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祈愿重生 第一章祈愿重生 隆庆十五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不过是刚入冬月,外面下的雪就已经有鹅毛那样的的片儿了,纷纷扬扬的落在地上,足足有半尺来高。皇宫里面的人最是金贵,早早的就拢上了热热的炭盆子,就算是外面的雪再大,宫里的人也不用惧了。 可这仅仅是身子冷暖,却与气氛无关,因着几个月来的一桩大事,整个皇城都被一种莫名的气氛笼罩着。 晏清宫里边,皇帝负手而立,身后跪着身材瘦削的叶槿,她两只手被紧紧地反剪绑缚在身后,几丈远的地方站着的是几个侍卫,近处却只留下了叶槿一个人。叶槿深吸了一口气,心下也知道,这一次,自己,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看着这晏清宫的陈设,一桌一椅,甚至是靠西边的那一架绣着大宣国万里河山的屏风,都没有变化,不禁暗暗想,若不是因为他救过自己一命,自己今日可会到这步境地? 又或许早都死了,所以,就是因为他救过自己,自己这条命,这辈子,都是他的了。 皇帝转过身来的时候,眉头是紧拧着的:“叶槿,你早些年在朕身边奉茶的时候,朕就觉得你是个聪明的丫头,不像很多人,是那种利令智昏见风使舵的。所以说当时太子过来跟朕要你过去伺候东宫的茶水的时候,朕也没有犹豫就让你过去了,却没有想到,到底是朕想错了。” 叶槿浑身都因着被绑缚而不舒服,却还是梗着脖子,迎上了皇帝的目光,半晌,才开口道:“奴婢当不得陛下谬赞,但是太子爷在和睿皇后的忌辰强要了奴婢的身子,奴婢却还是想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她的小腹已经微微凸起了,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肚子里的孩子,至少也有四个月大了。 而四个月前的一天,恰恰是皇帝的第一任妻子太子的生母和睿皇后白氏的忌辰,皇太子和宫女叶槿被人撞见在御花园大行苟且之事。 若是再寻常,太子宠幸东宫的一位宫女,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怕是谁都要羡慕那宫女命好,一跃飞上枝头,从此成了太子府的女眷,将来太子登上大宝,怎么也是妃嫔之位。 只是一切都因为这一日是和睿皇后的忌辰,而有所不同。 第二日,朝堂之上就物议如沸,多名老臣联名上书,皇太子在其母忌辰,公然宠幸东宫宫女,实为不忠不孝之举,难当储君重任,请求皇帝更改国本。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严查此事,可是查了四个多月,却没能查出来什么让他满意的答案,朝堂之上要求更换太子的呼声,却一日高过一日。 皇帝的眉头不曾有丝毫的舒展:“和睿皇后在生下大公主的时候就薨逝了,太子早早的就没了娘亲,所以朕格外看重太子几分。太子的本性,朕也知道,并不是那种随便轻佻的性子。” 叶槿咬着嘴唇,没有说什么,不过却也承认,太子陆城是个很自律的人,这一次若不是她用了药,太子,也不会那么容易着道。但是在她看来,相对于大皇子陆垣,太子陆城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他狠不下心来。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便是叶槿眼中的太子,可是也正是这温润如玉,给了她下手害他的机会,也给了他的兄弟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的野心。 看到她这样的倔强,皇帝胸中的怒火不由得更甚:“叶槿,你当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朕是皇帝,要了你的性命,还不简单?来人,赏叶槿十鞭子!” 鞭子无情,一下一下打在她身上,背上火烧火燎的痛,可是她却无力顾及。她弓着身子,努力地让身体蜷缩成一团,死死地护住微微凸起的小腹,那里面,是她的孩子。 打到第六下,皇帝喊了一声停,叹了一口气。 “有很多人觊觎着太子这个位置,这些人有谁,朕心里都有数。今日朕让侍卫都退得远远的也是为了给你留一个余地出来,也给你的主子留一点脸面。你若是说了出来,朕或许还可以保住你肚子里的孩子。” 叶槿的嘴唇咬得更紧了,她几乎已经可以尝到了一丝腥甜,但是还盘旋在脑海中的理智告诉她,无论如何,哪怕赔上自己和孩子的性命,也不能说出他的名字。 “罢了,朕也不逼着你。朕会把你先关入大牢,让你好好想清楚了,想清楚了,再告诉朕,也不迟。太子那边……朕会先废了他的太子之位的。或许,他还真的不是那么适合当太子。” 叶槿倔强着,既不谢恩,也不言语,甚至连脖子都一直梗着,强忍着背上的疼痛,两个侍卫押着她转过身。 转身的时候,屏风的另外一边,隐隐的露出了明黄色的衣袍,衣袍的下角,隐约的可以看到蟒纹。 皇帝的手,重重地砸在了桌案上,半晌才道:“城儿,出来吧。” 屏风之后的人站了出来,瘦脸,鼻梁高挺,目光中看不出什么来,眉头却是紧紧的拧在一起,俨然是太子陆城。 挺直着身板跪在地上:“儿臣见过父皇。是儿臣不孝,让父皇为难了。其实那一日的事情,儿臣也知道,但是儿臣确实喜欢叶槿,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却也乐得顺坡下了。只是却不曾想到,叶槿,竟然是……” 话说到一半,止住了。 皇帝拉起了跪在地上的陆城:“你起来吧,从你出生,朕就立你为太子,你虽然文武方面都不差,可是有一样,却酷肖你的母亲,那就是你的心太仁慈。你要知道,仁慈是一个君主应该有的,但是,一个君主,却不能时时刻刻都仁慈。当敌人明刀明枪的对准你的时候,你仁慈了,便没命了,你的国家,你的百姓,也都无望了。” 陆城低下头去:“是儿臣不好,儿臣……不应该太相信别人。” “你已经十六了,转过年来,就要十七岁了。朕之前一直觉得你还小,不曾送你出去历练,现在看来,确实是时候送你出去了。再过几日,朕就颁一道圣旨,潭州那边,南安国一直在虎视眈眈,时不时的就要挑起纷争。韩国公也一把年纪了,在潭州苦守那么多年,虽然有巩昌伯作为副手,但是潭州苦寒,士气一直不高。” 陆城点了点头:“苦寒之地,儿臣并不怕。儿臣很早就想出去看看了,看看那些守护大宣江山的好儿郎,与他们共苦同甘。儿臣身为皇子,若是能在潭州一同苦守,想必大宣士气也能节节高升。只是……儿臣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着便又跪下。 皇帝似乎已经有预感陆城要说什么,颓然笑了笑,却还是示意让他说下去。 “儿臣请求父皇,废了儿子的太子之位。这样做,一来可以平息朝堂上的如沸物议,二来,儿臣想……再给他一个机会。就是叶槿,也请父皇宽恕她一次,若是她生下孩子,就对外宣称,是儿臣的孩子吧,左右,皇室血脉,也不至于混淆。” “好,朕答应你,只是你自己,到了潭州那地方,还是要多多保重。”皇帝再是上位者,可也改变不了他是一个父亲,他看着长得跟白氏有几分像的太子,还是免不了心下酸楚。 陆城走出了晏清宫,对着雪后刺目的阳光眯起了眼睛,嘴角绽出了一抹若有似无的浅笑,口中喃喃道:“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 看着太子点了头,皇帝摆了摆手,示意他回去,自己则转过身,绕过屏风,转到了晏清宫一个不起眼的尽间。 那尽间常年落了锁的,锁的钥匙只有皇帝一个人才有。皇帝颤抖着从装着小印的旧荷包里面拿出了锁匙,又颤抖着打开了尽间的门。 尽间的灯火很是昏暗,皇帝隔三差五来添一次灯油,自然也亮不到哪里去。而整个尽间的摆设,不过是一张画像,一张香案。 “倩云……”皇帝对着那画像,刚刚开口,就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平复了半晌心绪才道:“倩云,你走了也有十年了,城哥儿,也长大了。那孩子……总是像你,总是狠不下心来对人。朕已经决定了,把他送去潭州历练几年。总在宫里,城儿永远不可能长大的,还有老大他们……” 天牢是建在皇宫的底下的,灯光晦暗,把守严密,平日里,一直蛾子也甭想轻易的飞出去。 一个身形并不矮小的内监右手提着一个食盒子,左手打着一盏宫灯,来到天牢门口,给守卫晃了晃腰牌,守卫看了无差,便让那内监进去了。 那内监七拐八绕,来到了叶槿的牢房外面,因着牢房阴冷,叶槿就一直蜷缩在干草垛上,那内监提着的宫灯实在太亮,一下子就晃得叶槿睁不开眼睛。 好不容易适应了宫灯带来的光亮,叶槿终于看清楚了来人,虽然化了妆,改头换面,但是她知道,他就是他。 踉跄着身体爬到牢房门口,声音微弱:“殿下,救我。” 来人,是大皇子陆垣。 叶槿看不清陆垣的表情,只听他问:“阿槿,你被本宫捡回来,多少年了?” “阿槿六岁那年被殿下捡回来,带到宫里,如今已经快十年了。” 陆垣叹了口气,语气中露出了一点阴骘:“是啊,十年了,你也为本宫做了不少的事情,只是这一次,你做的实在太好了一点,四个月了,都四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能让太子从那个位置上摔下来,还让父皇把你关在了这里,你说,本宫该怎么救你?” 听到陆垣这样的语气,凭着对他的了解,叶槿心中已经有一丝绝望衍生了出来:“殿下,阿槿肚子里,还有您的孩子啊殿下,您就算对阿槿心狠,也不要对自己的骨肉这样心狠啊。” 叶槿的性子是倔强着的,眼角含着泪,却努力不让眼泪滑下来,伸着手,努力的想够到陆垣的衣袍,却因为鞭伤,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听到叶槿这样的话,又看到挣扎着的叶槿,陆垣冷笑一声,脸上写着一点不屑,却丝毫不为所动:“本宫如今十八岁,却还没有封王娶妃,若是本宫将来要成就大事,难免需要岳家助力,那又如何能在娶妃之前就有庶子庶女?叶槿,你是假傻,还是真傻……” 叶槿的心一点一点冰冷下去,是的,她认识的陆垣就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哪怕是有血缘关系,都在所不惜。 她摇头,就算知道,她也不愿意承认,他是她的主子,可也是她爱了八年的人。 陆垣回过来的,不过是越发云淡风轻的笑容,仿佛这个摇着头不甘心的女子,与自己丝毫无关。 “你若是还记得当年是谁救了你,就听本宫的话,把这碗酒喝了,你和孩子,就都没有一点痛苦。你这条命,九年前,就该没了。今日,你若是不喝,本宫自然还有别的法子,本宫今日还肯来,是念在你七年如一日的忠心上。” 叶槿冷冷地看着陆垣,原来从九年前,到现在,她做的,在她眼里,不过是,忠心二字。 “陆垣,若有来生,我叶槿宁愿从来不曾被你救过,不论有多少阳寿,都要为自己活着,活得一世长安!”叶槿一手摸着小腹,一手端起了那碗毒酒…… 眼前的人,那样的眉,那样的眼,隐约间竟是含着清冷的笑意,那样熟悉,仿佛九年来从未改变过。一切都变得模糊,变的暗淡,清冽的酒,辛辣而灼热的一点点的渗透,似乎今生的所有从未清晰过。 虽闭着眼,却能感觉有光透进来,窗外下着瓢泼一般的大雨,整个天空都黑成了墨一般的颜色,油窗纸被豆大的雨点打着,声音出奇的响,让人听了都心烦意乱。 房间里面陈设的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制成的官帽椅,靠东的窗沿儿下边儿,两把官帽椅中间置着雕了富贵牡丹图样的大桌案,桌案上摆着的雕孔雀白玉插屏也并非俗物,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规制,只是屋里的人却不是如同大户人家那般仆婢成群。 一个把花白的头发在脑后绾了圆圆的发髻的老嬷嬷,手里拿着一块白色中微微有点泛黄的帕子,擦拭着床上不过十一二岁的女孩儿的额头,一面念念有词地祈祷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让长姐儿快快醒过来吧,夫人身子不好,老爷又在外征战,若是小姐醒不过来,奴才该怎么跟老爷和夫人交代啊……” 叶槿就是在窗外的雨点声和老嬷嬷的念叨声中渐渐清醒过来的,慢慢地睁开双眼,才发现周围的一切事物,从床榻到远处的桌案,还有身边守着的老婆婆,都不是自己熟悉的。再看看自己的手,因着常年伺候人,她手上本是有薄薄的茧的,如今却是光滑的不行,完全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不由得觉得心里一惊。 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么?怎么会在这样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莫非那毒酒根本就不是能置人于死地的,而是会把让人改头换面,喝毒酒,只是陆垣偷梁换柱的法子? 想想,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痴心妄想了,陆垣已经做得那般决绝,她却还是痴人一个。 而且,世上哪有那么神奇的毒酒? 她想起了,在喝下那杯毒酒之前,她曾经发过的誓,若有来生,宁愿从来不曾被他救起过,不论阳寿为多少,都要为自己而活。 看来,是上苍听到了她的愿望,给了她这样一个借尸还魂的愿望罢了。重生成这样一个贵族小姐,那就不用再在濒死的时候被陆垣就下来了吧? 上一世,她就是在六岁的时候被陆垣救下来的,从此一辈子就再没有安稳可言。 还是继续睡一觉吧,一觉睡醒,她就不再是叶槿了,虽然她现在对这具身体的状况还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只想平平安安的活着,想来,应该是不难的。 ... ... 第二章 巩昌伯府 第二章巩昌伯府 窗外的雨还在下,老嬷嬷惊喜于自家小姐醒了过来,赶紧去厨房熬红枣粳米粥去了。 叶槿之前装作发烧烧坏了头,从这个昏昏沉沉却也爱她爱的深沉的杨嬷嬷身上套了不少话儿出来,这是唯一能让她暂且安心的事情了,至少她对自己的现状并不是一无所知。 如今已经是隆庆十六年,距离上一世她喝下毒酒,已经又转了一年,也不知这一年里面都发生了什么。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名叫贺长安,看着这个家里面的陈设,非富即贵,虽然常年帮陆垣打探,但是贺长安这个名字,叶槿却从来没有听说过。 “嬷嬷,我的爹娘都是什么人?我竟然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这要是让爹娘知道……”说着,便呜呜哭起来。 女孩子是最爱哭的,她做出这样的样子哭啼啼来,那老嬷嬷如何能不疼? “小姐不要着急,还有杨嬷嬷在小姐身边呢,杨嬷嬷会告诉小姐的啊。”老嬷嬷眉头紧拧着,却用手臂环着叶槿,轻轻地拍着哄着劝着。 听着老嬷嬷絮絮,叶槿才懂了,贺长安的确是显贵人家的女儿,是巩昌伯贺成功唯一的嫡女,母亲又是和睿皇后的堂妹。长安终于想明白为什么她不知道贺长安这个人的存在了,上一世,她只知道巩昌伯曾经有过一个嫡女,却在从小身体虚弱,几乎是药不离口的,所有的大夫都说这个女孩子活不到十八岁,是以这个嫡女也从来不曾在大家的视线中出现。 贺长安,应该就是那个随时都可能夭折的嫡女吧?看来自己是借了她的尸体还魂了。 心下感叹着,现在,自己变成了贺长安,想来叶槿是真的不在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是伯爵嫡女,但是这一世他不愿意再同陆垣有什么瓜葛,只盼着父亲不成为陆垣那一党吧,只要巩昌伯没有站错队,那她也就不必再经受那么多的磨难了。 对于巩昌伯家里的情况,前一世,她却是多少知道一点的。巩昌伯常年跟着韩国公在潭州驻守,贺长安的母亲白氏又是个柔弱好拿捏的人,祖母柳氏是先前儿巩昌伯的续弦,亲生的一个女儿嫁了出去,还有一个亲生的儿子贺成仁。这样的家庭建构不可谓不是一团糟,只怕贺长安这次落水身亡,也不是那么简单,必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嬷嬷,我昏睡着这段时间,可有发生什么事情?”叶槿心中还是忘不了上一世的那些事情,她忘不了那一日屏风后面失望的目光。 “小姐,若说大事情的话,可能就是太子爷被圣上给废了,送到老爷驻守的潭州去历练了呢。太子爷……哦不,二皇子这样一来,大家都觉得是圣上不爱重白家了,连带着对咱们巩昌伯府都没好颜色了呢。” 捧高踩低,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长安却听得心中一凛,脸色黯沉了下来,陆垣,到底还是胜了一筹。 老嬷嬷看着长安震惊的神色,犹疑的问:“小姐这是怎么了?” 长安回过神儿来,赶紧伸手捂住杨嬷嬷的嘴:“嬷嬷这话可真是吓死长安了,就算二皇子现在不是太子了,可是圣上的心思哪里是我们能随便揣摩的?这话若是传了出去,那边是怨怼朝廷的罪啊。” 老嬷嬷见自家小姐神色凝重,也赶紧装着样子抽嘴巴子:“看老奴这嘴,真是没个把门儿的。” 长安笑了一下,按住了杨嬷嬷的手。 屋子里面的暖路子火烧得正旺,应得原本脸色苍白的长安脸红扑扑的,杨嬷嬷看了也觉得欣喜,小姐的脸色,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好过了。 巩昌伯府应该也算得上是大宣的贵族圈子里边儿的了,只是如今却在渐渐式微。叶槿的曾祖父,哦不,是贺长安的曾祖父,是跟着大宣太/祖爷一起打下江山的功臣,又不居功自傲,才能得以全身而退,还得了一个昌国公的爵位,只是后来牵涉进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虽然没有抄家灭门什么的,却在上一代皇帝的时候把爵位降成了伯爵,为巩昌伯。如今爵位传到了贺成功这里,已经是第二代伯爵了。 在大宣的封爵体制里面,爵位到了伯爵,就也算是到了尾儿了,再往下便没有爵位了,而一个伯爵,朝廷给了,便是恩荣,朝廷不给,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事端便可以收回的。贺家又是靠着征战才起来的家族,没有几个姓贺的有读书人的潜质,科举之路是行不通了,贺成功便也学着祖上的样儿,当起了武官,打拼了这么多年,倒也得了一个都指挥同知的从二品官职。常年征战在外,只为了打下来军工,重新把贺家发扬光大,只是收效甚微,家里面的人丁却也因此耽误了,只有贺长安一个嫡出的女儿和两个庶子一个庶女,因为贺长安的生母,也就是巩昌伯夫人白氏身体不好,所以整个巩昌伯府,就是巩昌伯的继母,巩昌伯老妇人柳氏在当家。 “小姐快来喝点热热的红枣粳米粥吧。大夫说了,小姐这一次落水,凶多吉少,若是能醒来,便是大造化了。醒来之后,也需得多喝些热热的粥,再多用一些红枣莲子和枸杞子之类的东西来养一下气色。小姐如今不过是十二岁,还没到长开颜色的时候,若是到了十三四岁,气血上还亏虚着,只怕是要不漂亮了呢。” 说话的便是那在床榻边上几乎是不眠不休照顾着贺长安,还告诉了她许多事情的的老嬷嬷,是白氏的奶娘,夫家姓杨,都是跟着白氏陪嫁到巩昌伯府的人,也是整个巩昌伯府最向着白氏和贺长安的人,那男人现如今也是巩昌伯府上的二管事了。 “杨嬷嬷,我娘呢?如今我醒过来了也有几个时辰了,只是却不曾看到娘,长安心下忐忑着。” 贺长安靠直了身子在引枕上,看着杨嬷嬷端着红枣粳米粥,一口口的喂着她,还细心的用嘴吹吹,生怕烫到她,心下总是有着一丝丝的感动的,不禁也想,重生成高门贵女没什么不好,至少比起上一辈子的细作叶槿,多了多少人的疼爱? 杨嬷嬷叹了一口气:“小姐,夫人这辈子,就生了您一个姐儿,自然是疼您疼的跟什么似的,如今老爷又不在家里面,您这一落水,郎中说凶多吉少,夫人一下子就急火攻了心,晕厥了过去,到现在还没醒,现在是夫人身边儿的细蕊和繁枝在伺候着。小姐现在刚醒,也不急着去看夫人,还是等着身子硬朗了一些,再去看夫人也不迟,夫人是知道小姐的孝心的。” 贺长安眨了眨眼睛:“嬷嬷怎么没在娘身边伺候着?我这边已经不打紧了,随便的小丫鬟进来伺候就是了,嬷嬷还是快去照顾娘吧。” 杨嬷嬷絮絮:“原先儿在小姐身边伺候着的两个丫头,老太太说是她们伺候小姐不经心,让小姐遭了这么大的罪,便就拖出去发卖了,如今虽然新派了两个小丫头过来,却是新在人牙子那里买过来的,还不是成手儿,老奴哪能放心把小姐交给这样的两个青桃儿呢?” 说着还把外边伺候着的两个新丫头拉了进来:“小姐你看看,这模样一看就是没在大户人家干过的,老奴还得好好调/教/调/教,才能让她们伺候小姐啊。” 杨嬷嬷说得起劲儿,却没看到贺长安暗自舒了一口气,新买回来的丫头最是好了,自己是重生的这件事情,少瞒一个人,便轻松一分了。庆幸过后,又还真看了看这两个小丫头,论模样大概是十三四岁的样子,长相也有几分相似,都生了一张鹅蛋脸儿,眼睛看起来也很是有灵气。大一点的那个看起来闷闷的,小一点的那个却是个活泼样子,皆穿着府上主子贴身丫鬟才穿的上面豆绿下面墨绿的袄裙。 “奴婢们给小姐请安。”两个绿色的人儿福身请安,声音虽然清亮,却不是很大,隐隐的带着一点点怯懦。 只是这两个人看起来都是有些拘谨,跟当日在御前当差的叶槿自然不能比,便是伯爵府丫头的气势也是没有的。 心里边不禁暗暗打鼓:这老太太的心思是在是值得琢磨一下,换掉了伯爵府嫡孙女儿身边的脸儿的丫鬟,买进两个上不得台面的。若是将来贺长安出去见客,难免要被人说,身边竟然连一个家生子儿都没有,没有伯爵府嫡女的气派,若是这样的流言多了,将来议亲的时候,便要难了啊。 何况新买进来的人,更好收买一点,也不知道这个巩昌伯老妇人肚子里边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不过任凭老太太打什么主意,她贺长安却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身体柔弱不谙世事的贺长安了。 向那两个丫头招了招手道,挤出一个笑容:“你们两个,过来让我瞧瞧吧。” 大一点的那个牵着小的,走过来跪下,磕了个头道:“大小姐。” 只唤了称呼,却不多言语,眉头有点微皱,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并不左顾右盼。 “你们叫什么名字?”笑得愈发的甜了,长安知道,上一世的长安应该是因为病弱所以低调到不行的女孩子,自己表现得越像沉静,才越不容易引起杨嬷嬷的怀疑 大一点的那个摇头,小一点的那个却嘴快:“回大小姐的话,奴婢和姐姐从小就被卖来买去的,上一户主子管奴婢和姐姐叫小桃和小杏。” 贺长安点了点头,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嗯了一声:“你也说了,不同的主子管你们叫不同的名儿,那既然你们归了我使唤,我自然也要给你们改名儿的。从今天开始,大一点的,你就叫碧螺吧,你妹妹就叫银针。” 上一世的时候,叶槿就极爱饮茶,本身的身份也是宫里的奉茶女官,所以即使现在是贺长安了,却还是忘不了那些茶香,给两个丫头的名字,便也是茶名儿。 也不再跟两个丫鬟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了,殁了还告诉杨妈妈给每人两钱散碎银子。 银针喜不自胜,碧螺却踩了银针一脚,接着拉着她规规矩矩的谢了恩,便走了。 长叹一口气,碧螺和银针,自己还是要好好利用着,伯爵府嫡女,纵然她是曾经活到过十八岁,又精通人情世故的叶槿,身边若是没人帮衬,在这个上层圈子里面,也是寸步难行。 “贺长安……”她默默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惟愿真的可以此生长安吧。 ... ... 第三章 母亲与兄长 第三章母亲与兄长 在贺长安还是叶槿的时候,经常接着奉茶女官在宫里走动的机会,为陆垣打探豪门勋贵的秘辛,陆垣一个王爷,是看不上一个小小的巩昌伯府的,之所以还肯关注贺家,就是因为当年老巩昌侯的继室嫡子,贺长安的二叔贺成仁,不仅仅是正三品的吏部左侍郎,还尚了在兆兴长公主陆慕楚,当了驸马,被朝廷额外恩赏了一个宜春候的爵位。 先帝爷有两子五女,可是嫡出的却只有兆兴长公主陆慕楚一个人,相比起来,贺成仁虽然没有机会承袭巩昌伯的祖宗爵位,可境遇真是要比远在西北喝风的巩昌伯贺成功,好上太多了。但也因着兆兴长公主是那一辈儿唯一的嫡出公主,性子颇为狠辣跋扈,老太太柳氏哪里敢跑到公主府去摆起婆婆的谱儿呢?便一直留在巩昌伯府给白氏摆婆婆架子,贺成功生性孝顺,虽然不是自己亲娘,隔了一层儿,却也跟供菩萨似的供着继母,久而久之,柳氏就越发的在府里作威作福了。 贺长安也知道,杨嬷嬷一家是陪着白氏嫁过来的,白氏自从嫁过来,虽然占着一个巩昌伯夫人的名儿,可是巩昌伯府的管家权利却一直在老太太手上,杨嬷嬷心下气不过,也是有的,只是她却忘了,这屋子里面如今不仅有她们两个,还有碧螺和银针。 贺长安以前是叶槿的时候,就养成了一个习惯,除了陆垣,她不会相信任何人,如今成了贺长安,却还是改不了这样的毛病。 碧螺和银针,从外边儿买进来的,在府里不是一家一家的那种牵带关系,没根没基最是容易被人收买,在她还没有看清楚碧螺和银针是什么样的人的时候,轻易不敢把大事儿交给她们来做,所以杨嬷嬷也就多劳累了几分。 白氏是在长安醒过来两日之后的傍晚才醒来的,杨嬷嬷领着长安去白氏的椿萱堂给母亲请安,白氏看着长安瘦脱了形儿的身子,连连心疼,抱在怀里心肝肉儿似的叫着。 上一世的叶槿是穷苦人家的女孩儿,早早就没了爹,娘又因为太穷饿死了,她在死人堆儿里扒食了一年,眼看着要死了的时候,被陆垣救了,所以几乎从来没有享受到过母爱。如今白氏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倒是触动了她的情肠,跟着白氏一起哭了起来。 哭了半天,杨嬷嬷在旁边劝着母女两个仔细身子,白氏才从旁边一个团脸儿名唤细蕊的丫鬟手上拿了帕子擦干眼泪,又仔细的把长安脸上的泪擦干了,笑笑道:“你杨嬷嬷说得对,我们的长姐儿可不能这么哭,回头哭丑了,可就嫁不出去了。” 说着把擦干了眼泪的长安抱在怀里,细细地问她这些天都吃了什么,身体舒不舒服一类的话。长安两世为人,却初尝母爱,心里面也是暖暖的,白氏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一个时辰不到,就把白氏当成了自己的母亲一般。 白氏看着怀里瘦成了麻杆儿似的长安,心疼的不行,说上几句话,就要拿帕子在长安的额头上擦一擦。 娘俩儿说了半天而私房话儿,就看到另外一个鹅蛋脸儿的丫鬟进来禀报:“夫人,耿姨娘院子里的大少爷,听说您醒过来了,就过来给您请安了。” 白氏点了点头,眼神儿里面闪现的都是温柔:“彦哥儿这个孩子打小儿就是个孝顺的孩子,九岁大的孩子,刚刚从东宫回来,难免会觉得累,偏偏这孩子这样有心,也是耿姨娘教得好。” 细蕊在一旁附和道:“奴婢看着,大少爷最是有出息了,不像葛姨娘生的二少爷和二小姐,因着葛姨娘平素总是托大,这两个孩子就学了一身刁蛮的气儿,也不枉夫人您把大少爷记在自己名下。” 白氏的眉头拧紧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爷宠着葛氏,她难免就张狂了几分,也总是在潭州,她又有老太太撑腰杆子,还有一个哥儿傍身,我也不好说她们娘仨儿什么,说轻了没有效果,说重了,倒像是我这个主母苛待妾室和庶子庶女似的,对爷的名声也不好。” 上一世,长安就听说,这个巩昌伯夫人是个再耿直纯良的人不过了,如今一看,当真是这样,妾室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念着名声不肯还击,长安心里都替白氏着急,只是如今的长安也不过才十二岁,重生前的长安又是因为病弱不爱说话的,现在她也就还不能说出什么打压姨娘的话来,否则听到这个耿直纯良的白氏耳朵里,这女儿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了一点儿。 长安心想,他是不是还得庆幸这个娘仅仅是性子纯良了点,眼睛却还是亮的?至少她还能分得清耿姨娘是个好的,还主动把她生的儿子记在了正室的名下。 单凭这一点,她这个兄长,就应该是感激嫡母的。 白氏看了看怀里的女儿,示意她站起来,自己也站了起来,拉了拉衣服上轻微的褶皱:“让彦哥儿等一会吧,我梳洗一下再让他进来。长安也别急着回去了,彦哥儿也有一阵子没见到妹妹了。我这身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来,彦哥儿又是个孝顺出息的,将来他出息了,长安在娘家也算是有个依靠,得从现在开始就让兄妹两个多培养培养感情。” 一边说,一边逗着长安:“长姐儿,想你彦哥哥了没有?” 长安不假思索道:“想了,彦哥哥最好了,他对长安可好了。” 白氏让细蕊给她收拾停当,梳了堕马髻,随便插了几支不算太名贵却也不寒碜的簪子,最后又别上了一支金镶玉孔雀压鬓簪,又换上了一套湖蓝色的绣藤蔓的袄裙,才带着长安施施然往明间去了。 明间里面,一个比长安大个两三岁的男孩子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等,并没有坐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样守规矩的男孩子,长安对这个兄长莫名有了几分好的印象。 贺大少爷朝着白氏作揖道:“儿子贺甲青给母亲请安,母亲身体能够重新康建起来,定是上苍都在眷顾着母亲。长安妹妹也是,落水昏迷那么久,一定是吉人自有天佑。” 贺甲青声音脆脆朗朗中带着一点浑厚,明明是奉承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不轻飘就像是从他内心里说出来的似的。让人说不出的舒坦。 心道,难怪白氏也看中这个记名儿的嫡子。 长安快步走过去站在贺甲青对面,现在她已经十二岁了,男女大防还是要有的,自然也不能对这个兄长做些什么,只好站在一旁甜甜地道:“哥哥瘦了,母亲这段时间还一直惦记着哥哥呢。” 她越来越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了,任谁看来,长安都还是之前那个虽然已经十二岁,但是却文文弱弱的女孩子,没有人相信,没有人能相信这具身体里面住着一个曾经活到过十六岁,在很多方面绝不手软的灵魂。 那她便要让自己装得像之前那个长安的样子,至于其他的,在成长的过程中,性格慢慢的有改变,也就不意外了。 方才这样一句话,便是示好了,让贺甲青知道,这个不过十二岁的妹妹,是愿意跟他这个哥哥亲近的。 贺甲青果然受用,拉着长安的小手:“哥哥在宫里面做皇子的侍卫,怎么会瘦呢?宫里面那地方,皇子都是山珍海味的吃,皇子的伴读也差不了的。” 贺甲青这样一说,长安心里有了隐约的印象,似乎上一世的时候,太子陆城的身边,的确有一个不是特别惹眼的侍卫,便是巩昌伯府家的长子。不过她是陆城身边的奉茶女官,并不能轻易的和东宫的侍卫有什么瓜葛,只在宫中偶尔得见,因此记忆也不清晰了,怎么也不能和站在他跟前儿的贺甲青完完全全对上号儿来。 白氏不曾知道皇子侍卫是个什么样的差事,大多数内宅妇人也并不知道,可是长安两世为人,还曾经伺候过太子,是最清楚的了。 皇子侍卫,看着风光,其实内里却是酸楚的。皇子伴读跟着皇子一起读书,地位还算是高的,虽然在上书房有的时候会替皇子挨上几个手板子,可是走到外面,一说是皇子伴读都面上有光。 只是这皇子侍卫,要保证皇子的安全,没事还要任凭皇子差遣去办事情,若是得皇子信任也便罢了,若是跟了像陆垣那样的皇子,只怕一丁点的小错就能丢了性命。 什么皇子吃得好,侍卫也差不了,纯粹就是讨得白氏宽慰的话了。若真是好的天上有地上无的,那些权贵世家岂不是要争着抢着把哥儿往宫里送?那里还轮的上贺甲青一个伯府庶长子呢? 要说起来,若不是因为贺甲青这个庶出的血统问题,进宫当太子伴读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长安也不点破,只是心中对这个庶兄的敬佩又多了几分。 贺甲青是东宫侍卫,陆城现在怎么样了,他应该是清楚的,长安的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理智告诉她,不能明明白白的问出来。她得想个法子迂回。 深吸了一口气:“哥哥今天是休沐吗?东宫不是应该很忙才是?” 贺甲青笑了笑:“妹妹这段时间落水昏迷,母亲身体也不好,想来有很多事情都还是模模糊糊的。前段日子二皇子那边出了点事情,圣上已经废了二皇子的太子之位,把二皇子送到父亲所在的潭州去历练了。既然太子没有了,那东宫也就不需要侍卫了,圣上就让我们东宫侍卫先分批去其他皇子那里值守,我现在是四皇子的侍卫。” 真是变化的太快了,长安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在她的印象里,四皇子似乎是圣上最小的一个皇子了,是吉嫔倪氏生的,长得圆圆滚滚的就像个小肉包子,现在好像大概也就七岁左右的样子,比陆垣陆城他们小了十岁呢! 因为陆垣的全部心思都在陆城和储位上,上一世,她对四皇子陆地的印象也就只有这么多了,不过也好,还好贺甲青去的不是陆垣身边,若是他真去了,因着他曾经伺候东宫,陆垣一定不会优待他。 白氏作为嫡母,关怀自然是要有的,更何况是面对这样懂事,又记在自己名下的庶子,便招呼贺甲青往自己身边靠近些:“彦哥儿,宫里边那四皇子,可还算是好伺候的主儿?” 贺甲青拱手道:“母亲多虑了。皇家的教养,都是极好的。陛下也不会放任皇家血脉不学无术,养成刁蛮的性子。四皇子的生母吉嫔娘娘原先是宫女出身,因着自身出色又稳重才能一步一步走到嫔位。因为吉嫔娘娘有一颗菩萨心肠,四皇子比起其他的皇子来也就更多了几分悲悯之心自然不会难为我们这些侍卫的。” 白氏和颜悦色:“那宫里的皇后娘娘可曾召你去凤栖宫过?” 陆城的生母和睿皇后也姓白,是白氏的堂姐,可是已经崩逝了十年了,现在的皇后姓陈,是老泗国公的嫡女,生性稳重,把整个后宫拿捏得四平八稳,就算是生性泼辣的陆垣的生母成妃,也在她身边吃了不少的亏。 贺甲青如实回答:“娘娘曾经召我去凤栖宫过,不过都是问四皇子的一些事情。如今二皇子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娘娘没有过问,也是为了避嫌,自然对二皇子有好处。母亲放心,儿子是不会贸然攀高枝的。巩昌伯府已经够好了,不能让别人觉得我们伯府是势利钻营的小人。” 这便是进退有度,有自知之明,白氏看着这个庶子,更欣慰了几分。 “梁国公白家是一门忠烈,皇后娘娘是个公允的人,自然不会因为巩昌伯同前皇后有什么关系,或者你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的侍卫,就对你有格外的看法,那样难免别的皇子心中不痛快,也让娘娘在后宫失了公允。只是有一条,彦哥儿你需得记住,若有机会能为四皇子立功,还是要抓住,到时候皇后娘娘若是要赏你,别人自然是没话说的。你父亲在潭州驻守并不容易,你是伯府的长子,将来的荣耀不能全靠着从你父亲那里承袭。” 长安有些琢磨不明白白氏的意思,按理说白家是二皇子陆城的外家啊,白氏又何必让贺甲青偏帮着一个嫔生的四皇子呢? 莫非现在就已经开始押宝了? 贺甲青脸上闪现出了超脱年龄的成熟,拱手道:“儿子省得,母亲放心就是了。” ... ... 第四章 左参政夫人 第四章左参政夫人 这一日,杨妈妈刚服侍着贺长安用了小半碗的莲子羹,就看到银针满头是汗,小步跑进来道:“小姐,方才有一位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夫人,递了帖子进来拜访夫人,夫人想着小姐虽然小,但是前段时间病着,这段时间还是多走动些的好,便让小姐去椿萱堂作陪呢。” 这几日来,贺长安一直在想着巩昌伯府站队的问题,因为她想一世长安,就一定不能和皇子之间的储位争夺再有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巩昌伯若是选对了人倒也罢了,可是圣心难测,毕竟圣上四个皇子,选对人的可能性也只有两成半。 前一世的时候,她虽然也在关注这些贵族圈子里面的各家各户,但那不过是在找,哪些人可以为陆垣所用,哪些人不能罢了,却对这些公侯伯私下的关系态度知之甚少,单是想这些,就已经足够让她头疼的了。 已经通过杨妈妈,把能探听到的事情,探听了个大概。可是杨妈妈毕竟只是个管事妈妈,就算阅历再广,也不见得什么人都认识,什么人都见过,这也是长安隐隐头痛的地方。 如今公侯伯爵还没弄明白,又出来一个左参政的夫人! 左参政夫人的到访,实在是出乎贺长安的意料,她一方面惊喜于可以认识更多上一世自己并不认识的人,或许能另外开辟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可另一方面,她虽然知道重生以后的路不会平顺,却不想这么快就有人造访,只怕在有些认得之前的长安的人看出她的什么破绽来,不由得暗暗心惊,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杨妈妈身上:“妈妈,这承宣布政使司左参政夫人,又是什么人啊?” 心里却开始打了一个估量,承宣布政使司是地方官机构,左参政是从三品,在地方官员里面,职位也不算低的了。但是左参政一般都是不在京中的,如今左参政的夫人会来拜访,十有□□,是这个左参政回京述职了,那接下来,这位夫人,可就不止是个从三品官员的夫人了。 一看到长安记不起来事情,杨妈妈就忍不住又要自责一番:“都怨奴婢,都怨奴婢,明知道公主府的平大小姐看小姐不顺眼,还没跟着小姐一同出去,小姐如今发热,竟然什么都不记得了,哎。” 絮絮半天,才想起来方才小姐是在问自己,左参政夫人是什么人,忙不迭的收了自责道:“小姐许是忘了,这左参政夫人,是当年一个和您外祖父老梁国公交好的官员储大人家的嫡出女儿,和夫人是手帕交,和夫人一静一动,性格反差最是大,可是偏偏两个人关系就好到不行。后来就在储家小姐要说亲的时候,储大人同咱们的老伯爷一道,都卷进了那一次的党争,被降了职,储小姐也就只能嫁给了一个正六品的顺天府通判。没想到这十多年下来,那当年的通判,到处外放,在每一个地方都干得不错,屡次升迁,已经成了左参政黄大人。这不,如今回京叙职,是又要升迁了呢。” 长安在心里面掂量了一下,先帝爷晚年的时候,有一场影响很大党争。那场党争,她虽然不曾亲身参与进去,却是知道的,但凡卷进去了的官员,几乎都是很难起复了的。 长安的祖父贺励便是如此,早年继承了昌国公的爵位,因为那场党争站错了队,被降了两等的爵位,不久之后就含恨死了,传给父亲的,就是巩昌伯了。 那储大人也不例外,从正二品直接贬为了正四品的霸州知府,一直到现在都还是个霸州知府,虽然无功无过十几年,但是一辈子的仕途,也就止到那儿了,对任何一个想在官场大展宏图的人来说,都是不小的打击。 倒是这个黄夫人好命,现在虽然才是个三品诰命,但是将来的诰命,也会随着夫君的官职再升一升,来日若是黄大人能够凭着功业挣一个爵位到手,那荣耀还得了了? 尤其黄夫人还是母亲的手帕交,外放回京也不忘了过来看一看,可见两个人私交甚笃,如今母亲也才病好不长时间,身体还不是完全大好了,肯定体力上不好周全,让自己过去作陪,自己肯定也是要给母亲长些脸面的。 打定主意,对着杨妈妈道:“黄夫人是母亲的手帕交,母亲病着,不能太过劳累,唯恐招待不周。我做女儿的,自然是要好好招待黄夫人了。杨夫人这会子应该已经在母亲的椿萱堂了吧,杨妈妈快去回了母亲,让母亲和黄夫人稍等片刻。我让碧螺为我收拾一下,然后就过去。” 杨妈妈蹙着眉头:“小姐这身子骨行吗?不行的话,奴婢就去回了夫人,夫人一定可以体谅小姐的。” 长安笑了笑,伸手抚平杨妈妈的眉头:“妈妈就放心吧,长安的身子好着呢。妈妈不是说吗,长安是个孝顺孩子,自然是要去陪伴母亲的。” 碧螺也是个手巧的,给长安梳好了双丫髻,又挑出了一套九成新的桃粉色潞绸袄裙,长安抬眼看了,心下也赞许,这碧螺是个聪明的丫头,知道什么场合该拿什么衣服出来,若是好好栽培,必然是个得用的人,只是如今却不知道,这碧螺和银针,到底属不属于老夫人。 长安出了她的雪华斋,来到正房椿萱堂的时候,母亲坐在上手,梳着懒髻,身后靠了两三个引枕,黄夫人已经带着一个模样看起来比她小一点的姑娘坐在左边。 长安规规矩矩的给白氏行了礼:“长安见过母亲,母亲今天看起来精神尚好,田大夫开的药母亲今日可按时用了?。” 长安通过这段时间也算是初步摸清楚了白氏的脾性,虽然喜欢小女儿撒娇,但是若是家中有其他人在,还是极看重规矩的,这也是为什么贺甲青不是白氏肚子里爬出来的,却能得白氏喜爱的原因。 白氏声音还很虚弱,脸上却带着慈爱的笑容,点了点头,又看向自己的左下手的那个位子:“长安快去给黄夫人见礼,那边的是你黄夫人的女儿,比你小六岁,上次黄夫人离京的时候,母亲带你去黄大人在京中的宅子送行的时候,你是见过的,那时候啊,她才只有那么一点点大,现在一转眼都六岁了。” 长安心里苦笑,上一次?那个时候,她还不曾重生过来,又如何有印象? 黄夫人如今不过是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可是看起来却仿若才二十几,生过孩子的人了,身材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走样儿。穿着九成新的海蓝色的杭绸绣着牡丹暗纹袄裙,挽着回云髻,坐在那里腰杆儿挺得直直的,通身都是生活闲适的怡然自得。 长安顺着她的左手边看过去,她身边隔着一个茶几的官帽椅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儿,长得和黄夫人十分相似。脸圆圆的,还写满着稚气,脸上擦了粉,这会子一直忙着吃,大汗淋漓都让脸花了一点。 长安给黄夫人见了礼,便退到右边坐着去了。小几上面的茶已经沏好,长安端起来抿了一口,还好,是温热的,黄夫人应该等了没有多久。 刚放下茶几,刚才吃的大汗淋漓的女孩儿凑了上来:“长安姐姐好,我姓黄,我叫黄时雨。长安姐姐,你们家的芙蓉糕真好吃。” 长安笑了一下,这才第一次见面呢,真是一个不认生的孩子,不过也确实可爱招人疼,便又拿起了自己旁边装着蜜饯的小碟子递给了黄时雨。 黄时雨更是笑得眉眼弯弯了:“谢谢长安姐姐。” 便跑回自己座位上吃去了。 长安看向黄夫人:“黄夫人是母亲的闺中好姐妹,可是今日穿得这样漂亮,看起来似乎比母亲年轻好多呢。” 这句话却并不完全是客套。 黄夫人笑笑,目光中流露出来的是慈爱:“上一次我跟着夫家走的时候,长安你只有九岁,个子比现在矮上一截儿呢。那个时候我要抱你,你就倔着不肯要我抱,可见你虽然小,却也是有一点脾气的。当时我还跟你母亲凑趣儿呢,这孩子身体不好,若是性格再随了你娘,若是随了你娘,还不让人拿捏死。” 黄夫人性格直爽,说话也实在,长安的母亲白贞云,虽然是老梁国公的嫡长女,却生性软弱,常年卧病在床,未尝没有心情郁结的因素在里面。 白氏正端着茶盏喝茶,一口猛地被呛到了,拿着帕子掩着猛咳了几声,才道:“瑞琴,我倒是觉得,女孩子家,贞静一点也没有坏处的。毕竟长安她是伯府嫡女,拘束要比没有爵位的人家多多了。” 长安心想,这白氏也真不算是会说话的人啊,若是这黄夫人听差了意思,岂不是要说白氏讽刺自己家没爵位? 赶忙温吞一笑,转移话题:“夫人这话,长安可就是愧受了。倒是时雨妹妹,是个活泼的,长安就喜欢时雨妹妹这样子的姑娘呢,小小的就那么聪明活泼,将来肯定是有大造化的。” 也不知道黄夫人吃心了没有,但是这样一句话,是夸她的女儿的,应该是可以转寰的了。 黄时雨的性格是真的像足了黄夫人,甚至比黄夫人更甚,小小年纪就爱说爱笑,听了长安夸她,当即笑嘻嘻的:“时雨也喜欢长安姐姐这样的。” 若不是黄夫人的手在那里按着,黄时雨非要跑过来和贺长安亲热一番了。 黄夫人嗔道:“你长安姐姐前段时间病了一场,身体还没大好呢,不要去吵闹你长安姐姐。” 又扭过头来又朝着长安笑笑:“看你的脸色,现在还有一点苍白,可见身子还没好全。我这次过来,带了两支长白山的老参,也不是什么太稀罕的玩意,你就留着补补身子,也给你母亲好好养一养。说起来,我虽然喜欢爽快性子,可是时雨这丫头也太爽朗了些,前几年我跟着时雨她父亲去任上,那是老大已经有六岁了,带在身边还算方便。因为时雨还小,我又要照顾她哥哥,那是的上任地方在西南,也算苦寒之地,怕小孩子承受不住,就把她养在霸州她外祖父那里,没有我管着,这丫头越发的一副馋嘴猴的样子了。” ... ... 第五章 姨娘不安分 第五章姨娘不安分 黄夫人话音刚落,就看到从门口传来了一阵娇俏的声音:“哎呀,原来是左参政夫人来了呀,妾身竟然不知道,来晚了,黄夫人不要怪罪啊。” 接着,就闪进来了一个红色的身影,待她站定了,白氏长安和黄夫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黄时雨年纪小,还不太懂眼前发生了什么,刚抓起的一块糕点却也因为气氛突变而放下了。 这人,杨妈妈是跟她说过的,是府上的葛姨娘,当年是老夫人贴身伺候的丫鬟之一,后来赏给了贺成功。 因为葛姨娘长得有几分姿色,还先后生下了庶子庶女,所以还是很得贺成功喜欢的。因为白氏常年身体不好,老太太掌家,葛氏自恃夫君宠爱,又是老太太的人,也没少在府上作威作福。 其实有些东西不消杨妈妈来说,长安自己也看得到。巩昌伯府的庶子庶女统共有三个,白氏独独跟贺甲青亲近一些,自然也是说明问题的。 特别是细蕊同白氏说起葛姨娘的时候眼底流露出来的不屑,长安到现在还记得。 而且长安自从重生到现在,还不曾见过葛姨娘来给母亲请安,每次都是托词主母身体不好,免得打搅了主母休息。 不打扰休息,何必在这左参政夫人来的时候特特的来一趟?长安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么快,这葛氏就来挑衅了。 长安从主位上站起来,笑笑,却并不热络得道:“原来是葛姨娘来了,只是不知道,葛姨娘来找母亲,有什么事情。” 妾室,本就是不能穿红,葛姨娘趁着母亲卧病,不好轻易动气收拾她,穿了本就不对了,居然还穿着大红招摇到了正室院子里面,穿到了客人面前去,摆正室的谱儿。 简直是把巩昌伯府的脸面丢大了! 是以,贺长安把姨娘两个字,咬得格外重。还特意绕开了黄夫人,只说葛氏是来找她母亲白氏的。 若是把葛氏一个妾室姨娘穿着大红来装主子,招待一个诰命夫人的事情捅破了,那就不仅仅是丢了巩昌伯府的脸面问题了,还是下了黄大人和黄夫人的面子啊! “妾身是看着黄夫人没……” 葛氏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碧螺端着茶走了进来:“大小姐左参政夫人黄小姐,茶凉了,奴婢过来换一下。” 碧螺话语很是温婉,也算得上进退有度,眼神却一丝一毫都没有看着葛姨娘。 稳稳当当的端着茶盘盈盈走了进来,刚刚走到葛氏旁边的时候,突然身子一歪。 就听到了葛氏“啊……”的一声,一壶刚沏好的热茶,就全都泼到了她的身上,那越矩的大红色袄裙,也湿了一大半,把葛氏的身材都显出来了。 被浇湿的部分因着承受不住那热水的温度,微微的有点褪了颜色。 料子虽是红色的,却不可能是伯府公中拨到姨娘院子里的,那就是葛姨娘的私房,葛姨娘却也穿不起什么好的衣料,水一淋,便露了原形。 碧螺慌忙跪下:“奴婢该死,小姐饶命。奴婢该死,小姐饶命。” 贺长安总算是看明白了碧螺的意思,嘴角噙着笑,转过头对着白氏促狭了一句:“娘,不如我们给望姐儿那里多送去点好的料子吧,女儿的好料子都快穿不完了。” 这哪里是要送料子?简直就是打脸! 看着葛姨娘花容失色,白氏虽然面上看不出太大的变化,可却也没有制止长安。 “夫人,妾身……” 到底是白氏,怎么着也是主母,又有客人在,便开了口:“你是大小姐身边新来的丫鬟?竟然连茶都端不稳当,还怎么当差?这样,你先把葛姨娘扶回她的蘅芜堂,再去请个大夫来给葛姨娘看伤,再去杨妈妈那里领二十板子。” 碧螺低头诺诺应了,扶着葛氏起身,贺长安看到,葛氏含着眼泪的眼睛里面,射出来嫉恨和探究的目光。 长安偏过头去不再看她,却听白氏转向黄夫人道:“瑞琴,我家里姨娘不安分,让你和孩子见笑了。” 黄夫人掩面而笑:“爷们儿都是拘不住的,谁家里面没有几个不安分的妾室姨娘呢?也就是你好性儿,还容得这样的人到今日,若是这样的人放到黄程院子里去,早让我找个由头给发落了去。” 接着看向长安:“倒是长安是个好的,一句话说的让她就在这儿下不来台,也算是给她点儿教训,省的她没有颜色。” 白氏叹了一口气:“我是看在她好歹给我们伯爷生了一儿一女,又是老太太抬举上来的,我不能让伯爷和老太太没脸。” 黄夫人努了努嘴:“贞云,我有些私房话要同你说的,两个孩子在,有些话毕竟不方便说,不如让长安带着时雨去玩儿吧,我可是腻歪了这个烦人精。” 说着,还戳了一下黄时雨的额头,黄时雨也跟着嘟囔起了小嘴,说不出的可爱。 白氏想了想,点头同意了,便拉过长安的手:“长安,你去带着时雨回你的雪华斋略坐一坐,娘这边要跟黄夫人说些子话儿。时雨年纪小,又听不懂,难免没趣儿了,你做姐姐的,就陪着她些。” 两个都做了母亲的闺中手帕交的私房话,这是多么好的可以听到秘辛的时机! 长安心下痒得要命,巴不得留在这里多听些话儿,偏偏白氏又摆出了一脸严肃的样子,让长安不得不缴械投降,带着黄时雨回了自己的房间。 碧螺挨了打,杨妈妈又在椿萱堂伺候来着,因此这会子便是银针进来伺候,长安让她去厨房给时雨端几碟子糕点进来,自己却是心不在焉儿的左顾右盼着,眼珠滴溜溜的转,思绪却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起初的时候,时雨还在专心致志的吃着银针送过来的糕点,到了后来才发现,碟子里的糕点只有自己伸手去拿,也觉出不对劲儿来:“长安姐姐,你怎么不吃呢?” 长安回过神儿来,伸手抓了一块儿:“姐姐刚才吃撑了嘛,妹妹既然没有吃饱,就接着吃就是了。” 时雨见到吃的根本就挪不动步儿,见长安拿起了一块,也不再装客气:“嗯,长安姐姐家的糕点就是好吃。” 若是心里便没有揣着事情,长安还可能跟时雨调笑几句,可是现在长安心里边就对那椿萱堂的谈话感兴趣。 白氏虽然性子和软,可是自己的舅舅梁国公白本亭,上一世她可是听说过的,是个朝堂之上用得上的人,自然胸中有丘壑,难保白氏说的是不是白本亭的意思。至于黄夫人,前一世虽没有什么接触,长安却觉得她是个难得的眼睛雪亮的妇人,想来定然是有不同凡响的看法。 这两人聚在一起,会讨论什么事情呢? 莫非是储位?这个想法刚出来,长安就自己吓了一跳。 这样的想法一形成,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长安烦躁地揉了揉头发,重新活过一次,虽然有了实现心愿的机会,可是顾虑也太多,真的不是一件好事! 终于按捺不下心中的烦躁,唤来银针。 银针眼睛哭得红红的,想来已经知道碧螺挨打的事情了,长安唤她,她也一边抽泣,一边挪着步子。 鼻子哭得红红的,“小姐有什么吩咐?” 看着她这个样子,长安也觉得有些无奈,碧螺想做什么事情,肯定是怕银针嘴巴不严实兜不住,才不肯对她说,到如今都还瞒着,只是现在她还要好好安慰一下银针,若是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她就跟自己离了心,那今后她的路就不好走了:“怎么了?为夫人罚你姐姐而生我的气?” 银针嘴巴嘟起来,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小姐,奴婢没有,奴婢姐姐做错了事情,烫伤了姨娘,理应受罚,奴婢不会生小姐气的。” 长安看着她的样子,心下也有几分可怜:“好了,你和你姐姐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人,我早也已经说了,只要你们两个用心伺候,我是不会罚你们的。今日碧螺挨罚,授意的人是我娘,我也没办法保全碧螺,何况她烫伤的还是禄哥儿和望姐儿的姨娘,母亲罚她,本来就没有错。我这儿呢,也有不少治伤的药,回头挑拣两瓶儿,给你姐姐用上吧。这些日子,也免了你姐姐在旁边伺候了。” 银针渣渣眼睛,差一点就要哭出来,赶紧跪下来谢恩。 心下却有一点奇怪,虽说大户人家的女儿多早熟,这个小主子,她却是听说一直因为体弱多病而深居简出的。 如今看来,倒是比她认为的太简单,小姐虽然深居简出,却眼明心亮! 可她哪里知道,贺长安是两世为人呢? 贺长安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只知道,碧螺和银针都不是从小儿就伺候自己的,即使自己表现的跟先前儿的贺长安有什么不一样,那在她们眼里也很好解释,很容易理解。而杨妈妈年纪大了,将来自己若是说了人家,从伯爵府嫁出去了,杨妈妈必然不能跟在她身边伺候,那么碧螺银针,就必须得好好地笼络住,不能让她们其中一个人生了些别的不该有的心思。 今日碧螺的做法她已经看得很明白了,银针却因为年龄还小,心思自然比不得姐姐缜密,那么收服银针,就还需要时间。 方才的一招恩威并施,就是她用惯了的手段,想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一个主意。 ... ... 第六章 偷听 第六章偷听 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儿,是一般人都会受用的法子,银针已经十三岁了尚且如此,何况黄时雨一个稚龄小丫头呢? 说罢转过身来,一脸喜色的看着黄时雨,摸着她的头柔声问道:“时雨啊,你平时是跟着你外祖父住在霸州么?那地方都有什么好玩的啊……” 黄时雨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蜜豆酥,认真想了一会才答道:“外祖父每天都要在衙门里面,根本没有空陪我玩,外祖母整日说,我娘当日性格虽然直率,大事儿上面却从来不含糊,而我就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的小祖宗。” 黄时雨大人一样的学着她外祖母说她时候的语气,板着脸也不笑,看的长安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点点头:“那也就是说,你自己玩自己的了?” 黄时雨对了对手指,嘟起了嘴:“嗯。一个人玩,没意思。” 所以怨不得这个孩子几乎是跟自己陌生人一样的,也能见面就开始亲热了,想来是一个人太孤独,久而久之闷坏了。 长安像是突然想出来了什么似的:“对了,你家中没有兄弟姐妹,只你一个姑娘么?” 黄时雨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时雨还有一个哥哥,比长安姐姐大一岁的。三年前爹爹去任上的时候时雨还太小,就把时雨送到了外祖父那里。结果再见到哥哥的时候,时雨都觉得有些怕哥哥。哥哥总是有一些好友来找他,他们说话,都不让时雨听……” 一双大大的眼睛刹那间又含满了泪水,长安心中暗暗叹服,小姑娘说哭就哭的本事,可真是不一般啊!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 顺坡下驴道:“是啊,就像刚才你娘和我娘那样,她们关起门儿来说话,却不晓得咱们两个也都心痒痒的呢。他们总说我们还小,有些话不能听的,也听不懂的。” 这下好了,原本还只是双眼含着泪水,不愿意听别人说她太小的黄时雨,眼泪直接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不过金豆豆才掉了几滴,时雨就用掏出帕子来把眼泪擦干了,小手拉扯着长安的衣袖,让长安走近一点,才神秘兮兮的道:“长安姐姐,我们去偷听,好不好……” 声音虽小,却有很强的央求的意味。 长安听了这话,心中简直是在击节叫好!这个孩子还真是跟自己有缘分,还没等她说出来,黄时雨就已经被蛊惑的按捺不住了。 却还是装作吓了一跳的样子:“偷听?” “是啊是啊长安姐姐,你抱着我我们去偷听,我们小声点,一定不会被我娘和你娘发现的!” 黄时雨眼中闪现出来的渴望超乎了她的想象。 “那好吧。”长安似乎妥协了似的:“不过说好了,你听到什么,可得告诉我啊!” 黄时雨看着长安拍了拍胸脯:“长安姐姐放心,我黄时雨说话算话。” 长安拉着时雨的手,往椿萱堂的方向走去,一面在嘴边竖起一根手指:“嘘……不能让你娘和你哥哥知道啊,要不然你哥哥可是会凶你的。” 既然黄时雨怕她哥哥,那用这个人来威胁黄时雨是最好的选择了。 好奇心的驱使下小姑娘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点了点头:“嗯。” 一高一矮,一瘦一胖就这样大手拉小手的又重新回到了椿萱堂外面,长安走得蹑手蹑脚,时雨也学得有模有样。 长安勉励抱起黄时雨,心下感慨着,这个小丫头,还真是不轻,才抱起来,她的手就有一点酸了呢。 一边感慨,一边在他耳边嘱咐:“你就这样,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一个小小的洞,这有就能听到里面在说什么了。” 黄时雨轻声“嗯”了一下,表示赞同。 长安抱着黄时雨很是吃力,也顾不上看黄时雨脸上的表情,只觉得黄时雨看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出声,才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时雨,她们……说什么了” 时雨偏过头来附在长安耳边:“贺夫人说,如今太子被废了,问我娘,我爹怎么看?啊呀,贺夫人的眉头皱得好紧呀!” 长安心中暗暗纳罕,凭借着她对白氏的了解,她似乎……不像是惦记着这些事情的人啊? 不过黄时雨就是个偷听的孩子,天真的像一张白纸一样,她还不至于说谎。 “嗯,你继续说。” “我娘说我爹说了,只说不论什么时候,忠于皇上就是最好的效忠。虽然现在皇上春秋鼎盛,可是底下的头三个皇子,都已经过了十五岁,不论哪一个,这个太子之位都是可以争上一争的。原先儿太子爷的位置,大家都以为是稳稳当当的,谁料到出了这样一档子事。啊,我娘还问贺夫人觉得二皇子的事情会不会是大皇子陷害的,毕竟庆妃……庆妃怎么我娘她没说。” 这段话肯定是原样复述出来的了,只是时雨还小,却不能理解黄夫人没说完的那半截子话,长安却是明白几分的。 时雨小声道:“长安姐姐,我听不懂啊……” 长安“嘘”了一声:“你继续听,说不定听听就懂了,把里面的原话讲给姐姐。” “嗯。”黄时雨点了点头,继续复述,这回连称呼都不换了。 “瑞琴,你是知道的,和睿皇后是我的堂姐,又是自小就养在梁国公府上的。白家,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和二皇子身上的关系,就算我们想完完全全的忠于皇上,也会有有心之人,把这些血缘关系的事情揪出来说话。想要不站队,那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顿了顿:“我娘说,那你想怎么办?你别忘了,就算你有自己的主意,你的那个婆婆也不是和小叔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对啊,长安一拍脑门,重生这些天了,老夫人院子里面一直都说体谅长安身体不舒服,不用去请安了,她也乐得轻松,不用面对那个不知道怀着什么样心思的祖母,没成想就把祖母这一茬儿给忘记了。 “老太太这段日子也没来让我请安伺候过,想来也就是因为二皇子这档子事情。若不是她还需要巩昌伯老夫人这名头,巩昌伯又是她的继子,只怕是早就要想办法把我休出去了。如今我休不得,她便只能远远地避着我,免得惹火上身。所以她那儿才没工夫看我怎么想呢。” 听到白氏这样说,长安蓦然发觉,自己这么多天来,对白氏懦弱不理事的印象,似乎是有一点偏差的! 白氏轻咳了两声:“瑞琴,你是我手帕交,咱么俩打小就认识的,我也不防着你,就告诉你,梁国公府的意思,就是站在四皇子的身后保二皇子。” 站在四皇子的身后保二皇子!一句话恍若石破天惊。 看来,贺甲青会被调到四皇子那里去,绝对就不是偶然了。 这个消息却是贺长安万万没有想到的,手一松,原本抱着黄时雨就吃力,这下黄时雨直接跌倒了她的怀里。 孩子就是孩子,就算再能忍,这会子也忍不住嘤嘤哭了起来。 长安手忙脚乱,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赶紧看黄时雨有没有哪里摔伤了。 白氏和黄夫人闻声赶来,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唬了一跳:“长安,这是怎么了?” 长安正在想怎么解释好,耳畔响起了一个熟悉的男声:“母亲,黄夫人,都是甲青不好。甲青原本想着,黄家妹妹是第一次来伯府做客,甲青身为伯府的长子,理应尽地主之谊带妹妹四处看一看的。却没想到黄家妹妹在这里走的时候晃了一下,差点要摔到,长安走在后头眼尖看见了,便冲过去把黄家妹妹护住了,只是黄家妹妹还是受了一点惊吓。” 白氏长舒一口气:“时雨没事儿就是极好的了。长姐儿有没有受伤?” 