伤害,但是这样的心灵伤害在对他们造成的时候何尝不是在自己心里划上了一刀。 他在对贺景东说着事实,说温秋蓉死了商卓君是杀人犯的事实,伤了贺景东的同时,也在狠狠的刮着自己的心,温秋蓉死了,那个伤害他但是与他血脉相连的温秋蓉死了! 本该给他喝下的毒//药进了她的肚子里,她纵使千般万般不对,最后一刻,她还是选择了护着他…… 可是,这个护着他的存在……死了…… “温秋蓉死了!我的娘亲死了!是唯一的至亲死了!”贺榆洲冲着贺景东大喊。 贺景东瞪大了眼:“你是贺素闲!” 他肯定的说,贺榆洲冷笑:“是啊,我是贺素闲,那个你从小就瞧不上的贺素闲,那个一再追逐你被你抛下的贺素闲!” “……不可能……”贺景东震的后退了两步:“为什么……” “她不是死了吗?”贺景东摇着头。 “死?”贺榆洲痴笑:“对啊,她死了,他被逼死了,逼死在了贺家门口,死后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贺景东,你喜欢上了一个你从小瞧不上的人,你瞧瞧你多傻……”贺榆洲一步步凑近了他:“你瞧瞧你多贱……” “这不是真的……”贺景东连连后退:“小洲,你骗我的对吧?” “骗?”贺榆洲讽笑:“对啊,我骗你的。” 贺景东微微松了口气,贺榆洲道:“跟你说我是贺榆洲是骗你,跟你说愿意跟你成亲是骗你的,跟你在一起很舒服是骗你,跟你允诺未来是骗你的。” 一字一句重重的敲在贺景东的胸口,震的贺景东头脑发晕,一字一句刮开了贺榆洲自己的心口,这样的疼痛让他从自责愧疚迷茫中找到扭曲的快感。 贺景东“哇”的吐出了一口血,不敢置信的看着贺榆洲:“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骗我的,你对我……根本没有感情……” “感情?”贺榆洲笑:“有啊,怎么会没有,我对你的恨,绝不比你的爱浅!” “……”贺景东痛苦的闭上了眼。 第73章 打商卓君 “你为了报复我,那还真是下足了本钱。”贺景东看着贺榆洲,苦涩的说道。 贺榆洲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知道他所说的是那晚‘酒后乱性’的事件,他嗤笑:“既然什么都是骗你的,那一晚又怎么会是真的?” 贺榆洲讽刺:“你还真是天真啊,贺少爷。” “……”贺景东震惊的望着贺榆洲:“你竟然连这个都骗我!” “自认为我是你的人,对着全世界的人昭显着所有权,其实,却连碰都不曾触碰过,看着这样的你,有意思极了!”贺榆洲扬头,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但眼底却带着深深的绝望,与贺景东那痛心的眼神一般无二…… “小洲……”奴伊担忧而小声的唤。 贺榆洲不曾听见,一步步走近贺景东:“我连和你呆在一起都无法抑制的恶心,又怎么会和你在一个床上……” “别说了……”贺景东喘息。 “你以为你是谁,自以为是,居然真的以为我会对你动心,我是这么肤浅……” “我叫你别说了!”贺景东突然上前,将贺榆洲压在了小道边的一颗古树上,双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洲!”一直在旁注意着贺榆洲的奴伊,见情况不对,立马上前,想要拉过贺榆洲,却被贺景东的内力连同秦欢一起震昏在院子门口。 “奴伊!”贺榆洲焦急的喊着,挣扎。 “你现在还有心思管别人吗?!”贺景东抓紧了他的手腕,将他牢牢的困在了怀里:“你怎么能这么伤害我……”贺景东痛心的看着贺榆洲:“我不过小时候对你视而不见,你对我就真的这么恨吗?!” 他质问,贺榆洲敛眸抿唇,沉默应对。 “……”贺景东也沉默,静静的看着面前的人,他的心很痛,痛的好像已经无法呼吸了,但他实际上却还在喘息,他的眼很涩,涩的泛酸,却一滴泪也掉不下来。 贺景东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真正伤心难过到极点的时候,连喘息都会变成折磨,连掉泪都变成了奢侈。 心,无助彷徨,情,不知所何。 他望着面前的人,想恨,却恨不起来,想爱,却也不敢爱。 这人是贺素闲,他名义上的妹妹,没有血缘关系的他们如果没有之前种种也许还有可能,但偏偏他曾经嫌弃她没有贺家血缘……贺家曾经认为她是一个多余的存在…… 对她百般不好,甚至最后差点逼死了她…… 一切有因有果,曾经种下的因,如今结成的苦果。 贺景东绝望,贺榆洲似乎却比他更绝望:“我离开了贺家独自生活,我以为我做得到不去恨,不去在乎,但你们为什么要时常出现在我的面前!” 贺榆洲咬着唇道:“我是贺榆洲,也是贺素闲,我在贺家生活了十几年,贺家的人全部将我看成阻碍,从小这样的生活,让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有娘亲还在我这边就够了!可是,为什么最后连她都希望我消失……” “贺家放不过我!我又为什么要畏缩!”贺榆洲的话宛如自问:“恰好你这个时候出现了,可笑的是,你竟然会对着从小就嫌弃的我说着喜欢……” 贺景东心下一凉,就听的贺榆洲道:“既然你喜欢,我就顺着你下来咯,看着你如此的欣喜,看着商卓君因为你的不听话而气恼,多么解恨,多么得意,这样的我还是当年那边被你抛在身后不管的贺素闲吗!” “可笑的你竟然一直不肯相信我就是贺素闲,我说什么你都信,那天的‘酒后乱性’是这样,只要我一拉下脸,甚至不用开口,你就会顺着我的意思应承下来,简直愚蠢透了!” “够了!”贺景东愤恨了眼神。 贺榆洲却不放过他:“当时我就在想,你知道了真相后的表情肯定很好玩,现在我才知道那时候想的没有错,你现在的表情是真的有趣极了……” 贺榆洲望着近在咫尺的贺景东:“一脸的绝望,眼底的痛心,这些比什么都让我快乐……” “够了!” “再出现多一点啊,你面上有了愤怒有了恨意,就像我当初一样,想要平静想要快活却始终被心底郁结,再像当初的我多一些啊,想要去恨却不知道如何恨……想要放下却始终放不下……” “我说够了!”贺景东猛然吻上了贺榆洲那喋喋不休的嘴。 堵着了那出口的伤人话语,贺榆洲一惊,瞪大了眼,唇上的湿热和触感这么的粘腻,粘腻的让他泛恶…… 他剧烈挣扎,却挣扎不脱贺景东的束缚,贺景东顺着他的唇往下,舔///上了他的脖颈,舔得他泛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他想要呵斥贺景东,唇颤抖的却说不出话。 贺景东感受到了那颤抖,停了下来,他抬眼看了面色惨白的贺榆洲一眼:“你在害怕?” “从最初你就在拒绝我的触碰,是我太傻。” 他这般说着,蹭着贺榆洲的脖颈,表情眷恋:“你说‘酒后乱性’是假的,那么这一次就让它成真!” 贺景东眼底的狂热与认真,不似是假,贺榆洲一怔,身下遽然一凉,他的衣物尽是被除去。 下一秒,他看见了贺景东震惊的目光。 “男的?”他抬眼看贺榆洲,贺榆洲与他对视,咽了咽口水。 贺景东松开了贺榆洲:“不仅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感情是假的,就连性别也是假的……” “呵……”贺景东扯了下嘴角,后退了几步:“贺榆洲,你把我玩得够狠!” 贺榆洲强撑的看着他,贺景东转身失魂落魄而去。 目送着贺景东狼狈的背影,贺榆洲颓然跪坐了下来,用力怀抱住了自己。 他复仇了? 这是复仇? 让他们心里难过就是复仇? 那为何他一点都没有感受到复仇的快感,只有浓浓的悲哀…… 他的心像是空落落了一块,缺了少了什么。 温秋蓉死了,他唯一的至亲死了…… 贺榆洲咬牙低下了头…… 第二天,奴伊和秦欢醒了,并没有感觉不舒服,是那时候贺景东并没有下杀手。 贺榆洲还是如旧,看似无事,却淡漠无神的很。 茶馆照开,但是生意却不做,有人在他的面前需要什么,他也不招呼。 不过短短半日,村中人都传遍了贺榆洲神情恍惚目光呆滞,都流言他成了痴呆。 期间赵一关大娘也来看过他,但他一样无精打采的,让众人担忧…… 奴伊想尽了办法,想要贺榆洲重新振作,但是贺榆洲丝毫不理会他…… 而他也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无数次的责怪自己剑术不佳,在那晚不该如此轻易的被贺景东震昏,但这样的自责在现在却并没有什么用…… 某日,在奴伊和秦欢的陪伴下,贺榆洲早早的锁了茶馆,一家三口一起回院子,但远远的却看见院子的方向升起了黑烟。 奴伊一震,拉着贺榆洲往家赶。 院中,却站着一锦衣富贵人,化着精致的浓妆,在院子里指手画脚:“那,那给我砸!还有这,给我烧!都烧光了!!!看准了,一件都不许完好!!” “你们干什么!”奴伊怒斥。 贵妇人转头,看见是贺榆洲三人,冷笑:“终于回来了!” 贺榆洲听闻有了一丝反应,他看向了贵妇人,贵妇人道“贺榆洲,你把景东……把我儿子藏哪了!” 贵妇人气急败坏的上前,抡起了衣袖,朝贺榆洲招呼而来。 奴伊上前抓住了那只蠢蠢欲动的手:“这里是民宅,你们纵火伤人是想坐牢吗?!” “牢?”商卓君嗤笑:“我看谁敢抓我!” “贺榆洲,今天你不把我儿子交出来!我跟你没完!”商卓君说着,身后的佣人对着贺榆洲凶神恶煞。 “我看你今天和谁没完!”远处传来一道声音,众人看了过去,才发现远处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了一名男子,一身白衣锦袍,手持玉面折扇,一脸的冷意。 “主子……”奴伊脚下发颤,本能反射的就恭敬的立身到了男子的身后。 贺榆洲望着男子,呆了呆,终于有了一丝反应,他歪了歪头,似乎在疑惑男子是谁,不久,他的目光又看向了面前的贵妇人,半响,他扯了扯嘴角唤:“商卓君!贺景东的母亲……” 他似是在自言自语。 “我曾经的大娘……”他一字一句的道。 商卓君听闻却猛地瞪大了眼:“你是贺素闲!” 她后退了两步,随即强笑:“你终于肯承认你是贺素闲了!贺家的庶女居然逃婚至此,还过着不三不四的生活!” “哈……”商卓君表情似乎有些欣喜,贺榆洲如果是贺素闲,要好拿捏的多。 然而,下一秒,贺榆洲颠覆了她的想象。 只见贺榆洲平静的走到院落的角下,拾起了一根有拳头粗的木棍,倏然朝商卓君砸去。 商卓君大叫了一声,闪躲不及,被砸中了小腿,栽倒在地。 贺榆洲拿着木棍指着她,疯笑:“疼吗?” 他问着,下一棍又朝商卓君打去,这一次他被商卓君的家丁阻止了,奴伊一脚踢开了那些家丁,担忧的看着贺榆洲。 贺榆洲的目光却并不在他那里,他眼望着商卓君,一步步凑近她,对着她穷追猛打,嘴中一个劲的问:“疼吗?!疼吗!!!” 商卓君大叫的乱窜,呼喊着她的家丁,但那些家丁在贺榆洲如此频繁的挥棍下也不敢轻易靠近。 贺榆洲就像疯了一般。 “咳咳……”马车上又下来了一人,一身青衣,身形单薄,被一名壮汉相扶,面色青白。 他目光悠悠的望着院中状似发狂的贺榆洲,复杂的敛下眸。 “小洲……”奴伊轻唤着,担忧着望着贺榆洲,又望了望没有打算出声的齐琰,握了握手中的长剑,终是没能忍下去,他脚尖轻点,就想要上去阻止贺榆洲的发狂。 齐琰瞄了他一眼,折扇一开,扇骨一转,直击他的胸口,震得他后退数步。 奴伊抬头望齐琰,齐琰默不作声的望着院中的贺榆洲,但是身子挡在了奴伊的前面,让奴伊别管这事的态度很明显。 奴伊咬紧了牙,沉默得低下了头。 “我问你疼吗?!”贺榆洲的声音已经嘶哑,商卓君哭叫着闪躲,狼狈万分。 贺榆洲嗤笑:“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就是这样打我的!” “你现在还会躲,你竟然还躲!!!” 贺榆洲愤恨的说着,抡起木棍砸在了商卓君的腿上:“我那时候可是一动也不动的,连声音都不敢发出的让你打!你现在怎么能躲!你试试,你敢爬一步我就砸断你的腿!” 商卓君被震的连连摇头,泪水划花了她精致的妆容,她的眼底充满了恐惧与陌生,她觉得她似乎从来没有认识过贺素闲一样…… 那样胆小懦弱、委曲求全的贺素闲竟然也会抡起棒子打人! “你最喜欢打的就是这里……”贺榆洲朝着商卓君的背部打了一下,又朝着她的臀部重重的敲了一下:“还有这里……” “当然还有这里……”他说着,朝着她的肩膀又是一下。 “这些地方都是你最喜欢打的,你说肉多,打着能疼,肉不多,打到骨折了就赚了!而且衣服一套,什么都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贺榆洲大笑:“现在这话我原本不动的还给你……” 说着,他朝着那些地方疯狂的打,商卓君连连哀叫。 贺榆洲恐吓:“不准叫!当初的我都没有叫!你怎么能叫!憋着……给我憋着!” 贺榆洲呵令着,轮着木棍一下下…… “啪”的一声,木棍不堪重负折成了两段,商卓君的命早已去了半条。 贺榆洲手上一下没了东西,他空洞的看着自己的手,猛的跪在了地上,“哇”的一下宛如一个婴儿般哭了出来…… 齐琰微微泛红着眼,轻叹,上前蹲在了贺榆洲的面前:“想哭就哭个痛苦吧。” 他说:“将这么多年的委屈,这么多年的心酸,这么多年的压抑,都哭出来吧。” “……哇呜”贺榆洲哭得撕心裂肺。 齐琰心疼的将他拥在了怀里…… “好了,没事了,我回来了。”齐琰拥着他道。 “咳咳……”身后传来了咳嗽,齐琰搂着贺榆洲站了起来道:“陆少爷先回去休息吧,小洲状态不佳,怕是招待不了你了。” 陆卓曦上前,望了望窝在齐琰怀里哭泣的贺榆洲,眼神暗了暗道:“齐公子也是,该放小洲去休息了。” 陆卓曦意有所指的说道。 齐琰瞄了瞄搂住贺榆洲的手,微微扯了扯嘴角道:“你说得对,小洲是该休息了。” 说着,他弯腰,一把将贺榆洲打横抱起,往马车走去。 到达马车处吩咐下属道:“将商卓君看押。” 迷迷糊糊的清醒,贺榆洲率先看到的是自己的竹屋,竹屋的摆设有了些许不同,桌椅靠了一边,而他的那一边多了一张床,此时,他正躺在床上。 他捂着头坐起,头脑一瞬的空白,他想不起什么,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他忧郁的敛下了眸。 “醒了?”门口传来了声音,贺榆洲以为是奴伊,抬头却看见是一白衣男子。 他微微一愣,这男子面容英俊,风流倜傥,是他所熟悉的一人——齐琰。 “不记得了?”齐琰问他,贺榆洲翻身下床问:“不记得什么?” “还能好好说话,不错不错。”他的声音带着调笑。 贺榆洲敛眸,齐琰从他背后凑近了他,蹭着他的脖颈,深深嗅了嗅,贺榆洲一僵,齐琰闻着闻着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扳过他仔细看了看,突然扯开了他脖子的衣物,脖颈处有着一红印,带着齿痕。 他微微变了变面色,拇指抚上了那处,僵硬的问:“这是什么?” 贺榆洲抬手摸了摸,猛然记起前几日贺景东的事情,他瞳孔一缩,回忆映射出影像,走马观花一般越过他的脑中,他愕然的捂住了头。 “怎么了?”齐琰意识到了不对,忙扶着他问道。 贺榆洲摇头,痛苦的捂紧了脑袋,滚在床上,缩成一团。 齐琰皱眉,翻身压住他乱动的四肢:“冷静下来,瑜儿!” 没有了四肢的乱动,贺榆洲开始咬着他的嘴唇,唇被咬破了皮,鲜血顺着唇形染红,宛如胭脂。 齐琰一颤,俯身低头吻住了他的唇,将他的嘴撬开,带着他的舌头乱舞,不让他有机会伤害到自己。 许久,久的贺榆洲被吻的有些喘不过气了,齐琰才停下了动作,离开了他的唇,目光火热的看着他:“冷静了吗?瑜儿。” 贺榆洲喘息,目光涟涟的望着齐琰,齐琰轻轻啄了啄他的唇道:“别这样诱///惑我。” 贺榆洲撇开了头。 齐琰轻叹一声,翻身下床,贺榆洲立马背对着他蜷缩了起来。 齐琰表情严肃的盯着他的背影,弯腰轻轻的为他盖上被单,走出了屋门。 屋外,奴伊跪在门口,目光哀求的看着齐琰。 齐琰冷了冷面色,奴伊跪着上前:“主子!” “你还知道我是你的主子。”齐琰冷笑,望了望头顶的太阳,轻呼出了一口气道:“罢了,我正好有事要问你,你跟我来。” 奴伊亦步亦趋的跟在了齐琰的身后,齐琰走到一处阴凉之处就停了下来。 “瑜儿的事情我或多或少的知道,但是并不清楚详细,你把他的事□□无巨细的全部说予我听。” “主子……”奴伊有些欲言又止。 齐琰狐疑的看着他:“有事就说,会犹豫可不像你们暗卫的个性。” 奴伊沉思,半响,他朝着齐琰跪了下来道:“主子,在说之前,奴伊有一个不情之请。” 齐琰回头望着他:“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暗卫有要求的……” 奴伊抿唇低下了头,表情隐隐带着恳求,齐琰打开折扇扇了几下道:“好了,说说看,什么请求?” “求主子饶小洲不死!奴伊背叛了主子,甘愿领罚!” 齐琰回头看他:“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会伤害瑜儿?” 奴伊不说话,齐琰啪的一下将折扇收了起来,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我答应你了,说吧,何事?” |“小洲……贺榆洲……是跟主子一样的男子!”奴伊咬牙道。 齐琰沉默。 奴伊道:“求主子不要责怪小洲,他肯定是有苦衷的,若主子一定要罚就请惩罚属下,属下甘愿领罚。” “……”齐琰盯着奴伊,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望着面前黑衣沉默的男子,不着边际的问:“奴伊,你跟我多久了?” 奴伊一愣,不明白齐琰的意思,但他不敢不答,他回道:“加上今年就四年了。” “四年!”齐琰用折扇敲着手心,站了起来:“我把你带出那个死人坑里已经四年了,跟了我四年,你竟然还不了解你主子……” 奴伊一愣,放下了长剑,弯腰:“属下知罪。” 齐琰道:“瑜儿性别之事,我早已知晓,你不必为瑜儿求情。” “倒是此番前来,你一再说背叛我,一再将瑜儿挂在嘴边,你的心……” 齐琰用折扇指了指奴伊心脏的位置。 “属下不敢肖想!”奴伊心跳如雷,急忙否认。 齐琰微微点了点头:“如此自律便好。” “那么,我再问你,瑜儿近几日和谁近距离接触过?” 他对贺榆洲脖颈之处的吻痕很是在意。 奴伊一愣,提了提神,张口缓缓将近日之事一一说来。 第74章 清醒 贺景东? 齐琰用折扇敲了敲后颈,琢磨着这三个字。 “你说,瑜儿与他走动密切,说是要复仇?”齐琰斜眼瞄着奴伊。 奴伊低头应道:“是。” 齐琰轻叹了几口气:“没有一种复仇是会亲近对方的。“ 奴伊一愣,微微抬眼去偷瞄齐琰,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却见他突然转了身,往竹屋走去。 奴伊连忙跟上,走到竹屋,奴伊本想跟着进去,齐琰回头瞪了他一眼道:“等在外面。” 奴伊低头,齐琰进去将门给带上了。 贺榆洲还保持着他离开的姿势蜷缩在床上。 齐琰有心和他说话,看着他这幅模样也明白此时不是说话的时机。 他微微想了想,又转身出了门,叮嘱奴伊看好贺榆洲。 不久,从外带了一个人进来。 此人一身半旧衣袍,白发苍苍,还带了一把白胡子,胡子尾巴结了个小辫子,看起来古怪非常。 此人白发白须,应是已经到了迟暮之年,但是,他面容红润,脚步矫健,似乎又并没有认识中的那么老。 “九娃子!你要我看得人在哪呢!”老者一副嬉笑的口吻。 齐琰脸僵了僵:“温大夫,这普天之下,还用这称呼,称呼我的可就只剩你了!” “嘿嘿,”老者笑:“那我不是赚了!” 齐琰瞄向他,老者忙转移话题道:“哟,哎哟,这竹屋建得不错啊,雅致!