虽然还是有一点疼,但是长安咬紧牙关:“没事儿的娘,倒是时雨妹妹,还是少吃一点吧,小小年纪就要长胖,将来还怎么穿漂亮衣服啊。” 黄夫人哈哈一笑,把黄时雨从长安怀里拉起来:“不穿漂亮的衣服是遇到不在乎,没有好吃的东西可不行,是不是啊?” 时雨似懂非懂,还点了点头! 长安却在想,贺甲青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贺甲青再一次上前:“母亲,黄夫人,两位妹妹这边,就交给甲青吧,我会把两位妹妹安顿好的,再去请大夫来看一下,看看妹妹们有没有受伤,就怕没有皮外伤,全伤在里面了。” 白氏欣慰的点点头:“嗯,去吧,母亲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瑞琴,我们进去吧,这里有彦哥儿,我放心。” 便拉着黄夫人的手进去了。 长安爬起来,对上贺甲青的眼睛,却发现贺甲青抱着胳膊,站在那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哥哥今日怎么这么得闲?四皇子那边不需要哥哥了?” 贺甲青点了点头,也不多话:“嗯,休沐。” “哥哥方才为什么要帮我?” 还是不多话:“不为什么。” 贺甲青似乎今日有点不冷不热的,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长安只觉得怪委屈的,距离雪华斋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道:“哥哥回去吧,妹妹能照顾好时雨,这样的错,下次不会再犯了。” 他肯替她打掩护,那边是知道她在做什么,还不如自己乖乖承认,兴许贺甲青就是在为这件事情生气呢。 谁知贺甲青还是闷闷不乐,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了。 拐回到方才时雨摔下来的椿萱堂,侧面不远处,远远的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子在等着贺甲青。 温润如玉的面庞,闪烁着熠熠神采的双眼,竟然是二皇子陆城! 陆城看了一眼闷闷不乐的贺甲青:“送你妹子回去了?” “嗯。” “有点意思……呵,偷听。” 这两个人,还真是话都不多。 这下轮到贺甲青不淡定了:“我说陆城,就算您是皇子,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觊觎我妹妹啊。” 陆城笑笑,脸上还带着在边境磨砺回来的风霜:“护妹的家伙,我不过说了有意思。” 贺长安大概做梦也想不到,贺甲青今天的反常,只是因为觉得好友兼主子,看中了她! “从小到大,你身边那么多侍卫,好像就我不怕你,都敢直呼你大名。偏偏你还跟我对脾气,不过我告诉你,你若是敢觊觎我妹子,我第一个不饶你。” 陆城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起来:“潭州军营里,到处都是兄弟,哪能想着女人?不等到功成名就,哪能有本事给自己喜欢的女人舒坦的日子?放心,你妹妹还太小了。只不过,我大哥不小了……要开始选妃了。” 贺甲青也正色起来:“你是担心……担心大皇子妃的母家可以给大皇子带来太多的助力?” “他暗中窥探我已经很多年了,现在总算把我从那个位置上拱了下来,怎么可能不乘胜追击呢?倒是我这个弟弟……大哥的这个妻子,需要好好的替他相看一下才是。” 说罢,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贺长安……有点意思。” ... ... 第七章 姑姑要回来 第七章姑姑要回来 贺长安甩开贺甲青,一手拉着黄时雨,一手踉踉跄跄的扶着抄手游廊上的栏杆儿往前走。先前儿没觉得摔那一下有多疼,可是走的路多了,才觉得脚踝处钻心似的疼。 走几步歇一会儿的走回了雪华斋,罪魁祸首黄时雨早已经不哭不闹了,长安苦笑道,权当自己是自作自受吧。 银针原本正在里面擦拭着香案上的灰尘,看到贺长安这幅样子的回来了,赶紧丢了手上的活计,凑上来大呼小叫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贺长安摇了摇头,上一世她当细作的时候,受的磨难比这个多多了,扭伤这样的疼痛,虽然很难熬,但是挺一挺也就过去了,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不当心摔了一跤而已。” 脑海中想得更多的,就是今日在椿萱堂外面听到的话。 梁国公府的意思,是站在四皇子的背后保着二皇子,那边是要趁着四皇子还小,便把他推到风口浪尖儿去了。只是四皇子生母倪氏在宫中宫外都实在没有什么助力,实在说不上是一个惹眼的皇子,梁国公这样的做法真的可行吗? 不论如何,不论成败,长安只希望,不要牵涉到自己才好。 还有她娘白氏和祖母柳氏的争锋,她一直以为白氏都是因为性子绵软而处在下风的,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原因。 柳氏生了一儿一女,但是女儿贺珣玉早早的就嫁到了远在江阴的江阴侯史家去了。这么多年虽然在夫家也算站稳了脚跟,但是江阴路途遥远,若不是有什么要紧的大事,贺珣玉是不会回京归宁的。 也就是说女儿是靠不住了的,柳氏能指望的肯定是亲生的儿子贺成仁,可偏偏贺成仁娶得是太后唯一的女儿兆兴长公主。 这位长公主,是出了名儿的狠辣的性子,当今圣上是庶出,而她又是先帝唯一嫡出的孩子,就连在圣上面前,这位长公主也是毫不客气的。上一世的时候长安就听说,贺成仁是兆兴长公主自己选的驸马,当时先帝和太后还老大不愿意,为了长公主的体面,才给贺成仁封了一个宜春候。 既然性子狠辣,能镇得住驸马,那柳氏还哪里能从兆兴长公主哪里占到什么便宜?最后长公主实在不待见这个婆母,贺成功就秉着孝道把柳氏养在了巩昌伯府。 看来白氏现在不过是按兵不动罢了,若是柳氏的所作所为,真的捅到了要害之处,只怕白氏乃至整个梁国公府都不会善罢甘休的。 常年在巩昌伯府走动的丁大夫也被请过来给长安和黄时雨看伤,黄时雨不过是受了一点点惊吓,但是长安的右脚却是结结实实的扭到了,虽然没有骨折,但却是要好好将养一段时间。 过了不一会儿,黄夫人就扶着贴身伺候自己的丫鬟的手,过来接黄时雨,说是要回去了。黄时雨临走的时候,还是恋恋不舍得,长安见状,又拿着油纸给黄时雨包了几块点心,让她拿回家去,黄时雨这才跟着那个丫鬟走了。 杨嬷嬷也跟着回了雪华斋,一进门就心疼地凑过去看长安的右脚:“小姐的脚疼不疼?” 长安看着杨嬷嬷,摇了摇头:“嬷嬷,长安不疼。” 杨嬷嬷叹了一口气:“你这孩子,从小就身体不好,可是性子却那么倔。从小儿嬷嬷问你疼不疼,你都说不疼。问你药苦不苦,你都说不苦。这样的性子,若是将来受了委屈也不肯说,憋出病来,身体越发的不好了,可怎么办?” 长安正想张嘴说什么,却听杨嬷嬷又开了口:“小姐,老奴听说,府上的大姑奶奶,江阴侯嫡次子夫人要回娘家归宁来了,听说,这次一起回来的还有大姑奶奶家的大小姐史琪。” 完了,这还真架不住琢磨,她刚刚琢磨到了贺大姑奶奶那儿,这贺大姑奶奶就要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史小姐! “嬷嬷,我都快不记得大姑姑长什么样子了。”长安嘟囔道。 杨嬷嬷笑笑道:“小姐若是记得,就奇怪了。大姑奶奶出嫁那年,小姐还没出生呢。这么多年,大姑奶奶也只在生下了大表少爷之后回来过一次,那时候小姐不过才一岁多点儿,怎么可能记得大姑奶奶的样子?” 长安点了点头:“若是大姑姑回来了的话,那长安可就一定要每天都去请安了。不能让史表姐觉得我们巩昌伯府的女孩儿没规矩。对了,舟车劳顿的,大姑姑为什么把史表姐也带回来归宁了?” 杨嬷嬷接话道:“若是老夫人那里一定要小姐去请安,那小姐不去是小姐的不对,可若是老夫人不要小姐过去,那史表小姐也说不出来什么话儿的。至于史表小姐,小姐还不知道呢吧,来年就要选秀了,史表小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来年就满十五了。这一次江阴侯肯让大姑奶奶带着表小姐归宁,定是要在表小姐的选秀上使劲儿呢。” 一想到选秀,长安就忍不住扶额。上一世在宫里面当奴婢,却只伺候过两个宫殿,皇帝的晏清宫和东宫,冷眼目睹了多少选进宫来的不受宠的低等妃嫔,名声上虽然是天子妃嫔,实际的待遇甚至连她都不如。 也不知江阴侯怀的是什么心思,竟然这样急着把孙女儿往火坑里面推。 “对了!”杨嬷嬷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碧螺那丫头,可好一点儿了?今天的事儿,碧螺虽然鲁莽,可是做的却是对的,要不然非要让葛姨娘当场闹出幺蛾子来,那样的话,夫人和左参政夫人该怎么下的来台?人家左参政夫人可是左参政的正头儿娘子,都没穿红到处出来显摆呢。” 长安思索了一下:“嬷嬷,我觉得,碧螺年纪大一点,好好调/教一下,是个可用的人儿。” 杨嬷嬷也点头:“的确,碧螺要比银针更懂得看颜色,小姐现在看人做事越发的有眼力见儿了。” 长安从床榻上站起身来道:“嬷嬷,左右我现在无事,带我去看看碧螺吧。今日的事情,她虽然做得对,为了顾着同哥儿和望姐儿的面子,我娘却是要罚她的,她虽然心里有准备,可委屈是一定的。” 杨嬷嬷本来想出言阻拦,却看到长安已经把右脚抬了起来,单腿站在地上,知道拗不过她,便架着她的左胳膊,往她们姐妹两个住着那个小小的尽间去了。 碧螺看见自家小姐过来了,挣扎着便要爬下床,怎奈那二十板子是结结实实打在屁股上的,刚一挪动,就疼得“嘶”了一声。 长安走上前去按住她:“你别动。” 碧螺咬着牙点了点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因为疼痛淌了下来:“小姐怎么来了?” 又看到长安撑着一条腿走路,疑惑地问杨嬷嬷:“嬷嬷,小姐这是怎么了?” 长安拧开伤药盖子,一股清凉的薄荷味道在空气中四散开来:“扭一下,不碍事。我来给你送药,顺便看看你。” 碧螺一脸的惶恐地看着贺长安:“小姐,奴婢犯了错儿,夫人惩罚奴婢是应该的,奴婢怎么当得起小姐如此?” 长安抿着嘴不说话,却伸手掀开了碧螺的被子。碧螺的屁股被打的血肉模糊,虽然粗粗的上了药,可看起来还是让长安吓了一跳。 也不说话,拿着绵帕蘸了伤药,亲自给碧螺涂上。 碧螺咬牙忍着涂药膏的疼痛,诚惶诚恐的对长安道:“小姐快罢手吧,您是伯爵府小姐,怎么能做这种伺候人的腌臜事情?” 长安也不接她的话儿,动作也不停下来:“碧螺,你今日是故意的吧?” 碧螺一怔,也不掩饰:“奴婢是小姐的丫鬟,自然也要向着小姐,若是今日的事情让葛姨娘在府上继续张扬,那保不准来日黄夫人就会把巩昌伯家教不好的事情传出去,那样对小姐的声誉有损。” 听她这么坦白,长安也一愣,果然是个实心眼儿的丫头。 “小姐,您不信任奴婢和银针,奴婢其实是知道的,奴婢只是想着,奴婢为了小姐,什么事情都愿意做,小姐若是现在还不相信也无妨,奴婢还是会一如既往的护着小姐的。” 长安心头一酸:“你这是何苦,受了这么大的罪……” 碧螺笑笑:“小姐,您还怀疑奴婢么?奴婢没读过书,但是知道,奴婢伺候谁,谁就是奴婢的主子,奴婢只知道,跟着主子死心塌地,绝对不会有错儿的。” 是以,今日所有的人都看出了葛姨娘的不妥,她碧螺宁可冒着被责打的风险,也要当着白氏和她的面儿,演出这样一场戏来。 这样做虽然有点傻,但对于贺长安来说,她现在想要的,就是这种人。 碧螺,的确是一个可用的人,至于以后还能不能更好地帮助她,那就要看她怎么去相信碧螺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今日她既然选择了相信碧螺,便要更多地听听她的故事:“碧螺,给我讲讲你和你妹妹的故事吧。” 碧螺的神色暗了下来:“小姐,奴婢和银针,很小的时候就死了爹娘,没吃的没穿的,后来就被人牙子给骗走了。这些年辗转陆陆续续的也跟过几个主子,见过一些人,但是却因为那些主子都是临时缺人伺候,所以奴婢和妹妹这么些年也一直没有落下脚来。若不是因为有这样一个机会能到小姐身边来,只怕奴婢和妹妹现在还是漂泊无依的。” “你可知道,我的姑姑,江阴侯嫡次子夫人要回伯府归宁了?” 碧螺摇摇头,接下来的话却直白:“小姐放心吧,奴婢虽然是外边买回来的,可是一定不会给小姐丢脸的。妹妹不过是小孩子心性,奴婢这里也会好好地教训妹妹的。” 长安点了点头,眼明心亮,在主子跟前儿不藏着掖着,这样的人,最是好了。 ... ... 第八章 老夫人柳氏 第八章老夫人柳氏 贺长安知道姑母贺珣玉要来的消息的时候,贺珣玉已经带着女儿史琪从江阴出发三日了。虽说一路上舟车劳顿并不容易,可是又过了七日,母女两个带着贴身的四个丫鬟,并着一个嬷嬷和一个管事还是到了巩昌伯府。 九月十七日一清早,史贺氏就打发了那个管事先行一步前来通禀,大概晌午的时候马车就要到了,因此贺长安也不敢怠慢,早早的就起身让碧螺给自己梳妆了。 碧螺的伤好的还不是很利索,养伤这段时间就一直在对银针耳提面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银针倒也还算听话,这段时间话都少了很多,人也比刚开始来雪华斋的时候勤谨了不少。 不过这一日,碧螺还是撑着起来在长安身边伺候着,银针则站在一旁打下手,打开衣橱给长安挑拣今天迎接姑母要穿的衣服。 “小姐,您看着一件怎么样?”银针拿出一套天蓝色的绣孔雀纹潞绸袄裙。 碧螺正在给长安绾发,长安微微偏过头去:“嗯,还算不错,就这一套吧。” 那套天蓝色的潞绸袄裙,样式上是九成新的,摸着那潞绸质地也是很好的。潞绸不同于蜀锦,虽然名贵,但却是帝都上层圈子能用得起的料子,穿了出去,也不会显得张扬。 因着长安父亲跟史贺氏并非是一母所生,所以长安也无需早早的等在门口迎接,但是却要早早的去老夫人请安。 长安深吸一口气,这还是她重生过后,第一次见到巩昌伯老夫人柳氏呢。 收拾妥当之后,白氏身边的细蕊就过来传话,说白氏让长安带着碧螺,一同先过椿萱堂去,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来到白氏的椿萱堂,白氏上下打量着长安,用手疼爱的抚了抚长安的额头,眼睛里面满是怜惜:“我的儿,今日去你祖母那里,免不了首些委屈。还有你那姑母,当年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因着家里就她一个女孩儿,难免性子嚣张了一点,如今我也十几年没有见到与她了,不知道她是什么样子,但是有你祖母在,只怕她也消停不了的。” 长安点点头:“娘放心就是,女儿省得,祖母年纪大了,有些事情女儿是孙辈,定是会顺着的。若是处处和祖母吵闹,闹得家宅不宁,传出去的不会是祖母不慈,而是女儿不孝。若是这样子,那女儿的名声就别想要了。” 白氏把女儿揽在怀里,搂得更近了一些,眼眶中又涌出了眼泪:“我的儿,真是长大了,如今也十二岁了,看的这样透彻,将来就不用愁了……” 长安赶紧掏出帕子给白氏擦干眼泪:“娘快别哭了,若是眼睛红红的去和睦堂伺候,只怕祖母又要说娘的不是了。” 白氏点点头,携了细蕊的手,并着长安带着碧螺,四个人一起往和睦堂去了。 虽然是九月中旬,天气刚刚有一点冷下来,可是和睦堂里面的柳氏受不住寒,已经吩咐了丫鬟把炭盆子暖上。 一个穿着姜黄色小袄眉清目秀的丫鬟端着一个青蓝色的瓷质茶盏走到柳氏跟前儿:“老夫人,这是今年留下来的明前茶,虽然不是顶顶新的,却是二爷前儿个从尚书大人那里讨到的,总共没有几两,全拿来孝敬老夫人了,老夫人您快尝尝吧。” 柳氏的头发已经微微有些发白了,大约是老巩昌伯去得早,这些年也就没有再像年轻的时候那般可以的保养,眼角的皱纹也有些明显,只是一听到自己的贴身丫鬟提到自己那亲生的儿子,脸上就笑得仿佛开出了一朵花儿似的:“娇莺,果然就是你嘴儿甜,哄得我这个老婆子一大早起来就通体舒畅的。” 娇莺也不推辞:“能让老夫人通体舒畅,那是奴婢的福分。倒是老夫人,还有一桩事情,您听了更要乐得不行呢。” “哦?”老夫人挑眉看着娇莺。 “今天刚过四更的时候,姑奶奶就打发了从江阴侯府上带来的小管事前来禀报,说是今儿个晌午就能到了。老夫人有十一年没见到姑奶奶了,这次姑奶奶还把史表小姐带了回来,老夫人能不欢喜么?” 柳氏果然喜色更浓,赶紧站起身来让娇莺仔细给自己梳妆,还喋喋不休的嘱咐道:“珣姐儿当年还在家里的时候就天天敦促我怎么穿好看,她出嫁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了,我也就越发的懒怠,妆容什么的得过且过。这要是珣姐儿回来,看到我这副样子,肯定又要念叨了。” 娇莺搀起柳氏,跟着附和道:“老妇人说的正是呢,大姑奶奶那么做是因为心里惦记老夫人呢。二爷和大姑奶奶都是最孝顺的了。” 柳氏刚在梳妆镜前坐下,便看到另外一个大丫鬟戏蝶匆匆走进来道:“老夫人,夫人带着长安小姐来给您请安,说是一起等着大姑奶奶回来归宁,您看……” 柳氏眉头皱了起来:“成功那媳妇儿自打进来就柔柔弱弱的,整天病怏怏,汤药不离口儿,请安也是能不来就不来的。只是上一次长姐儿落水那档子事儿发生之后,我就觉得她好像心里面揣着什么事儿似的。虽然说如今管家的大权还掌握在我手上,可是我总觉得成功媳妇儿可能是要有所动作了。” 娇莺在一旁劝道:“老夫人,娇莺觉着,你是多虑了。夫人的身子不好是大家都知道的,当年夫人还是闺阁小姐的时候,您不也是听说她是梁国公府最柔弱最没主见的姑娘,才给大爷上门求娶的?所以说啊,娇莺觉着,就算夫人知道长安小姐落水是平安小姐站在她背后给推下去的,夫人也不敢对着您发难的。平安小姐又是公主的女儿,她不过就是公爵嫡女,还能找公主算账不成?” 柳氏戳了一下娇莺的额头:“就属你什么都知道。十几年前白氏没进门儿的时候,还没有你呢,都是你娘告诉你的吧?” 娇莺笑笑:“都是老夫人体恤我娘呢,让我娘现在在府上当一等一的掌事妈妈,我爹也是府上的一个二管家。若是没有老夫人,奴婢现在哪能吃穿的这么好?您看您前儿个还赏给奴婢这一身姜黄色的意料,奴婢才不用穿府上那一身儿绿呢。所以啊,娇莺全家的性命都是老夫人的,奴婢的心肯定是向着老夫人的啊。” 柳氏心中自得,当年她原本就是贺成功的继母,继母就不好当。继子成亲,娶得媳妇儿门第低了,外面就要说三道四,说她这个继母苛待继子,连一个好一点的媳妇儿都不肯给继子说。若是门第太高了,进来的话自己肯定是要放权的,那自己好不容易才在巩昌伯府积攒起来的地位,岂不是都付诸东流。 好容易千挑万选,才选中了老梁国公的嫡长女,虽然是嫡长女,可性子绵软,身体又弱,自己想要拿捏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又出自当时太子妃的母家,门第上自然不差,是以贺成功成亲那一年,京中大街小巷都在流传着,巩昌伯的继室夫人最是大度,对待继子一点都不薄,一介伯爵嫡子居然娶到了公爵嫡女。 这名声的得来,可真是不容易呢。 听着娇莺的宽慰,又想了想自己当年那好听的名声,柳氏心下舒坦了许多:“你说得对,成功媳妇儿就是个软弱好拿捏的,长姐儿身子随了她,三天两头闹病,将来这伯府的大权,说不准还要重新回到成仁身上。如今就先让她们进来吧,请个安而已,只有我让她们不舒服的道理,难道她们还能让我不痛快了去?” 不耐烦的朝着戏蝶挥了挥手:“去吧,把夫人和长姐儿请进来。让她们先在明间儿候着,我等娇莺给我收拾妥当了就出去,在让厨房今日多备几样早膳,我也留她们母女俩在这儿吃点东西再回去,也免得显得我这个当婆婆当祖母的不厚道。” 虽是请了,可这脸上却还是歇着老大的不情愿。 长安跟着白氏乖觉的坐在和睦堂明间儿的右手边儿,四下端详着。 明德堂很大,院子里面的光亮打进来,显得整个屋子宽敞明亮,正中的一张大椅是上好的紫檀木雕了花做成的,显得贵气非凡,两边各摆着一个青白瓷冰裂纹的大花瓶,冰裂纹大花瓶这种东西本来就不好烧制,一对儿的更是难得,很显然的,这个柳氏并不是一个心思深沉的人,看这样子,反倒是一个不怎么聪明却爱到处显摆自己聪明的人。 突然想起了白氏,难怪她娘在老夫人柳氏面前这么低调,比起柳氏来,白氏才是真正聪明的人。 蛰伏待机,才能一击而中! 伸手拉了一下白氏的手:“娘,祖母怎么还没有来呀,是身子不舒服么?” 白氏慈爱的看了看长安:“大概是你祖母她还没有梳妆完吧,今日你姑姑要回来归宁,你祖母自然是要好好打扮一下的。要知道,当年你姑姑可是最爱美的,几乎是京中小姑娘穿衣打扮的风向标呢。” 白氏话音刚落,就听到柳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年过五十的妇人,声音中却带着一点威势:“成功媳妇儿和长姐儿的身子骨儿,可是大好了?” ... ... 第九章 攻势第二波 第九章攻势第二波 长安闻言站起身转了过来,一个穿着深蓝色绣着福寿纹潞绸袄裙梳着牡丹头的老夫人把手搭在一个穿着姜黄色袄裙的丫鬟身上,稳稳地迈着小步子走了出来。 “倒是有日子不见成功媳妇儿和长姐儿了,上次看到长姐儿的时候长姐儿才到我肩膀,这次就已经到了脖子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白氏和贺长安已经太长时间没来请安。 白氏福了福身:“母亲,媳妇儿这些日子为了长姐儿的身体也操碎了心,好容易现在长姐儿的身体有了一点起色,媳妇儿才倒腾出空当儿来给母亲请安,还希望母亲不要怪罪才好。” 贺长安心知那就是老夫人柳氏了,刚出来就要挑错,这老夫人也不见得是特别聪明的,但她还是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只是看了看白氏,等着她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又按照白氏的样子福身:“孙女儿长安给祖母请安,长安身体已经好多了,只是这段时间大夫说了身体还虚着,怕过来给祖母请安,把病气儿过给了祖母,便没有过来,还请祖母见谅。” 一番话说下来,滴水不漏。 柳氏沉吟了一会:“既然成功媳妇儿和长姐儿身子都不好,那就不要久久站着了,坐下吧。请安这回事儿,无非就是个孝心,只有有这份儿孝心,来不来请安,也都是一样的。” 但是这句话的末尾,却有很轻的一声闷哼,脸色也不是特别好看,但是长安一直在关注着柳氏的反应,所以这一点点反应,也都是看在眼里的了。 柳氏本来是想上来就挑一挑两个人的错的,只不过她象征性的问候了一句白氏和长安的身体,她们有了机会,借着回话把柳氏的话堵了回去。若是柳氏还揪着请安这个问题不放的话,那边是她心不慈,连着病中的儿媳妇和孙女都要折腾了。 白氏看出了气氛有一点尴尬,赶紧出言缓和:“母亲今日这身衣料倒是好得很,深蓝色的潞绸本来就不好染,上面这福寿纹偏偏又绣的行云流水一般,正好衬了母亲现在的雍容华贵呢。” 一说到这一身衣裳,柳氏脸上原本的冰霜解冻了一些:“成功媳妇儿是个识货的,这身袄裙的料子,是兆兴长公主给我这个老婆子送过来的呢。说起来啊还是这内造的东西好,穿起来就是舒服,也显得人气度不凡,到底公主是个有孝心的,虽然不在一个府上住着,却还是时常惦记着我这个老婆子,我老婆子面上有光啊。” 长安在心中冷笑一声,她曾经在御前侍奉过,知道这个兆兴长公主就是皇帝都有几分忌惮,怎么可能把一个只是伯爵府老封君的婆母放在眼里?这些东西多半都是贺成仁打着公主的名义送来的罢了,若是公主真的有孝心,长安来了也有一些时日了,为何从来没看见公主从自己府上来一趟巩昌伯府? 多半和自己的娘是一样的,面子情而已,心里边想的什么,谁知道呢? 不过这个老夫人柳氏,也实在不是一个聪明的老封君。 柳氏现在是巩昌伯老夫人,也就是这老封君的名号是记在伯府上的,公主府虽然好,她自己亲生的儿子虽然是个侯爵,可若不是贺成仁重孝道,她这个老封君的名号随时也可能丢了去。可偏偏柳氏的心却还拴在宜春候贺成仁那里,不得不可谓是糊涂。 不过长安看了一下白氏,白氏还是那样温婉和气的笑着,一点也都不点破,听柳氏说完了,末了还称赞一句:“小叔和公主确实是有小心的,母亲的福气大着呢。” 不禁暗暗赞叹,她娘真是深藏不露啊,若不是她偷听了白氏的话,只怕到现在也看不透的。 这句话说得柳氏越发的心里舒坦,美滋滋的转了个头,向身边那姜黄色袄裙的丫鬟道:“娇莺,你去看看,厨房的早膳可备好了?若是备好了,就开饭吧,我也留成功媳妇儿和长姐儿在我这用点算了。” 娇莺诺诺应了,走过贺长安身边的时候,眼神却是一挑,很是轻慢的样子。 碧螺在一旁看见了,很是不忿,正要发作,却看到自家小姐紧紧地捏着自己的手,示意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却没想到娇莺刚走到门口就退回来了,嘴上还笑吟吟的禀报道:“老夫人,老爷院子里的葛姨娘带着二少爷和二小姐前来请安呢。” 长安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这个葛姨娘,还真是一出儿接着一出儿,让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呢,她倒是想要看看,葛姨娘今日又有什么花样儿。 按道理,儿子的妾室姨娘,向来是只有给主母请安的资格,却因为上不了台盘,没有给婆婆请安的资格的,葛氏这么做,本来就是要打白氏的脸的。 柳氏笑吟吟的看着白氏,满脸慈爱样子,却半天都不说这人是请进来还是给打发走。 白氏道:“想来葛妹妹原本是要带着同哥儿和望姐儿到我那椿萱堂去请安,我的丫鬟告诉他们我来了和睦堂,她们娘仨儿才赶着来和睦堂了吧。” 柳氏心中暗暗得意,葛氏算是她给白氏安插最好的一颗眼中钉肉中刺了。 当年贺成仁刚刚成亲的时候,对待白氏还算是琴瑟和谐,就是哪怕后来白氏在子嗣上艰难一些,纳了耿氏做妾,也没有半分冷落白氏。 柳氏哪能允许这个继子和媳妇如此琴瑟和谐呢,若是真的太琴瑟和谐了,只怕这个继子肯定是会得到梁国公这个岳家不少的助力,若是贺成功对嫡妻冷淡了,梁国公府定然要心有怨气,那说不定继子和岳家就要心生嫌隙了。 正好那时候她身边两个最得用的大丫鬟云蒸和霞蔚都到了该开脸儿配人家的年龄了,云蒸老实,柳氏就做主把她送给了贺成仁做妾侍,葛霞蔚素来就是个心思活络的,从来不甘屈居人下,所以才把她赏给了贺成功。 葛氏姿色绝非泛泛,一双丹凤眼,笑起来右边嘴角就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再加上不是嫡妻,在家中从来不需要做那种温良贤淑的架子,千娇百媚的样子永远比起贤良淑德更胜一筹,所以比起白氏,更是很快俘获了贺成功的心。 男人嘛,又有几个不好这一口儿的呢?所以葛氏一直信奉,若是看谁不痛快了,给她的夫君房里面塞人,便是一招上佳之策。 至少在白氏这边儿,葛氏的横刀夺爱,做的确实是干净利落。 白氏看着柳氏半天也不说话,这才面色微红道:“既然是来给媳妇儿请安的,那顺道来给老夫人请安尽尽孝心也是应当的。就算葛氏身份低了点儿,那同哥儿和望姐儿是老爷的亲骨肉是不差的,带进来给祖母请安也是应该的。” 柳氏脸上得意地神色更加明显了,半晌不说话,似乎是好好地享受了一番这气氛,才开口道:“罢了,既然成功媳妇儿都发话了,就叫成功的屋里人带着两个孩子进来吧。只是有一条,那葛氏和同哥儿望姐儿还是站着才是,毕竟嫡庶有别,早膳也叫人捡了几样儿,让她们伺候过后单独吃也就是了。” 娇莺听了白氏和柳氏的话,依言把葛氏请进来了。 长安上下打量了一下葛姨娘,比起黄夫人来访那一次,葛姨娘倒是安分了许多,没有再穿那不合规矩的大红色袄裙,而是选了一套桃粉色的绣花小袄穿着,脸上的妆容画的也很好,衬得整个人也更加妩媚了几分。 呵,爹爹还没回来呢,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若是爹爹回来了,还止不住要打扮成什么样子。 “妾身给夫人请安,给老夫人请安。” 话不多,让人也挑不出错儿来。还顺手扯过身旁站着的两个孩子,大一点的男孩儿看上去有七岁,小一点的女孩儿才只有五岁:“快来给你们母亲和祖母请安。” 穿着靛蓝色的长袍儿的同哥儿,大名贺丁青,是贺家这一辈儿第四个少爷,长相上不像贺成功,倒是像极了葛氏。一双丹凤眼,自打进了门儿之后就一直滴溜溜的乱瞟,但是看着白氏和长安的眼神儿却是冷冷的,一点也不像一个七岁孩子应该有的眼神儿。 倒是大名贺望安的望姐儿,长得有几分像贺成功,眼睛大而圆,睫毛长长的往上翘着,是个美人胚子,但是眼神儿却是怯生生的,不同她的哥哥那种冷冷的看着白氏和长安的眼神,而是连看都不看看。 葛氏说是请安,却拉着两个孩子直直的在白氏跟前儿跪了下去:“夫人,妾身有一事相求,希望夫人一定要成全妾身啊。” 刚一跪下,话还没说完,那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流了下来,长安看了暗暗咂舌,葛氏的哭功,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比黄时雨差劲儿! 葛氏这突如其来的一跪一哭倒是真的把白氏吓了一跳,白氏碍于是在婆母这儿,赶紧拉起葛氏:“葛妹妹这是怎么了?若是有什么委屈定是要来跟我说的,可这上来就拉着哥儿和姐儿跪下来哭,是什么意思啊?” 葛氏执拗着不肯起来:“夫人若是不答应,妾身就不起来。” 白氏的脸冷了下来,握着茶杯的手也在隐隐的打颤,长安在后面紧紧地握住了白氏的手,过了许久白氏才又重新开了口:“葛妹妹可是要拿自己的性命威逼我么?如今老爷不在家,葛妹妹若是想不开真的想要去轻生,我也拦不住,不过妹妹这样做可就见不到老爷一面了,到时候老爷回来了,若是思念葛妹妹,我再给老爷添一个新人也是无妨的。” 这句话却是真真的捅在了葛氏的腰眼子上,葛氏可以不在乎正妻的名分,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好不好听,但是她不能没有贺成功的宠爱。在整个巩昌伯府,贺成功的宠爱,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基。 赶紧拉着两个孩子站了起来,用帕子擦干眼泪,声音却还是有些抽抽噎噎的:“妾身是想求夫人一个恩典,把同哥儿记在夫人名下啊。” 这一句话,实在是语出惊人! 贺甲青是早早就记到了白氏名下的,如今做记名儿嫡子也有好些年了,只是那时候贺丁青还小,葛氏舍不得让儿子跟自己关系疏远了,也就不想让儿子去正室那里受气,贺成功心疼美妾,也就没有把贺丁青记在白氏名下。 只是这会子贺丁青已经七岁了,葛氏怎么又舍得把他记在嫡母名下了。别人不清楚,贺长安却是知道的,白氏能够接纳贺甲青在自己名下已经很是大度了,本来就瞧不上葛姨娘,心里边又怎么会愿意把她生的儿子记在自己名下呢? 何况这孩子,看样子,就是个养不熟的。 “葛妹妹不妨先给我说个理由,若是这理由真的充分得很,那我就往潭州去一封家书,跟老爷说一说这事儿,挑一个好日子请族长开祠堂。”白氏说的兴致盎然,但是眼底里面却透着不屑与疲惫。 “这……”葛氏好像很难开口的样子,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说了:“妾身听说大姑奶奶要回府归宁了么?若是同哥儿记在嫡母名下,那身份自然也会高一些,身份高了说不定能和大姑奶奶攀上亲家,这亲上加亲不是最好了的么?咱们同哥儿也是个齐整孩子,将来能有大出息呢。” 白氏一拍桌案:“糊涂!不管怎么说,大姑奶奶家的琪姐儿,也已经十四岁了,同哥儿才七岁,怎么可能跟大姑奶奶攀亲家?” 葛氏瘪了瘪嘴:“妾身是听说,大姑奶奶还有一个小女儿,名唤史璐,今年跟望姐儿一般大的年纪,现在同哥儿还小,若是将来能娶了璐姐儿,亲上加亲,妾身觉得姑奶奶自是会高兴的。” 白氏气得不轻,整个面部因着生气而微微的颤抖着:“同哥儿就算是记到了我名下,那也是庶出的,将来要是给他说璐姐儿这门亲事,岂不是委屈了璐姐儿?” 柳氏不说话,眼睛却在死死地盯着葛氏看。 长安再一边儿幸灾乐祸,不管怎么说,那史璐都是柳氏的亲外孙女,堂堂侯府嫡女,竟然要嫁给伯府庶子,白氏这话明明白白说出来了,难道柳氏就不会心疑? 这葛氏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贺丁青是伯爵庶子,就算挂了名在嫡母名下,那也改不了庶出的血缘,妄想侯府嫡女,在心中想想也就罢了,居然这样子的说出来,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看葛氏要怎么在柳氏那里圆场了。 ... ... 第十章 接风(上) 第十章接风(上) 长安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碧螺,小心的把她拉到身边,压低了声音嘱咐了一句话,碧螺一溜小跑出去了。 长安偏过头来,对着白氏和柳氏说道:“娘,祖母。前儿个左参政夫人来拜访我娘,给我塞了好些子糖果点心什么的,我琢磨着同哥儿和望姐儿一定爱吃,打发碧螺拿过来给弟弟妹妹们分一些。”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葛氏上边,也没有谁管碧螺和长安,倒是贺望安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句:“谢谢大姐姐。” 柳氏更是看都不看长安,眼神还是直勾勾的看着葛姨娘,仿佛要看到她心里边儿去。 看着老夫人的目光,葛氏却也不着急,不疾不徐的说道:“老夫人,夫人,妾身觉得,只要夫人肯把同哥儿记在自己名下,将来娶了璐姐儿,璐姐儿也是不亏的。” 柳氏果然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的疑惑:“再怎么说同哥儿也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怎么能和大姑奶奶的嫡女璐姐儿相比较呢?” 葛氏开始摇头晃脑的分析:“人家都说要低头嫁女,抬头娶妇。江阴侯虽然是侯爵,可是世代都是在江阴的,在京中并没有什么使得上力气的人,所以江阴侯府若是不想着往京中发展,怎么会这么急着让大姑奶奶带着琪姐儿归宁?无非就是……” 一声清脆的女声在葛姨娘身后响起:“无非什么?我们琪姐儿好歹也是侯府的嫡出孙女儿,哪里轮的上你一个伯府的姨娘来随便指摘?我竟然不知道,大哥家的姨娘是这样没家教的!” 这样的一声高喝,让和睦堂的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胆小怯懦的贺望安更是直接吓得哭出了声儿来。 那声音是打着和睦堂的半开着的雕牡丹花百叶门那里传过来的,长安扭头看过去,还只能看得到和睦堂外开得正好的秋菊,在风中摇曳着,黄黄的煞是喜人。 一个穿着俏丽的紫色蜀锦袄裙的年轻妇人从那满庭院的黄花儿中间走了出来,头上戴着紫玉碧玺的牡丹钗子,几朵零零星星的淡紫色珠花作为点缀。眉眼上长得有一半像柳氏,但比起柳氏,不笑的时候眉梢眼角显得更加凌厉。大概已经年过三十了,不过因为保养得好,看起来却像刚刚二十出头。 年轻妇人的身边站着一个圆脸儿的小姑娘,十三四岁的模样,眼睛也不是很大,但是看起来很是沉稳。身上穿着的是翠绿色的蜀锦裁成的袄裙,听到那妇人那样一番话之后,还偷着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襟。 柳氏定睛看了看来人,便搭着娇莺的手就要站起来:“我的儿啊,可想死为娘了。” 来人便是嫁到史家的贺大姑奶奶贺珣玉,长安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估摸着这会子贺珣玉也该到了,就让碧螺借着拿糕点的空当站出去迎接,不说别的,只说老夫人在屋子里面等着,派了自己前来出去候着就是了。 史贺氏看着碧螺穿着的是府上大丫鬟的服制,也不疑有他,让其他几个人先在外院儿候着,只带着史琪跟着碧螺一起来到了和睦堂。 却没想到刚一入和睦堂,就听到了葛姨娘在那里议论江阴侯府的一番言论! 长安是晚辈儿,见到姑母,自然是要上前去拜见的:“长安见过姑母,见过琪表姐。” 史贺氏受了长安的礼,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紫玉雕牡丹的镯子:“这便是大哥家的侄女吧,这是我第二次见你,这紫玉镯子料子是上好的,便算是我这个姑母的见面礼吧。” 语气却是淡淡的,长安也不理会那么多,只是谢了姑母,退到一边儿去了。 十年没有回京,史贺氏表现的并不像柳氏那般热络,反倒是还在为刚才的事情呕着气,一脸的愤懑:“娘,我婆家好歹是堂堂升上亲自下圣旨封的江阴侯府,虽说我嫁的是庶子,只是我公公还在,爵位也不曾给了大伯,一个姨娘这般妄议侯府的嫡出孙女儿,可是要请家法来处置一下的?” 这位江阴侯夫人进来之后就首先和大哥的妾室杠上了,虽说葛姨娘实在是过分了些,但毕竟是自己大哥的妾室,大哥尚且不在,就这样拉下脸来,贺长安看了心里都隐隐的不是滋味。 却看到史琪又偷着扯了扯她娘的衣襟。 待到她娘不再说话了,才朗声开口道:“祖母,舅母,表妹。我娘并不是这意思,我娘的意思是说,姨娘或许是不了解我家的情况,若是说岔了什么也是有的,这种事情在舅舅家关起门儿来说也就是了,若是姨娘走出去,不小心说岔了什么,不仅仅我们江阴侯府面子上不好看,人家还会说舅舅和表妹,对于表妹的名声也不好听。我娘就是性子直了一点,不大会说话的,心里想着什么,嘴上说出来就变了味儿,还请舅母不要见怪。” 贺长安笑吟吟的看着这个表姐,从进门到现在,她已经两次偷偷拉扯史贺氏的衣襟,后一次还出面转寰了一下,按照史琪的说法,史贺氏的意思,就不是和舅舅家作对了,只不过是出于替着江阴侯府和巩昌伯府考虑,情急之下才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最后那一句,还直说请舅母不要见怪,那便是看的再清楚不过,不论外祖母现在怎么杨掌着这个家里的大权,这个家最后还是要落在舅母手里。 果然是个拎得清的姑娘! 白氏看了长安一眼,目光中也流露出了对史琪的赞许之色,接过史琪的话茬道:“想来这位就是大姑奶奶家素有温良名声的琪姐儿了,今日一见果然不凡,知道从大局考虑,既为侯府着想,也为舅舅家着想,是个难得的好孩子。倒是琪姐儿一句话点醒了我,葛姨娘这样不守规矩,说出来的话那样的难听,不仅是为了巩昌伯府的脸面,咱们家也不能让大姑奶奶在侯府没办法立足,就怕葛姨娘去外面说错什么,那就先把葛姨娘禁足半年吧。” 顿了顿又道:“至于今日葛姨娘提起的事儿,既然老爷不在家,大姑奶奶那儿也有异议,那还是暂缓的好,我也就不修书去给老爷了,这事儿就等到老爷从潭州回来再议。” 被史贺氏那样夹枪带棒骂了一顿,葛姨娘本来还寄希望于柳氏,现在还哪里敢造次?看着白氏,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里含满了泪水,心不甘情不愿的被禁足了,心里却是赌咒发誓,等到贺成功回来,一定要好好在他那儿参白氏一本。 看着杨嬷嬷带着葛姨娘走了,白氏才又开口道:“今日的事,让大姑奶奶受委屈了。不过大姑奶奶放心,贺家是大姑奶奶的娘家,怎么也不会对不住大姑奶奶琪姐儿和璐姐儿的。” 史贺氏撇撇嘴,正想要说什么,却看到史璐抢先一步说道:“舅母说的正是呢,人家都说打断骨头连着筋,我跟舅舅这血缘在这儿摆着,舅母怎么也不会委屈了我。” 说着又看了她娘一眼,史贺氏在女儿的目光下扁了扁嘴。 柳氏似乎不甘心史琪这样恭维白氏,脸上笑出了一朵花模样:“琪姐儿,快到外祖母这儿来,外祖母有话儿要问你的。” 史琪诺诺应了,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柳氏身边,顺手端起桌上的茶盏:“外祖母先喝口茶吧。” 柳氏得意的接过茶盏:“果然是琪姐儿她娘出色,才养的出琪姐儿这么好的闺女,要我说啊,按照咱们琪姐儿的身份,选秀的时候入宫,做个皇子妃或者是作配宗室,可是一点都不难的。” 说完还特意看了白氏和长安一眼,长安只装作没看到,低下了头去。 史贺氏听了,一扫之前脸上的戾气,满脸的喜色:“娘,如今京中的局势,可当真是如此?若是这样,那就是我们琪姐儿的大造化了。娘不知道,我们……” 话说到一半,看了白氏一眼,却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柳氏没有看出史贺氏的异样:“那是自然的。琪姐儿从小教养的好,长得模样也齐整,若是好好请人教导一番,在选秀的时候疏通一下关节,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宗室正妻是一定当得起的。” 贺长安不禁扶额,柳氏这番话,说的选秀就跟她家选儿媳一般容易! 不过有一点柳氏倒是没有说错,表姐史琪,的确是个难得的好女孩,这样的女子,拎得清楚,看得明白,该救场的时候还能稳稳当当的救场,的确是有宗室命妇的风范。 想到这里,贺长安不禁拿史琪和史贺氏做起比较来,心中暗暗想笑,这史琪表姐当真是大姑母生的么?竟然是到处给大姑母收拾烂摊子的! 却看到史琪绞着手上的帕子,似乎是心神不宁的样子,那好好地苏绣帕子在她手中皱成了一团。 史贺氏脸上的喜色更浓:“说到教引嬷嬷,有一件事情还要麻烦我大嫂呢?” 白氏一愣,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就听到史贺氏接着说道:“嫂子的娘家是梁国公府,早先儿也是出过一位皇后的,如今梁国公在朝中也担任着要职,大嫂的娘家嫂子的姐姐好像还是景王妃呢吧?想来在宫中应该认识不少人。不知道可不可以麻烦大嫂托人,给琪姐儿找一个好一点的教引嬷嬷,最好是曾经躬亲伺候过和睿皇后的,好好指点一下琪姐儿。我可听说,今上很是爱重当年的和睿皇后呢!若是琪姐儿能得了两三分的真传,那也是琪姐儿的造化了。” 看来这个史贺氏还真是做足了功课才来的!长安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舅母还是什么王妃,偏偏这个姑母常年不在京中,却什么都知道。 史琪闻听此言,脸色更白了几分,却没有像刚进门的时候那样,再扯着她娘的衣襟了。 白氏淡淡笑了一下:“小姑,不是嫂子不肯帮你这个忙,只怕嫂子若是帮了这个忙,琪姐儿的前程可就没有希望了。” 史贺氏脸上的表情很是诧异,还带着一点微微的怒意:“嫂子这话何意?” 白氏面对脸上表情奇怪的史贺氏,倒是淡然地很:“大概小姑也听说了进来京中发生的这些事情,二皇子除了那档子事,大抵是失了圣心了。就算今上还有几分惦记着和睿皇后,也只怕被二皇子这放荡不羁给消磨了。琪姐儿若是去学和睿皇后的样子,只怕入宫不成,反倒东施效颦,引了今上的忌讳呢。” ... ... 第十一章 接风(下) 第十一章接风(下) 史贺氏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忌惮的神色,黑着脸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不过还是不愿意就此作罢。 沉吟了片刻又道:“大嫂这话妹妹可实在是不愿意听了,不给琪姐儿找宫中的嬷嬷也就罢了,偏偏弄出这么多借口来。谁不知道就算二皇子已经不是太子了,那今上也没有过多弹压二皇子?左右二皇子也是天家血脉,哪里是说失了圣心就能失了的?大嫂不愿意让我们琪姐儿好也就罢了,何必找这么多借口出来?” 史琪终于忍不住了,惨白着脸又拽了拽史贺氏的衣襟往后退:“娘……” 结果人是倒着走的,没注意到身后的一根堂柱子,在拉扯的过程中撞到了那根堂柱子上,吃痛的惊呼一声。 史贺氏转过身来看着史琪,怒道:“娘什么娘,你忘了在家的时候你祖父怎么教你的了?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选秀,我们江阴侯府势在必得。不管是入宫做皇帝的妃子,嫁给皇子也好,作配宗室也罢,那都是你的福分,也是我们江阴侯府的前程。别的事情上你祖父都说你是个识大体的,你说什么也不容我干预,可这件事儿上,没有你置喙的余地!” 史琪听了,脸色更加惨白了,或许是因为训斥,或许是因为腰上撞了一下的疼痛,两行儿眼泪不争气的从眼睛里面滚了出来:“娘……娘我出去一下。” 说罢就转过身去,抹着眼泪出了和睦堂。 本来按着柳氏的意思,女儿这一趟回来归宁,首先是要好好的办一桌接风宴,又因着史琪要选秀,好好地留她们在府上住上一阵子,却没想到史贺氏是先被长安的丫鬟带进来,目睹了葛姨娘的小算盘,而后又跟白氏开场就闹了一个不愉快,心中直添堵。结果现在琪姐儿又哭啼啼的跑出去了,这让府上的下人看见,私底下还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位表小姐呢。 好好的接风,搞成了这个样子! 柳氏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琪姐儿她娘一路从江阴回来,和琪姐儿都受了不少劳累,只怕是刚到帝都,人还没缓过来。成功媳妇儿你先着人去安排琪姐儿的住处吧,待到晚上咱们在给她们娘俩儿好好接风洗尘。至于琪姐儿她娘,就住在原来我和睦堂旁边儿的厢房就是,没出嫁的时候琪姐儿她娘就是住在那儿的,就还住在那里吧。” 史贺氏也看出柳氏情绪不对,揉搓着自己的衣襟,嘟囔了一声:“娘……” 柳氏瞥了一眼史贺氏:“琪姐儿她娘先留下,让琪姐儿跟着成功媳妇儿去房间就是了。我有话要对琪姐儿她娘说。” 白氏应了一声“母亲放心便是”,就带着长安出了和睦堂。 出了和睦堂秋风一激,长安才觉得身上有点儿冷起来了,才想起来这一早上好戏一场接着一场,竟然连早饭都没有吃上,难怪这身上冷得不行呢。 史贺氏回头看了看女儿站在屋外回廊下抹眼泪的背影,有点抓心挠肝儿似的对柳氏道:“娘,我想去看看琪姐儿。” 柳氏白了一眼史贺氏:“刚才训斥的时候那分泼辣劲儿去哪里了?要我说你们家琪姐儿也算是个懂事的孩子了,有些事情上并不比你当年差,非要把琪姐儿训的哭哭啼啼才好看?” 史贺氏一听柳氏出言训斥她,心下也有几分恼火:“娘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说琪姐儿那还不是为了琪姐儿好么?当年我嫁到史家的时候,因着我夫君是小儿子,婆母对我也多有疼宠。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娘家都没有给史家,给我夫君带去多大的助力,婆婆到现在是越发的不疼爱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史贺氏上一次回家归宁的时候还是十一年前,那个时候她先后生下了一女一子,女儿还是史家这一辈的嫡长孙女,在史家是无限荣宠的,柳氏听了她这话,脸上染上了一抹怒意:“之前不都是说你婆婆对你顶好的么?怎么如今竟然这样对待你?想我那女婿虽然是个侯府嫡子,可却没有爵位在身,官职也不是特别高,把你嫁了过去,我还没嫌委屈了你,她倒是来说三道四了!” 说的很是激动,胸口都跟着起伏。 史贺氏走上前去抚了抚柳氏的胸口:“娘,女儿不是故意要惹您生气的,只是女儿这心里边儿,实在是委屈啊……” 说着便再也顾不得什么妆容打扮,一下子扎在柳氏怀里就哭了起来。站在柳氏身边伺候的娇莺见状就要退下去,柳氏一边劝着史贺氏,一边对娇莺道:“你先退下吧,把你娘叫过来,她是看着琪姐儿她娘长大的,在这伺候也便宜一些。” 娇莺听了诺诺下去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了柳氏和史贺氏母女两个,史贺氏哭得便更凄惨几分:“娘您是不知道,早些年我初嫁过去的时候,与相公还是琴瑟和谐的,三年里头就生下了琪姐儿和瑄哥儿两个,也很是得老太太喜欢。但是后来几年之内我都不曾再生育子嗣,老太太就开始有微词了,就做主把一个从小伺候相公的丫头开了脸,升做了姨娘。好容易我后来又有了身孕,只是在生璐姐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大夫说是再也不能生了……” 柳氏大惊,连连拍着史贺氏的后背,但是声音里边却还是有一点惊怒的:“这事儿你怎么从来不曾去信与我说过?” “婆婆向来主张报喜不报忧的,我这又不是什么好事儿,哪会让娘知道呢?打那之后,婆婆前前后后给相公又添了好几个姨娘,那些姨娘看我不能生,也越发的作妖了。” 史贺氏哭得凄惨,泪水都把柳氏的袄裙下裙打湿了一大片。 娇莺的娘宋嬷嬷悄无声息的走进来,用冷水拧了一条帕子递到史贺氏手中:“姑太太快擦一擦眼睛吧,再哭下去眼睛都要肿起来了,天大的事情姑太太还有老夫人给撑腰呢,姑太太不必惧怕。” 史贺氏接过帕子,擦了擦红肿的双眼,缓了半晌,好容易才平复了下来,开口对柳氏道:“娘,其实你不晓得,我公公对琪姐儿这次选秀很是看重呢。” 柳氏确实听得疑惑:“按说亲家公是朝廷亲封的侯爵,又是世袭罔替的,何至于要用琪姐儿的婚事来换取前程?” 史贺氏鼻子里便冷哼一声,却并不说话。 柳氏柔柔劝道:“娘知道你心里委屈,可你若是不说出来,娘也不能帮你想办法不是?” 史贺氏刚要开口,却又忍不住哭了起来,这一哭就像泄了洪似的没了完。 白氏和长安却不知道和睦堂发生了什么,对于琪姐儿的住处,白氏可实在是较劲了脑汁。 长安也明白,关于史表姐住的地方,若是住的好了,只怕伯府没那么宽敞地方,若是住的差了,她爹这个当舅舅的不在,倒显得她娘这个当舅母亏待外甥女儿,白氏一贯是有温良名声的,岂会这样打自己的脸? 老夫人柳氏住的院子,堂屋便是和睦堂,原本是柳氏和老巩昌伯一起居住的地方,旁边各有东西厢房。现在老巩昌伯去了,西厢房被该做了柳氏为老巩昌伯上香念佛的小佛堂,东厢房却还保留着史贺氏做姑娘时的房子,是以老夫人院子定是没空让琪姐儿住下的。 长安跟着白氏一同住在白氏院子里,白氏的椿萱堂东西各有两间耳房,分别是贺甲青的生母耿姨娘和那个屡屡生事儿的葛姨娘住着,贺甲青和贺丁青因为是哥儿,又都是要读书的,府里单独给两兄弟辟了小院子。贺望安却因为年纪小,还跟着葛姨娘在椿萱堂的耳房住着。 而长安的雪华斋,就是白氏院子的东厢,采光还算不错,一年四季冷暖也还算适宜,对此长安还不止一次感叹过,这就是嫡女的好处啊。 如今白氏院子的西厢虽然没有人住着,但也零零星星堆放了不少白氏的陪嫁。长安心知,若是把这西厢挪出来给史表姐住,虽然没有什么不妥,那些陪嫁收拾起来也不难,但是西厢的位置到底是要比东厢差上一些,采光也不如东厢好的,只怕是史家姑母那里又要有话儿说了。 长安抬眼看了看白氏,白氏也是一脸忧色,显然是和长安想到一块儿去了,半晌,白氏才满脸愧色的道:“长姐儿,要么,你就算为了娘,暂且去西厢房住着?把雪华斋让给琪姐儿,也显得咱们巩昌伯府不委屈了外甥女儿。” 长安摇摇头:“娘,您觉着,就算是我肯让出来雪华斋,琪表姐会安心住下吗?姑姑是一个惯会挑三拣四的人,若是我真的那么让了,那姑姑或许还会说出来,咱们巩昌伯府看不起她们娘俩儿的话来。到那个时候咱们可就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白氏摇摇头,又叹了一口气,眉毛紧紧地拧在一起,一筹莫展。 长安动了动心思:“娘,这府上我知道还有一个去处,不如我们把那院子收拾出来给琪表姐住,娘看使得不?” 贺长安朝着伯府东南角的那间院子直了过去,白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定睛看了过去,东南角那院子,恰好是宜春候贺成仁没有尚主成亲之前住的松涛院! ... ... 第十二章 史琪 第十二章史琪 贺成仁是十八岁那年被定下来尚主的,到了二十岁正式迎娶了当时的兆兴公主,打那之前贺成仁因为是家中幼子,一直颇受宠爱,独子开辟了松涛院住着。 如今贺成仁娶妻封侯生子,贺成功的人丁又不兴旺,松涛院就一直在那儿空着,常年也没有人去收拾一下,白氏思忖了一下:“那便只能如此了,只是如今要收拾出来松涛院,也得结结实实的折腾一阵子。” 长安点点头:“若是住在西厢露白斋,只怕祖母说娘苛待了琪姐儿,若是住在我的雪华斋,姑母心中又要有芥蒂,松涛院是最合适的了,院子也宽敞,想来谁都不会有异议的。” 却看到那边已经擦看了眼泪,双颊哭得红红的史琪搭着自己丫鬟红杏的手走了过来,一边走着一边还抽噎着,显然情绪还没能平复过来,走到白氏和长安面前,端端方方地施了一礼道:“舅母好,长表妹好。” 方才在和睦堂的时候,史琪站的距离贺长安远了一些,现在离得近了,她这才仔细的看了看史琪,团脸儿上的眼睛已经哭得红肿,但是从眼底还是能透出清醒和睿智,翠绿的蜀锦袄裙上面绣的原本是竹枝纹样,现在还有几点斑驳的泪痕,看起来如同湘妃竹一般。 长安走上前去道:“琪表姐这套衣裳样子真是漂亮,料子也是很好的,好像我们帝都都不多呢。” 史琪止住了抽噎,挤出了一个笑容道:“表妹说的正是,这料子是产在成都的,帝都每年得到的大多都是贡品,但是江阴在南边儿,那边通商往来比较密切的,所以蜀锦商人大多愿意带了货去江阴那边卖,所以这料子在我们那到不稀罕,只不过质量多半不如帝都的贡品了。” 顿了顿又道:“舅母,表妹,方才史琪的样子,让你们笑话了。史琪没事的,就是一时半刻心里边儿想不开罢了。” 史琪虽然没有很多的表露出来,但是长安还是能感觉到,史琪现在活的谨小慎微,不觉得有些怜悯这个表姐,她自己一个重生的伯爵嫡女都没有如此,琪表姐又何至于如此呢? 难道说仅仅是因为寄人篱下? 还没等长安继续往下想,就听到一旁的史琪对白氏道:“舅母,史琪住的地方舅母已经安排了么?若是没有安排,史琪斗胆问一句,不知长安表妹住的院子可还有空的房间?” 史琪话音刚落,贺长安就看到白氏大张开了嘴,很是吃惊,那嘴巴足足能塞下一个鸡蛋! 长安笑了笑:“琪表姐,我娘方才还说呢,把二叔娶亲之前住的松涛院收拾出来,给表姐住着。二叔之前的院子,风水好,朝向也好,就是好些年没有人住过了。我娘说派人赶紧着收拾出来,表姐今儿就能把东西收拾进去。表姐的东西不可能全从江阴带过来,若是有什么东西,就跟我说就好了。” 完完全全是一副主人的样子。 实话说,这个琪表姐,还真的挺对她的脾气的! 她若是想要一世长安,便要尽可能的和皇室,和陆垣脱开关系,那么低调的把自己隐藏起来,就是最好的选择。而现在史琪这么低调,正和她意! 却看到史琪双颊红红的开了口:“大舅母,表妹。史琪……史琪……史琪想跟表妹住在一个院子,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说着眼眶又微微有些泛红,贺长安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话触动了她的伤心事,还是她本来心里就想着事儿,稍稍一动情绪就会忍不住想要哭出来。 “史琪想着,在大舅舅家,只有长表妹跟史琪年龄是差不多的,若是跟着长表妹住在一个院子,想说些什么贴心的话儿也方便自在一些。若是长表妹院子有空房间的话,还免得大舅母差人去收拾二舅舅之前住的那院子了。” 说着凑近了白氏一点:“大舅母可以答允史琪么?” 说话之间甚至有了一点央求的味道,看着白氏久久没有说话,还加了一句:“大舅母,史琪没有存心为难大舅母的意思,史琪只是想跟长表妹好好相处着。史琪从小就和家中的妹妹年龄差距太大,好容易长表妹只比我小了两岁,史琪最是盼着呢……” 白氏犹豫了一下:“若是想住在长姐儿院子,倒不是不行的。只是长姐儿是住在我那院子的东厢房的,唤作雪华斋,西厢房现在还空着没人住,我现在就让人收拾一下,把雪华斋给你腾挪出来,让长姐儿去西厢房住着去。” 若是史琪非要跟贺长安住在一个院子的话,那把雪华斋收拾出来给她住是最合适的了。 史琪睁着一双含着眼泪的眼睛看着白氏:“大舅母是不是觉得,史琪就是跟着娘一起回来的累赘?若是把长表妹院子里的西厢房给史琪住,史琪会觉得委屈?其实不是的大舅母……” 白氏只不过说了要把雪华斋给她住,她便已经想到了这些上面去,看来她的这个表姐,不光拎得清,也确实是一个敏感细腻的姑娘。 这样一番话说得直白,倒是把白氏难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史琪,想了半晌才道:“琪姐儿,大舅母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觉得你毕竟是大老远从江阴过来住在舅舅家的,舅母怎么也不能让你住在略差的屋子啊。既然你自己不愿意住在你二舅舅前头儿的松涛院,那住在雪华斋也是不差的。” 史琪扁了扁嘴:“大舅母,史琪就是想住那西厢房可以吗?大舅母不必想得太多,这都是史琪自己愿意的。我娘那头我自然会去说,有些事情……我娘不容我置喙,但是这种事情她还是会听我的。” 那省略掉的有些事情,比如说,选秀,还真的不是史琪能够置喙得了的。 白氏也很是为难:“那既然你执意要住在那里,我便让长安的杨嬷嬷现在带着你的丫鬟去简单拾掇一下,晌午一过你就可以搬进去住了。你可以先去长姐儿房间里略歇一歇,补一下妆,老太太那儿中午肯定是要传一桌接风宴的,我也打发了人去宫里边请耿姨娘生的彦哥儿,中午的时候彦哥儿也回来给你接风洗尘。” 史琪听着,点了点头,神情却有点心不在焉,半晌才道:“大舅母,今儿个我娘说那些话,舅母别往心里去。我娘就是那样直率的性子,说什么话都不考虑后果。” 又开始给她娘收拾烂摊子了! 白氏回过头来,扶着史琪的肩膀,微微蹲了下来,让视线能够跟史琪的双眼平行,想哄着一个小孩子那样:“琪姐儿,大舅母不是那样的人。你母亲是什么性子,从前我刚刚嫁给你舅舅的时候也是知道一点的。倒是你,现在马上就要选秀了,却还要处处担心你母亲。有这样的时间,还不如好好放宽了心,想一想怎么样好好选秀呢。” 听到白氏两次提起选秀,史琪原本是含着眼泪,现在终于绷不住了,嚎啕大哭起来:“大舅母……我……我不想去选秀……” 白氏听得一惊,赶紧伸手去捂上史琪的嘴:“早先儿你在和睦堂说这话的时候,你母亲已经好大不高兴了,这里虽然距离和睦堂有一段距离,你母亲她们听不到。可是这巩昌伯府人多眼杂的,那面不会有谁把话传了过去,到时候你母亲还不是要训斥你?” 史琪不答话,只是就是缩在白氏的怀里,一直哭着。 长安走上前,拉起史琪:“表姐,有什么话儿,去我屋里说吧。我屋里的丫头都是我自己的人,绝对不会往祖母那头儿传话的。” 史琪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看了看脸上表情坚定的长安,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长安和白氏一大一小引着路,把史琪带去了雪华斋。 史琪坐到了雪华斋堂屋的官帽椅上,就又忍不住开始哭,白氏苦着脸,叹了一口气道:“琪姐儿,你就告诉大舅母,你不想去选秀,可是心里边已经有了什么心仪的男子?” 白氏在来雪华斋的路上绞尽脑汁,想来想去也只有史琪已经情窦初开这个想法才能解释得了为什么史琪千般万般不愿意选秀。 但这样的想法却让她不寒而栗,大宣都定制,但凡是五品官级以上人家的女儿,到了合适的年龄都是要去选秀的,若是史琪因为对别的男子心生爱慕而逃避选秀,那就是欺君之罪! 史琪摇摇头,一边抽噎一边道:“大舅母,史琪从小读女戒女则,怎么可能是那样的姑娘……史琪只是觉得”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敲门进来道,老夫人那边有事情要找白氏商量,白氏犹豫着这样把史琪丢在这儿是不是不好,长安知道白氏心中所想,站起来附在白氏耳边道:“娘,你且放心去和睦堂,这里有我,琪表姐没事儿的。” 白氏犹豫了一下,可是柳氏有事,又不能不去,只得细细嘱托长安好生照看着史琪,嘱咐了半天才肯出门。 白氏前脚才出门走了没多远,后脚史琪就扑通一声给长安跪了下来:“求表妹帮我!” ... ... 第十三章 讲故事 第十三章讲故事 史琪这突然一跪,结结实实的下了贺长安一跳。赶紧伸出手来拉着史琪的手:“琪表姐可千万不要这样子,有什么话都是可以好好说的,我是表妹,琪表姐这样给我下跪,若是叫有心人传出去了,成什么样子?” 史琪一听贺长安说的这样严重,赶紧站起身来,不过还是拉着贺长安的手不放:“长表妹,虽然说我年龄上比你长一点,可是我毕竟是一打出生就居住在江阴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比不上表妹,表妹可千万要救表姐一命。” 贺长安不动声色的拂开史琪的手:“表姐且同我说一说,为什么不想选秀呢?” 史琪固执的摇了摇头:“表妹,你可知道如今的江阴侯府,是个什么样子?” 这个贺长安还是真的不知道的,摇了摇头,只等着史琪把话接着说下去。 “我祖父江阴侯是早年的时候曾经是江阴一带的土霸王,后来投靠了朝廷,因为在江阴做得好,才有了侯爵这样的爵位。可是毕竟是外放的侯爵,哪里能接触到京中的核心势力呢?除了每年该有的俸禄,几乎是被朝廷遗忘的了。” 史琪说的这些,贺长安心里倒是有数儿的。上一世的时候,她为陆垣多方笼络各方的势力,但是却从来没有关心过这个江阴侯。对于陆垣一个自己本身力量不是很雄厚的皇子,都不把江阴侯放在眼里,更不要说皇帝和朝廷了。 “我爹虽然不是祖父的长子,但是我却是祖父的头一个孙女儿,江阴侯要是想重新得到皇上的重视,祖父觉着一定是要出一位娘娘或者一位皇子妃的,可是祖父和爹爹她们想得太简单了,娘娘哪是谁都能当的?且不说别的,我看那历史上那么多人都只能闲坐话玄宗,若是我进宫不能得宠,岂不是白白辜负了我自己这一辈子?” 史琪绞着帕子,看到长安久久不说话,才又诺诺开口:“何况,表妹你不想嫁给别人做正妻,一生一世一双人么?” 