这村中还有如此风雅的人,建了这么个茶馆,我倒好奇里面有什么茶喝了。” 说着,老者跑上了竹屋,齐琰撩起衣摆跟上楼道:“现在这茶馆没茶喝,这屋里的老板正躺在床上等着你救治呢。” “哦?”老者挑眉:“原来你要我医的人是这茶馆的老板,那我更好奇这是何许人了。” 说着,老者推开了屋门。 屋内的桌椅已经堆在了一边,看得出这个茶馆已经有段时间没再经营了,柜台上的花朵都有些萎,另一边摆了一张床,床很新,似是刚搬过来的,床上躺着一个背对着他的人。 一名身着白色群襦的女子,仔细一看,他身材修长,骨骼偏大,却又不似女子…… 老者凑近了他,他一点反应也没有。 齐琰跟在老者后面道:“他昨天哭昏了,今早起来,就一直是这样模样,有些呆滞,你看看,他怎么了?” 老者闻言,伸手扳过贺榆洲,将他全身检查了一遍,继而皱眉叹气:“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那……”齐琰皱眉。 老者抬手摸了摸贺榆洲的额头道:“心病……” 老者收回了手,回头看齐琰:“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齐琰敛眸:“明白。” “那成。”老者笑了笑,往门口走去:“这心病需心药医,你找我没用。” 齐琰送他出门:“他身体没问题便好。” 老者奇怪的看了眼齐琰:“我说,九娃子,那娃娃脉象强而缓,不似女子啊,你这么关心,眼神这么暧昧……若是女子还好说,真心相付,但是个男子,这就……他是你什么人?” 老者问,齐琰浅笑:“男子也无妨,他是我势必要娶的人。” “噗咳……”老者呛咳了一声:“……我真没想到九娃子你还有这种癖好。” 齐琰轻笑:“在他之前我也不知道我有这种癖好。” 老者讶异的撇了齐琰一眼:“风流的浪荡子竟然还是个痴情种,对象还是个男的!呵……有意思!” 老者说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齐琰道:“我就好奇了,你是怎么喜欢上一个男人的?” 齐琰轻叹:“在此之前,他在我眼里并非男子,一身女子装扮,婀娜多姿,坚毅又脆弱,一不小心,魂就给勾没了。” 齐琰玩笑般的说着,唇角有着隐隐的苦涩:“待更加相处时,才知晓他的真实。” “不是吧。”老者笑:“你竟是连男女都分不清了。” 齐琰撇着他:“你以为人人都像温大夫,医术高超,阅人无数,眼睛一盯,脉象一把,什么都能给你瞧出来!” 齐琰摇头失笑:“这小县小镇大夫本就不多,请来几个能看好病就已是不错,哪能瞧出男女?我认识他时,又是一身鲜红女子嫁衣,举止行为又像极了女子。” “不走眼才是奇怪。”齐琰说着,敛下了眸,带了丝忧愁与心疼:“后来,我才知晓,他的行为举止,是他的生母带给他的,让他从小扮成女子,学习女子的行为,整日里被压抑着,被欺凌着,也怪不得他看起来时常坚毅,又好像异常脆弱。” “当面临绝境的时候,他靠着对亲人的执着与温柔,一个人挺了过来,他身上本来就有那种□□,但是,真相那般残忍,他所看中的亲人,他的生母,却并非他想象中那么关怀他,那么爱他,他所看重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做作多情,一下子信念坍塌,他脆弱的不堪一击。” “再遇上往日里欺凌他的人时,他再也没有了支撑下去的毅力,只能转而恨……” 说着,齐琰停顿了下来,贺榆洲的恨,在他温柔的个性下,注定不能恨的干干脆脆,不能恨的狠戾,所以他选择了自损的方式,伤敌更伤己…… 齐琰重重的叹了口气,说到底也是他的不是,让他留在了离贺家这么近的地方,不知道当初的他受过这么多的苦,不知道他原本其实是作为男的的…… 他本想看见他的成长,希望他不再逃避,正正经经的回贺家,找回自己的地位,或者回陆家,认祖归宗,但他却不曾知晓他的心性早已被百般折磨,再也经不起摧残…… 而他在这样重要的时刻,竟然没有在他的身边…… 是他的失误。 齐琰想着,敛眸握紧了折扇:“那温大夫你回吧,陆少爷的身子需要你调理,我就送你到这了。” 提到陆卓曦,老者的面色明显一滞,神情变得沉重,他喊住了转身欲走的齐琰:“九娃子,那陆卓曦……你最好做好准备。” “……”齐琰沉默,弯下了带笑的唇:“你尽力便好。” 回到竹屋的时候,奴伊仍然规规矩矩的守在门口,齐琰归来时,他朝齐琰行了一礼,齐琰道:“秦欢送到赵一叔家里去了,你去看看,帮忙带着点,瑜儿不用担心。” 奴伊有些拒绝的皱眉,随即朝齐琰低下了头:“我明白了。” 支开了奴伊,齐琰推开了竹屋进入到房内,贺榆洲还是一动不动。 齐琰也没有去床边,拿过柜台的火炉和茶具,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烧起了开水。 点着茶叶,状似悠哉的在一旁泡茶。 “我知道,你在难过,但是你不明白你在难过什么?”齐琰等水开了,琢磨着开口。 “温秋蓉是你的生母,但也是毁了你的人,你原先对她有多少亲情,之后就对她有多少怨念。” “但不管哪一样,你都没有想过她会死。” 齐琰将茶水倒了,又泡了一杯:“而且,这个死还是自己将自己毒死,你在伤心她把自己毒死的时候,又在怨念,她终是对你下了毒,你在恨她对你下杀意的时候,你又在心软,她终究没能看着你被毒死。” “伤心难过、怨念恨意、心软怀念,让你对温秋蓉不知如何是好……所以你一下子没了想法,成天茫然。” 说着,齐琰瞄向贺榆洲的位置,发现他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齐琰微微笑了笑,喝了一口茶道:“这时候,你看见了贺景东……他找了你,而你再也不能摆出一个好的状态去应对他,你只能想起幼年时候,他如何无视你如何伤害你,所以你对他进行了攻击……” 贺榆洲走到了齐琰的面前,齐琰淡笑着拉着他坐下,给他端了一杯茶,握着他的手道:“没几天,你又看到了商卓君,这个从小就打你当乐趣的人,你脑子里全是她怎么打的你,所以,你只想打回去,让她知道你也是会疼会痛的人。” 贺榆洲眼闪了闪,齐琰抬手摸了摸他的发:“所以呢,贺景东伤害了,商卓君打过了,委屈发泄完了,你还在茫然什么呢?” 贺榆洲一愣,紧了紧手掌,齐琰低头看了看那抓的他犯疼的手,举起它递到了嘴巴,轻啄了一下:“还是,瑜儿觉得没有发泄够?” 齐琰说着,瞧着他道:“现在商卓君下毒杀人被关在了牢里,贺樽也因为冒充举人被收押,若是瑜儿觉得不够泄愤,我们一起去牢里,再把他们提出来打一顿?” 贺榆洲茫然的摇头。 齐琰眼闪了闪道:“还惦记着温秋蓉?” 齐琰松开了贺榆洲的手:“确实,她最后时刻选择了让你活着,那代表她对你不是全然没有母子之情,我也很感谢你,让你还活着,但是,她始终是对你下了杀意的,你惦记她可以,却不能心软的认为‘要死的是你该多好’。” “至始至终,错就不在你,瑜儿,你死了,我,陆卓曦,赵一叔、关大娘、琮棣、秦欢还有奴伊都会伤心。” “你舍得让我们伤心,你舍得放下我们自己一个人步入黄泉?” “温秋蓉不同,她爱上了一个错的人,她为了这个错的人做了太多的错事,她活着只会越来越错……她会为了贺樽做出一切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这些事情会让她像你一样难过,死,对她而言,也许是一种解脱……她对陆卓曦所做的事情,你也知道,你该惦记的亲情不该是对她,而是还活着的陆卓曦。” 贺榆洲眼闪了闪,有了丝神采,齐琰轻轻笑了笑,伸手搂住他道:“瑜儿的娘亲起码在最后时刻还是没能对你下杀手,而我,可是被亲生弟弟一件射中差点丢了性命的,不回神来安慰安慰我吗?” 怀中的贺榆洲有了反应,断断续续的传来了啜泣:“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是她的儿子啊,为什么狠心给我下毒!” 说着,他又道:“既然选择下毒为什么又要阻止我!” “为什么!” 齐琰默默的拍着贺榆洲的背。 “我该恨她还是该惦记她……” 齐琰道:“既然不知道,不如就选择不要想这个人了。” 贺榆洲没有接话,窝在齐琰怀里哭了一阵,脑子渐渐清醒,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忙坐直微微离开了他一些。 眼圈通红,被齐琰注视着,他微微撇开了头。 齐琰笑着宠溺的弹了弹他的额头:“怎么?现在才知道害羞了?” “我……失礼了。”贺榆洲低头说道。 “无所谓。”齐琰道:“你就是再失礼一些我也乐意。” 贺榆洲抿紧了唇,他的丑样都被这个人看见了,他有一种被窥探了所有的淡淡羞耻感,让他无法面对齐琰。 正如齐琰所说,他确实因为温秋蓉要毒害他,最后却选择自己死去弄得心神不宁,甚至有短暂的时间不知道了面前发生什么,甚至呈现了茫然的状态,有时还会认不出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对待贺家也剩下本能的怨怼与恨意。 他面对温秋蓉面对感情总是这么的脆弱不堪。 常年被商卓君毒打,他都生存了下来,如今温秋蓉用感情轻而易举的就击溃了他,差点就让他这样的呆傻成痴。 好在,这个人出现了…… 将他了解了透彻,并且告诉他——他还有需要关心的人,还有关心他的人,他还有亲人…… 因为这个点醒了他,让他觉得他并不是一个人,他还有亲人还有朋友,他有他自己的生活。 所以他清醒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的人,他该感激他的……可是…… “怎么了?清醒了,又一副不愿意搭理我的模样?”齐琰笑着问。 贺榆洲咬唇,终是开了口:“为什么?” “瑜儿问的是什么?”齐琰轻笑着,端起茶馆凑到他嘴边道:“来,尝尝我泡的茶。” 贺榆洲一愣,微微敛眸,乖巧的张嘴,喝了一口,随即皱起了眉:“真苦。” 齐琰端着茶杯转了个弯,递到了自己的嘴巴也喝了一口:“嗯,还行,这次并没有苦的难以入口。” “你……”贺榆洲瞄着他。 齐琰道:“是啊,在下的茶也泡的苦涩难以入口啊!” 齐琰说着,朝着贺榆洲眨眼:“所以,我很少泡茶,泡给别人喝可就更难得了。” 贺榆洲一怔,撇头不看他。 “到底怎么了?”齐琰凑上前去看他。 贺榆洲沉思着,终于问出了口:“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九公子?为什么要派奴伊监视我?为什么还回到这里?” 齐琰一愣,坐直了身子,虽然知道贺榆洲知道这些,但是他没想到一清醒,贺榆洲就会问他。 “还有……”贺榆洲试探性的问:“你……刚刚说你的亲弟弟……” 齐琰喝了一口茶:“想知道?” 贺榆洲点头,齐琰轻笑:“倒是诚实了许多,行,我也有件事想知道,你先告诉我。” “你说。”贺榆洲沉思道。 齐琰拿折扇微微挑开了贺榆洲的衣领,露出了那泛着红的吻痕:“这是怎么回事?” 贺榆洲一愣,摸了摸有些泛疼的地方,撩起衣领遮了遮。 “为什么要亲近贺景东。”齐琰目光灼灼的问他。 贺榆洲一震道:“自然为了报……” “别和我说报复,这话能骗奴伊,却瞒不过我。”齐琰抓住了他的手,伸出舌尖舔了舔他手腕处的青筋。 贺榆洲触电般收回了手,齐琰去看他:“我自是不相信你会喜欢他,但你在他手里吃了亏,是吗?” 贺榆洲抿唇不说话,齐琰放下了折扇:“看来我说对了。” “那么,告诉我,为何要招惹他?”齐琰问贺榆洲。 贺榆洲敛眸,并不是很愿意开口,齐琰拉过他贴近他道:“告诉我,瑜儿,不然我会做跟他一样的事情。” 贺榆洲一震,开始挣扎,却怎么也挣不开齐琰的束缚。 齐琰道:“我很不想逼你,所以,告诉我。” 贺榆洲道:“你现在不是逼我吗?” 齐琰轻笑:“嘴巴变利了……” 他轻叹,更加凑近了贺榆洲:“这不算逼你,因为我能感受到你的心里也是有我的,贺景东碰了你被你打击的体无完肤,现在还失踪不明,我碰了你这么多次,但你却未曾真正的呵斥过我,这是你对我的默认,也是对自己感情的默认。” 贺榆洲一震,慌张道:“所以,你是说我该打击你……” “瑜儿!”齐琰皱眉唤了贺榆洲一声,贺榆洲咬牙,半响,率先败下了阵:“我不知道……” 齐琰一愣,贺榆洲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接近他……想着是报复,但是……” 他吞了吞口水:“但是我没有做到,先是不认识彼此的亲近,以为是交了一个朋友,知道真相后我也躲过他,但最后却还是和他搅浑在了一起,自以为是的要报复他……但我……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说着,贺榆洲咬牙道:“或许如你所说,我对贺家只剩下了本能的怨怼,所以,与其说我在报复他,其实我不过是在证明我的存在,他从小那般忽视我,那般不待见我……而现在他这般看重我,亲近他也许只是不甘,对小时候被无视的不甘……” 齐琰放开了贺榆洲,低笑出声:“没想过是这样的理由。” 贺榆洲抿紧了唇,感觉内心全部呈现在了齐琰的面前,他低下了头,心跳如雷,这样的感觉就像裸///露在了齐琰的面前,带着浓重的羞耻感。 不,也许还有一件事,是齐琰所不知道的。 贺榆洲猛然想起,不由面色一白,他是男子之事,齐琰并不清楚…… 然而,唇上的湿热突然让他头脑一片空白,齐琰俯身突然吻住了他。 撬开了他的唇,伸进了舌尖,舔着他的贝齿,贺榆洲一愣,嘴中的软滑的异物终于让他回了神,他开始挣扎,齐琰却抓紧了他的手腕,顺着他的唇往下,来到哪一处吻痕上,轻舔轻咬。 “虽说,瑜儿解释了,我也可以不在意你和贺景东,但是……这里还是要好好的清洗……” 说着,他对着那处又吸又吮,慢慢的移到了锁骨,再往下。 贺榆洲一震,僵硬的一动不敢动,再往下,他的秘密就要坦白在了他的面前…… 贺榆洲想挣扎,理智却让他一动都不动,他知道齐琰该知道他的真实了……不该就这样任他下去了,他是男子,他早该知道…… 如贺榆洲所想,下一秒,齐琰拨开了他的衣物,露出了胸膛,他的秘密暴露在了齐琰的面前,贺榆洲紧紧的闭上了眼。 然而,须臾,贺榆洲感受到胸膛一阵湿热,他惊的弹跳了一下,兀然睁开了眼。 对上的真是齐琰带笑的眼眸。 “很害怕被我知晓这个吗?”齐琰用脸颊蹭了蹭口口。 贺榆洲一僵,不可置信的看着齐琰:“你……” “我早就知道,知道你的秘密了。”齐琰说道。 贺榆洲一震:“那你还对我……” “是男人,就不能对你这般么?是男子,就不能喜欢你么?” 齐琰说着,放开了贺榆洲,将他的衣服拉好道:“我可是认定你了,瑜儿。” “……”贺榆洲震惊的看着齐琰,似乎还没有缓过神来。 齐琰轻轻笑了笑,刮了刮他的鼻子:“等你接受我了,我们就成婚。” “!”贺榆洲瞪大了眼。 第75章 “既然你知晓我是男子,为何……不是你嫁?” “你真的清楚你……”贺榆洲满是不可置信。 齐琰笑看着他:“瑜儿就对自己这般没有信心。” “这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这是……我……” “我明白。”齐琰轻叹,伸手抱了抱他:“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老实说,你三番两次和我说你是男人,我那时确实挺恼火的,我在想你就这么小看我么?我难道男女都分不清?所以,那时候我跟你说,你是男的我也认栽,这不过是在搪塞你的,因为我根本不相信你是男子,直到你认真的令人害怕,我才开始注意,当我知道你是男子的时候,我也挣扎过,只不过我没表现出来而已。” 说着,齐琰笑了笑道:“后来我认真想过了,如果是你,男子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现在就看你,愿不愿意接受我,我能感觉得到你心里有我。”齐琰说道。 贺榆洲一震,撇开了头,慌张的说道:“我不知道。” 齐琰敛了敛眸,抿了抿唇道:“我明白,我等你。” “那你先休息,我去看看秦欢,他歇在赵一家里。”齐琰说着,站了起来,贺榆洲心烦意乱,目送他出了门。 许久,他才猛然想起,他所要问的问题还没有问! 这是被齐琰给岔过去了? 他是不是还不愿意告诉他? 贺榆洲不明白。 下午的时候,奴伊带着秦怀跟着齐琰一起回来了。 齐琰告诉贺榆洲,他的院子被毁了,现在正在翻修,大家暂时住在竹屋。 贺榆洲几次想再次向齐琰问话,最终都难以开口。 第二天,竹屋迎来了一个人。 一身青衣罩身,身材消瘦,面容憔悴,是前往京城而归的……陆卓曦。 贺榆洲一愣,陆卓曦被阿壮扶进了竹屋,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 贺榆洲隐隐记得这人,他给他看过病,只是他那时并不太清醒,也并不想理人。 贺榆洲进门给他们每人斟了一杯茶。 陆卓曦喝了几口,才缓缓开口:“小姐身体无大碍了吧。” 贺榆洲一愣,心情有些忐忑,这陆卓曦还叫他“小姐”,莫不是还不清楚他的身份? 贺榆洲坐在了他的对面应道:“已经无事了。” “那便好。”陆卓曦说道:“先前小姐给我送来的紫苑茶很有效,还可以帮卓曦制一些吗?” “当然可以。”贺榆洲应,应完才猛然想起现在已经过了紫苑花的季节,他本想开口跟陆卓曦说明情况。 陆卓曦却再次说道:“还有上次的椅子,能再给卓曦制一张吗?” 有了下一句话,贺榆洲只能先接道:“可以的,陆少爷能接受这种椅子,榆洲最开心不过。” 陆卓曦闻言笑了笑。 齐琰从外而进,意外的看见陆卓曦挑了挑眉,陆卓曦也望见了他,朝他扬了扬手中的茶杯。 齐琰轻笑的走近了贺榆洲,在他身边坐下:“陆少爷身体没事吗?” “有劳齐公子挂心,为卓曦请得名医。” 不知是不是贺榆洲的错觉,陆卓曦在齐公子的齐上面加重的音,而且,说完还看了看一旁喝茶的老者。 贺榆洲也看了过去,老者朝他笑了笑,举了举手中的茶杯,贺榆洲礼貌的朝他笑着点了点头。 “温大夫是京城最好的大夫,他若不能治好你,天下没有人能治得好你,而你该是好好听他的话,在家多休息。” 齐琰拿着贺榆洲的茶杯喝了一口茶道。 陆卓曦眼闪了闪,将茶杯放下道:“齐公子不觉得管太多了吗?” 齐琰也放下了茶馆:“我是看在瑜儿的面上。” 陆卓曦皱眉,贺榆洲有些讶然和疑惑,这两人怎么回事? “啊啊,又吵起来了,那个……小洲啊,不如你和我出去外面走走?”温大夫突然站了起来,锤了锤后腰:“哎,人老了,坐了一下腰就疼了,走走走,出去走走,小洲你跟我来。” 说着,温大夫就不顾贺榆洲的意愿,拉着他出了门。 剩下齐琰和陆卓曦在屋里。 “九皇子,你究竟在想什么?“陆卓曦一改称呼,目光牟利的盯着齐琰。 齐琰轻笑,把玩手中的折扇:“朕现在可是皇上,你确定叫朕九皇子合适?” 陆卓曦抿唇:“卓曦认得皇帝只有一个,那就是十一皇子殿下。” 齐琰挑了挑眉:“老宰相找了半辈子,相中了一个称意的接班人,最后所选择的却完全和他相反,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卓曦是卓曦,宰相是宰相。” “但现在朝廷中已经认定了你是下一任宰相,你确定还要扶持你的十一皇子?” “只要卓曦还活着……咳咳……”陆卓曦咳了两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倒是你,九皇子殿下,你究竟怎么想的?卓曦扶持十一皇子是你的敌人,为何要找温大夫医治我?” “我说了,看在瑜儿的面上。”齐琰说道。 