一生一世一双人…… 长安听了一愣,上一世的时候,她心甘情愿的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陆垣,但是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身份永远是不可能和陆垣匹配的,因此也从来没有妄想过正妻的位子,但是陆垣却让她死于非命,这件事情对她的刺痛实在是不小的。 重生之后面对的,都是贺家现在的烂摊子,贺长安的年纪也还小,她也没有心力去想将来自己会嫁给什么样的人,倒是表姐史琪的话点醒了她。 史琪只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想法没有错,实现却很难。 若是史琪一意孤行揣着这样的想法,那么选秀的时候,很可能被人抓住把柄穿小鞋. 要知道,前世的时候,她也曾经在晏清宫伺候,亲眼目睹了多少秀女,就为了争抢上位,各种下作的手段都使得出来。 比起那些在京中深宅大院耳濡目染多年,对于那些阴私手段深谙的秀女,史琪这样的人,还真的可能不是她们的对手。 若是有人捏造一点什么,就说江阴侯怨怼朝廷,送来一个根本就心术不正的人参加选秀,也是可能的。 最好的状态就是让她自然而然的展现出最好的一面,却在选秀的人群中丝毫的不惹眼,那才是最好的! 突然心里面升起了一个想法:“琪表姐,你可听说过那承武侯李家的嫡女选秀时候的故事?” 史琪茫然摇摇头,她连承武侯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呢! 何况一个承武侯嫡女? 长安见她不知道,也就放下了心:“琪表姐,这事儿吧,我也是听长辈们偶然议论才知道的,琪表姐听过了就算听过了,可千万不要道大姑母或是我娘那边儿去说,要不然我如今年纪还小,说这样的话,定是要被我娘责罚的。” 好奇心驱使下的史琪自然是忙不迭的点头:“你说就是了,我是那样嘴上没门儿的人么?定然不会告诉我娘和你娘知道的。” “嗯。”长安点了点头,继续开口道:“三年前选秀的时候,承武侯李家的嫡长女也在选秀之列,我听说那女孩儿好像是叫李璇的。这承武侯本来是太后娘家这一支的,因着今上尊敬太后,所以对承武侯一家也多有眷顾。只是这;李璇颇有一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早早就有传言说,她非宫妃太子妃不做,这样的语气可实在太大了一点,于是就有人暗中惦记上了,还想着用些小手段把她推到太子身上,让她和太子做出点不伦不类的事情来。” “那后来呢?”史琪听得两眼放光。 长安不禁心下感叹,女孩子家果然都是喜欢听八卦的啊…… “后来吧就有人告诉这个李家姑娘,说是太子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装扮,什么时候会出现在于花园里面,就让李家姑娘装作不小心丢了钗环在御花园里寻找,和太子爷偶遇,然后不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都一口咬定太子爷轻薄于她,皇帝为了太子爷的名声,一定就会把她指为太子妃。” 史琪听了暗暗跺脚:“这个暗中教唆李家姑娘的是个什么人啊,肯定是不想让太子……哦不,二皇子,肯定是不想让二皇子得好的人,要是李家姑娘真的信了这个人的话,那这个李家姑娘,就是一个天大的蠢货!” 长信心中冷笑,这个人可不就是陆垣么?从那个时候到现在,他对付陆城的手段,最常用的永远都是女人,从那个时候的李璇,再到后来的自己。 长安一把扯过史琪的手,脸上的样子莫测高深:“琪表姐你别急嘛,先听我把故事说完。这个李家姑娘还真就是个蠢货,因为按照她的门第,想当上太子妃,同一届选秀里边还是有不少可以与之匹敌的人的,她心里边不把握,又觉得那人说的做法是个可行的法子,索性就真的去做了。” 史琪大张着嘴:“啊……还真有那么傻的姑娘啊。” 长安却突然变换了话题:“对了琪表姐,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我有办法能帮你逃脱开选秀,逃脱开入宫为妃,三千佳丽不见天眼的命运。” 本来长安就是拉着史琪的手的,这下史琪把长安的手攥得更紧,仿佛长安就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一般:“长表妹,什么办法,你快说,你快说啊……” 声音都有了一点点哭腔,急到不行,看来史琪是真的不想入宫为妃啊! 长安冷下脸来:“表姐,你现在和三年前的李家姑娘,又有什么分别?” 史琪一句话没听明白,又听长安接着道:“三年前的李家姑娘,选秀之前满脑子的念头就是当太子妃,而现在的琪表姐,满脑子的念头都是怎么样才能不参加选秀,不入宫当今上的妃子。人在心心念念想着一件事情的时候,都是糊涂的,都是最容易被人利用的。就像刚才,我说,我有办法让表姐逃脱开这种命运,表姐不就真的相信了吗?表姐也不好好想一想,长安才十二岁,就算长安是京城中长大的姑娘,在这种关系到皇家的大事情上,怎么可能有我说话的余地呢。” 史琪满脸的希望也都转化成了失望:“合着表妹方才是逗着我玩儿的。” 长安摇了摇头:“罢了表姐,我还是继续给你讲那个李家姑娘的事情吧。” 史琪点着头,可是对于这八卦确实好没有了刚才的热情,神色恹恹的:“你说吧。” 眼睛却在有意无意的从窗子外面看过去,似乎心里在想着什么。 长安知道史琪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太在乎,反正她的目的只是希望史琪不要在选秀这件事情上栽了跟头,至于她领情与否,长安两世为人,对这个倒真的不是太在乎了:“后来那李家姑娘就真的按照那人说的去做了,还用心筹划了一下,真的也在御花园里面见到了当时还是太子的二皇子,刚刚走近的时候就装作扭了脚踝,就要往二皇子身上扑,结果二皇子却躲避开了。四周立时就有人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冲了上来,李家姑娘口口声声要定太子爷轻薄自己,还拉扯自己的衣襟衣袖。这事儿都闹到了圣上那边,结果到了圣上那边,二皇子才为自己辩白。” 史琪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轻薄人家姑娘这事儿,二皇子还有的辩白?” 长安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当年她亲眼目睹的场景,那个时候陆城就伸出自己的双手道:“父皇,儿子方才带着千辛万苦淘来的上好的胭脂去给母后请安,本来想表一下孝心的,谁知道儿子实在是太不注意了,竟然在母后面前弄打了那瓷质的胭脂盒子,胭脂也弄得满手都是。若是儿子当真轻薄了李氏,那李氏的衣服上面定然会有儿子手上留下来的胭脂印子。所以儿子有没有轻薄李氏,父皇您一看就知道了。” 说着还给皇帝伸出了手,展示了一下他沾满胭脂的手掌。 史琪终于回过一点神儿来:“这李姑娘也真是够倒霉的了。” 长安拊掌,无不叹息地道:“说的也是呢,若是李家姑娘就老老实实的参加选秀,未必就不能选上太子妃,可是她偏偏不肯安安生生的,要琢磨别的法子。这下可好,李家姑娘被撂了牌子,这事情也闹得满城风雨的,都说李家姑娘是个不要脸皮的,隔了几日就传出来她得了疾病暴毙的事情来,可是谁心里面都明白,这不过就是承武侯家为了以后几个女儿还能保住名节,忍痛了断了这个女儿的性命罢了!” “帝王家也真是残忍。”史琪心有余悸地感慨。 长安一脸肃穆:“表姐,你且听我一句劝,就算是你心里不想入宫为妃,可千万不要表现出来,若是让谁抓住了利用了去,回头就像那李家姑娘似的,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再说了表姐也不算是这些秀女里面最优秀的,谁说就一定能选上呢?” 史琪确实被长安这一吓吓破了胆儿,抚着胸口道:“表妹你说的是,我就算不想选秀,也不能表现出来,李家姑娘的事儿,可实在是太吓人了。想不到一个选秀,也有这么多弯弯绕。” 长安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那你就笑着面对选秀,就算大姑母给你请了嬷嬷你也都不露声色,若是大姑母都看不出来你有不想选秀的想法了,还有谁能看出来?” 史琪点点头:“嗯,说的也是。” 旋即露出一个笑容来,长安见了也跟着笑了,这个史琪表姐,还是笑着更好看一些啊! ... ... 第十四章 阖家晚宴 第十四章阖家晚宴 柳氏招呼白氏过去,无非是商议这天晚上给史贺氏和史琪的接风宴的事情。对于柳氏而言,虽然跟白氏十分的不对盘,但是女儿回来归宁,带着外孙女,再亲也是客,她若是事事不跟白氏商量就一个人乾纲独断,反倒让别人看不起。 长安在那边讲故事吓唬史琪正得心应手,白氏这边却在扶着额头,愁容满面的听着老太太跟她商量接风晚宴的菜单子。 老夫人一只手拿着笔在一条长长的菜单子上勾勾画画,一边比划还一边絮絮叨叨:“鸡鸭鱼肉是万万不能缺少了的,若是我看,这个燕窝口蘑鸡丝和海参烂鸭子就是很好的,琪姐儿她娘大小就爱吃些软软糯糯的肉,想来琪姐儿的口味也差不离儿。” 这边柳氏说的兴冲冲的,白氏却在心里边犯嘀咕。虽然说贺家是伯府,每年都领着朝廷俸禄,也有祖宗攒下来的基业,但是这些年贺家的田产铺子庄子,收成都不是很好,为了不和柳氏明面起冲突,白氏在自己的院子里过活的时候已经搭进去不少自己的嫁妆了,偏偏这个柳氏一直以为这巩昌伯府还有多少钱似的,一顿回家归宁的女儿的接风宴而已,海参燕窝就乒乒乓乓的忘饭桌上摆。 先前儿她和长姐儿身体不好需要补的时候,可没见着公中往她们娘俩儿那里送燕窝呢! 但是不爽归不爽,总得想着法制止老夫人才是,赶紧叉开来话题:“母亲,今儿个彦哥儿也从宫里边回来,给她姑母和琪姐儿接风,彦哥儿平时在宫里头也是要吃苦的,不如今日加一个彦哥儿爱吃的菜吧,那荸荠杏干儿肉就是顶好的,荸荠和杏干儿都是当季的时候存下来的,现在吃正还算是可口的时候。” 却没想到这一岔开话题触动了老夫人的神经,老夫人又开始了另一波发难。 “话说这成功媳妇儿,让你把同哥儿记到自己名下,就这么困难?要是我当年,有这个情况,围着这个家好,肯定是不吝啬把庶子庶女记在自己名下的。” 白氏忍了好久才压下心中的怒火,合着这个继婆婆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当年自己的公公是个非常敬重正室的人,虽然也有两个妾室,但是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如今公公去了,老太太却在这里话当年,可是当年她没有庶子庶女了! 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母亲,媳妇儿也说了,这到底把不把同哥儿记到媳妇儿名下这件事情,因为儿子将来是要娶媳妇儿的,也是要分家产的。娶媳妇儿用的银子和将来能分到的家产,这嫡子和庶子的定例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涉及到老爷的产业,还是要等着老爷回来才能做主决定的。再说了,今日葛氏那想法母亲也已经知道了,就算同哥儿记在我名下,那身份也是配不上大姑奶奶家的璐姐儿的,母亲又何必因着这件事情和大姑奶奶起了生分?” 老太太左思右想,觉得这个媳妇儿虽然不受自己待见,但是这话确实说的没差,顿时觉得通体舒坦。 一舒坦,就顺手又在菜单子上勾了几样,样样食材都不是简单货色。 白氏心中哀怨,却也没办法,拿着柳氏勾的菜单子去安排厨房的人手去了。 这边,杨嬷嬷也领着几个婢子把雪华斋对面的霜映斋给收拾了出来,把史琪带过来的几箱子行李搬了进去,长安虽然不上去动手的,却在这段时间跟史琪说了不少的话,对史琪带来的两个贴身丫鬟红杏和绿竹也说上了几句话。 史琪在家中做小姐的时候,虽然说是衣食无忧,但是江阴侯土霸王出身,在家中更是说一不二,而母亲又不是一个省心的,只能一直跟在母亲身后,谨小慎微的活着,连带着连个丫头说话都不敢大声说,但好在都还是看得清楚的,见自家小姐止住了不去选秀的念头,也过来千恩万谢的赶集长安小姐。 若是史琪真的逃了选秀,红杏和绿竹首当其冲难辞其咎啊! 因为长安那番推心置腹的讲故事,史琪又不是分不清好歹的人,虽然心中还是对选秀这事儿有着膈应,却再也不敢提不选秀这茬儿了,对长安也就更加热络了几分,拉着长安的手絮絮地说着外地好玩的事情。 “对了长安,你知道吗,我家在江阴,但是我在盱眙有一个顶好的玩伴呢。不过这死妮子年龄跟你差不多大,明年选秀是肯定轮不到的,要不然我肯定要把她带到京中来和你认识认识。” 其实长安虽然上一世活到了十六岁,可也是一个女孩子,细作冷血孤独,可她的心里却是渴望友情和爱情的,听史琪这样一说,也忍不住凑趣儿道:“表姐说说,那女孩儿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儿?” 史琪开始慢慢的回忆:“那是两年前耿暖十岁的时候,她家中给她办了一场大生日。耿暖是韩国公的孙女儿,就广泛邀请了江南的各户贵族人家年龄相当的女孩儿,我也就在受邀之列。去之前我娘还说,那耿小姐身份金贵,让我说话万万小心着,结果见了面儿才发现,这耿小姐真是一个妙人儿,说起话来一点儿都不繁文缛节,跟那些娇滴滴的贵女反倒是看不顺眼,也不是怎么就和我玩儿到一块儿去了。” 长安略一思索,确实是个有意思的女孩子,嘴上却不动声色:“大户人家的女孩儿,若要是这样也是人家有资本的,若是像我们这样小门小户的,也没那资格啊。” 史琪受不得激:“哪有,我跟你说,耿暖她……” 还没说完,就看到细蕊轻盈的走了过来:“大小姐,史表小姐夫人喊你们去和睦堂呢,说是老夫人在那里摆了饭,招待大姑太太和表小姐呢。小姐和表小姐快去吧,大姑太太那儿已经去了呢。” 史琪扁了扁嘴:“回头儿有机会我再讲给你。” 长安也不是很在乎,点了点头,搭着碧螺的手跟着史琪一道儿去了和睦堂。 和睦堂里面的炭盆儿烧的正好,整个屋子都暖意融融的,似乎早上发生的不愉快都不存在。耿氏和葛氏都是妾,上不得主人的桌子的,因为巩昌伯府男丁实在是少得可怜,现在能称得上主子的只有贺甲青和贺丁青,两个人的年纪也都还不算大,便让两个哥儿跟着一屋子女眷同席了,只不过贺甲青的右手边儿坐着的是白氏,贺丁青的左手边儿坐的是柳氏,需得跟姐姐妹妹们隔开罢了。 柳氏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儿,因着这一日不是在吵架就是在忙和,也觉得腹中空空,便让开席了。 贺望安坐在柳氏柳氏的左手边儿,还是一脸怯怯的样子,眉眼长得也不是很像葛姨娘。但是一桌人刚坐下来吃饭不久,小小的贺望安就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声音糯糯地道:“望安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欢迎大姑姑和表姐回府上归宁。” 小孩子最是天真无邪惹人喜爱的,史贺氏看着这个小小的女孩儿也是打心眼儿里的疼爱。可是没有人知道的是,同哥儿和望姐儿出门来参加接风宴的时候,葛姨娘对着望姐儿絮絮叨叨教了好一阵子,为的就是让望姐儿表现出色点儿,给同哥儿记嫡子的事儿更顺利一点儿。 同哥儿按着姨娘的嘱咐,本来想接着贺望安的话就站起来说些吉祥话儿的,却不想贺望安刚刚坐了下去,贺甲青就站了起来:“算起来我也是这一辈儿孩子里边最大的了,现在领着四皇子侍卫的差事,不比从前能时常有机会呆在家里,也没能亲自迎接姑母和表妹,是甲青的不是,姑母和表妹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啊。” 一番话说下来,长兄的风范尽显。 同哥儿心中却开始暗暗不爽起来,端起杯子的时候,那杯子还当的一声撞上了前面的碗碟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气不顺,却还要绷着脸把话说完:“姑母和表姐就当这里是家也是一样的。” 同样的一句话,说的时候,那语气和表情不一样,效果可就大不相同了! 果然,史贺氏听完就皱起了眉头,若这话是同哥儿眉开眼笑说的,到也就罢了,愁眉苦脸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这是不愿意她和琪姐儿? 柳氏看着史贺氏脸上表情不对,就知道她又吃心了,赶紧咳了一声,示意她作为长辈,万万不要在这个场合和晚辈计较,史贺氏才作罢。 倒是史琪在一边笑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似的,起来给柳氏和白氏都敬了酒,还睁着大眼睛问白氏:“舅母,您什么时候给史琪请宫里边儿的嬷嬷啊?史琪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宫里边儿的嬷嬷是什么样子呢!” 贺长安就看到白氏的眼神儿都愣住了,嘴巴张的老大,似乎是很难以置信的样子,这孩子,一下午的变化,是不是也太大了点儿? 长安咯咯笑了一声,白氏终于反应过来了,也接着史琪的话茬儿道:“这倒是不难的,只是人选还不好找,舅母还需得问一下长安她舅舅,看看给你请个什么样的嬷嬷。” 史琪又一次在史贺氏和柳氏质疑的目光中站起身来对着白氏致谢,一丝一毫不错规矩,也看不出来晌午时候的对于选秀的恐慌。 柳氏和史贺氏虽然有疑惑,但是对史琪的这个改变却是乐见其成的,也就顺水推舟,这一场阖家晚宴,虽然有一点刀光剑影,却还算平稳的过去了。 晚宴撤下,柳氏就嚷嚷着要去佛堂给老爷子祈福,贺长安不好跟过去,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史琪那儿看看,却看到贺甲青朝她挤了挤眼睛! ... ... 第十五章 足智多谋贺甲青 第十五章足智多谋贺甲青 一看到贺甲青朝着她眨眼睛,长安就知道这个哥哥肯定是又有什么事儿要问她了,但是史家姑母在,兄妹俩又不能光明正大的咬耳朵,长安看着贺甲青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边笑着一边往和睦堂外的回廊走,秋天的晚上,回廊上面小风一吹,还真是有一点冷的,但是因为这一日是九月十七日,月亮倒是很圆很亮,高高的挂在夜空中,煞是惹人喜爱。 “哥哥可是要去母亲屋子里面坐坐?难得回来一趟,去看看母亲,跟母亲说说话,讲讲这些宫里的新鲜事儿也是好的。” 便搭着碧螺的手自个儿先往椿萱堂去了。 果然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贺甲青就来给白氏请安了,进了门儿,先规规矩矩的行礼,就坐在了长安对面儿的官帽椅上。 白氏心里面也疑惑,只是方才的晚宴上有什么话都是不好问的,现在还没开口问,就听到贺甲青那边开了口:“长安妹妹,我怎么觉得,这个史表妹像是不想选秀的样子啊?” 贺甲青果然是个人精! 白氏也跟着道:“对啊长安,晌午的时候琪姐儿还哭哭啼啼的不想去选秀,怎么晚宴上就来了一个天翻地覆的大转寰?竟然还主动请我去给她找教引嬷嬷了。这事儿真是奇哉怪也。” 长安又是扑哧一笑,大概把她跟史琪说了什么道理讲给了贺甲青和白氏,但是却省略了那个李家姑娘的故事。三年前的事情,虽然在当时闹得满城风雨的,可那时候的贺长安不过是一个活在药罐子里头的病秧子,又只有九岁大,怎么可能对这个故事这么了解呢? 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白氏点点头:“我们长姐儿果然是个聪明的,三下两下就把琪姐儿给劝住了,只是我现在这里还有些一筹莫展。” 贺甲青皱起了眉头:“母亲说的,可是葛姨娘品着性命也要让同弟弟记嫡子这件事?母亲不说,明眼人也是看得出来的,葛姨娘现在为了这件事儿,大约是什么法子都使上了。也是儿子不好,儿子也是庶出,要是没记在母亲名下,可能葛姨娘也不会为了这个事情上蹿下跳的了。” 如今的贺甲青已经记在了白氏名下,将来巩昌伯府的产业,他就是头一份儿,只要白氏生不下嫡子来,那将来世子之位,也得是贺甲青的! 何况白氏现在已经三十大多了,想生孩子本来就难,贺成功又常年不在家。 嫡子?谈何容易! 若是世子之位真的落在了贺甲青身上,那贺丁青就面临着分家被分出去的危险,若是以庶子的身份分出去,得到的产业又能有多少呢? 白氏叹了一口气:“你父亲膝下子女本来就不多,若是同哥儿真的是个争气的,把他记在我名下倒也无妨,只是同哥儿却不如彦哥儿这般懂事明理,从小养在姨娘身边儿,倒是学足了葛姨娘的眼皮子浅,若是把他继承嫡子,难免外头人不会笑话我们巩昌伯府啊。” 长安只看着却不说话,贺甲青绝对已经摸透了白氏心中所想,不然也不可能那样得白氏喜爱,看来,就连梁国公府决定站在四皇子的身后保二皇子,贺甲青也一定是知道的,并且是这件事情的直接执行者! 白氏捏着帕子犹豫了一下:“彦哥儿,长姐儿,你们觉得,望姐儿这孩子怎么样?” 长安仔细想了一下,自从重生成了贺长安之后,她见到望姐儿的次数屈指可数,基本上望姐儿都是呆在葛姨娘的屋子里面不出来,只是性格却和她姨娘她哥哥都不一样,几次见到她都是怯生生的不敢说话,今天晚上的祝酒辞,说的虽然也还算顺溜儿,但是说话的时候,贺望安的眼睛却还是一直不敢看着大家的。 看长安一直不说话,贺甲青还是自己先开了口:“望安妹妹还小,现在还看不出大的品性,只是我觉得,望安的性格过分怯懦了一点,若是不好好养一养改一改的话,将来若是说人家,很可能就有人说,这样的气度,只怕连伯府的庶女的不像,白白耽误了望姐儿。母亲,若是把望姐儿记到您名下养着呢?” 其实白氏本来只是隐隐有了这样的想法,却顾虑太多,迟迟不肯下决心,贺甲青这样一说,反倒有些高兴了,还伸手拨了一颗葵花籽:“彦哥儿你是怎么想的?说来给母亲听听。” “葛姨娘能够在那里嚎哭含冤说主母不公平,无非是我的姨娘只生我一个孩子,却把我记在了母亲名下,而葛姨娘生了同哥儿望姐儿两个,却一个都没能记嫡子。母亲你主动开了这个口,正好长安妹妹现在也大了,估计用不了几年就要嫁人了,望安妹妹还小,正是好从小教养的时候,就把望安记到自己名下,做伯府的嫡女,按嫡女来培养,从此往后不准在住在葛姨娘院子里面,养在自己身边,这么小的孩子,哪有养不熟的?” 白氏听了大喜,正要吩咐细蕊去办这事儿,却又想到了另外一桩顾虑:“若是你祖母那儿不同意,可怎么是好?” 贺甲青嬉笑一下:“母亲,您只要顺着祖母最希望的方向去了,不就齐活儿了?您想想,祖母她最希望什么?” “自然是希望巩昌伯府家大业大,她吃穿不尽,最后那产业还能给到你们二叔手里去的。” 贺甲青一拍手掌:“对啊母亲,您只要这么说,看着望安是个有规矩的女孩子,将来好好培养,说不定能入宫给家里面挣点前程,若是贺望安能够当上了贵人,提携一下家里面亲戚,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贺长安已经用帕子捂着嗤嗤的笑个不停了,这个哥哥,真的是鬼点子奇多! 白氏也跟着又重新高兴起来,脸上笑得嘴都合不拢:“果然是彦哥儿主意多,这事真是想的再好不过了。老太太心里边想着让二叔加官进爵,只要我略略提一下望安将来出息了可以提携自家亲戚,老太太肯定首先想到的就是二叔,只要这样一想了,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贺甲青也跟着促狭道:“说不定祖母还能想到,望安一下子还把史家姑父提携了呢。” 这边长安笑够了,脸上换上了一副正色:“母亲,哥哥,你们是有办法的,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史表姐?我觉得史表姐是个不差的,只是生活的环境也够可怜的,姑母又是那样的性格,我虽然这边劝着史表姐踏踏实实的去选秀,可是总觉得她还是不要入宫的好。” 贺甲青撇撇嘴:“想入宫难,想不入宫还不容易?选秀那天,随便病一下,装一下不舒服,想要撂牌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长安看着贺甲青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恨不得跑上去踩他两脚:“哥哥你有没有想过,江阴侯府那样希望琪表姐可以入宫,若是琪表姐在选秀的时候真的被撂了牌子,今后她在江阴侯府的日子得有多难过?难道就真的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两全其美了。” 脑子一转,笑的眉眼弯弯开始给贺甲青拍马屁:“我知道的,我贺长安的哥哥是智者,什么神机妙算的法子不是都能想得出来的么?” 白氏犹豫了一下,捏着帕子半天都没有开口,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也对贺甲青说道:“彦哥儿,你知道么,按着你舅舅的意思,是不主张让琪姐儿入宫的。” 贺甲青记在白氏名下,白氏说你舅舅,那就是她的哥哥,梁国公白本亭了。 “舅舅为什么不想让史表妹入宫?”贺甲青津着鼻子,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小老头儿。 白氏叹了一口气:“原先这些事情,我都是瞒着长姐儿的,只有彦哥儿知道。自从长姐儿上次落水醒来之后,我觉得她也长大了不少,也就不瞒着她了。这样跟你们两个说,若是琪姐儿入了宫,她性子软,和可能就成为庆妃娘娘和皇后斗法的筏子。到时候很可能赔上自己的性命不说,还要连累到史家贺家,那样的话白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甚至连已经过世的和睿皇后都会受到牵连。二皇子现在本来就已经不如前几年得圣心了,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再把二皇子搭进去,那就是真的得不偿失了。” 贺甲青听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若是史表妹能够嫁给一个忠心拥护二皇子的世家子弟倒是不错的选择,史表妹的母家是江阴侯,江阴侯世居江阴,在京中没有任何得用的助力,只要史表妹能够指给宗室,哪怕是个不算太起眼的,江阴侯也会忠心依附着二皇子了!” 说完还很是满意自己打的算盘,点了点头。 正在贺甲青在那里自我陶醉的时候,却看到长安一记冷冷的眼神儿飞了过来:“拥护二皇子的世家子弟,哥哥说的不会是自己吧?” ... ... 第十六章 彦哥儿的背后 第十六章彦哥儿的背后 贺甲青一愣,摸摸鼻子,愕然道:“长安妹妹莫不是希望表姐变成长嫂?” 看着贺甲青的样子,长安真的是说不出来的好笑,论心智,贺甲青远远比很多同龄的勋贵子弟要成熟得多,可是有些时候,他装傻充愣起来,也确实能把人气得半死。 白氏看着这两兄妹更是啼笑皆非,不过顿了顿,却慢吞吞地说出了一句话:“不能把琪姐儿嫁给彦哥儿,琪姐儿的身份还是不够。” 贺甲青想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脸上的神色一僵:“母亲这话实在是说笑了,彦哥儿不过就是一个伯府姨娘生的儿子,虽然有福气记在母亲名下,可是琪表妹是正正经经的大姑母嫡出的侯府孙女儿,还是彦哥儿配不上琪表妹。” 不过话里的意思却也很明白了,史琪这样的人,并不是他贺甲青心中的良配。 白氏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这话却更是惊人。 “彦哥儿,我已经去信与你父亲商量过了,过了年就请封你为巩昌伯世子。” 当了世子,那就和原本的挂名嫡子大大的不同了! 大宣本来就没有特别严格的爵位传承制度,只要上一代没饭什么大错儿,下一代平级袭爵并不是很难的事情。 眼看着贺甲青已经十四岁,转了年过了十五,就要开始琢磨着议亲的事情了,十六七岁的时候把亲事给定下来,十*岁的时候把媳妇去进来,成家立业都不耽误! 这巩昌伯府长子和巩昌伯世子,身家是完全不一样的。 谁家有好的姑娘,不是更愿意嫁给别人做世子夫人?这是看得到前程的啊。 若是贺甲青真的当上了巩昌伯世子,那史琪虽然是侯府的嫡出孙女,父亲却不是世子,身份上面还真的是配不上贺甲青的! 何况大宣有这样的一个传统,低头嫁女,抬头娶妇。 贺甲青还算是一个沉得住气的人,只是眉梢眼角稍微带了一点激动之色,其余就很平静了,恭恭敬敬地撩起袍子,跪在地上,给白氏磕了一个头:“儿子贺甲青多谢母亲的大恩。” 白氏欣慰了笑了笑,让细蕊把贺甲青给扶起来:“彦哥儿你也不必这样,若你不是一个出息的,我也不会把你寄到我名下,别的不说,就连你舅舅都说,你是一个能成大器的哥儿。长姐儿是早晚都要嫁出去的,是别人的媳妇儿,母亲现在就指望着,将来享彦哥儿的福气了。另外,你姨娘生你一场也不容易,这么多年也恪守本分,将来你当了世子,你姨娘的份例,我自会给她加一些,不必从公中出这笔前,我的私房还是够得。” 贺甲青自然是谢恩不提。 贺长安倒是有些感慨,贺甲青的生母耿姨娘真的是要比贺望安的生母葛姨娘成功多了,人家虽然生下了儿子,却一直安守本分,从来不在主母跟前儿惹是生非,这么多年虽然不见父亲多宠着她,但她却给自己的儿子安安稳稳的铺了一条路。 简直比葛姨娘强了千倍万倍了! 原本说着关于表姐史琪的事情,因为要给贺甲青请封世子,就把话题给岔了过去,这会儿贺甲青谢恩也说的差不多了,白氏才又道:“只是彦哥儿,听你那样笃定的语气,说是要给琪姐儿找一个支持二皇子的没落子弟,这样的人家上哪里去找,彦哥儿你可能说得出来?” 贺甲青耸了耸鼻子:“哈哈,母亲,这事儿彦哥儿只是心里有了想法而已,至于具体的人选却还不着急呢,也要看看那小子和二皇子怎么想才是。左右选秀的时候,头三个月只可能是给皇子指婚的,权贵人家指婚,多半要等到秀女留牌子半年呢。” 长安思忖了一下,贺甲青说的也在理,虽然她还不知道贺甲青想的这个人是谁,但那一句这小子,无疑表明他跟这个人实在是非常熟稔的。 便跟着接话:“是啊娘,长安倒是觉得,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怎么能让琪表姐不被指婚给皇子,也不让圣上收入后宫。” 话兜兜转转了一圈,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他们在这里聊得热火朝天的,似乎还是不能逃避开选秀的命运啊。 长安和白氏都有点垂头丧气,贺甲青虽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可是却给人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这样谈了一通,白氏也有点儿乏了,便让繁枝送两兄妹各自回自己住的地方去,自己也在细蕊的服侍下卸了簪环,进去里间休息了。 贺甲青刚刚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面,就看到常年跟着自己的小厮徽墨跑了进来,神秘兮兮地道:“大少爷,老爷,来信了。” 说着从怀里取出了一个土色的封套,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吾儿亲启,确实是贺成功的笔记,只不过那土色的封套里面却另有玄机,贺甲青刚一打开,就从里面掉出了一个同样颜色和材质,只是略小一号的封套。 上书,彦哥儿亲启。 贺甲青大喜,急忙抽出信的内容来看,看着看着就由原来的愁容变成了眉开眼笑! 读完之后,就把那信顺着桌子上的蜡烛焰,一把给烧掉了。 * 帝都在九月里面只是有一点点微冷,可是潭州要比帝都往北很多,入了九月,就已经开始飘飘忽忽地下起了雪来了,起初还只是不大的雪,过了月中,雪就已经有鹅毛片大小了。 陆城营帐里面喝风,心想着,帝都若是要雪下到这么大,起码要等到冬月呢。 因为这是在潭州前线,根本不可能有像样的房子给陆城住,更不要说像在帝都住着的那种宫殿了,陆城嘴角牵起一抹苦笑,去年帝都飘满了鹅毛大雪的时候,有了他和父皇那一次沉重的谈话,那之后没多久,叶槿死了,他被剥夺了太子之位,送来了潭州。 当时来潭州的时候,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这地方根本不可能是让他享福的,但是却没想到潭州会这样的苦寒,千里朔漠几乎看不到一点点人烟,连长出来的草都是那种又高又大白色的草。 就好像这座城市染上的风霜一样。 美其名曰是皇子来潭州坐镇,助长士气,可是他来的时候,偏偏就是不再是太子了的时候,因此刚来到潭州的时候,底下的士兵人人心里都揣着小九九,甚至有很多人都明里暗里瞧不上他。 不过陆城也不把这些流言蜚语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只是每一日都跟着这些将士同吃同睡,从来不开任何小灶。出身行伍的人都看重兄弟一起,生死同袍,他堂堂皇子,也能做到这样,倒是很快的赢得了这些将士的心。 倒算是苦尽甘来。 前些日子他偷着溜回了帝都一趟原本就是因为得到贺甲青和许林彻的密报,说是庆妃这段时间总是频繁的召见一些命妇,动作还是渐渐大了起来,才回去观望一下局势,但是他不相信,他溜回去的事情父皇不知道。 却没有任何诏书旨意申斥他,这证明他还没有再父皇那里失了心,而庆妃,一举一动也都在父皇的眼睛中看着! 正在那里想着,门外响起了男子浑厚的声音:“殿下,老臣可以进来吗?” 陆城拉开帐子,冷风就呼呼的灌了进来,帐子里面燃着的火盆猛烈的晃了一下,还好,没有完全扑灭,只是微弱的挣扎着。 来人是韩国公耿威,这人是当朝国公中最骁勇善战之流,也是朝廷上出了名的黑脸王。那些酸文腐臭,很少有人能入得了耿威的眼,那些行兵打仗的,若是没有点真本事,耿威也瞧不上,只是来潭州也有十个月了,陆城能明显的感觉到,在潭州的耿威,和他以前了解到的耿威,似乎真的不那么一样。 “韩国公请,我这儿正好刚刚温了一壶烧刀子,国公不妨跟着我一起喝吧。” 来了潭州之后,陆城从来没用过本宫两个字。 耿威爽朗的笑了笑:“既然是殿下的烧刀子,老臣怎么能错过呢?殿下到时候可别哭,说老臣这海量把殿下给喝穷了。” 路程更干脆,换掉了就被,拿出了两个海碗:“国公爷,这碗够大不?陆城可不怕国公爷喝穷了,只怕国公爷喝不下去一碗。” 耿威的酒量确实不错,一海碗不出多一会儿就全干了,耿威还把碗倒着举了起来:“再来!在这鸟不生蛋的地儿,烧刀子这东西最是暖身子!” 陆城也有样学样儿,一抬手,一碗酒就下了肚,只是这烧刀子烈性太强,陆城平时是很少喝的,如今一口下肚,被辣的呛了一下,咳了两声,看着耿威一笑,用衣袖抹了抹嘴巴。 耿威这人也有一个特点,是酒后吐真言的代表,三四碗酒下去,说话就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殿下,我跟你说个实话,其实你刚来潭州的时候,我挺看不上你的,以前那些来犒军的皇亲贵胄,我耿某见得多了,个个都是打着犒劳的名义,吃喝享乐,回头口供一对,就上皇帝那儿交差去了,没想到,殿下……殿下你吃个好样的。” 舌头都开始大了起来,是说成了吃,陆城喝的慢,还清醒着,听到这里,含笑,挑起眼睛看着这个饱经风霜,鬓边已经有了白发的韩国公。 “殿下我就跟你说,明年帝都选秀这事儿,你得上点心,给自己挑一个合意一点儿的皇子妃,将来也是个助力,别等着把先机都让别人占了,我跟你说,别人还真比不上你,起码,你这儿,想着国家,想着百姓。” 耿威果真是有点喝高了,直往陆城的胸口戳,陆城微微皱眉,旋即又恢复如常态。 不过又一碗酒的工夫,耿威就喝的趴在那里睡着了。 陆城只是把耿威扶到自己的地榻上去,盖上被子任他睡,一边睡还一边满口说着各种各样的话,嘴角露出了一个难以捉摸的笑容,自言自语道:“我陆城……从来不是要靠女人成事的人,不过既然有的人愿意,而且我那姑母又有这份心思,我倒是可以让彦哥儿去推波助澜。” ... ... 第十七章 长公主的打算 第十七章长公主的打算 第二日一早,贺长安去给白氏请安的时候,就又在白氏院子里见到了贺甲青,贺甲青去的很在,大抵是早饭过后就要回到宫里四皇子那儿当值的缘故。 长安去的晚一些,进去的时候就听见贺甲青眉开眼笑的跟着白氏说些什么,几乎是唾沫星子都快飞了出来,只是长安进去的不是时候,刚进去,贺甲青就说完了。 长安好奇的看着贺甲青,等着他主动招供,没想到贺甲青又换上了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人长安怎么打量他,他就是不说! 白氏看着女儿像乌鸡眼似的盯着贺甲青看,也是哭笑不得,半晌才出言道:“好了长姐儿,你就别为难你哥哥了,今天他也是给母亲出了一个正经好的主意,这主意是什么,你将来就知道了。” 长安撇撇嘴,正要开口说什么,就看到史琪搭着红杏的手过来给白氏请安了。 按说请安这道理,原本只是给父母和祖父母请安就够了,只是史琪是寄居在巩昌伯府的,白氏怎么说也是巩昌伯府的女主人,史琪能来请安,可见也是心里透亮的。 白氏看了史琪,连连招呼侄女不必多礼,又嘘寒问暖,问问史琪感觉在这里吃的怎样,穿的怎样。 史琪的脸红红的,似乎有一点不好意思,声音也没有那么大:“多谢大舅母关怀,史琪觉得在舅舅家就像在自己家一样,舅母和表妹对史琪也好。” 白氏点了点头:“原本你们娘俩儿这次回帝都,就是要在帝都住上一阵子的。虽然你娘这么多年都一直生活在江阴,但是帝都这些亲戚还是不能疏远了的,比如说你二舅舅那边,抽个空子,你也收拾一下,我带着你和长姐儿去串亲戚去。” 贺成仁一向和贺成功兄弟之间都不是很和睦的,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贺成仁看贺成功不顺眼,而贺成功是贺励原配的嫡长子,身为长兄,又不能跟着弟弟争争抢抢,所以只好处处忍让。 后来贺成仁娶了在宫中最是雷厉风行的太后嫡出的公主陆慕楚,陆慕楚性格泼辣,因为是先帝唯一嫡出的孩子,所以在宫中谁都不敢惹她,出嫁了,柳氏也不能要求公主贴身伺候自己这个婆婆,只能放任夫妻两个搬出去住。这样的两夫妻,在自己家里面,关起门儿来过日子还是不错的,只是亲戚如白氏,除了逢年过节走礼,轻易是不会登门去的。 对于贺成仁和兆兴长公主陆慕楚生的那个女儿贺平安,上一世的长安倒是有一点印象,兆兴长公主带着她来参加隆庆十二年宫宴的时候,她远远望去,就知道那个姑娘一定是京城贵族圈子里面核心似的人物。 那个时候的贺平安,身量还没有完全张开,容貌上也比她的生母逊色多了,但是穿着上好的织锦杭绸做的袄裙,上面绣着大朵牡丹的纹样,在她身上却不显得俗套,反倒是一副大家贵女的样子。虽然出身于侯府,但好歹母亲是太后最看重的公主,身份自然是有一些不一样的。 只是距离那个时候,又过去了五年了,贺平安现在是什么样子,她还真有一点好奇。 突然想到,对啊,那个时候的贺平安只是一个*岁的小姑娘,那么明年,按照年纪算起来,贺平安也是要参加选秀的人啊! 兆兴长公主陆慕楚当年选驸马的时候是自己做的主,为的就是选一个身份略低一些的,将来自己能够驾驭的住,只是这样的驸马虽然好驾驭,但是在外面的时候难免被人家看低了一些,因此对贺平安也是从小就培养,因此贺平安这一次选秀的结果,绝对不会太差! 看着笑得有点诡异的贺甲青,长安突然觉得,她似乎有一点看明白了贺甲青出的主意了。 便接着白氏的话道:“是啊琪表姐,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平安堂姐了呢,平安堂姐向来就是个明丽动人的,如今也快到了要选秀的年纪了,琪表姐跟平安堂姐站在一起,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呢。” 心中却一凛,其实贺平安那种帝都贵女圈子中间的姑娘,还真的不一定能看得上史琪这个从江阴来的待选秀女。 不过如果贺甲青出的主意真的跟她不谋而合,那贺平安看不上史琪最好! 史琪听长安这么说,也是有一点心动的,入宫待选,身边最好有适龄相熟的姐妹一同在,这样的话,到了九重深宫,也有人可以在自己身边扶持一把。 总好过孤零零一个了。 白氏见两个女孩儿都是欢喜的,自然也没话说,便道择日不如撞日,就在今日给宜春侯府下个拜帖,明日就去拜见。 史琪诺诺应了,白氏就又让她去和睦堂陪着柳氏了,虽然说史琪因着贺长安给出主意这件事情,心里面显然是更靠近贺长安和白氏,但是柳氏还是拿史琪当着心头肉的,若是史琪表现出来离了心,只怕是巩昌伯府又要家宅不宁。 史琪出了椿萱堂,贺甲青也笑嘻嘻的告退入宫了,整个椿萱堂便只剩下了白氏长安和各自的一个丫鬟。 白氏柔柔的看着长安,叹了一口气:“长姐儿,明日去长公主那边儿,不论你平姐姐说了什么,你都要忍着。这么多年,你从小就是在平姐儿风头压制下长大的,如今她要参加这一次的选秀,心思多半不在和你斗嘴使气上,你少说些话,必然不会有错的。” 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母亲,您放心就是了,哥哥的意思,我现在也猜出了些许,明日就是为着琪表姐去的这一趟,我是不会多说话,跟琪表姐抢风头的。只是母亲您那么确定长公主一定会帮琪表姐?” 白氏又是经典的叹了一口气,大概是装软弱也成了一种习惯,就算内心里便很有想法,表现出来的永远也是这唉声叹气的样子:“这就要看琪姐儿自己怎么表现了,对了,还有彦哥儿怎么推波助澜。” 长安喝了一口茶,茶还没来得及完全吞下去,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平姐姐这一次选秀,目标在谁身上呢?” 这件事情可是关系到今后宜春候家站队的问题啊,虽然说贺家这两兄弟不睦是京中所哟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难免会被人一并提起。 白氏悠悠地分析道:“这一次选秀,够得着指婚年龄的皇子,便是庆妃所出的大皇子和和睿皇后生的二皇子。昨年的时候,二皇子出了那样的事情,被圣上废掉了太子之位,现在二皇子人还在潭州,圣上会不会在这一次选秀就给二皇子定下皇子妃,实在很难说。而且庆妃是太后的族女,在宫中协助陈皇后理六宫事,二皇子失势后,大皇子的优势越发明显,现在已经有不少的权贵人家站队到大皇子身后去了。” 说完嘴角牵着笑了笑:“若不是你舅舅觉得还是要紧紧跟着二皇子,只怕我也觉着,任何一个皇子的前程,都要比二皇子好一些。” 自从重生过后,因为白氏和梁国公府的态度都是支持二皇子的,大皇子陆垣,她已经多久不曾接触到了?现在猛地接触到,发现那种上一世撕心裂肺的痛,竟然已经有大半被发自心底的齿冷和不屑取代了。 又听白氏道:“长公主是太后嫡出的公主,在帝都的宗室之中应该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显赫了,因此你平姐姐的婚事,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屈就的。放眼整个帝都,还真没有几家的子弟配得上平姐儿的身份,配得上的也得是国公府上的世子。 听了白氏这话,贺长安渐渐懂了,当初大宣太/祖/爷开国的时候封了六大国公,后面几个皇帝几十年过去了,三家都被降了爵位,现在只剩下了梁国公泗国公和韩国公三家尚且还有国公的身份在。 梁国公就是白家,白氏嫁到巩昌伯府这么多年,对贺平安的脾气秉性了解的是不能再清楚了,再说白家本来就不需要看公主的脸面过日子,哪里会让梁国公世子,也就是长安的表兄娶了贺平安呢? 再说泗国公家,泗国公夫人死得早,泗国公一直没有续弦,就怕委屈了唯一的嫡子,只是那世子年纪还小,现在也不过十岁左右,贺平安的年龄远远要比泗国公世子大的。 至于韩国公耿威,年龄已经大了,世子也早都成家,嫡出的孙女都比贺长安小不了多少,又是世居扬州的外地国公,按着兆兴长公主的高心气儿,怎么也不愿意把女儿嫁到扬州去的。 白氏又叹了一口气:“只怕长公主的意思,就是盯着大皇子妃的那个位置了。大皇子生母庆妃,虽然这么多年一直有荣宠,却也一直没能登上皇后的位置。何况这么多年过来了,陈皇后虽然没有为圣上生儿育女,但是管理后宫却从来没出什么乱子,庆妃兴许是觉着后位无望,就开始打太后的主意了。” 大皇子妃…… 呵,这是她上一世一直梦想的那个位子啊,曾经的她天真的以为陆垣是爱她的,但是到死的那一刻才知道,陆垣这个人,其实只爱她自己。 若是她的堂姐嫁给了陆垣,她便是又一次在这辈子与陆垣擦肩了么? 贺长安顿时有了一种祈愿重生被坑了的感觉…… ... ... 第十八章 兆兴长公主 第十八章兆兴长公主 九月十九日是隆庆十六年入了秋以来难得的好天气,一大早起来,阳光就暖融融的照着,贺长安看着天上喜人的阳光,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碧螺的伤,又过了这两天的修养,已经基本恢复的差不多了,随着长安醒来,就开始打水为长安洁面梳妆。 长安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碧螺,总觉得她好像有心事一样,便有意无意的开口:“银针这丫头,这么长时间以来心里边还是因为那一日你受责罚的事情不开心?” 碧螺隐去眼底难以觉察的神色,连连道:“没有,哪能呢?如今奴婢的身子都好了,银针她也万万没有记恨主子的道理。” 但是长安心中早已经猜到了银针的心思,叹了一口气道:“银针年纪小,很多事情看不透,也是正常的。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们两个和杨嬷嬷是得用的人,可是杨嬷嬷年纪大了,将来肯定不能陪我出嫁的,所以将来我还得依靠你们姐妹两个。” 碧螺也暗暗赞叹自家小姐是一个有远见的,寻常人家的小姐,到了这个年纪,提到出嫁两个字,都要羞得不行,可是自家小姐却能泰然自若的把这话都说出来,而且还早早的就开始筹划以后的事情,自家小姐将来的前程,自然差不了。 因为如今跟长安的关系更近了一些,碧螺心里佩服,嘴上却要打趣贺长安几句:“小姐如今叹气的样子,和夫人真是越来越像了呢。” 长安听碧螺这样一句话,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白氏最经典的动作,可不就是叹气么?不由得嗤嗤笑了起来。 笑过了,又正色道:“我不怕银针不理解我,就怕她不理解我还不告诉我。这些日子你虽然不说,但是我却能感觉得到,银针比刚来我身边那几天话少多了,可能是把想法都憋在了心里。你若是跟她不好说,那就告诉我,我来跟她讲,总好过什么都憋在心里,有朝一日这怨气爆发出来了,那我可不就要惨了?” 碧螺点点头,长安这样说,确实也没错,看来等下出府去宜春侯府,那马车上便是一个极好的时机,自己先同妹妹说说,若是妹妹实在不理解,那再劳烦小姐吧。 给长安梳了当今帝都姑娘们时兴的迎春头,又戴上了一根雕刻着迎春花的红玉簪子,其他的地方零零星星簪上了几多绢花,远远看过去,真的好像贺长安就是一朵俏丽的迎春花儿一般。 “小姐可真漂亮。” 贺长安笑笑:“你过到我身边来的日子还短,恐怕是不知道,我那个平安堂姐,比我还要美上千百倍。” 这句话到真的是长安发自内心的,且不说容貌如何,贺平安的贵女气质,便能让站在她身边的贵女都暗淡无光。 偏偏还就有那么多的贵女喜欢往她身边凑呢,却是当局者迷,不知道这样盲目依附别人,却失去了自己最美的东西。 碧螺又从衣箱子里面给贺长安找出了入夏的时候新做的一套蜜合色撒花阳春锦的袄裙,夏季的时候因为嫌阳春锦略微厚了,这袄裙就一直没有拿出来穿,再往后又怕天气冷了穿了受寒,现在穿正是时候。 贺长安也并没有异议,迎接史贺氏和史琪的时候,穿的九成新那是低调一点,但是对于贺平安来说,公主府嫡女,什么样的好衣裳没见过?阳春锦虽然料子好,但是却并不难得,对于她而言,也并不是稀罕的。若是今日去贺平安那里,她依旧穿着九成新的衣服,只怕落在那个嚣张不可一世的长公主眼里,又是笑柄。 一切都收拾停当,到椿萱堂陪着白氏用过了早饭,就看到史贺氏带着史琪一起过来了,史贺氏还是穿着深紫色的暗花袄裙,倒是史琪,今日只穿了天蓝色,上面也不压着什么花儿的,头上也只带了一根肃静的玉簪子,成色也普通。 贺长安看着史琪的打扮,心知她是不想去抢了贺平安的风头,才故意打扮的这样素雅,只是不知道史贺氏这样一心想让女儿攀龙附凤的性格,是怎么可能同意史琪这样打扮的。 长安把史琪拉到一边儿,附在她耳边说道:“表姐,你今日怎么穿的这么素雅?” 史琪上下打量了一下贺长安,半天才扁了扁嘴,小声道:“长表妹,你是知道我的,我既然已经存了那样的心思,又何必到处大摇大摆的显示自己?倒不如低调些,埋起头来做人,到时候选秀的时候一个默默无闻的史琪,落选的机会反倒大一些。” 长安也不评论,只是先好奇道:“那大姑母竟然也同意你穿成这样子?你看你,站在大姑母那深紫色身边,可是逊色了不少呢。” 史琪嘻嘻一笑:“我只管对她说,长公主和平安小姐都是贵人,什么样的好衣服都见过,我若是那样穿了出去,反倒是招了这些贵人地忌讳。我们初来乍到的,行事还是小心些的好。” 长安却是皱紧了眉头,若是按照贺甲青的想法和白氏这一趟去宜春侯府的目的,史琪这样打扮,却是万万不成的。 附在史琪耳边说:“你若是想心想事成,一会我说什么,你就照办就是,千万别出了什么纰漏。” 史琪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长安跑到白氏身边低低说了几句话,就看到白氏会意的抬起头:“小姑,怎么今日琪姐儿这身上穿得这样素净?连首饰也带的不多。” 史贺氏不以为然的看了一眼史琪:“是这样的,这不是我们刚从江阴来帝都吗?好些年不见了,原本我也不太了解我这位二嫂的喜好的,只想着让琪姐儿不要穿得太华丽,免得在长辈面前不受喜欢。” 果然在有些时候,史贺氏是对史琪言听计从的。 白氏一拍大腿,声音高了八度:“这怎么行!” 这样一句话,不仅仅是本来没当回事儿的史贺氏吓了一跳,就连事先得了贺长安嘱咐的史琪也结结实实吓到了。 又看白氏接着说:“今日带着长姐儿和琪姐儿去宜春候府,为的就是让咱们琪姐儿多在贵女圈子里面露露脸。虽然这一日平姐儿家中只有她一个贵女在的,但是若是这一日琪姐儿表现出彩儿了,来日平姐儿宴请贵女们的时候,那名单上面不就有史琪两个字儿了么?怎么能穿得这样寒碜!” 史贺氏有点犹豫,一面是自己女儿笃定的话,一面是大嫂透着关切的嗔怪,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了这个大嫂,让红杏带着史琪回屋子换衣裳去了。 这一番折腾,待到马车从巩昌伯府出发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虽然宜春侯府距离巩昌伯府并不算远,但是贺长安还是第一次来这个府邸。府邸很大,已经是伯府能够承受的最大的规制了,刚进了院子,左右手边儿就是两排上好的桂花树,人则正对着当今圣上亲手填了几笔的富贵吉祥的影壁。 走到内院去,虽然每间屋舍都不是特别大,但是每一间里面都有御赐之物,让人觉得别有洞天,更加上宜春侯府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园子,临着那人工挖出来的小湖边儿还有一个水榭,现在绕着湖边儿的桂花都有一点谢了,但是那香气还是很浓郁的,显得整个府邸说不出的气派。 按说这原本是朝廷给兆兴长公主出嫁开府时候建的公主府,只是当年兆兴长公主为了表示自己虽为皇室公主,却也遵从着三从四德,夫为妻纲,就把公主府的牌子换成了自己夫君的宜春侯府。 听说当年为了这事儿,还有不少言官上书赞叹兆兴长公主是大宣公主的楷模典范,恳请圣上下旨褒奖宜春候夫妻。 当时圣上就给兆兴长公主手书了四个大字:金枝楷模。 然后叫人装裱好了,又刻在匾额上一份儿,叫人给抬到宜春侯府去了,有人说圣上这是明褒暗贬,用四个字儿来打长公主的脸呢。 只是长公主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一般,恭恭敬敬地把那匾额请在了堂屋,逢人便感叹圣上对于出嫁公主的恩德。 长公主贴身的管事妈妈领着白氏四个人在堂屋里坐定了,长安还特意打量了一下圣上赐的那块匾额,果真是金枝楷模四个字。 上一世的时候她好歹也在圣上身边伺候过,但是却一直看不透圣上心中是怎么想的,不过这四个字,绝对另有深意! 几个个子差不多高,又穿着一样的粉红色小袄的丫鬟鱼贯而入,每个人都走到一位客人跟前儿恭恭敬敬的斟茶,那斟茶的技术也不一般。 一柄长嘴儿小肚子的茶壶,与面前的人站着三步远的距离,就那样半举着茶壶往小几上面的白玉茶杯里面倾,却不曾打出来一星半点儿。 原来是功夫茶! 长安烹茶技艺精湛,这些玩意儿都是上一世他可以灵活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到不觉得有什么惊奇。倒是史琪长大了嘴巴,看的眼睛都呆住了一般。 那些丫鬟斟茶的声音齐齐落下,便听到一声骄傲的女高音道:“我来晚了,竟然让大嫂和小姑等了这么久,是我的不是了!” 言语里面却并没有一丝赔罪的意思。 ... ... 第十九章 都在试探 第十九章都在试探 接着就看到了穿着一身雪花锦绣着千色牡丹纹样袄裙的丽人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虽然前后一共生了三个孩子,但是兆兴长公主陆慕楚的身材保持的还是很好的。再加上天生丽质,一贯保养的也是帝都贵妇中最好的,现在已经三十几岁了,还是像二十几岁的小妇人一般。 毕竟是朝廷亲封的长公主,就算白氏是长嫂,又诰命在身,也要起身行礼的,更不要说史贺氏这样没有诰命在身的了。 白氏带着头儿福身道:“见过长公主,半年多不见了,长公主倒是越发的年轻靓丽,不像妾身,年中间儿的时候病了一场,虽然比公主大不了几岁,结果现在走出去,谁都要说妾身比公主大十岁还不止。” 兆兴长公主微微一笑:“原来是大嫂,只是大嫂这话也太亏心了一点儿,平姐儿都这么大了,转过年来参加选秀,就距离嫁人也不远了,我怎么可能还像当年那般年轻?” 表面上的意思是跟白氏客套客套,言下之意未尝没有埋怨白氏提到年龄这茬来的意思。 史贺氏虽然没出嫁之前也算得上是帝都的贵女,可是十几年来在江阴的生活已经几乎磨平了她身上的贵女气质,说话也是畏畏缩缩的,偏偏又听不懂长公主方才那意思,还跟着附和:“是啊公主,且身上一次见到您的时候就觉得您年轻漂亮,现在觉着您的风采真是依旧啊。” 兆兴长公主果然沉下了脸色来,虽然嘴角还挂着一抹牵强的笑容,离她近一点儿的贺长安却听到了一身几不可闻的冷哼。 贺长安错眼去看这个二婶娘,又看了看白氏,的确兆兴长公主要比白氏年轻一些,可倒是没有白氏说的那般夸张:“长安见过长公主,祝长公主花颜永驻,福寿绵长。” 兆兴长公主看似慈爱的一把揽过贺长安:“都是自家人,侄女那么客气做什么?说起来上一次你落水,二婶也是担心得很呢,只是你平姐姐选秀在即,家里面的庶务实在是太多,二婶又要亲自教导她,才没抽出空来登门造访。可便是如此二婶儿也还是惦记你的,怎么样,二婶儿送去的上好的野山参给你补身子,可是用了的?” 贺长安心中纳罕,她可从来没见到兆兴长公主送什么上好的野山参去,可是兆兴长公主气焰再嚣张,也没有理由这样诳她然后还要让她装出一副受恩的样子,那么十有*,便是兆兴长公主送过去的东西,让柳氏私自给藏起来了。 一旁的白氏脸色也很不好,这更加肯定了贺长安的想法,兆兴长公主是送了东西去巩昌伯府上的,只是到了白氏那边儿的时候,什么上好的野山参之类的,早都被老夫人柳氏中饱私囊了,剩下的多半也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了。 长安想了想,才嘻嘻笑了笑道:“既然长公主也不跟长安讲宫廷礼法,那长安就叫长公主一声二婶儿了,二婶儿说的是那红参么,二婶儿送来的东西有不少是太后娘娘赏下来的私房,那红参我觉着就是极好的,平时都舍不得拿来炖药膳,只是每一日细细地切了一小片儿用来泡水呢。那红参味儿也正,只需要薄薄的一片儿,那味道可以一天都泡不尽呢。” 心中暗笑,那红参明明是白氏送给她补身子用的,至于长公主能不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这便不是她该考虑的事情了。 果然,兆兴长公主眉心一拧,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别的话:“是啊,那红参是太后赏下来的,最是难得,我看着对长安的身体有好处,就也送过去了,长安也不必心疼,若是喝完了,二婶这里还有还多,拿去就是,炖些药膳也是无妨的。” 说着就打发身后的一个妈妈去库里面拿参去了。 兆兴长公主明明没有送红参过来,按说那野山参也是比红参贵重许多的,若是长安真的收到了野山参,不可能放着野山参不说,单单说红参,那这野山参究竟去了哪里,倒是可以查一查了的。 对于兆兴长公主而言,野山参倒是算不得什么特别贵重的东西,要紧的也不是这东西值多少银子,而是原本送过去探病的礼,那边应该是全数送到贺长安那里的,如今贺长安见到的东西里面,野山参都没有了,那好东西还能有多少? 堂堂长公主,送的东西都上不了台面,这就是关系到宗室颜面的问题了! 这样的问题,不可能不严重啊! 长安点到即止,至于兆兴长公主查不查,那就是长公主自己的事情了,不过长公主那种嚣张的性子,把算盘都打到她头顶上去了,估计她也不会手软了。 端看着老夫人柳氏怎么应对这个不好对付的儿媳妇了! 跟长安说了半天的话,长公主像才注意到长安身边还有一个人似的,露出惊讶的神色:“呀,这闺女儿是哪家的?模样生的好生的标志。” 拜帖是昨天下午就送过来了的,也清清楚楚的写上了都会有谁来拜访,如今三个人都见过了,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那就是史贺氏的嫡长女史琪,如今这番作态,分明是长公主因为之前史贺氏说的那不讨喜的话,都在冷落史琪呢! 史琪倒是看得清楚,她娘刚才说的话是犯了忌讳的,只是这地方毕竟不是巩昌伯府,长公主又已经气得不善,她也不能出言去提点史贺氏,如今长公主过了半天才说道自己这儿,分明就是迁怒了。 “臣女江阴侯孙女史琪见过长公主,祝长公主鸿福满满,家宅和睦。”史琪到了个万福,满嘴里面说的也都是吉祥话。 倒是个还不算傻的孩子,长公主心里想着,嘴角牵了一下,给了史琪一个还算自然地笑容,把史琪扶起来:“江阴侯的孙女儿,那可就是小姑的长女了?上一次小姑回来的时候你还小,就没把你带回来,所以我一直不曾见过你的,竟不知道原来你已经这么大了,还出落得亭亭玉里的。” 贺长安松了一口气,还好长公主还觉得史琪是一个不差的,并没有因为史贺氏的拎不清,就看低了史琪,若是长公主真的觉得史琪是一个上部的台面的,今日这计划,反倒是没办法实行了。 史琪应道:“小女从来没有见过二舅母,早就知道二舅母是天之骄女,当初还在闺阁的时候就是贵女典范,就敬仰的很,如今一见,果然觉得二舅母很是气派呢。” 兆兴长公主被史琪哄得也高兴,就从两边手腕上撸下来两个成色上好的橙玉镯子:“这两个镯子,还是当年我出家的那时候,和睿皇后用来给我填妆的呢,听说那也是和睿皇后自己嫁妆里面的东西,别的填妆的都是从宫中出的,只是这一对佳偶天成的镯子,却是和睿皇后娘娘自个儿出的,这么多年我一直珍视它们,如今就送给你了。” 史琪连道这东西太贵重了,坚决不肯收下来。 长公主满意一笑,送这么贵重的东西出去,无非就是再试探这个孩子一下,这个孩子不肯收,那才是拎得清楚,若是喜滋滋地收下了,反倒是眼皮子浅,不值得自己看一眼了呢。 才又热热络络的开口:“侄女儿实在是太拘谨客气了,舅母既然给了你,哪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这东西虽然贵重的很,可是再贵重的东西也不过就是个银子,多少银子可也表示不出来舅母的心意不是?” 应把两个镯子往史琪的手腕子上套:“说起来这镯子也是和你有缘分的,你看和睿皇后是你表妹长安的表姨母,我又是你舅母,都是沾亲带故的,给你你也受得起,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套呢?再说了,这橙玉镯子也配你身上这套衣服。” 兆兴长公主不说,长安原本也没往这上面去想,如今打量了一下史琪,她回去换的这一套衣服,还真是橙黄色的,虽然不是像史贺氏那紫色的那样耀眼,但是上面的花儿都是手绣的,看起来应该也不是凡品了。 看来史贺氏是听白氏说去长公主府上穿得艳丽一些才好,便把史琪压箱底儿的好衣服都给翻出来了!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史琪若是再不收下,那就显得她不识趣儿了,便也诺诺道:“既然二舅母这样说了,那史琪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史琪早先想着要来看二舅母,也给二舅母带了一点薄礼。” 说着让红杏把那两个礼盒子拿上来,当中打开看了,原来是两方刺绣的帕子。 “史琪也知道,舅母贵为公主,什么样的好东西没见过呢。所以这点小玩意,都是史琪自己绣的,图的就是个心意。况且史家世居江阴,那地方距离杭绸苏绣都不远的,史琪从小跟家里面教刺绣的师傅教的也都是苏绣的手法,可能和帝都的不大一样。” 顿了顿,又亲自把两方手帕取了出来:“这一方绣着牡丹的,是给舅母的。另外一方绣着蔷薇花的,是给平表姐的。苏绣略微细致一些,却没有帝都的绣法上台面,舅母和表姐就留着私下把玩,也是这帕子的福气了。” 这回礼倒是让贺长安深深地吃了一惊,看着这两方帕子的精致,绝对不是一两日之功,为何史琪不想出头,却又要送这样精致的回礼? ... ... 第二十章 计谋的展开 第二十章计谋的展开 使其能拿得出来这样两方自己手绣的做工精良的帕子来,实在是出乎长安的意料,但是史琪在那边对着兆兴长公主言笑晏晏,长安也不能出言去询问什么。 何况长安心里也有数,现在史琪不入宫已经不仅仅是她自己的愿望了,还是梁国公府和贺甲青要看到的最好的结果。 长安扪心自问,为什么她现在这么想让贺甲青能够仕途一帆风顺,白家能有一个好的结果?难道真的仅仅是因为她重生过来之后白氏对她很好,贺甲青作为兄长待她不薄吗? 诚然,这方面的因素是有的,但是她骨子里面,还是有一点恨着陆垣的,上一世整整一颗心都交了出去,却什么回报都没能得到,换来的只是一杯毒酒和一生的支离破碎。这一世她想获得一世长安,那就不能让陆垣一世长安。 又或许,这让暗中帮助贺甲青和白家,也就是帮助了二皇子陆城吧?至少陆垣的阻力又多了一重。 想到这里,长安的心中莫名的多出了一点快意。 想着,便开口道:“呀,我竟然不知道,琪表姐的女工这样好,我倒是觉得,这样的女工在待选秀女里面,一定是佼佼者了呢,看来琪表姐一定是前程不可限量的了。倒是琪表姐这样好的女工,可以好好教一下平姐姐呢,我似乎记得平姐姐诗书不错,但是女工上面略差了一些。” 这样的话,无非就是抬高史琪,还顺带影射了一下贺平安,就算兆兴长公主气量再好,面上不会发作,但是心里面肯定会凝起一个大疙瘩。 贺长安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娇俏但是尖锐的女声从身后响起:“高门贵女,要紧的是诗书礼仪,人道是腹有诗书气自华,不像有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诗书上不精通,只擅长那些低等下作的女工,长妹妹,你说我说的可对?” 便是贺平安了。 贺平安的年龄不过只比史琪大了半岁左右,只是和史琪的风格却是截然不同的。史琪是团脸儿,贺长安却是标准的瓜子脸,眉毛很细但是颜色却不浅,如今用螺子黛画了长眉入鬓,更显得那双丹凤眼跟含了水儿似的。 贺平安也算是女大十八变了,上一世贺长安见到她的时候,他还没有出落得这么漂亮。只是如今的贺平安,虽然漂亮,但是却透着一种精明的样子。 这种不错眼睛盯着人打量,嘴上却不留半分情面的女孩子,贺长安一直打心眼儿里不喜欢,反倒还不如史琪呢,虽然娇弱了一点,爱哭了一点,但是好歹看着模样就是个周正姑娘。 还没等长安从自己对贺平安的看法中回过神儿来,就看到贺平安又把矛头对准了自己:“长妹妹,我在这等着长妹妹回答呢。看来长妹妹的身体还是没有大好。前儿个我听我的丫鬟说,长妹妹自打落水醒来之后,人变的精明了不少,现在看起来,还是呆呆傻傻的,大伯母可是要操碎了心啊。” 说完还用帕子掩着嘴嘻嘻的笑了起来,她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模样上也是像极了贺平安那种精明样子,穿着很体面的绸缎衣裳,也是有样学样的跟着贺平安一起笑。 就看到白氏和史贺氏在长安身边,脸上已经挂不住了,微微变了颜色,尤其是史贺氏。在江阴侯府,江阴侯的地位绝对至高无上,又是土匪出身,那些晚辈哪敢在家里面生出些乱了长幼分寸的事情来?虽然在江阴侯府上,两房之间难免有些矛盾的,就算是史琪和江阴侯长房的妹妹们说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大不了就之过一个面子情儿呗,没得闹得大家撕破了脸皮,谁的面子都不好看。 哪里见过像贺平安这样的姑娘,上来就这样一点都不给面子的? 不过史贺氏仔细想想,今天贺长安好像也有什么不对劲儿似的,往日的时候贺长安都是站在白氏身边默不作声的,今日她的话确实多了一点。 史贺氏偷眼去打量贺长安的反应,却没想到贺长安还是甜甜地笑着,跟刚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还跟贺平安打着太极:“平姐姐说的是呢,妹妹落水之前一直是闷闷的不爱说话,只是这次落水的前因后果,却让长安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有些时候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要被人宰割,那还不如放开了去,索性我一直向往着平姐姐这般敢作敢为的性子,平姐姐觉得呢?” 贺平安语塞。 贺长安一直觉得,在她重生之前那个贺长安,落水实在是有一点稀奇古怪,虽然说那个贺长安不是什么身体特别好的女孩子,落了水救不活也是很有可能的,但也正因为她身体不好,轻易都不出门,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往水塘这种水汽大风重的地方去? 她存着这颗疑心就去问了杨嬷嬷,是谁先发现她落水的,得到的答案就是宜春侯府的平安大小姐。如今这样设了一个套试探一下贺平安,贺平安再骄横,也不过就是十五岁,再加上获得实在是一帆风顺,小心眼儿是有的,但是却不像贺长安那样两世为人,好的日子差的环境都生活过,心智自然也比不上。 贺平安那反应,八成当初把贺长安推下水的,也就是她了,贺长安此举,一是试探一下贺平安,二来,就是告诉众人,落水一次,她贺长安倒是脱胎换骨了! 知道贺长安从前景况的人,都还惊愕着大张着嘴,就看到贺长安做出了一个更让大家惊讶的举动。 贺长安,她,啪的一声,扬手甩了刚才跟着贺平安一起偷笑的那个丫鬟一个巴掌。 贺平安自小娇生惯养,看到贺长安竟然敢掌掴自己的丫鬟,气得不善:“你……你……你居然敢打我的柳眉。” 柳眉,应该就是那个现在半边脸都肿起来了的丫鬟的名字了,芙蓉如面柳如眉,这句话说得倒是跟她原来的样子挺像的,不过现在倒是没有半点精致样子了。 贺长安看着贺平安被气得扭曲了的一张脸,心中暗爽,嘴上却笑笑道:“平姐姐,你是金贵的女孩儿家,长公主唯一的嫡女,说出去也要比妹妹尊贵许多,这身边的人,还是一定要小心谨慎的才好。我再不济,好歹也是伯府的嫡出女儿,柳眉不过是姐姐的一个丫鬟罢了,姐姐说妹妹原本是应当的,只是这丫鬟却没有这样的资格,妹妹不过是替姐姐教训一下这个丫鬟罢了。妹妹是自家人,家丑自然不会外扬的,但若是来日姐姐出去走动,这样的丫鬟肯定失去了宜春候府的体面不是?” 贺平安只是颤抖着手指:“你……你……” 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的确啊,她贺长安说的也不错。 白氏扯了扯长安,长安转过头来淡淡一笑:“我原本就不是什么特别贤良淑德的姑娘,这些年身体不好把我拘着,心里头自然也不痛快,若是别人不惹我也就罢了,若是惹了我……” 转身一指:“柳眉就是下场。” 说完这些话,贺长安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真是一段唱念做打俱佳的戏啊,接下来就要看史琪怎么表现了。 又来了一句,好戏才真正开锣:“娘,你就不要老拿着我跟史琪表姐比了,史琪表姐本来就是个温婉贤淑的女孩儿,娘和姑母对表姐选秀希望大也是有的。长安听说好些皇子选妃,就要选这种贤良淑德温柔大度的呢。” 这下子,不要说史琪和史贺氏,就是白氏也都暗暗吃惊,她什么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后来又想到贺甲青昨日说过的话,突然理解了长安的用意。 白氏正了正脸色,拉着长公主的手:“弟妹也是知道的,我这闺女从小就因为身体不好,也没什么教养,如今身子好起来了,体面上却是比平姐儿差了不少,弟妹就不要太往心里去了。倒是琪姐儿,我看着真真是个好的。琪姐儿来年也要跟平姐儿一块去选秀的,我琢磨着,凭琪姐儿的条件,可是能谋到一个皇子妃的位置?” 说着,白氏的脸上还露出了神秘兮兮地表情:“弟妹,我也就是看着你是自家人,才跟你说这话的,你可别把小姑这想头给透露出去啊,要是这样外头指不定怎么说咱们琪姐儿呢,好好地女孩儿家的名声都给坏了去了。” 贺长安心中暗暗给白氏叫好,她娘的阉鸡也真不差啊。 史贺氏在一旁听得有点着急,她虽然指望着史琪通过选秀谋一个好的出路,可是却从来不敢妄想皇子妃那么高的位置,如今叫白氏说出来了,好像真有点史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嫂子,我哪有……” 史贺氏确实是着急了一点,这样的举动落在兆兴长公主,就又有一点欲盖弥彰,原本还是半信半疑的兆兴长公主,现在已经算的上是深信不疑了。 兆兴长公主神色微变,也拉着白氏的手道:“嫂子说的是,只是嫂子不曾在宫中住过,也不知道圣上是什么样的性格,按照我琢磨着,这一次选秀,八成只能给两位皇子指婚,一个是庆妃娘娘生的大皇子,一个是和睿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只是不知琪姐儿希望的是哪一家儿呢?” 但是说完了也不等着白氏的答案,只自顾自的分析:“我觉得琪姐儿也是个不差的,其实若是请人来好好教导一下,倒是有希望成为皇子妃的,只是这两位皇子倒是各有千秋。大皇子不是嫡子,但却占了一个长字,生母庆妃在宫中也还算得宠,除了出身略差一点外,乎没有什么不好的。二皇子虽然早些年儿都是太子,大嫂我说这话你也别不愿意听,毕竟和睿皇后早逝,二皇子身后的助力还是略少了,前一年那事儿,二皇子又算失了圣心,名声也坏了,谁愿意把自己的闺女儿嫁给一个能在生母忌辰与宫女苟且的皇子呢?” 才说完,便听到一个管事嬷嬷模样的人进来禀报道:“公主,宫里边人来传话儿,说是皇后娘娘看现在菊花开得不错,找人支起了热热的菊花锅子,邀请着公主带着大小姐前去赴宴呢。皇后娘娘还说了,菊花锅子是管够的,就怕人少了太冷清,还让公主千万给一个面子,若是家里边还有年纪大一点儿又懂事儿的姑娘家,带上就是,不必拘束着,晚上的时候一同入宫赴宴就是了。” 贺长安竖起耳朵听,前一世她在晏清宫和东宫都伺候过,但是对皇后的了解却不多,如今的陈皇后,是老泗国公唯一的嫡女,现在泗国公的亲姐姐,泗国公虽然还有着国公的名字,可是家里面却是人丁凋零,三代单传,比起其他国公家里面可是大大不如了。 而这位陈皇后,做人也是相当的低调,在宫里从来不去邀宠,对待宫里面的皇子公主,一碗水端的平,让人家有心挑错也挑不出什么来。再说当年和睿皇后病逝之后,庆妃和当年是哲妃的陈皇后也算得上在家世上旗鼓相当,庆妃还生过一儿一女,皇帝偏偏立了陈氏为继后,这里面陈氏的低调和平和未尝不是很大的因素。所以哪怕这么多年来陈皇后没有生下一儿半女,那皇后的位置也是稳稳当当的。 贺长安想起陆垣和庆妃,这两个人也是很清楚这件事,所以根本就不在陈皇后身上打主意,只把想头放在陆城身上,这样的选择其实也算得上是聪明的了。 三年一次的选秀,从来都是皇家的大事儿,宫里面的人,上到皇帝太后,下到宫女内监,外面的人,豪门里面的贵妇贵女,仕途上不顺利指望着卖闺女的底层小官,眼睛可都盯着这门道看呢! 帝都里面的待选的姑娘,这个时候都开始准备了,恰好还没有转年儿,外出走动也不算很是拘束。帝都外面的姑娘,为了避免转年舟车劳顿,大多这个时候也来到帝都投奔亲戚了。皇后在这个时候设下菊花宴,必然是有她的目的的! 兆兴长公主是那一辈最有脸面的公主,上层的贵妇也都是趋之若鹜的,皇后忘了谁自然都不会忘了兆兴长公主。而兆兴长公主强过陈皇后的就是,公主毕竟不住在宫里,能认识的上层的贵女也多,若是哪家贵女有这个福分,能够被长公主赞一赞,那就一定是这一次选秀大家眼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所以皇后来传话的人,后面还加上了这样一句话,今日的晚宴,大家只需要看着长公主都带着哪个姑娘去了,这里面又有哪个姑娘施瑶参加选秀的,那长公主的意思和态度,也就明确了! 兆兴长公主思忖了一下,对白氏道:“两个女孩儿是不是晚上都没什么事情的?若是没什么事情就随我一同入宫赴宴吧。皇后娘娘宴请,这机会也是难得的,出去见一见世面也好。尤其是琪姐儿,从来没来过帝都的,只怕帝都的人,她认识的倒是少。” 长安一愣,什么? 怎么还有她? ... ... 第二十一章 重生后,初入宫 第二十一章重生后,初入宫 兆兴长公主说的那话着实让贺长安吃惊了一下,还没等贺长安回过神儿来,就听到贺平安尖锐的声音,拉着她娘的手道:“娘,长妹妹之前一直是深居简出的,从来没有进宫去过,若是再皇后面前失了礼数,娘该怎么和皇后娘娘解释?” 兆兴长公主不悦的甩开了贺平安的手:“平姐儿,娘自有分寸的,你长妹妹不懂宫中的礼仪,自然有你在旁边跟着看的,你也不会让你长妹妹当众出丑不是?再说还有你表妹琪姐儿,琪姐儿转过年来也是要选秀的,跟你一起去见一见世面也没什么不好。” 长安心道,自己刚刚没有给贺平安留面子,贺平安再宴会上不给自己出丑也就罢了,还哪里可能会提点她,好在上一世她在宫中呆了那么多年,也不至于就真的错了礼数,还是自己警醒着比较好。 平安突然问兆兴长公主:“娘,今日去参加宴会的,都有些什么人啊?” 兆兴长公主扳着手指头:“既然皇后娘娘宴请了我,那自然也没有把别的长公主落下的道理,估计你那几位姨母都是会去的,就是不知道兆成还会不会去,兆成的驸马死到现在也快有十八年了,这十八年来,你兆成姨母从来都很少参加各种宴会的,只是今年倒是不比往年,她家林哥儿也要娶媳妇了,出来相看一下哪家的姑娘好,也是有可能的。” 这位兆成长公主,贺长安倒是知道,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同母所生的妹子,都是平懿皇贵妃所处,只是命运却跟她的兄长不同,颇为不顺,十九年前嫁给了当年的安顺侯世子,只是那位世子命薄,成亲不到一年就因病与世长辞了,当时兆成长公主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先帝爱女心切,去了几道旨意,都说让兆成长公主与夫家脱离关系,回到宫里,再嫁与否都随着她的心愿,只是兆成长公主态度却坚决,生是许家的人,死是许家的鬼,就是要留在许家为亡夫守着。 安顺侯许家娶了一个公主进来,但是儿子早亡,皇帝真的下旨让儿媳妇回宫,那也不得不接旨,却没想到这个儿媳妇真的这般纯孝,感念的不行,等到兆成长公主生下儿子,就要请封这个孙子为世孙,但是兆成长公主又一次回绝了,说自己夫君死了,但是下面还有嫡出的小叔,世子之位理应给同样有出息的小叔,自己和儿子只求永远能在许家有一个立足之地,那就够了。 于是安顺侯世子就落在了许家嫡次子许笙身上,而现在的安顺侯世子夫人,就是自己的小姨母,梁国公的幼妹白逸云。 在长安看来,这个兆成长公主,却真的是难得的大智若愚的人,就算她贵为公主,若是真的和夫家脱离了关系,再嫁也不见得嫁不出去,但是亡夫留下的儿子却很难生活的好。这样自己留在了许家,虽说没有爵位,但是许家人还需要公主的提携,自然不会亏待了公主,现在就把世子之位让出去,总不至于将来有一日自己的儿子若是真的扶不起来,爵位再被小叔子那一边夺走,现在拱手相让,既有好听名声,又能让小叔一家感恩戴德。 别的不说,勋贵人家妯娌之间不合的事情,小到家里闹,大的把家宅都闹得散架样儿的她也听说过,但是安顺侯家里面,自己小姨母和兆成长公主的关系,还真的是说不出的和睦。 可是贺平安的关注点显然就没在兆成长公主上头,一听说别的公主都回来,马上忙不迭的问兆兴长公主:“这么说我兆立姨母和梅曦表妹也会去了?” 兆兴长公主点点头:“这是自然的。” “那便好,总不至于让我和一些没趣的人自讨没趣。”贺平安看了贺长安一眼,冷哼出声,头也不回的拉着自己的丫鬟回自己的院子换衣服去了。 史琪走上前去拉了拉贺长安的衣襟:“长表妹……表姐她……” 长安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些人,从小就生活的养尊处优,很难放低姿态来看人的,尤其是她还先为了给史琪铺路,触怒了平安,更不要指望着贺平安能给她好脸色了。 史琪低叹了一声:“长表妹,平表姐那样的性子,表妹又何必去惹怒她呢?” 长安也没指望着史琪能明白她现在心里面想着什么,也只叹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另外一边的史贺氏已经低低地把史琪拉过去说话了,一遍一遍念叨着怎样才能在入宫后不失了礼数。 长安则在一边低着头喝着长公主府上的好茶,上一世她奉茶,也爱饮茶,长公主这里拿出来的太平猴魁可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多喝一点呢? 一面梳理着上一世还残存的记忆中的人物关系。 史贺氏拉着史琪嘱咐完之后,就跟着白氏一起回了巩昌伯府,虽然史贺氏很想跟着史琪一起进宫,但是毕竟陈皇后给兆兴长公主传的话也是让兆兴长公主带着年龄合适的姑娘入宫,她就算想去,兆兴长公主也不会那么没有颜色带上她的。 兆兴长公主也安排丫鬟嬷嬷,去把贺平安今年新做的还没上身的秋装拿出来一套给史琪,史琪现在身上穿的橙色的袄裙虽然颜色华丽,但料子终究只是泛泛,跟贺平安往日里穿的那些衣服自然是不能比的,贺长安原本以为这个堂姐又要因为借衣服的事情发一通脾气,却没想到贺平安只是笑笑,还冲着那前去拿衣服的嬷嬷道:“宋嬷嬷,就拿那套淡橘色的暗纹袄,底下搭着橘红色下裙的,今儿个我娘给了表妹那橙玉手镯子,搭在一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那嬷嬷脸上微微露出讶异的神色:“大小姐,这可是您……” 贺平安不等着那嬷嬷把话说完,便接过话来:“我喜欢的衣裳可多了,君子有成人之美,送给表妹又有何妨呢?再说了,我原本也不差这一套衣裳的。” 说完了还高傲的挑一下眉,看了一眼贺长安。 长安心下苦笑,怪不得当初要借出这一套裙子的时候贺平安那么爽快,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不过,贺平安借衣服是给史琪的,却冲着她挑衅,这算是什么事儿啊! 兆兴长公主看着贺长安,眼神中带着一点愧疚之色:“长姐儿,二婶这边,身量和你差不多大的,只有家里邓姨娘生的你三妹顺姐儿,你若是不介意,我就让人去给你取一套顺姐儿的衣裳来吧,顺姐儿的衣料和平姐儿的,原本都是一样的。” 长安嘴里道着自然不嫌弃,那嬷嬷也会看颜色,就一并去取了来。 只是拿到史琪和贺长安手上的两套衣服,衣料是一样的,纹样却大大不同了。给史琪穿的那套就正如贺平安所说,很是趁那橙玉手镯子,上面还绣着金盏子,和这一日的菊花宴也算得上相得益彰,给长安的那一套却是淡黄袄月白裙,上面也是窸窸窣窣的小碎花,虽然约约看去倒也有白菊的样子,但是穿在身上的效果,就要比史琪差得远了。 心下暗暗赞叹,长公主也确实是个会做人的,大宣朝的规矩,除非是公主主动,驸马是不得自行纳妾的,兆兴长公主虽然在外面嚣张跋扈的,但是关起门来却是尽显贤妻良母的风范,主动给夫君纳了一个姨娘不说,还对庶女百般照顾,衣料子都和嫡女一样,不同的只是花色黯淡了些,这样的嫡母,走到哪里都挑不出错啊! 那宋嬷嬷给三个姑娘每个人都梳了漂亮又应景的菊花髻,又给兆兴长公主梳了流云髻,几个人装扮停当,就各自带着一个丫头出府了。兆兴长公主和贺平安坐一辆马车,贺长安带着碧螺,史琪带着红杏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 碧螺紧紧地拉着贺长安的手:“小姐不必紧张,今日进宫赴宴,皇后娘娘就算要注意这些贵女,小姐也不是到了选秀年龄的,皇后娘娘注意的目光,多半不会放到小姐身上。奴婢听说小姐也是第一次入宫,只要不紧张,应该不会出什么错儿的。” 碧螺嘴上劝着长安不紧张,可是拉着长安的手却一直在打哆嗦。 长安用力回握住碧螺的手:“你说的理儿我也明白,我自然不会紧张的,怕就怕平姐姐那边因着我上午那么一闹,也弄些阴私法子来整一整我,让我当中丢丑,所以你我也许得谨慎防着一点儿。” 仿佛是感觉到了贺长安手掌传出去的坚定,碧螺也跟着点了点头:“嗯,奴婢省得,奴婢就算豁出去性命来,也要护着小姐周全。” 看这碧螺那一脸严肃的样子,长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半开玩笑道:“好碧螺,我就知道你是个忠心的,得了,本小姐的身家性命,现在就交给碧螺来周全了。” 听这话,碧螺也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太严肃了一点,忙脸红道:“奴婢也是紧张……” 看着贺长安和碧螺这个架势,本来不紧张的史琪,这会子却有一点紧张了,拉过贺长安的另一只手:“表妹,你说,这宫中的菊花宴,应该是一个什么样子啊……” 看着史琪一张圆脸上写满了诚惶诚恐,贺长安劝慰道:“我也是没进过宫的,不过这些贵妇人却见过几个,这些夫人们家里面也都是有女孩儿的,大多也都是和气的,表姐不必紧张。只是表妹这边还有一件事情实在是不理解,就是今日表姐送出去的那帕子……” 话说到这,贺长安却噤了声,只等着看史琪的反应。 上一世,长安身为细作,虽不能看透所有人,但好歹也是阅人无数了,就看史琪如今是什么样的反应。到底史琪跟她和白氏表达的那一番心愿,是不是她心中所想,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史琪一听这话,脸就红了,头也微微垂了下去:“表妹,我……我不是故意要在二舅母面前出风头的……那帕子,原本就是在江阴的时候……祖母让我绣好了带上的……说是到了京中,肯定有用的上的地方。表妹……表妹可千万不要怪我……” 说着说着,眼泪几乎都要掉了下来,长安也不有的叹气,史琪到底还是这个江阴侯府里面,唯一不想通过选秀入宫的人吧,可是除了当事人自己之外,人人都想让她飞上枝头变凤凰啊。 史琪这样一激动就容易哭的性子,让长安想起了黄时雨,可史琪却又跟黄时雨不同,黄时雨那是装哭,用眼泪来当金豆子使唤,可史琪就不一样了,那是一种随时都会给人以无助感的眼泪。 长安赶紧出言安慰:“表姐,你真是想多了,我怎么会怪你呢?今日这事情我还要赞你做的巧妙呢,在长公主面前表现得宜,大方得体,现在你就是再长公主心目中也算挂了号的贵女了,如若不然,长公主今日也不会带上表姐入宫的。” “表妹不怪我就好……”史琪长舒了一口气,用帕子擦干了脸上的眼泪,但是脸上的妆还是有一点花,碧螺赶紧拿出自己贴身带着的胭脂水粉递给红杏,让红杏给史琪补一补妆。 正想着,马车停了下来,贺长安原本以为是皇宫到了,碧落撩开车帘子,才看到外头的人是大长公主身边另外一个有品级的女官郑嬷嬷。 郑嬷嬷是从尚仪局出来的正七品的女官,是太后恩典给兆兴长公主的人。相比之下,贺长安和史琪虽然是官家小姐,身上确实一点品级都没有的,赶紧侧身让郑嬷嬷生了马车,福身见了礼:“见过郑嬷嬷。” 郑嬷嬷嘴上念叨着不敢不敢,内心里却对这两个还算懂礼的小姐称赞的。她早年是在太后身边服侍的,见过的小姐多了去,看人的眼光也十分精准,虽然如今在兆兴长公主身边伺候着,但是并不表示她就很喜欢贺平安的言行,反倒是因为长公主宠爱这个女儿,她虽然是得脸面的女官,但也不好管就是了。 方才在兆兴长公主的那辆马车上,贺平安口口声声称贺长安就是个没教养的,如今贺长安给郑嬷嬷留下的印象,反倒比那个宜春侯府里面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要强上许多。 只是这话却是不能说的,郑嬷嬷想了想,开口道:“长公主念着两位小姐之前都不曾入宫,怕两位小姐在宫中出什么差错,特地命老奴前来跟两位小姐说一说。” 贺长安给碧螺使了一个颜色,接过碧螺从荷包里面掏出的一枚金叶子,塞到郑嬷嬷手中:“这天气有些闷热,嬷嬷过来为我们表姐妹说上一说也是辛苦,这点心意原不值钱,嬷嬷收下就是。” 史琪也连声说是。 郑嬷嬷满意开口:“两位小姐入宫后,会有专人引着二位和长公主还有平安小姐一道去皇后娘娘的凤栖宫,皇后娘娘设宴,宫中有脸面的妃嫔也会去的,坐在皇后娘娘下手第一个的,必然是庆妃娘娘,庆妃娘娘和咱们长公主关系不错,可能会问几位小姐好,这个时候几位小姐万万不可表现的太过热络。” 史琪懵懵懂懂的点了头,长安心里却很是清楚这是因为什么。 毕竟,那菊花宴的东道主,可是皇后啊,庆妃想抢了皇后的风头,她们可不能稀里糊涂的拉来做了陪衬。 接着,郑嬷嬷又给长安她们讲了公主们会坐哪一桌,什么地位的小姐会坐哪一桌,他们应该和谁坐在一桌,宴饮会按照什么样的顺序,敬酒有什么样的规矩,桩桩件件,事无巨细。 贺长安心里清楚,这个郑嬷嬷绝对是宫里面活得明白的人,只是性格比较严谨古板,只怕贺平安不大看得上她。 这倒真的是贺平安的损失了。 郑嬷嬷讲的差不多,正要告辞,就听到车夫勒马的声音,撩开车帘看了一眼,先行一步下了车,躬身请到:“二位小姐请吧,皇宫到了。” ... ... 第二十二章 谁比谁更没脸 第二十二章谁比谁更没脸 长安等着史琪先搭着红杏的手下去了,才又携着碧螺一同下去了。同前世一样的,大宣的皇宫还是几十丈高的朱红色的宫墙围着,不同的是,前一世她是朱红色宫墙里面的困兽,这一世,她是宫墙外面想要为自己而活的贺长安。 史琪扯了扯贺长安的衣襟,感叹道:“长表妹,皇宫……好大啊……” 贺长安低声反问道:“是啊,皇宫真的很大,里面成百上千的宫室,每一间都华丽异常,那么琪表姐,你究竟还想不想入宫呢?” 史琪神色黯淡了下来,摇了摇头:“不想,皇宫虽然好,钟鸣鼎食,穿金戴银,可是却没有了自由,皇宫里面的人,一年到头都没有什么机会出来吧?” 岂止是一年到头,有多少人一入宫门,一辈子都别想在看到宫外的阳光了。 身后传来郑嬷嬷的轻咳声:“皇宫大内,处处都是耳朵,两位小姐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长安闻言噤了声,就看到距离宜春侯府马车一丈开外的地方,一排穿着浅粉色小袄的宫女,直直的立在那里,看到宜春候府的车驾来了,打头的那个浅粉色小袄就率先站了出来,给兆兴长公主请安。 “奴婢凤栖宫二等宫婢玲珑给长公主请安,见过三位小姐。皇后娘娘特地嘱咐了,长公主是这次菊花宴的贵客,长公主和长公主带来的小姐,一定不能怠慢了。” 兆兴长公主穿着鲜艳夺目的红色袄裙,下裙也是红色,上面绣着银色的花纹样,单单从这衣着就能看出来,这是一个素来就嚣张的人,不过长公主毕竟是又几十年的公主教养在身上了,就算是个心高气傲的,逢人也能很好的要止住自己的情绪,倒是贺平安,这样的本事比起她娘来说差得远了。 只听兆兴长公主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又往玲珑手里面塞了一个荷包,玲珑脸上露出温婉一笑:“长公主和三位小姐快请吧,皇后娘娘已经在凤栖宫等着了。” 兆兴长公主又从手指上取下来一个宝石戒子,塞到玲珑手中:“不知现在凤栖宫都有哪些人已经到了?本宫可是来迟了?” 玲珑喜上眉梢:“长公主来的时候不早不晚,正正好呢。现在凤栖宫,宫里面的倪嫔已经来了,庆妃身子不适可能会晚到一会。宫外面已经来了泗国公夫人带着泗国公家的几位未出阁的小姐,还有兆立长公主带着自家的梅小姐都来了,其余的人还没有到。” 果真是来得正好,皇后举办这样的宴会,先到的必然是皇家的公主和皇后娘娘自家的亲眷。如今的泗国公陈皓是陈皇后唯一的弟弟,那泗国公夫人就是陈皇后的弟妹了,只是听说这位陈夫人同巩昌伯府上的柳氏一样,也是继室娘子。先头的那个泗国公夫人生下世子之后就早早的去了,倒是这位泗国公夫人,嫁入陈家以来这么多年,别说儿子,连女儿都没生一个。 帝都就有这样的传言,说陈皇后便是在宫中当继母的,继母难为,若是继母有了自己的孩子,那颗心难免会偏颇,索性干脆就不要自己的孩子,一心一意的对继子好,才能像现在这样踏踏实实的坐稳皇后的位置,而这个陈夫人,便也是效仿自家嫡姐,所以这泗国公夫人的位置也很是稳当,泗国公世子也很是依赖这位继母。 贺长安感叹道,这才是不可多得的聪明人啊,像柳氏那样的,才是眼睛不清楚,脑子不清明,跟原配嫡子对着干,又有什么好处呢? 因此越发的想见一见这位泗国公夫人了,绝对是个人物的! 长安正在这边想着,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一紧,原来是碧螺,两只眼睛撑得大大的低声道:“原来这就是皇宫啊……” 长安也不多说什么,这座皇宫上一世留给她的,就是伤痛。 在玲珑的带领下,长安她们一行人按着顺序进入了凤栖宫,刚进正殿,就听到坐在上手宝座上的圆脸女子温婉和气的声音:“二妹妹来了,快快,给兆兴长公主看座,几位小姐也不用拘束,啧啧,个个都是标致的好孩子啊,弟妹,还不给你家敖哥儿提前相看一个媳妇儿?别回头好的姑娘都被别人家挑走了,在到我这里来哭穷。” 皇后右边一个穿着并不是很显眼的容长脸儿妇人站起身来附和道:“皇后娘娘说的是呢,咱们家的敖哥儿是三代单传,亏待了谁,妾身也不能亏待敖哥儿的。” 就看到另外一个鹅蛋脸的大眼睛的小姑娘在一边亮着嗓子道:“大嫂和大姐姐偏心呢。” 那泗国公夫人巧笑着打了一下那小姑娘的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皇后娘娘的凤栖宫,我真是把你惯坏了。” 那小姑娘嘻嘻一笑,也不反驳,过了一会又撒娇道:“大姐姐和大嫂最好了。” 另外一边坐着的一个穿着湖蓝色袄裙的妇人站起身来,朝着兆成长公主招呼道:“二姐姐来了,快来,坐在妹妹这边。” 陈皇后远远地脸上露出和善的笑意:“就知道二妹妹和四妹妹你们两个是姐妹情深的,那二妹妹,你就带着你那三个小姐坐到这边来吧,左右现在菊花宴也还没开席,只是亲眷之间话话家常罢了。倒是一会儿开席了的时候,小姐们在单独去下面坐就是了。” 闻听皇后此言,兆立长公主身边的一个纤瘦到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也跟着起身,清瘦的瓜子脸上满是喜色:“平安表姐快坐到我这边来,云影想死表姐了呢。” 那眼神透着一股高傲,却是只看向贺平安,那眼神甚至不能达到贺长安分毫。 贺平安也不管那么多,直接就走过去,亲亲热热的挨着兆立长公主家的梅云影就坐下了,开口便是:“表妹,你可听说那帝都的瑞安坊又出了新的花样子的蜀锦?我听说是打南边儿来的,在这边很是难得,现在那老板囤积居奇,料子几乎已经涨到了千金难求呢。” 完全没管贺长安和史琪是不是已经坐下了,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 梅云影也好像没看到这两个人一般,接话道:“是啊,我也听说那蜀锦了,听说出了宫里面那瑞安坊进贡了几匹,外面的人还没有谁得到呢。” 说完这句话,才像恍然大悟一般,看向贺长安和史琪:“两位小姐是第一次入宫吧,不用拘束,往下边坐一点就行了,这边还得空出几个位子来,一会景王妃也会带着珠润郡主来赴宴的,还有其他姐妹,嗯,大概留出五六个座位也就行了。” 其他的小姐,长安是不认识的,但是这个梅云影,长安对她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了解到不行。兆立长公主是先帝的一个庶出公主,后来嫁给了今上生母平懿皇贵妃梅氏的侄子梅同章。如今太后的李家还在,太后身子也还算硬朗,今上想偏着梅家,动作也不好太大,以免太后心中郁结。所以这个大名梅曦小字云影的梅小姐,从出生不久就被圣上接到宫中,像公主一样的养着,还封了一个泌阳县主,规格甚至比兆兴长公主生的贺平安还要高。 只是在贺长安看来,梅曦却是一个眼皮子浅的,从小就往东宫凑,那时候二皇子念在她的身份和姑母兆立长公主的面子,也不好给她冷脸,偏偏这姑娘瞧不出来,总是热脸去贴冷屁股,就连上一世她是个在东宫奉茶,略有几分姿色的小宫婢,梅曦见了,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反倒是自从二皇子因为那件事情被废掉太子之位后,这位泌阳县主,虽然还时不时的入宫小住,但却从来不再跟二皇子有什么牵扯了。 也是,陆城都被废了,还送到那等偏远之地,人人避之不及呢,梅曦虽然没眼色,但也不至于傻到把前途命运搭在这样一个没前途的皇子身上。 就像现在。梅曦不把她和史琪放在眼里,她也没必要非拉着史琪上前去凑趣儿不是?梅曦没眼色,她贺长安可不能陪着她! 史琪又扯了扯贺长安的衣襟,示意她不要发怒,长安用力回握了一下史琪,表示她懂得,两个人就带着各自的丫鬟,往贺平安下手隔着六七个位子的地方,一人捡了一个绣墩坐下了。 看着这一幕,陈皇后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看了看身边坐着的两位长公主,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皇家对宗室的颜面,总是很看重的,纵然这两位公主生的女儿有失分寸,但是为着长公主的面子,皇后也不能去出言指责,这一点,贺长安的心里还是有数的,至少陈皇后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她就已经有一点感激了。 想不想,和最终有没有说出口,原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那边皇后刚刚咽下自己想说的话,就看到凤栖宫登登登的跑进来一个身量比贺长安还要小上一点,穿着鲜亮的橙红色小袄,下裙大红的姑娘,连请安都没有,直接跑到了梅曦的面前。 还没等贺长安反应过来来人是谁,就看到她“啪”的一巴掌,打在了梅曦的左脸颊上! ... ... 第二十三章 陆可意 第二十三章陆可意 梅曦显然也是被来人这一巴掌给惊呆了,嘴大张着,可以塞下一个鸡蛋! 可是等她看清楚了来人是谁,却没有这个勇气打回去了。 打完了梅曦,那橘红色袄裙的姑娘又风风火火的跑到陈皇后身边:“母后,儿臣来晚了,请母后责罚。” 贺长安终于记起来这个姑娘是谁了,鹅蛋脸,一双大眼睛不怒自威,颇有气势,明明应该算的上是小家碧玉的长相,可是就为着周身自然而然的贵气和英气,就让人凭添了几分好感,当然,这好感应该是贺长安自己的,估计梅曦现在心里面指不定怎么怨念呢。 在皇宫里面有这样子架势,又能叫陈皇后为母后的人,那就非大公主陆可意莫属啊! 陆可意,正是二皇子陆城的嫡亲妹子,当年的和睿皇后,就是在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的。因着自由没了生母,又是圣上的第一个女儿,今上对于她可谓是疼到不行,就连陆城都要让着这个妹妹几分,如今的陆可意,几乎是在宫中横行霸道,没人敢惹的主儿。 偏偏就算陆可意霸道,做什么事情他都能说出属于自己的道理,这道理还对的让人无可反驳,在宫里面还真是活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对于陆可意这样的本事,贺长安心里面也很是佩服。 就像人家陆可意刚才,登登登跑进来,什么都不说,就兜头盖脸给了梅云影一巴掌,打完了之后也什么都不说,直接又到皇后跟前请安去了。 说是请罪,可请罪原因呢?她来迟了。 没关梅云影一点半点的事儿啊! 陈皇后和蔼的摸了摸陆可意的额头:“可儿来晚了原是不打紧的,其实也说不上晚,你看你那几个妹妹都还没来呢不是?” 眼看着皇后都没打算过问陆可意打了梅云影这事儿,因为跟陆可意讲理,你是讲不明白的,那边梅曦却不知道怎么想的,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一边哭,还一边抽抽搭搭的说:“皇后娘娘要给臣女做主啊……就算大公主贵为金枝玉叶,臣女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主,比不得公主尊贵,可是也不能这么被大公主下了脸啊……” 贺长安在心中冷笑,这个梅云影,还不如改名就叫梅眼色算了! 方才人家陈皇后,本来就想出言申斥你了,是念在你娘是公主,你是宗亲的份儿上,才话到嘴边收住了。可是如今大公主都劈里啪啦给了你一巴掌了,陈皇后还哪有为着你一个县主申斥大公主的道理? 贺平安看到梅曦站起了身,本来就想拉扯,却没来得及,就听到梅曦说出了这样一番简直称得上是惊世骇俗的话,脸色微变,却还算头脑清楚,没有站起来帮腔。 偏偏梅曦还有更加惊世骇俗的等着贺平安呢,转过头问贺平安:“平表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贺平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转过头看向兆兴长公主。兆兴长公主虽然不介意看着梅云影出丑,但是怎么可能容许自己闺女被她带到这样尴尬的境地,便也柔声开口道:“云影你且先坐下来,这一巴掌是大公主赏给你的,公主赏赐,自然有公主的道理,你谢恩便是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说三道四?大公主是个明白的,你老老实实的谢了恩,大公主自然会告诉你为什么上你这一巴掌不是?” 这就是在给梅云影台阶下了,就看梅云影就不接着。 梅曦环视了一下四周,终于发现了苗头不太对,似乎所有人都不是站在自己这边儿的,半晌,低下头去:“臣女梅云影谢大公主赏赐,也请大公主告知臣女这赏赐的原因吧。” 梅曦话语尖酸刻薄地让贺长安和史琪没了脸,这件事上,她原本也是一时过了过嘴瘾,细细想来,还是有一点理亏的,可是这并没有碍着大公主什么事儿啊。大公主与贺长安史琪素不相识,也没有理由就是为了袒护这两个人当中让自己没脸,那这一巴掌,就是无缘无故的打下来的了。 既然大公主打的无缘无故,那在梅曦看来,陆可意多少应该是有一点理亏的,但是现在看起来,陆可意脸上非但没有愧疚的神色,反倒还多了几分自得。 梅曦简直气结,心下暗道,你是个公主,我娘还是公主呢,你再尊贵能尊贵到哪儿去呀? 不过这话她却是不敢再说的了,只怕说了出来,陆可意又要赏她一个巴掌。也幸得她没说,陆可意还真的是要比兆立长公主尊贵的,大宣尤其看重嫡庶,陆可意是和睿皇后嫡出的公主,兆立长公主虽然年长一辈,却是庶出的,这一点,兆立长公主就是拍八匹马,也撵不上陆可意。 陆可意也不急,拿起皇后面前桌案上的一块芙蓉糕笑嘻嘻的对皇后道:“母后这里的芙蓉糕最好吃了,母后不介意儿臣多吃一点吧。” 陈皇后看明白了,陆可意就是要吊着梅曦呢!只是这会子人太多,梅曦确实也顺着那个台阶下了,陆可意若是真吊着她太长时间,日后舆论说起来,多半是要同情梅曦的。 虽然没人敢指摘陆可意,但是对陆可意的名声也不好听。 便和颜悦色道:“可儿说是喜欢吃,回头我叫人多包一些送到你的正懿宫去。” 正懿宫是当年先帝爷还在的时候平懿皇贵妃住的宫殿,今上小的时候也是在正懿宫长大的,只是后来年纪大了,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又一直没有生出儿子来,才把今上接到了凤栖宫去养着。 可是今上依旧还是很还念正懿宫的。 如今的正懿宫不住任何一位妃子,只住着大公主陆可意,圣上有多疼爱大公主,也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了。 陆可意对着陈皇后,欢欢喜喜的答了一声,诶。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手上拿着那块刚才抓起来的芙蓉糕,接着吃,不耽误。 陈皇后有点憋不住了,又压低了声音道:“梅小姐还等着呢。” 陆可意吃完手上那一块芙蓉糕,身边伺候的丫鬟要递过来一块帕子让陆可意净手,被陆可意给推了回去,直接两手拍了拍,就站了起来。 皇后的宝座高一些,陆可意站在皇后宝座的身边,原本身量没有梅曦高,现在却比她高出了不少,再加上陆可意那一身公主在此不可侵犯的架势,更让人觉得梅曦的气焰矮了一头还不止。 “好啊,既然泌阳县主想听一听本宫为什么赏你一巴掌,那本宫就给你说上一说。” 说完对着陈皇后:“母后,这泌阳县主有三大过,如今在场的长辈,有母后和倪嫔娘娘,还有泗国公夫人和两位公主姑姑,那也请在场的长辈们做个见证,看看我陆可意说得对不对!” 陆可意的话,掷地有声,梅曦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几位夫人都默不作声,但却也是默认了的,只有兆立长公主也明白自己女儿这下子是闯了祸了,但是大公主点名要她也当见证人,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却不能说什么话来偏袒自己的女儿。 “第一,那便是,今日的菊花宴,母后是主宾,泌阳县主只能算是客,为客者擅自安排其他客人的位置,实在是喧宾夺主,这一点泌阳县主已经失了礼数!” 单单是这一点,倒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兆立长公主只需要说女儿年纪小不懂事,心里想着帮皇后分忧云云,也是可以转寰的,只是陆可意都说了第一,这后面必然还有等着梅曦的呢。 偏偏陆可意还是捡着最简单的来说的! “第二,泌阳县主梅曦,是父皇亲封的县主,是有诰命的贵女,但是身份上却并不如公主和郡主高贵,今日泌阳县主强令巩昌伯的嫡女坐的远一些,中间留出位子,但是却忘记了,本宫和二妹妹三妹妹四妹妹都没有到,景王叔家的珠润郡主也没有到,只怕若是真的要留位子,泌阳县主的前面也应该留下我们这些公主和珠润郡主的位子,县主是父皇亲封的,但是公主和郡主也是,泌阳县主此举便是藐视朝廷,藐视父皇了!” 梅曦吓得不行,她不就是让贺长安没脸了一下吗?居然就上升到了藐视朝廷藐视皇帝的层面上来了啊!这个罪名可实在是了不得的。 “方才那个乃是其二,其三便是,泌阳县主明明已经有错在先,本宫身为公主代为责罚。但是泌阳县主不思悔改不说,还企图拉上兆兴姑母家的贺小姐为其一同向皇后娘娘说情。此举便是要拉着旁人一同陷入不忠不孝不君不臣的境地。” 这第二条更严重了,不过却说得没错,若是贺平安方才真的帮了腔,那她现在也会被陆可意冠上这样一定大帽子。 如此一来,原本还因为姐妹关系,暗中对梅曦有一点疼惜的兆兴长公主,脸色也变得很是难看,万万再不可能帮梅曦说情了。 谁还敢啊?谁敢说情,那就是不忠不孝不君不臣呢! 大公主陆可意说完,突然一下子跪在陈皇后身边:“当年封梅氏女为泌阳县主的时候,梅氏女还小,原本就看不出品性如何,如今梅氏女犯下了这样三条滔天大错,样样都不能轻易宽恕,儿臣恳请母后行使中宫之权,废除梅氏女泌阳县主之位,小惩大诫! ... ... 第二十四章 大公主青眼有加 第二十四章大公主青眼有加 梅曦听到陆可意最后的那一句,请旨废除梅氏女泌阳县主之位,已经吓得瘫软在了那里。 兆立长公主也呆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 这个从小就没了生母的大侄女,竟然抓住自己女儿这么多痛脚,开口就是,要废除女儿的县主之位。 兆立长公主的生母咸嘉太嫔在先帝还在的时候就不算很得宠,族人中最出息的也不过是遂安伯刘千泽,只是刘千泽是刘家几代的嫡长房,而咸嘉太嫔却是庶女出身,一介宫女成为宫嫔的。生了三位公主却还是嫔位,也足以见得她并不十分得宠了。 尤其是前一年的时候咸嘉太嫔的身子就开始不好了,兆立长公主的驸马梅同章又不是做官的材料,还是仗着她公主的身份才得到了一个莱阳伯的虚衔儿,兆立长公主在亲贵圈子里面,能依靠的,不过是个长公主的名号,还有一个从小就养在宫中,被封为县主的女儿。 如今眼看着女儿县主的身份要被剥夺,这这这,这让她还怎么活! 尤其是梅曦现在眼看着就快要到了说人家的时候了,若是县主,那是正儿八经的宗室女,是不用参加选秀,直接由皇帝指婚的,可是没了县主的身份,梅曦充其量也就是个伯爵府嫡女,在帝都,这样的伯爵府嫡女一抓一大把,莱阳伯的根基又远远不如巩昌伯遂安伯深厚,将来还如何能寻得一桩好的姻缘呢? 用四个字形容兆立长公主此刻的心情,那就是,欲哭无泪! 陈皇后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陆可意会说出这样犀利的话来,但是陆可意的话都说了出来,而且说的又并不是没道理的,她也无从反驳。 看着站在那里神色如常的陆可意,兆立长公主怎么这就觉得,这个没娘的公主,真真是没教养,怎么看她都像在一边看热闹一边偷笑似的。 对,没娘的公主,想到这里,兆立长公主就又猛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心里来了主意。 悄悄拉了一下站在她边上的兆兴长公主的手,用自己的右手在她的左手上偷偷画了一个大字。 兆兴长公主是何等精明之人,立时就明白了兆立长公主的意思,轻咳了一声道:“大公主不愧是皇兄最宠爱的公主,说话做事都干净利落。只是今日是皇嫂在举办菊花宴,现在来的人大多数都是有亲戚关系的,等下世家望族都来了,若是看到这好好儿的菊花宴成了断案衙门,只怕是心里面要不自在的。” 把话题偷偷转了一下,接着,便顾左右而言他:“诶,对了,不是说今日的菊花宴,兆成姐姐也是要赴宴的么?兆成姐姐的驸马死了那么多年,寻常宫中的家宴她都是不来的,最多只是在先帝的祭祀上才露一个脸儿,难得这次兆成姐姐也表示愿意参加宴席,这么晚却还不到,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一边说,一边还伸着脖子朝凤栖宫门口儿张望。 陈皇后也似乎看明白了兆兴长公主要做什么,只是今日的事情,虽然梅曦已经做得万般不对,但是在这个场合就真的把县主之位给削了,也确实不太合适,诚如兆兴长公主先头说的那话,世家望族受邀的夫人小姐们,一个时辰之内可就都要陆陆续续的入宫了。 削了一个圣上亲封的县主,虽然皇后掌凤印不是没有这个权利,但是却是把皇家的脸面丢到了宗室里面去,这实在是忌讳,也会让这精心筹划的菊花宴几乎成了打水漂儿。 赶紧打发身边一个得力的丫鬟去打探一下,兆成长公主这会子到了哪里了。 一边开口道:“说道兆成妹妹,那是今上唯一的同母生的亲妹子,可也是个可怜劲儿的,平懿皇贵妃去得早,家里面人丁又单薄,也不像圣上后来养到了太后她老人家那头,在宫中孤苦伶仃的长大不说,驸马又早早的去了,一个人拉扯林哥儿长大,也不容易。” 陈皇后的话刚说完,就看到兆立长公主低下头去,用绢子掩着面呜呜的哭了起来。 兆兴长公主故作惊讶:“四妹你哭什么?” 兆立长公主抽抽搭搭得道:“方才听皇后嫂嫂说起了早逝的平懿皇贵妃,一时之间也有些感慨,平懿皇贵妃不仅算是我的庶母,也算是我的姑姑,梅家人丁凋零,我夫君那一辈只有他一个,我肚子又不争气,只生下了云影和衡哥儿,衡哥儿却还小,身子又弱,想到这些,我真是替平懿皇贵妃娘娘惋惜,替我们梅家惋惜啊……” 贺长安心下冷笑,用平懿皇贵妃把梅家抬得高高的,圣上顾念生母,又要考虑到梅家如今养大到过了十岁的孩子只有梅曦一个,那必然是要留些情面的了。 好一张人情牌! 就算是大公主在说的头头是道,梅曦也的的确确坐实了那些罪名,可是圣上作为九五之尊,是断然不会让自己的生母家落寞的,那梅曦,受惩罚已经是必然,但是却罪不至剥夺县主之位了。 皇后也拿出绢子在眼角旁边擦了一下眼泪:“平懿皇贵妃去得早,圣上现在一直心中存着这样一个遗憾,没能在生母身边尽尽孝道,现在也只能把这份遗憾补偿在梅家身上了。云影还是年纪太小,偶尔犯一下错,为着梅家,圣上定是会开恩留个脸面的,我也愿意给云影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今日菊花宴,也是个吉日,我就罚泌阳县主回到兆立长公主府闭门思过半年吧。另外,泌阳县主罚俸半年,兆立长公主罚俸三个月,以示惩戒。” 闭门思过,罚俸半年,这样的惩罚,与方才大公主口口声声请旨的废除县主之位,可真算得上就牛之一毛了。 接着陈皇后又补充道:“至于这惩罚,便从今日就开始执行吧,我看今日泌阳县主的心智也算不得很清明,还是即刻回府思过的好。” 虽然这话说出去并不是那么好听的,可是对于兆立长公主和梅曦来说,已经无异于特赦令,那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了,仿佛从前的所有旨意,都不如今日这一道让她们感恩戴德。 心里面也就越发恨毒了陆可意。 凤栖宫的掌事太监亲自送了兆立长公主母女出宫去,陆可意本来也就是看着梅曦不顺眼,好不容易逮到了梅曦的纰漏,非要大做文章,出一口平时看着梅曦在宫中横着眼睛走路的气,也不是真就要让圣上的母家梅氏彻底没脸,惩罚到这样的地步,至少半年之内,梅曦是没有可能再在宫里面招摇过市了,这还是让陆可意很满意的。 一想到梅曦从小就像一块牛皮糖似的黏着她哥,现在她哥不是太子了,她就避得远远的了,陆可意心中就一肚子火没地方发泄。 现在好了,终于痛快了。 贺长安知道梅曦从前是怎样在二皇子身边晃悠的,但是史琪却不知道,入宫还不到一个时辰,发生的事情简直让她目不暇接,显示被人折辱也竭力忍着,紧接着,便有圣上最疼爱的公主为她出了气啊。 好吧,虽然说陆可意好像也不是专门为了她而让梅曦下不来台的,但是陆可意帮她扳回了一局却是真真的。 待到兆立长公主和梅曦的身影都看不到了,史琪施施然起身:“臣女史琪多谢大公主大恩,大公主不因为臣女出身卑微而出言讽刺,臣女感激不尽。” 入宫之后,众人的视线都被大公主和梅曦的交锋吸引了过去,史琪和贺长安几乎就是没有被人注意到。如今史琪站起来走到长公主身边谢恩,倒是把其他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身上去。 大公主看着眼前这个圆脸儿的,一看起来就像是个温润老实的女孩儿,忍不住就拿她跟方才讽刺她的梅云影比较,一比较,这姑娘简直强了十万八千里。 大公主金枝玉叶,交朋友原本也不需要看着谁门第高,谁门第低,尤其是大公主这个性格儿的,只要我看着你顺眼,管你是平民该是贵女呢? 又把史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再从脚到头打量了回来,身上的装束都那么得体,不过似乎没有带玉佩,便从自己的衣服上面解下来一个成色极佳和田玉的小玉佛,塞到史琪的手掌心:“我看你身上也不缺什么,只是我觉得你是个好的,今日你我之间也算是有缘分,都说男戴观音女戴佛,这个小玉佛,是我周岁的时候父皇赏给我的,如今就送给你,也算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了。你可万万不要说什么推辞的话,你若是连这个都不敢收,那真就是我陆可意看错人了。” 史琪还真是有些犹豫,早上收的兆兴长公主的橙玉手镯子,好歹还是打和睿皇后那里出来的,这回这大公主塞给她的,可是如假包换的御赐之物啊! 她这算是……得了大公主的青眼? ... ... 第二十五章 毫无存在感 第二十五章毫无存在感 史琪突然有一种诚惶诚恐不可置信的感觉,长这么大,家里面的长辈对她,除了不满……额,似乎还是不满意,总觉得要指望着她很难。 虽然这也是实话,她无心为家族谋划什么,但是史贺氏每每在她耳提面命,都会让她觉得,很不舒服。如今大公主竟然将圣上给她的小玉佛赏给了她,但是凭这一样东西,祖父和母亲他们,也是会高看她一眼的。 但是这御赐之物,也确实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大公主那样直率的性格,她不接,那边是给大公主下了脸子,可是她刚接了下来,谢了恩,转过身去,就看到贺平安看她的那种眼神,仿佛能喷出火来一样。 很多年后史琪才明白,贺平安虽然是宜春候的嫡长女,还算得上是大公主的表姐,但是也从来没有得到过大公主的赏赐,虽然其他人的赏赐也有,但是大公主赏赐的东西,便是又一个意义了。 史琪看着大公主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透着的都是纯粹,却不是那种单纯,能在没有生母看顾的情况下,在皇家长成这个样子,大公主必然是一个有本事的人。 看着大公主都把自己的东西赏给了史琪,皇后也不由得关注起这个圆脸的不太起眼的女孩儿,实话说,在上位者眼里,史琪与梅曦两种,还是史琪这样子的女孩儿更好一些。因着梅曦在宫中行事也多有不妥当,陈皇后心中也不大喜欢她,只不过到底是圣上生母母家这一辈儿唯一的女孩儿了,圣上偏颇,她心中不喜,也不能太明显的表露出来。 朝着史琪招了招手:“你过来,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史琪依言抬起了头,目光与陈皇后投射出来的打量的眼光相对,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陈皇后已经算是温柔性子了,只不过当皇后也有十年了,眼神中间的凌厉,还是有的,这样的打量,是上位者审视的眼光,让史琪有点头皮发麻。 长安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也在默默的关注着陈皇后看向史琪的眼光,对于史琪来说,她将来的命运是什么样的,她和贺甲青再怎么谋划,那也只能算是小动作,若是陈皇后不能按照她们设想的那样来,那一切,都是白搭! 短暂的忐忑之后,史琪还是规规矩矩的开口道:“臣女史琪,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贺长安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史琪没有忘了规矩,要知道,陈皇后处事方正,也是很看重规矩的,若不是梅曦真的那样不守规矩,陈皇后方才也就不会偏帮陆可意了,不管怎么样,这一次的惩罚,说的是秘密执行,但是帝都的贵族圈子,就是一堵到处透风儿的墙,不出一个月,梅家大小姐的事情,便会添油加醋的传遍整个帝都了。 今日的菊花宴,走到陈皇后面前的女孩儿,各个都会吸引贵族圈子的打探,年年选秀,最拔尖儿的大抵都是要入宫的,可这些不入宫的,若是能被指婚一个皇后开口称赞过的,这些侯门勋贵,也觉得是脸上有光的。 皇后还没有继续开口说话,就听到,门外凤栖宫的司礼太监高声唱到:“兆成长公主到——安顺侯世子夫人到——” 兆成长公主嫁的那家就是安顺侯许家,因着驸马去得早,如今的安顺侯世子是兆成长公主的小叔,那安顺侯世子夫人,就是贺长安的小姨母白逸云。 兆成长公主平素不怎么出门应酬,因此帝都的贵妇圈子她也不见得能说上话,姐妹们之间相处,她又觉得自己是个寡妇,没得影响了姐们们的福气,因此话也不肯多说。反倒是自家的这个弟妹,因着平时关系还不错,也就一并带了来,总不至于偌大的菊花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兆成长公主难得出来赴宴,这次能来,皇后也是很意外的,赶紧摆出东道主的架势招呼:“大妹妹来了,你们快去给兆成长公主和安顺侯世子夫人看座儿,翡翠,去把我一直收藏着的那雨后龙井拿出来泡了,给兆成长公主倒上,我急着那会我刚入宫的时候,大妹妹就好这一口,似乎这么多年也没变。” 陈皇后是个圆润好客的性子,她这么一招呼,方才因为陆可意和梅曦俩人,闹出的那些不太好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揭了过去,翻了个篇儿。 兆兴长公主因着梅曦那个没颜色的拉上了贺平安,还有些尴尬,也借着这个机会转圜:“皇嫂偏心呢,怎么方才我进来的时候就没看到皇嫂这般招呼我?” 陈皇后笑骂:“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二妹妹,你扪心问问,你哪回入宫皇嫂没给你点好东西带回去?倒是你大姐姐,几年的也不出来一趟,我不过是给了一口好茶喝,到让你吃味儿成了这样,还哪有一点大大方方的公主样子!” 史琪站在那里,有点……有点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话还不是。 兆成长公主尴尬笑笑,大概是因为多年寡居的缘故,她看起来比意气风发的兆兴长公主老了十几岁都不止,而事实上,她连四十岁都还不到,鬓边上的银丝儿却比陈皇后都要多了。 “皇嫂,我这积年儿也不出来走动的,今日皇嫂去信儿,说我若有什么看得上的姑娘,一并带来就是,只是我夫家姑娘年纪都还小,还不到出来见人的年纪,我因为不出去走动,也不认识什么别家的姑娘,便只好带了我夫家弟妹来,只盼着皇嫂不要怪罪妹妹才是。” 两位长公主,一比较,差距更明显了,兆兴长公主在陈皇后身边凑趣儿,颇有一点亲亲热热肆无忌惮的味道,倒是兆成长公主,不过是把夫家弟妹带来罢了,人家也是正经的世子夫人,有品级有诰命的,并不是上不了台面的人,她也要谨谨慎慎的请个罪,感觉上倒是生分了。 陈皇后倒像是早就料到了兆成长公主会这般客客气气说话似的,见怪不怪,很自然的笑笑“怎么会呢?大妹妹肯来,我想圣上也是欣慰的。” 又问道:“林哥儿如今也有十七了吧,仕途如何?可说了亲事没有?” 说道自己唯一的儿子,兆成长公主脸上倒是多了一点红光儿,这也难怪,夫君死得早,公婆对她这个公主大多的情感都是尊重和歉疚,二房对自己不占着世子世孙的位置是感恩,她真正能依靠的,只有许林彻这么一个儿子,好在许林彻也算是争气的。 笑意更浓了一点儿,只是说话还是客客套套的:“多谢皇嫂挂念了,林哥儿现在就领了一个礼科右给事中的官衔儿,这也是皇兄体贴林哥儿才给他的,他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却还是想着试一试,下一届的院试也要去参加一下。至于亲事,如今我还没给林哥儿说亲事,林哥儿在娘胎里的时候,我思念驸马思念得紧,身体便不那么好,因此林哥儿的身体也有些胎里头带来的弱质,我便寻思着,让林哥儿晚一些说亲,等身子再养一养也无妨的,太早了也伤身子,因此林哥儿身边,我安排伺候这的也都是老师规矩的小厮。” 兆成长公主确实是个会做母亲的,在大宣,虽然有成亲之前不得纳妾的条文儿摆在那儿,但是大户人家的哥儿,成亲之前多半身边也会有人开了脸儿,也让那些哥儿通通人事儿,大不了成亲之后再给那丫头抬了姨娘就是了,而这人选多半都是伺候了这些哥儿还多年的贴身大丫头,这事儿也是不成文儿,但是家家心里都有数儿的。 兆成长公主却是杜渐防微,干脆儿子身边伺候的人都不用丫鬟,将来这许公子一身清名儿,就算家世略差了一点,说亲也能说到个不错的姑娘,这让的人家,把女孩儿嫁了过去,婆婆明白事理,女孩儿不受欺负! 很多名门望族原本也不指望女孩儿能给家里带来太多助力的,反倒是把女儿过得好不好放在第一位去了。 陈皇后击节叫好:“林哥儿怎么着也是公主的儿子,前程自然差不了的,自己还知道上进,果然是个好的,大妹妹你可算是要苦尽甘来了。” 长公主和皇后两个人一唱一和,史琪虽然站在那里,却丝毫没有存在感! 兆成长公主接着又道:“皇嫂,其实我这心里头也有这点私心,想求着皇嫂,在下一届选秀里头,给林哥儿挑一个好一点儿的媳妇儿。驸马死得早,我们家林哥儿身份也比不上其他妹妹家的儿子,所以我的要求也不高,略微平头正脸儿的姑娘,只要心是好的,是肯跟着林哥儿一同上进的,我就知足了。” 贺长安有些担心得看看站在皇后宝座下面的史琪,似乎所有人都刻意将她遗忘了一般,生怕她憋不住,说出什么话来。 这一看却发现,原本从容淡定的史琪,脸上却闪过了一丝可疑的红晕! ... ... 第二十六章 错综复杂勋贵家 第二十六章错综复杂勋贵家 看到史琪现在的模样,贺长安非常怀疑他会不会当众失态,却丝毫都没有意识到,一直在底下绞着帕子的是她自己。 在陈皇后边上伺候茶水的一个丫头抬眼看了一下贺长安,很快又低下头去,嘴角露出一抹浅笑。 陈皇后哈哈一笑:“这有何难?大妹妹看上了哪一家的姑娘,只管说就是了,本宫就算委屈了谁,也断然不会委屈了林哥儿的。今日这菊花宴,也来了不少姑娘,大妹妹只管瞧着哪个好,回头进宫来跟本宫说说,本宫来给你当这个参谋,给林哥儿保媒。” 兆成长公主谦逊的笑笑:“那就多谢皇嫂了。” 接着像是才看到站在一边的史琪似的:“对了皇嫂,这是哪家的姑娘?打我进来,就看到她站在这儿的,看模样倒是个周正的。” 陈皇后也像是恍然大悟,呀的一拍额头:“原是本宫不好,看到大妹妹来了,就把史家姑娘给忘了。” 又转身嗔怪身边的宫监宫婢:“你们也是,不知道提醒一下本宫,白白让这姑娘在这里站了这么久,若是兆兴长公主不理解本宫这记性差的苦衷,定是要觉得我这个皇后怠慢她带来的姑娘呢。” 皇后身边一个像是最有脸面的宫婢忙嬉笑道:“娘娘可说差了呢,奴婢原本就是想着,史姑娘是入了娘娘眼缘的,何不让长公主也认识一下?长公主方才还说要在下一届选秀选个贴心如意的儿媳妇儿,奴婢这叫,这叫那个什么,君子有成人之美呢。” 正是方才那个偷偷抬起眼睛看了贺长安一眼的那个伺候茶水的宫婢。 也必是很得皇后看中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皇后的心情也很是不错,还开起了玩笑:“就你最快的,竟然还给本宫做起主来了,还不像兆兴长公主讨打。” 兆兴长公主连道不敢,又对兆成长公主道:“这是我夫家小姑的女儿,江阴侯史家的嫡长孙女儿,来年也是要选秀的。从前儿一直在江阴住着,没怎么见过世面的,但好在还是个体面的姑娘。今日带她出来见见人,也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兆兴长公主已经说了这话,史琪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兆成长公主道了万福:“臣女江阴史琪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安。” 