陆卓曦微微点了点头:“行,你说是便是吧,但卓曦总认为你这样的人肯定还有其他的理由,即使帮助卓曦是因为小洲,那我问问九皇子,为何要放过差点要了你性命的十一皇子殿下?” “当初那一剑可不浅。” “可不是。”齐琰调笑道:“要是没有瑜儿,我就在丛林里喂野兽了。” 陆卓曦皱眉:“既然如此,为何回朝不报仇?” “我不是报了吗?”齐琰笑道。 陆卓曦嗤笑:“你确定你让十一皇子殿下带兵镇守动荡的边关是报仇?” “祁焱,你可没那么蠢,边关不过小打小闹,你给了他五十万兵,你等着他造反吗?” 齐琰笑,打开了折扇扇动了两下,问陆卓曦:“你到底是十一弟那边的,还是我这边的?” “你这分析的头头是道,可都是在提醒我十一弟是个危险人物,我这般处理,是会皇位不保的。” 陆卓曦抿唇:“卓曦自然是十一皇子的人,你这人确实有能力管好祁朝,但你玩世不恭,轻浮轻佻,心思完全不在朝廷之上,十一皇子虽然不够完美,但他努力,他会是一个好皇帝。” 齐琰笑:“你分析的很对。” “所以呢?”齐琰问:“现在皇帝可是我。” “……”陆卓曦沉默。 齐琰将折扇缓慢的收起来又缓缓的打开道:“既然回村了,就不要跟我提这些朝廷中的事情,我听着烦,你倒是该好好管管你自己,身体以及你的心。” “你的身体,温大夫也跟你说了,再这样忧心忧愁下去,命不久矣,我劝你好好珍惜自己的命,可别没等到十一弟回朝你就剩一座孤坟了。” “……”陆卓曦敛眸。 齐琰道:“还有……你打算如何面对瑜儿?不是已经知晓他的身份了吗?” “他就是你的妹妹贺素闲……” 陆卓曦握紧了手。 齐琰瞧着嗤笑:“怎么?知晓他没死,你不开心?” “贺家呢?你打算怎么处置?”陆卓曦答非所问。 齐琰叹了口气道:“还能如何处置,依法处置,商卓君下毒害人,死罪,贺樽假冒举人贬为奴籍,赵一替他人考举,包庇犯人,但念及他是受害人也是被逼迫的,就将其秀才除名,终生不得参加科举。” “这处置,陆少爷可还满意?”齐琰去问陆卓曦。 陆卓曦抿唇道:“商家不会允许自己的家产落入贺家,商卓君一死,他们必定会争夺回商卓君的家业,温秋蓉也已死,贺景东如今下落不明,贺家家中如今是没有能撑起事的人了,算是彻底垮了。” 齐琰淡笑:“也算是为瑜儿报仇了。” “然后呢?陆少爷打算如何面对瑜儿?贺家已经没有了,你们之前也没有阻碍了,找个时间,让他认祖归宗吧。” “不。”陆卓曦摇头,齐琰皱眉。 陆卓曦站了起来道:“素闲……不能回陆家……” 齐琰敛下了笑意去看他。 陆卓曦道:“母亲恨极了温秋蓉不说,对待素闲不一定会好,若是我在家还可以照料她一二,但是……如今我已步涉京城朝堂之事,恐难以再照拂她,若是我身子再有个不是,陆家的重担就在了她和母亲的身上,我不能让她刚脱离了贺家又入了陆家的漩涡。” 齐琰也站了起来道:“瑜儿没有你所想的那般脆弱,只要你真心待他,他便能承受所有,他只是将感情看得重,并不会嫌弃身上的负担重,而且……不是有我吗?” “你?咳咳……”陆卓曦弯腰咳了一下:“你与十一皇子一较高下的时候指不定某个就会牺牲,我怎可寄希望于你。” “哈!”齐琰笑:“陆卓曦啊陆卓曦。就凭你说这话,我都能杀你了。” “你若想杀我早就杀了。” “所以,你现在对我无所畏惧,什么话都敢说?” “……”陆卓曦沉默,半响他抬头道:“不要给予素闲希望又带给她绝望,若是真心待她,就好好守住对她的承诺,我不希望我还没有死,就看见素闲为你哭泣。” 齐琰轻笑:“不会,我会和他一起慢慢变老,数着彼此的白发。” 陆卓曦眼神暗了暗:“不要告诉他我已经知晓了真相,她若是知道我已经知道了真相还不接她回陆家,又会乱想了,而且,若是我身子不行了,只要她不再陆家,我就有办法瞒住她。” “……”齐琰敛眸。 “那我就告辞了。”陆卓曦被扶着往门口走去。 齐琰喊住了他:“还有一件事,我未曾告诉你。” 陆卓曦停下了脚步。 齐琰道:“贺素闲不是陆家的嫡女……” 陆卓曦一愣,齐琰道:“而是陆家的嫡子。” 陆卓曦猛然瞪大了眼,回头去看齐琰,齐琰道:“温秋蓉生下的是陆家的嫡子,为了在贺家生存,将他扮成女子,教他女子行为,隐瞒已有十七年。” “……”陆卓曦震惊的望着齐琰,似是受了刺激一般,弯腰剧烈的咳嗽。 原来当初的拒绝不是借口,而是事实……他竟然不曾相信他…… 只是,陆家的嫡子…… “这样的话,你还让他在外面吗?”齐琰问。 陆卓曦喘息着,平复胸口的激荡,沉默。 半响他转身道:“我需要想想。” 齐琰目送他出了门。 出门,刚好贺榆洲和温大夫回了来,温大夫一脸的笑意,看来很是欢喜贺榆洲,但贺榆洲面色却带着忧愁,齐琰挑了挑眉,就听得贺榆洲道:“温大夫,请你务必尽力。” 温大夫嬉笑道:“你不说我也会。” 说着就跟着陆卓曦一起上了马车。 齐琰凑近了贺榆洲:“怎么了?温大夫和你说了什么?” 贺榆洲敛眸:“他……他说陆卓曦的病很难治。” “……”齐琰皱眉,暗骂温大夫。 贺榆洲又道:“但是,他说他能治好他。” 齐琰松了口气道:“那不是很好吗?” 贺榆洲点头:“是啊,这样我也安心一些了。” 贺榆洲说着,转头看向齐琰道:“谢谢你。” “谢?”齐琰轻佻的看着贺榆洲:“拿什么谢?” 说着,他凑近了贺榆洲:“以身相许怎么样?” “……”贺榆洲沉默,继而失笑:“你又来了。” “我一直没有开玩笑。”齐琰看着贺榆洲:“我嫁衣都准备好了,你嫁吗?” 贺榆洲眼皮一跳,心跳加快了速度,他慌乱的撇开了头:“既然你知晓我是男子,为何……不是你嫁?” 齐琰被噎了一下,失笑的挑了挑眉,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你看我的样子穿嫁衣像样吗?” 说着,齐琰叹了口气,假装无奈的道:“那成,如果你真愿意的话,我嫁给你也行!那你可得好好养我,还得满足我才行!” 贺榆洲皱眉:“这养你和满足你不是一个意思吗?都是供着你。” “呵……”齐琰轻笑:“那可不一样。” “养呢,就是像之前一样,让我好吃好住,至于满足呢……” 齐琰坏笑的看着贺榆洲,突然一个欺身,在贺榆洲没来得及反应之前,吻上了他的唇。 贺榆洲心跳如雷,慌张而无措,面上如火烫,心中万般情绪涌起,却唯独没有抗拒…… 他睁大了眼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眼中隐隐有了丝着迷。 齐琰闭眼感受着,伸手抓住了他的肩,将他拥在怀里,吻了个透彻。 离开时,还带出了一条银丝。 “哐当……”重物落地的声音惊醒了两人,贺榆洲忙离开了齐琰些许,转开去看来人。 齐琰也看了过去,是一脸呆滞黯然的奴伊。 齐琰眼闪了闪,贺榆洲脸红得宛如艳霞,他吞了吞口水,有些尴尬,却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奴伊却率先跪了下来,朝着齐琰低头:“属下知罪。” 齐琰斜瞥着眼看着奴伊,正想说话,贺榆洲拉住了他道:“我不知道你什么身份,但是奴伊来到了我们家,帮过我许多,我不希望他还对你这么卑微。” 齐琰回头看贺榆洲又看了看跪着的奴伊,微微叹了口气道:“行,奴伊你起来吧,今后无须对我行礼。” “主子……” “起来吧。”齐琰说完,就拉着贺榆洲进了房间,将奴伊关在了门外,奴伊注视着房门许久许久,默默垂下了眸。 几个月后,齐琰神神秘秘的拉着贺榆洲往他的院子走去。 贺榆洲的院子本来就人烟稀少,还偏僻,但是地方大,一路越往家中的地方走,贺榆洲明显发现了不同。 本来他的院子前面只是一块空地,种着些许野花,其他都是草地,但现在去往院子的路被清了一条小道出来。 小道上铺满了一些圆润的碎石,踩着,隔着布鞋摩擦着脚底很是舒服。 小道两篇载满了野花,在空白的地方,原先的草地上也种满各种各样的花。 这些花有些怒放有些似乎残败更有些绿树葱葱,并未见有花朵,齐琰将一年四季的花都种满了这处。 再往里去,贺榆洲看到了一处极为气派的阁楼,阁楼进门是院落,院落栽种着桂花树,树下摆着桌椅,桌子上有着棋盘,和火炉以及茶叶,还摆上了花盘,鲜花怒放着。 两边原先是东厢房和厨房的地方已经完全变了样,变成了廊道弯弯的阁楼,阁楼第一层摆着桌椅,第二层是住房。 原先主屋的地方变成了院门,进去是二进院,二进院沿着院落种的是菊花,各色各种的菊花开满了整个院落,菊花从中也摆了一些桌椅,菊花这院子只有正面的屋子一座,同样是两层,上面是住房,只三间,下面摆着桌椅,还有柜台。 这个院落之后分了三个门,左边一个,右边一个,右边边又有一个。 齐琰笑看着贺榆洲问:“瑜儿,想先去哪里?” “这……”贺榆洲有些目瞪口呆,最后指了指左边的院子,齐琰微微笑了笑,带了他进去。 一通过侧门,迎面扑来一股凉意,贺榆洲微微抖了都,齐琰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贺榆洲的身上:“这地方,我让工匠在底下挖了一个冰窑,每天让人运冰至此,冰块就会将这里降温,跟冬日一样,而这个气候,最适合种梅。” 齐琰说着,带着贺榆洲来到一处,是梅林…… 贺榆洲讶然的看着,艳丽的梅花在这个季节傲然生存,在点点梅花后,隐隐是一座阁楼,这座阁楼只有厢房,而桌椅只在梅花树下。 贺榆洲看着,不由失笑:“你这建这么大,还是客栈酒楼的模式,这是要……做生意吗?” 齐琰微笑:“当然,我看瑜儿的竹屋经营的蛮好的,不如扩大了来做?” “来,跟我来。”齐琰将贺榆洲带出了梅林,出到满是菊花的地方,带着他进入了右边的院落。 刚进到这个院落就有着涓涓流水的声音,贺榆洲微微惊奇,就被齐琰带着转了个弯,便看见那院落中有一个巨大的水池,水池中种满了荷花,中央还有座凉亭,凉亭上摆着几朵荷花和棋盘。 池的对面是一座座分开精致的阁楼,阁楼分两层,一层是空置的,楼上的那层铺着毛皮,踩上去软软的,里面是卧室。 贺榆洲看着,舔唇:“这么大工程……齐琰你……” “还有呢!”齐琰说着,带他下楼,走往最后一个院落,这个院落延伸到了贺榆洲原本小院后的竹林。 竹林深深,落叶飘飘,顺着竹林过去是一条小道,通往小道是一座竹院,竹院全部由竹子建成,在夏日里很是清凉。 竹院是对外开放的,并没有围墙,往后就是大山,山中野兽众多,所以住院门口围了锋利的竹篱,齐琰说这周围还有许多捕猎的陷阱,要是真有野兽过来,也会身中陷阱,那样,在竹院的人还可以加餐。 贺榆洲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再转头看齐琰:“我们不过几人,这地方,就算是做生意也太大了” “瑜儿先告诉我,喜欢吗?”齐琰问贺榆洲。 贺榆洲敛眸:“自是喜欢,只是花费颇多……” “喜欢就好,别担忧那么多了,我这点银子还是花的起的。” 齐琰说着,笑道:“而且,住这里的可不止咱们。” “恩?”贺榆洲疑惑的望着他,齐琰道:“你也知道,我先前和你提过,我有很多部下,帮我开店铺,散落各地,我想召集他们回来,就在咱们这个院落,让他们负责这里的一切运作,这座院落会重点推出瑜儿所制的花茶……当然,除了花茶,其他几乎不需要我们担心,我们呢,做个幕后老板就够了,瞧着哪件房间喜欢就住哪件,你看怎么样?” 第76章 祁焱 “……”贺榆洲沉默。许久,他悠悠的道:“你是真的准备和我呆一辈子啊?” “不然呢?”齐琰看他:“难道瑜儿不是这么想的?” 贺榆洲摇头,齐琰挑眉,贺榆洲道:“你对我知根知底,可我对你……” 齐琰轻笑:“我明白了,瑜儿想问之前对我问的?” 贺榆洲点头,转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齐琰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你是真的实诚了许多,之前要你问你还不乐意呢。” 贺榆洲撇头:“所以,你是说还是不说?” “自然说。”齐琰乐道:“我呢,在家中排第九,所以人称九公子,在外与人交道也自称九公子,而真实姓名却很少告诉他人,先前,救你之时,正赶回家中处理事情,不太方便告诉你姓名,而后再次见到你时,我身受重伤,想着和你重新认识,不希望曾经救过你而被你特殊对待,所以,才隐瞒了身份,告诉你我的化名。” “化名?”贺榆洲看他,齐琰微笑:“对,化名。” 说着,他举起他的手,在他手下写道:“是这个‘祁’,这个‘焱’” “……”贺榆洲瞪大了眼去看他:“国姓……你是皇族?” 贺榆洲猛然缩回手后退了一步。 祁焱眼闪了闪,问:“害怕我吗?” 贺榆洲平复内心的激荡,舔了舔唇:“震惊比害怕多……” 祁焱轻笑,贺榆洲道:“虽然想过你身份高贵,但猜测也不过是世家子弟,你这般随和,不像是皇族。” 祁焱抿唇笑:“我也这般想,所以我就不当皇子了,从小就出来历练,闯荡世界各地,将九公子这个名声给闯出来了,。” 说着,他又轻笑了一声:“结交了许多能人,分散在世界各地,建起了一个商网,我想把交好的人,召集过来,开一家人间仅有的茶楼,瑜儿同意吗?” 贺榆洲回头看了看那亭台楼阁,那精妙的布局,不由对祁焱的想法由衷的佩服:“你这样若是能建成,自然会成为人间仅有,只不过,这里这般偏僻……” “这个无须担心,我既能建在这里,自然把一切都想好了。” 贺榆洲微微垂头,有些失落:“你都想好了,还问我做什么?” 祁焱一愣,把玩着折扇道:“自然要问过,要是瑜儿不喜欢还可以改建,而且,这茶楼会重点推出瑜儿的花茶,可盼望这瑜儿愿意教给我那些朋友呢。” 贺榆洲笑了笑:“我这是旁门左道,你们看重就过来学吧。” 祁焱抿唇,微微皱了皱眉,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从怀里抽出了一张纸神神秘秘的交给贺榆洲道:“给你的惊喜。” “什么?”贺榆洲失笑,那阁楼这祁焱都没有说惊喜,这张小小的白纸能有什么惊喜。 贺榆洲被勾起了好奇心,打开了它…… 是一张户籍……是他的户籍,贺榆洲,原先的性别改成了男子。 贺榆洲讶然瞪大了眼。 祁焱道:“与此同时,贺素闲的户籍已经消了,你原先的户籍我动了点手脚,让人看得出那是假的,而且,最近几天我跟村民说了,你原本是男子,后面因为自己双胞胎妹妹被劫匪杀死了,思念成疾,才顶着她的身份活了下来。” “他们虽然觉得很是惊讶与荒谬,但好歹是接受了下来。” 祁焱说着,拎起了贺榆洲的户籍道:“所以,你现在是真的恢复自己的身份了,惊喜吗?” 贺榆洲的目光随着那张白纸转悠,模样期盼。 祁焱轻笑的看着,将户籍交到了他的手里,贺榆洲立马捧在了怀里。 他所梦寐以求的事…… 这果然是惊喜! 贺榆洲感激的看着祁焱。 祁焱温柔的笑。 就在祁焱带他看了这所院子,当天晚上他们就搬了过来。 秦欢小孩子心性,很喜欢这个地方,小短腿硬是到处跑了个遍。 祁焱和贺榆洲选了荷花居所居住,奴伊就带着秦怀睡在了最前面,据他说是好看家。 第二天,院子里就来了几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了许多形形□□的人。 有身着锦衣华服的贵公子、有手持刀剑的侠客、有异服异饰商人打扮的中年大叔也有白发苍苍拄着拐杖的老爷爷。 贺榆洲跟着祁焱出来迎接,看着他们有几许好奇,究竟怎样的人才会被祁焱称为朋友? 他记得在村中这么多时日,都不曾看见祁焱说过村中的谁是朋友,就连陆卓曦祁焱也未曾当他是朋友。 这些人……有什么奇特之处么? “啧啧啧,好样啊!九九,你竟然建了大一座宫殿!”身着华丽的世家公子四处看着,发出感慨。 只不过,对祁焱的称呼让人莞尔。 “你信不信,你再叫我一声九九,我让青言把你丢出村?”祁焱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状似无意的说。 站在世家公子身后手持长刀的沉默男子,不着痕迹的凑近了他。 那说话的人不由开始冒汗,回头瞧了瞧那名唤青言的男子,默默的转移了话题:“哎,那位就是你信中所说的九弟媳吧!” “……”九弟媳? 贺榆洲嘴抽了抽,这什么称呼,然而对祁焱似乎却恨中用,他满意的眯了眯眼,伸手揽紧了贺榆洲的腰,将他带进了怀里道:“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祁焱的夫郎,瑜儿,贺榆洲。” “夫郎?”几人意外。 站在最后的老者,撩了撩花白的胡须,故作深沉的点了点头:“恩……恩,世界无奇不有……这孩子一眼看过去像姑娘但仔细一瞧还是能瞧出些端倪的,身材修长没有……” 老者瞄了瞄贺榆洲的胸…… 祁焱脸一黑,将贺榆洲护在了怀里:“色行,这是我九公子的人,你的眼神瞄好点。” “不准叫我色行!”老者炸毛:“老头我是鼎鼎大名的瑟行!” 他将胡子吹得一蹦一跳的,贺榆洲轻笑,这老者倒是活泼。 “诶……呼呼……”突然传来一声突兀的呼声,贺榆洲看了过去,异国服饰的中年大叔,挺着一个圆肚子,带着一个精致的小帽子,揉着眼睛打盹。 祁焱笑骂道:“在马车里还睡不够,站在这门口就睡,我是压榨了你劳动力还是怎了?给我精神点。” 说着,他踢了提中年男子,男子惊醒,笨拙的跳到了一边,还有些恍惚:“可以吃饭了?” 祁焱失笑,用着折扇敲了敲中年男子的头,便不再理他。 贺榆洲眨了眨眼,有些困惑,这几人虽然性格很是奇特,但是贺榆洲并没有瞧出来他们真正的奇特之处。 祁焱拉过了来,柔声道:“来,我给介绍介绍。” “这位是青言。”贺榆洲指着带刀的沉默男子,男子朝他点了点头,贺榆洲点头回应了。 “这位是孔雀,很符合他形象的名字。”祁焱指着那名最初开口的华丽男子说道。 男子不乐意的反驳:“你说这话我就不同意了,齐九,我这叫华丽优美!” 说着,男子扬了扬手,带上了他身上衣服上缀着五色的石头,在太阳底下闪着刺光,刺的贺榆洲眯了眯眼,就见他单腿跪在了贺榆洲的面前,微微握住了他的手道:“小夫郎,我叫孔阙,孔子的孔,阙词的阙,可不似某种动物不华丽的动物,别被这齐九给忽悠了!” 贺榆洲失笑,齐琰抬起一脚,踢向他的肚腹,他灵活的一闪,闪了老远,拍着胸口松气:“你这齐九!一言不合就踢人!要是踢坏了本少爷的好腰,你拿什么赔!” “要是你握坏了我瑜儿的手,你拿什么赔!”祁焱挑眉看着他。 “我……”那男子想说话,却又被齐琰震慑着不敢说的模样,最后在哪里东张西望。 祁焱轻笑一声,又指了指老者道:“这是瑟行,很有名的琴师。” “不错不错。”老头摸着花白的胡须:‘这次有乖乖的介绍老头,不错不错……” 老头刚一说完,祁焱便道:“你也可以叫他色行,他确实很色,离他远些!” “九小子!”老头气极,却只是在原地吹胡子瞪眼,一副说不出话的样子。 祁焱也不理他,指着最后一个再后面呼呼打盹的人道:“他是胖叔,是异地人,别瞧着他这么嗜睡,做的点心可是一流。” “来,进来吧。”祁焱招呼众人进门。 院子里站着奴伊和秦欢。 祁焱笑了笑,走到秦欢面前牵过他道:“忘了说,这是我儿子!” “什……”孔阙惊呼,瞄向了贺榆洲肚腹。 贺榆洲猛然护紧了自己的肚子:“不是我生的!” “噗哈哈。”瑟行笑:“没人说是小洲少爷生的啊!” 贺榆洲闻言,面上一红,尴尬的低下了头。 祁焱轻笑,出言为贺榆洲说话道:“这是小洲领养的孩子,乖巧的很,叫秦欢。” 老者撩了撩胡须:“这既然都领养了,这姓改改吧。” 祁焱一愣,微微敛了敛笑意,祁姓可不能随意安…… 贺榆洲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他出言道:“这孩子是我收养的,要姓也是先该跟我姓。” 说着贺榆洲瞄向了祁焱,祁焱会意轻笑:“说得对,这孩子该先跟瑜儿信。” 说着,就拉着秦欢进了门,一眼都没有瞧过奴伊,奴伊一愣,心中有些慌张,贺榆洲也注意到了此景,他微微皱眉,回头看了看奴伊,自然也瞧见了他面上的不安,他走过去,想要和奴伊搭两句话,祁焱却一头扯着他进了屋。 “别四处张望着,跟着进来,让胖叔给你做点点心吃,他做的点心可是人间仅有。” 祁焱这般说着,贺榆洲也没办法拒绝,他只能朝奴伊歉意笑了笑,就跟着祁焱进了屋…… 奴伊默默握紧了手…… 一提到吃的,胖叔就有了精神,他带着自己带来的东西,马上进了厨房,不多就,传来了浓烈的奶香,还有很多香甜的味道。 贺榆洲有些好奇,就钻了进去看看。 胖叔的认真模样,与他刚刚那睡意绵绵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他手速飞快,揉面戳面,上蒸,还带了一些奇奇怪怪的工具,弄得整个厨房出奇的香甜。 待点心出炉时,贺榆洲是真的佩服胖叔了。 他做的很多贺榆洲在异界看过但是自己做不出的点心。 在这些点心当中,贺榆洲还看见了奶油和奶酪! 他迫不及待的夹起尝了一口,比在异界吃的还要香甜。 这胖叔的厨艺…… 贺榆洲依次尝了个遍,就贺榆洲认识的,有紫薯万字、糯米糍、奶油蛋糕、绿豆糕、酥饼、千层糕、奶酪布丁、奶酪球还有许许多多贺榆洲不认得的甜食。 咸得做的也格外的引人食欲,有排骨,爪子,咸粥、包子、虾蒸之类的,让人眼花缭乱。 短短的时间,他便做出了这么多,贺榆洲将所有尝一个遍,已经饱的差不多了,他放下了筷子。 放下筷子他才发觉,全桌子的人只有他一个人在吃。 他微微不好意思的低头,祁焱揉了揉他的发,带了丝宠溺的道:“傻瑜儿。” “啧啧啧,真是肉麻。”孔阙哆嗦道。 祁焱瞪了他一眼,他咳了一声看向贺榆洲道:“那个……小洲,听闻齐九说你最擅长泡茶,能让我等见识一下吗?” 贺榆洲一愣,看向齐琰,齐琰朝他点了点头,他微微一笑,有些忐忑的道:“那些都是我胡乱琢磨出来的,望不要介意。” 说着,他起身拿来了火炉和茶叶,再从院子里,依次取了菊花、梅花、还有这个季节盛开的月季,以及一些桂花茶。 相继给他们每人泡了一杯不同的茶。 青言看起来沉默,人较冷,贺榆洲估摸着他会喜欢淡香,便将梅花茶给了他。 老者瑟行看似又有些顽劣,还有些高深,虽然不知这高深是真是假,贺榆洲觉得老人大概会喜欢菊花的味道,便给老人泡上了一杯菊花茶。 而胖叔,喜欢甜食的紧,大概会喜欢香甜的桂花,贺榆洲便给了他一杯桂花茶。 孔阙,万事追求华丽,本来玫瑰与牡丹都是适合他的,但是这季节没有这样的花,贺榆洲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月季…… 四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贺榆洲的动作,对手中的茶隐隐有了死期待,待将茶喝下,他们眼中一亮,似乎有了一个共同的想法。 能赚银两! 这花茶独特,绝对能赚! 祁焱自然晓得他们的心声,他微微笑了笑,喝了一口贺榆洲给他煎的竹叶茶道:“所以,都搬来这,没什么意见吧?” 他用折扇敲着桌面问。 众人摇头,青言微微皱眉道:“只是,我们之前的……” “之前的照做,交给你们认为合适的人,再带一些过来,或者再这村里找人也行,随便你们,反正这个地方我要搞起来。”祁焱说道。 青言点头:“我明白了。” 祁焱笑:“无须太紧张,我相信你们的能力,现在这院子有五处进院,你们自己选择吧,每人负责一处。” “我要梅院。”青言最先开口,祁焱点头,表示同意。 “我……我要第一个院子有桂花的那个。”胖叔说道。 祁焱笑:“本就打算让你呆那,你最适合招待了。” “那老头就在后面,有菊花的地方吧,也帮衬帮衬胖子。”瑟行说道。 祁焱点头,孔阙耸肩:“那我倒没得选了,只剩那亭台楼阁了……” “那可是最华丽的地方。”祁焱笑看他。 孔阙眼亮了亮。 贺榆洲道:“其实,不是还有一处竹院吗?” 孔阙闻言连连摇头:“我可不要去那么阴森的地方,我看荷花那里就不错,虽然不够我原先的地方华丽,但是也比你们那些好太多了,我就要那了!” 祁焱笑:“行!那你们这几天就弄好它,我和瑜儿就住竹院去,那里清幽,瑜儿应该会喜欢。” 说是去竹院,祁焱当天晚上就真带着贺榆洲和秦欢住进了竹院。 贺榆洲有些担心奴伊,这一天了都没有看见他,祁焱却说将他派给青言了,让他去帮忙。 这样贺榆洲倒是不好问了…… 秦欢没了奴伊的陪伴有些不安,被贺榆洲抓着小手,有些失落的低头。 贺榆洲将他抱了起来问他今晚想吃什么。 小孩乖巧的应:“什么都可以,姐姐不用顾及小欢的。” 贺榆洲心软了软道:“小欢可以给我提要求哦,只要你喜欢的,我都做给你。” “但是。”贺榆洲瞄着他:“要叫哥哥哦。” 秦欢怯怯的道:“哥……哥哥……” “乖~~”贺榆洲摸了摸他的头,因为前段时间自己的失态,让贺榆洲和秦欢的距离感又大了,本来好不容易亲近,此时小孩对他似乎又有了一丝害怕。 贺榆洲也想快点修复和小孩的关系,但他知道这个事急不来。 在竹院呆了两天,如今是秋季,每天早上都能再院子外捡到野味,贺榆洲捡到了就做给了一大一小吃,望着一大一小吃的欢乐,贺榆洲心里也没由来的满足。 与世隔绝,与祁焱同床共枕,一起入眠一起迎朝阳。 这样的日子,悠哉而快乐,就当贺榆洲以为会这样下去的时候。 茶馆要开张了…… 这几日,祁焱和贺榆洲一直在竹院里,未曾出去,也不知外面搞的怎么样了,如今被通知说要开张,两人自然是要出去看的。 一大早,给秦欢打理好,各自穿好衣物,就往院中走去。 竹院出去直接到的是菊院,还未到菊院,就听得一阵琴声,琴声扬扬,优美而静谧,让人不禁沉迷当中。 当进到菊院,贺榆洲和祁焱看见,仅一琴台一椅,瑟行身着一声风衣白袍,仙气飘飘的在院中独奏。 他的下面坐了好几桌的人,听的如痴如醉。 祁焱和贺榆洲对望了一眼,悄然的往荷花院落走去,这里是离竹院门口最近的院落。 刚一进去就被呛鼻的胭脂弄得鼻尖泛痒,待一看,发现这荷花院中四处漂浮着淡粉,许多的莺莺燕燕姣笑着,身着暴露,敷贴在几个顾客的身边,而孔阙真是穿着最为暴露的一个。 虽是暴露,但是他一点都没有改变自己的品味,那一身的衣服上,大腿手臂腰全部都在外面,只有胸前的两点和臂部遮挡住了,遮挡住的却并不是布料,而是一粒粒的玛瑙珍珠。 他步行时,这一步一撞的,让颗粒叮当作响,极尽诱///惑之姿。 贺榆洲瞧的目瞪口呆,最后望着祁焱也瞧着正欢,不由黑了面色,一把扯过他,同样捂着秦欢的眼睛跑了出来。 一出来,贺榆洲甩开了祁焱的手,冷道:“我现在倒是好奇你和孔阙是怎么相识的了。” 祁焱一愣,面色有些尴尬,他眼神飘忽的摸了摸鼻道:“我与他相识并不算愉快,瑜儿没必要知道了,走,我们再去其他院落看看。” 青言的院子比较冷清,几乎都是一些专门来看雪看梅的人,祁焱不甚在意的道:“这处地方呢,其实是建来给我们自己欣赏的,靠这个赚不了什么银两,青言是个不会拉客的性子,而且,他主要负责的是这个大院的安全,他的手下可都是打手。” 第七十七章 青言的院子比较冷清,几乎都是一些专门来看雪看梅的人,祁焱不甚在意的道:“这处地方呢,其实是建来给我们自己欣赏的,靠这个赚不了什么银两,青言是个不会拉客的性子,而且,他主要负责的是这个大院的安全,他的手下可都是打手。” 前面的接待的院子,是由胖叔负责的,此时人山人海,院子里飘满了香甜的味道,人一多,贺榆洲一个没注意,就将秦欢给弄丢了。 正着急时,就看见奴伊抱着捧着点心吃的正香的秦欢过了来。 秦欢见到奴伊似乎有些不愿意撒手,贺榆洲想抱他过来,好几次他都撇头不理。 最后祁焱大手一挥,让奴伊带着秦欢带一阵子。 奴伊领命,这下贺榆洲也就不怕秦欢丢了,跟着祁焱一路闲逛,看着这里的宾客往来,看着一盘盘的点心从厨房出来,一盘盘的空碟子又进了厨房,看着胖叔原本那打盹的模样,在招待客人的时候精神奕奕。 不由会心微笑,原先他担心这个地方偏僻,没有生意,如今看来是白担忧了。 他们做生意这么多年,肯定都有自己的客源。 况且,胖叔做的东西这么好吃,也不怕没有新的客人过来。 倒是门外围满了村中的人,显得门口有些拥挤。 在门口贺榆洲还看见了赵一叔和关大娘以及琮棣他们。 他忙上前将他们迎了进来,赵一有些憔悴,贺榆洲也祁焱说了他的事情,事情总是败露了,贺榆洲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带他们进来,给他们腾了一张桌子,让他们坐着,就想去厨房让胖叔帮忙招待一下。 赵一喊住了贺榆洲和祁焱。 “谢谢你们帮我报仇。” 贺榆洲眨眼,祁焱应道:“无须客气,只是害你受累了。” “不。”赵一摇头:“当初我父母重病,虽不愈,但没几天就去了,我还以为是病痛,却没想到是商卓君这毒妇!要不是你们,我还被瞒在了鼓里,还帮助了仇人!这秀才之位能让真相大白,能让大仇得抱,我无憾了……” 琮棣起身拍了拍赵一的肩,贺榆洲抿唇安慰道:“一叔,事情过去了,现在仇已经报了,我们也能安心生活了。” 赵一抬头:“是啊,终于安心了……” 关大娘也站了起来:“是啊,赵秀才……哦,不,这你看我都叫习惯了,一小子你就别想那么多了,你不是秀才了,这你儿子马上就要去考了呢!家里几乎没什么变化,还让恶人受到惩罚了,多好!小洲如今也是好了!日子发展起来了,找了个……不,结交了一个这么好的……朋友。” 这“朋友”关大娘说的有些别扭,贺榆洲朝他笑了笑道:“大娘,先前多亏你的照顾,才能有我的今天,而我当初这般也实在是解释不清……” “我们明白明白。”关大娘说道。 琮棣也点头:“是我和爹的失职,没能看出你的户籍作假,小洲被罚了不少银两吧,早知道你这样的,我们早就该制止你了,你也是,怎么能为了妹妹而……” “……”关大娘扯了扯琮棣的衣角,他突然住了嘴,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 村中都流传,小洲是因为死去了妹妹,伤心过度脑子出了点问题,才会是一身女子打扮户籍还弄假,如今人刚清醒,实在不宜在在他面前提起这样的伤心事了。 琮棣没再说话,贺榆洲笑道:“我没事了,你们不要这么顾及我,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上点点心,这里是祁焱建的,我不过出了块地……能把这么办的这么好可不是我的能力。” “诶。瑜儿这说的什么话。”祁焱道:“这一块地都是你的,那这上面的东西自然也是你的。”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好。” 从厨房交代胖叔给关大娘一桌上了一桌子的点心,贺榆洲和祁焱就没再过去了。 贺榆洲想的是,他现在与祁焱这般,尽量低调避着村里人才是,不然两个大男人这般还不知被村里传成什么样。 他是这么想,但是有人却不放过他。 关大娘那桌传来了嘈杂,隐隐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贺榆洲仔细一听,觉得有点耳熟。 贺榆洲与祁焱对望了一眼,便会意的过去想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一凑近,贺榆洲和祁焱终于听到了那声音,是琮骊的声音,大呼小叫的让贺榆洲出现。 贺榆洲一出现在人群,眼尖的被她看见,她就指着贺榆洲大骂。 “先前说你勾引我哥,离间我哥嫂的感情!没想到你竟然想出这样的办法来躲避这个问题!” “你怎么可能是男的!你不就仗着你一章脸赖上了关大海给了你茅屋住,又赖上了赵一,给你送粮食送衣服,之后赖上了陆少爷,给你建院子,现在又赖上了你旁边这个不明来历的人!给你建阁楼!你不是女的,你能仗着这张脸做这些无耻龌龊的事情!” “我今天就要扒光你的衣服,让众人好好看看你这个□□!” 贺榆洲皱眉,这人谁允许她进来的! 还没等他想通,琮骊就冲上前来扯贺榆洲的衣服,琮棣大惊,忙去拉扯她,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祁焱折扇一敲,敲中了她的肚腹,让她跪下了地,奴伊在不远处,抬脚一踢,将她踢翻在地。 祁焱先是瞄了奴伊一眼,继而打开折扇看向琮骊:“谁敢在我的院子乱来,我可不是瑜儿,没有他那么好说话,谁要是敢在我这里放肆,我九公子的名声可不是说着玩的!” “青言!”祁焱一声叫唤,黑衣男子从墙院边跃了过来,落在了他的面前,对着祁焱低头。 祁焱打着折扇道:“这人太坏视线,嘴巴又毒,你把她舌头拔了,打上十巴掌,扔出去!” 贺榆洲一震,琮棣也一愣。 反观是琮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你敢!光天化日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你竟敢公然用刑!还有没有王法!我爹和我哥都是村长,我让他们去告你!” “哈!”祁焱被气笑了:“小小一个村长敢和我说王法!我告诉你。” 祁焱冷笑:“我就是王法!青言,扔出去!” 琮棣一愣,冲上前道:“等等……齐公子,他不是故意的。这次就饶了她吧,求你了。” 琮棣就差没有跪下来,但祁焱一动不动,只是冷着脸。看得出他是真生气了。 琮棣咬牙,最后无奈的转向了贺榆洲:“小洲,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只是个性古怪了一些,这次饶了她吧。” 贺榆洲一愣,看向琮骊,琮骊憎恶的看着他,要不是被青言捂住了嘴,可能还会骂他,这个人,之前就已经放过她一次,这次贺榆洲也不想放,但是拔舌头确实有些过了。 他沉思,琮棣望着不出声的贺榆洲,心凉了个透彻,他第一次意识到贺榆洲与他们的距离远了…… “嗯哼……”一声闷哼从青言发出,之后就传来了琮骊的咒骂:“贺榆洲你不得好死,你来村里我就没一天好日子,所有人都说你怎么怎么好,就算有不好的流言一下子又被其他的掩盖,明明就是你的错,明明就是你不检点,凭什么她们看不到,我告诉你,我琮骊看的一清二楚,你就是个祸害……” “啪!”琮棣转身扇了琮骊一巴掌:“你少说点成吗?!” 他气的全身发抖,祁焱冷笑:“就是你这样的态度才让她这样无法无天。” “琮棣,我问你,如果现在有人这般骂你的妻子,骂你的妹妹,你是不是早发狂了?早冲上去打敢骂你家人的人了?” 琮棣一愣,祁焱道:“瑜儿被她这般诽谤可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的一次,你们无人为她站出来说话,任这个女人骂他打他,之后轻飘飘的说几句,她个性不好不是有意的,瑜儿心地软,委屈就那么受了,也不曾责怪你妹妹,更不曾多和你们为难,可你们呢!你们回家之后可有曾说过她惩罚她?你们只是护着她,因为护着她才会让他这么无法无天!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找麻烦!” “你们不愿意教训,我九公子来教训!瑜儿的委屈可不能这般白受!” 琮骊一震,再也说不出求情的话,诚然,如果是他的家人被这般辱骂,他早就上前拼命去了,可是小洲三番两次的被琮骊侮辱,前一次还被打了一巴掌,他实在没有脸面也没有理由让贺榆洲放过琮骊。 这祁焱从一开始就看得出是个不简单的…… “青言!”祁焱又叫了一声,这次青言不再停顿,直接拉着琮骊出了门。 贺榆洲拉住了他,正想开口,祁焱回头用折扇挡住了贺榆洲的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人需要教训,放心,我懂的分寸。” 贺榆洲微微安心。 这一顿点心,琮棣一桌吃的死气沉沉。 待出门还能听见别人的讽笑。 “那一桌出了一个不懂事的,居然说爹和哥哥是村长就要告九公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们这群哪一个不是世家子弟,哪一个家里没个当官的亲戚,但是,谁敢跟九公子说这话!他们真是好勇气!” 这话传进了琮棣等人的耳中都不舒服,也让他们心中对祁焱的地位有了个真正的理解,心底不由感叹,和贺榆洲终是越走越远了。 夜晚,贺榆洲望着上空思考,他们已经回到了竹院。 秦欢被奴伊带在了胖叔的院落,那里有很多点心吃,秦欢很是喜欢。 祁焱出来坐在了贺榆洲的面前,问他:“觉得我今天做过了?” 贺榆洲敛眸叹气,祁焱道:“听闻你被侮辱你不知我多生气。” 贺榆洲柔和了面色:“我只是觉得对琮棣不好交代。” “那是他妹妹,又不是他本人,需要交代什么?”祁焱道:“本来就是他们教导无方,怨不得别人,惹到我还只是给她教训,要是惹到院中的任何一个贵妇人或者小姐,她的命就不在了。” “我明白。”贺榆洲道:“我想的不是这个。” “嗯?”祁焱挑眉,有些意外。 贺榆洲道:“我想的是,之后如果我们要在一起,村里的人就少来往的好,我怕流言被传的不成样子。” “瑜儿这话的意思是……” “先听我说完》”贺榆洲打断了祁焱,祁焱抿了抿唇,耸肩:“你说。” 贺榆洲道:“但之前赵一叔、关大娘和琮棣还有郑猎户他们都帮了我许多,这样不和他们往来显得很不近人情。” “所以,瑜儿想?” “我想出点银两让他们做生意,但他们生意忙乎起来了,就不会想起我和他们没有往来了,而且,生意道上如果有什么困阻,你这般厉害还可以稍微帮上些许,这样一来,也不会显得我们不近人情。” 齐琰点了点头:“瑜儿考虑的很周到,成!我让孔阙去办。” 贺榆洲微微笑了:“谢谢你。” “跟我说谢太生分了。”祁焱看着他道:“瑜儿这般为我们打算,是答应嫁给我了?” “我可没说!”贺榆洲撇头。 齐琰轻笑:“可是你的行为都表示了你愿意。” 说着,祁焱起身,突然来到了贺榆洲的面前,将他横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今天刚好秦欢不在,今天,我不打算忍了……” “什……”贺榆洲惊慌挣扎。 却挣脱不了祁焱的怀抱,被他一路抱着回了房,放在了床上。 后背一沾上床,祁焱就压了下来,手开始解两人的衣物,贺榆洲舔唇慌张,同时又疑惑:“这男女我曾听说过,但这男子间也可以……” 祁焱轻笑:“自然可以,我教你……” hhhhhhhhh滚滚滚,造孩子几百字,over第二天了。 第二天,贺榆洲从祁焱怀中醒来,回想起昨晚的一切,面色有些发烫。 他悄然的起身,后腰软了软,强撑着去厨房煮了一锅粥,粥熟的时候祁焱刚好醒来。 两人对视,不由会声一笑,齐琰是放得开,坦坦荡荡的露出了脖子上满是贺榆洲的咬痕,贺榆洲却竖起了衣领,对祁焱给他种下的草莓有些害羞的遮掩。 祁焱盯着,兀自笑了笑,却也没有特意去调笑他,只是告诉他道:“胖叔说,今天想要举办一个花茶会,到时候会在二楼设一个对外的雅间,准备好鲜花茶叶,让小洲去示范一下,到时候就推出瑜儿的花茶。” 贺榆洲有些惊讶:‘这么快就推出?“ 祁焱点头:“当然,这里刚开张,肯定是要先介绍特色的。” “可是,并没有人从我这里学去茶的泡发,这要是现在推出了,有客人要的话,不是没得卖?” 祁焱笑:“就是要没得卖啊,物以稀为贵,前期只是向他们展示这茶,一次推出一种,一种每天限十杯,今天你去胖叔那展示后,十杯当场竟价,过后你把法子交给胖叔他们,他们自会处理,过几日或许要去孔阙那里也展示一次,同样的瑟行和青言都要去一次。” “全部去过之后,你有了新的想法,就可以任意选一个地点,推出新品种,每次推完当场泡十杯竟价出,过后教给你所选院中的人,之后的事情就交给他们。” 贺榆洲失笑:“这法子亏你想得出来……” “来的都是世家子弟,家中最不缺的就是银两,这花茶每天限十杯,还竟价出,利润可观啊!” 祁焱说着,喝了一口粥呼气。 