兆成长公主拉过史琪的手,上下打量着:“嗯,是个模样周正的孩子,方才我同皇后娘娘说话,竟让你在这里白白站了那么久,是我的不是了,孩子,委屈你了。” 史琪摇摇头:“回长公主,臣女不觉着委屈。臣女在家读女四书的时候,《女范捷录》里面就有教导,怎么样孝顺长辈,史琪一直是照着做的,只不过现在技艺还不精。但是至少,长辈的话,史琪定然不会觉得有一星半点儿的委屈的。” 这话倒是说得兆成长公主笑吟吟的,她本就是庶女,虽然是公主,但是并不是像兆兴长公主和陆可意那样的嫡出公主来的有底气,再加上从小就在嫡母身边活的谨小慎微,长大后嫁了人,夫君有早早的去了,若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公主,定然也不会在亡夫家中守那么多年,现在看到史琪年纪不大,女四书倒是通的,心里也是很喜欢的。 脸上也是难得的笑意盈盈,把史琪拉的距离她进了一些:“好孩子,除了《女范捷录》,你还读过什么书?” “回长公主的话,臣女家中的教导,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因此才是会粗粗认字而已。倒是女子的德行,家中祖母很是注重教导,女四书都是读过的,不过照猫画虎,倒是让长公主见笑了。” 兆成长公主又接着问了史琪在家中都是什么人教养,有没有学过什么才艺云云,史琪都一一回答了,最后答到了刺绣上的时候,兆兴长公主跟着插话道:“大姐姐,别的我是不敢吹嘘的,就我这个侄女儿,那刺绣工夫可真是一等一的,人家都说女子德容言功,是阳阳都要好的,这女工,我看了如今京城这么多女孩子,还真没有比得上我们琪姐儿的。” 兆兴长公主说完这话,兆成长公主本来是要接着夸奖两句的,就听到皇后身边儿的大太监过来禀报:“回皇后娘娘,其他两位公主也到了,只是两位公主说了,眼看着就差不多要开席了,她们索性就直接去席面儿上坐着,只等着到时候多蹭娘娘一点儿好吃的。” 兆宁长公主和兆和长公主在上一辈儿的公主里面分别行三行五,同老四兆立长公主一样都是咸嘉太嫔刘氏所生,但是性格却和兆立长公主不大一样。兆立长公主从小也和两个同胞姐姐不亲,反倒是天天往太后和兆兴长公主身边儿亲近,但是或许是太想攀高枝儿了一点,做得太明显,太后和兆兴长公主,也不见得多喜欢她。反倒是另外两个不居嫡不居长,生母身份不显赫的长公主,平时从来不多话,这种大场面,也只在席面儿上坐一坐,不往皇后跟前凑,是知情识趣儿的,实在是最好不过了。 其实说穿了,也就是兆立长公主没摸透上位者的意思,真正的上位者,哪能是谁可着身边凑,就喜欢谁呢。你往人家身边凑的次数多了,言多必失,指不定什么话就不讨喜了。上位者碍于面子一直没肯发落,但是要真碰上那种不关你事我三姑六姨,直接劈头盖脸找茬子的,还就不行了。 梅曦就是一个例子。 陈皇后笑意盈盈的听了大太监的回话儿,脸上也并没有显出一丝一毫的不欢喜,反倒是问:“其他的勋贵夫人,受邀的都有哪几位夫人已经到了?” 那大太监先自己打了一下嘴巴,紧接着说道“奴才正要跟娘娘回禀这个事儿呢。景王妃打发了人来说身子不适,怕把身上的病气儿过给了娘娘和众位夫人,只怕今日的宴会不能亲自来了。倒是珠润郡主,王妃知道娘娘喜欢得紧,就让梁国公夫人给带进了宫来,让娘娘欢喜欢喜。王妃派来的人还说了,这一次让娘娘心里头不舒服了,改天身子舒坦了,一定上门儿来找打。” 梁国公夫人就是贺长安的亲舅母,论血缘,也是二皇子陆城的表舅母。二皇子生母和睿皇后去的太早,梁国公夫人这位表舅母,身份也足够,常常递牌子进宫里面来探望,上一世长安在东宫,也时有见到。 这是梁国公夫人夫家的关系网,但是在娘家这头,梁国公夫人也是不能小觑的。 韩国公耿威如今年纪已经很大了,只是出身行伍,老当益壮也属正常,国公的位子做了几十年了都稳稳当当。虽然行伍之人多是大老粗,但是耿威却是一个粗中有细的,有两个嫡子两个嫡女,还有一个年轻的时候,在青楼之地结识的一个颇有气节的烟花女子给生的庶女,那烟花女子也是个烈性子,耿威好脸面不肯认这个女儿,她竟然一跃就从楼上跳下去,血溅三尺,死了。 耿威心中不能说没有愧疚的,就把那个女儿抱了来,养在了乡下的远房亲戚家,快议亲了才给接了过来,因为是青楼女子生的庶女,给人家做正室,多半是要被嫌弃的,但是做大户人家的良妾,却是好的,这便是贺甲青那个知情识趣,看得开的亲生姨娘。 若不是耿姨娘是个看得开的,只怕贺甲青也不会这样聪明,懂得揣摩嫡母心思,更不能在伯府吃的这样开了。 贺长安想到兄长贺甲青,笑意更浓了一点,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那个伺候茶水的丫头眼中。 耿姨娘一个养在乡下的庶女,尚且出落得这般,虽不是姿色绝佳,但耿家女儿胜在知书识礼,人情关系上面最是拎得清楚。耿家嫡长女便是现在的景王妃,据说景王爷从小就是个放荡不羁的,不喜欢有人约束着,直到后来再有一次宴会上就远远的瞧见了耿家嫡长女,便闹着先帝和太后,还有他的生母恭顺太妃,这辈子非耿家姑娘不娶。耿威原本没想让自己的女儿嫁为皇子妃,但是皇命不可违,只好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妆把女儿给嫁了出去,据说当时景王妃成亲的时候,那场面,真是轰动帝都! 景王成亲后,也不知是王妃有手段还是怎么着,竟然就不像往常那样只知道赏花逗鸟养马听书了,居然也肯在庶务上面出出力,毕竟天分不如圣上,早些年又荒废了,也不至于遭到圣上的猜忌,现在倒是整个大宣最舒服的王爷。景王也不曾有一个妾室,甚至身边的服侍的人也没有一个是有姿色的,可见对王妃的敬重,哪怕是后来景王妃为了生女儿珠润郡主陆绵绵伤了身子,再不能生,也敬重一如往昔。 嫡次女虽然不如嫡长女景王妃那般万众瞩目,但是说亲的时候嫁给了当时还是梁国公世子的白本亭,成亲之后不过几年,老梁国公就把位子让给了儿子,自己躲在后面过逍遥日子,那小耿氏就当上了梁国公夫人。长姐有手腕,栓得住景王,她作为次女,却有一个更了不得的本事,就是交游。帝都上层的那些达官显贵,包括他们那些重要的家眷的生辰日子,谁家的孩子什么时候生,谁家的老人身体如何,谁家跟谁家有什么样的关系,就没有她记不住的,这也是梁国公家这么多年在帝都地位稳稳当当的原因。谁家的事情都能记得住,该送礼的时候送礼,该人到的时候人到,该帮忙的时候帮忙,谁不念着白耿氏的好儿呢。 那便是记着梁国公的好儿了。 看了看穿着国公夫人服制的舅母白耿氏,长得并不出众,但是眉梢眼角都能看得出来,这人绝对是个心里有计较的,贺长安不由的感慨了一下,才与自家有关系的这么多人,入一趟宫,她就已经快记不清分不开了,这位舅母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呀? 舅母真乃神人也! ... ... 第二十七章 菊花宴(上) 第二十七章菊花宴(上) 因着已经有长公主等在席面儿上了,皇后就道出去席面儿上坐,闻着菊花香,四处又敞亮,是最好的。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皇后先携了自己的丫鬟出去了,原本坐在凤栖宫里面的人,也都浩浩荡荡的跟了出去。 因着皇后最爱菊花,所以凤栖宫后面还特地有一个菊花浦,正中轴线的最南端一个打成了菊花儿顶子的亭子,夹在一堆开得正好的菊花中间,那场景,煞是惹人喜欢。 中轴线两侧各摆了两张桌子,连着那挂着菊花浦三个大字的亭子中间置了一桌主桌,统共也就五桌。底下四张桌子一桌最多也就坐八个人,看来这菊花宴,皇后请的人,实在不算多,能来的,必然是有点脸面的。 贺长安看到这景象不由得在想,她是幸运呢?还是……太幸运了点儿。 远远地看着两个长公主打扮得妇人已经在菊花亭右手边的第一张桌子落了座儿,旁边还站着两个长得很像的小姑娘,一个大一点,一个小一点,大一点的那个和贺长安差不多大,想来是一母所出,只是不知道是哪位长公主的女儿了。 “兆和兆宁都在啊,倒是本宫来迟了。”皇后看到那两个已经坐在那儿的长公主,赶紧客套道。两位长公主不去她跟前儿凑趣,她心里喜欢,但是真见到了,她作为嫂子,又是主,不能不说点场面话儿。 那两位长公主远远地看着皇后过来了,赶紧站起来给皇后请安,又连道自己才是真正来迟了,才没有去凤栖宫凑热闹,让陈皇后不要怪罪。 待到走近了,贺长安才发现,其中一位长公主的样貌,还真有一点熟悉,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按照常理,她以前对几位长公主,不过都只是几面之缘,长公主那一辈公主太多,她基本就是分不开的。可是真正见到了这其中的这一位,才发现那种熟悉的感觉莫名的强。 想了许久,还是想不起来。 那个眼熟的长公主拉扯着那两个小姑娘出来给皇后请安,那两个小姑娘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贺长安把注意力放在那个小一点的长得略好看一点的那个姑娘上,却发现那女孩儿的眼角流露出来了一点点嫉恨的目光。 但是陈皇后好像没有注意到一样,只对着那个眼熟的长公主道:“兆和,想不到也就半年多不见,过年的时候还是见过的,现在瑾姐儿和瑶姐儿就有长高了不少,颜色越发的好了!” 兆和长公主嘴上说着哪里哪里,签上的笑容却掩饰不住做母亲的欣慰之感,大一点的那个瑾姐儿笑起来也是温温婉婉的,但是小的那个瑶姐儿,眼角流露出来的眼神,就是让贺长安莫名的不舒服,好像跟谁都有敌意似的。 或许是那敌意的眼神让贺长安多注意了一些,贺长安盯着瑶姐儿看得久了,突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容貌,还真的是之前见过的。两个女孩儿长得都像兆和长公主,而最像兆和长公主的,却是三年前的选秀那一次,因为恶意攀附二皇子陆城而被选秀除名的李璇! 原来李璇竟然是兆和长公主的女儿,可惜当年的事情,贺长安本来就没有深入琢磨,现在更是记得不清楚。 表面上的言笑晏晏,但是堂堂长公主的女儿这样子赶出宫去,就算是李家还能给描补,但是宫里人随便找一个似乎都有些亲戚关系,流言蜚语怎么可能没有呢?李璇最后嫁的人家,想必也不理想。 兆和长公主对于圣上和皇后,就没有半点怨恨? 那才怪呢! 但是人家就能做出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样儿,还能在这里相谈甚欢,这样的本事,贺长安自认为还需要修炼。 但是兆和长公主也算是能看明白事儿的人了,她再尊贵,不过是一个庶出的长公主罢了,哪怕她驸马家姓李,是太后的族人,她的女儿也是李家的女儿,但是太后也不过就是圣上的养母罢了,提点着李家,只要不过分,圣上都不会干涉,但是李家要是敢把算盘打在了皇子身上,那圣上就不见得那么好说话了。 兆和长公主三个亲生的女儿,那出了事儿的李璇和这个总是带着敌意看人的李瑶,只怕都看不明白,反倒是那个李瑾,小小年纪,脸上却看不出来什么不悦,又是要跟自己同一茬儿选秀的,这样的人,虽不能做知心朋友,但是若然交好,日后一定可以用得到,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帮自己避祸。 贺长安正寻思着,就看到皇后又去问候兆宁长公主好,末了,还加上一句:“怎么没看到你们家雁姐儿来?我记得她也有十四岁了吧,明年也是该参加选秀了的。” 兆宁长公主不由得掩面拭泪:“都是我命薄,带累了我女儿,雁姐儿原本身子好好的,只是前段时间我病倒了,雁姐儿衣不解带的侍奉在侧,怎么说让她去休息,她都不肯。好容易我好了,雁姐儿却病倒了。” 皇后面上染上了焦急之色:“雁姐儿竟然病倒了?可有请太医看过了没有?若是怕请不到好的,我亲自打发人过去瞧瞧。” 兆宁长公主柔柔道:“多谢皇嫂了,太医已经来瞧过了,只不过……”叹了口气,又接着道:“太医说,雁姐儿这次染得风寒,来势汹汹,虽然说不是治不好,可是却要好好调养上一年,雁姐儿这选秀……” 像梁国公韩国公这样根基稳当的世家,多半不愿意让女儿去选秀,可是兆宁长公主的驸马遂安伯,却并不是稳稳当当的世家大族,而且从太/祖/爷开始,每一位皇帝身边都会有一位刘姓妃嫔,刘家也算得上是要依靠女孩儿站住脚跟的,兆宁长公主又只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错过了选秀,刘家,必然是失望的。 皇后也明白刘家原本的打算,叹了一口气:“兆宁妹妹也别太难过了,雁姐儿是个孝顺孩子,纵然是因为床前侍疾害的自己选秀不成,但是这样好的女孩儿,何愁找不到好的人家?” 权当做是宽慰。 皇后这边话音刚落下,就听到司礼监通禀道:“梁国公夫人到,珠润郡主到。” 白耿氏是带着两个小姑娘来的,一左一右的跟着,两个小姑娘也就是□□岁的年纪,容貌看起来都不错,只是左边的那个长的更像白耿氏一点儿,想来就是白本亭唯一的嫡女,贺长安的表妹白慧了。 右边的那个略微有一点儿婴儿肥的姑娘,也是天真烂漫得紧,像大公主陆可意那样的登登登跑到皇后边上,朗着声儿道:“皇伯母,绵绵想死皇伯母了!” 陈皇后本来面上一直带着笑,但是因为在场的人,并不是人人都是那样能让她开怀的人,却还是有一点严肃的在,这回看到了珠润郡主,一下子算是完全笑开了。 “来来,绵绵,快让本宫抱抱,嗯,又长胖了不少,真不愧你皇伯父给你拟的这个封号,珠润郡主,倒真的让你变得珠圆玉润了。来,跟本宫说说,最近又吃什么好吃的东西了?又吃了多少?” 珠润郡主虽然人小,但是听到皇后这样说,也红了小脸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皇伯母,绵绵也没有吃的很多……” 话到最后,就更没有底气了,声音都小了下去。 还是梁国公夫人开了口:“启禀皇后娘娘,景王妃最近身子不好,还是那时候生珠润郡主的时候落下的亏空。当年珠润郡主出生的时候,王妃也很是凶险,珠润郡主也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因此这些年景王府从来不肯在吃用上亏了郡主。不过臣妇觉得这倒是好事儿,女儿家娇养些的好,养得珠圆玉润,也不枉费了圣上的一番心意。” 大舅母果真是个妙人,说出来的话,讨人喜欢,又严丝合缝儿,滴水不漏。 果然皇后也喜欢白耿氏的话,朝着她招了招手:“梁国公夫人还是这么会说话,真不愧是韩国公娇养出来的女儿,老梁国公教养出来的好儿媳。你姐姐是圣上的亲弟媳妇儿,圣上就景王一个弟弟,自然也会眷顾许多,我做嫂子的,也不能差了不是?回头我就让人多从内库里面搬一些好的药材,给景王妃送过去,让她拣一拣得用的,来补补身子。只一样本宫可得先说好了,那赏赐里面必有一味山楂丸儿,可是专门给绵绵的。” 几位长公主都掩嘴而笑,兆兴长公主笑得更开怀了一些。那山楂丸儿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药铺里面随处可见的玩意儿,皇后亲自赏下来,那着眼点就在它的用处上面了,山楂丸儿能消食儿,还特意说明白了是给珠润郡主的,那就真是打趣儿的意思了。 梁国公夫人白耿氏欣然一笑:“那臣妇就替姐姐谢皇后娘娘赏赐了。” 皇后又道:“梁国公夫人万般都好,就示一样,太客气了。哎,对了,梁国公夫人身后站着的那小姑娘,可是梁国公的嫡女?” 梁国公夫人点点头:“正是小女白慧,在白家几房姐妹中排行老四的,但却是我们老爷唯一的嫡女。老爷疼宠的不行,慧姐儿也就有点被娇惯坏了,今日领了来,还希望不要叨扰了皇后娘娘。” 白慧站了出来,跟旁边的珠润郡主陆绵绵相比,倒是长相更为清秀,人也清瘦几分,小脸盘儿,大眼睛中却透着规规矩矩的目光,又按着规矩给皇后行了礼:“臣女白慧,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点了点头,道一声是个好孩子,也不再多说什么。 梁国公夫人这一来,皇后请的人,也算是到的差不多了,庆妃身边的丫鬟前来禀报,说庆妃身子不适,可能要晚一些才能过来,叫皇后不必等着。 皇后就吩咐了开席,自己带着倪嫔坐在菊花亭里,长公主她们坐在右手边第一桌,几位国公夫人和其他有诰命的坐在右手边第二桌。而小姐们则是按照家室品级被排在了左手边儿的两桌,贺长安不过是个伯爵的女儿,在这些人中,位置算是最低的了,自然是排在左边第二桌。 皇后叫了几支歌舞,便觉得兴致缺缺,让舞乐班子撤了下去,提议道:“今儿个来的,除了各位公主命妇,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的小姐,不如让这些小姐各自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静不精通原不要紧,权当是哄我们这些长辈一乐,如何?” 东道主皇后提议,自然没有人反驳。 很快,贺长安就听到左边第一桌传来一声娇俏的声音:“听说梁国公白家的白小姐的古琴弹奏的不错呢,我倒是想邀请白妹妹一同为皇后娘娘献上一曲,不知道白妹妹可愿意?” ... ... 第二十八章 菊花宴(下) 第二十八章菊花宴(下) 贺长安觉得那声音耳熟,循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果然是贺平安,而她话里的白小姐,就是方才被皇后夸赞过的白慧。 其实贺平安能够坐到第一桌,还是因为她的生母是兆兴长公主的缘故,就像史琪,用贺平安一样,都是侯府出来的女孩儿,可是第一桌的人差不多坐满了,史琪的母亲又比不得兆兴长公主的,自然是要往第二桌去了的。 但是白慧却是正正经经的国公府嫡女,论身份,第一桌能够与她相较量的,只有大公主陆可意和珠润郡主陆绵绵,坐在第一桌,名正言顺。 但是纵然如此,白慧与皇亲国戚身上沾的关系,却远了,最近的关系不过是,二皇子算得上她的表兄而已,贺平安身份上略差些,但是兆兴长公主却是实实在在的嫡出公主,贺平安心中不满想要发泄,又不敢得罪了上皇家玉牒的大公主和珠润郡主,只能柿子挑个软的捏。 白慧的脸上现出一抹不自然的神色,毕竟年龄比贺长安还要小一点,冷不防这样一个年龄比她大了几岁的侯府小姐发难,也有点不知所措。 珠润郡主同白慧是表姐妹,闻听贺平安的话,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我怎么不记得我表妹擅长古琴?也不知道贺姐姐是打哪儿听来的?我这个表姐竟然都不知道呢。” 被珠润郡主这样一问,贺长安有点明白了,白慧应该是不擅长弹奏古琴的,但是贺平安却对这些琴棋书画的东西很是在行,今日拉上白慧一同演奏,无非就是在众人面前压低白慧,从而捧高了自己。 贺平安倒是一点都不怵,反而笑语盈盈的对着珠润郡主开了口:“皇后娘娘方才也说了,静不精通原本也是无妨的,所以我这话儿是打哪里听来的,郡主又何必追究呢?关键就在于这菊花宴是皇后娘娘做东的,我拉着白小姐一同为皇后娘娘献上一曲,也表示我们对皇后娘娘的感恩不是?” 贺长安一下子就懂了,这便是贺平安的后招,如果贺平安把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白慧还是再三托词,那就不是是否不擅长古琴的问题了,而是她作为国公府嫡女,愿不愿意为皇后尽一下孝心的问题了。这话若是让有心人抓到了把柄,传了出去,说不定还能演变成梁国公府怨怼朝廷的版本。 梁国公府是二皇子生母的娘家,波及到了梁国公府,那么受到直接影响最大的,还是二皇子,二皇子本来已经招了事儿,被送到了潭州,名为犒劳军士,实为发配,若是再有这样的流言,对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贺长安静下心来思考了一下,贺平安跟梁国公府,本来应该是无冤无仇的,今日却上演了这样一出儿,丝毫都不像是毫无准备,反倒有备而来的痕迹更明显,那边是早就有计划了。 这样的举动完全是用来坑二皇子的,如果贺平安想要当二皇子妃,那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就连贺甲青都在揣测,贺平安和兆兴长公主乃至宜春候,都已经把目标定在了大皇子身上,别人贺长安不了解,可是她最了解的人,就应该是大皇子陆垣了。 大皇子陆垣向来不喜欢做没把握的事情,最擅长运用的就是一箭双雕,就比如当年兆和长公主的嫡长女李璇,懵懵懂懂的就被陆垣瞧出来了性格上面的弱点,因势利导,用来打击二皇子,其实当初在设计这件事儿的时候,陆垣想的,还远远不止打击二皇子陆城。 大皇子的生母庆妃姓李,是太后的侄女儿,不过却是个姨娘生的庶女,若不是这一辈儿没有年龄合适的嫡女,而庆妃又确实是一个长得出众,有几分玲珑心思的,当初选秀的时候能指给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的机会,也就不可能落在她身上。 因为身份略低些,庆妃入太子府的时候只是太子良娣,不过后来早于太子妃白氏生下长子,入宫之后,太子府其他的良娣都封了贵人,唯独庆妃封了庆嫔,再后来又生下了二公主,在和睿皇后去世之后晋封了庆妃。 但是庆妃虽然姓李,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在李家因为是庶出受了不少的排挤。如今庆妃圣眷浓厚,但是她的嫡长兄,也就是兆和长公主的驸马,却一直与她关系僵着,每当庆妃想到这件事情都觉得面子都丢光了! 怎么着她也是协助打理后宫的宠妃啊,嫡出的兄长竟然还端着那破嫡庶的架子,做给谁看呢?分明就是没事找事儿,给她上眼药儿! 可是却忘了一点,她的确是掌权宠妃,在圣上眼中也是有几分分量的,可身为承武侯的兆和长公主的驸马,那才是正正经经的李家嫡出长房,又有一个公主做妻子,身份,也不见得真比她差到哪里去。 陆垣打的便是这样的算盘,借着选秀这件事情,一来能打击到二皇子,能让承武侯家的嫡长女失了名节,这样做不至于因为触及了李家的根本,而带累的自己都不受圣上待见,但是却能结结实实在承武侯和兆和长公主心窝子里面捅上一刀。 兆和长公主夫妇也不是傻的,略略想想,也能想明白这事儿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但是皇子暗中做这种事情,他们就算猜得到,也未必找得到真凭实据,但是庆妃震慑的目的,便是结结实实的达到了。 就比如现在菊花宴上的这一次挑衅,不论最后最实在的目的能不能达到,贺平安的琴技应该都是远远高于白慧的,贺平安又是下一次选秀的待选秀女,这样一来,不可谓不是出尽了风头。 如此耀眼的女孩子,又是长公主亲生的嫡女,想要指给皇子做皇子妃,想来也是不难的吧?便是为选秀造势铺路了。 所以说,让贺平安出面挑衅白慧,这件事情还真有陆垣的风格,说不定,也是陆垣早就串通好了兆兴长公主安排好的手笔,只是贺平安这样,虽然能很好的打击白家,但是却也让贺氏冲到了最前头去。 果然,陈皇后皱了皱眉头,但是,却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陈皇后身边那个丫头附在陈皇后耳边,低低的说了什么,陈皇后的眉头才又舒展开来。 接着,陈皇后又转过身去,跟身边站着的司礼太监低低说了几句话。 那司礼太监得了旨意,朗声开口道:“传皇后娘娘口谕,请宜春候贺家大小姐贺平安与梁国公白家四小姐白慧同台竞技。今日是皇后设宴,请两位小姐上台演奏,原本也就不是为了拼个优劣出来,不论谁输谁赢,均有彩头。皇后娘娘还说了,赢得那一位,皇后就把太/祖/爷的贞德皇后留下来的那一套金厢南阳玉雕洛阳牡丹带东珠的全套头面赏给她。” 贞德皇后的金厢南阳玉雕洛阳牡丹带东珠的全套头面,所有人听到这件彩头,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可真真算得上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啊! 想当年太/祖/皇/帝起于微末,贞德皇后年轻的时候跟着他南征北战,并没有过过几天好日子,后来太/祖/皇/帝得了天下之后,为了补偿这么多年心甘情愿跟在自己身后的贤内助贞德皇后,召集天下能工巧匠打制了四套头面首饰,皇后口中的那一套,便是其中之一。 但是贺长安的关注点,却落在了皇后身边那个得宠信的丫鬟身上,虽然不知道她方才跟皇后说了什么,但是若没有那些话,陈皇后未必会让司礼监开出那么高的彩头,还说不论输赢均有赏赐,司礼监说出来的话,无异于就是救了白慧。 白慧年龄还小,遇到这样的事情,再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姑娘,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这么多的弯弯绕。如果白慧方才因为怕丢了梁国公府的脸面,直接辞了演奏,那就是不愿意为皇后展一展孝心,而这样一来,白慧就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根本没有她选择的余地,又知道不论输赢均有赏赐,小姑娘悬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说不定真的能比平常演奏的更好一些。 也正好趁了贺长安心中所愿,贺平安怎么出风头她不管,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她可也姓贺啊! 那司礼监的话中,贺家大小姐,有心之人便也知道,这是皇后想要把贺家两房分开来计较了,虽然今日的殊荣落不到巩昌伯府,但是倘若日后贺平安真的招摇过头儿,惹了祸,巩昌伯府也不至于跟着一起背黑锅儿。 不论如何,至少贺平安最大的目的,借着挑衅白慧来打压白家,进而打击二皇子陆城的算盘,怕是就要落了空,只剩下另外一个目的,出自己的风头罢了。 不过若真的是贺平安得了那样一套头面首饰……贺长安在左边着两桌环视了一圈,世家小姐们神态各异,兆和长公主那个愤世嫉俗的小女儿李瑶,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 其他的各家小姐,反应虽然没有里要那么强烈,可流露出来的神色,多半是钦羡的,贺长安又看看史琪,史琪倒是神态自若。 低声问道:“表姐怎么看?” 史琪微微一笑:“若真的是平安表姐得了那套头面首饰,那也是平安堂姐的福分,我不过是一个外地侯爵的孙女儿,能进来参加菊花宴,已经是皇后娘娘疏恩,至于赏赐,大公主也赏了我,我还有什么奢求的呢?表妹,现在我也想开了,有些东西,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贺长安看了看史琪,心下有些奇怪,这才几天工夫啊? 当初那个一心想逃避选秀的史琪,就,看开了? 不过却也没空想那么多,因为几个太监已经把两架一模一样的古琴抬出来了,贺平安和白慧起身,走到了两架古琴旁边。 贺平安看了看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白慧,手一摆道:“白小姐先请。” 白慧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那琴边,一曲《东篱》的声音响了起来。 一曲终了,众人都为白慧喝彩,不过心里却也清楚,白慧只怕是要输了,她弹奏的固然流畅,只是《东篱》却是音调简单的曲子,只要琴艺不是太差,都应该奏的出来。 贺平安也开口道:“白小姐的琴音真是流畅。” 这话却是可褒可贬,再加上贺平安的语气,众人也都明白,流畅而已,却称不得专精。 接着就看到贺平安拂了一下裙摆,优雅的坐在了另一架琴边,手指一勾,几位优雅缠绵的调子响了起来。 “秋夜长,殊未央,月明白露澄清光,层城绮阁遥相望。遥相望,川无梁……” 竟是一曲《秋夜长》,这曲子贺长安也是知道的,用唐代王勃写的《秋夜长》谱曲而成,但是王勃写的词本来就难以谱曲,因此这《秋夜长》,也是古琴中极难奏得一首了。 贺平安奏完全曲,又施施然站了起来,在皇后面前福了福身:“臣女雕虫小技,技艺不佳,让皇后娘娘见笑了。” 白慧奏完的时候,因着年龄小,并不会像贺平安这样再去皇后面前添上一句话,只是站在一旁茫然无措的捏着帕子,但是贺平安早都计较好了今日的一步一步,演奏的本来极佳不说,又去皇后面前自谦了一番,原本是高傲的找人演奏,现在却变得谦和有礼,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她是骄横跋扈,刻意为之。 全场寂静无声,贺平安的《秋夜长》,音调音质和难度,本就高出了白慧一大截,这演奏完之后进退有礼的作风,更是让人觉着,白慧拍马也难追。 一时之间,反倒不好开口了! 还是陈皇后开了口:“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贺大小姐的琴技,真说得上是炉火纯青,来人,把彩头取来,赏给贺家大小姐!” ... ... 第二十九章 惊马 第二十九章惊马 坐在兆兴长公主府上派来的专门送史琪和她回巩昌伯府的马车上,贺长安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算回来了。” 碧螺也拉着自家小姐的手,柔柔道:“等到回了府上,奴婢去烧点开水,好好伺候小姐泡泡澡,去去乏,小姐在宫里面带了一个晚上,想必也是累极的。” 能不累么?贺平安得了皇后的彩头,兴致越发的高,就连白慧也得到了一套碧玺南珠的头面。菊花宴依旧还是言笑晏晏的,但是每个人心里面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贺长安也在小心着,不要一不小心就说错了话。 史琪看了看贺长安主仆两人,想要说什么,半天却没开口,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表妹是不是觉得,我的转变太快了一点?” 贺长安不语,不过她的心里面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她也不打算问,如果史琪自己想说,必然会说出来,她不说,自己一直追问,要么得不到答案,要么得到的答案也是假的。 史琪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今日的宴会开始之前,出去了大公主和梅曦那件事情,她史琪也算得上是出风头的了,不过是一个第一次来帝都的姑娘,竟然能够得到大公主的青眼,还把圣上御赐的玉佛给了她,这得是什么样的殊荣啊! 但是比起这殊荣,她更怕贺长安因为这件事情心里面不舒服,她还不傻,不论怎么样,她想要的前程,还需要依靠贺长安和白氏:“表妹,我觉得,这些皇家的公主,看着锦衣玉食,其实一个一个,都是可怜人。” 贺长安扯了扯手上的帕子,上面绣着的鸢尾花栩栩如生,但是还是比不上史琪的手艺的“表姐怎么突然这么说?” “远的不说,就说二舅母,堂堂嫡出公主,其实在梅氏女把矛头指向平表姐的时候也是胆战心惊的。” 这话倒是实话,梅曦今日这样一出,日后想嫁一个好人家,必然是难了,帝都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语,世家贵女的身份名节,也多半栽在这身份名节上头。 如果说梅曦把贺平安也扯下了水,那贺平安想当皇子妃,就是真的难了。 史琪一把扯过贺长安的手,把她的手紧紧的攥在自己的手心里:“表妹,你还是不肯信我……其实,我就是看到了兆成长公主如今的样子,想法才有了改变的啊。”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不是不愿意相信史琪,只是重生过来之后,她处处小心,就是想避开陆垣,倘若贺平安真的嫁给了陆垣,那就是她的愿望落了空。 史琪接着说道:“我看着兆立长公主,虽然比二舅母大了不过两岁,但是看起来比二舅母老了好多……公主的命运尚且如此,我还有什么好争的呢。这都是命,人,是争不过命的,长安,你说,我说的对么?” 人,是争不过命的…… 难道她的命里面就要注定了与陆垣相遇?上一世陆垣亲手救了她,也亲手毁了她的一切,这一世她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娶了贺平安,带累的贺家都得不到平安? 不! 她重生过来之后,白氏和贺甲青对她的好,她都是一点一滴记在心里头的,这里面固然有她刻意亲近换来的结果,但是不妨碍她现在对白氏和贺甲青的依赖。 也或许是上一世没有亲人的缘故。 夺嫡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白氏和贺甲青因为是贺家人的缘故,就都被贺平安搅到陆垣的这一摊浑水里面去。 想到这里,贺长安紧紧地回握住了史琪:“好姐姐,我不是不信你,只是……哎,算了,不说了,琪表姐,你现在,可有想嫁的人?” 史琪的脸上又闪现出来可以的红晕:“表妹……” 史琪刚开口,只说了两个字,就看到马车剧烈的晃了一下,接着,那马就像脱了缰,疯了似的直直的往前冲。 但是马和身后连着的马车并没有脱开,马不受控制,发了狂的马带着车子在大街上狂跑起来,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就把车厢里面的长安和史琪并着两个丫鬟甩了出去。 红杏在最紧张的那一刹那,一手抓住了车辕,一手抓住了史琪,只可惜史琪的重量远远大于车辕,红杏一下子没抓牢,史琪就被甩了出去。 长安则是被甩到了马背上,那发了狂的马带着长安一路往前奔过去,长安双目紧闭,只能紧紧地抓着那匹马,整个人都不敢轻易的动一下。 本来以为重新捡回来的这条命又要送了出去的时候,突然身边又有另外一匹马追了上来,一把扇子从那匹马背上的人手中飞了过来,直接命中马的眼睛,那马哀嚎了一声,前膝一软倒在了地上。 贺长安因为紧紧地抱着马,又有那马做肉垫子,虽然只有一点点轻微的扭伤,但是也确实瘦了不少的惊吓,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才看见另外一匹马背上坐着的人正含笑看着自己。 那男子黑瘦,鼻子高挺,但是眉目之间却有一种风霜之感,年纪不大,却显得老成持重。 贺长安不由得愣住了,这人,是二皇子陆城! 可,他,不是应该在潭州吗?怎么会出现在帝都,还会在大街上救了自己? 不过眼下她顾不得那么多,她被甩到马背上之前清清楚楚的记得史琪也是被甩了出来的,踉踉跄跄的往回跑,想看看史琪怎么样了。 陆城好整以暇的坐在马背上,慢慢悠悠的骑着马绕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原来小姐就是这样报答救命恩人的,那真是枉费了本公子的一番好意了,看来方才,本公子就应该让小姐自生自灭。” 贺长安印象中的陆城,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不由得愣住了。 “多谢公子相救,只是家姐之前也因为马儿受惊被甩了出来,我心中着急,想看看家姐情况怎么样了。公子救命之恩,我定当铭记在心。” 陆城自称是公子,显然没打算让别人知道他是谁,那她便用一个我字,代替自己。 陆城脸上闪过了一丝一样的表情,翻身从马上下来,低低的开了口,只有两个字:“上马。” 不过贺长安却适应了过来,不多话才是陆城的风格,从前她在东宫伺候茶水的时候,一天也见不到陆城说很多话的。 贺长安福了福身:“多谢公子,只是我自己能走。” “上马。” 预期有一点点僵硬,却还是毋庸置疑的语气。 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上去,牵着马走,你姐姐摔下来的地方太远,估计你自己入夜也走不回去。” 这倒是实话,她毕竟身上有伤,而那受惊的马也带着她狂奔出去好远。 贺长安不再推辞,轻车熟路的上了马,前一世的时候,陆垣为了能让她什么都会,没少训练她,骑马也是其中的一项,虽然重生过来之后,作为贵族小姐,她再也没有自己骑过马,但是现在骑上马,却一点也没有觉得生疏。 却没有注意到陆城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一点。 有了马,果然速度快了很多,约莫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就看到了站在那里惊魂未定的史琪,还有旁边脸涨得通红却面目俊秀的一位公子。 长安翻身下马,走到史琪的跟前:“表姐没事吧……” 史琪脸上像燃起了一抹火烧云似的:“长表妹,我没事,是边上那位公子救了我……” 贺长安看了看脸都红了的两个人,心下也想明白了,只怕是史琪在被马给摔了下来的时候,被那位公子接住了,而且还是,报了个满怀。 大宣的礼法制度还是很严格的,史琪毕竟是一个还没有嫁人的姑娘,虽然被这位公子所救,性命倒是吴虞,但是到底还是被陌生的男子接触到了。 长安看了看四周,因着从菊花宴出来已经很晚了,大街上面已经没有什么人行走,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一幕,遂定了定心神,强忍着脚踝扭伤带来的痛楚,跌跌撞撞地走到那白净公子的身边:“小女替家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只是家姐尚未出阁,为了家姐的名声着想,还希望日后若是有人问起来,公子可以慎言。否则虽然家姐保住了性命,但若是保不住贞洁,那也是一生无望了。” 那白净公子也正了正颜色,抱拳道:“小姐放心,在下不过是偶然经过这里,遇到了小姐的马车出了意外,便让身边有功夫的丫鬟救了小姐的姐姐罢了,根本不存在男女私相授受之事。” 立刻就改了口,这白净公子也是明白之人。 身边响起碧螺的声音:“小姐没事吧……” 碧螺是结结实实被甩下去了,又不像史琪这样被人搭救了的,现在身上已经有好几处挂了彩,最严重的一处是额头,汩汩的往外淌着血。 可就是这样,碧螺还是忍着疼痛走过来问她怎么样了,其实长安心里还是有一点感动的,相比之下,兆兴长公主府上派来的马车夫,早在马发了狂的时候,就弃马而逃了。 长安思索了一下,现在她和史琪身边带的人,只有红杏和碧螺。红杏虽然抓住了车辕,几乎没有受伤,可是现在惊魂未定,想来也不能支使得动了。 能求助的,最可靠的,还是只有陆城。 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陆城跟前:“公子,小女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公子施以援手。小女的丫鬟因为马儿受惊也受了无妄之灾,这个丫头是个忠心的,跟我也是贴心的,还希望公子能够请人帮忙医治一下,小女家中距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只怕若是到了家中再请人医治,碧螺她就性命不保了。” “你的丫头,叫碧螺?”陆城却没有给出明确的回答。 陆城话音刚落,就看到贺甲青带着一帮巩昌伯府的下人匆匆赶来了,看到贺长安头发凌乱的站在那里,早就没了早上出门时候的温润大方,不由得吓得白了脸。 “妹妹没事儿吧?”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关切之意。 看到了贺甲青,贺长安心里压抑的委屈总算找到了可以宣泄的突破口,呜呜的哭了出来:“哥哥,我没事……只是碧螺,碧螺她……她伤成了这个样子……” 前一世的时候,她的心从来不曾这样柔软过,也从来不曾为了除陆垣之外的任何一个人掉过一滴眼泪,谁见到的都是她倔强的一面。 就连贺长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从何时起开始有了改变的。 贺甲青蹲下一点点,让自己的眼睛可以和长安平视,却没有多余的肢体接触,只是柔柔的道:“妹妹不哭,哥哥带了人来,碧螺会没事儿的。” 又转过身去,朝着陆城和那白净公子点了一下头:“大恩不言谢,我先行一步,改日再叙。” 接着便让因为着急非要跟着过来的杨嬷嬷把长安史琪两个扶上了马车,又让小厮把受伤的碧螺和受了惊吓的红杏安顿好,自己赶着马车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白净公子抬眼看了一下陆城:“殿下,今日的事情……要不要查?” 陆城的脸色不是很好,有些奇怪,像是生气,又像是……被人抢了玩具似的,这个认知让白净公子觉得很是诧异。 但是陆城却只是丢下了五个字“没什么,走吧。” ... ... 第三十章 贺甲青的婚恋观 第三十章贺甲青的婚恋观 坐着自家的马车回巩昌伯府,一路上长安都一直在听着红杏哭哭啼啼的,心中也很是烦闷。 脚踝上传来一阵一阵的剧痛,但是长安想的更多的就是,兆兴长公主府上派来的马车,究竟为什么会惊马,很显然,原本走得稳稳当当的马突然发了狂,自然不会是什么意外,必然是有人故意而为之。 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二婶娘兆兴长公主是完全没有理由这样做的,毕竟把长安史琪她们带出来,就是兆兴长公主的主意,马车又是宜春侯府上的,长安史琪出了事儿,兆兴长公主首当其冲推脱不了责任。 但是如果说是贺平安,那就很有可能的了,贺平安从小是在兆兴长公主和宜春候的娇宠之下长大的,做事情想来也就没有考虑那么多的后果,要不然也不至于把原先的那个贺长安推下水去,而那一次贺长安落了水,她作为罪魁祸首,最后也不了了之了,自然让她的心越发的大了,自家的马车,买通了自家的车夫,做点手脚在马上,也是不难的。 至于兆兴长公主那里怎么交代,兆兴长公主毕竟是她娘,当娘的还能置自己女儿身家性命不顾,反倒帮着外人讨公道? 上一次贺长安的真身死了,自己叶槿借尸还魂,但是在贺平安眼中,贺长安就是愈发的惹人嫌了,再加上一个在菊花宴得了大公主青眼的史琪,定是巴不得让这两个人殒命呢! 贺平安想让她不好过,几次暗中下手,而贺平安要是真嫁给了陆垣,她这一辈子就相当于真的是心愿难遂,就为了这两点,贺长安都在心中暗暗发誓,跟贺平安有什么姐妹之情,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马车外面响起了贺甲青的声音:“长儿,你累了吧,睡着了么?” 贺长安兀自摇了摇头:“脚踝痛,虽然挺累,但是,睡不着。” 贺甲青的声音中有一丝痛心:“你放心,兄长一定不会放过要害你之人,其他的你想都不要多想,安安心心养伤。母亲已经和二婶娘商定了,过两日就把给琪表妹的教引嬷嬷请过来,也让你顺道跟着学一学。母亲说,你也大了,再过几年,也就是要选秀了的。” 贺长安点了点头,贺甲青一直是个护妹的,他说的话,也总是能让她安心。 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女孩子有这样的福气,能够嫁给贺甲青,在贺长安眼中,能嫁给贺甲青,真的是一件幸事,她也不求未来嫂子身家有多好,只求嫂子踏踏实实对待她哥哥,就足够了。 “兄长,你如今,可有看对眼的女孩子?” 马车外的贺甲青咳了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呛住了似的:“看妹妹说的,我怎么可能随便看中什么女孩子?若是能被我看中了,那姑娘的名节可还怎么要?” 贺甲青这倒是实话,若是能经常出门还被外男撞到的女子,定然也不是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若不是大家闺秀,且不说贺甲青属意于否,白氏都定然不会让她进门的,同样也是大家小姐出身的耿姨娘,只怕反应要更重。 贺甲青叹了一口气:“看母亲怎么给我选吧,这些事情,原本不是我一个男儿家能考虑的,男儿家就应该向父亲那样,保家卫国,马上打江山才是硬道理。至于妻子,我也不求貌美如花,但是只要嫁给了我,我定然一生不纳妾室,一心一意守着一个人。” 其实贺甲青的意思,贺长安是懂的,他自己就是妾室所出,若不是嫡母没有生儿子,他再聪明能干,贺家的种种好处,也落不到他的身上去,再说耿姨娘,虽然是韩国公的女儿,可是一辈子吃足了生母是青楼女子的苦头,好好地国公庶女,只因为生母实在太上不了台盘,才不得不做妾,一辈子穿不得大红色。虽然巩昌伯和伯夫人待她也不薄,但是,终究比不了正妻,想让儿子出息,还是要一辈子仰人鼻息。 突然,贺甲青像是突然醒悟了似的,开口向马车里面的人问道:“琪表妹,你可有睡着了?” 史琪满脸羞得通红,在她的概念里面,长安不过才十二岁,就开始跟兄长谈论未来嫂子的事情了,实在是有点……有点难以接受,半天,才像蚊子讷讷似的开口应道:“还没有呢。” 哪想到贺甲青问出了一个更加惊世骇俗的问题:“琪表妹觉得,今日救了你那公子如何?” 史琪羞得在车厢里面直跺脚,可是…… 贺甲青再外面啊,他又看不到。 长安嗤嗤笑道:“兄长你快别说了,琪表姐已经要羞得融到她脸上的胭脂里面去了,回头这京城中又要多了一种上好的胭脂红。” 贺甲青却轻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琪表妹,表兄这儿有一句话,要跟你说。女子嫁人,远比不得男子娶妻容易。大宣礼法上,男子可以纳三妻四妾,若是正妻娶得不合心意,有好多妾室通房的男子也多的是,但是女子却是要从一而终的,哪怕死了夫君再嫁,那都是要被世人唾弃的。你以为兆成长公主的驸马死了,她一个人心中不苦?只不过是不愿意被世人戳脊梁骨罢了。那兆和长公主嫁的承武侯,也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的人,嫌弃公主没有生儿子,就以这个为借口,一屋子妾室不说,还到处风流快活。公主虽然是金枝玉叶,可是毕竟没有儿子,在夫君面前,也很难扬眉吐气,所以有什么委屈,只能自己忍着,打断牙齿和血吞,总不至于和离了去,孩子都那么大了,真的和离,还能再嫁不成?不像我们……” “不像什么?”贺长安正听得津津有味,贺甲青却戛然而止。 马车外的贺甲青又是一声叹息:“没什么,我只是想啊,这种事情若真的发生在史琪表妹身上,表妹也未必有这个勇气和离。” “长安你是我亲妹妹,史琪你虽是我表妹,但是在你心中有想法的时候,还是像母亲求援了的,所以说我也不能视若无睹。我心中想的就是,若是你们真的有机会,自己相看中意的人,我还能从中使力的话,就帮你们一把。” 史琪的脸虽然还火辣辣的烧着,但是却跟着贺甲青话里的字脚儿不住的点着头,显然是听进去了,看来今日那几个公主的状况,给史琪带来的感触,不可谓不深。 “表兄这话,听着惊世骇俗,但是仔细思量一下却是对的。我曾经听说过,当年二舅母成亲之前,因为二舅母是先帝嫡出的公主,先帝就格外疼宠,让二舅母自己去选夫婿,虽然二舅舅的身份不见得有其他几位驸马爷身份高,但毕竟是二舅母自己选的,现在的生活,也应该都在二舅母的掌控之中,今日入宫,眼见得二舅母便是那些长公主中间最意气风发的一个了。其他那些长公主,驸马都是先帝爷选的,嫁过去之后的境况,单看在菊花宴上敢不敢大胆的开口说话,就能窥探一二了。” 贺甲青嗯了一声,赞许道:“表妹是个明白人,所以我才问,你觉得那位公子如何,毕竟今日,他也救了你一命。” 史琪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在马儿受惊我被甩了出去的情况下,能飞身上前救得了我,功夫应该是不差的,长表妹只是敲打了一下,那位公子就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也是一个明白人,只是表兄你不是不知道,我娘和我祖父一心希望我嫁到帝都,嫁入皇家,就算那公子再好,只怕我娘我祖父那一关,我就过不去。” 贺长安拉住史琪的手,今日救了她的人是二皇子陆城,救了史琪的人,似乎也是陆城身边的人,陆城原本应该是在潭州,突然出现在帝都,应该是陆垣又有了什么风吹草动,那边是秘密行动了,能在这个时候跟陆城走在一起的,想必关系也比较密切。 就如同陆城会通知贺甲青过来接人,想必也是不忌讳让贺甲青知道自己身在帝都的,又或者,贺甲青本来就是二皇子党的中坚。 能成为二皇子党的中坚,又在二皇子处在困境的时候都不离不弃的,那位公子也应该是如同贺甲青一样,外表依附着哪一位皇子,内里却在二皇子身后藏着,能有这样本事的,也是一个世家子弟,但是实力却不见得很是雄厚,若是真的想让史贺氏和江阴侯不阻拦,最好的路便是一条。 指婚。 时期说完那话,几个人就陷入了沉默,后面的路上,就基本不再说话了,贺甲青带来的大夫匆匆地给碧螺包扎了,碧螺就闹着要到贺长安身边伺候,大夫也拗不过,只能嘱咐要多休息,不能太过劳累,就放碧螺到前面车厢上去了。 快到巩昌伯府门口的时候,贺甲青突然重重的又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话:“若有可能,我希望我的妹妹们,可以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 ... 第三十一章 许林彻 第三十一章许林彻 陆城和那白净公子一直看着马车离去的方向,直到贺甲青他们走得远了,才转过身去,朝着反方向一路走着。 走了几步路,那白净公子突然开口道:“殿下,您这次本来就是偷着回来的,虽然圣上暗中也是知道的,并不阻挠,但是若是庆妃和大皇子殿下真的揪住您这个把柄,只怕圣心难测。您这样当街救下贺二小姐,是不是……是不是太冒险了点儿?” 陆城沉默不语,半晌,才憋出一个字儿:“嗯。” 白净公子挠挠头,二皇子殿下,还是这么……寡言。 但是还没等他的手从头顶放下来,就看到陆城又补充那个了一句:“那毕竟是彦哥儿的亲妹子和表妹,林哥儿,若这是你的妹子,我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白净公子,便是兆成长公主的遗腹子,许林彻。 许林彻扁了扁嘴:“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我家就我一个的,哪来的什么妹妹。” “我说的是如果,难道你二叔家的女孩儿,若是真碰上了这档子事儿,本宫就不去救了?救人这事情,我不至于每一件都要做的,但是林哥儿,我真的当你和彦哥儿是亲人,何况,你母亲也是我姑母,彦哥儿的嫡母,也是我的表姨母,这帝都,哪家之间没有一点儿姻亲关系呢?” 许林彻点了点头:“殿下待我们的心,许林彻自然是知道的,我自问从小没了父亲,母亲又因为寡居不经常外出,经常受圈子里面的弟兄们瞧不起,也就殿下不忌惮我的身份,从殿下第一次因为我暗中设计欺负了大殿下的时候,林彻这辈子,就跟定殿下了,无关荣辱。” 陆城拍了拍许林彻的肩膀:“是本宫的好兄弟。” 许林彻看着陆城,心中暗道,殿下在潭州住的,倒是越来越有行伍风范了,从前的二皇子陆城哪里会……拍人肩膀? “别光说本宫救人,你不也救了那史家姑娘,怎么样,温玉软香在怀的感觉如何啊?” 许林彻满脸黑线,心中暗自腹诽,原来殿下也不是纯粹的寡言,好像涉及到八卦的时候……还是会多说一点话的,不过想到刚才史琪就被他抱在怀里,脸还是腾地就红了。 他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和一个同龄的女子这么亲密的接触啊……他娘兆成长公主对他管束甚严,身边伺候的人,从来也都是小厮,那小厮模样太秀气的都不可以留在他身边的,再加上因为家道没落,他的心思也多半都念着不靠安顺侯府,自己挣出一个功名来,女色的事情,他还真没想过。 今日之事,也只能说得上事急从权,但是那个脸圆圆的女孩子给他的感觉,好像真的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殿下,林彻现在还没有想娶妻之事。娶妻娶贤,若是娶不到贤妻,林彻宁愿不娶。”其实许林彻从心底里觉得,他娘兆成长公主,就算得上十足的贤妻了,身为公主,能为亡夫守着这么多年,实属不易,他娘算是为了他辛苦了一生,他若是娶不到一个贤惠的妻子,只怕他娘的晚年,也跟着操心,过不安生。 陆城突然勒住了马,许林彻吓了一跳,赶紧勒住,还是快了几步,陆城只能又向前挪了几步,视线能与许林彻平齐的时候,许林彻发现,陆城的面色很是肃穆:“林哥儿,你现在没有想,不代表长公主没有想,你比我还大一点,若是有合适的,只怕就是在这一届选秀了。我在宫里面留的眼线,今日也是去了菊花宴的,听她说了今日菊花宴上众人的表现,我觉得,兆成长公主是有意跟皇后娘娘求一个好的了。” 许林彻故作轻松:“这个我娘倒还没跟我说,不过我琢磨着,她八成是想让我有个媳妇管着呢,她也好轻松轻松。” 眉头却是紧锁的。 这一届的选秀,因为陆城和陆垣都在关心,他作为二皇子党,对于选秀的人也多少要暗中了解一些的。这些秀女中,不乏家世不俗之人,比如宜春候家的贺平安,遂安伯家的嫡女刘雁翎,都是公主所出,世居帝都的贵女,承武侯家的一个庶女好像年龄也差不多了,虽然是庶出,但毕竟是太后的李姓,而太后李家在这一辈合适的姑娘也只有这个庶女,难保她的前程不会有太后保着,庆妃李氏不也是庶女呢吗? 但是这些人却都不是许林彻理想中的良配,世家女虽然身份上不俗,娶回家也不会压低他的身份,但是能不能好好孝顺他娘,这就不好说了,与其选择这些家室高眼界高的世家贵女,反倒不如选一个身份略低一些的,将来也能踏踏实实孝顺娘,踏踏实实过日子。 但是又怕母亲一心盼着他好,只想着给他找一个能在仕途上提携自己的媳妇儿,哪怕自己受一点委屈,也不在乎,那他的愿望便是落了空的。 陆城的眉头也跟着拧得更紧,但是话却又变得精短:“江阴侯是个好的。” 言简,但是意赅。 许林彻自己把陆城的言下之意补齐:“刚开国的时候各方还都是很动荡,江阴侯原本是山匪头子,却能眼光独到的归降朝廷,主动帮助朝廷收了江南十州,这功绩不算小。当年太/祖/爷也就是怕江阴侯居功自傲,才把他的封地挪出了京城,但是江阴这地方,也不差了。” 江南富庶,鱼米之乡,又能产出很多上好的丝绸锦缎,朝廷把韩国公家放在扬州,把江阴侯家放在江阴,一个长江南,一个长江北,几乎是隔江相望控制了江浙的富庶之地,因此虽然江阴侯离得远,没有人脉,但是却胜在有钱。 陆城的心思也从来没有避讳过贺甲青和许林彻,若是许林彻真的娶了史琪,那么江阴侯家,无疑是陆城手中又新添的一条财脉。 不管陆城想做什么,钱,都是必不可少的事情,虽然江阴侯的家底儿比不上韩国公厚实,但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钱呢。 许林彻又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被自己抱在了怀里的圆脸姑娘,长得称不上顶顶漂亮,可是五官眉眼也称得上是精致的,而且抿唇一笑的样子的确也是温婉可人,再加上她母家又远在江阴,若是真的娶了她,母家太远不能撑腰,想必她也是那种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姑娘吧。 想着想着,脸上的线条就越发的柔和了,陆城看在眼里,嘴角也跟着轻轻的勾了起来。 长安回了府,就看到吓得一脸惨白的白氏站在门口,一手紧紧地握着垂在身侧,止不住的发抖,另外一只手则攥着帕子,不停地擦着眼泪。 看到长安下了车,脸上的表情瞬间放松了一下,但又看到长安一瘸一拐的样子,眉头就又拧了起来,眼泪一下子又冲上了眼眶:“我的儿,吓死为娘了……你若是有了三长两短,让娘怎么活啊。” 史贺氏也一脸紧张的样子,但是比起白氏还要好一点,毕竟史琪又不是她唯一的女儿,而且史琪也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白氏是主人,此时虽然伤心,恨不能直接把贺长安捂在手心儿里面,但是也不能冷落大姑奶奶和表小姐,寻思了一下,开口道:“琪姐儿看着身子还好,但应该也是受了些惊吓的,细蕊,你去吩咐厨房,就说是我说的,让他们仔细着熬一晚姜汤,去给琪表小姐压压惊才是。大姑奶奶原本是住在老夫人旁边闺房的,今日琪姐儿受了惊吓,大姑奶奶若是想要陪着,我就遣人把大姑奶奶一应儿用得到的东西,给送到琪姐儿那儿去,左右咱这府里也不大,没那么多大规矩的。” 史贺氏点了点头:“大嫂有心,那就多谢大嫂了。” 但是面上却没有特别的热络,只是笑了一下,笑意甚至不达眼底,史琪见了,拽了拽她娘的衣襟,低喃了一句:“娘……” 接着又别过她娘的手,转过身去对白氏和长安道:“大舅母,长表妹,今日的事情,还是要多谢长表妹帮我转寰,我也是被那事情都吓傻了,若是真的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只怕我的名节也不能要了。” 提到名节,白氏和史贺氏都吓了一跳,史贺氏更是冲上去拉着史琪的手:“名节?你的名节怎么了?” 在大宣,女子的名节可是比性命还重要的,若是真的没了名节,史贺氏恨不能根本就没生这个女儿。 史琪摇了摇头:“没事的,若不是长表妹,我可能就完了。母亲,长表妹受了点伤,现在还是让大舅母带着她去休息吧,今日的事情,女儿慢慢再讲给母亲。” 看史琪这么说了,史贺氏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连上堆起笑容,对长安道:“姑母现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着琪姐儿的意思,长安你是有大功的。”又从手腕上面褪下来一个翡翠镯子,套到长安手腕上:“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玉养人,就算是姑母给长安压惊用的。” 白氏心下不齿史贺氏,但是一家人总不能撕破了脸皮才罢休,也陪笑道:“看妹妹,这么贵重的东西,也拿来给长安这么点小孩子压惊,回头我让细蕊拣点儿我那里养人的东西,送给琪姐儿玩吧。” 正在这时,细蕊回来了,福了福身道:“启禀夫人,奴婢已经吩咐了厨房给表小姐熬姜汤的事儿了,厨房管事儿的小杨妈妈说万万不会怠慢的,一会儿熬好了就给琪表小姐送过去。还有,府上的田大夫也已经过来了,就等着给小姐看看脚上的伤呢,田大夫说了,扭伤不是小事儿,万万耽搁不得,夫人您看……” 便是等着白氏示下。 “小杨妈妈是我奶嬷嬷杨嬷嬷的儿媳妇儿,她办事儿我还是放心的。大妹妹,那我就先带着长安去看大夫了,你也好生陪着点儿琪姐儿,姜汤一会就给送过去了。” 耳边传来史贺氏的声音:“大嫂和侄女儿慢走。” 白氏转过身去,眼神却是冷的可怕。 ... ... 第三十二章 慈惠宫中定计策 第三十二章慈惠宫中定计策 晚宴结束后,兆兴长公主派自己家的马车送长安和史琪回去,自己则是留在凤栖宫陪皇后说话,贺平安也跟在皇后身边伺候着。 皇后身边的那个颇为机灵的小丫头给皇后递上一盏茶:“娘娘请用茶。这是上好的西湖龙井,菊花锅子虽好,吃多了却容易上火的,这个时候喝一点龙井茶是最好了的。” 皇后也笑道:“既然是好,那就快去给兆兴长公主和平姐儿倒上一杯,别回头二妹妹再去太后那里参本宫一本,说本宫有了好茶独吞呢。” 兆兴长公主陆慕楚连道不敢,端起来那茶盏品了一口:“果然是好茶,方才吃了一身热气,这会子倒是清爽了不少。” 皇后点了点头:“其实很多事情也都如同这菊花锅子和龙井茶似的,需得有那添热气的东西,但是清凉降火的东西也得备着,这才是平衡之道。” 兆兴长公主心里明白皇后这说的就是贺平安方才提出来拼琴技一事,贺平安再优秀,梁国公白家也是大宣的有功之臣,若不是皇后留了后招,清热降火,只怕这件事情就会热的一发不可收拾。 心中一凛,嘴上赔笑道:“皇嫂说的极是,平安这孩子,就是被我娇宠坏了,有些时候就愿意与人家攀比,越发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回府上去一定好好教训平安一下。” 皇后点了点头:“你既然知道就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太后那边估计也要传妹妹和平姐儿去说说话儿了,我就不多留妹妹在凤栖宫呆着了。” 这就是陈皇后的聪明之处,太后不是皇帝生母,但毕竟平懿皇贵妃去得早,不是生母,也跟生母没什么两样。兆兴长公主是太后亲生的,太后必然有一些私房话,是只想跟兆兴长公主和贺平安说的,但是若是太后出面,不叫上其他几个长公主,朝中上下肯定会有一些闲话。倒是皇后跟兆和长公主是有一些不愉快在里面的,兆宁长公主要回去照看女儿,兆成长公主是个寡妇不留在身边倒也无妨,兆立长公主还没开席就带着女儿回家思过去了。如此一来,只留兆兴长公主和贺平安在凤栖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让太后派来的人接走,这边是把恶名揽在自己身上,成全太后了。 果然话音儿落了不一会,就看到太后身边伺候着的喜嬷嬷前来凤栖宫:“启禀皇后娘娘,太后娘娘多日未见兆兴长公主和贺姑娘,心中思念得紧,现在看着公主和贺姑娘在皇后宫中,便想着请到慈惠宫中说说话儿,不是皇后娘娘肯不肯舍得让公主和贺姑娘前去太后的慈惠宫呢?” 陈皇后一脸不舍的表情:“按说本宫这整日里面住在宫中,也是出不去的,难得二妹妹能过来陪本宫说说话儿,平安这孩子又是个钟灵毓秀的,今日还得了本宫菊花宴上最大的彩头,本宫也爱的跟什么似的,怎么可能舍得放人呢?不过有是幕后差了喜嬷嬷来请,本宫若是不肯放人,倒是本宫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孝顺了,罢了,本宫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说着还让人去给喜嬷嬷包一个上封:“喜嬷嬷亲自来了一趟,慈惠宫到凤栖宫的路程也不算太近,这点子钱,嬷嬷就拿着什么时候存点银子用用。” 