贺榆洲撇了他一眼道:“你真不像个皇子,像个商人。” 祁焱笑:“我本就不愿意做个皇子,也本就是个商人。” “对了。”祁焱似是想到什么似的,跟贺榆洲道:“院中那群人可还不知道我的身份,在他们面前我用的是化名,暂时别和他们说罢。” 贺榆洲点头:“我明白了。” 第二天的花茶会很成功,既然在了胖叔的院子,贺榆洲就取了桂花,限量的十杯,竞拍出了天价,最后每杯以上千两的价格卖出了…… 贺榆洲都有些呆愣了,这群人竟然这般有钱…… 祁焱倒觉得还算预料当中。 为了趁着花茶的热劲,贺榆洲决定第二天就去荷花院子里举办第二次花茶会。 这次推出的是上次孔阙喝的月季茶,这里的客人温软香玉在怀,对茶的兴致缺缺,但是,在客人怀里的美人对那些花很感兴趣。客人为了博得美人欢笑,也愿意为这茶一掷千金。 菊院留下的都是一些文人雅士,钱不多,但是在瑟行的琴音下,为追求风雅也愿意一尝这菊花茶。 最后以八百两一杯推出了。 梅院客人最少,即使有为了贺榆洲的花茶从其他院落过来的,也远远没有其他院落竞争激烈,最后梅花茶以五百两银子一杯卖了出去。 贺榆洲从梅院出来,就在想,底下的冰窑实在是太浪费了。 光光就降温保证梅花的生存了。 要是这些冰块可以做成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喝的冷饮…… 有了这般想法,贺榆洲就钻里面去了。 之前制作的冰柠茶、借了胖叔从他家乡带来的牛奶奶酪,制了奶茶之类的。 隔几日,时不时就推出一种饮品,饮品没有茶看起来的高端,所以价格一直偏低,但是它喝的人多,赚得并不比花茶少。 这忙着忙着,就过冬了。 冬日里,冷饮很少人喝了,花茶也开始受欢迎了起来,贺榆洲想起在另外世界吃的麻辣烫,也和胖叔讨论了一下,推出了麻辣烫。 这个阁楼的出现,到现在为止,每一天都赚的极多,祁焱会和他说分成,五五的对分,最后不知不觉他成了富豪。 过冬没多久就是过年,这次的过年,孔阙无父无母留在了阁楼了,胖叔要回一次家,青言和瑟行也无牵无挂都留在了阁楼了。 但阁楼其他的帮忙的伙计走了一大半,留下了一些愿意留下的,一下子空荡了不少。 这虽然空荡,但是也很热闹。 一大早就起来张罗起了早餐,之后各自想着法子要怎么庆祝。 孔阙人虽然浮夸了些,对待伙计却极为亲和,所以那些人并不怕他,也会和他打打闹闹,瑟行在不弹琴的时候除了爱装高深就喜欢拉着他的手下聊天,被他唠叨惯了,那群人也变得随和了其他,相比起来,青言他们那一批倒是显得有些严肃了,都抱着一把剑,一身黑的站在院中,与和谐的氛围特别的不协调,在他们当中,贺榆洲还看见了奴伊,奴伊憔悴了许多,面色有些苍白,眼下有黑眼圈,似乎没有睡好。 秦欢这阵子被喜欢小孩的瑟行带走了,贺榆洲有些奇怪,奴伊为何还一副很累而没有精神的样子。 趁着空闲,他来到了奴伊的面前,奴伊见到他眼亮了亮,站直了身子,唤道:“小洲……” 这般唤着,前面的青言突然咳了一声,他紧了紧身子,失落的敛下了眸道:“少爷……” 贺榆洲一愣,皱眉:“怎的这般叫我?” 奴伊抿唇道:“你本是少爷,我本是奴才。” “说什么傻话呢!”贺榆洲笑道:“你怎会是奴才,你是奴伊,我的家人啊,叫回我小洲吧,叫少爷怪异的很。” 奴伊眼闪了闪,抬头面上有了丝笑意,他张口又叫了贺榆洲一声,这次唤的是:“小洲。” 贺榆洲轻轻笑了笑,奴伊微微红了红脸。 贺榆洲带着他来到一边坐下道:“最近过的如何?我和祁焱忙着,倒是忽略你了,青言对你还好吗?他们都是祁焱的朋友,今后的家人,不要紧的,你可以放心和他们交朋友。” 第七十八章 奴伊望了望,从贺榆洲找他就不着痕迹监视他的青言,苦笑了一声。 “他们待我极好,小洲不用担心。” 贺榆洲顺着奴伊的视线看了看站在旁边的青言,又回头看了看奴伊苍白的面色,皱眉,他起身道:“青言,祁焱那边可能需要你帮忙,你去看看。” “少爷……”青言皱眉。 贺榆洲抿唇提醒道:“大家都叫我小洲,你去看看吧。” 青言不太愿意,贺榆洲敛了笑意冷下了面色看着他,许久,青言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贺榆洲望着他的背影,坐回奴伊的身边道:“这样多久了?” “什么?”奴伊疑惑。 “他们在监视你多久了?为什么要监视你?你面色不好就是因为这个吗?” 奴伊一愣,继而恍然:“小洲你……刚刚说主子找人是骗青言的?” 贺榆洲点头:“为了支开他,他也知道,所以他极不愿意离开。” “……”奴伊低头,似乎就他不知道。 贺榆洲望他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实话了,到底怎么了?祁焱他还还在怪你当初不听他命令么?” 奴伊摇头,苦笑,主子并不是在意这个,但真正的原因又怎么能和面前的人说。 他抬头,故作轻松的笑了笑道:“没事,主子已经不在意了,不然早就将我派出去了,现在在青言那里挺好的,他们待人也很和善……” 这些,奴伊并没有说谎,在青言那里他并没有受到为难,确实比之前做任务要好千万倍,但是他的行动被监视着,要见贺榆洲一面……太难。 他也能理解主子的这般作为,毕竟知晓了他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所以,他现在只期盼,快点将面前的人从心里抹去,好好的将他当成主子的爱人。 奴伊敛眸,心下有了决定,自然知道如今再见他只会让自己更加沉迷。 他站了起来,不再看贺榆洲道:“小洲就别担心了,我在这里很好,我很感激主子,主子不仅是我的主子,他还是我的恩人,我是死士一样存在的暗卫,从小执行的任务都是以命相博的,我以为我会永远作为死士存在,今后也只是执行任务之时失败而终,但是,主子把我救了出来,给了我安定的生活,让我看见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我真的很感激他,包括现在,我忤逆了他,他也没有责罚我,还让我跟着青言……” “这样已经很好了……”奴伊的话像是再告诉贺榆洲又像是再提醒自己。 贺榆洲跟着站了起来,担忧的看着奴伊,这样的话是以往的奴伊不会说的,现在说的这般多,句句都在讲祁焱的好,强调自己处境很好,让他更加不太相信他是真的好。 加上他现在面色苍白…… 贺榆洲抿唇,奴伊道:“那我先去找青言,他刚刚说着要找我来着,小洲也是,快去找主子吧,你一会不见,他该担心了。” 说着,奴伊也没等贺榆洲回话,直接转身离开。 贺榆洲张了张口,想唤住他,最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贺榆洲叹气,心中疑惑。 去找祁焱的路上,贺榆洲的脑子里全部都是奴伊那牵强的笑。 他想着,找到祁焱后,一定要问问他对奴伊做了什么…… 然而,他却没有机会问,在梅院找到祁焱的那刻,他无意间听到了一个五雷轰顶的消息。 陆卓曦病重了…… 来通知的是那天的温大夫,说好可以治好陆卓曦的温大夫…… “暂时不要告诉瑜儿,你问问陆卓曦……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贺榆洲正想出去质问,传来了祁焱的声音。 贺榆洲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透过梅花的枝干望着离他不远的两人。 两人似乎没有看见他,都兀自沉浸在对话当中。 “他想最后见见小洲。” 贺榆洲一愣,就听得祁焱道:“我会和瑜儿说的。” 贺榆洲再也听不下去,他走了出来,冷道:“你打算怎么和我说。” 两人回头,面上讶异,祁焱更是皱起了眉头:“瑜儿……你怎么在这里?” “你都听见了?”祁焱舔了舔唇。 “你很想我没听见?”贺榆洲望向他,祁焱心虚的摸了摸鼻道:“只是不想你担忧。” “不想我担忧?”贺榆洲瞪着他:“那是不是最后会把陆卓曦的一切都隐瞒着我,你明知道的,那是我哥哥,你每次提出要见他,你总以温大夫要医治他为由拒绝,我以为他能被医好,今后的时间还多,但是现在你们在这里说,他病重了,他没得治了!” 说着,贺榆洲红着眼睛去看旁边撩着自己花白胡须的温大夫:“你跟我说过的,你能治好他的!为什么?为什么现在得到的是这个消息!” “瑜儿,你冷静点。”祁焱上前,揽着他的肩。 贺榆洲甩开了他:“你要我怎么冷静!” “祁焱,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陆哥哥这次要不是我无意听见,是不是就是他病重就是他死去都会瞒着我,奴伊的监视你也瞒着我,现在奴伊被监视还是被你瞒着。” “你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心上?”贺榆洲轻轻的问。 祁焱一震,抿唇:“瑜儿你怎能这么想。” “我所做的一切在你心里难道什么都不是吗?”祁焱皱眉。 贺榆洲撇头,祁焱望着他握拳:“……你真的需要好好冷静了。” 说着,他越过贺榆洲,用折扇挑开垂落下的梅枝,往一旁而去。 离开前,他轻飘飘的留下了一句话。 “温大夫,带他去看看陆卓曦吧。” 贺榆洲倔强的看着他的背影,紧紧的握紧了手。 床帐连连,室内布满了浓重的药味,即使门窗打开都遣散不去。 贺榆洲跟着温大夫,慢慢接近床边,那床上突起了一个小小的曲线,小的可以忽略不计。 待凑近,那曲线微微波动了一下。 温大夫拨开了床帐,露出了里面的情形。 消瘦的只剩骨头的陆卓曦躺在床上,面上手上的青筋,随处可见,他的眼窝深深的凹陷了下去,面上只剩下一张包裹着骨肉的皮。 唇薄的如同纸张,与肌肤融成一色,不仔细看都瞧不出他的嘴型。 不过短短数月,他竟成了这般。 他的眼睛微微睁开了一条眼缝,贺榆洲能感觉得到他想睁开,但是似乎没有力气撑开。 一直强忍着没有掉下的泪水,在见到陆卓曦的这一刻决堤。 贺榆洲失措的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走到了床边跪下,小心翼翼的握住了他的手…… “陆……” “哥哥……”陆卓曦微微扯了扯嘴角:“叫我哥哥,素闲。” 陆卓曦转动了一下头,看向了贺榆洲:“果然最终还是没能瞒下去呢……” 温大夫望着陆卓曦解释道:“……与祁九相谈,被小洲听见了,于是就带来了。” 陆卓曦苦笑:“我知道,他能就这般前来见我,定是隐瞒不下了……” 他何等的聪明,怎会不知道贺榆洲这般毫无准备的前来,已经是知晓了他的一切,那样,他也没必要装出不知真相的模样了。 想着,陆卓曦抬手摸了摸贺榆洲的发,满脸的歉意:“对不起,素闲,又要让你看到不好的画面,接受不愉快的记忆了……” 贺榆洲失声痛哭着摇头:“你该早告诉我的,你该早告诉我的!你已经知道了我,你已经病重了,这些你该早告诉我的!这样,我起码还能照顾你……” “别哭。”陆卓曦掉泪:“重逢该是高兴……” 贺榆洲握紧他的手:“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死了陆家怎么办,你不能死。” “陆家……”陆卓曦暗了暗眸色,望向窗外道:“陆家还有安叔……还有母亲……” 贺榆洲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外面站在失魂落魄的两人,一脸泪痕恍惚的陆夫人,和强忍哭泣的安叔…… 贺榆洲咬紧了唇:“不可以,即使陆家有安叔有陆夫人,你也不能死。” “卓曦……很累。”陆卓曦敛眸道:“素闲怪哥哥没有接你回陆家吗?” 贺榆洲摇头。 陆卓曦道:“如果我死了,母亲肯定接受不能,我的毒是温秋蓉下的,温秋蓉死了,我怕她会恨你,没了我再陆家没人护着你,我不敢在这个时候接你回陆家。” 贺榆洲一震,握拳:“死的不该是你……不该……” 陆卓曦摇头:“素闲乖,能最后见你一面,我余愿足矣。” 说着,他抽回了手:“屋内病气重,快些出去罢。” 贺榆洲摇头:“我再这里照顾你。” “素闲听话。”陆卓曦说着,无力的呛咳了几声。 温大夫见状,拉住贺榆洲道:“听陆少爷的,别让他激动。” 说着,强拉这贺榆洲出门。 贺榆洲哭泣:“为什么你们要瞒着我,为什么!!!” “说好可以治好他的,为什么你不行!” “祁焱不是说你是最好的大夫吗?!骗子,大骗子!!!” “小洲,你冷静一些!这陆卓曦治不好不是我的意愿也不是祁九的意愿,大家都想救他,但是他毒入五脏六腑,又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说救得好就治的好。” 说着,温大夫扯了扯胡子,这还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个治不好的人,他也不甘心,在京城那么多疑难杂症他都给治好了,如今就败在了这陆卓曦的身上! “你不过为你自己找借口,你就是医术不行,治不好他!”贺榆洲的语言充满了攻击。 温大夫气极,瞪着贺榆洲:“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有这么发泄情绪的法子!我跟你说,小洲,别以为你是祁九的人我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你要是惹毛了我,我照样!” “照样如何?”贺榆洲瞪着他:“明明是你说话不算话,说好可以治好他的现在治不好!是你们骗人在先!” “我……”温大夫举手,最后重重的放下,呼了一口气:“算了,我不跟小娃子计较……” “你以为我没法子吗?我有啊,但是这法子阴毒的很!我怎么能用!” 贺榆洲一震,温大夫懊恼的捂着了嘴。 贺榆洲跑到他面前道:“告诉我,什么法子?” 温大夫撇头,贺榆洲拉扯着他唤:“温大夫……” 温大夫无动于衷,贺榆洲哀求道:“他是我唯一的哥哥,我从小和他分离,不曾和他相认过,温大夫,你真要看着我们兄弟离别吗?” 说着,贺榆洲敛下了眸:“而且……伤他这般的是娘亲,你懂我的心吗?是我的亲生娘亲害他这般的,是我带他进去喝下的那杯毒茶,要是没有我没有我娘亲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对他不仅仅是亲情还有愧疚,如果他就这么死了,我一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一辈子都……” 说着,贺榆洲无力的垂下了手…… 丧气的模样,让温大夫心软了软…… “好了!” “先说好,我是看陆卓曦那人才华横溢就这么死了,才告诉你这法子的,你要不要用在你自己,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法子阴毒的很,稍有不慎你们两个都得死,就算是成功了,陆卓曦能活,你……只有十天的命,这十天内我得去找一味药才有可能救得了你,但是……这可能性非常小。” “……”贺榆洲一震,后退了两步。 温大夫瞄着他:“怎么?害怕了?害怕就好办了,那就当我没提过,好好珍惜和陆卓曦最后的时光吧。” 说着,温大夫转身欲走。 “不。”贺榆洲唤住了他:“告诉我,什么法子……” “你认真的?”温大夫皱眉。 贺榆洲点头:“死的本就不该是他,他是为了我因为娘亲才这般,他不能死。” “……但是,祁九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温大夫一脸的懊恼,他本是想吓唬这贺榆洲,没想到贺榆洲当了真,他不能说,说了祁焱还能放过他? 贺榆洲咬牙,突然抽出温大夫腰间的匕首欺身压住了温大夫,将匕首抵住了他的脖颈:“你不说,我当场划开你的脖子。” “你!”温大夫怒。 贺榆洲将匕首凑近了他些许! 温大夫道:“就算知道法子你也没办法,你必须用到我。” “那你就给我帮忙!” “你这么威胁我,你以为我会……” 贺榆洲划开了他的脖颈,温大夫吃痛:”诶诶诶,你!“ 这般被威胁,温大夫也恼了::“行,告诉你就告诉你,反正最后死的不是我!” 贺榆洲瞄着他,收回了手。 “这法子是换血,你与陆卓曦是兄弟,体内的血大概是相容的,这只是猜测,若是不相容,你们两个都死定了。” 温大夫凑近贺榆洲道。 “陆卓曦体内的毒最多存在在血液当中,只要血液换了即使五脏六腑残余应该不会致命,所以将你的血大半替换给他,他就能活,而你血液体内留着陆卓曦的血,那毒血慢慢侵入你的五脏六腑,十天后,就你五脏六腑感染了,你就死了……” 温大夫说道:“不过,即使在你体内你还有机会,有一种药可以续命,先续命再慢慢分离出你体内的毒,一步步说不定你能得救。” “分离毒的药我已经有了,但是续命的药千年难遇,要是十天内找不到,你也没戏。” 温大夫说道。 贺榆洲抿唇,咽了咽口水,僵硬的道:“我知道了,那什么时候开始?” “随时可以》” 贺榆洲深呼吸了一口气,握拳道:“那就开始吧。” 温大夫一愣:“你不用回去找祁九商量一下,不用告诉他?” 贺榆洲敛眸:“这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要让其他让知道,当然包括祁焱和陆卓曦。” “……”温大夫皱眉。 无奈的跟着他再次进了陆卓曦的屋子。 贺榆洲特意落后了两步,小声的凑近温大夫道:“温大夫,你有迷药之类的吗?想让陆卓曦……” 温大夫斜眼去看他:“你真的决定了?” 贺榆洲点头,温大夫抿唇:“行,那我就拼一把。” 当所有器具都弄好,最后就差划开自己的手腕,与不知名的管子相连时。 温大夫突然一震,身子一僵,便不能动弹了,而他的身前豁然出现了一声白衣手持折扇的祁焱。 祁焱看了看躺在床上昏迷状态的陆卓曦,又看了看四处相连的器具,和那不知名管子里的黑血,目光再转到了贺榆洲的手腕。 他冷笑:“这是要做什么?” 贺榆洲一震,就要去抢那管子,祁焱躲过,折扇一敲,点了他的穴道。 “温大夫,你来说说,这是怎么了?” 温大夫满脸的冷汗:“这……” 他哆嗦着,哭腔道:“先多管啥这么多了,这管子已经连了,再不找个让来换血,陆少爷就不用等到毒发,现在就会死了!” 似乎再回应温大夫的话,陆卓曦连吐了几口血。 贺榆洲着急:“他不能死,陆卓曦不能死,祁焱你快把那个接到我的手上。” 祁焱皱眉,看了看温大夫又看了看贺榆洲,突然折扇一划,划开了自己的手腕,管子一接接到了自己的手上。 “啊!”温大夫大叫一声。 贺榆洲呆愕…… “天吶!你这是做什么啊!”温大夫着急:“你贵为九五之尊,你在做什么啊!不要命了啊!我死定了……” 温大夫念叨。 贺榆洲惊愕的瞪着祁焱,祁焱苦笑看着他,扶着桌椅坐了下:“这下真赔了……” “祁焱,你做什么!” 祁焱将手腕递给贺榆洲看:“换血啊,难道要我看着你跟陆卓曦换,眼睁睁的看着你死去?” “这里就我们四人,温大夫要留下救人,我不忍心让你死,陆卓曦你不让死,那就只剩我了。” 贺榆洲心一震,咬牙道:“你也不能死啊!” “那你说晚了。”祁焱皱眉,似乎感觉有些昏沉,趴在了桌子上。 贺榆洲焦急:“祁焱祁焱……祁焱……祁焱!!!” 许是屋里的嘈杂,惊了外面的人,安叔和陆夫人推开了房门而进,看见屋内的情况一愣,贺榆洲像是看见了希望,喊道:“安叔,安叔,快……快解穴。” 安叔闻言立马上前。 贺榆洲一得到自由,马上跑到祁焱的面前,温大夫立马终止了换血。 但似乎已经晚了……祁焱嘴唇乌黑,趴倒在桌上。 贺榆洲跪在了他的面前:“都怪我,都怪我……” “你先让开,我看看怎么样?”温大夫跑了过来把脉…… 最后无力的瘫坐:“完了……” 祁焱皱了皱眉清醒,盯着面前贺榆洲震惊的面容失笑:“安心,我可没觉得我会死。” 