喜嬷嬷喜上眉梢,掂了掂那上封的重量,又仔细的想了一下,回头到了太后的跟前,应该怎么去回话儿。 便让兆兴长公主和贺平安上了慈惠宫派过来的銮轿。 太后李氏,当年也是先帝还是太子的时候明媒正娶的太子妃,只是先帝在娶了太子妃之前,心中已经有了更加心仪的女子,便是初审并不算高贵的平懿皇贵妃梅氏。梅氏为太子妃,太/祖/爷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准许的,作为妥协,先帝娶了太后,平懿皇贵妃梅氏则作为太子侧妃加入了东宫。 太后也是国公府出身,父亲是当时六大国公中的申国公,只是后来也因为犯了一点事儿,爵位传到太后的兄长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侯爵了。国公出身的女儿,在整个大宣,放眼看去,都应该算是有底气的,何况太后的生母是当时邻国殷国嫁过来的一位酷爱骑射的郡主,性子本就骄横跋扈,养出来的女儿也是大家气派,最看不得梅氏那种温温婉婉低伏做小的样子,因此当时的太子东宫,也没少出乱子。 一个是正牌儿的太子妃,从小跟着母亲学习骑射,身体素质本来就好,性子又硬,另一个却是太子青梅竹马的侧妃,就算有丈夫的心,可是后宅争宠的事情本来就是防不胜防的,自己本来优柔寡断,又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性子,两人交锋下来,梅氏自然是占了下风的,虽然说先后生下了长子长女,但是生下兆成长公主没有多长时间,也就去世了,还是死后才得到了一个皇贵妃的封号。 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来了,太后是一个很有手段的人,能把情敌生的庶子养在身边本来已经是一种魄力,能让这个庶子继承大统之后只尊称自己为太后,生母则一直是皇贵妃,那就是太后的能力了! 太后如今不过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但是因为保养得好,看上去并不是十分显出老态,头上戴着整套的翡翠头面,深绿色的翡翠反倒显得整个人都是一种雍容安然的状态。 兆兴长公主带着贺平安走到慈惠宫里面,太后刚看到兆兴长公主,一股热泪就流了出来:“我的儿,快哀家后看看,可想死哀家了。” 兆兴长公主倒还算是把持得住,站在那里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儿臣给母后请安,因为忙着给平姐儿选秀的事情,有些日子,没能进宫看望母后了,倒觉得母后身体愈发的好,看起来也愈发的年轻了。母后,您可不能藏着掖着,一定要告诉儿臣这青春永驻的秘诀啊。” 贺平安学着她娘的样子,也给太后行了礼:“外孙女儿贺平安见过太后外祖母,外祖母可一定要告诉外孙女这养颜的秘诀啊。” 一提到选秀,太后抬眼看了一下贺平安,这个外孙女,是她唯一亲生的孙辈儿了,皇帝的几个皇子公主,再亲,终究不是一条血脉。 想着,贺平安倒是出落得越发的漂亮了呢。 “一转眼,平安也都这么大了,哀家还记得当时平安刚出生的时候,先帝还在呢,只是因为身体不好,把皇位传给了皇上。一听说兆兴生了个漂亮的姑娘,本来人都有些混沌了,却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还问,贺家这一辈儿的姑娘,取名是什么辈分啊。先帝身边的曹公公就说,是从安。先帝就开口,那就让这个孩子叫平安。” 说到先帝,兆兴长公主也有一点湿了眼眶:“父皇的旨意传到宜春侯府上的时候,儿臣还好大不满意呢,觉得平安二字太过于俗气。还是父皇了解儿臣,紧跟着又有一道旨意送了来,上面说,人生在世,平安如意,又有什么比平安如意更重要的呢?儿臣也一下子就想通了。只可惜,父皇并没有能等到平安长大啊。” 太后也不想在先帝这样的话题上面停留太久,只道:“选秀的事情,兆兴你心中可是有一个数儿了?哀家就平安一个嫡亲的外孙女,哀家可不想委屈了平安。” 说着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这样的事情,留一个人在身边伺候,就等于留了一双耳朵。 看着那些人都退下去了,兆兴长公主才犹豫着开口:“母后,您觉着,庆妃生的大皇子如何?” 这话问的隐晦,意思确实很好理解的,便是问,大皇子值不值得宜春侯府下这样的重注。自古以来,皇子站队的问题就是大事情,往小里面说,赌上的是贺平安一生的幸福和富贵荣华,往大了说,就是把整个宜春侯府都赌进去了。 “若是没有昨年那件事情,哀家不一定会支持大皇子,但是现在二皇子出了那样的事情,就算是失了圣心了,太子之位空悬,庆妃是李家的人,大皇子又居长,哀家如何不希望最后能当上太子的是亮哥儿呢,若是平安能够嫁给亮哥儿当大皇子妃,就算看在哀家太后的面子上,还有你兆兴长公主的面子上,亮哥儿都不会薄待了平安。只是这件事还需要好好地运作一下才是啊,亮哥儿毕竟不是嫡出,就怕有人在这件事上掀起风浪。” 兆兴长公主也跟着附和道:“是啊母后,李家自从被降了爵位,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一直在夹着尾巴做人,现在是时候起来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也得让人家知道,咱们李家不是吃素的。不过还有一件事情,儿臣拿不定主意,还需要母后示下。” 接着便简单的说了一下史琪的情况,还有史琪今日在菊花宴上的表现。 太后听完,沉吟了一下:“你觉得这个史家姑娘应该怎么样?” 兆兴长公主寻思了一下:“儿臣觉得,不如把史家姑娘只给李家的子弟,母后以为如何?” 太后摇了摇头:“兆兴,你还是涉事不多。姓史的姑娘虽然也是侯爵家出来的,但是世居江南的人家,又能给亮哥儿带来多大的助力呢?何况她性子太绵软,若是将来耳根子依旧那么软,拎不清,那岂不是要坏了大事?” “那母后觉得呢?” “这样的姑娘,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表面上还是挺光鲜的。哀家看,你那几个姐妹家中不都是有年龄差不多的哥儿吗?” ... ... 第三十三章 我要负责任 第三十三章我要负责任 兆兴长公主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大姐姐家的林哥儿今年年纪算是不小的了,在大宣的公子哥儿里面也算是成亲比较晚了的。除此之外五妹妹家里面的伯哥儿和雁姐儿是双生的,本来今年雁姐儿是到了选秀的年龄了的,如果现在开始给伯哥儿相看人家,也是差不多火候的。哦,母后的意思是……” “指婚这种事情,圣上金口玉言是一方面,其实大部分也都是王公贵族们私底下相看好了,来进宫求一个恩典罢了,原本普通的亲事,有了圣上的指婚,到底就是不一样的了,两家也都是面子上的荣耀。你夫家妹妹那女儿,面子上都是说的过去的,可是里子真的不算是太好,哀家你的你方才说过的,你大姐姐还跟那孩子说了几句话儿?” 兆兴长公主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呢,大姐姐一年到头难得出来,这些年被寡妇这个名号也是压的喘不过气儿来,人的性子慢慢也变得寡淡了,一点儿都看不出皇家公主的端贵大气。别人家的女孩儿她不去称赞,反倒就是对史琪这种拘谨守礼的女孩儿爱得不行。” 太后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我们不安中促成这件事情呢?也罢,你夫家妹妹不是麻烦你给在宫里面找一个教引嬷嬷么?这人就从哀家的慈惠宫中出,教是自然要好好地教一教的,只是教出来的样子,当一个普通的小侯爵家的正室媳妇儿,也就够了。” 兆兴长公主两眼放光,抚掌道:“还是母后想得周全,这样儿臣也确确实实给夫家侄女儿找了教引嬷嬷,还是慈惠宫中出去的人,怎么说都是说得过去的,但是教出来的女孩儿,又不至于抢了平姐儿的风头去。” 这边才商量完了平安和史琪,兆兴长公主突然又想起一个人来:“对了母后,二皇子这一次可是要参与选秀的?皇兄有没有说要给二皇子选一个什么样儿的皇子妃呢?” 太后摇了摇头:“其实按着道理说,老二原本就比老大小不了多少的,只是亮哥儿的婚事被皇上压到了现在,才说要给指婚这一件事情,二皇子那边,圣上却一直没有一个准话。二皇子若是在这一届选秀上头指婚的话,其实对于亮哥儿未尝不是一件好的事情,那件事情一出,二皇子能选到的皇子妃,身份上面毕竟是肯定不如平姐儿的,这样一来也不至于从娘家吸取太多的助力,将来……” 话说到这里,却不再说下去了,这里面的意思,其实谁都不言自明。 * 巩昌伯府里面,白氏心疼的看着贺长安高高肿起来的脚掌抹眼泪,贺长安却一直咬着牙,不肯哼出声来,那田大夫看的也是心惊,贺家小姐这一次的扭伤,乍一看并不严重,但是却伤到了筋骨,需得好好养着才是,而且正骨的过程是很疼的,一本人家的小姐都要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唯独这位小姐,哼都不哼一声,也真是一个刚强的人了。 反倒白氏的哭声更响一些:“我的儿,你若是受不住那疼痛,哭出来也便是了,不用这样强撑着啊……” 贺长安挤出一个笑容来:“娘,我没事的。”这个时候如果她哭了,那白氏势必要哭的更凄惨一些。 田大夫为贺长安正了骨,又开了一副药方子,跟杨嬷嬷交代了一下,这药方子的用法用量,嘱咐贺长安一定要多喝一些骨汤,才能有助于骨头重新长好,这才离开了。 送走了田大夫,关起门儿来,白氏就心急的不行的问长安:“我的儿,你说琪姐儿差点失了名节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可得好好跟娘说一说,这种事情可是大事儿,若是真的失了名节,这种东西可都是会牵连到一家姐妹们的啊,眼看着你再过三年也要选秀了,可不能被史琪带累了。” 贺长安就原原本本的跟白氏讲了一下这一日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听得白氏心惊肉跳,末了降到了她自己说的那番话上:“女儿看着,那个救了琪表姐的公子也像是一个有分寸的人,并不是那种口无遮拦的,这种坏了表姐名节的事情,这位公子倒是不会去做的,只是这帝都就是一堵不透风儿的墙,就怕有心之人推波助澜罢了。” 白氏抚着胸口,今日她受的惊吓真可谓是一个又一个:“说起来这事儿也真算得上实在是太惊险了,长安你做的对,果然是长大了……不过现在看起来就是要打听一下,这位公子是什么人,若是身份也是个相当的,琪姐儿嫁过去,倒是也不错。” 那个人是跟二皇子陆城走在一起的,若是这样,势必跟贺甲青也是一个相熟的,不过这些话贺长安却不能说出口,只能稍稍的暗示一下:“女儿记得兄长当时带着女儿和表姐走的时候,还用眼神儿跟那位公子交流了一下,会不会兄长也是认得那位公子的呢?” 听到这里,白氏就再也忍不住了,赶紧撇下长安去找贺甲青去了,现在史琪的婚事已经不是一个面子情儿了,稍有不慎,就可能会影响到长安的名节啊! 却没有想到与此同时的安顺侯府,也有一场不小的风波等待着许林彻。 许林彻进了家门,首先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母亲的上房中请安,这么多年母亲都是过着寡居的生活,虽然身边仆婢成群,可是毕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就算贴心得用儿的人,也只是得用而已,若是他不能抽出一些时间来陪母亲说说话儿,只怕是母亲迟早也会抑郁而死。 因为兆成长公主常年也都要求身边的丫鬟遵守礼教,她身边的丫鬟就算看到了大少爷,也基本是不会生什么异心的,只是平平静静的服身请安:“大少爷安。” 许林彻一门心思都在想着晚上街市惊马的事情,想着最后被自己抱在怀里的那个脸圆圆的女孩儿,看都没有看那两个丫鬟,只嗯了一声,然后就推门进去了。 待在那边喝茶的兆成长公主也吃了一惊,往常许林彻来给自己请安,一般都是这样的步骤: 许林彻走到门口儿,两个应门儿的小丫鬟福身请安,许林彻一般会问一句,我娘在里面做什么呢?然后她再在里面招呼林哥儿进来。却没有一次是许林彻自己直愣愣的就冲进来的。 便站起身来,走到许林彻的身边,许林彻的袍子上面有一些微微的褶皱,便伸出手来把那些褶皱抚平,一边道:“林哥儿,你今儿是怎么了?平日里娘可是很少见到你这样冒冒失失的,是不是闯了什么祸了?” 许林彻想了想,他娘多年寡居,可能一时之间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来,多半会受不了的,变换了一种方式开了口:“娘,儿子听说在兖州那头儿,又一个行伍的年轻人,在当地巡夜的时候救了兖州司马的女儿,当时那兖州司马的女儿不小心落了水,周围带的丫鬟有没有一个会水的,那个年轻人就想着救人要紧,也没想那么太多就跳下去救人了,最后那姑娘是得救了,但是姑娘被从水中抱起来的时候,几乎是被年轻人看到了的,现在兖州司马正在跟她女儿的救命恩人商量,愿不愿意做他的女婿呢。您说这事儿奇怪不奇怪?” 兆成长公主想了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位年轻人做的还是对的,只是这婚姻大事,也并不是能那么草率决定的事情,若说是要对女孩儿负责,这倒是应该的,毕竟那女孩儿家的名节是何等的重要?若是那当兵的不肯要这个司马的女儿,这个兖州司马的女儿,应该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了。” 许林彻一想到那个脸圆圆的笑起来会很害羞的女孩子,如果因为他救了她而让她今后嫁不到什么好人家去了,便急得不行,扑通一声就在兆成长公主身前跪了下来:“娘,儿子有一事相求。儿子想让娘帮儿子打听一下,江阴侯府嫡出的孙女史琪,若是有机会的话,娘可不可以进宫向皇后娘娘求一个恩典,儿子想对史家姑娘负责任!” 兆成长公主果然吓得不行,许林彻长这么大,这是第一次和兆成长公主说起女孩子的事情,虽然说之前兆成长公主对这个女孩儿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林哥儿,当初你父亲同我成亲的时候,就是身子骨不是很好,虽然说婚后父亲母亲也很是恩爱,但是你父亲那么早就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你出生之后,我之所以都不在你身边放个丫鬟什么的,就是想让你能够长得健健康康,将来阳寿能长上一些,你将来的妻子,娘也都是要好好斟酌的,你先跟娘说,你把史家姑娘怎么了?需要你替她负责任?是不是你救了史家姑娘,史家姑娘趁机要挟你,要求你娶了她?你虽然没了父亲,但好歹我还是个公主,你祖父还是个侯爵,这身份也不算低了。”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史琪自导自演了这样一出,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让许林彻负这个责任,好嫁到许家来,从此史家在京城,也就算是有根基了的! ... ... 第三十四章 审丫头 第三十四章审丫头 其实兆成长公主说这话出来,并不能说是小人之心,只是一个母亲在面对儿子的时候,怕儿子犯糊涂提出的担忧而已,但是这话让许林彻听起来就刺耳到极点,所以许林彻的脸色不太好看,但是终究还是碍着孝道,只是低低的开了口:“母亲,说句实在话,史家是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母亲又何苦想得这么多呢?当初史家小姐被儿子救了之后,史家小姐的表妹,就是桓哥儿的表妹,还站出来说了这样的话,希望这件事情,儿子可以守口如瓶,到底是女儿家的名节要紧。若是史家和贺家真打上了讹上咱们许家的主意,又何苦说这样的话呢?” 兆成长公主仔细回想了一下,今日的菊花宴上,好像真的在史琪身边坐了一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女孩子,想不到那竟然是弟妹的外甥女,而且还能说出这样刚硬的花来。 “贺家在帝都也算得上名号的,史家小姐的母亲当年是贺家的小姐,这样的姻亲关系,倒也不至于一门心思赖上许家,只是你的婚姻的事,母亲一个人可是说了不算的,你祖父祖母还是要好好考量一下的。” 听到事情有了转圜的余地,许林彻心里面也是放松了一下,凑到兆成长公主身边,笑嘻嘻的说:“母亲就算信不过别的,还信不过儿子的眼光么,儿子从小到大,好像就没有哪一家的姑娘入得了儿子的眼,母亲也相信儿子不是那种乱来的性子。既然母亲也觉得史家姑娘不是个差的,不如……就麻烦二婶娘走一趟?毕竟二婶娘可是贺家大夫人的亲妹子呢。” 一听许林彻说到这里,兆成长公主欣慰的笑了笑:“也是,我们家林哥儿这方面,倒是不需要娘太操心。哎……只是这事儿,还真是得麻烦你二婶娘一趟。” 白氏心中也是着急得很,看过了长安,就巴巴的去了贺甲青住的地方,如今贺甲青年龄渐长,又是个男孩子,还是记成了嫡子的,再不适合和耿姨娘住在一个屋儿了,就把贺成功的外书房边上的耳房辟了出来,用作起居,一来不和后院的女眷生活在一起,而来靠近书房,贺甲青想看什么书,也方便拿取。 白氏搭着细蕊的手,心中因为忐忑,把细蕊的手的攥的通红而不自知,到了贺甲青住的耳房门口,细蕊才走上前去,轻轻的敲了敲门,前来开门的是老夫人柳氏赏在贺甲青身边伺候的丫鬟彤云。 那彤云也是巩昌伯府上的家生子儿,姐姐是老夫人身边伺候着的娇莺,因此也算得上是个有脸面的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的,加上眉梢眼角还是微微往上挑的,又是花一样的年纪,皮肤白的似乎能掐出水儿来,只低低的应了一声细蕊姐姐,脸就蓦地红了:“这么晚了,细蕊姐姐怎么来这里了?” 细蕊长得不算顶顶漂亮的,但是是白氏身边儿呆久了的人,最出挑的就是把白氏四平八稳的大气学了个十足,跟细蕊一比,彤云反倒是有一点小家子气了,加上彤云是老夫人放在这里的人,老夫人又惯爱给白氏下绊子,所以细蕊打心眼里看不上柳氏,也看不惯这个娇滴滴的彤云,只是平静无澜的答道:“如今不过是才掌灯,这时辰原也算不得晚,怎么我就来不得这里了么?再说今日我可是跟着夫人一起来的,难道大少爷的屋子,夫人作为嫡母,就来不得了的?” 彤云咬了一下嘴唇,脸上红的几乎能渗出血来:“没有,细蕊姐姐想多了呢,夫人和细蕊姐姐哪有不能来的道理呢?夫人和细蕊姐姐快进来吧。” 细蕊想了一下,附在白氏的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话,白氏会意的点了点头,看向彤云:“伺候彦哥儿的小厮到哪里去了?今日怎么就看见你在这里?” 彤云捏了捏手上的帕子,那帕子里面包着什么,她自己心知肚明,其实若不是姐姐娇莺告诉她应该这样做,做了之后就能在大少爷身边谋个前程,她也是万万不敢这样做的,如今白氏问了这样的话,就好像做贼心虚一般,支吾道:“夫人,那立春哥哥的老子今日身体不太舒坦,立春哥哥就去探望他老子娘了,就算只有女奴婢一个人在这里,奴婢也能伺候大少爷周全的。” 白氏毕竟已经活了三十几岁,很多事情细蕊只是觉得不对劲儿跟她说了,但是她一进屋,那种不太正常的熏香味就引起了她的注意,四下环视了一圈,并没有暖炉之类的物事,这香味儿的来源,必然只能是这个叫彤云的小丫头。 “彤云,我问你,你在这府上多少年了?”白氏按下心头的不悦,现在打草惊蛇,反倒让柳氏更有可乘之机,倒不如来个人赃并获,就是把人处置了,柳氏那里也说不出什么话儿来。 彤云偷着抬眼看了看白氏,见白氏并没有什么太严厉的话,便也松了一口气儿:“回夫人的的话,奴婢是府上的家生子儿,自打落了地儿就是府上的奴婢,如今奴婢十三岁出个头儿,就是在府上生活十三年还多了。” 白氏点了点头:“十三年,那边是老老爷子还在的时候,你就已经在府上了,这时间算起来也不短了,那府上的规矩你可知道?” 彤云点点头:“奴婢都省得的。” 白氏抬头看了看贺甲青放在最外围的博古架儿,又转过身去看了看细蕊:“细蕊,你可还记得我前几日送给彦哥儿的那个西晋朝时候王羲之用过的笔洗?那时候彦哥儿稀罕得不得了呢,还说不敢用这么贵的笔洗,万一被年纪小的同哥儿望姐儿打坏了,可就了不得了,边说要放在这博古架儿当间儿供着,怎么如今我瞧着,竟没有那笔洗呢?” 细蕊跟着附和道:“夫人说的是呢,当时夫人还嗔怪大少爷,说大少爷小家子气来着。如今没见大少爷摆着,莫不是大少爷已经开始用了?” 说完了还大惊小怪了一下:“呀,彤云,方才你给我开门的时候,我看你一脸紧张的模样,莫不是你瞧着那笔洗是个值钱的玩意,要偷着拿出去给变卖了吧?” 彤云心中暗暗叫苦,她整日整日就在贺甲青身边伺候的,也没见过什么时候白氏赏给贺甲青一个还是王羲之用过的笔洗啊? 现在细蕊还红嘴白牙的说这么贵重的笔洗是她拿走的,这种罪名,若是真的坐实了,那命都别想要了。 赶紧急着辩解:“细蕊姐姐怎么能这么污了奴婢呢,奴婢是这府上的家生子儿,老子娘都是在府上当差的,奴婢怎么可能做下这种偷东西的事儿呢?细蕊姐姐你可不能仗着你是夫人身边得用的人,就不分青红皂白埋汰彤云啊。” 细蕊只顺着白氏的目光一看,就知道夫人这是确定了彤云那袖管子里面有猫腻儿,便也不着急:“你若是不心虚,为什么你那手一直藏在袖管子里头?莫不是你那袖管子里头就藏着那个笔洗?还说我冤枉你,真是没深沉。” 彤云猛地看向自己的袖管子,突然意识到了,就算自己没有拿那劳什子笔洗,这袖管子里面的东西,也是不好拿出来的啊,哂笑了一下:“细蕊姐姐可真会想,那笔洗起码得是比袖管子要粗的,咱们做奴婢的,穿的衣裳都算不上宽袍大袖,哪能藏得下一个笔洗呢?” 白氏轻咳了一声:“都别吵了。彤云你是老夫人派到彦哥儿身边的,彦哥儿身边也只有你一个丫头,也算是辛苦,细蕊呢,又是我身边最有脸面的大丫头,如今我偏着哪一个都是我的不是,不如我就公允一点。我亲自拿着捡到把彤云你的袖管子剪开一半儿,若是真的发现了不该有的东西,自然巩昌伯府上的家规处置,如果真是严重的,送去见官也说不准。但若是你是清白的,是我的细蕊说错了话儿,我就让细蕊自己领罚,改当三等的丫鬟,再送给你两套好的衣料子,你看如何?” 最后那句你看如何,其实根本就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而是毋庸置疑,偏偏这个时候彤云还不能反抗,若是真的反抗了,岂不就是告诉白氏,我这里有猫腻儿? 彤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算:“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 细蕊嘻嘻笑道:“你不是说自己没偷东西么,怎么现在又哭求着夫人饶命了?夫人,我就说肯定是她,你看她那袖管子。” 白氏眉头拧了拧:“彤云你方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我送给彦哥儿的笔洗的确不小,袖管里面应该是藏不进去的,我不过是为了公允起见要剪开你的袖管子,怎么还没动手,就看到你嚷嚷饶命了?” 彤云抽噎的上气不接下气:“奴婢招,奴婢全招,奴婢袖管子里边藏着的是……是那种药……” ... ... 第三十五章 黑手 第三十五章黑手 这边彤云哭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那边白氏却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的泪人儿,还装傻的问了一句:“那种药?那种药是什么药?” 彤云抽抽搭搭地道:“奴婢……奴婢一时之间猪油蒙了心……有人给了奴婢那种药……说是奴婢有了这种药,就能得到大少爷的宠幸,将来这府上必然是大少爷当家的,奴婢就是现在跟了大少爷,没什么名分,只是个通房丫头,将来也一定能有个姨娘的位份,若是能给大少爷剩下个一儿半女的,将来这府上也有奴婢的位置……” 白氏依旧好整以暇:“什么人给的?” 彤云却咬紧了牙关不肯说了,白氏略略一想也就能想明白,彤云也知道,自己逃不过这样一劫了,但是她是家生子儿,老子娘和姐姐都在府上,能少连累一个人,变少连累一个,至少不至于让老子娘都没有容身的地儿。 彤云这会子却是清醒了不少,也似乎把什么都想明白了似的,通通通磕了三个响头:“夫人,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其他的人的事儿,这主意是奴婢自己想出来的,要也是奴婢自己去找进来的,只求夫人念在奴婢并没有得手的份上,只惩罚奴婢一个人,不要迁怒到奴婢的老子娘还有姐姐身上吧。” 这个时候,才看到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的贺甲青走了出来,贺甲青平素在外面的时候都穿着淡青色的长袍,以至于穿着月白色的时候,白氏都是一怔。 “儿子给母亲请安。”贺甲青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都是儿子不孝,这么晚了还劳动母亲到这里来一趟。方才儿子在里面,事情大概也明白了个差不多。儿子是男子,有些心思可能真的没有母亲细致,若不是母亲护着儿子,儿子在成亲之前就有了妾室通房,只怕儿子将来娶媳妇,也会被岳家看轻了。” 说了一脸正色。 白氏欣慰的笑笑:“你懂得母亲的心思就好,长安是个姑娘家,母亲身边也就算是只有你这样一个儿子,你若是将来能有出息了,扛得起咱们巩昌伯府,长安嫁人之后,不也不会被夫家小瞧了不是?有的时候,有些人要出黑手来害你,你心里也要有点数,才不会着了别人的道儿。” 白氏这话说的倒是坦率的,也不掩饰她对他好,是希望将来他也能帮助长安,只是白氏明明白白的说了,她身边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和贺丁青一样都是姨娘生的,白氏能这样格外的看重他,已经实属不易。 但是白氏说道长安嫁人的时候,贺甲青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就出现了陆城的身影,这么多年的铁杆兄弟下来,陆城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再清楚不过,外表上是个软弱的谦谦君子,但是内里却很有自己的主见,若是将来有机会,他的妹妹,真的会嫁给他么? 想着想着,又觉得这个实在是太早,虽然说陆城现在一直不愿意娶亲,但是眼看着就要十八岁了,他妹妹可才十二呢,想到陆城看着她妹妹的眼神,贺甲青就有一点莫名其妙的不爽。 赶紧收住了思绪:“母亲打算怎样处置彤云?毕竟她是祖母赏给儿子的丫鬟,处罚的若是太重了,只怕祖母那边又会说什么。而且彤云这丫头如今虽然犯了事儿,但是刚到儿子身边来的时候,还算是尽心的。” 白氏思忖了一下,开口道:“不如就打发到通州的庄子上去吧,到那地方磨练几年,若是看着还成,就让通州庄子的管事给她择一个小厮,也不算毁了她一辈子,有些人也只是议事听了不该听的话,才有了不该有的想头。并不是自己心中就想的那样的,我如今惩罚了彤云,只是希望那些真正出主意的人,能够收敛一点才好。” 彤云又给白氏磕了三个头,知道她这样还肯留下自己一条性命,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了,甚至还能想到将来在庄子上给她择个人嫁了,这更不是一般的主母能做到的事情。 白氏也不去理财彤云,只对细蕊说:“细蕊,你去老夫人院子里面,这个时候老夫人应该还没有睡下,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对老夫人讲一下,对外就宣称彤云是惹恼了我,才被我打发到庄子上去的。毕竟彤云她娘当年伺候过老夫人,别让老夫人觉得,我这是有意要下她的面子。该怎么说,你是知道的。” 细蕊点了点头:“奴婢省的,夫人放心就是了。” 彤云就被带出去了,出去的时候没有一点挣扎,倒是出乎白氏的意料。 贺甲青看着白氏道:“母亲这么晚来看儿子,应该不是就为了审一个彤云吧?” 白氏看着越发进益的贺甲青,也是说不出的感慨,庆幸自己当年不是一直纠结在自己不能生儿子的问题上,而是早早就把耿氏生的儿子寄到自己名下,若是当时一位坚持着要一个自己亲生的儿子,这么多年来,依然求而不得,反倒是要无依无靠了。 “自然不是的,今日还要多谢彦哥儿你去把长安和琪姐儿接了回来,若是任由着事态扩大,只怕长姐儿和琪姐儿的名声,都不用要了,就是带累着望姐儿,将来也是说不到什么好的亲事的。” 贺甲青愣了一下,今日这件事情他本来没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若是没有陆城差人来告诉他,他也不可能就那样凑巧把长安她们接回来的:“母亲与其谢儿子,倒不如谢谢二皇子殿下,这次也是事有凑巧,恰巧被二皇子殿下和许公子看到了,二皇子殿下平素里同儿子走得很近的,因此也偶然见过一次妹妹,这才差人来寻了儿子过去。” “二皇子殿下?他不是……他不是在你父亲那潭州那儿呢么?” 贺甲青叹了一口气:“二皇子现在的状况,母亲您心中多少应该是知道一点的,只一次选秀,大皇子企图寻到一个合适的岳家能够为他登上太子之位提供助力,这种心思已经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偏偏圣上对这种心思并没有什么反对之意,二皇子殿下若不是自己溜了回来,只怕是等到他再从潭州回来,天下和帝都就完全变了另外一番模样了。” 白氏到底是妇道人家,想的不会那么长远,只是拍着心口道:“我的天!二皇子殿下这样自己偷着溜了回来,若是让圣上知道了,那可怎么好?岂不是要惩罚殿下的啊?” 贺甲青嘴角露出了一抹浅笑:“二殿下自己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倒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说不定会有好的效果呢?母亲不用担心,其实二殿下前脚出了潭州,后脚就已经有大皇子的人或是庆妃娘娘的人把二殿下的行踪密报到圣上那里去了,只是圣上却一直把密报留中不发,估计也有要看一看二殿下会有什么作为的意思。那些想在背后捅二殿下一刀的人,在怎样嚣张,也不可能罔顾圣上的意思,圣上不动,他们怎么会动呢?就像母亲说的,那些人对于二殿下而言,就是黑手。这些黑手,二殿下还是能预料到的。若是没有存着想试探一下现在二殿下在皇上心中还有多少圣心的意思,二殿下也不一定会溜回来。现在看来,在圣上那里,二殿下并不是盖棺定论了的。” 白氏听得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二皇子陆城,论亲戚关系还要叫白氏一声表姨母,只是长安从小养在深闺,倒是不怎么相熟,只见过一次,这次碰到了,就能出手相救,作为一个皇子,的确不容易。 白氏突然又想到了贺甲青方才话中的另外三个字,猛地想起来今天的来意:“彦哥儿,母亲问你话,你得老老实实地回答母亲。” 白氏是嫡母,但不是亲生母亲,跟贺甲青说话,一般都是和蔼居多,却很少严肃成这个样子,贺甲青也就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恭恭敬敬道:“母亲请讲。” 白氏搅着帕子:“母亲方才听到你那话中提到了许公子,这许公子可是今日救了琪姐儿的人?帝都里面姓许的人家不多,如果真的说到能和二殿下走到一起去的姓许的公子,应该就是安顺侯家的了吧?” 许家现在年龄相当的只有两位公子,一个是兆成长公主生的大公子许林彻,一个是她妹妹生的二公子许桓彻。如果真的是安顺侯许家的人,还不认识贺长安,那就应该真的是兆成长公主生的那一位了,只是,兆成长公主……毕竟是一个寡妇。 但白氏也不是真的那么迂腐的人,兆成长公主能坚持在夫家这么多年,品格应该是没问题的,最多就是常年寡居,性格可能会略孤僻一些,现在她是要替琪姐儿相看人家,琪姐儿要嫁的,毕竟不可能是兆成长公主,还是更多地要看一下,许林彻是个怎样的人。 “彦哥儿,许家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 ... 第三十六章 自作聪明的蠢货 第三十六章自作聪明的蠢货 贺甲青的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看着白氏,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回答,犹豫了一下,终于挑出了一个合适的话儿:“如果论身份,林哥儿可能在帝都的公子哥儿中真的不是能排的上号儿的,但是若是论人品,整个儿帝都却可能再也挑不出一个比林哥儿更好几分的了。” 贺甲青很少这样提一个人打包票,所以他这话这样说出来,白氏心中也有几分嘀咕:“彦哥儿你这话,何以见得?” “兆成长公主还很年轻的时候,驸马就过世了,这么多年,朝廷几次让兆成长公主离开夫家,回到朝廷重新再择一个夫婿嫁了,兆成长公主都辞而不受,也足可以看到,兆成长公主是个重规矩,而且把林哥儿看得很重的人。为了能让林哥儿能有一个好的前程,兆兴长公主都从来不会在林哥儿身边放伺候的丫鬟的,他身边清一色的小厮。我们几个平时玩的关系不错的公子哥儿一并出去,也就是林哥儿见到姑娘家,都是会脸红的,围着这个,林哥儿也没少被兄弟们笑话。” 大宣虽然规矩礼法算得上比较严格的,不过世家的族的公子哥儿,像贺甲青所说的见到姑娘家会脸红的公子哥儿,白氏也是很少听说过,虽然说会脸红,但是这也更说明了许家算是家教好的,若是这样的人家的人,史琪能嫁的进去,也必然不至于亏待了史琪,何况史琪也是一个爱守规矩的女孩子,这样的儿媳妇,应该是会得到兆成长公主那样守了一辈子规矩的婆母的喜欢吧。 贺甲青看着白氏一直在一边听他的话,一边不住的点着头,心知白氏也是看好许林彻的,不仅趁着热闹煽风点火:“母亲,舅舅那边,对着二皇子的事情,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看法?” 贺甲青说的舅舅那边便是梁国公白本亭,今日贺长安和史琪跟着兆兴长公主入宫赴宴去了,白氏就带着史贺氏去了一趟梁国公府,白氏怎么着也是梁国公的嫡亲妹子,如今带着小姑子回娘家去,其实也是有心在这件事上帮上史琪一分的,虽说白氏不大瞧得上史贺氏那小家子气的做派,但是并不代表史琪入不了她的眼。 沉吟了一下,似乎觉得有些东西让贺甲青知道了,也是无妨的,就开口道:“你舅舅只是说,二皇子早年太过于平顺,如今正是需要历练的时候,但并不代表完全失了圣心,圣上现在是有意太高大皇子,但是大皇子的做法,未必就能桩桩件件合了圣上的心意。所以圣上的刻意打压对于二皇子未必是一件坏的事情,至少这时候可以看出来那些人的立场更坚定一些。” 白本亭其实算得上是一个比他父亲老梁国公白翰还有本事的人,从白翰开始,梁国公白家就坚持了纯臣的路线,从来不拥立哪一位,而是忠实的保皇党,到了白本亭这里,他虽然曾经官居太子太傅,算得上是亲自教导过二皇子陆城的人,但是在皇帝面前,永远是铁面无私,不会刻意抬高陆城,也不会有任何话语是阴私贬损陆垣的。 梁国公家的身份,到了国公,已经算是顶了天的,在当今圣上龙体康健的时候,也的确没有必要冒这个险啊?不过心中未必没有计较,毕竟陆城的生母和睿皇后,那可是白家的人! 陆城若是日后能登上大宝,对于白家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贺甲青点了点头:“舅舅说的极是,二皇子殿下如今也算得上是在韬光养晦,只是二皇子殿下生母去得早,宫中的太后又因为是李家的人,更向着庆妃几分,厚此薄彼的情况下,二皇子这么多年,能攒下来的家底并不是十分的丰厚,二皇子如今缺的最多的,便是银钱。” 白氏隐约有一些听懂了,一百脑门道:“彦哥儿你的意思是,若是琪姐儿嫁给了许林彻,那史家便会被绑上二皇子这艘船?史家是掌握着江南三分之一的财脉的,若是史家肯出力,二皇子手头自然会阔绰很多。只是这样的好事儿,庆妃那边怎么会容忍二皇子成其好事儿?” “母亲能想到这上头,二殿下自然也是会想到这上头的,只是二殿下先前也说了,想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掌握到史家的财脉,还没有定下来,如今看来,琪表妹这边到真的是一条最好的路可以走了。先前儿的时候二殿下没定下怎么走,庆妃那边儿的人也就是个观望的态度。如今林哥儿当街救了琪表妹这事儿,虽然说咱们是有意隐瞒的,可是毕竟纸包不住火,咱们连着街市惊马都不知道是谁设下的局,更不好防着有人走漏风声了,只怕是明日一早,庆妃身边的人就会知道了。” 白氏一听这个,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惨白的,似乎已经联想到了庆妃一党为了让史琪不能顺顺当当的嫁给许林彻,不惜一切代价败坏了史琪的名声儿,继而连长安嫁人都说不到好的婆家上头来了,吓得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贺甲青看到白氏这个样子,加上也了解这个嫡母虽然在家中有些事情上是扮猪吃老虎,稳稳有主见的,但是外院的事情有时候还真的看得不透彻,这样子便是吓到了,便道:“母亲莫慌,魔高一尺,不是还有道高一丈呢么?” “道高一丈?” “母亲您还是不要慌,回去睡上一觉,若是明日一早上,许家派了人来打听琪表妹的品行容貌,那这事儿就是十有八/九的能成了,若是明日一早,许家没有人来上门打听,那这事儿,我们也只能就此作罢,只能当做许家没有这意思,若是我们贸然开了口,反倒是带累着琪表妹的名声不好。” 白氏点了点头,就在这个时候,细蕊从老夫人柳氏的院子里面回来了,脸上笑得灿烂的不行,进了门儿就道:“夫人,您可没看到老夫人那张脸,简直都快气歪了鼻子和嘴巴呢,那样子,真是够十五个人瞧半个月的!” 白氏本来因为贺甲青说的那些话,整个人神情都恹恹的,但是看着细蕊眉飞色舞的样子,又不忍心打断了去,只勉强牵了牵嘴角道:“你说来,让我也听听吧。” 原来细蕊让人把彤云带到老夫人柳氏的屋子里面去,前来开门的恰好就是彤云的嫡亲姐姐娇莺,细蕊让人也不能苛待彤云,只让彤云自己在她身边走,身后的小厮远远地跟着就是了,所以说娇莺开门看到的还真只是细蕊和彤云两个人。 娇莺仗着自己是柳氏身边最得用的丫鬟,一向不把府上其他丫鬟放在眼中的,更何况柳氏本来就不待见白氏,娇莺又怎么会看得上白氏身边的丫鬟呢,因此对细蕊也没怎么客气的,再加上看到是自己的妹妹彤云一道过来的,一下子就想岔了:“哟,这不是细蕊妹妹么,这么晚了怎么到我们老夫人这里来了?哟呵,莫不是犯了什么错处,被我妹妹看到了,我妹妹也是个公正的,怕细蕊是夫人身边的,夫人不好处置,就带到老夫人身边,让老夫人降个赏赐?” 彤云起初是心里面打着小鼓,不敢说话,后来看着娇莺得意的神色,一个劲儿的使眼色,可是娇莺正说得高兴,那里会注意到彤云给她使了什么眼色呢? 彤云终于忍不住了,低低的叫唤了一声:“姐。” 娇莺这才收住了嘴,一脸狐疑的看着面色已经惨白,不住的流着汗的彤云。 终于听完了娇莺那连珠炮,细蕊都不禁感叹娇莺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只可惜故事差不多,人却是想颠倒了。 得了娇莺不再说话的空闲,终于可以开口道:“娇莺姐姐说的可真是一点都没有差,可不是细蕊我拿到了犯事儿的奴婢,念着是老夫人亲自赏给大少爷的人,又是娇莺姐姐您的亲妹子,夫人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处置呢,就怕失了公允,这才让细蕊把人给送到老夫人院子里来。老夫人人呢?” 彤云颤抖着声音开了口:“姐……那事儿……” 就四个字,娇莺就明白了过来,立即开口道:“那可真是不巧呢,老夫人已经睡下了,细蕊妹妹你看时候也已经这么晚了,不如今日先把我妹妹留在这里,明日再让老夫人和夫人一同审一下,我那不提气儿的妹子是犯了什么事儿?” 白氏听到这里都忍不住笑了,老夫人柳氏可真是会用人啊,身边竟然有娇莺这样自作聪明的蠢货,当着所有人都和她一样蠢的呢么?把彤云留在老夫人院子里面,一晚上,若是老夫人想出来了什么应对之策,这人,说不定也就保住了呢。 这也真的是太小瞧她白贞云的眼光了吧? ... ... 第三十七章 细蕊真是人才 第三十七章细蕊真是人才 白氏斜睨了一眼细蕊,也不多说什么,就看细蕊怎么接着说下去。 细蕊看着白氏方才捧腹的样子,也就明白自家夫人也是在感慨,老夫人身边的这个娇莺,实在是蠢到了极点去,便也跟着哈哈大笑,过会道:“细蕊自认为是个愚笨的,但是好歹也是夫人亲自提点了那么多年的人了,那娇莺以为奴婢真的蠢到什么都不懂的程度么?” 贺甲青看着细蕊的促狭样子,不禁也笑道:“那你说说看,你是怎么跟老夫人身边的娇莺回话的?” “老夫人身边的那个蠢货,这就绝对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奴婢当然要好好地送她一碗罚酒喝喝。奴婢就跟那个娇莺说,本来呢,彤云犯下的事儿,送去见官,官府也会因着巩昌伯府的面子给彤云治罪的,这彤云的面子,好像还真没有巩昌伯府的面子大吧?本来夫人已经打定主意要把彤云给送去见官了,可是转念一想,彤云到底是老夫人赏下来的人,这样的家丑怎么好往外瞎嚷嚷呢?所以还是先看看老夫人的意思,若是老夫人睡得早,那夫人也就不顾那么多了,左右人已经带来过一次,只是老夫人不愿意见,那意思可不就是这事儿不是老夫人指使的?那就算不得家丑了。当下就送去见官,也是使得的。” 说完,还急吼吼的跟白氏和贺甲青表态:“奴婢当时把家丑这俩字儿咬的可重了呢!” 后来在第二日一早的餐桌上,贺长安听到贺甲青转述这段事情的时候,还笑得停不下来,米粒儿都差点被贺长安喷了出去,尤其是细蕊最后这一句话,她可真是个人才啊! 家丑?一个家里面的奴婢,想用用药这种法子爬上主子的床,其实算不得家丑的,哪家哪户都少不了几个这样方式上位的姨娘,那什么样儿的才能算做家丑呢? 那便是,当祖母的,处心积虑就不盼着孙子好,在孙子成亲之前,先巴巴的让身边的丫鬟去偷偷爬床,虽然说这样能抬举身边的丫鬟,可是那孙子的清名儿可不就毁了?这样的祖母,又不是嫡亲又血缘关系的祖母,搁在高门大户里面,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明白图的是什么,传来传去,可不就成了“继祖母贪图继子继孙的财产,千方百计削弱继孙的实力,好让家产落到自己亲孙子手中”的版本去了? 这样的丑闻,可是够大宣帝都里边热闹一阵子的! 所以说,能想到这上面去,贺长安真心觉得,得让碧螺银针跟这个细蕊好好学一学,碧落银针现在是忠心着,可是这机灵劲儿和快嘴巴,还真比细蕊差了不少。 贺长安喝了一口手上的茶,漱了漱嘴,又把水吐到了一旁的痰盂中,才觉得嘴巴里面清爽了不少,接着问道:“兄长,那这事儿后来怎么解决的?我就不信祖母会不顾及家丑这样的事儿,祖母一辈子都在和父亲维护一个母慈子孝的关系,若是真的传了出去,祖母这辈子贤妻良母的名声儿,算是毁了!” 因着这是寻常家中用餐,贺长安也尚且还没有到说人家的年龄,贺甲青常年在宫中当值,并不是常常有机会在家吃早饭的,所以也就没有用屏风围着,只是在一张桌子上,有白氏隔着,两个人坐的略远一些。这会儿贺甲青也吃得差不多了,便让身后的小厮递了漱口的茶水,也清了清嘴,才道:“说的可不是吗?祖母那人,说得不好听了,就是猪鼻子里面插葱,装(象)相的能耐,娇莺也不是真的傻到连细蕊最后的话都听不明白的,就算她听不明白别的,她妹妹马上要送去见官了的事儿,她还是能听得懂的,当即就变了脸色,说让细蕊略等一等,她这就进屋去回禀老夫人,没到一盏茶的功夫儿,老夫人那院子就灯火通明的让细蕊带着彤云进来了。” “那老夫人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且不说彤云去用那法子引诱大哥哥,单单说彤云的娘是原来老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彤云的姐姐是老夫人现在身边的贴身丫鬟,这层关系在,彤云犯了事儿,就足够老夫人脸上挂不住的了。” 贺甲青点了点头,因为方才贺长安的话里面提到了彤云引诱他的话,贺甲青的脸上也难得的微微红了:“正是。老夫人也听娇莺讲了个来龙去脉,不过娇莺那说辞里面,定然是彤云怎么怎么委屈,母亲如何如何嚣张得礼不肯饶人了,所以细蕊进去的时候,老夫人那脸色黑的,细蕊说,就像那刚刚研好的墨汁儿似的!” 刚刚研好的墨汁儿,这自然有点夸张的成分,不过这也足可以让人想象到,老夫人当时是个什么样儿了。 “结果老夫人开口就问细蕊,母亲这边要什么样的筹码才肯放人?这话问的实在是露骨了,不过老夫人身边最肯替她忠心办事儿的了,可不就是彤云娇莺和她们老子娘一家子了?若是真折了一个彤云,只怕她老子娘日后都很难忠心替她办事儿了,所以彤云,老夫人肯定是要保住她一条性命的了。”接着又是哈哈两声大笑:“老夫人那会子只怕是狠毒了母亲,可是母亲哪里是和她那样计较的人?她小心眼儿,却不知道母亲大度着呢。” 这个高帽戴的也算恰到好处,白氏听了,会心一笑。 “细蕊就说了,母亲本来以为,彤云是犯了盗窃主子财物这样的大罪,却没有想到,彤云是一时被不该有的想法蒙了心,做出了糊涂的事儿,虽然说这事儿做的糊涂,但是最终却也没能真正得逞,念在彤云的老子娘也是伺候过老夫人的,母亲决定给老夫人一个面子,只把彤云打发到庄子上面去,若是在庄子上面踏踏实实,是个肯上进的,那这件事儿以后大家就绝口不提,等到彤云年岁合适了,也能给配一个略好一点儿的小厮,若是彤云还是一肚子花花肠子,只怕以后也不会留什么情面了。” 细蕊这样说,也表明了白氏的态度就是通情达理的,愿意遵守孝道,也不愿意家丑外扬什么的,还给了彤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事儿处理的简直是不能再好了啊,哪里有娇莺说的那种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在?反倒是老夫人自己,在细蕊进去的时候说的那一句话,显得有点儿咄咄逼人了。 老夫人也觉出了这个味儿来,当时就觉得臊的不行,明明是强硬了态度要保人的,结果却没想到儿媳妇已经乖乖地给了台阶下,到让人家觉得儿媳妇委屈的要死呢,送上门而来的热脸,照样贴上冷屁股! 此时老夫人心中都一直在怨着娇莺,娇莺的老子娘都还算的上是老实的,娇莺心眼子比她老子娘都要活泛不少,所以说彤云这事儿,多半就是娇莺在背后撺掇的,她自个儿心气儿高,不见得能看得上贺甲青这样记名的嫡子,又不肯放过这块肥肉,自然是让没有她心眼子多的彤云给她冲锋陷阵了,所以怎么看,都觉得娇莺越发的爱惹事儿了。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细蕊又补充了一句:“有件事儿,奴婢想想都觉得委屈,虽然奴婢是夫人身边的人,可到底老夫人是府上的老封君,奴婢也想求得老夫人给奴婢做个主。” 老夫人点点头,她刚才那话是有点冤枉了白氏的意思,如果这个时候细蕊求了什么恩典,她能许下来的,也算是找补了:“做什么主,你说就是了。” “按理说夫人也是一片好心,并没有大张旗鼓,只让奴婢带着彤云前来跟老夫人回禀一声儿,也让老夫人知个情儿,可是奴婢这大晚上的带着彤云来走这一遭,却不想娇莺姐姐死活拦着奴婢,不肯让奴婢见老夫人呢,还说什么老夫人已经睡下了,这不是故意晾着夫人的一片好心呢么?奴婢觉着,老夫人慈眉善目通情达理的,肯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定是娇莺姐姐气不过奴婢拿了她妹子,给奴婢气受呢,所以想让老夫人给奴婢做个主。” 这个求恩典,可真称得上是,添油加醋,恰到好处啊! 老夫人才刚刚从一个打击里面缓过来,这下子仿佛又被打了一个巴掌似的,好在细蕊末尾还给她带了一个慈眉善目的帽子,她总不至于当着儿媳妇的丫鬟面前表现出来凶神恶煞吧?顿时就对娇莺怒道:“你个不争气的,碰到这种事情还敢擅自拿主意,巴巴地晾着夫人的好心不是,要是我在,肯定都容不下彤云,也就是夫人好心,才肯再给彤云一个机会的,若是因为你这样怠慢使气儿耽误了你妹子的性命,我看你上哪儿哭去。从这个月开始,连着半年罚俸,小施惩戒吧?” 娇莺从十岁就开始伺候柳氏,因为她娘原来就伺候柳氏,所以她也颇得柳氏欢心,半年俸禄虽然不多,但对于娇莺来说,就是在打脸了,她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儿? 细蕊居然还能在办完事儿的基础上,顺道打了一下娇莺的脸,这事儿真是够过瘾。 看完了柳氏惩处娇莺,细蕊还笑吟吟的问:“那老夫人您觉着,夫人的处置可还算是合适?” 自然是合适的了,方才柳氏可自己还说过呢,这样的惩处还是白氏心慈的结果,现在柳氏又不能开口说,自己那只是浑说的。 被细蕊这么一折腾,彤云的命运虽然没什么大变化,但是柳氏可就要不自在好久了,何况就算柳氏能跟彤云的老子娘说,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力挺彤云才换来的,但是彤云自个心里却清楚,要是没有白氏开恩,她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日后还是否向着柳氏,就不好说了,至少对柳氏,是在心里埋了一颗钉子的。 贺长安听故事听得心满意足,正站起身来准备溜达溜达消消食儿的时候,听到门房的人进来对白氏道:“夫人,大少爷,大小姐,兆成长公主带着安顺侯世子夫人,还有世子夫人生的那个哥儿,登门拜访呢!” ... ... 第三十八章 不能上赶着 第三十八章不能上赶着 白氏一愣,接着想起了贺甲青前一晚上说过的话,转而大喜:“原来竟然是长公主带着我妹子过来拜访了么?我也是好久没有见到桓哥儿那孩子了,也不知如今长成什么样子了呢,快请快请。” 那门房的人一听这话,哪里还有耽搁的道理,果然就火速去应门了,毕竟来的人,一个是金枝玉叶兆成长公主,另一个则是自家夫人的亲妹子,这两人虽不经常上门,但是上门了,就不能怠慢了。 吩咐完了门房,白氏又吩咐繁枝:“你先去一趟琪姐儿院子,不过这会子是早膳的时候,她应该是不在的,若是她不在就去一趟老夫人的院子,她许是在陪着老夫人和大姑奶奶用饭呢,你到那儿,只说家里来了贵客,让她立刻收拾妥当了出来见一见客,也是好的。” 繁枝刚刚答应了下来,却听到贺长安在一边道:“繁枝姐姐且慢。” 繁枝愣住了,白氏也愣住了。 贺长安突然觉得她的反应有一点过了,她隐隐约约猜到了昨日救下史琪的那位公子应该是哪一位公主或者是宗室的儿子,再加上晚宴上她是见过兆成长公主的,知道兆成长公主有一个年龄差不多的儿子,便猜测或许这位和贺甲青一样,也拥附二皇子陆城的公子哥,便是许家大公子许林彻,却没有想到,真叫她猜着了。 白氏看了看长安:“长安,你或许不知情,那兆成长公主的独子,就是昨儿晚上救了琪姐儿的人,今日兆成长公主肯来,名义上是跟着你小姨母走亲戚来的,实际上却是在相看你表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呢,这样的场合你还小,未必能明白,但是这关系到琪姐儿的将来,你不必多说。” 长安却是在宫中生活过那么多年,琢磨过不少上位者的心思,再加上昨日也是算见过兆成长公主的,想了想,心中有了计较:“母亲,若是兄长挑嫂嫂,您希望兄长能娶一位什么样的嫂嫂回来?” 白氏心中纳罕,但是还是仔细想了想这个问题,给了长安一个答案:“你兄长长相上面,虽然不是那种多么精致的,但是也算得上是个有英气的,加上他是你父亲唯一的嫡子,你父亲也说,在你兄长议亲之前为他请封世子,所以说你兄长身份也不低。娶妻娶贤,首先得是一个能为你兄长料理好后宅的贤惠女子,不能是嘴巴爱混说的,也不能是那种什么事儿都要巴巴凑上去的。若是能为你兄长娶一个门当户对,在仕途上对你兄长有所帮助的便是更好了。” 长安点了点头:“那母亲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让琪表姐去见兆成长公主了。” 白氏看了看长安,却还没有回过神来,长安打定主意不能让史琪现在就过去,思量了一下又道:“母亲,您方才自己也说了,娶妻娶贤,不能是一个嘴巴爱混说的,也不能事事都要凑热闹。兆成长公主寡居多年,又是朝堂上出了名的重规矩的公主,只怕是更看重这些的。这一次兆成长公主跟着小姨母来拜访,虽然说有提前相看一下的心思在里面,可是女儿方才听门房的人说,好像小姨母家的表兄弟也来了的,而昨晚救了琪表姐那位公子却没有来,这倒是让人觉得更像走亲戚一点。表姐若是早早的凑了过去,只怕是让人觉得,表姐不安分。” 白氏只想着能让史琪嫁得好一点,至少不要毁了名声连累到长安,一时心急,却还真没有考虑到这么多,抚了抚胸口:“还好长安这丫头拦住了我,若不是这样的话,兆成长公主一定是要觉得琪姐儿是个轻浮不能持家了的,还哪里敢要琪姐儿?若是长公主在帝都的贵妇圈子里面略略一说,琪姐儿就算是毁了。” 贺甲青这时候眼见着家里来了客人,入宫当值的时间也差不多就到了,便站起了身准备出门,临走之前看了长安一眼:“妹妹倒是想的越发的通透了,只是有一点我可是要替林哥儿辩白的,林哥儿今日合适还要在宫中伴读的,他是三皇子的伴读,如今三皇子正是功课被圣上看的紧的时候,林哥儿哪里会有闲空子出来串门子呢?” 贺长安有点尴尬,她倒是没想到这上头来,只是,许林彻跟二皇子关系那么密切,却竟然是如今只有十三岁的三皇子陆均的伴读?前一世她的活动范围基本都围绕着陆城和陆垣,对三皇子周围的人了解的还真不多,所以不了解也是有的,为了掩饰这种尴尬,贺长安又道:“那都是兄长你们外院的事儿,长安就是个内宅姑娘哪里能知道那么多?不过母亲,我方才还没说完呢,不让琪表姐出来,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贺长安笑了笑:“母亲,您方才不是还加了一条么,若是能门当户对,在仕途上能对兄长有所帮助的,那便是更好了,您这样想,兆成长公主挑儿媳妇的时候,难道就不这样想了么?若是琪表姐在长公主和小姨母刚来,就凑过去,长公主心下便会觉得,琪表姐非但不能给许家大公子添助力,反而是要借助许家和长公主的名头,造福自己娘家呢。” 贺长安这话说的是有一点含糊的,但是白氏想的就更多了。 婚姻是结两姓之好,原本就是应该相互帮助的,只是哪一家在这婚事定下来之前,也都是要考虑对方对自己有什么益处,这可不仅仅是娶个媳妇或是嫁个女儿那么简单的事情。长安也是带着猜测的语气去推断兆成长公主会想岔了,但是白氏就觉得兆成长公主还真的会想岔。毕竟虽然大姑奶奶的公爹是江阴侯,但是大姑爷并不是世子,不是世子,那仕途上就得自己使劲儿,没有什么大的恩荫可以依靠,长公主说不定就要想到这上头,觉得史琪这是在为自己父亲进京为官铺路呢。 若是真的这么想了,便觉得这姑娘是图着许家的后台来了,哪里还能踏踏实实的跟自己儿子过日子?这样感同身受了一下,白氏就觉得,如果现在这会自己是兆成长公主,刚踏进巩昌伯府的门儿,屁股还没有坐热乎呢,史琪就巴巴的过来了,自己也定然不会选史琪做儿媳妇,还是长安想得周到! 点了点头:“彦哥儿也该入宫当值了,在宫中多加小心,荣誉什么的,你将来必然会是世子,没有必要太过于拼命,保住自己才是最要紧的。” 白氏的眼神中都是关切的神色,看得贺甲青心中也是一暖,他毕竟不是白氏亲生的,大部分像白氏这样的嫡母,肯要一个记名的庶子,都是为了怕女儿嫁出去了老来无依,所以记名嫡子越出息才越好呢,哪里会像白氏这样,还是关心他的安危多一点? 贺甲青觉得自己的运气已经算不错的了。 也看着白氏点了点头:“母亲,林哥儿这人我了解的比较多,是一个好人,今日的事情,就全看兆成长公主怎样看待琪表妹了,若是兆成长公主真的能看中琪表妹,我便去求了二皇子殿下,看看殿下有没有办法,赶在选秀前头,就给琪表妹和林哥儿指婚。毕竟选秀这件事情,变数还是太大,夜长梦多。” 接着便从侧门出去了,白氏边让长安先去陪着史琪,等着火候差不多了,再派人去喊她们两个。 自己便搭着细蕊的手出去迎客了,走到院子口儿,便看到穿一身藏蓝色暗纹袄裙,下面穿着浅蓝色下裙的兆成长公主,还有穿着姜黄色仙鹤纹上袄月白色下裙的许家二少夫人白逸云,从前白贞云虽然和白逸云姐妹感情不错,但是自从各自出嫁后,相见的机会多半是别家贵妇设宴,姐妹两个一同受邀,亦或是过年的时候回娘家,才能见到,白氏却从来不曾到安顺侯府去看过白逸云,而兆成长公主之前亦是不出席那些宴会的,所以妯娌两个人,白氏并没有看到她们一同出现过。 这还是第一次。 不禁心下感叹道,自己的妹妹在家的时候,因为是幼女,父亲多疼爱几分,也比上面的两个姐姐更为明快爽朗,只是站在兆成长公主面前的时候,虽然面容比兆成长公主的年轻,但是气势上却还是不足。 越发感觉出兆成长公主虽然寡居多年不爱走动,但是心里是装着一面明镜儿的,庆幸自己没有刚才就让史琪出来。 “兆成长公主愿意到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巩昌伯府坐一坐,臣妇不胜感激。长公主殿下快请堂屋坐,我们这府上待客的东西原本也没什么新鲜的,只一样,我们老爷在潭州当地看到差人送回来的雪莲子,泡茶喝是极好的,长公主也尝个新鲜。” ... ... 第三十九章 许贺两家 第三十九章许贺两家 “本宫命不是很好,这么多年里面,也就呆在家里,不怎么出来走动的,如今难得出来一次,听我二弟妹说,她姐姐是个宽厚的人,就跟着过来略坐一坐,今日一见,果然觉得是个不能再亲厚的人。”兆成长公主的言语之间,也是颇为客气的,说完了转头看向白逸云:“弟妹,你的姐姐倒是比你更为温婉呢。” 倘若说这话的人是白家的一个亲戚,白逸云说不定当场就要翻了脸了,在白家,最小的女儿往往是最受宠的那一个,白逸云小的时候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说她上面的两个姐姐比她强,所以兆成长公主此话一出,白氏愣了一下,脸上闪出了一道不自然的神色,随后就听到白逸云客客气气的道:“大嫂虽然不常常出来走动,眼睛还真是雪亮的,我这个姐姐其实在家的时候就温婉可人,但是管家也一点都不含糊的。所以说,我姐夫常年在外征战,家里面交给姐姐,也是放心的很。大嫂,这也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也不知道打哪儿听来这么一句话,说是将来谁家小子若是娶媳妇,娶白家出来的姑娘,是绝对差不了了的。” 白逸云这话,其实是颇有深意的,就看着兆成长公主是不是仔细琢磨了,果然,兆成长公主沉吟了一下,拍了一下白逸云的手:“你呀,仗着婆婆是个疼你的,越发的嘴滑,还敢打趣你大嫂了不是?” 白逸云一脸委屈的样子:“大嫂这话可就是诛心了,论疼爱,咱们许家谁不知道,公婆最疼的就是大嫂,大嫂的林哥儿也成器,公公更加厚爱几分,不像我家那个桓哥儿,整日就知道游手好闲的,公公和我夫君恨不能每日拿着鞭子在后面打。” 一看白逸云这装委屈的样子,难得一笑的兆成长公主也抿嘴而笑了:“谁跟你在这论宠爱呢?我的意思是啊,你说你们白家养出来的女儿好,可是我这往深了里面想,梁国公如今最大的女儿,好像也才十一二岁吧?昨日菊花宴上见过的,还和我二妹妹那丫头打擂台来着,虽然看起来也是个不错的,但是总不能让林哥儿娶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回去,就算是我和林哥儿肯应,那梁国公还能答应了不成?” 白逸云就等着兆成长公主这句话呢,接下来就道:“嫂子可别忘了,我也是白家养出来的女儿,可是啊,我就恨,到现在我身边也没有个女儿,也没有许家其他亲戚的女孩儿可以让我养一养,天知道我跟桓哥儿那孩子费了多少心,像我姐姐这样,自己有一个女孩儿,还有一个侄女儿养在身边,就算两个孩子,也比我桓哥儿一个省心。” 千转万转,这话题总算来到了史琪身上啊,兆成长公主又不是傻子,肯定会顺水推舟的。 白氏看着自己的三妹妹,不由得心中暗暗感激,从前在家做姑娘的时候,白逸云就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为别人考虑,没想到嫁了人之后,竟也被生活改变成了这个样子。 兆成长公主本来就带着好好看一看史琪的目的来的,本想着若是进来之后就看到史琪在那儿候着,这个儿媳妇果断要不得,结果没看到史琪提前在那等着,对这个姑娘的好感又增添了几分。 不知不觉就顺着开口道:“弟妹这么说,可是空口无凭,虽然菊花宴上,我也见到过巩昌伯夫人带出来的那两个孩子,只是见得却不真切,巩昌伯夫人为何不让你家那两个女孩儿出来坐一坐,莫不是怕我看中了带到许家去?” 白氏口中念叨着怎么会,心里面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儿,让繁枝去把史琪和长安带过来,自己则是平静无澜地道:“我妹子这话,实在是有点夸大了,长公主念在我妹子也是许家人的份儿上,若是我们家那两个女孩儿不怎么样,也别笑话。” 