他捂着胸口站了起来,贺榆洲去扶他。 “真痛,可真是难受……” 他抱怨,看向了温大夫:“如果是我病重了,你也就能尽力去救治了吧?” 温大夫欲哭无泪:“恨不得尽十二分的力。” 祁焱轻笑:“那就好,等会收拾收拾回来,好好找解救的办法,我等你好消息。” “我们回去吧。”祁焱跟贺榆洲道。 贺榆洲扶着他出门,陆夫人恍惚的看着贺榆洲,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出声,贺榆洲一路扶着祁焱回到了阁楼。 众人相迎,看见祁焱这模样大惊失色。 “这是怎么了?”孔阙先问出口:“中毒了?谁跟给你中毒,我们端了他老窝去……” “是我……都是我的错。”贺榆洲自责的开口。 祁焱闪了闪神,轻笑着开口:“都大惊小怪什么呀?等会给你们介绍一个人,京城的温大夫,他会治好我的,别担心,瑜儿也是,这事也跟你没关系。” “咳咳……”说着,齐琰咳了一声道:“瑜儿,先扶我回去,我怕累了……” 他说,贺榆洲忙上前,搀着他一路往竹院而去…… 第79章 奴伊死了 “是我……都是我的错。”贺榆洲自责的开口。 众人一愣,转头看向贺榆洲。 祁焱闪了闪神,轻笑着开口道:“都大惊小怪什么呀?等会给你们介绍一个人,京城的温大夫,他会治好我的,别担心,瑜儿也是,这事也跟你没关系。” 众人皱眉,狐疑的瞧着贺榆洲又瞧了瞧齐琰 “咳咳……”齐琰突然咳了两声:“都散了吧,我没事,瑜儿,先扶我回去,我累了……” 他说,贺榆洲连忙上前,搀着他一路往竹院而去…… 一路上,贺榆洲紧抿这唇,苍白着面色,神情悲戚而又自责,齐琰撇着他,轻叹:“想什么,这事和你没有关系。” “祁焱……”贺榆洲唤着,张开欲语,最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祁焱轻笑:“我说我没觉得自己会死,可不是说假的。” “你刚刚听闻温大夫所说的话,没有什么想法吗?” 贺榆洲沉默,最终道:“是我害了你,还让温大夫受累了。” 祁焱道:“我可不是要你反省,温大夫说……我是九五之尊,瑜儿,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贺榆洲一愣,瞪大了眼:“你……” 他口吃的去瞧祁焱,祁焱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贺榆洲呆愕,祁焱道:“所以,我可没觉得我会死,他会倾尽所有救我,因为我的命是他全家人的命。” 贺榆洲敛眸:“可是温大夫他……” “他能救我的,温大夫是京城最好的大夫,我自小便识得他,记忆中,还没有什么疑难杂症能难得到他,瑜儿安心。” “即使这般,你也不该以身涉险。”贺榆洲抿唇道。 “那你呢?”祁焱轻飘飘的问。 贺榆洲道:“我和你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咳咳……”祁焱又轻咳了两声。 贺榆洲顺着他的背部拍了拍:“很难受吗?” “毒在我身总比在你身,让我安心。” 贺榆洲一震,心中激荡,莫名的情愫萦绕在了心间,他不由自主的咬牙道:“若你能撑过此关,我就嫁你。” “可真?”祁焱眼亮了亮。 贺榆洲点头。 齐琰笑了笑:“那一言为定。” 回到竹屋躺好,祁焱眼皮有些撑不住。 便道:“温大夫是我从京城带来的,带来之时直接让他照看陆卓曦,不曾介绍给我这些朋友,等会他来时,你提醒他不要暴露了我的身份,另外,不要做傻事。” 祁焱叮嘱道。 贺榆洲点头,祁焱似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进入了沉睡。 寂静,令人恐慌,清浅的呼吸,如同羽毛一般刷在心间,令人不安。 贺榆洲盯着祁焱的睡颜,第一次感到了害怕。 要是这个人死了怎么办? 比起知晓陆卓曦要身亡时的不可置信以及愧疚,这个人的身死更令贺榆洲感到了害怕。 他害怕没有祁焱的这个世界…… 害怕他的体温逐渐下降。 贺榆洲跪在祁焱身边,定定的盯着他,放轻呼吸,如同学着祁焱一般,呼吸轻不可闻。 温大夫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他快速的上前查看了祁焱,而后将跟在他后面嘈杂的人群通通关在了后面。 抽出了银针,给祁焱排毒。 面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贺榆洲瞧着温大夫终于有了丝神采,他捂着麻痹的腿站了起来,看着他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温大夫瞪了他一眼:“就快没命了!能怎么样!” “?!”贺榆洲咬牙:“他不是说你治得好他吗?你怎么……” “我的小少爷,你现在就安静点好吗?!什么都是他说我说,欸,我们说啥你就信啥啊,你看不出来那是安慰你的啊,我当初陆卓曦有救就是安慰你的,现在这人……” 温大夫指着床上的祁焱道:“这人跟你说他能得救,你难道还听不出,是哄你的骗你的啊!” “你是小孩子吗?这种话也信,还来质问!” “你要质问,麻烦看看情况,现在我、没、空、理、你!” “……”贺榆洲后退了几步,定在了温大夫的身后,不再开口,只眼睁睁的看着他动作,心凉了个透彻。 只是哄骗他的吗? 贺榆洲盯着昏迷不醒的祁焱,眼闪了闪,心底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却有了另外的想法。 他默默出了屋门。 门外守着瑟行,青言,孔阙还有奴伊和秦欢。 他们一见贺榆洲出门,就冲上了前。 贺榆洲眼扫过他们,注视着他们一张张担忧的面孔,微微弯了弯唇角。 “你笑什么呀?小洲,齐九怎么样了?”孔阙开口问道。 “他……”贺榆洲敛眸:“他很好……” “什么叫很好?得救了?醒了?没事了?”孔阙问。 贺榆洲却已经越过人群而去了。 当将祁焱的命看成是自己命了的时候,一切都显得不是那么的重要了。 不会莫名的担忧,不会再想如果他不再了该怎么办? 因为如果他不在了,那么贺榆洲也会不在了。 奴伊担忧的看着贺榆洲,最后没能忍住,悄悄跟上了他。 “小洲。”他唤住了一旁而去的贺榆洲。 贺榆洲回头。 奴伊问:“小洲现在要去哪?不守在主子的身边吗?” 贺榆洲微微摇了摇头:“今后我会好好陪他,现在想去见一个人。” 奴伊疑惑。 贺榆洲道:“之前去看陆少爷,然后让温大夫救了他,但祁焱中了毒……都只顾着祁焱了,倒是不曾知晓陆少爷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 奴伊不放心的道:“我陪你。” 贺榆洲摇了摇头:“让我一个人去吧。” 奴伊沉默,贺榆洲却已经转身走了。 奴伊望了贺榆洲的背影许久,最终还是选择跟了上去。 床帐蔓蔓,屋内少了许多药味,床上依然躺着那个人,一样的消瘦,面色却红润了些许。 陆卓曦似乎感应到了有人的存在,缓缓睁开了眼,见是贺榆洲连忙坐了起来。 贺榆洲问:“你怎么样?” 陆卓曦低头:“温大夫为卓曦检查过,命保住了。” 贺榆洲微微扬了笑:“那很好啊。” “素闲,在我面前不用强装。”陆卓曦抬头道。 贺榆洲摇头:“我没有强装的意思。” “九皇子的事我知道了,他……” “我欠了他……”陆卓曦咬牙道。 “不。”贺榆洲摇头:“是我欠了他,哥哥不欠他什么。” “你终于叫了我一声哥哥。”陆卓曦笑,那笑却似是苦笑。 “我等这一声已经等很久了。” 贺榆洲坐了下来,望着陆卓曦,轻轻握着了他的手:“一直没有和哥哥说谢谢,谢谢你一直惦挂着我,谢谢你从小就照顾我,谢谢你愿意接受我,谢谢你愿意争取我。” 陆卓曦一愣,摇头:”素闲说的,哥哥从未做好。“ 贺榆洲道:“但是你愿意做,对于我来说,已经很开心了。” “今生,因有你而幸。”贺榆洲轻笑着道。 陆卓曦眼闪了闪,心头有些不安,他反握住贺榆洲的手道:“素闲,你是不是决定了什么?别做傻事。” “我不会。”贺榆洲打断他道:“我不会的……” 他再次强调了一遍,陆卓曦的心却一点也没有安定。 “啊,遭贼了!后门居然被打开了!有人进来了!”外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贺榆洲转头望外看了看,站起了身道:“那我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陆卓曦一愣:“你是从后门……” 贺榆洲朝陆卓曦眨了眨眼:“我不想陆夫人看见我,她肯定已经察觉了什么,看见我会让她难做的。”耳听着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贺榆洲道:“不多说了,我先走了。” 说着,他转身出门,小心避开家仆往侧门而去,然而就在他踏出侧门之时,陆家的家丁终是发现了他。 贺榆洲一震,拔腿就跑,但终是难以跑过众多家丁,正当他想放弃之时,奴伊从墙边跃下,揽着没有看清他的贺榆洲跃上屋顶,奔逃而去。 将家丁甩开,奴伊放下挣扎的贺榆洲,贺榆洲站稳身子,瞧见了奴伊的面容,失笑:“怎么是你?奴伊?” 奴伊抿了抿唇:“我……我担心小洲,所以……” “所以跟着我?”贺榆洲问。 奴伊点头,面色有些泛红,贺榆洲道:“你真是不适合撒谎。” “奴伊本就不怎么会撒谎。”奴伊道。 贺榆洲轻笑,没有回话,只是转身往回走去。 奴伊跟上了他的步伐:“小洲,要回去了吗?” 贺榆洲点头,面带微笑,脚步轻盈,在这个人人为主子担忧的时刻,他的模样更让人感到怪异。 奴伊拉住了他:“小洲,你有什么就发泄出来吧,别这样。” 贺榆洲疑惑的望着他。 奴伊道:“我知道主子这样你很难过,但是主子还要你照顾,你不能自己先垮了。” “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叫出来发泄出来,就算你要打人,我的胸膛借给你打,别再这样笑了……” 奴伊说着,心疼的伸手摸了摸贺榆洲唇角上扬的角度。 贺榆洲微微敛下了笑意,撇头道:“我没有勉强,也不会自己先垮。” “我只是想通了,轻松了” 贺榆洲道:“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慌张无措的,也是难受的,齐琰要死了,我要怎么办?这样的想法一直充斥着,但是后面被温大夫骂了一顿,就清醒了……死了又如何?” “对,祁焱说他不会死大半是哄骗我的,他不想我担忧不想我伤心,反过来想,就是祁焱快要死了,知道这个消息怎么接受得了,与齐琰天人永隔这样的事,但是我所不能接受的不过是天、人永隔,我只是不想和他分开……” “若他死了,我随他一块,那便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了……我又怎么会伤心了呢。” 奴伊一震,扳过贺榆洲的肩头:“小洲,你别吓唬我!:” “主子要死了?”奴伊一脸震惊,但震惊过后是哀伤:“你想随着主子一块去!” 他将贺榆洲的肩膀握的死紧:“我不允许,我不允许你这样!” 贺榆洲吃痛,微微闷哼了一声。 奴伊一愣,松开了贺榆洲。 贺榆洲道:“奴伊,你别担心,祁焱说不定回去就醒了呢。” 说着,他一脸轻笑的往回走,状态怎么看怎么不对。 奴伊默默拽紧了手。 回去,贺榆洲就一直守在了祁焱的身边,众人从温大夫那里知晓了发生的一切,有人想要责怪贺榆洲,看着他那模样,也没了心思。 温大夫虽然几乎将所有都说了,都也是个有心眼的,独独身份没有说,与奴伊一般,对祁焱身份之事,守口如瓶。 四天过去了, 祁焱没有清醒的预兆,温大夫越来越暴躁,贺榆洲倒是一往的平静。 这更让奴伊不安。 近几天,都是奴伊照顾的贺榆洲。 祁焱发生这样的事情,青言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管他,他才得以在贺榆洲的身边。 但贺榆洲丝毫不理会他。 奴伊一天一天看着贺榆洲憔悴,看着祁焱的气息越来越弱,心下越发焦急。 焦急之时,他脑中闪过了一个法子…… 奴伊望了望面前呆愣的贺榆洲,咬了咬唇,心终于下了决定。 夜晚,众人满脸忧愁的离去,屋内就剩下了温大夫和贺榆洲。 奴伊故意落后了两步,趁着众人不注意,闪身回到了竹院,趁着温大夫打盹的瞬间将他敲昏,再闪身到贺榆洲面前,趁他不注意轻点他的睡穴。 轻柔的将贺榆洲抱到了床上,奴伊将他放在了齐琰的身边。 两人都是出尘的样貌,主子虽偶尔轻浮但是值得依赖,他亲和能力出众,会是一个很好照顾旁边那人的人选。 而躺在床里面的那人,他脆弱,需要一个人好好爱护,这个人永远不可能是他…… 奴伊明白,所以,他做了这个决心,选择了这一条路。 他的命本来也是主子给的。 身为暗卫,从小被教导第一重要的就是任务。 那怕没了性命没了灵魂也要有任务,也要完全任务。 所以,在他们的人生当中,在没有遇到祁焱之前,他们最重要的就是任务。 无数次差点死去,都要想着任务必须活…… 所以,那时候,就流传开了一种邪功。 夺取人的生命,让自己有机会完成任务。 这种邪功在他们暗卫间是被允许的,只要判定是在必须完成任务的情况下施行就不会被惩罚。 所以,那时候,这种功很平常。 即使是奴伊,也用了好几次。 但这个功是夺取人性命的存在,奴伊现在想尝试的就是将邪功反练,将自己的命交给祁焱…… 但他毕竟是第一次用,也不知晓会变成怎么样,他心下忐忑,只能看着贺榆洲的面容给自己鼓气。 …… 事实证明,这样的理论是成功的。 奴伊咳出一大口的血,摔倒在床,他摔倒的位置刚好正对着贺榆洲。 奴伊痴迷的看着他,露出了点点微笑,他伸手想碰一碰贺榆洲,手却突然被抓住。 奴伊回头,发现是清醒的祁焱,他眼亮了亮,喊道:“主……子……” 祁焱敛眸,复杂的看着他,却没有一点要放开奴伊爪子的意思。 奴伊轻笑:“我不会碰……小洲的,主子。” 祁焱眼闪了闪,松开了他的手。 奴伊望着他又看了看贺榆洲,苦涩一笑道:“主子……奴伊错了。” 祁焱没有说话,奴伊道:“奴伊不该对主子的人动心。” 祁焱皱眉,奴伊道:“主子先别生气,奴伊也不想的,许是从小到大不曾有人对奴伊这般好过,小洲对奴伊的好,让奴伊从感激在心底变了质,成了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感情。” “主子,对不起。”奴伊说着,吐出了几口黑血。 祁焱上前想帮他查看身体,奴伊制止了他:“主子别过来。” 祁焱停顿,奴伊道:“奴伊没救了……不想脏了主子的手,奴伊喜欢小洲,这话我想告诉主子,因为奴伊从不对主子撒谎,奴伊不想连个仆人都做不好。” 祁焱默,奴伊道:“得知主子不介意小洲的男子身份,而且,小洲对主子也如主子对小洲一般,奴伊已经明白,不能再喜欢小洲了,但是奴伊……止不住自己的心……” “现在好了。”奴伊轻松的笑:“现在奴伊终于不用再制止自己也不用再痛苦了。” “主子,喜欢一个人很快乐,但是……也很痛苦……” 祁焱撇头道:“我不曾想暗卫也有这般深重的感情。” 奴伊苦笑:“也许,奴伊是个不合格的暗卫。” 祁焱抬头望了望屋顶,干涩的问道:“你还有什么遗言?” 奴伊闻言,眼闪了闪,看向贺榆洲,抬了抬手。 祁焱一愣,伸手抓回了他的手。 奴伊回头望着祁焱唤:“主子……” 祁焱道:“我很感激你用你的命救了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唯独他……” 齐琰摇头:“他……不行。” “即使是触碰一下?” “即使是触碰一下。” 奴伊笑:“也是呢,他是不行的。” 奴伊苦涩的道:“若是我没有不一样的心思,主子就不会防我了……我也就能多陪他一段时间了。” “不过,主子对小洲这般珍视,我也就安心了。” 祁焱抿唇:“我会好好疼他爱他的。” 奴伊看着祁焱道:“我相信,咳咳……” 奴伊突然猛的呛咳了起来,黑血一口一口往外吐,他望着正对着他的贺榆洲,多么想伸手握住他,多么想告诉他他的心意,但是他不能。 奴伊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主子,奴伊最后的遗言。” “你说。”祁焱干涩的道。 “不要告诉小洲我已经……死了,不要让他知道我曾经对他……有过喜欢,若是他问起我,就说主子你放我自由了,我回老家了……” “……”祁焱一震。 奴伊望着贺榆洲道:“不要……让他伤……心……心。” 奴伊死了,就这样毫无预警的死了,用他的命救了祁焱的命,祁焱望着他的尸骨,心里复杂万分。 他猛然间想起,那年一个盛夏的午后,看见的一个狼狈的少年,手持长剑,扶着同伴的尸体。 用长剑一剑一剑挖着泥土,将同伴埋葬。 他看着就好奇,这人在埋葬着同伴,但是他眼里却没有伤悲,没有任何感情,既然没有感情为何又要吃力的挖墓埋人。 因为好奇,祁焱和他聊起了天。 祁焱始终无法忘记,少年毫无感情的跟他说:“他是我杀的。” “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同伴?”祁焱记得那时候他是这么问的。 少年道:“为了任务……必须牺牲一个人,他受伤了,没有我的价值高……” 祁焱挑眉:“那你为何又要费力埋他?” 少年难得的沉默……最后他茫然的摇头道:“我不知道……” 祁焱楞,许是少年那一瞬的茫然感染了他,让他不由生了同情,便像暗卫组要了他来。 之后就给了取了名字,仍然给他布任务却不会再是那种他完成不了只能靠牺牲换来的任务…… 本以为他就会一直在他手下这样过下去。 谁知偶然的一次特殊任务,却让他沦陷,却让自己失去了一名属下。 祁焱伸手合上了奴伊睁着的眼,默默握紧了拳头:“你安息,我会好好照顾瑜儿的。” 那一晚,祁焱亲手捧着黄土将奴伊下葬。 亲手为他提碑…… 只愿来世他投一个好人家,不再是暗卫…… 第八十一章 天亮,晨光破晓,不知不觉守在了奴伊的墓前已经一个晚上了,祁焱站起了身,拍了拍下摆的露水,抬头望了望天。 万里晴空,是一个好日子,他微微扬了扬唇角,最后看了一眼奴伊的墓碑,转身离开。 回到竹院的时候,贺榆洲已经醒了,和温大夫瞄着地上大滩大滩的烟血,正无措着四处找寻他。 祁焱见状,微微深呼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在找什么呢。”他调笑着明知故问。 贺榆洲和温大夫双双转头,看见祁焱面色一松,贺榆洲更是跑了上来,紧紧的搂住了祁焱。 祁焱一愣,继而面色柔和了下来,他伸手回抱住了贺榆洲,轻拍着他的背部安抚。 贺榆洲深深埋进祁焱的肩窝,有些抖音的道:“你去哪了?!” 说着,他微微推开祁焱,抓着祁焱的肩膀,看着他:“你怎么样?” 祁焱笑了笑道:“我没事,没事了,已经好了。” 贺榆洲一愣,看见他目光柔柔,面色撇去了乌青,确实不似中毒的模样。 温大夫跑上前了,扳过祁焱的手把了把脉,不可置信的看着祁焱。 祁焱瞧着他,眼含警告的道:“这还是温大夫救治有方,用了特殊的法子,对吧,温大夫。” “啊?”温大夫一脸的茫然,贺榆洲去看他。 祁焱皱眉道:“就是你昨晚说试一试的法子啊,温大夫忘了吗?” 祁焱瞪他,温大夫恍然,撸了撸自己的花白胡须点头:“对,昨晚想着死马不成活马医,便用了那个法子,没想到真凑用了,呵呵呵呵哈哈……” 温大夫被贺榆洲瞧着,尴尬的笑。 贺榆洲本决定没有什么,但温大夫的表情太僵硬,狐疑的望着祁焱和温大夫两人,祁焱弹了弹他的额头:“怎么了?知晓我没事了不开心。” “怎么会!”