这回换到兆成长公主念叨怎么会了,一边还说:“巩昌伯夫人家的两个女孩儿,本宫在昨日皇后娘娘在宫中举办的菊花宴上都是见过的,虽然远远瞧着并不仔细,也没有说上太多的话儿,但是也知道是个不错的孩子,还是巩昌伯夫人太过于自谦了。” 一时之间三个人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话题,兆成长公主就赞了一下巩昌伯府的雪莲子泡的茶汤儿好喝,白氏也夸了一下兆成长公主的衣服料子是再好不过的,气氛反而没有刚才讨论儿女的时候那么热络了。 好在这样无聊的话题只持续了不大一会儿,繁枝就引着两个姑娘进来了,白氏上下打量了一眼史琪,身穿淡黄色的暗花袄裙,下身是没有花纹的月白色下裙,看上去很是素气,但是因为史琪正是花儿一样的年纪,也就并不显老,只觉得整个女孩子都是成熟稳重的模样,想来这也是史琪自己的主意,若是任由史贺氏挑,那衣服样子,指不定要多么色彩斑斓呢。 史琪见了人,赶忙挨着个儿的请安:“史琪给兆成长公主请安,给安顺侯世子夫人请安,给大舅母请安。” 兆成长公主上下打量了史琪一下:“恩,穿着打扮倒是比昨日素淡一些,不过模样好看,倒是浓妆淡抹总相宜,是个好姑娘。只是……本宫似乎听说,你昨日从宫里面菊花宴出来的时候,出了一点意外?” 贺长安在一边看着,不得不说,兆成长公主一见到史琪,就给史琪出了一个很难的问题,这个问题,史琪回答也不是,因为那就有可能让兆成长公主觉得史家是有意攀诬许家,不回答……似乎就是不恭敬。 白氏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看到了白逸云投射过来的目光,及时的收住了嘴。 是呢,这就是兆成长公主对史琪的试探。 许家能不能相中史琪,兆成长公主这里,是最难过的一关,若是兆成长公主相中了史琪,她本是许林彻的生身母亲,又是公主的身份,就算是安顺侯和安顺侯夫人,也决计没有不同意史琪入门的道理。 史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很谨慎的开了口:“回禀长公主殿下,史琪昨日从宫中的菊花宴出来,只是路上那路并不平坦,马车略微颠了一下,并算不得什么意外的,史琪现在不也什么事儿都没有,好端端的站在您眼前呢么?您这话应该是从兆兴长公主殿下那里听说的吧,昨日是宜春侯府的马车送我和妹妹回府的,许是那车夫觉得我们是宜春侯府的客人,哪怕是一点点颠簸也要和兆兴长公主殿下回报,兆兴长公主心疼我们姐妹,才这样说的。其实原本,也没有什么的。” 长安听了史琪这样一番话,简直忍不住要击节叫好了。 史琪整番话下来,并没有提到许林彻或者任何人,这首先就是不把兆成长公主扯进来,所以在兆成长公主看来,史琪必然不是为了而已攀诬许家而故意惊马,其次她还说了这事兆兴长公主关心爱护之意,所以可能说给兆成长公主听的时候略着急了一点,才说出了意外,也不至于让兆成长公主的话是错的,自觉下不来台。 果然,兆成长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频频点头,白逸云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她之前的言语一直是向着史琪和白氏说话的,若是史琪真的是个眼皮子浅拎不清的,只怕她之前的话,也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这会子就笑意盈盈的伸手向一旁小几上面摆着的牛乳甜糕伸出手去。 兆成长公主还想继续问史琪什么东西,却看到白逸云刚把那块牛乳甜糕放在嘴里面咬了一口,就哇的一声一口吐了出来,局势变得太突然,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就在所有人都还在惊愕之中缓不过来神儿的时候,史琪却表现得非常的镇定,上前招呼道:“安顺侯世子夫人这是怎么了?细蕊姐姐,麻烦你去找一下府上的田大夫,我在这府上时间不长,只怕我的丫鬟也找不到。” “红杏,你去弄一壶温开水来,什么都不要放的,倒在被子里面端上来,让世子夫人漱口用,还有繁枝姐姐,麻烦你去看一下能不能找到酸梅子一类的东西,世子夫人这样子,倒是和我母亲当时怀着妹妹的情状差不多,就算不是,酸梅子也能去一去口中不清爽的味道,让心口儿舒服一些。” 白氏起初是惊愕的反应不过来,到后来看到史琪这样有条不紊的安排一切,几乎已经是呆住了,等到繁枝也领命而去,才缓过神儿来接话道:“妹妹,你这不会是,又有了身子了吧?” 白逸云也有一点愣住了,她十七岁嫁到许家,十九岁的时候就生下了长子,也就是许家二少爷许桓彻,所以许桓彻比贺长安还要大一点,如今已经有十三岁了。 这十三年间她虽然一直想再有一个孩子,不拘男女,多给许家添点儿孩子的笑声也是好的,只是一直都没能如愿,却没想到,自己已经三十岁出头了,却还能再有身孕。 白逸云一方面为自己又有身孕而欣喜,一方面却在为史琪担心,方才史琪那样子镇定的表现,虽然说也是不错的,可史琪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 一边担心着,一边偷眼看了一下兆成长公主,兆成长公主却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 ... 第四十章 长公主的态度 第四十章长公主的态度 细蕊毕竟是在白氏身边伺候很多年的人了,又是白氏最得用的人,不一会就把田大夫给请了来,入了椿萱堂的堂屋,细蕊先引着田大夫给兆成长公主和白逸云见礼:“这位是兆成长公主,这位是安顺侯世子夫人。” 田大夫常年都在巩昌伯府行医的,自然也见过不少贵人,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看向白氏:“敢问夫人,在座这么多贵人,是哪一位身子不爽利?” 白氏点了点头,看向白逸云的方向:“原是我妹子,安顺侯世子夫人,今日早上登门做客的时候还好好的,没觉得有一丝半点的异样,只是刚才刚吃了一口牛乳甜糕,便一下子就全给呕了出来,有劳田大夫给安顺侯世子夫人瞧一瞧。” 田大夫应了一声是,转过身去,恭敬道:“烦请夫人伸出右手来,老夫为您把一下脉。” 白逸云依言伸出右手,田大夫取出一方白帕子搭在白逸云的手上,两根手指搭在了白帕子上,停顿了半晌,脸上露出了喜色:“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您这是喜脉啊。” 兆成长公主也是一喜,安顺侯夫人就生了两个儿子,便是兆成长公主的驸马许竺和现在的安顺侯世子许笙,长子许竺英年早逝,只留下了一个儿子,长孙许林彻,次子虽然身体还不错,但是这么多年也只有一个儿子许桓彻,纵然许桓彻八岁之后,安顺侯夫人也没少给安顺侯世子的院子里面安插妾室姨娘,并且都不给避子汤的,但是别说生下来了,那些妾室姨娘连怀上的都没有,是以外界已经隐隐有传言,说许家的男子是有隐疾的,因此在子嗣上颇为不顺,这些传言,不管是安顺侯夫人还是兆成长公主,都觉得大为光火。 这次白逸云三十出头还有了身孕,无疑是让许家的谣言不攻自破,且安顺侯夫人一辈子只有儿子孙子,一直盼着能有一个孙女,若是白逸云这胎能生一个女儿,真是太好了。 兆成长公主从腰间解下来一块玉佩:“田大夫,本宫也知道你是巩昌伯府常年居着的大夫,巩昌伯必然不会亏待你,但是这块玉佩,是上好的蓝田玉,上面雕刻了牡丹花纹样的,值几个钱,又不是内造的,只能看不中用,就赏给你了,算是我们安顺侯府的一点敬意。” 田大夫也算得上出去太医之外比较见市面的大夫了,看到兆成长公主这样大的手笔也是吃了一惊,笑着收下了,然后又嘱咐道:“安顺侯世子夫人这虽然不是头胎,但是两胎之间间隔时间略微长了一点,现在的年纪,又已经不是最适合生育的年纪了,所以还的好生保养才是。” 兆成长公主倒是对白逸云这一胎十分紧张,毕竟这关系到许家谣言的问题,许家的谣言一日不除,受到这谣言影响的自然也有她的儿子许林彻,若是安顺侯世子夫人千辛万苦怀上的孩子最后又小产了,也只能说明许家的孩子,能活下来的都少。 “都说有身孕的人,是喝不得茶的,我弟妹方才喝了不少雪莲子泡的茶汤,可是会对身子又影响?” 田大夫仔细的看了看那茶盏,摇头道:“启禀兆成长公主,这雪莲子原本不属于茶类,是生长在潭州那一带的一种花卉,只因为香气宜人,才被慢慢用到了泡茶上面,所以对有身孕的人也是没有什么影响的。倒是雪莲子是一味不错的养身益气的药材,若是常用雪莲子泡茶喝,对双身子的人,反倒是有一些好处的。” 白逸云这边的事情总算是安定了下来,田大夫又细细的嘱咐了几句,这一胎一定要小心,万不可整日出来走动,但也不能一直懒怠着一点也不走动云云。 倒是史琪的事情,重新又要摆到台面上来。 兆成长公主朝着史琪招了招手:“史姑娘,到本宫这边来,让本宫再仔细的瞧一瞧你。” 脸上的表情却是比方才更加的和颜悦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安顺侯世子夫人有了身孕的缘故,竟然还主动拉上了史琪的一只手,把她的那只手放在自己两只手中间:“来,根本宫说说,方才安顺侯世子夫人突然呕吐,把众人都是吓了一跳的,为何你却这样的镇定?若不是有你在,只怕这堂上都是要乱了起来的。” 史琪的神色却是比之前回答任何问题的时候都要轻松的很多了的:“回禀长公主殿下,我是家中的长女,在我之后家中还有好些个弟弟妹妹出生,尤其是我同母所生的嫡亲妹子,我母亲在怀着她的时候,吃足了苦头,那时候我心疼母亲,就央着家中请的精通女子怀孕生产之术的嬷嬷告诉了我一些常识,不为别的,只为着让我母亲能够舒服一些就是了。我母亲生下我已是辛苦,如今我无力报答,只能在这方面多尽一些孝道。虽然说我也知道我是个姑娘家,懂这些不大好,但是百善孝为先,我觉得这些在孝道面前。都已经不重要了。” 顿了顿,又补充道:“世子夫人是我舅母的妹妹,史琪虽然是第一次见到,但却觉得像家中长辈一样亲切,所以世子夫人身体不适,史琪就自作主张,只求能为长辈分忧了,倒是让长公主殿下见笑了。” 兆成长公主笑得更加亲切了:“是个好孩子,孩子,若我是你的母亲,你也会这样孝顺我么?” 这话问出来,到是让白氏和贺长安她们都呆住了,兆成长公主能问出这样的话,莫不是就已经赞许了史琪,认可她成为许家儿媳妇了? 史琪点头道:“史琪不敢高攀长公主为母,只是我长公主真的成为史琪的母亲,史琪也必定像孝顺自己生母一样孝顺长公主的。” 兆成长公主松开了史琪的手:“好孩子,你先回去坐着吧。” 继而转头看向白氏:“巩昌伯夫人,本宫的弟妹如今有了身孕,大夫也嘱咐了不太适宜在外面经常作客的,本宫就带着她暂且先回府了,回头本宫还要进宫去为弟妹求一个恩典,恳请圣上能指派一个太医隔三差五的来照看一下她,保着弟妹平安无事的生下这个孩子才好。” 白氏也站起身,掸了掸自己的下裙,上前道:“我送长公主殿下和妹妹,如今我妹妹身子重,还望长公主殿下多多提携扶持才好。” 长公主也客气道:“这是应该的,巩昌伯夫人也不必远送了,到院子口就好。许贺两家本来就是亲戚,若是能亲上加亲,那边是更好的了。” 送走了兆成长公主和白逸云,白氏转过身来,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朝着长安道:“先前儿的时候我就一直在琢磨着兆成长公主的意思,生怕当时琪姐儿的举动,让兆成长公主觉得她不稳重,现在可好了,兆成长公主既然能说出盼着亲上加亲的话来,那必然是欢喜琪姐儿的了。” 长安也不接白氏的话儿,只是看向走在边上的史琪,方才还稳重大方的史琪,现在整张脸已经羞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越发的打趣道:“表妹现在这里恭喜表姐了,至少表姐心愿得偿,而且听我兄长那意思,我这未来的表姐夫也是个一表人才的,至于长相,昨日表姐可是自己瞧见了的,难道还能差了不成?” 再成熟稳重,到底也是没出嫁的姑娘,史琪羞得更厉害了:“表妹这张嘴越发的坏了,看将来有哪一位敢要了表妹过去做媳妇。” 贺长安倒是无所谓,反正她现在也才十二岁,而贺平安对于陆垣是势在必得的,她怎么说也是巩昌伯府上的嫡女,总不至于去给陆垣做妾就是了。 这辈子,只要能不嫁给陆垣那个瘟神,贺长安就觉得,嫁给谁都行。 倒是白氏突然问了一句:“长姐儿,你觉得,你桓彻表兄是个怎么样的人?” 长安反映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白氏说的桓彻表兄是什么人,原来就是今日跟着兆成长公主和她小姨母一起上门的,小姨母的长子许桓彻,只是这也是长安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这位表兄,从前有没有见过她已经无从得知,这一次许桓彻登门,小姨母为了避一屋子女眷还有两个未出阁姑娘的嫌,不过是让许桓彻跟几个长辈打了招呼,就把他赶到巩昌伯贺成功的书房去读书了,知道临走,长安才见到了许桓彻一面。 一面而已,如何能分得出好坏呢? 只是再怎么说,许桓彻也是贺长安的表兄,是小姨母的亲儿子,贺长安总不能开口就说许桓彻不是啊,只好含含糊糊的到:“桓彻表兄……恩,人还是不错的……还行……还不错。” 没成想白氏接下来的话差点没把贺长安噎了个半死:“那母亲去同你小姨母说说,你跟你表兄也来个亲上加亲,如何?” ... ... 第四十一章 大皇子侧妃 第四十一章大皇子侧妃 亲……亲上加亲? 贺长安不由得呆住了,不是她现在也不过就是见过了许桓彻一面,她娘居然就能想到亲上加亲,实在是……太能想了。 不过虽然很惊愕,但是冷静下来,贺长安也能明白,白氏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头。她是重生到这具身体里面的,至于之前的贺长安,兴许也是见过许桓彻的,只是她无从得知罢了。 何况白氏和白逸云本来就是亲姐妹,再怎么着,姨母当婆母,也要比一个原本不熟悉的婆母要亲厚得多。抛下这些亲戚关系暂且不论,虽然贺长安是巩昌伯府的嫡女,但是白逸云的夫家毕竟是安顺侯,夫君毕竟是安顺侯世子,那将来这个爵位迟早是要落到许桓彻身上的,如果贺长安嫁给了许桓彻,至少是能捞到一个侯爵夫人的位子。 白氏自己已经是伯爵夫人,就已经在帝都中还算得上有体面的人了,更何况侯爵夫人呢,不过公爵夫人,却已经是白氏想都不敢想了的。 倒是史琪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化解了贺长安的尴尬:“舅母,长表妹现在只有十二岁,谈论这些实在还是为时过早的。那许家二公子,就算不大爱读书,但是是世子的儿子,将来必然会有自来的前程。只是安顺侯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是身体似乎还是不错的,许二公子什么时候能当上世子,也不好说。” 贺长安也不想这么早就被长辈套上婚事的枷锁,毕竟重活一辈子,她是许了愿的,这辈子只想为自己活着,若是早早就被套上了枷锁,她反倒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想要什么了。 那岂不是辜负了上苍让她重活一次? 赶紧跟着附和道:“对啊对啊,琪表姐说的可没错。这世子之位的事情哪有个准数呢?想当初那安顺侯府的世子还不是兆成长公主的驸马?可是也是原先那位世子运气不好……” 白氏听了脸色难得的对着长安暗沉了下来,音调也降低了几分:“长安,那是你亲姨母,亲表兄,你若是不愿意,母亲自然不会去勉强你,你又何苦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再说了,兆成长公主那可是有可能成为琪姐儿婆婆的,这话若是传到了兆成长公主耳朵里面,你想让琪姐儿怎么在她婆婆跟前儿立得起来?” 贺长安也知道她母亲还是忌讳这个的,索性吐了吐舌头,不肯说了。 倒是史琪笑了笑,哄着白氏道:“舅母,表妹年纪还小,说什么也是无心的。且不说我一日没有嫁过去,就算将来真的嫁为许家妇,那我也有娘家不是?舅母和表妹也帮了我这么多,史家又远在千里之外,这巩昌伯府,可不就是我第二个娘家么?” 白氏果然被史琪哄得高兴,拉着史琪的手心:“还是你是个懂事的,要么怎么说,那兆成长公主是个眼界高的,也能看的中你呢。” 史琪又道:“长表妹也是好的,儿孙自有儿孙福,舅母您也不用太过操心。若是再过个两三年,长安年龄差不多了,真是想亲上加亲,倘若那时候我已经嫁到了许家去,自然也能帮衬着表妹,只是现在提起来,确实为时过早了。” 白氏也就按下这件事情不再提了。 倒是又过了几日,终于轮到贺甲青休息,得以回家住两天了。 贺甲青一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到椿萱堂里面给白氏请安,因为贺甲青和许林彻关系不错,平时也是多有联系的,所以贺甲青一回来,还没等怎么寒暄,白氏就先问贺甲青那事情现在进展如何。 贺甲青的面色却不是很好看:“母亲您恐怕还不知道,只怕二婶娘那边一直打着琪表妹的主意呢。” 兆兴长公主的夫君宜春侯贺成仁,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儿,但是跟他兄长贺成功并不和的事儿,也是人人都知道的,白氏也不指望着兆成长公主能替巩昌伯府着想,只是却也没想着兆兴长公主会把巩昌伯府当枪使。 惊呼了一句:“你二婶娘怎么能这样子呢?” 虽然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贺甲青还是看出来白氏是怎么想的了,顿了一下道:“母亲,您可别忘了,姑母现在住在咱们家,那是因为宜春侯府的女主人毕竟是长公主,又不如您脾气这般和善的,何况老夫人现在也住在巩昌伯府,咱们这府上是树大好纳凉儿。但是要是真论血缘,宜春侯才是姑母同父同母的兄长呢,您在这边帮着琪表妹,自然也有暗中能帮上二殿下一把的意思在,可是兆兴长公主未必是二殿下这一派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从前不是,若是平安表妹被指婚给了大皇子做大皇子妃,那整个宜春侯府,可就都站到大皇子阵营里面去了。” 这意思不言自明,兆兴长公主和巩昌伯府不敌对已经算很好了,你可以用得到史琪,难道兆成长公主这个亲舅母就用不到了? 白氏经贺甲青这么一说,也想通了这个关节,便又问道:“彦哥儿,你在宫中给四皇子做侍卫,四皇子的生母倪嫔虽然不大得宠爱,但是毕竟有一个皇子傍身,身边还是会通一点儿消息的,可知道宫里那些主子们都是怎么个想法?” “隐约听到一些风声,太后并没有怎么把琪表妹放在心上,不过那是因为太后在上一朝直接收了圣上为子,景王爷又是一个没心思在那把椅子上的,所以上一朝圣上即位名正言顺,没有所谓的夺嫡之乱,也不知道真正想要夺嫡的人,需要用多少银子。这一朝便不同了,大皇子母家身份不算特别高,也不是中宫之子,要想拉拢人心,那银子是必不可少的,大把的钱流水价儿似的花出去,才能让那些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他不是?” 白氏虽然不关心外宅的事情,但是这一点还是懂的,也知道前些年二皇子当太子的时候,在外面打点赏人,除了二皇子那些份例里面的银子和宫里面的赏之外,基本都是梁国公在私下里贴补,梁国公不方便出面,那用的名义都是白家在宫外为和睿皇后置办的铺子。这些铺子的帐,白氏作为白家嫡长女,有时也会过问一下,别的不说,光二皇子的支出这一项,简直就是那两间脂粉绸缎铺子的天文数字! 因为亲身参与过,所以白氏在这个关节想的也格外的周到:“是了,大皇子要是真的有那个想头,缺钱是不行的。” 贺甲青摸了摸鼻子,嘻嘻坏笑了一下:“母亲您觉得,若是平安表妹真的能成为大皇子妃,那二叔二婶子家,真的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给这个好女婿笼络人使么?” 二叔二婶子五个字,咬得格外的重,其中也不乏讽刺之意。 因为贺成仁没有巩昌伯的爵位,那个宜春侯的爵位还是先帝为了不让兆兴长公主没有体面才赏下来的,所以起初贵族圈子里面多觉得贺成仁是个吃软饭的,贺成仁为了改变这种看法,就越发的在官场上使劲儿,这么多年宜春侯府的财产,也有大半儿是给了贺成仁去上下打点了。 钱的用处倒不是大问题,关键在于宜春侯府这点家底儿,除了分家的时候贺成仁应得的那一份儿之外,大部分还是兆兴长公主的嫁妆。当年太后的陪嫁铺子,如今都是兆兴长公主的,但是太后入宫已经几十年了,就算那些铺子的契都握在太后的手中,也架不住这几十年来掌管铺子的人生老病死,总有新人接替上来,太后也不能事事过问不是?所以这些陪嫁铺子,表面看起来收益还算说得过去,内里被管铺子的人贪去了多少,也说不准。兆兴长公主是被太后宠着长大的,不会,也不屑于去查底下人那点子银钱上的弯弯绕。 所以铺子的所得并不多,而宫里面的赏赐,内造的不能随便赏人,不是内造的,用来在贵族圈子里面赏人,倒还是可以的,若是去贿赂那些官场上的人,人家可就不是很吃这套了,毕竟宫里出来的东西,总可能有几个人看着眼熟。 不像银子,进来出去,谁也不能说这块银锭子就是在我家呆过的吧? 所以宜春侯府,宝贝不少,但是银子,真的不多。 白氏点点头:“大皇子求取平姐儿,其实很大的原因便是兆兴长公主是太后的亲女儿,平姐儿是太后的亲外孙女儿,这就是当时汉武帝刘彻求取陈阿娇似的那个理儿,若是当时汉武帝没有娶陈阿娇,窦太后也不见得就那么支持他。平姐儿最大的好处,是有个势力强大的母族,大皇子走到哪里,不至于因为生母的问题被别人小瞧,但是有利也有弊,缺点就是没有银子。” “正是母亲说的这样,不过没有银子,可不代表没有路子。太后不知道这大皇子有多缺银子,可是兆兴长公主却是知道的。江南史家虽然不是富可敌国,可那银子也不算少……” 白氏疑惑:“莫非还有大皇子党的人想要求娶琪姐儿?这似乎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啊?” 贺甲青说出来的话,却真的让白氏吃了一惊:“那如果,琪表妹被指为大皇子侧妃呢?” ... ... 第四十二章 曲线救国(上) 第四十二章曲线救国(上) 大皇子侧妃啊! 江阴侯不是世居京城的侯爵,虽然是侯爵,可是真的比较起来,可能连世居京城的巩昌伯的比不上,更何况史琪虽然是江阴侯的嫡长孙女儿,但是她父亲却是个嫡次子,伯父还在,将来就是不能承爵的,所以后台实在算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大皇子好歹是圣上第一个皇子,那侧妃的位置,也是有数的,所以说多少人家,也是巴望着大皇子侧妃这个位置。 甚至史贺氏如果听说这事儿,也会觉得,一个大皇子侧妃的位置,可是远远好过当一个没有爵位的公主之子的媳妇好得多了。 只是对于白氏而言,那便是彻彻底底的把这个外甥女儿给推到了大皇子那一派系去。 贺甲青看着惊愕的久久没有说话的白氏,又补充了一句话:“母亲,您是知道的,平安表妹那个性格,只怕将来若琪表妹真的成为大皇子侧妃,在大皇子府也不会好过。江阴侯现在无所谓站在谁的身后,那态度无非就是,琪表妹嫁到哪一派,才能明确的支持哪一位,若是琪表妹真的成了大皇子侧妃,只怕大皇子会给琪表妹很多荣宠,表面风光,但是平安表妹为了保住自己正妃的地位,只怕琪表妹一辈子都不大可能有自己的孩子……” 接下来的话,贺甲青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身为内宅妇人,白氏比贺甲青更明白其中的弯弯绕,若是真的成了大皇子侧妃,江阴侯史家短时间内又再没有嫡出的女儿可以进京攀高枝儿,就只有死心塌地的用自己的银子供着大皇子夺那个位置。只要大皇子也能在仕途上施恩于史家男丁,史琪过的好坏,史家本身,也就不怎么在乎了。 这便是内宅女子的悲哀。 白氏是一个特别能想的人,说得不好听的话,就是什么事情都喜欢把最坏的结果先全都想出来,这样一想可不要紧,就已经脑补出来了有朝一日史琪在大皇子府上活的凄凄惨惨,好不容易剩下来的孩子也被贺平安给弄没了气儿,心头怨恨之下就来给巩昌伯府的人投了毒,还埋怨为什么当初白氏明明知道还不肯出手相帮。 光是想想,就吓得白氏一身冷汗呢。 “不行!”白氏一拍小几,对着贺甲青道:“彦哥儿,母亲知道,你从小就是个主意多的,你跟母亲说说,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么?贺家总共人丁也不算多,若是贺家的孙女和外孙女各有一个嫁到了大皇子那边去,就算长姐儿的外家是梁国公府,可是长姐儿毕竟姓贺,只怕也很难跟大皇子府抽开关系啊!” 白氏和贺甲青这段时间的商议,贺长安都是不知道的,到了后来贺长安自己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贺甲青的夫人,也就是她嫂子来代表贺家探望,把这事儿当成笑话儿说给长安听,给还在月子里的长安解闷儿的时候,贺长安还倒抽了一口凉气。 幸亏她娘喜欢脑补啊,这要不是脑补到这上面去了,只怕她这辈子还是和陆垣脱不开关系! 贺甲青吓唬了白氏半天,终于开始说他的计策了,不,准确的说是陆城的计策:“母亲,这些事儿儿子和二殿下也都是想到了的。二殿下那边,想了一个曲线救国的法子,就看着许家和贺家白家,肯不肯配合了,若是肯通力合作,这事儿应该还是有转圜的余地的。” 白氏暗暗纳罕,曲线救国的法子?听这个冠冕堂皇的词儿倒是觉得不错的,便追着问:“什么法子?” 在安顺侯府,许林彻也先试探了一下兆成长公主的意思,确认了兆成长公主是赞许自己的眼光的,便跟陆城有了回话,陆城也就把自己跟贺甲青分析的那些局势又给许林彻讲了一遍,只是把史琪可能面临的处境讲的更凄惨了一点儿,听得许林彻的心抽疼,更加着急。 所以这个时候陆城又提出来了他那个曲线救国的法子,许林彻本来就是二皇子党的中坚力量,这会儿又涉及到她的婚姻大事,自然是一万个言听计从的。 回到许家,就把事情跟祖父安顺侯和祖母安顺侯夫人讲了一下,只是许林彻倒也不傻,只是把若是娶不到史琪,白白的把史家的好处给了别人不说,自己也不见得能娶到更有前途的正室了。 许林彻的父亲死得早,一直是安顺侯和安顺侯夫人心中的痛,再加上爵位落在了小儿子身上,将来长子唯一的儿子便是没办法继承安顺侯这个爵位了,便觉得更疼爱这个长孙几分,一想到长孙的婚姻大事,也是着急的。 便把许家长房和二房都叫道了一起,一起商讨关于许林彻娶媳妇的事情。 整个许家的荣安堂里面,安顺侯老爷子坐在正当中的那把大座上,侯夫人坐在一边,底下兆成长公主坐在右边,安顺侯世子夫人呆在院子里面养胎,但是二房也是要派个代表的,安顺侯世子便自己坐在左边,反倒是许林彻,没有坐着,只站在中间。 白逸云也早就把这件事情对安顺侯世子许笙说过了,所以许笙也是明白,如今的许家是个什么样的状况,许林彻的婚事面临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数。 安顺侯也不着急这说话,只等着底下大房和二房的意思,倒是安顺侯夫人,穿着一身墨绿色的袄裙,头上戴着祖母绿的头面首饰,手腕子上戴着成色不错的翡翠镯子,团脸儿,整个人看着一团和气的样子,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叹了一口气:“大郎媳妇儿,这到底是林哥儿的婚事,关系林哥儿一辈子的大事儿,你倒是也说句话儿啊……” 但是安顺侯夫人的品级毕竟没有长公主高,虽然心急,也不敢在儿媳妇面前拿乔。 兆成长公主倒不是那种在婆母面前还摆公主架子的,只是有些时候,有些样子,改做还是要做,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娘,您以为,媳妇儿如何不想让林哥儿娶一个得力的媳妇儿?大郎去得早,这些年我若是心不在林哥儿,不在许家身上,只怕是皇兄一道诏书下来,我就收拾收拾回宫去了。大宣家大业大,难道还能养不起我一个公主?” 一边说还一边开始抽噎。 兆成长公主当年留在许家是心甘情愿的,公主这样的金字儿招牌供在家里面,对许家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安顺侯府上下也都敬着这个命途多舛的公主,这么多年兆成长公主在许家也从来没有提到过要回宫的话,而且圣上念在兆成长公主的份儿上,时常有恩荣赏到许家。 所以安顺侯夫人一听,一向念着夫家的儿媳妇在这个时候说出来这样的话,心中也是悬着的,赶紧出言安抚:“是是是,大郎媳妇儿,我也晓得你是个明白事儿的,要不也不能守着大郎这么多年。只是如今这情况摆在这儿,我也听林哥儿说了,他跟二殿下要好的很,而且二郎媳妇儿,又是二殿下的表姨,如今我和你爹琢磨着……” 安顺侯终于咳了一声,打断了安顺侯夫人的话:“妇道人家,好好的话,到你嘴里说出来就不是味儿了。” 安顺侯夫人扁了扁嘴,但是还是不做声了,接着听安顺侯往下说:“大郎媳妇儿,虽然说如今圣上春秋正盛,但是毕竟头三个皇子也算是长大了的,这里面三爷略小一点,和桓哥儿差不多,所以暂且不论,如今大爷和二爷的势力,不可谓不是旗鼓相当。咱们家也不是梁国公那样的人家,爵位顶天儿,不指着拥立之功。若是林哥儿一心想拥立二爷,我倒是支持的,若是二爷将来真的能走到那步,那林哥儿的前程,也不会差了。” 兆成长公主也看到了自己想要看的场面,慢慢儿的止住了抽噎,拧着绢子道:“爹,您想岔了,若是我真想回宫,大郎走的时候,先帝还在,那会儿我就该回去了。我当初决定要留在许家,就是念着和大郎的感情,想陪着大郎,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想着还要回去的。我只是想着,我在许家,也孤寡了这么多年,给林哥儿操了这么多年的心,总想着给林哥儿娶一个贴心的媳妇儿进来,我也就能省点心了。江阴侯家的那一个,我是亲自去看过的,是个不差的,只是现在这情况,只怕我二妹那边,贪心不足,想要的太多了。” 安顺侯点点头:“我听林哥儿说,二爷说有个什么妙计来着,这妙计也不顶用吗?” 兆成长公主却是一瞬间的几乎是破涕为笑了,为了不一下子吓着安顺侯和侯夫人,只能用帕子掩着嘴道:“爹,娘,媳妇儿刚才那么一哭,您二老有没有很心疼媳妇儿?” ... ... 第四十三章 曲线救国(下) 第四十三章曲线救国(下) 安顺侯看着兆成长公主突然换了另外一副样子,也是吓了一跳,半晌才缓过神儿来:“好孩子,原来你是在吓唬爹和娘呢。” 兆成长公主正了正脸色:“爹,娘,并非是媳妇儿有意吓唬爹娘,只是二殿下出的那个主意里面,便是要我去哭宫的。” 安顺侯摆摆手:“大郎媳妇儿且慢,我还不知道二殿下的主意是什么。” 兆成长公主这才道:“其实二殿下这个主意,算得上是兵行险招,在赌了。” 接着便把那个主意细细的讲给了安顺侯听,安顺侯越听越觉得这个主意真的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一样,虽是兵行险招,但是就算这路最后走歪了,娶不到史琪,或许林哥儿便可娶一个最好的。 就在许贺两家一致决定了才用陆城这一计策的时候,一道流言,悄悄地在帝都的贵族圈子里面流传了起来。 兆兴长公主在帝都的贵族圈子里面还算是耳目通明的,听到身边的奶嬷嬷告诉自己这个流言的时候,也是惊得把手中的茶盏掉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你说什么?什么流言,再说一遍给本宫听听!” 兆兴长公主的奶嬷嬷也是在兆兴长公主刚出生就在宫里当乳母的,在宫中混了那么多年,又陪嫁到宜春侯府,也算是跟着她那么多年了,很少看到兆兴长公主震怒成这个样子,便明白这事情恐怕是很严重的,只能战战兢兢道:“老奴听说,外面的人都说,兆兴长公主家的贺大小姐要被指婚给大皇子,做大皇子妃。但是贺大小姐是京都出了名的贵女,兆兴长公主又是个爱女心切的,不忍心让女儿刚成婚就受侧妃的委屈,所以说提前就开始相看这侧妃的人选了。” 大宣是有这样的规矩的,皇子娶妃,会在成亲当日抬进去一个侧妃,是跟皇子妃一道儿指婚的,寓意就是给皇子广开枝叶,然后皇子妃有人辅佐的意思,只有当朝景王是破了这个例的,也说是景王妃运气好,那个被指为景王侧妃的姑娘,也不知怎么着就暴毙了,那姑娘死了之后,人人都嫌弃这个同时入门儿的侧妃不吉利,再也没有人来填这个位子。 规矩是规矩,但是真正当了皇子妃的人,却是很痛恨这样的规矩存在的。寻常人家娶亲,也不可能在刚娶了媳妇就抬一个妾室姨娘的道理,但是毕竟是嫁皇子,受了委屈也得自己忍着,所以也是有这样的做法,那就是准皇子妃的娘家提前寻好了家世身份略略低一些,人又老实,能被准皇子妃掌控得住的女孩子,进宫去求恩典。 兆兴长公主不是不明白,这流言,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贺平安还没当上大皇子妃,宜春侯府已经在寻找这大皇子侧妃的人选了,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然后呢?这流言既然说本宫有意提前给大皇子寻个侧妃,总会隐隐约约透露出来这个人是谁吧?本宫就不信了,若是有人放这条流言出来,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 奶嬷嬷跟着点头:“公主,您可不知道,这外面传的,有鼻子有眼儿的呢,连这人选是谁都说的可清楚了。” “是谁?” 奶嬷嬷小声附在兆兴长公主耳朵边上:“就是那一日来侯府的,驸马爷的那个亲妹子的女儿,江阴侯家的史琪小姐,流言里面还说呢,那一日从宫中菊花宴出来,史家小姐坐着宜春侯府的马车就出了事儿,还好当时有安顺侯许家的大公子路过,救了她,如若不然,就是银春后府安排在一边的人出手相救了,到时候史家小姐名声尽毁,公主在因为是亲戚的关系给予帮助,入宫请封史小姐为大皇子侧妃,那史家只有感恩戴德的道理,肯定会在大皇子身边安安静静做一个不和贺大小姐争宠的侧妃。” 兆兴长公主简直气得不行了,当即就要入宫去找太后商量对策。 这边,巩昌伯府贺甲青的书房里面,贺甲青看着站在陆城身边一个眼睛大大的姑娘笑得透不过气儿来,若是这个时候贺长安也在,一定会惊讶,这不就是那日菊花宴在皇后身边伺候的丫鬟么? “哈哈,兆兴长公主为了让女儿出嫁后能够降服身边的侧妃,甚至不惜毁了自家外甥女的名节,这样的桥段,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真是绝了!” 陆城不说话,脸上的表情颇有一点……无辜,只看了看身边的小丫鬟。 那小丫鬟赶紧开口:“哎哟贺大爷,这事儿可与殿下没关系呢,殿下只是提点了一下寒烟,至于后面这些曲折离奇的故事,可就是奴婢编出来的了。不过兆兴长公主是这一辈儿最有脸面的长公主,所以最在乎的,也就是那张脸面,虽然说谁都知道,皇子妃的娘家给张罗一个好拿捏的侧妃是成例,但是能这么下手祸害自己家的外甥女儿,兆兴长公主的脸面可真是没地方放了呢。” 贺甲青由衷的想,身为二皇子陆城的人,在皇后身边伺候,还能得到皇后信任,这个叫寒烟的丫头可真不简单。 陆城也点点头,难得的开了口:“寒烟是个好姑娘。” “殿下,时候不早了,奴婢可得赶快回到凤栖宫去了,若是再不回去,只怕皇后娘娘一定是要起疑心了。再说了殿下,奴婢还得帮着殿下回宫看戏去呢。” 陆城点了点头,也不多说话,只是顺着贺甲青的窗户看过去,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是贺甲青知道,那个方向对着的,是贺长安的雪华斋。 寒烟离开巩昌伯府不久,就有人来禀报陆城,说是兆成长公主进宫去了,陆城也就从巩昌伯府告辞,临走之前还让贺甲青告诉白氏和贺长安,若有旨意,大概就是今晚,最晚也是明日,若是明日没有旨意,便是落了空。 这一句话说的白氏的心也像揣了一只兔子似的突突乱蹦,连用饭也都是胡乱用了一点,面对桌子上摆着的平素最喜欢吃的八宝鸭羹,却没有动一筷子。 长安看着白氏心情低落,自己也不好受,有以下没一下的叨着碗里的饭,但是那碗饭,半天也没下去多少,就是如此,还在一旁劝着:“娘,不论怎么样,总要用一点饭的,这个家可离不了您啊。” 因为史琪执意要在主屋用饭,史贺氏这一日便也是跟着白氏一起在主屋用饭的,看着茶不思饭不想的白氏和长安,心下很是不自在,便要在言语上找茬:“大嫂,你可听说了,这帝都一直有传言,说是兆兴长公主要安排琪姐儿做大皇子侧妃呢。” 贺长安偷着白了史贺氏一眼,也不知道她的这个姑姑是真傻还是假傻,外面的流言,不论怎么样都不是对史琪有利的,也是贺甲青为了帮史琪一把才兵行险招,可是她的姑姑却只关注到了流言里面这句,要让史琪当大皇子侧妃。 不由的怀疑,史琪表姐,是姑母亲生的吗? 倒是史琪,又偷着扯了一下她娘的衣襟:“娘,圣心难测,天威难测,就算二婶娘有那心思,圣上怎么想也不好说。” 谁知史琪话音刚落,就看到繁枝从门口走了进来:“夫人,大姑奶奶,小姐,表小姐,宫里面来了一个穿的顶体面的公公,还有一位礼部的大臣过来,说是要宣旨呢。” 白氏一直盼着宫里面能来一道旨意,可是这会子宣旨的人来了,却不知道旨意的内容,她也是慌得不行,只是用饭的时候穿的是家常的衣服,接旨的时候却是一定要换上朝服的,白氏强压了一下心头的不安,朝着细蕊摆摆手:“你先去前面招待着两位前来宣旨的人,记得要得体,不能丢了咱们巩昌伯府的脸面。” 细蕊细细应了,便到前面去招待了。 阖府上下都为了这一道旨意忙得不可开交,但是旨意的内容确实很简单的,夸赞了江阴侯是国家的有功之臣,养出来的孙女也是德才兼备的,圣上和皇后都很喜欢,加上兆成长公主亲自入宫向皇后请旨赐婚,圣上也觉得这是天赐良缘,便直接免了史琪选秀这一道关,直接指婚给了兆成长公主的独子,许家大公子,许林彻。 原来兆兴长公主一听到那个不太好的流言,就进宫找太后商议对策去了,可是架不住兆成长公主这边速度更快,母女两个还在慈惠宫中商量的时候,这边兆成长公主就已经到皇帝的晏清宫去哭诉了。 兆成长公主向来就是长公主里面最安分的,从来也因为自己是个寡妇,不轻易凑趣儿,这一次却直接递牌子到了晏清宫哭求,这可是兆成长公主嫁人将近二十年,从来没有过的事儿! 皇帝自然很是重视的,就许了这个大妹妹入宫,谁知兆成长公主一开口就是:“皇兄,兆成自知是个寡妇,虽然是个公主,也是天家的累赘,皇兄若是不想看到兆成得了好儿,兆成这些年,自问也从来没有给皇兄添过麻烦,皇兄又何苦不给妹妹,不给林哥儿一条活路呢?” 皇帝一听这话吓了一大跳,自然,帝都的那些流言,通常是进不到皇帝的耳朵中的,就算能进的去,速度也没有那么快。 封号为兆起头的这一辈公主里面,若是真的论血缘,和皇上最近的,还是兆成长公主,就算皇上现在认太后为母,生母一直都是一个皇贵妃,也改变不了他和兆成是一母同胞的事实,何况兆成年纪轻轻成了寡妇,皇上虽然不说,心里面却是难过的。 便赶紧问明白了兆成长公主这委屈的由来,心中不由得更加恼火,太后这些年一直在注重培植李家的势力,他虽然没有反对,但也的确是顺水推舟宠着庆妃,而太后这一系,包括兆兴长公主在内,越来越嚣张的气焰,他并不是不知道。 只是却没有想到,这个二妹妹,居然会嚣张到这样的程度! 兆成长公主哭得更加凄惨:“皇兄,我们家林哥儿,那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指望了,史家那个姑娘我也是见过的,是个好姑娘。林哥儿什么都好,就是想头太纯粹,觉得救了人家姑娘,碰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就要对人家姑娘负责。可怜这姑娘又是二妹妹预备着要给大殿下做侧妃的,太后是嫡母,二妹妹又是……这样妹妹怎么是好啊?而且那一晚出事儿的时候,正是林哥儿常出门的时候,那条路,也是林哥儿的必经之路……” 含含糊糊的话中透露的,就是皇上您当初为了这个皇位,舍弃了生母,可是太后这样打歪主意,简直是不给人一条活路了,她就许林彻一个孩子,求皇兄开恩,给林哥儿一个恩典。 “嗯,林哥儿从小读圣贤书,肚子里面也是装着孔夫子的,这朕都知道,愿意为史家姑娘负责人,也是好事。兆兴这几年,做事情也越发的不在点儿上了,朕默许选秀册她生的贺平安为大皇子妃,只是还没默许让她染指这侧妃的人选!” 兆成长公主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抹眼泪,心中却知道自己这一母同胞的皇兄,最是有野心之人了,许了贺平安为大皇子妃,自然有他的道理,但是他的道理里面可并没有让兆兴长公主一并弄出个侧妃这一条。 皇帝思量了一会开了口:“兆成,若是朕亲自下旨,在选秀之前就赐婚林哥儿和史家姑娘,你可怨朕?” 这边是陆城那曲线救国的法子精妙之处,亲自哭宫,让皇帝觉得兆成长公主受尽了委屈,而这委屈就是来自兆兴长公主和太后的,就算太后做的再不对,只要不是真的十恶不赦,皇上也不可能不维护着太后的脸面,所以势必还是要委屈了自己的同胞妹子的。 兆成长公主本想直接应承下来,但又想到陆城通过许林彻转告自己的话,想了想,摆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兆成不敢委屈。” “兆成放心,朕亲自下旨,回头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由皇后为林哥儿主婚,外面必然不会有人敢说三道四,若是有,那就是怨望朕,或者是不想活了,妹妹以为如何?” ... ... 第四十四章 选嫁妆 第四十四章选嫁妆 圣上下旨赐婚许林彻和史琪,这两个人,一个是公主之子,一个是侯爵孙女,钦天监和礼部自然也是不敢怠慢的,很快就会同到一起商定了吉日,把大婚的日子定在了隆庆十七年的五月初七。 按照大宣的婚俗来看,从定亲过后往往还有很多复杂的步骤,比如换庚帖云云,但是圣上亲自授意要在秀女决选之前让许家和史家结秦晋之好,而秀女的决选是在十七年的五月十六,所以便在那日子之前选了一个最靠近的吉日。 因为是圣上赐婚,所以六礼中的前三礼其实都是走了一个过场,真正的婚前准备应该算是从纳征开始了的,就算纳征是男方给女方送聘礼的事情,但是女方家里面准备嫁妆的时间也是很紧张了的,至少在男方把聘礼送过来的时候,女方嫁妆里面陪了什么大件压在前头的,也是要隐约透露给男方听得。 这边算是回个礼。 史家远在江阴,虽然家中财富不少,但是嫁妆总不至于成车的往京城运,免得让人说眼皮子浅,糟了人家的笑话。江阴侯府原先儿给史琪预备的的,是侯府在江阴的两处收益中等的铺子,但是因为是指婚,这身价顿时涨高了不少,所以江阴侯夫人咬咬牙,硬是把给史琪的铺子从原来的两间中等铺子,变成了一间收益和地段儿都极佳的,另外还有三家中等铺子。 但是史家的铺子都是在江阴的,史琪嫁了人,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就是一辈子都留在京城里面了,连回江阴省亲都难得很,所以说史琪能拿的,不过就是这四家铺子的利润,但是天高皇帝远,这些钱又会不会被管铺子的人贪进去一部分,可就不好说了。 所以史家又额外除了一笔银子,在京郊给史琪买了两个庄子,庄户人家产出来的东西可以卖,也可以留着史琪嫁了人之后的吃用,都是便宜的,剩下的陪嫁,便都是现银了。 倒是史琪,因为是要在舅舅家出嫁,巩昌伯府的陪嫁,是决计不会少了的,只是究竟都要陪嫁哪些东西,都是说道。 白氏有意从现在开始培养贺长安,便是要把如何做好一个当家主母都一样样的功夫都交给贺长安,因此就接着帮史琪张罗嫁妆的机会,先交贺长安怎么去收拾给不同的人,应该准备什么样的礼。 “长姐儿你看这些。”白氏指着库房里面放着的玉器匣子:“这都是咱们家里面存着的上好的玉如意,但是这些玉如意,其实也是各有不同的,比如这个。” 贺长安看到白氏手中拿出来的是一个乳白色的玉如意,上面镶着一颗指甲盖大的祖母绿,接着白氏又让贺长安说说这件玉如意应该是什么质地,送给什么人。 贺长安上辈子虽然只是东宫的奉茶宫女,但是要奉茶的人却远远不止二皇子陆城一个人,每一个到东宫做客的人,都是要敬茶的,而这茶具,也都是有讲究的,所以贺长安虽不知道这玉如意应该怎么送,但是却可以遥想以前奉茶的时候,差不多质地的茶盏是奉给什么样的人用的。 “母亲,这块玉如意,是乳白色的,摸起来也很是冰凉,手感极佳,应该是质地上好的羊脂白玉,上面这块祖母绿,虽然不是特别大的个头,但是也不小。价值倒是不差的,只是若是送给年轻人用,难免觉得老气横秋了一些,若是作为礼尚往来之用,大约是送给如祖母一般的伯爵府的老封君吧。” 她是隐约记得前世东宫就有一套十二只雕着藏传莲花的茶盏,十二朵藏传莲花形态各异,因为材质不错,但是藏传莲花一般是这些已经过了大半辈子,开始笃信佛教的老封君们所喜爱的,而这套茶盏除了雕工不错,羊脂白玉不错,却没有别的镶嵌,所以在东宫,都是东宫设宴的时候,伯爵府老封君们能够使用的。 所以比对了一下这玉如意,虽然像了一块祖母绿,但是却没有雕刻什么东西,价值应该大抵也就是如此了。 白氏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贺长安诧异,点了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白氏看出了贺长安的不解,叹了口气道:“你将来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都是未知数,不过你父亲一定会使劲浑身解数,必定让你当一个正头娘子的。正室妻子,这些事情一般都是有管事嬷嬷过问,等你出嫁的时候,母亲也会为你选好的,但是最后拿主意的,还得是你自己,你若是选的不好不对,那就是丢了你夫家的体面了。” “母亲,女儿说的不对?那这礼是送的高了,还是送的低了?” 白氏一边摸索着那羊脂白玉祖母绿的玉如意,一边道:“你对这玉如意的判断倒是不错的,只是咱们这种伯府,虽然也能算得上是贵族,可是也是最微末之流,若不是有一定亲后的关系的人家送礼,做个场面,这样的玉如意,送给侯府老封君,也是可以的,而且羊脂白玉素来养人,不知可以送老人,还可以送孩子,比如说侯府人家新生了孩子,可以送给孩子添福添寿。” 贺长安默默记下,却又听长安道:“但是若是相当亲厚的人家,比如有血缘之亲的,那这件羊脂白玉的玉如意,送给伯府的夫人或者是三品以上的诰命夫人,也都是可以的。” 说完这些,又指着旁边一个略小一点儿的匣子,丢出了一个问题来:“来,长姐儿,看看这一个匣子,里面装着的都是一些可以用来送礼的玉镯子,你挑拣出来几对,可以帮你琪表姐填妆奁的。” 贺长安点点头,低下头去却被整个匣子里面几十对样式各不同的镯子挑花了眼睛,想了想,又仔细的拨开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了一对样子较老,但是感觉颇有年头的镯子:“母亲,这镯子看上去颇有年头,应该也是古董了,送给琪表姐填妆奁,倒是不显得咱们伯府太吝啬。” 白氏唔了一声:“这是良渚牡丹花纹玉镯,虽然不能跟宫中收藏的那对儿时期的龙首纹玉镯相比,但是因为年头比较久,也是很值钱的,恩,就送给琪姐儿填嫁妆吧。” 贺长安又拿出了一对儿和田玉雕天赐良缘的手镯来:“母亲您看这一对儿手镯,和田玉的样儿好,戴着也不显老,反倒是那天赐良缘的寓意,可不是正合了圣上亲自赐婚的寓意?” “嗯,琪姐儿和许家的林哥儿,倒也真是好事多磨,天赐良缘。” 其实这桩天赐良缘,无论是南方还是女方,都不能算是帝都顶显赫的,只是毕竟是圣上赐婚,那意义到底就是不一样的了,只是这个炸雷砸了下来,却让巩昌伯府着实的不平静了一阵子。 反应最为强烈的就是史贺氏,自从史琪被圣上赐婚之后,整个巩昌伯府上下都对史贺氏改了称呼,原先是大姑奶奶,现在史琪出嫁在即,便从大姑奶奶变成了大姑太太,府上上下谁见了史贺氏,都会恭恭敬敬满脸是笑的道一句:“给大姑太太道喜了。” 白氏刚说完那句天赐良缘,就听到身后的繁枝的声音:“繁枝给大姑太太请安,大姑太太请,我们夫人在亲自给琪表小姐挑嫁妆呢。” 史贺氏倒是没和下人甩脸子,只是面对着白氏忙里忙外给史琪添妆,嘴上却流露出来她心头的不满的情绪:“琪姐儿出嫁,不是在自己娘家,而是在舅舅家,倒是有劳嫂子这位舅母多操心了。不过倒也是,我们琪姐儿只是嫁给了安顺侯的孙子,公主的儿子罢了,没官没爵的,就是个三皇子伴读,所以这嫁妆也不用多丰厚,不失了体面就是了,倒是比皇子侧妃什么的,少了不少的嫁妆呢。” 白氏平时是一个温温吞吞的性子,但是史贺氏这话实在是太过于字字诛心,简直不能入耳,在史贺氏看来,史琪嫁给许林彻,反倒是要比当大皇子妃差的多了,白氏也难以接受,一甩帕子,把帕子放到了给史琪准备出来的一抬嫁妆上面。 史贺氏也从来没见过白氏这样子动了怒,也吓得一时半刻不说话了,就听白氏道:“妹妹,有些话,还是慎言的好,这里是巩昌伯府,是你的亲兄长家,嫂子必然不会害你。可是你知道么,就是你这些话儿说出去了,不说别的,只要是有心之人,就能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琪姐儿的婚事,就算没有圣上指婚,那也是要选秀才能说了算的,宫外不过就是有那么一点儿传言,说是琪姐儿有可能被兆兴长公主摆布成大皇子侧妃,可是最终的命运,又是谁能够确定的了得呢?一点儿流言就记在心上,就算没有人治你大不敬,流传出去了,你可不是要被人笑话成眼皮子浅?” ... ... 第四十五章 劝慰史贺氏 第四十五章劝慰史贺氏 史贺氏其实根本就称不上是一个拎得清的人,不过此时也被白氏说得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白氏看出来史贺氏也自觉理亏,便趁热打铁:“妹妹不要觉得,就是在选秀上面指婚成为大皇子侧妃,就是顶顶好的事情。妹妹久居江阴,只怕有一样事情,是没有听说过的。” 一边说着,表情也缓和了下来,不再是一副说教样子,只变成了透露八卦似的语气。 史贺氏果然也不再那样冲:“大嫂说的,是什么事情?难不成还有什么秘辛?” 白氏撇嘴:“你不知道的秘辛,那可多了去了,远的不说,就是三年前,上一次选秀的时候,承武侯家的长女,之前也都是再传,是那一届选秀最有希望获得最好的归宿的,甚至还有人都传出了承武侯长女李氏,在那一届选秀必定会留牌子,来日指给二殿下,当时还是太子的说法呢。” 史贺氏也不用问那如今了,二殿下至今还没有娶妻,是谁都知道的,犹豫了一下道:“二殿下至今尚未婚娶,那承武侯的那个长女呢?我记得承武侯李家好像是太后娘娘那一脉的?” “妹妹说的正是,如今的承武侯,就是太后的侄子,而承武侯夫人,也是这一辈儿的长公主,只可惜那李家长女,外面流言传了个遍,她也就真信了,没能守住自个儿的心,到了最后还有一个企图勾引二殿下的名声,这一辈子便算是完了。” 史贺氏全然反应过来,白氏这绝非八卦,而是话中有话,李家长女尚且有身份不低的父母,又是太后的侄孙女儿,照样会有这样的下场,自己的琪姐儿…… 打了一个寒战,她不过就是老巩昌伯的女儿,身份不显赫,丈夫又没有承爵,真是想的不敢想下去了。 打一棒子,白氏看着史贺氏消停了不少,也便给一个甜枣儿:“妹妹的心,其实嫂子没有什么不理解的。无非是妹妹这么多年,身边都没有一个儿子,家中夫君身边又有好几房妾室,生怕妹夫会宠妾灭妻。想着若是琪姐儿能出息了,若是能封个大皇子侧妃什么的,好歹也算得上是皇家上了玉牒儿的媳妇了,若是妹夫真的不成器,胆敢做出那等宠妾灭妻的事儿,琪姐儿便是你在巩昌伯府的依仗,妹妹可是这样想的?” 白氏这话真是说中了史贺氏心坎儿里面,史贺氏纵然在娘家的时候被老夫人柳氏宠得骄横了一点儿,但是到了江阴侯府上,照样过得不是那么称心如意。如今白氏一说,更是满心酸楚,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可不是像嫂子说的那样。我公公是个再明白不过的人,家里面两个儿子,因为大伯早早就已经封了世子,为了将来家宅不至于出现兄弟相争的事情,对我夫君只是娇生惯养着,所以我夫君并不是个顶聪明的人。这也便罢了,只是过分的宠着那个唐姨娘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唐姨娘又生了两个儿子,夫君便更爱往唐姨娘屋子里面跑了。” 虽然史贺氏一直跟白氏不怎么对付的,但是白氏却也能明白,只有在娘家,史贺氏才能把在江阴侯府受到的委屈全都给发泄出来,就算是对着娘家的别人,史贺氏也一贯是这样的做派。只是如今琪姐儿眼看着要嫁到许家去,若是史贺氏一味的在这样,难免让人家笑话史琪,所以白氏有意的就要让史贺氏软下来一点。 而史贺氏的正解,就全在这巩昌伯府,所以白氏现在说这些话,也并非是突发奇想,而是深思熟虑了好一阵子,说出来的每一句话,可谓是一步一步都踩在了点儿上,便又道:“妹妹所说的苦楚,嫂子自然也是知道的,妹妹可也看到了,嫂子不正是只有长姐儿一个女儿。妹妹若是惦记着怕妹夫宠妾灭妻,嫂子倒是可以给妹妹出出主意。” 老夫人柳氏生了一儿一女,最注意的还是儿子贺成仁的前程,对于女儿史贺氏,只是一味的骄纵,而并不是发自内心的疼爱,所以史贺氏,也算得上是一个可怜人,白氏先是说自己的境况和史贺氏是一样的,就让史贺氏颇有感同身受的意味,可是却也知道,白氏这个长嫂,活得可比自己舒坦得多,正想说“嫂子的境遇与我不同”,就听到了白氏说要给自己出主意,赶紧把原本想要说的话全都收在了嘴巴里。 “正如妹妹所说的,妹夫不是有大才能的人,但是江阴侯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妹妹是正妻,虽然说没有生儿子,但是也并没有阻止妹夫纳妾,妹夫也不是一个儿子没有,江阴侯也不至于就为了这件事情就让妹夫休妻啊,毕竟休妻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史贺氏点点头,但是又摇了摇头:“就算他不能休妻,可是我在那江阴侯府也一点地位都没有,婆母也不疼爱我,反倒更助长了唐氏的气焰。没有一点地位,更让我难受,倒是嫂子,虽然我娘也常常给嫂子气受,但是嫂子在府上,可还是有地位的。” 白氏笑了笑,若是真的有地位,她又何必要这样操心操肺,只要颐指气使的在府中发号施令就是了,不过想着,又觉得自己的长安真的是长大了,当时她为怎么样让史贺氏和软下来感到一筹莫展,长安就对她说了今日这法子,现在看着,事情过半,虽然不是完全的有效,但是史贺氏还是有触动的。 至少说完刚才那话,原本只是默默流泪的史贺氏,已经开始嘤嘤哭出了声。 只一句:“嫂子帮我。” 白氏叹了口气,她还真是欠了贺家的啊! “嫂子还是那一句话,如今琪姐儿得了圣上的指婚,虽然不是如妹妹的愿望,当什么大皇子侧妃,但是至少也嫁了一个公主的儿子。而且我也问过我那娘家小妹妹,林哥儿这个孩子,是再上进不过的了,就算安顺侯的爵位将来落不到林哥儿身上,林哥儿也能自己闯出来一番作为啊。且兆成长公主教子甚严,林哥儿身边清白,琪姐儿将来必不至于受什么委屈。人好还是其次,对于妹妹而言,最关键的不就是圣上赐婚这四个字儿么?” 白氏也不需要把话说得太透彻,史贺氏虽然因为虚荣常常拎不清,但是却也不是糊涂到无药可救,自然也能想明白,圣上赐婚,那就是金字儿招牌,原本按照江阴侯府的规矩,女孩儿出嫁,嫁妆也都是有数的,就算史琪是嫡长孙女,也多不了多少。可就是因为圣上赐婚史琪的假装翻倍都不止。 圣上赐婚,还是在选秀之前就给赐了婚,那就证明史琪是个得圣上认可的好姑娘了,江阴侯和江阴侯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亏待了史琪,更不至于让这个金字招牌的亲生娘亲在府中全无地位,就是自己的夫君,也会更尊敬自己几分。 白氏接过话茬:“说道嫡子,妹妹现在已经不是适合生育的年纪了,何不学着长嫂,从妾室的孩子中挑一个,记在自己名下呢?” 史贺氏脸色突变:“唐氏那个小/贱人,倒是一直在打着这个主意呢,让我便宜了唐氏,简直就是做梦!” “妹妹稍安勿躁,嫂子说让你在妾室的孩子中间挑一个,可不是就指着你院子里的唐姨娘,难不成你院子里就没有其他的妾室姨娘生了儿子?” 史贺氏一愣,摇了摇头。 江阴侯嫡次子的院子里面,有孩子的妾室姨娘不少,但是生了儿子的,只有唐氏一个,这个唐氏,也真的算得上有几分本事了的,也难怪能得到江阴侯嫡次子的眷爱和史贺氏深深地敌视。 “那就更好办了,妹妹既然不想让唐氏的如意算盘得成,不如就大度一次,亲自挑选一个自己能拿捏得住,又合你夫君之意的人,有一点手腕子的,抬为姨娘,将来那个姨娘生了儿子,直接抱到你自己身边养着,还怕养不熟?至于唐氏,年龄也不小了,再得宠爱,哪里比得上十几岁的一朵娇花呢?” 史贺氏拊掌:“还是嫂子聪慧,不愧是老国公养出来的女儿。” 白氏却在心里想着,长安能抓住史贺氏的心思,给出了这样的主意,如今年纪尚幼就已经有如此天赋,只是不知道将来的造化如何了。 看着史贺氏也想通了这个关节,渐渐地止住了哭泣,脸上也不再都是愁容,反倒隐隐有了一点扬眉吐气之色,便也展开了眉头:“妹妹,你看你自己,这不也想开了?琪姐儿如今得了圣上赐婚,将来前途必然不会太差的,而且是正妻,谁都不会亏待了她,等到琪姐儿出嫁了,你必然是要回去照顾璐姐儿的,有琪姐儿这个姐姐在前面,后面璐姐儿长大了,说亲也会说到好人家。” 史贺氏却微微的低下头去:“前几年的时候,我只觉得在夫家日子不好过,寻思的都是怎么能让自己在夫家的地位更高一点。现在想想,我这个做娘的,倒是对琪姐儿很是疏忽,反倒是琪姐儿孝顺,也不怨我。如今琪姐儿就要嫁到京城里,等她出嫁,我们母女见面也就难了,现在还真觉得有些不舍了。” 白氏把自己的手握住了史贺氏的手:“弟妹若是真的这样想,那就趁着如今琪姐儿出嫁还有不到一年的时间,好好疼爱一下琪姐儿。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琪姐儿能被指婚,是天大的喜事儿,外面的往来应酬且不论,咱们巩昌伯府,也是要好好乐呵乐呵的。母亲也应下来了,就说今晚大家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妹妹以为如何?” 史贺氏现在心结算是解开了不少,终于可以全心全意的张罗史琪的婚事了,听闻是为了史琪的赐婚庆贺的团圆饭,也觉得颜面上有光,自然喜滋滋的答应。 白氏送走了史贺氏,看了一眼一直在那里默默地看着库房里面器具的贺长安,贺长安在那里端详着一套青花水仙茶盏,并不是很贵重,但是难得的是官窑烧出来的,瓷质极佳,又是和睿皇后当年送的年礼里面的,所以一直被保留到了今日,还在库房中轻易不肯动。 走上前道:“这是你表姨母和睿皇后珍藏的小件,和睿皇后喜欢饮茶,又觉得瓷茶具最能衬出来茶水的味儿,所以她的茶具多半都是瓷器皿。这还是当年二殿下出生的转年,皇后还是太子妃的时候,赏下来的年礼呢。你若是喜欢,就拿去你雪华斋用吧。” 但是白氏不知道的是,这套青花水仙茶盏,原本是产了两套的,一套归了巩昌伯府,另一套归了陆城,上一世的贺长安,一个小小的奉茶宫女,之所以能得到陆城的第一次注意,便是因为她失手打碎了陆城那一套其中的两只。 如今又一次看到整套的这样的茶盏,实在触动了她想起上一世的事情来啊! “不了娘,和睿皇后的故物,还是很贵重的,女儿还小,怎么用得起?” 白氏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儿,幽幽道:“长安,你长大了。” 傍晚之前,细蕊向白氏禀报,晚宴所需都已经备好,白氏点了点头,又低低嘱咐了贺长安几句,却没想到,这场晚宴又会惹出一个不小的风波。 ... ... 第四十六章 姨娘攻势第三波 第四十六章姨娘攻势第三波 白氏带着长安,一起回到自己的椿萱堂,因为这次家宴白氏也是下了决心要好好操办的,所以椿萱堂里面支起了过年家宴的时候才用的圆桌,而且因为史琪已经被赐婚,男女大防就要明确的划分开了,所以还特意支了一桌男桌,一桌女桌。 结果贺长安刚进椿萱堂,就看到葛姨娘领着贺丁青和贺望安站在那里,贺丁青的眼睛不时地打量着四周的摆设,倒是贺望安,还是一如既往的拘谨,低着头,只知道揉搓自己的衣角。 葛姨娘如今倒是学的聪明了很多,再也不会穿着大红色去招摇。不过这一日穿的却也还是玫粉色的杭绸袄裙,见到了贺长安和白氏,赶紧拉着贺丁青和贺望安请安:“妾身给夫人请安,给大小姐请安。” 贺望安赶紧跟着葛姨娘一同屈膝:“望安给母亲请安,给大姐姐请安。” 贺丁青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直到葛姨娘不情不愿的拽了一下他的衣袖,才微微的蹲下去一点:“给母亲请安了。” 白氏点了点头,让繁枝扶她们起来:“如今琪姐儿已经定下来人家,姑太太尚且已经是改了的称呼,这家族排行还是改一改的好。毕竟咱们家跟宜春侯府,虽然是分府而居,但是同气连枝,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儿,一味的关起门来自家排行,难免让外面笑话。所以从今往后,就称呼长姐儿为二小姐,望姐儿为三小姐吧。彦哥儿是这一辈儿最大的孩子,自然还是大少爷,同哥儿便是四少爷了。” 葛姨娘的目光中闪现出一丝不悦,如此一来,原来在府上被称为二少爷的贺丁青,一下子就变成了四少爷,宜春侯府的两个少爷要凌驾其上,葛姨娘心中哪能开怀?但还是很快就把这抹嫉恨之色隐藏了起来:“是,妾身明白了。这事儿倒也是妾身疏忽了,总觉得妾身的同哥儿和望姐儿年龄还小呢,却忘了夫人生的二小姐已经这么大了。” 贺长安听了简直就是气极,葛姨娘虽说如今不再像以前那样莽莽撞撞的惹是生非,可是言语中的不恭敬依旧,而且心底下的弯弯绕似乎更多了一些。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贺长安想到此,就对葛姨娘更加厌烦。 