贺榆洲反驳:“我怎么会不开心,你昏迷的这几天我……“ “我知道。”祁焱打断了他:“你憔悴了许多,肯定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苦了你了,瑜儿。” 贺榆洲摇头:“只要你没事就好。” 祁焱搂住了他,温大夫见状默默的出了屋门。 祁焱顺手将门关上,搂住贺榆洲躺回了床上。 床上的被单都是昨晚他换过的,沾满了奴伊鲜血的被子被单祁焱裹着奴伊埋了…… “祁焱,你……真的没事了吧。”躺在祁焱的怀里,贺榆洲不确定的问,他总没有真实感。 “你说温大夫昨晚用特殊的法子救你,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祁焱眨了眨眼道:“因为你好像累的睡着了……” “是吗?”贺榆洲皱眉回想。 祁焱道:“是啊,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你趴在床边睡着了,温大夫守着烛火也趴在桌子上睡了,我就把你抱到了床上,出去散走了一圈。” “回来,刚好你们两人都醒了。”祁焱道。 “这样……”贺榆洲迷迷糊糊的应,祁焱轻拍着他的背,带着节奏的,一下一下的,让贺榆洲更加昏昏欲睡。 不多久,就传来了贺榆洲绵长的呼吸,他人已经睡着了…… 祁焱轻叹的搂着他,看来最近把他累坏了,腰也瘦了一圈。 等他醒来,要他好好吃一顿才行,贺榆洲想。 但是,不知奴伊的事能瞒他到几时。 睁着眼睛望着屋檐,祁焱再次深深的叹气。 贺榆洲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不见了祁焱的踪影,贺榆洲一阵慌乱,连忙起身,手接触到的旁边空了的地方还有着余温,那应该没有离开多久。 贺榆洲忙跑下了床,追了出去。 却在门口撞到了祁焱。 祁焱小心的护着端着的东西,失笑的看着贺榆洲:“这么慌张,怎么了?” 说着,他越过贺榆洲走进了屋内,将端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回头来看贺榆洲,眼睛扫过他的全身,最后定格在了他赤///裸的脚上。 他皱眉,将他抱了起来往床边走去道:“怎的下床还不穿鞋?” 为了找你,这话贺榆洲说不出口,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贺榆洲被齐琰放坐在了床上,蹲了下来,贺榆洲见状有些畏缩的缩回了脚。 祁焱轻笑,一把抓住了他的脚,贺榆洲惊的弹跳了一下,可爱圆润的脚趾蜷缩进了里面,祁焱笑,取过一边的布巾给他擦脚,见那脚动的厉害,祁焱又状似生气一般拍了拍。 贺榆洲缩来缩去的躲,祁焱瞪他,贺榆洲忍着笑意,小声的道:“……痒。” “痒啊?”祁焱问他,贺榆洲点头,祁焱见状突然伸手使劲挠贺榆洲的脚底板,贺榆洲挣扎,开始狂笑不止。 祁焱也不由的跟了笑了起来。 “祁焱……祁焱……你别这样……祁焱……呵呵呵呵呵……” “那你之后还敢不敢不穿鞋下床?”祁焱佯装严肃的问。 贺榆洲摇头:“我只是发现你不见了……” 祁焱一愣,收回了挠着他脚心的手,认认真真给他穿鞋道:“不会了,之后不会再让你担忧了。” 贺榆洲眼圈微红,才有了真实感,这人是真的清醒了,回来了,没事了。 贺榆洲破涕为笑,心才真正的放回了原处。 祁焱将他的鞋给他穿好,带着他来到桌边:“我从胖叔那里端来了一些点心,你吃一些,看你最近瘦的,肯定近几天都没有吃东西。” “我有吃。”贺榆洲反驳:“奴伊每餐都有给我端吃的,看着我吃下去他才走……” 贺榆洲思及此,疑惑:“说起来,奴伊呢?” “之前就数他最关心你,一直守在竹苑没有离开,怎么你一醒他反而不见了?” 祁焱闻言眼闪了闪道:“他……他在啊。” “你之前睡着的时候,他来过一次,说是想回老家看看,见我没事了就来辞行了。” “辞行?!”贺榆洲惊讶:“不对啊,奴伊和我说过,他是孤儿无父无母,那他回老家去干嘛?” “而且,这里不是他的家吗?” 说到这,贺榆洲一愣,想起了之前的事,又道:“我还想问你关于奴伊的事呢,你是不是还没有原谅奴伊?他之前就怪怪的,而青言一直监视着他。” 祁焱敛眸,贺榆洲道:“我最开始本来就想问你这事的,但是后面碰到了陆……哥哥的事就先放下了,现在既然你们都好了,祁焱,听我一句。” “奴伊他是个可怜人,不要老是欺负他,他之前也是被我逼的,我逼他如果不能做到不跟你联系就离开这里,他听你命令不想离开这里才被逼无奈不再给你传消息的,你不该怪他。” 祁焱沉默,贺榆洲这般为奴伊说话,他心下有些不快,但一想到昨夜为了救他而吐血身亡的人,他的火气又全都熄了下去,最后,他只余一声轻叹道:“我知道了,瑜儿快吃吧,奴伊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他是真的回老家了,说要回去看看,归期……不定。” 贺榆洲皱眉,夹了块点心吃了一口,奇怪道:“没道理啊,他走不和我辞行么?” 祁焱继续胡扯:“他见你睡的正香,好了,别老想着他了,我会吃醋的。” 祁焱望着他道。 贺榆洲闻言一愣,有些不自在的低喃:“有什么好吃醋的。” 祁焱耳尖的听见了,开口调笑道:“什么都嫉妒,他现在占满了你这颗脑袋瓜子,我能不吃味么。” 贺榆洲一愣,微微撇开了头。 祁焱忙转移话题道:“来,再尝尝这个,这个是胖叔刚做的,应该好吃。” “嗯……” 祁焱望着吃的正香的贺榆洲微笑,偷偷叹了口气。 祁焱醒了,贺榆洲依诺告诉了陆卓曦。 下午陆卓曦就跑了过来。 经过几天的调养,他看起来好了许多,面上也有了点肉,走路虽然还是被人扶着,但是脚步已经轻松了一些,也并不时常咳嗽了。 看他这样,贺榆洲打心底高兴。 相谈了一会,发现陆卓曦似乎有话要跟齐琰说,贺榆洲找了个借口就溜了出来。 屋内,陆卓曦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看了齐琰好几次,才缓缓的开口道:“九皇子,福大命大。” “我活了,陆少爷似乎不太开心。” “你想多了。”陆卓曦回道:“你若死了,小洲还指不定会做傻事呢,所以,即使我希望你死,但也不会是现在。” “而且,你这次也是为了救卓曦。” “陆少爷自作多情了,我是为了瑜儿。” “他为了要救你,宁愿牺牲自己,而我怎么能看他死去。”祁焱轻吹着茶喝了一口道。 陆卓曦一愣,沉思着抿唇:“之前就想问你,你与小洲……今后会是什么关系?” “夫妻关系。”祁焱毫不忌讳的道。 陆卓曦握拳,盯着轻漾的茶水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小洲是男子。” “对,他是男子。”祁焱放下了茶杯。 陆卓曦抬头直视着祁焱:“即使如此,你也要这般?” “嗯。”祁焱点头。 “我不允许!”陆卓曦砸了一下桌台。 祁焱盯着他握的关节泛白的手,轻笑:“陆少爷凭什么不允许?” 陆卓曦张口想说话,祁焱打断他道:“凭你是他的哥哥?这么多年可曾养过他?可曾护过他?他现在可是姓陆?” 陆卓曦哑口无言,祁焱嗤笑道:“那你凭什么不允许,这也是瑜儿的意思。” “素闲……小洲他……”陆卓曦皱眉,有些不愿相信。 祁焱站起身道:“你可以跟瑜儿谈谈,我还是那句话,你是不是该让瑜儿认祖归宗了?” “……”陆卓曦一愣。 祁焱道:“你之前说你怕自己不再人世,陆夫人会恨瑜儿,你会护不了他,现在你不会死了,而且,还是瑜儿救的你,陆夫人该是没有恨了吧?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陆卓曦沉默,缓缓松开了自己的手,心烦躁万分。 该……让贺榆洲回归陆家了…… 但是,一回到陆家他就真的只是贺素闲只是他的妹妹……不,他的弟弟了……今后他们间只有血缘只有亲情…… 往日的一切不过是一场虚梦,待成官归来提亲之事也不过是虚妄…… 陆卓曦端起桌面的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你说的,我会做的。” “同样的。”陆卓曦站起来和祁焱对视:“你说的,我也会问清楚。” 祁焱扬头,一副随意的态度。 陆卓曦瞪了他一眼,越过他往门口走去。 找到贺榆洲是在梅院,他正向青言问着什么。 陆卓曦走了过去,还见他隐隐叫唤着“奴伊。” 陆卓曦一愣,抬头扫了周围一圈,确实没有见到那个小侍卫的影子,之前祁焱病重的时候都是他守着贺榆洲的。 陆卓曦疑惑,就见贺榆洲发现了他,来到了他的面前。 陆卓曦收敛了疑惑,微笑的看着他。 贺榆洲感受到这梅院有些凉意,便带着陆卓曦往外走去道:“这里底下有冰窑,陆少爷病未痊愈,去其他院落吧。” 陆卓曦听闻那声陆少爷微微失落的道:“怎么不叫我陆哥哥了?” 贺榆洲一愣,微微停了停,微微有些怯意的唤:“陆哥哥……” 陆卓曦淡笑一声,隐隐含着苦涩。 陆卓曦对着贺榆洲欲言又止,贺榆洲也知道他是有话对他说,便一路领着他到了瑟行的地方,上了二楼,单独进了一个房间,点了两杯菊花茶。 陆卓曦感慨着贺榆洲的心细,也不由微微放松了身子。 “素闲,你知道哥哥一直有一个愿望。” 贺榆洲一震。 陆卓曦道:“我想……带你回陆家……” “可是我……”贺榆洲沉默,他并没有想过回陆家的事情。 “你的事,我都听闻了,先前日子是我身子不好,不曾与你相见,但是你的一切我都是关注着的,你是男儿身的事我也知道了。” 贺榆洲一愣:“哥哥……怪我吗?” “什么?”陆卓曦问。 “怪我骗你隐瞒你吗?” 陆卓曦一震,沉默的低头。 怪吗?怎会不怪,当初他那般寻求真相,那般质问于眼前的人,都被他岔了过去,让他真的以为他不是贺素闲,也由此生了一些不该生的心思。 更加的是,他骗他素闲已经死了,那段时间确实伤心欲绝,也好在,对他生了不一样的心思才没有完全的沉寂在了悲伤当中,可是即便如此,他也因此陷入了朝堂纷争当中。 怪? 怎会不怪? 但,又怎么能怪? 没有这个人,现在估计陆卓曦也已经死了,他隐瞒他,他骗他,但是他又是真诚的帮助他救他…… 而且,他的身上又留着跟他一样的血…… 陆卓曦复杂的看着贺榆洲,贺榆洲心中有些明了,他充满歉意的道:“对不起,哥哥,我只是想当贺榆洲,我不想冒充着一个假身份,作为一个假姑娘假小姐活一辈子。” “所以我改名换姓,本来也想做回男儿身的,但是种种原因……” “我明白。”陆卓曦打断了他:“说不怪你那是假的,但是至少现在我不愿意怪你,哥哥也知道你受了很多苦,这些都让他成为过去吧,和我回陆家好吗?” “这一次要不是你和祁焱,卓曦就没命了,母亲对你们也充满了感激,此时跟她说你是陆家的嫡子,她肯定会高兴的,即使现在和她说你是温秋蓉的儿子,她也不会多为难你的,而且,今后我会护着你……” “哥哥……”贺榆洲轻声唤。 陆卓曦淡笑的看着他,贺榆洲道:“让我想想,给我点时间适应好吗?” 陆卓曦闻言,些微失落的低头,应道:“好。” 他喝了一口茶,手指沿着杯沿,似乎还有话要说。 贺榆洲静静的盯着他,等待他的问话。 他琢磨着开口:“我和九……他聊过了。” “素……小洲,哥哥要问你,你知道他多少?”陆卓曦问。 贺榆洲一愣,低头看着茶水道:“几乎所有吧……” 陆卓曦一愣:“那你知道他的身份。” 贺榆洲点头。 陆卓曦一震,贺榆洲道:“他之前跟我坦白了。” 陆卓曦道:“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有一个弟弟。” 贺榆洲回想了一下,想起了祁焱病重时候的话,微微点了点头:“有。” “他还说,他那个弟弟想当皇帝。” “你竟然连这个都告诉你了。”陆卓曦叹息。 贺榆洲抿唇。 “他是认真的。”陆卓曦喃喃自语,继而问道:“那你呢?小洲……你对他可是认真的,他跟我说想娶你……” 贺榆洲一愣,脸有些红,他慌乱的举着茶杯遮挡自己的表情,陆卓曦却已经心中明了。 他颓废的坐在了椅子上。 “哥哥自知没有资格管你,没有资格和你说不要和他在一起的话,但是,我想告诉你。” “他的弟弟是十一皇子殿下,早些日子被他派到了边关,他在十一皇子离去时给了他五十万的兵马,而十一皇子野心勃勃,早已将军队扩大,将边蛮之地横扫,不日,就会班师回朝,而祁焱九皇子如今身为九五之尊,却在这里悠然自处,朝廷之事一概不管,届时,十一皇子回来,皇帝之位必定易主,易主之时你想过他的处境和后果吗?” 贺榆洲一愣。 陆卓曦站了起来道:“我能护住你,但是我护不住他,你跟着他即使都为男子能被众人接受,你想过十一皇子殿下回来后该如何吗?” “他如今这般承诺于你,可曾想过今后的打算?” “他这般聪明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十一皇子殿下野心勃勃,所有人都劝介过他,就连他自己也是知道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纵虎归山,还要这般放纵自己,给十一皇子这么大好的机会。” “朝堂之人都说卓曦聪慧,能搅弄风云,但是我……却一点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我不能将你交给这么一个没有将来的人。”陆卓曦对着贺榆洲道。 贺榆洲一震,脑子有点乱,他也站了起来,却本能的为祁焱说话:“他既然能许我未来,必定是有所打算……” “你是这般想,但我却不能拿你打赌……”陆卓曦道:“你好好想想,哥哥过几日再来问你,还有回归陆家的事,你也考虑一下,你毕竟是陆家的嫡子,没道理还漂浮在外。” 贺榆洲敛眸沉默。 陆卓曦望了望他,轻轻的叹了口气:“那我先走了。” “好,我送你。” 送走陆卓曦的时候,贺榆洲脑子里一直回想陆卓曦的话。 朝堂的形式原来是这般,他确实知道祁焱的身份,也疑惑过他为何不用回宫,但是私心作祟,他也不想祁焱离开,所以不曾深究。 如今,听陆卓曦这般说来,倒是不想深究都不行了,毕竟他不想祁焱有事。 这般想着,贺榆洲往竹苑走去。 贺榆洲从外进来的时候,温大夫正在为祁焱针灸,调理祁焱的身子,贺榆洲乖乖的走到一边坐下,等温大夫弄完,才走到了齐琰的面前。 齐琰望着他的模样轻笑:“和陆卓曦见过面了?聊过了?” 贺榆洲点头。 “那瑜儿怎么想的?”齐琰问贺榆洲。 第八十二章 “那瑜儿怎么想的?”齐琰问贺榆洲。 “你问的是什么?”贺榆洲问。 齐琰挑眉:“除了回陆家之事还有何事吗?” 贺榆洲一震,呼出了一口气道:“说的也是。” 祁焱疑惑的望着他。 贺榆洲道:“我其实……并不想回陆家。” 祁焱敛眸,贺榆洲道:“回陆家作为一位少爷,我想与你在一起的事情恐怕会更难。” “难?”祁焱嗤笑:“有什么难的?” “陆卓曦还跟你说了不要和我一起?” “不。”贺榆洲摇头:“他只是……说了一些你和……你弟弟的一些事情。” 祁焱眼闪了闪。 贺榆洲道:“他说他不猜不透你,不知道你要做什么。” 祁焱闻言轻笑:“这陆卓曦是跟着十一弟的人,却老是在提醒我该注意什么。” “呵……”祁焱笑:“我才是真看不懂他。” 贺榆洲道:“我看不懂你们两个。” 祁焱笑,凑近了他道:“你看得到我的真心就够了。” 贺榆洲敛眸。 祁焱道:“我与十一弟的事,你之后就会知道了,现在不要好奇。” 贺榆洲抿唇道:“我只是担忧,担忧你……这样下去会不会危及到你的性命?” “这又是陆卓曦跟你说的?”祁焱无奈的笑:“别听他,他自己都说了,他看不懂我,既然看不懂又怎么知道我没有给自己留后路呢?” 贺榆洲一愣,祁焱道:“所以,瑜儿,我给自己留了后路,但是顾及不到你,你必须回陆家,回了陆家,有陆卓曦护着你,我才心安。” 贺榆洲愕然瞪大了眼:“你抱得是这个心思……” “不止。”祁焱道:“也是真心希望你回归陆家,你的根在陆家。陆卓曦虽然现在与我对立,但是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多一个亲人疼爱你,这不是坏事。” 贺榆洲沉默,沉思了半响,最终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便听你的罢。” 祁焱微笑。 贺榆洲还没有将决定回陆家的事情说出口,陆夫人就上了门。 带了一堆的衣服送来给了贺榆洲。 满脸的喜气,比之前的憔悴与茫然不知好了多少倍。 她这一好,那缠着贺榆洲的性子似乎就出来了。 一天到晚的跟着贺榆洲,不是买衣服就是买发带,要么就是送补品。 好在,知道他是男子之后,便不曾给他送首饰。 但巴着他,要他试衣服的兴奋劲却一点都没少。 一两次还好,整日里被她这般抓着试衣服吃补品,贺榆洲是越来越怕见这个陆夫人了。 而且,贺榆洲觉得她最近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按理说,之前陆卓曦向他求过亲,陆夫人更是看准了贺榆洲当她的准儿媳。 如今,知晓他为男子,按道理,她见他应该是尴尬或者是气愤才对。 这热情实在令人奇怪。 难道是陆卓曦将自己是陆家嫡子的事情告诉陆夫人了? 可是这样的话,陆夫人不该是恨他怪他吗?如今这热情也不对啊? 贺榆洲左思右想,就是猜不透陆夫人究竟怎么想的。 想不通,贺榆洲也就不想了,找了个时间,躲过了陆夫人,找到了陆卓曦。 陆卓曦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已经大好了,他甚至不用别人的搀扶就能行走了。 这似乎让陆卓曦很开心,往日里时常一副忧愁的模样,此时脸上也有了笑意。 见贺榆洲过来,便起身给他相迎,面上淡淡的笑意温和儒雅。 见他如此,贺榆洲是真放心了。 与他坐着聊了一会,就说明了来意。 “哥哥,你先前让我考虑回不回陆家,我想我已经想好了。” “恩?”陆卓曦坐直了身子:“小洲的决定呢?” “我愿意回来。”他道。 陆卓曦闻言,放松一笑:“如此便好。” “那之前问你的……”陆卓曦开口。 贺榆洲道:“之前哥哥所说祁焱之事,我也相信,但是,我相信哥哥也相信祁焱,我问了他他说他能允诺我将来,那我便信他。” “小洲……”陆卓曦还想劝诫。 贺榆洲道:“哥哥不用再说了,你与祁焱也相处过,他那人虽然轻浮,但是说一不二,你也该是了解的,祁焱的话我觉得可信,他不会对我说谎。” 陆卓曦闻言一震,半响,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罢了……你决定了就好,只要你回陆家,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能保住你。” 贺榆洲眼闪了闪。 最终,决定定在两天后,接贺榆洲回陆家。 陆夫人得知这个消息后,一点都没有惊讶,反倒是贺榆洲楞然了许久。 陆夫人道:“你的事情先前我就有所察觉,那时候卓曦正病着,我也恨过你甚至想报复你,但是是你们让卓曦活了,温秋蓉也已经死了,我的恨也就消失了,我最大的心病就是卓曦的病,卓曦能好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你是陆家的嫡子,我们陆家这一代人丁不旺,自然是希望你回来的,卓曦也与我说了你的考虑,所以我才不曾对你表明我已经知晓了真相,就等着你决定回来后再告诉你我已知晓,倘若你不愿意回来,我也只是你心中的陆夫人。” 贺榆洲呆愣,没有想到平日里做事总是无厘头的陆夫人也这般为他考量了,不由心生感动,她对温秋蓉对陆卓曦所做的事宽容,也让陆卓曦对她感激。 贺榆洲目光殷切的看着陆夫人。 陆夫人笑看着他,见他这样,突然从后拿了一件大红袍子道:“我知道你想感谢我,既然如此,不如试试这个衣服,穿在你身上肯定很好看!” 贺榆洲抖了两抖,离陆夫人远了一些 “感动归感动,感激归感激,这衣服陆夫人你就饶了我把。” “还叫陆夫人呢?”陆夫人斜眼看贺榆洲。 贺榆洲一愣笑道:“伯娘。” 陆夫人欢笑:“这就对了。” 回归陆家要拜祭祠堂,还要找老一辈的将贺榆洲填进族谱,最后认亲,才算是陆家人。 所以,陆卓曦为贺榆洲挑了一个好日子。 所以,陆卓曦为贺榆洲挑了一个好日子。 那天,贺榆洲身着一身淡黄衣炮,步入陆家,进入祠堂,祠堂两边坐着陆家先一辈的老人,正中间摆着许多牌匾,这都是逝去的陆家家主,牌匾前面上着香,再下来是三个跪铺。 第83章 所以,陆卓曦为贺榆洲挑了一个好日子。 那天,贺榆洲身着一身淡黄衣炮,步入陆家,进入祠堂,祠堂两边坐着陆家先一辈的老人,正中间摆着许多牌匾,这都是逝去的陆家家主,牌匾前面上着香,再下来是三个跪铺。 贺榆洲一路走过去,老人们神情慈祥,贺榆洲微微松了口气,走到正中间,抽了三炷香拜了拜各位祖先,跪在了蒲团上。 其中一个老人便起了身,走到了最里边的一块牌匾,抽出了一本老旧的册子。 提笔在上面写上了贺榆洲的名字以及生辰,这便是记入了家谱,便是有了根。 之后,陆家大摆了三天的宴席,欢迎贺榆洲的归来。 陆家人丁单了二十几年,终于归回来了一个嫡子,这对陆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值得庆祝。 陆夫人见贺榆洲回来了,也就收敛了很多。 只是时时看着陆卓曦望着贺榆洲发呆。 她的心中仍然有疑惑,这个疑惑对她来说很重要,这个疑惑一直存在,只是之前她刻意回避,如今,望着她优秀的儿子看着那人的目光,她的疑问越来越重,到了想忽略都忽略不了了的地步。 这天,抱着这个疑问,陆夫人找到了陆卓曦。 陆卓曦一见到她,连忙起身相迎,能走路之后,他就很喜欢走动,一抓准机会就不会放过。 陆夫人自然知晓他的心思,便笑道:“陪母亲出去转转吧。” “好。”陆卓曦淡笑的应。 陆夫人笑了笑。 镇上街道人来人往,陆卓曦一身青衣扶着衣着华贵的妇女慢悠悠的行走,惹来了不少的注目。 陆夫人望着热闹的大街,笑道:“与你这般行走还是你八岁之前,那时候你就与别的孩童不一般,不喜欢乱跑,就喜欢跟在我们后面慢悠悠的走着,看起来特别的神气。” 陆夫人轻笑:“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 她感慨:“也该是找个人好好照顾你了。” 陆卓曦眼闪了闪,陆夫人道:“卓曦可有中意的?” “母亲……”陆卓曦轻叹着唤了她一声:“我的事还早……” 陆夫人摇头笑:“不早了,我的曦儿要不是之前病痛折腾身子骨,早就娶了妻子了,如今拖拖到了二十又余,已经不早了……” 陆卓曦敛眸:“可卓曦并没有想法。” “可你之前可是跟我说你很想娶亲的。”陆夫人眼望着前面慢悠悠的道。 陆卓曦一愣,脚步顿了顿。 陆夫人又道:“想娶贺榆洲,很想很想,这个你之前的原话,曦儿可还记得?” 陆卓曦停下了脚步。 陆夫人道:“我原本想着你是脑子开窍了,想要女人了,所以对小洲特别看重,知晓他是男子后,我也就对这件事放下了,我不认为我的儿子会喜欢一个男人,而且,他还是我们陆家的嫡子,你的兄弟。” “可是……曦儿,你告诉我,你之前说很想娶妻,现在却说不急,难道你想要的不是女人,而单单只是小洲?” “……”陆卓曦皱起了眉,抿紧了唇。 “快告诉我,你不是这样想的,曦儿,他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你兄弟。” 陆卓曦喉咽干涩,他咽了咽口水,干涩的道:“母亲……你一定要逼我吗?” “这不是逼,这是要你认清事实。” “卓曦认的很清,我都已经让他回陆家了,让他称我为哥哥了,这些还不够吗?” “不够。”陆夫人望向陆卓曦道:“你的眼睛还是离不开他……” “……”陆卓曦一愣,低下了头。 “曦儿,你真的是想女人了……该成亲了……” 陆卓曦紧了紧手,许久,苦笑一声,慢慢松开了手:“母亲……你说的对。” 陆夫人眼闪了闪:“那母亲为你安排……” 陆卓曦干涩的道:“那就……全凭母亲做主。” 陆夫人叹气,转头握住了他的手:“曦儿,相信母亲是为了你好,等娶了妻,你就知道女人的好处了,你的感觉不过是一时冲动……” “母亲。”陆卓曦打断了陆夫人,松开了陆夫人的手:“卓曦分得清冲动与感情,卓曦也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所以,母亲,我答应您娶妻,顺从您的安排,但是……不要妄自猜测卓曦的感情了……即使我真有你想的感情,它也只是卓曦心中永远的秘密。” 陆夫人一愣,陆卓曦道:“今天转的有些久了,儿子先回去了。” 说着,后退了两步,陆卓曦转身就走。 陆夫人往前跟了两步,欲言又止,望着陆卓曦单薄的背影,她轻叹。 她的儿子她怎会不知道,从来都是最清醒的哪一个,也是最会逼迫自己的那一个,这样的他最是让人心疼。 但这事无法容许他的任性,这一步他必须走出来。 陆夫人悠悠的叹了口气,停在了原地,低下了头。 陆夫人是开始着手给陆卓曦物色女人了,那边,贺榆洲回到陆家之后却仍然住的是竹院。 他说住在那里方便习惯,陆卓曦也没有强逼他搬出来。 第84章 然而,在陆夫人给陆卓曦物色准儿媳的时刻,村子里却迎来了一个人。 一身暗黄裘袍罩身,身后跟着一带刀侍从,手里抱着一个暖炉子,驾着马车出现在贺榆洲院落门口。 他抬头看了看这占地面积极大的院落,不着痕迹的皱起了眉头。 这里与其说是一所院子还不如说更像一个宫殿。 那人,将自己的人全部召集到了这里,建了这么个地方,是想干什么? 还有那道旨意…… 想到那道旨意,他默不作声的拽紧了袖子里的手。 敛眸走近,院内人山人海,香甜的气味充诉在了鼻尖,院子里摆满了桌椅板凳,坐着各色各样的人,还有小二上点心招呼客人,这根本就像是做茶楼的。 他紧皱了眉头,越过这个嘈杂的院落,走到了里面,这里清幽很多,人却没有少,众人都坐在桌边如痴如醉的听着琴音,男子听着琴音看了过去,只见里面的院落前有一人,那人白发白须仙气飘飘,一座琴台孑然一人在院中抚琴。 男子认得那人,不由微扬着头看着他。 瑟行似是感应到一般睁开了眼,瞧见来人一愣,心一乱就弹错了几个音节,他停下了手,众人疑惑的望着瑟行。 瑟行起身朝众人拱了拱手道:“老夫今天身体有些不适,改日再为众人抚琴,今日大家餐桌上所吃所喝的就算是瑟行请大家的,还望众人不要见怪。” 说完,他不顾众人的嘈杂来到了男子的面前,冷了一张脸:“你来做什么?” 男子冷笑一声:“祁焱呢!” “不在。”瑟行哼道。 男子抿唇,眯眼看着瑟行:“你最好告诉我。” 瑟行道:“我倒看看你能把我怎样,作为齐琰的弟弟,你敢不尊敬你哥哥的朋友!” 男子握紧了拳头,往后看了一眼,侍从会意,拔出了剑,瑟行瞪眼,旁边却突来一人,将瑟行护在了身后。 是青言。 “齐十一,这里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 男子冷笑:“他的地方,有哪里是我不能乱来的!” “说的好!”祁焱从外步出,一脸笑意的看着男子:“我的地方确实没有哪里是你不能乱来的。” “青言。”祁焱望了一眼青言。 青言皱眉,不甘不愿的将剑收了回去。 男子看向了祁焱,祁焱朝他笑了笑:“十一弟,别来无恙啊。” “我的好哥哥才是,近来安好?” “多谢十一弟记挂,我一直在等你,跟我来吧。” 男子邪笑了一声,举步就要跟上,男子身后的侍卫拦着了他:“主子。” 男子望了望侍卫,拨开了他的手:“我没事,你带人在外面候着,听我指令。” 男子欲言又止,最后妥协般皱眉低下了头:“是。” 跟着齐琰走近的是一座满是雪景的院落。 齐琰走在前头,步伐轻盈,一身白衣,潇洒非常。 男子跟着他,望着他的背影复杂有带了丝怀念。 齐琰将他带到了院子的中央,那里有一亭子,亭子中烧着暖炉,炉上烧着一壶开水,那里本坐着一人,一身锦服裘袍,面容似男似女,身材修长,男子不着痕迹的扫过他的胸…… 男子? 他皱眉,跟着齐琰走向了那人。 那人起身相迎了上来:“齐琰,你回来了,这位是?” 齐琰朝男子看了看,笑道:“我跟你说过的,十一弟。” “什……”贺榆洲很惊讶,惊讶过后是慌张,他将齐琰拉过挡在了他的前头,警惕的看着男子。 祁十一挑眉。 祁焱在后头轻笑,揽过贺榆洲从他身后走出:“没事的,十一弟,来,坐。” “跟你介绍介绍,这是你嫂子。” 祁十一一愣,看向贺榆洲,冷笑:“我可不记得哥哥有断袖之癖。” 祁焱笑了笑道:“现在知道也不迟。” 祁十一不悦:“我在边关受苦,你却在这里兀自逍遥!” 祁焱淡笑不语,拉着贺榆洲坐到一边道:“瑜儿,给十一弟泡杯梅花茶吧。” 贺榆洲不知道祁焱要做什么,只是本能的信任他,便动手给男子斟了一杯梅花茶。 梅花清香,茶水透亮,祁焱将茶递给祁十一时,祁十一并不接。 祁焱也不急,茶水端在他的面前,在他没接下前固执的不放下。 祁十一终于动了,将茶杯接了下来。 祁焱说道:“梅花生于苦难长与苦难,只有苦难才能造就这样的香甜。” “它就像你,你这阵子出去历练,身上是真沉稳多了。” 祁十一手一顿,将茶杯重重的放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第85章 完结 祁十一手一顿,将茶杯重重的放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将我发配至边关,在你看来就是历练吗?!” “难道不是吗?”祁焱说得轻猫淡写,眉目带笑的微微抬眼看着气急败环的祁十一。 祁十一怒极,伸手揪紧祁焱的衣襟,凑近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这种话你信吗?!” 祁焱垂眸瞅了瞅祁十一揪紧的手,淡淡一笑,伸手将他拉开:“你吓到你嫂子了。” 祁十一闻言看了贺榆洲一眼随即瞥开。 贺榆洲见状,敛眸拽紧了自己的手,靠近了祁焱,祁焱安抚般拍了拍他的手。 “这种话本来就是事实,不管你信不信,它都是真的。”祁焱淡淡的说。 祁十一眼中似是要冒出火焰一般,祁焱见状微微摇了摇头。 “都是做帝王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容易动怒,煞气这般重可不行。” “行不行,你说得不算!”说着,祁十一从腰间取下一样物事,丢在了祁焱的面前。 “撤回这道旨意,我要的东西我自己抢回来,不需要你的退让。” 齐琰轻瞥了一眼桌上明黄的圣旨,抬眼道:“你已经从我手里抢过去了。” “你当我傻吗?!”祁十一扫落桌面的茶水,双手撑着桌面,凑近祁焱道:“我招十万兵马就只是为了这道圣旨的吗?!” 祁焱轻笑,捡起桌面的圣旨打开摆放在祁十一的面前:“江山在你眼前,已经是你的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不满?我当然不满!”祁十一将圣旨扫落在地。 贺榆洲目光扫过圣旨,倏然瞪大了眼,这圣旨是让位的旨意,祁焱将皇帝让给了祁十一! 原来从一开始他到这里不曾离开就已经计划好了,计划不当这个皇帝…… 贺榆洲看向祁焱,祁焱目光囧囧,望得却是面前火味极重的祁十一。 “我要的是你在乎的东西,而不是你可以随手相让的东西!”祁十一大喊道。 祁焱扯了扯嘴皮:“终于肯说出来了吗?十一弟。” 祁十一一愣,起身双手负后,瞥开了头。 祁焱敛眸道:“你从小就这样,喜欢夺我所好。” 祁十一握紧了手掌:“那是你所好吗?那般轻松的就给了我。” 祁焱轻笑,端起茶喝了一口:“那确实是我喜欢的不错。” 祁十一讽笑,明显不信。 祁焱看向了贺榆洲,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道:“瑜儿,去把陆卓曦叫来可好?” “现在?”贺榆洲一愣,有些不放心的饿看了一眼祁十一。 祁焱笑了笑道:“没事的,去吧。” 贺榆洲皱眉,思忖了半响,起身而去。 一出到门口,却正面撞上了迎面而来的陆卓曦,贺榆洲笑眼迎了上去。 陆卓曦身后还跟着一位老者,贺榆洲好奇了望了他两眼。 陆卓曦见状介绍道:“小洲,这位是宰相大人。” 贺榆洲一惊,忙敛眸行礼,宰相伸手扶住了他:“你是他的人,老夫可不管受这礼啊。” 明白宰相口中的他是指祁焱,贺榆洲担忧了神色。 陆卓曦见状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他的十一弟来了。” 陆卓曦脸色一变,抓紧了贺榆洲:“他可有对你做什么?” 贺榆洲呆愣的摇了摇头:“齐琰在我身边,他没敢乱来,只是齐琰让我来叫哥哥去。” “嗯……”陆卓曦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宰相道:“那宰相大人同卓曦一起过去吧。” 宰相撩了撩胡子:“那是自然的。” “你叫贺榆洲,是吗?”宰相看向了贺榆洲。 贺榆洲点了点头。 宰相叹息道:“最近跟在你哥哥身边,不要多问。” 贺榆洲闻言一惊,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便见宰相与陆卓曦匆匆往前赶去,贺榆洲连忙跟上。 一走近齐琰之处刚好听得他道:“那些自是我喜爱之物,只是比起那些,你更为重要,所以我愿意将那些都给你。” “不要说得如此珍惜我一般,你别忘了,是你将我发配边疆,好几次我都差点死在那个地方!” 祁焱起身轻叹:“那是我的主意也是父皇的意思。” “什……” “你要当皇帝就必须经过这关,你做到了,所以江山是你的。” “不要说的那么轻猫淡写!”祁十一瞪着祁焱。 “皇上。”宰相上前打破了两人的僵持,朝着祁焱行礼。 祁焱摇头:“宰相,这位才是新皇。” “皇上!”宰相皱眉:“你怎么将江山如此儿戏!” “宰相这是何意?”祁十一冷笑:“江山易主了就是祁焱的儿戏吗!” “十一皇子,回头是岸呐!”宰相朝着祁十一行礼。 祁焱笑:“宰相,你这演得是哪出,我既然留下了玉玺与圣旨,将江山留给回来的十一弟,那便是收不回的旨意,你如今这般,对新皇不敬,也是对我之前的旨意不服从,你是要造反吗?” “老臣不敢!”宰相跪在了地上。 祁十一恨恨的等着祁焱,祁焱朝他笑了笑。 陆卓曦面色难看的立在一边,抿紧了唇。 他说他看不透祁焱,是因为大敌当前,他竟然毫无准备,而且,还流连在这村里不愿离去,这江山早晚失在他的手里。 没想到,他竟然早已想通,将江山留给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招兵买马、一腔热血的返京,为的就是将齐琰赶下皇位,为之前被发配边关所受的苦而报仇。 结果回来,得到了一张轻飘飘的圣旨,旨意上轻猫淡写的写着江山是他的了。 让他如何发泄心中的火闷,也不怪他如此不能接受。 复仇之拳就好像砸在了软软的棉花上,令人不能痛快。 但是,祁焱有没有想过,当十一皇子当了皇帝之后,他的命运…… “呵……好啊,你说让位了,那成,朕就是皇帝了,那么要杀一两个人就没什么关系了吧。” 祁十一的目光扫过祁焱扫过贺榆洲。 陆卓曦一惊,忙拉着贺榆洲上前行礼道:“恭贺吾皇。” “卓曦啊,你这次功不可没,让朝堂中的人对朕一点反对也没有。” 说着,祁十一讽刺的看了眼宰相,说道:“你的功劳,朕会记得。” “卓曦不敢当,但求皇上赐予卓曦一件东西。” “什么?”祁十一些微不悦,现在这个时候他并不想赏赐,只想对祁焱复仇。 祁焱淡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摇了摇头。 陆卓曦道:“卓曦想请皇上赐吾弟一块免死金牌。” “弟弟?你还有一个弟弟?不是独子吗?” 陆卓曦悄悄拽了拽贺榆洲的手,让他不要说话,表面淡然的面对祁十一道:“是多年失散的弟弟,但是卓曦这弟弟太过调皮,经常惹些达官贵人,卓曦怕他最终会被祸事所害,所以求一道免死指令。” “这好办。”祁十一从腰间取下一块金牌,丢给了陆卓曦:“这免死金牌赐给你弟弟了。” 陆卓曦微微笑了笑:“谢皇上。” 说着,陆卓曦将金牌交给了贺榆洲,祁十一一愣,冷然盯着陆卓曦:“你这是何意?” 陆卓曦道:“这便是卓曦的弟弟,贺榆洲。” “……”祁十一双眼冷冷的盯着陆卓曦。 “哈哈……”祁焱笑:“十一弟啊,你在边关太久,是真不知道这边城的事情,瑜儿是前段时间才回的陆家,陆卓曦对你有功,你可不能拿他们家的人出气啊!” “……”祁十一瞪着祁焱:“你有何好笑,不能伤害他难道你也不行吗?” 祁十一冷笑着,正准备开口,贺榆洲担忧想要上前但被陆卓曦死死的拽紧了手。 “十一弟,你还真动不了我。”说着,祁焱从怀中拿出了另外一块免死金牌:“这是父皇给我的,这个对你有用吧,先帝要保的人……” 祁焱朝祁十一笑了笑。 祁十一愕然瞪大了眼,后退了两步:“好啊,你们一个个算计我……” “十一弟,这是给你你想要的,又保住自己的命,唯一的办法。” “……”祁十一握紧了手。 “报!”外面冲进来了一人,凑近了祁十一耳边说了些什么。 祁十一横眼看了齐琰一眼,恨恨然甩袖离开。 陆卓曦抬头看了一眼他离去的方向,疑惑的皱眉。 贺榆洲冲向祁焱,齐琰朝他安抚笑了笑,贺榆洲敛眸埋进祁焱的怀里,齐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没事,我早就安排好了,可是说好要和相守一辈子的。” “皇上……”宰相苦着一张脸。 祁焱摇了摇头:“宰相,如今这天下就留给新一代的人吧。” 宰相闻言叹气,望了一眼陆卓曦:“是臣老了……” 说着,起身而去。 陆卓曦上前盯着祁焱:“你做了什么?让十一皇子这么紧张。” “他是新皇,你也要把称呼改改了,这不是你一直期望的吗?”祁焱道。 陆卓曦不语,只是紧紧的盯着他。 祁焱叹道:“什么都瞒不了你,我让青言带人去搅和了一下他的十万大军。” “什……” “放心,他不会知道是我做的。” “即使这样也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他不会放过你的。” “我知道,所以就需要你了。陆少爷。”祁焱笑颜盈盈的看着陆卓曦。 陆卓曦疑惑:“我?” “要是朝堂中有什么事让让□□乏术……” 陆卓曦明了,不由抿唇道:“卓曦为什么要帮你。” 祁焱看了看贺榆洲,握着他的手道:“我是你弟夫,你也不想瑜儿伤心吧。” 贺榆洲闻言,哀求一般看向陆卓曦,陆卓曦一怔,叹息般敛下了眸。 “卓曦大概知道为何先帝要你当皇帝了,可惜,你心不在此。” 祁焱淡笑不语。 陆卓曦最后看了一眼贺榆洲,转身离开。 贺榆洲张口欲语,最后沉默的敛下了眸。 “这样真的没事了吗?祁焱……” “当然不是。”祁焱笑着转身:“所以我们要逃……” “逃?”贺榆洲讶然的睁了睁眼。 祁焱道:“害怕吗?和我一起。” 贺榆洲摇了摇头。 祁焱笑道:“那好,我们现在就走。” “那这里呢?”贺榆洲张望了下周围。 祁焱道:“十一弟不是胡来之人,他想要报复的只是我,不会殃及无辜,这里可放心交给青言四人。” “你和我躲躲风头,等十一弟气过了,再回来,你我都有免死金牌,十一弟还是不会要我们性命的,这段时间就当是去游玩吧,我听闻邻国有一处山谷很有意思,早就想带你去了……” “这‘逃’也是你想好的吗?”贺榆洲仰头望着齐琰。 齐琰低头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