就比如说她刚才说那番话,可不就是讽刺白氏已经过了韶华芳龄,而她如今却还年轻么,白氏对待贺长安认真,贺长安也不愿意枉费了这番得之不易的亲情,葛姨娘这样刺心白氏,贺长安看着都觉得替她娘难过。 但是还是很温柔的笑了笑:“长安怎么记着,仿佛上次家宴的时候,母亲已经动了要把望安妹妹记在自己名下的心思,就算现在还没有得到父亲的意思,暂时还不能开贺家祠堂,但是葛姨娘怎么能像方才那样说同哥儿和望姐儿都是葛姨娘的?莫非是……莫非是葛姨娘舍不得望安妹妹,不肯把望安妹妹记到母亲名下了?” 贺望安不过是个女儿,而且生来就是软弱怕事儿的性子,葛姨娘当时已经生下来了贺丁青,只盼着能再生一个贺戊青出来,能让自己在巩昌伯府的位置更稳,但是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盼来的却是一个女孩儿,又因为生这个女儿伤了身子,再也没有添儿子的机会了,所以葛氏对贺望安,非但没有生母的那种疼爱,反倒是不闻不问任其生长的态度,现在甚至隐隐的有嫉恨了。 所以说就算把这个女儿记在夫人名下,葛氏怎么会有半分不舍? “望姐儿若是能记在夫人名下,那是夫人宽宏,善待庶女。只是妾身已经在巩昌伯府侍候多年,知道爷和夫人都是重视礼数的,虽然望姐儿记嫡女的事儿已经提上了议事日程,但是一日未定,妾身又怎么好让望姐儿以嫡女身份自居呢?万万没有轻视了夫人一番好意的意思。” 笑话,她还想,巩昌伯身子也够硬朗,如今年纪也不大,若是贺望安成为了嫡女,将来能借着这个嫡女身份攀上一户好的人家,有夫家撑腰的话,说不定贺丁青也成了嫡子呢。若是现在有这种她不想让贺望安当嫡女的事儿说出来,贺望安没有了机会,那可就真的是把贺丁青的路彻彻底底堵死了! 从前,若是白氏看到贺长安这样说话,定是要悄悄拉住她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这一次白氏却没有拦着贺长安说话,只是若有若无的叹了一口气,但是很快笑道:“是啊,葛姨娘在府上伺候,也是有年头了,最近越发的知书识礼了。不过望姐儿的事情,葛氏你也不用心急,老爷如今在外征战,这望姐儿记嫡女毕竟是要开祠堂的大事,我也做不了主,但是老爷也会给我几分颜面,只要望姐儿表现的不出什么差错,这嫡女的身份,定是能保得住的。倒是葛氏,你今日这一身衣料,倒是不错啊。” 葛姨娘本来就指着这身衣服料子扬眉吐气,如今听到了自然开心的接话道:“还是老夫人疼惜同哥儿,自然也就爱屋及乌了,赏了妾身这杭绸的衣服料子,据说这还是兆兴长公主殿下给老夫人送来的呢。” 贺长安有点想笑,宫里面好的衣服料子多的数不胜数,杭绸虽然细软,但是却因为产量不少,所以并不算得上名贵,公主那样的性格,从来都不是会尊重老夫人柳氏的,得的好料子,自然自己留着,便是送给旁人,也不会拿到巩昌伯府来。 倒是这杭绸,是好料子,但并不见得是从小钟鸣鼎食的兆兴长公主能看得上眼的,送到巩昌伯府来充充面子罢了,人家不稀罕的东西,葛姨娘巴巴的当块宝来炫耀,也真是够寒碜的。 不过想了想,还是忍住了没笑。 葛氏才把那话说完,就看到贺望安战战兢兢的给白氏跪了下去:“母亲,母亲饶命啊……” 贺望安突然这一句话,倒是把白氏吓了一个够呛,赶紧伸出手来去拉那女孩儿小小软软的手:“望姐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就要母亲饶命呢?是谁跟你说的,有人要害你性命?” 贺望安其实长得还算挺漂亮的,至少眼睛还是大大的,如今这双大眼睛里面噙满了泪水,却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贺长安只好也蹲下身子去:“来,望姐儿,告诉姐姐,是什么人跟你说的,母亲要害你性命?” 眼神却若有似无的瞟着葛氏,这个葛姨娘,贺望安如今才多大啊,就开始拿这么大的孩子当枪使了,这样的娘,真是枉为人母。 葛氏也看到了白氏看过来的目光,有一点心虚,她的确是跟贺望安说过这样的话,说夫人想把她记为嫡女,是不安好心,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贺望安长大了,用她这个挂了名的嫡女去拉拢好的姻缘,借此稳固自己的地位,所以说什么正室夫人都是靠不住的,要紧的还得是自己的亲兄长云云。 可是她这话的意思是让贺望安即使记嫡女了,也要多多同贺丁青亲后,这样贺丁青才相当于有了这个助力,贺望安这个女儿也就算是自己没有白生她一场,哪想到她竟然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啊?! 仿若无意的偷偷踩了贺望安的脚尖儿一下,但是又马上挪开了,贺望安吃痛的低呼了一声,但是却又赶紧跟白氏说自己没事,依旧哭求:“母亲,望安只是姨娘生的庶女,母亲已经把大哥哥记为嫡子,又有长安姐姐是亲生的嫡女,就不需要望安记嫡女了吧……母亲,望安不想,望安不想将来嫁到那些玩弄妻妾的人家去当妾室姨娘啊……” 贺望安还不到六岁啊!嫁人?还是什么玩弄妻妾的人家去当妾室?这,话,一般的人家,十岁的女孩子也才刚刚开始懂人事,都不会理解的,却能出自贺望安之口,这绝对不可能是她自己就能想到的事情! 葛姨娘扑通跪在地上,开始冲着白氏磕头:“夫人饶命,夫人饶命,这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啊。原本是前几日妾身院子里面的林嬷嬷想要把自己的外甥女珍珠送到庄子上面,与杨嬷嬷的侄子,如今通州庄子上面的二管事结亲,珍珠听闻杨嬷嬷的那个侄子素来风评不是很好的,之前曾经死了一个妻子,就有流言说是被那管事折磨致死的,所以那珍珠才跑到臣妾身边哭求,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要嫁到玩弄妻妾的人家去……哪里想到就被三小姐听进去了。夫人,这真的都是一场误会啊……若不是杨嬷嬷……” 白氏的脸色终于一点一点暗沉下来,但是还没等到白氏发作,就听到外面传来一声高喝:“够了!” 进来的正是穿着一身为了史琪的喜事儿新作了阮烟罗紫金裙的史贺氏,她突然走进来,又喊了一声够了,倒是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史贺氏素来跟老夫人柳氏同仇敌忾,如今葛氏见了史贺氏盛气凌人的走了进来,非但不怕,眉梢眼角之间还多了几分喜色,蹭过去拉扯着史贺氏的裙角儿:“大姑太太,您可要救救妾身啊,妾身真的……这真的都是一场误会啊……杨嬷嬷那侄子风评不好,但是因为杨嬷嬷是夫人的奶嬷嬷,所以他那侄子就觉得身后有人撑腰,在通州庄子上作威作福呢,若不是有这些前因,也不至于让三小姐听到那些腌臜的话啊,大姑太太……” 史贺氏一拍桌案,那桌案隐隐的嗡嗡响:“够了!有完没完!” 这句话才是真真的吓到了葛氏,葛氏一方面被吓得不轻,一方面还在想,今儿大姑太太怎么转了性子?原本这大姑太太可是跟着老夫人一起跟我嫂子不对付的。 “葛氏,原来我母亲心疼你,那是因为你在我母亲身边伺候着,这么多年也是恭敬,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又给我兄长生下了一个哥儿一个姐儿,算是大功了。可是疼惜着你并不代表纵容着你!” 葛姨娘嘴上应是,心中却忍不住念叨,老夫人这么多年可不是一直在纵容她和白氏打擂台呢么? “虽然说之前嫂子已经说了想要把三小姐记嫡女的事情,你自己不曾看好了三小姐,让三小姐听了腌臜污秽之言,却还推卸责任,把责任意图嫁到我嫂子身边的杨嬷嬷身上去。且不论你身边那个林妈子,是贪图杨家钱财,自愿把外甥女送过去的,而非杨家抢占民女,现在有反过头来诬陷杨家,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居心?” 葛姨娘显然都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史贺氏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是呆在了那里,就听到史贺氏看向白氏,叹了一口气道:“嫂子,你就是太心善了。虽然说葛姨娘生育同哥儿有功,可到底只是大哥的妾室姨娘,若是在江阴侯府,妾室姨娘虽然有不安分的,也没有一个这样敢来攀诬主母的,若是真有那样的人,我公公定然要亲自下令发落的。嫂子宅心仁厚,也就罢了,但是葛姨娘心术不正,她身边的两个孩子,若是一直由姨娘养着,难免会出差,让人笑话我兄长。” 白氏点头:“妹妹说的是。葛姨娘言行失当,罚禁足半年,同哥儿和望姐儿暂时由我代为管教!” 葛姨娘有点愣,她这明明是想用各种法子,哄着老夫人欢心,说不定就能让儿子的前程更长进,只是这怎么还没见到老夫人,就被…… 禁足了? ... ... 第四十七章 教引嬷嬷来了 第四十七章教引嬷嬷来了 对于巩昌伯府这样的伯爵人家而言,一个姨娘禁足,根本算不了什么大的事情,就算这个姨娘生了一个儿子,可是若是真的有人往外面嚼舌头,白氏还是会毫不留情的给发落出去。 更何况,葛姨娘跟耿姨娘,本来就是不同的身份,虽然说同样都是妾,但是耿姨娘虽然是韩国公耿威不愿意承认的青楼女子生的女儿,但是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若是巩昌伯府真的闹了禁足什么的事情,只怕贺长安的舅母,韩国公府上嫡出的二女儿耿海澜,就要找白氏来叙一叙妯娌之情了。 但是葛姨娘却是当时巩昌伯老伯爷,贺长安的祖父贺励还在的时候,府上买进来的丫鬟,只是因为为人向来得老夫人欢喜,一步一步从伺候老夫人的三等丫鬟升到了贴身丫鬟,后来又被赏赐给了贺成功,所以整个府中,葛姨娘能依靠的,只有老夫人而已。 细蕊和繁枝压着葛姨娘,要把葛姨娘送到她房间禁足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老夫人搭着戏蝶的手款款走了进来,经了上一次彤云那事情,老夫人虽然还是自以为掌握着整个府上的话语权,但是对白氏的态度,却比以前要和软了一些,至少不再总是找茬挑毛病了。 贺长安看了一眼老夫人身边的戏蝶,是一个小小的圆脸眉目还算秀气的姑娘,因为老夫人平时更倚重娇莺一点,所以戏蝶一般都是藏在了娇莺身后的,娇莺忙不过来或者是不屑于干的事情才会推给戏蝶,只是贺长安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戏蝶有任何的抱怨。 因为彤云的事情,老夫人虽然表面上还是回护娇莺的,但是据说关起门儿来的时候也狠狠地亲自赏了娇莺几个巴掌,娇莺的脸颊都肿了起来,所以现在的娇莺,就算脸上消了肿,也是不愿意出来这种场合的,心里也明白,府上的那些丫鬟小厮,指不定是什么样的蜚语流言。 贺长安恭恭敬敬的给老夫人柳氏行了礼:“孙女儿给祖母请安,如今琪表姐得到了圣上的亲自赐婚,大姑母荣耀,祖母心里面肯定也是宽慰的,孙女儿现在这里给祖母道喜了。” 柳氏上下打量了一下贺长安,只觉得这个从前病病殃殃的孙女,如今倒是出落得越发的好了,倒是她一贯看中的贺平安,总让她隐隐的有一种虽然有贵气,但是过了头儿的感觉,至少不论真情假意,贺平安在请安的时候,通常是不会向贺长安这样恭敬的。 想了想,脸上倒是微微动容了一点,还破天荒的客客气气的回应:“长姐儿快起来吧,如今你二叔父家的平安表姐已经是内定的大皇子侧妃了,你大姑母家的琪姐姐,虽然不是加入皇家,但是胜在不用经过选秀的重重筛选,还可以由圣上亲自指婚,指婚的对象还是圣上亲姐姐的独子,这是上天眷顾我们贺家,现在贺家年龄相当的女孩儿,只有你还差个两三岁,祖母也盼着你将来也有荣誉才是,不说有运气能胜过你平安姐姐,但是也一定要争一个琪表姐一样儿的前程。” 贺长安感于柳氏难得说出这样的话,嘴上也是一直应着孙女省得,但是心中还是有一点不痛快,贺长安的身份是什么?不论怎么讲,外家都是整个大宣仅存的三个公府之一,她贺长安也是二皇子陆城的表妹。但是史琪的外族,破天荒了的说也只是一个侯府,还是在京城没有任何根基的侯府,唯一的靠山,只有巩昌伯府。 可是柳氏却让她争一个和史琪差不多的前程,这多少还是不喜她的。 贺长安也没有打算去和柳氏争论着一点口舌,不管怎么样,在外人眼里,柳氏都是她的祖母,若是她和自己的祖母有什么口舌之争,在孝道上,要吃亏的都是她。 倒是史贺氏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居然挑了挑眉,开口说道:“母亲,您如今是年纪大了糊涂了不成?平安侄女儿的婚事,母亲怎么能随口就说出来是内定的大皇子妃?圣上天恩难测啊,就像琪姐儿,咱们谁也没想到就是被圣上指婚给了许家公子呢?若是母亲现在逢人便说这件事情,倒好像平安侄女儿一心想要攀高枝,连自己的名节都不在乎了呢。” “胡扯!你可别忘了你平安侄女儿是什么人,别的不说,你二嫂子可是太后娘娘嫡出的公主,谁敢对平安这般说三道四的?” 史贺氏叹了一口气:“就算是兆兴长公主,人家的公主也是皇上给的封号,若是什么时候公主真的犯了什么让圣上不能容忍的罪责,别说是公主的尊荣,身家性命也不见得能保得住的,太后娘娘年纪已经大了,说一句大不敬的话,还能给公主依仗多长时间呢?母亲倒是不如想想清楚,与其依仗着二嫂子,还不如学学大嫂子,学学白家,一心一意向着皇上,皇上这福祉,也就会庇佑着母亲不是?” 柳氏扁了扁嘴,没再说什么,白氏赶在一边儿打圆场:“我瞧着,今日是琪姐儿的好日子,这厨子好像也是用心了很多呢,母亲,妹妹快些入席吧,这厨房用心做出来的饭菜,若是放凉了,就不好吃了。” 柳氏是长辈,率先入了席,接下来其他人也按照辈分高低和年龄长幼入了座,虽然现在管家的权利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白氏手中一部分,可柳氏毕竟是巩昌伯府的老封君,所以率先端起了酒杯:“琪姐儿是个好孩子,能够得到圣上青眼,亲自指婚,这事儿不仅仅是江阴侯府的喜事,也是咱们作为外家的巩昌伯府的喜事。只可惜琪姐儿的外祖父已经看不到了,这第一杯,大家就一起敬老爷子吧。” 白氏响应道:“父亲一生都在为贺家呕心沥血,只盼着贺家能回到当时盛极时候的荣光。当时父亲把妹妹许给江阴侯的次子,因为次子不能成西爵位,妹妹心中也曾经难过过,甚至有一段时间都不修书给父亲。如今琪姐儿有出息了,妹妹心中也畅快许多,总算能够告慰父亲在天之灵了。” 大户人家在宴席之上给已故之人敬酒,倒不可能是直接倾倒在地上,反是有丫鬟端着摊子,按着顺序让众人一一把敬给老巩昌伯贺励的酒倒在坛子里面,然后在巩昌伯府后院的祠堂里面点燃香案,把酒坛摔碎在堂前。 单单是这样的程序就已经够冗杂了,所以贺长安拿起筷子尝第一口菜的时候,菜已经微微有一些凉了。 柳氏又问:“琪姐儿这桩喜事,可是已经修书去潭州让老大知道了?” 白氏温和的笑笑:“回母亲,已经写了一封信去潭州了,相比不过几日大爷就会知道了。” 毕竟是史琪的喜事,贺长安只能说算是作陪的,因此虽然对史琪能够得到这样一个好的归宿感到开心,但是对于柳氏和白氏婆媳之间的剪不断理还乱,倒也兴致缺缺。 一顿喜宴,在勋贵人家里面,也不过就是如此,贺长安甚至有一点怀念自己上一世的时候在太子东宫为宫女的日子了,那个时候同屋还住了一个叫花楠的宫女,比她入东宫还晚一年,年龄也比她略小,当时东宫的掌事嬷嬷,也是和睿皇后的乳母,看那花楠跟她住在一间屋子里,便赏了这个名字,还说,一个叶槿,一个花楠,倒也算是相衬,你们两个都是精挑细选选到东宫来的,叶瑾姑娘原先是圣上御前的人,是个聪明伶俐的,才会被太子殿下向圣上讨了来,到是花楠因着年龄还小,一定要好好多向叶槿学一学,如何在这宫中当差,相互扶持,万万不能丢了东宫的脸面。等到过个十年,你们年纪渐渐大了,到了可以出宫嫁人的年纪了,若是有欣赏的人,都可以和太子殿下说,只要你们平时伺候的尽心尽力,太子殿下是不会亏待你们的。 当时她有一点心虚,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花楠紧紧地攥着她的手,信誓旦旦的跟着掌事嬷嬷保证:“奴婢一定会和叶瑾姐姐在一起,好好侍奉太子殿下,嬷嬷您放心便是。” 她也跟着花楠一起点头。 花楠心性单纯。太子东宫供给宫女太监的饭食都是定时本人去领取的,有的时候她在东宫前面奉茶时间晚了,赶不上东宫小厨房给宫女们的饭食了,本以为又要饿上一个晚上不得安眠,回到房间却发现花楠的那一份还紧紧地用盘子扣着,碗里面的饭菜已经半热不热,但是两个人走在一起吃一份,还是觉得很开心。 只是因为她的身份早就注定了,是陆垣的人,所以这样倾心相交的日子终究有一天是会打破的,和睿皇后忌辰的那一件事发生之后,所有东宫的人都在担心太子,纷纷怒骂叶槿就是一个祸水,只有花楠一直陪在她身边说:“叶槿姐姐,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你把你的苦衷说出来啊,我去跟她们讲,叶槿姐姐不是这样的人……” 想想都觉得心口莫名的酸涩,重生这么久,就算是上次入宫参加菊花宴,都不曾见到过花楠,也不知道她如今如何。 晚宴已经结束,各人各自回去了自己的房间,贺长安坐在遥想着上一世的事情,一切都已经过去那么远了,本来重生这么长时间,她也没有很怀念花楠,但不知为何,就在今日,就莫名其妙的想到了她。 想的太过于专注,以至于碧螺走进来,她都没有察觉。 “小姐,宫里面派了教引嬷嬷过来,说是来教琪表小姐的规矩呢,夫人说了,小姐您如今已经快十二岁了,这些规矩早晚都是要学的,宫里面的嬷嬷却不可多得,让小姐和琪表小姐一块去教引嬷嬷那边呢。” 长安猛地反应过来,就算是再怀念,可她早已经回不去原来的叶槿了,她现在是贺长安,她身上担负着白氏的希望,一切都还早往前走。 叹了一口气,搭着碧螺的手走出雪华斋,一面问:“你可知道这一次宫里面的教引嬷嬷是什么人?” 碧螺挠挠头:“有一个奴婢是认识的,是上一次小姐入宫赴宴的时候提点过小姐的郑嬷嬷,另有一个年轻一点的,奴婢不认得,但是听说,好像原先是在东宫的,二殿下去了潭州之后,就调到尚仪局去了,如今还年轻,被人称作花姑姑,奴婢都觉得挂别扭的。” 东宫,年轻,花姑姑。 花楠! ... ... 第四十八章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第48章 久久不见花楠,而她现在和她的身份却也悬殊的太多了,竟不知道花楠如今还好么? 强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贺长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碧螺:“我隐约记得,母亲托了舅舅舅母给琪表姐在宫中找一个妥当一些的教引嬷嬷,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竟然会是两个人一同前来?” 碧螺在贺长安身边呆的时间长了,也渐渐的摸清楚了她的脾气秉性,因此说话做事都比原先放得开了一些,一听贺长安这么问,就掩嘴笑道:“就知道小姐想要问呢,所以奴婢一早就给打听清楚了,说是这个花姑姑,原先在东宫伺候的时候,也是一个机灵的,但是昨年的时候,就是在二殿下出了事儿被贬的时候,好像是为了什么人去求情,触怒了圣上,被贬到浣衣局去了,但是后来又一次也是赶巧,救了皇后一命,自己差一点赔上性命,皇后就问她有什么心愿,只要是皇后能够办到的,便一定给办到。” 碧螺说的,应该是她上一世死之后的事情了,只可惜她却是在第二年才借了贺长安的身子还了魂,中间发生的事情居然一无所知。 “救了皇后一命?” 碧螺挠着头想了想:“当时是有人要暗中行刺皇后,花楠曾经在东宫的时候学过两招花拳绣腿,挡在了皇后身前,所以皇后性命保住了,但是花楠后背上面却留下了一个血窟窿,奴婢打听的也不是那么真切,只是想想血窟窿这个词儿就觉得可怕呢?反正当时也是昏迷了好久,皇后让太医院倾尽全力,务必治好她,花费了好多上好的药材,才算是保住了花姑姑的性命。” 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那么多年,她竟然不知道花楠还会功夫!只是想想就又释然了,就像花楠一直不是也不知道,她其实就是大皇子陆垣的细作一样么?若是真的救了皇后一命,那也算得上是功德无量了,只是想到花楠瘦削的小脸,贺长安的心就一阵抽疼。 “那花姑姑对皇后许了什么愿?” 碧螺摇了摇头:“小姐,这奴婢就无从得知了,据说当时皇后召见花楠姑姑的时候也是秘密召见的,只是花楠姑姑身子痊愈之后,就去尚仪局做了一个七品的女官。但是花楠姑姑之前并没有从事宫中宫女和其他贵女的训导工作,是以这一次也是皇后娘娘给花楠姑姑的一个恩典,说是借着这个机会,让花楠姑姑也跟着郑嬷嬷学一学怎样当一个教引姑姑。” 贺长安现在已经无心想那么多,眼看着就要到了椿萱堂,她真的是很想见一见花楠,亲自看看她现在究竟如何了。 可是一走进椿萱堂,却看到白氏拉着郑嬷嬷的手正在攀谈,便打定主意等着这谈话结束了之后再进去,站在回廊边听着壁角。 郑嬷嬷笑意盈盈的看着白氏道:“其实巩昌伯夫人不必忧心,巩昌伯府是太/祖/皇/帝亲自赏下来的爵位,虽然屡有波折,但是贵府如今养出来这么出息的女孩儿,得了圣上亲自赐婚,已经是很大的荣耀了,贵府的女孩儿固然出色,但这也得是圣上看在巩昌伯常年在外征战的份儿上辛劳不是?” 白氏自然回以客套之礼:“郑嬷嬷也是宫里面的老人了,见过的好的女孩儿数不胜数,我的外甥女儿能入得了郑嬷嬷的眼,也是琪姐儿的造化。只是琪姐儿从小原是不在京中居住的,这风土人情,礼仪习惯,恐怕是跟京中有些不一样的。如今指婚给了兆成长公主的独子,因着公主只是孤身一人,少不了儿子的陪伴,琪姐儿将来嫁到许家,八成是要长居京城了,难免也要出门交际的,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郑嬷嬷多多提点。” 说着还让细蕊打开了一个描金漆的红木锦匣:“郑嬷嬷打宫里面出来,好东西应该见识的不少,这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对翡翠玲珑南珠耳环,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权当做咱们巩昌伯府对郑嬷嬷的一点心意,郑嬷嬷收下就是。” 郑嬷嬷看了一眼那锦匣中的东西,翡翠雕的玲珑坠子线条流畅,玉质也极佳,更难得的是那翡翠玲珑下面的南珠,是用一根冰蚕丝悬坠在那里的,绝对不是白氏口中所说的不知什么钱的东西,更难得的是,她自己平素里面其他的珍宝都是不爱的,只爱翡翠和珍珠,巩昌伯府的这件礼物,实在是送到了郑嬷嬷的心坎儿里面去。 脸上的笑实在是发自内心的:“巩昌伯夫人有心了。老奴也不过就是仗着在宫里面的时间长了,人情世故略微知道得多一点,哪敢在小姐们面前拿乔儿呢。只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和夫人说一说,那边是皇后娘娘给老奴这段日子指派了一个副手,是尚仪局一位年轻的七品女官,名叫花楠,老奴年纪大了,难免有教导不周的地方,花楠姑娘便是在一旁协助老奴的。只是花楠姑娘虽为副手,但是好歹也是有品级的女官……” 白氏点点头:“我懂得的,嬷嬷和花楠姑姑的起居,我都已经让人安排单独了房间,里面的东西都是全套的,在嬷嬷和花楠姑姑在府期间,府上还给二位各配备了一个丫鬟可供使唤。若是还有什么需要,只管打发人来跟我身边的细蕊说,细蕊一定会安排周全的。” 郑嬷嬷拱了拱手:“那就多谢巩昌伯夫人了。老奴来之前,听说贵府贺小姐前几日扭伤了脚,所以原本的计划都是先从仪态学起的,老奴特意把这顺序调整了一下,先从说话开始学起。” 贺长安这个时候才从门外走了进去,对白氏行礼道:“见过母亲。” 接着又转过身:“原来我竟然能有幸得到郑嬷嬷的躬身指导,那真是长安三生修来的福气了。” 又看向郑嬷嬷身后的花楠,眼泪差一点涌了出来。不过是一年多的时间,花楠比从前更瘦了一圈儿,原本就瘦削的小脸,如今竟然只有巴掌大,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一点弱留扶风的感觉了,但是眼神,却比她认识的花楠更加坚强了。 贺长安也知道,现在她有什么样的情绪都要强压在心底,只能福了福身道:“见过姑姑。” 花楠上下打量了贺长安一眼:“小姐不必多礼,奴婢的名字叫做花楠。” 秋日的时光是过的很快的,转瞬之间就到了隆庆十六年的冬天,十六年的冬天并不想十五年那样的寒冷,全国各地也没有任何一个州郡出现冻饿的灾情,人人都对皇帝歌功颂德,民间因着这传出了一则民谣:“仓廪足,天下富,天下富,知荣辱,不知荣辱苍生黜,苍生黜,百姓苦。” 皇后抱着暖手炉斜靠在美人榻上,听着寒烟在一旁讲道外面的风物人情,听到这的时候,就留了几分心思,眉毛一拧,问道:“你可听说,圣上对着民谣,是什么样的态度?” 隆庆十五年和十六年之间的反差,实在是太大,隆庆十五年几乎是全国各地都会有大大小小的灾荒,甚至有的百姓会易子而食,而十五年的冬日发生最大的事情,便是二皇子陆城的“不忠不孝”。 寒烟摇了摇头,这也是她心中正在焦急着的东西,她表面上是皇后身边得用的人,但暗中却是陆城的心腹,如今种种流言的指向,都是在说,皇上废掉二皇子陆城的太子之位,是顺应天意之举,正因为圣上顺应了天意,所以上苍对大宣子民必有厚赐,因而这段时间全国都没有什么灾荒发生。 那边是要把陆城逼到死角里面去啊,废掉二皇子是顺应天意之举,这叫二皇子如何还有继承大统的希望? 陆城身边有幕僚给陆城出主意,说让二皇子党的人潜入到全国各地,让人弄出一些乱子来,这个民谣也就不攻自破了。 陆城却只说了这样一番话:“本宫去年冬日到的潭州,那个时候潭州是整个大宣最为苦寒的地方,如果不是本宫亲眼所见,也不会相信有什么人人易子而食的惨剧发生,但是事实就是如此。难得今年是个风调雨顺之年,人人都能安稳的过冬,本宫岂能因为这民谣,就让百姓流离失所呢?” 便再也没有人出这样的主意了,倒是寒烟知道了,心里面着急的不行,若是皇帝真的对这条民谣有什么反应,比如表示出了赞同之意,那边真的表示,是陆城彻底的失了圣心啊。 但是晏清宫却像一个铁桶一般,什么都打听不出来,寒烟没办法,便把这事情当成宫外的谈资,说给皇后听。 “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无能,并不能从圣上那边打探出来什么。” 皇后也不恼,只是笑道:“本宫倒是觉得,这民谣其实也不尽实在,本宫在今年年初的时候,还亲自带众妃去祖先坛祈求先祖庇佑,今年的风调雨顺,必然是陆氏先祖冥冥中的庇护才是,寒烟,你觉得呢?” ... ... 第四十九章 训导贺丁青 第四十九章训导贺丁青 皇后肯亲自说去这样的话,想必第二日就会有想要巴结皇后的官员派人去宣传皇后的嘉言懿行了,天下苍生生活富足,那都是皇后带领众妃嫔向先祖祈求庇佑,都是陆氏先祖的福荫,如此一来,那和究竟哪位皇子成为国本,又有什么干系呢? 皇后肯这样维护二殿下,寒烟感激的几乎都要哭出来了,赶忙附和道:“皇后娘娘说的正是,这今年的风调雨顺,一定是陆氏先祖和皇后娘娘的福泽庇佑,百姓们若是要感恩戴德,一定会感恩先祖的皇后娘娘的洪福。” 皇后在寒烟的鼻子上点了一下:“就你这小妮子,是个嘴甜的。对了,我记得前一段日子郑嬷嬷出宫去巩昌伯府教她家的女孩儿学规矩去了,如今学得怎么样了?” 寒烟想了想,才开口道:“皇后娘娘您也知道,奴婢和郑嬷嬷并不熟悉,但是今年初花楠为了救娘娘,性命垂危的时候,奴婢曾经亲自去探望过好多次,因此还算有一点交情。前几日花楠姑姑回宫拿一些东西的时候,奴婢还特地去问了一下那边儿的情况,实在是有意思的紧。” 皇后久居深宫不得出,难免无聊,一听说有趣得紧,就想起了自己在家做姑娘的时候,学规矩的那些趣闻,便觉得很有意思,赶紧让寒烟把这趣闻讲上一讲。 “娘娘您可能不知道,巩昌伯常年在外征战,也算得上大宣的有功之臣了。只是家里面的顶梁柱在外面,他府上的姨娘却不是一个安分的主儿。” 泗国公陈家一贯是家风清净的,纵然是人丁不兴旺,陈家也很少动纳妾的心思,所以说陈皇后从小也并没有看过什么姨娘争宠不安分的事情,不过宫中妃嫔众多,你争帝宠,我争荣誉的事情,也都是此起彼伏的,自然也不会不明白这中间的弯弯绕。 陈皇后想了想,巩昌伯府并不是那种因为姨娘会闹出很多传闻的人家,只是不知道这一次究竟是怎么着,闹得这般大,便问道:“姨娘么?巩昌伯府的人丁也算不得兴旺,好像巩昌伯也没有两房妾室姨娘,莫不是因为巩昌伯夫人一直没生儿子,把庶长子记在自己名下养着,所以别的妾室姨娘心中不甘愿了,才来闹事的?” 寒烟赶紧笑道:“娘娘英明,这天底下简直就没有娘娘猜不透的事儿了。巩昌伯夫人记在名下的庶子,是巩昌伯的妾室耿姨娘生的,这耿姨娘和韩国公还是有一点关系的,所以说巩昌伯夫人的考虑也算是妥贴的。奴婢听花楠说,这巩昌伯另外一位姨娘却是原先伺候老夫人的,是老夫人赏了脸面,开脸做了姨娘,因为长得有几分姿色,很得宠爱,便自以为在府上算个主子了。” 在大宣,妾室姨娘其实是很没有地位的,即使是庶子庶女,都还算的上是府上的主子,但是妾室姨娘说穿了,就是高贵一点的丫鬟罢了,像耿氏这样的,好歹还是国公遗留在外的血脉,但是葛氏真的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资本。 “恩,你继续说,本宫听着呢。” 寒烟脸上的表情透着一股子猎奇:“娘娘,奴婢听花楠说,就在她去巩昌伯府的前一天,那位葛姨娘被查出来换上了不能见风儿的病,大夫说需得在房间里面养上半年,才能算好。可就是花楠来之后就发现,葛姨娘生的那个庶子,隔三差五的就喜欢往宜春侯府跑。就算那宜春侯和巩昌伯是亲兄弟,可是原先儿也没见到过两家这样子亲厚,所以说这个庶出的幼子这样做,倒是很惹人怀疑呢。” “妾室姨娘不安分久了,肯定是会犯些错儿,说是小来小去的,主母忍了,也就忍了,可是主母要是真的忍不下去了,那必然是要责罚的,禁足半年,为了府上的体面,肯定不能宣扬。巩昌伯夫人只怕也是给那个不安分的葛氏禁了足。至于宜春侯府,毕竟当家主母是公主,巩昌伯的庶出小儿子眼见着自己生母被禁足,自家的嫡母已经是没有别的央求的可能性了,总是去宜春侯府走动,只怕就是在那边儿府上找一条路子出来呢。我记得,巩昌伯那个庶出的小儿子,应该没有他的嫡女大吧,小小稚童就有这样的举动,巩昌伯府上下就没有人去约束一下么?” 花楠终于绕到了这件事情上面来:“娘娘,您可不知道呢,巩昌伯的嫡女是顶有长姐风范的。巩昌伯夫人倒是有心管教这个庶子,只是当时葛氏是抱病在屋子中养病的,如果就是因为庶子往自己叔叔家去的勤了一点就加以责罚,反倒是让外人说她做嫡母的苛待庶子。” 是啊,毕竟人言可畏,大宣贵族圈子里面的人,最怕的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流言。 “倒是最后巩昌伯的嫡长女贺长安把这个庶弟给管住了,这位贺二小姐直接去了巩昌伯府先生给少爷上课的地方,直接就问贺四少爷,这《春秋左氏传》的第一篇是什么?这一篇又该作何解释?” 《春秋左氏传》的第一篇是《郑伯克段于鄢》,郑庄公和共叔段本身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最后却是兄长战胜了弟弟,其实在皇后看来,贺长安选择这样一篇问,就已经有深意了,不由得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女孩子:“那贺四少爷是怎样理解这样一篇《郑伯克段于鄢》的呢?” “皇后娘娘您可不知道,到后来贺四少爷那可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了一惊,堂堂巩昌伯府的小少爷,长到这么大,竟然都不知道《春秋左氏传》的第一篇是什么文章?” 大宣素来崇尚四书五经,而大宣的勋贵人家的幼童往往是四岁就已经开蒙了,熟读四书五经,资质平庸的孩子,两年也已经足够了,而贺丁青今年已经八岁了,早就应该是四书五经烂熟于心的年龄了,若是真的是潜心向学的孩子,怎么可能连《郑伯克段于鄢》的篇目名字都说不上来? 陈皇后点了点头:“真的出现这种情况,贺四少爷自己是个不争气的且不必说,那师傅必定也是纵容包庇了的,若是真的这样的师傅,只怕会是把贺四少爷带坏了才是。” “娘娘说的正是,贺二小姐没有着急责怪四少爷,反倒是让那师傅帮忙讲解一下《郑伯克段于鄢》的意思,那师傅支支吾吾的讲完了,才不疾不徐的反问师傅,既然这意思如此浅显,那为何四少爷已经八岁却还是不知道呢?一定是四少爷太过愚笨,若是先生觉得四少爷天资不好,也不必勉强,直接另谋高就就是。” 这边是变相的把教书先生撵走了啊。 后来贺长安就禀明了白氏,贺丁青天资愚钝,若是没有高明一些的师傅来传道授业,只怕是要毁了这位庶弟,白氏一听也觉得在理,就拜托梁国公请了两位学识渊博的大儒来给贺丁青讲课,现在外面到处都说,白氏虽然自己没有儿子,但是对待庶子不可谓不用心。只是那两位大儒,什么样的学生都是见识过的,自然有一点手腕子,就算贺丁青想偷懒耍滑,抽出空子往宜春侯府跑,都是没有可能的了。 “处置的委婉,又不失了体面,贺二小姐是个不错的。”陈皇后揭开茶杯喝了一口茶:“你别说,这当初你泡茶的功夫还是在花楠那儿偷得师,如今倒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 其实贺长安这时候正在跟着花楠学绣花,一点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凤栖宫中一段谈话的主角,如果她要是知道了,也不知道要怎么想。 作为一个世家贵女,因为毕竟是重生而来的,先前的那些琴棋书画她是都不会的,想像贺平安那样成为琴棋书画无所不擅长的名媛,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就是这段《郑伯克段于鄢》,也是她之前在乾清宫当差的时候,听圣上偶然说起过。在训导贺丁青的时候提出来,本来意在告诉贺丁青,既然贺甲青已经成为了嫡子,就不再要做无用之功去争抢,哪知道贺丁青竟然是这样扶不起的阿斗! 竟然就歪打正着的得到了皇后的称赞! 前世的时候,她擅长烹茶,但是花楠最擅长的却是刺绣,但是也不知为什么跟她一起在东宫伺候茶水,却不在东宫的针工局当值。 贺长安上一世的时候就特别喜欢花楠绣的木槿花,因为她的名字中间有一个槿字,而这个名字是陆垣给她起的,如今她虽然依旧深深恨着陆垣的绝情,但是钟爱木槿花这个习惯却没有改变。 郑嬷嬷年纪大了,难免老眼昏花,再加上花楠原本就擅长这些,索性让郑嬷嬷去休息了,自己来手把手的教史琪和贺长安,史琪的绣工原本就很好,只是绣出来的东西,江南风韵十足,缺少了帝都的恢弘大气,所以花楠给史琪布置的,多半都是绣一些凤凰牡丹之类的东西。 倒是到了贺长安的时候,花楠想了想:“贺二小姐如今年龄还小,到还不是像史大小姐一般绣凤凰牡丹的年纪,是以贺二小姐自己想学什么,就跟奴婢说一声,若是奴婢会,一定教贺二小姐。” 也不只是鬼使神差还是怎么的,贺长安就问出了口:“花楠姑姑会绣木槿花么?” 花楠拿着绣花棚子的手一抖,但是很快就又正常的问道:“贺二小姐喜欢的花儿,是……木槿花?” 贺长安装作什么都看不明白,只是嗯了一声:“花楠姑姑也喜欢?” 花楠叹了一口气,针从上了棚的丝绢上面穿了过去:“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 ... ... 第五十章 寿宴前的准备 第五十章寿宴前的准备 冬月二十八日,是白氏的三十五岁生辰,虽然不是整寿,但是大宣朝素来有这样的规矩,逢人过寿便是值得庆祝的一件事情,逢五逢十更是要好好操办的,因此做为巩昌伯府的当家主母,这三十五岁的生辰,可是要好好的做生日的。 既是当家主母做生日,这周全调度的事情,本来就是应该交由白氏身边最为心腹的细蕊和繁枝会同白氏一同操办的,只是郑嬷嬷发了话,转过年来的五月份,史姑娘就要出嫁了,皇后娘娘派她前来教规矩,她自然也有义务教会史姑娘如何掌管一个家,如何当一个顺顺当当稳稳妥妥的安顺侯嫡长孙夫人。 “老奴也没有剥夺了夫人的权的意思,只是史姑娘将来出嫁,自家也会难免有些红白喜事,史姑娘若是刚嫁到许家的时候,安顺侯府不见得给许家大少爷分府出去,这些事情,史姑娘若是要做,自然会有安顺侯夫人和安顺侯世子夫人帮衬着。但是老奴也听说了,许家大少爷是一个出息的,将来建功立业,自然要分府出去住的,若是史姑娘作为一个当家主母,连红白喜事都操办不好,只怕是让外人笑话。夫人莫不如,就把您这三十五岁的生日,交给史姑娘去操办吧,左右老奴也知道,夫人平时是可疼爱史姑娘的,权当史姑娘给夫人尽一尽孝心。” 郑嬷嬷怕自己这做主安排,让史琪总领寿宴之事,白氏会不高兴,也不放心,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夫人尽管放心,老奴已经把如何掌家,如何筹办酒席的事情都教过史姑娘了,再说史姑娘做什么安排,也没有不来回禀夫人的道理,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白氏其实到没有想那么多,毕竟就算从前史贺氏是个不省心的,史琪却是一个好姑娘,何况史贺氏现在也发现了她这个大嫂的好处,一心以大姑太太的身份在巩昌伯府中维护白氏的地位,她也觉得省心了不少,如今这件事情是有益于史琪的,又怎么会不答应呢? “郑嬷嬷实在是多虑了。郑嬷嬷是皇后派来的人,就算什么都不教,巩昌伯府自然也不会去说什么,但是难得的是郑嬷嬷几乎对琪姐儿和长姐儿倾囊相授,一点都不藏私,我感激还来不及。何况郑嬷嬷方才那么一说,我也想了不少,就算许家大少爷没有分府出去住,琪姐儿作为新媳妇,也是要帮着婆母和世子夫人料理家务的,若是真的到时候拿不出手,外人笑话倒是其次,主要是自家人都要嫌弃琪姐儿不是个贤惠的呢,新媳妇儿最怕的,可不就是在婆家抬不起头么?琪姐儿是我的亲侄女,我没有不疼爱的道理,长姐儿又是我亲生的女儿,莫不如就让长姐儿跟着琪姐儿一起料理吧。” 郑嬷嬷点头:“夫人想得周到,从现在开始就锻炼二小姐,将来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有这个福气,可以把二小姐娶进门儿。” 天底下哪里有母亲听到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不高兴的呢,白氏也是心花怒放的,就让细蕊把自己收藏的那一对儿翡翠水云纹的镯子拿过来赏给郑嬷嬷:“两个孩子虽然也都十几岁了,但是毕竟是第一次担起这么重的责来,还希望嬷嬷在一旁提点着一些,我就更能放下心去享清福了。这翡翠水云纹镯子也算不上太稀罕,嬷嬷留着把玩就好。” 郑嬷嬷也不推辞,收下白氏的翡翠镯子,笑道:“那老奴可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转过身来,就开始教史琪和贺长安,宴会都应该准备哪些步骤,第一条,便是请什么人。 大宣朝的等级制度,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严格的,就比如说白氏,作为巩昌伯夫人,做生日宴会,庶民百姓便是没有机会在受邀单子里面的。 “二位小姐平时也是会跟着自己的母亲和其他长辈出门的,想来也都会见识过不少的人,作为一个贵族家庭的正室夫人,要记住你的交际圈子里面都有什么人,是必不可少的一件本事,若是两家规格差不多,交集也差不多,亲厚程度也差不多,但是你请了这一家,却不小心忘记了请哪一家,只怕是会伤了一家的心,也会伤了另外两家的和气。当然了,若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这其中一家扫了自家的脸面,不下帖子请,或者帖子去得迟了一点,这一家也就会明白了,若是有心的,定然会想法子补救。” 史琪哦了一声,感慨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门道呢,我从前竟然不知道,我还记得有一次在江阴的时候,去参加韩国公嫡孙女耿暖的生日宴,就有一家小姐忙着对耿暖献殷勤,听说是耿暖给她送的帖子比别的家晚了两天才到的,之前那一家也不知怎么就有一个姨娘传出流言,扫了韩国公的脸面呢。” 郑嬷嬷点点头:“史小姐说的正是这个理儿,那老奴就托大问小姐一句,按照小姐的意思,这次宴会应该请什么人呢?” “大舅母做寿,大舅母是老梁国公的嫡长女,所以说梁国公一系肯定是要请的。老梁国公夫人年事已高,不再适合舟车劳顿,再加上现在的梁国公府是梁国公夫人掌家,所以就请梁国公夫人吧。既然请了梁国公夫人,那同等级的泗国公夫人也一定要请,泗国公夫人不仅仅是国公夫人,也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妹,所以说不仅要请,还要奉为上宾。反倒是韩国公府有一些难办,韩国公夫人比大舅母还要长一辈,倒是韩国公世子夫人,虽然和大舅母同辈,只是韩国公家远在扬州,只怕是不可能过来的。” 郑嬷嬷笑了笑:“史小姐能记得住这些也是很不错了的,毕竟夫人做生日,算不得红白喜事,原本也就没有那样轰动,不至于劳动远在外地的韩国公府。但是二位小姐一定要记得,若是别人家有了红白喜事这样的大事,就算距离远一点的人家,也要打发了可靠的人前去送礼,或是慰问。” 看到史琪和贺长安也都明白了这个道理,就示意让史琪接着说。 “宜春侯府是二舅舅家,如今大舅母做寿,肯定是要请二舅母来的,二舅母又是公主,自然也不能怠慢。还有安顺侯府,安顺侯世子夫人是大舅母的亲妹妹,按道理说也是要请的,可是前一段日子安顺侯世子夫人诊出有了身孕,中年得子,自是不易,嬷嬷您觉得,我还应该请安顺侯世子夫人么?” 郑嬷嬷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老奴果然没有看错小姐,小姐确实是一个办事情喜欢多多思量的。既然小姐问到了这一茬儿,那老奴就想问小姐几个问题,不知道史小姐可否告诉老奴呢?” 请示一下是郑嬷嬷客气,就算郑嬷嬷是个积年老嬷嬷了,但毕竟是皇后指派下来的,史琪又怎么敢托大呢,只一句:“嬷嬷请问。” “安顺侯家里面,现在固然是安顺侯世子夫人在掌家,安顺侯夫人是长辈,没有说因为巩昌伯夫人做生日,就来贺寿的道理,可是难道安顺侯世子夫人有了身孕,安顺侯府上就没有可以出来做寿的女眷了么?” 史琪大概是想到了安顺侯府就是自己将来要嫁去的那一家,微微有一点红了脸:“有是有的,还有兆成长公主在呢。只不过……” “小姐是侯府出来的贵女,又是圣上亲自指婚的,一定要记得一件事,那就是该害羞的时候要害羞,该有贵女气度的时候,也必然要有贵女的气度。小姐和许家大少爷的婚事,是圣上亲自指婚的,而并非捕风捉影空穴来风的事儿,所以小姐也不用臊得脸红。且不说同样都是帝都贵族圈子里面的,就是因为史家和许家马上就要成为姻亲,而贺家是小姐的外家,贺夫人做生日,许家哪里有不派人来的道理?” 贺长安原本是一直在旁边听着,这会子见史琪几乎脸红的能渗出血来,也打趣道:“我小姨母如今是双身子的人,这个孩子来的也不容易,肯定是千万分的小心,就算平时掌家权在小姨母手里面,这会儿小姨母肯定也会把来巩昌伯府拜寿这事儿让给长公主不是?长公主得到琪表姐这么贤惠的儿媳妇,这还没过门儿,心都快双刀我们家了。表姐如今这样害羞,难道是要公主以为自己的儿媳妇是个红苹果不成?” 史琪抬起头来扯了贺长安一下:“表妹就知道臊我,看将来等表妹出嫁的时候,我可得好好臊一臊表妹。” 贺长安也跟着笑,史琪这个绵软的性子,到时候谁臊谁,可还不一定呢! 郑嬷嬷看着两个小姑娘开心,也跟着笑,笑了半天才道:“贺二小姐也确实是个难得的早慧的姑娘,将来福气不见得会比史大小姐差了呢。既然如此,那贺二小姐也就跟老奴说说,这宴会还应该请什么样的人吧。” 贺长安到不纠结在郑嬷嬷说她的福分大这话上,她的福分确实已经不小了,上苍还能给她这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仔细想了想方才史琪说过的人,继而补充道:“我倒是觉得,帝都的贵族圈子里面,就说是贺寿,也不见得就是做生日这样简单的。远的不说,方才郑嬷嬷不也说了,长公主前来贺寿,定是也有观察琪表姐这个未来儿媳妇儿的表现的意思。对于跟我娘一样年纪的贵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就是儿女的婚事了。” 郑嬷嬷听得几乎已经是两眼放光了:“贺二小姐果然是天生的造化,老奴都要击节叫好了,贺二小姐请接着说吧。” “琪表姐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没有任何可以置喙的了,但是巩昌伯府却还有一个养在我娘身边的嫡子,虽然不是我娘亲生的,可是名分总是有的,我没有同胞兄弟,我兄长迟早是要掌整个伯府的。如今我兄长的年龄也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只怕也是帝都炙手可热的人物呢。” 贺长安说的这倒是正理,贺甲青的身份在大宣算不上特别好,但是在议亲的时候确是女方长辈喜欢的。身为庶子,却因为家中没有嫡子,又被记在了嫡母名下,将来可以接手父辈的一切,只要不出差错,当一个伯爵一世安稳,是很可能的。而女孩子若是嫡女的身份嫁了过去,只要贺甲青不是一个容易忘本的人,那对于这个妻子一定是百般敬爱的,也不至于委屈了自己家的女孩儿。 “按照长安的意思,不如也邀请一下各家的小姐们,别人家的小姐我倒是不熟悉,不过我舅舅家的表妹倒是可以请来,多请一些小姐,就算原本不太熟悉,多多走动,也就熟悉了。小姐们之间多谈论走动,只怕将来各自嫁了人之后,各家的关系也会更好呢。” 各家年龄差不多的小姐若是都能来,也好方便让白氏相看一下,给贺甲青物色一个好一点的儿媳妇。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女孩子或许七窍玲珑还能上一点儿心,只怕男子却是很难想到留心自己选择的,这件事情,说到底,还得是白氏把关。 何况贺甲青娶亲的事情,关系到的是两个自她重生以来最疼爱她的人,贺甲青若能得到一个贤妻,将来也能放心去实现自己的抱负。白氏若是能得到一个贤惠的儿媳妇,即使有朝一日她贺长安嫁到了别人家,成为了别人的儿媳妇,白氏也不至于膝下荒凉,没人奉养她。 想到将来要嫁到别人家去,贺长安的心情就莫名低落起来,这一世,她还会遇到像陆垣那样刻薄寡恩的人么? ... ... 第五十一章 夜话 第五十一章夜话 对于贺长安能想的这样周到,郑嬷嬷心里面一万个欢喜,就连闲暇的时候也喜欢跟花楠叨咕两句:“你可是不知道,这个贺二小姐,虽然早些年的时候,在帝都算不上是一个声名显赫的,至少比起同族的那个贺大小姐名声小了不知道多少倍,但是我就是敢断言,将来贺二小姐的造化,绝对不会比贺大小姐差了。” 郑嬷嬷在宫里面也是有一点地位的,如今是一个正六品的女官,身份上自然是要比花楠高,再加上花楠有意潜心跟郑嬷嬷学一学怎么样教导贵女和宫女的规矩,也算得上是郑嬷嬷半个徒弟了,看着郑嬷嬷笑得满脸皱纹,也道:“嬷嬷在宫里面待了一辈子,阅人无数,所以说啊,嬷嬷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差的。” 心里面却暗道:何止是郑嬷嬷觉得这个贺二小姐是个造化大的,自己的主子二殿下,不也是觉得这位贺二小姐有点意思么?自己的主子生来就是嫡出的皇子,向来是很少赞许什么人的,能得到主子赞许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 想想又觉得心下黯然,当年的叶槿姐姐,也是得二殿下赞叹的人呢,心比比干多一窍,但是谁能想到最后却是那样的方式死去,纵然她也知道叶槿有千般万般错,但是叶槿对她的好,亲自教授她泡茶的功夫,这些她都是铭记在心的。 就像现在,叶槿不在了,可是她花楠,在宫中却有了一个“刺绣烹茶双姝”的名头,这一半的功劳,都是要记在叶槿身上的。 “嬷嬷,今天是多少日了?整日在巩昌伯府忙,不像宫中那般清闲,倒也不像那样查着日子过活了。” 郑嬷嬷点了一下花楠的头:“如今可都已经是冬月初八了呢。宫里面谁不知道你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呢?就算你自己不要皇后娘娘的封赏,但是大家可都是看着主子娘娘的脸色行事呢。主子娘娘让你去尚仪局,摆明了就是给你挑一个清闲松散的差事,一年到头,忙的时候也就是新人入宫和宫女小选,你又是有品级的,谁轻易使唤你呢?可不是扳着指头数日子过活。” 花楠也不恼,知道郑嬷嬷这是喜欢自己,说话才会这么不忌讳,便也凑上去嘻嘻笑道:“救了皇后娘娘一命也是巧合的事情,这事儿也就是我命好,但是我也不能因为有了这一份功劳就托大不是?所以说这才请求跟着嬷嬷出来学习学习,历练历练,忙一忙,也觉得整个人都充实了一些。” 花楠这话落了音,郑嬷嬷和她两人都不再说话,但是心里面各有各的想法。 郑嬷嬷心里很清楚,自己熬了一辈子,才熬成了一个有一点脸面的六品女官,花楠现在还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做到了七品,绝对不是运气好就可以解释的,有着皇后救命恩人这个头衔,却还能做到恭谨勤勉,这才是花楠身上最难能可贵的品质,此番皇后同意花楠跟着自己来巩昌伯府,只怕是想日后把花楠抬举到正五品尚仪的位置上去了。 品级听着没那么高,但是却是管着整个尚仪局的,那边是帮着皇后管着整个宫中上到娘娘小主,下到宫女太监的礼仪的心腹之人了,比起自己,简直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但是花楠心里面却是被这个冬月初八日惊到了,冬月初八啊……不知不觉之间就已经到了叶槿的一年死忌了,想了半天才道:“嬷嬷今晚上还要去指导史大小姐和贺二小姐筹办伯夫人的生意宴会么?” “晌午的时候已经教授了两位小姐寿宴上应该请什么人,其他的安排其实也就没有那么多门道了,但是少不得要嘱咐一句,你这两天跟着在府上忙碌也挺累的了,晚上你躲在这里休息就是了。” 这话正合了花楠的意,花楠笑了笑道:“嬷嬷方才说我偷懒我还为自己辩白呢,现在可是要偷懒下去了。”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碧螺给贺长安成了一碗芙蓉汤,细心的吹得凉了一点抵到贺长安面前,才犹豫的开了口:“小姐,奴婢听夫人身边的细蕊姐姐说,花楠姑姑晚饭前的时候差人去问她到了两根白色的蜡烛,细蕊姐姐当时问伺候花楠姑姑那个小丫鬟,要这白烛有什么用,那小丫鬟也只说不知道,花楠姑姑没说,因为花楠姑姑是宫里面的人,她也不敢问。” 贺长安喝了一口汤:“今日芙蓉汤的味道不错,我记得今天晚上郑嬷嬷是要教宴会上面布置什么菜品的吧?其实来参加宴会的,哪有几个来为了出东西的呢?宴会上的菜品,无非就是图一个样子好看,名字吉利,我觉得芙蓉汤倒是往宴会上面上的好菜。” 碧螺接过汤碗,踌躇了一下:“小姐,您就真的不关心花楠姑姑的事情么?” 贺长安把筷箸放在了一边的筷架上,转过身子来,正视着碧螺,半天不说话,看得碧螺心里面直打鼓,终究忍不住道:“小姐这样看着奴婢做什么?是用好了晚饭了么?” 贺长安摇了摇头:“碧螺,你在我身边伺候,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好像从来没有用很重的语气申斥过你,对吧?” 碧落点点头:“小姐对奴婢的好,奴婢都记在心里,这辈子就算是当牛做马,都还不清的。” “当牛做马倒是谈不上,我不申饬你,那也是因为我心里明白,你做什么事情都会为我考虑,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觉得我在关注花楠姑姑?” 碧螺挠了挠头,支吾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奴婢就是觉得,自打花楠姑姑和郑嬷嬷入了府,小姐总是有意无意的打量花楠姑姑,这种感觉很奇怪,说不上来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可是奴婢就觉得小姐是想认识花楠姑姑的,所以就自作主张多留意了一点,是奴婢自作主张了,还请小姐责罚奴婢。” 贺长安紧紧地拉着碧螺的手:“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很关注花楠,花楠曾经救过皇后一命,单是这一点,她就与别人不一样了,人生在世,若是能得一个对你有助益的人,总比树一个敌人要强的很多。但是碧螺,我知道你是明白我的心思,可是有些时候,你若是打听的太过频繁,反倒让人家觉得你的目的性功利性太强,反倒落人口实。” 碧螺点点头,眼睛里面已经有一点泪痕涌了出来:“小姐说的,奴婢记着了,奴婢下次一定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着我娘还有郑嬷嬷学习掌家理事,眼看着再有半年,琪表姐就要嫁到许家去当许家大少奶奶了,我不过是比琪表姐小上两岁,再有个两三年,我也是要出阁嫁人的。以前不曾学习掌家理事,不知道身边人的重要性,现在就越发的明白了。我揣摩着我娘的意思,是要让你和你妹妹一同陪我出嫁的,你们两个就是我今后最得用的人一举一动也就代表了我,一定要多加谨慎。” 碧螺听出来贺长安没有惩罚的意思,反倒是语重心长,越发的觉得能摊上这样的主子,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破涕为笑:“小姐说的是呢,奴婢以后就一辈子都跟着小姐,护着小姐周全。还有奴婢的妹妹,若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不用等小姐责罚,奴婢先自己打断妹妹的腿!” 贺长安也被碧螺的语气逗笑了,道:“罢了,郑嬷嬷也说了,晚上用饭太多,是最容易发福的,我吃这么多,也就够了,趁着郑嬷嬷还没开始教授如何布置菜品,你先陪我去花楠姑姑住的地方走一走,权当做消消食儿。” 碧螺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诶。” 走到花楠住的房间外面,才发现房间门是关着的,不过里面却有亮光,外面的门也没有落锁,贺长安让碧螺等在外面,自己走过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了花楠略微有一点惊慌失措的声音:“谁呀?” 贺长安轻声道:“姑姑,是我,贺长安。我有一点绣法弄得不是很明白,想着姑姑这会子应该刚用过晚饭,便来碰碰运气,烦一下姑姑。” 房间里面的花楠本来是刚刚支起了烛台,把两只白烛插在了上面点燃,摆在房间的香案上面,正想对着已经离去一年的叶槿说些什么,却不想这个时候贺长安来打扰。 现在自己住在巩昌伯府,可就算是皇后派来的人,在别人家里面祭奠亡者,也是一件忌讳的事情,何况亡魂并不是巩昌伯府的人,按理说花楠本应该赶快吹灭了白烛才是。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或许这是主子特意交代过要上一点心的人物,花楠并没有打算瞒着贺长安,而是走过去开了门。 “贺二小姐就自己一个人么?” 贺长安状似无意的朝里面扫了一眼,果然有两根白烛正在燃烧,可是大宣素来生活都是不点白烛的,才道:“也不是,是碧螺陪着我一起来的,只是我看着姑姑的门是关着的,觉得姑姑有可能是已经休息了,便让碧螺在一边等着,自己过来打扰姑姑。” “小姐请进吧。今日是我家姐的忌辰,若是在宫中我也会想方设法的祭拜一下家姐的,只是如今身在巩昌伯府,虽然祭拜有诸多不便,但是实在又不希望家姐在另一边孤孤单单的,所以说便点了两根白烛,跟家姐念叨念叨。” 贺长安的心里面还是有一点感动的,冬月初八,花楠竟然还记得这个日子,这不仅是她叶槿的忌日,也是她那个没有福分活在世上的孩子的忌日啊,陆垣的那一杯毒酒,说是能减轻痛苦,可是那种意识渐渐模糊,心里面却痛的撕心裂肺的感觉,即使她重生过一次,却依然忘不了。 一个人是要又怎样的野心,才会连自己的亲生骨肉的不屑一顾呢?可怜她上一世就是没有擦亮双眼,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花楠姑姑有心了,若是姑姑的姐姐泉下有知,一定会觉得很开心的,至少,她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还是有人记挂的。” 花楠摆正了白烛,心中默默念叨了两句,才转过身来:“家姐在世的时候,对我的关照可谓是无微不至,可那时候我虽然也爱着家姐,却没有那样深的感触,直到家姐走了,才发现,竟是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 贺长安几乎差一点哭了出来,她竟然不知道,对于花楠而言,她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人,作为掩饰,她用帕子挡了挡脸:“逝者已矣,如果姐姐知道花楠姑姑这样难过,心中也一定不好受。姑姑的姐姐走了,可是还是有别的人在的。长安倒是觉得,人活着,不能只为自己爱的人或者,还要为爱自己的人活着。自己爱的人,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反水,但是爱你自己的人,却会永远在你身后支持着你。” 这其实也算得上是她两世为人内心最有感触的一句话了,上一世她的眼里心里全是陆垣,对于花楠做的其实都是她的伪装,对于花楠的回馈,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是最后毒死她的是陆垣,一年过去了还在祭拜她的,却是花楠。 “贺二小姐这话,倒是让奴婢觉得,小姐对于人生一辈子,颇有一点看法。” 贺长安笑了笑:“说不定我也只是劝人明白,到了自己身上就会犯糊涂。只是姑姑,就算是为了爱你的姐姐,姑姑也要坚强的活下去。” 花楠叹了一口气,用绢子擦了一下眼泪:“奴婢来巩昌伯府之前,也听皇后娘娘说过贺二小姐,只说只一个安静性子的姑娘,跟贺大小姐站在一起,风头全被贺大小姐抢了过去。今晚的一番交谈,倒是让奴婢认识了一个不一样的贺二小姐,沉静,但是有主见,甚至值得……” “值得什么?” 摇了摇头:“没什么。二小姐不是有绣法上面的问题要请教么?” 贺长安也不再追究下去,只是拿出修棚子,问那木槿花的收尾部分应该怎么绣,她绣了几次又都拆了,总觉得一收尾之后,这木槿花便不如之前的样子传神了。 花楠把着贺长安的时候:“二小姐应该这样……” 其实她没有说的是,甚至值得做一个皇子妃。 ... ... 第五十二章 白氏寿宴(上) 第五十二章白氏寿宴(上) 贺长安每天跟着史琪一起,从郑嬷嬷那里学这寿宴该怎样筹办,其实上一世的时候她在晏清宫和东宫都做过奉茶领班宫女,对于宴会一类的到不是那么陌生,所以有的时候表现的反而比史琪还要熟稔。 不过三番两次下来贺长安就开始缩在后面了,她心里也清楚,史琪才是这次宴会筹办的主角儿,自己无论如何都只是一个打下手的而已,又何故抢了史琪的风头呢? 不过终日忙忙碌碌下来,日子到时过得很快,冬月二十八日很快就到了。 这一日贺长安起了一个大早,换上了府上新裁的蜀缎白底红梅花的袄,下面衬着银红色梅花的下裙,因着红色喜庆,整个人看上去也精神了不少。杨嬷嬷在一旁给贺长安头上戴上了金丝八宝镶米珠的钗子,耳朵上戴上了金仙鹤衔红宝石的耳坠子,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加红艳艳的。 贺长安笑了一下:“嬷嬷这是要把我打扮成年华里面抱着大鲤鱼送福的年画娃娃不成?” 杨嬷嬷也假意嗔道:“小姐平常的时候打扮的未免太素气了一些,不是月白色,就是浅蓝色,就连湖蓝色都很少有,更别说穿红色了。所以小姐自己都不知道,小姐穿红色其实漂亮得很呢,人也比以前看起来精神,夫人瞧见了,心里面一定欢喜。” 杨嬷嬷嗔怪贺长安不爱穿大红色,但是哪有几个女孩子不爱在年轻的时候穿一些鲜亮的颜色呢? 杨嬷嬷不知道的是,之前的贺长安,上一世的时候,不是不爱大红,而是不能穿。不管是身为晏清宫的奉茶宫女,还是在东宫当值,都是常常要与后宫嫔妃相接触的,后宫嫔妃们,除了皇后娘娘陈氏,剩下的人,就算得宠如庆妃,那也是妾室,穿不得大红色的,若是一介宫女还能穿红色,岂不是刺了这些娘娘贵人们的眼睛? 再后来叶槿发现自己喜欢上了陆垣,也明白凭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当陆垣的正妻,从此就彻底断了穿红的念头,满满的,也就更加偏爱月白浅蓝的颜色。 “今日是我娘的寿辰,只要我娘看着高兴,我穿什么都是可以的。” 杨嬷嬷把贺长安最后一绺头发用一直红宝石的小珠花给固定住了,对着铜镜欣赏了一下镜中的贺长安:“以前姑娘喜欢素净,老奴不说,那时觉得姑娘还小。如今姑娘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就算不是夫人的寿辰,但凡是个要紧的场合,需要姑娘光彩夺目的时候,这个红色啊,还是要穿的,才能显示出姑娘大家贵女的气度来。” 贺长安拗不过杨嬷嬷,也知道杨嬷嬷伺候了白氏又来伺候自己,这一辈子的心都放在她们母女身上,更不能出言反驳伤了杨嬷嬷这颗心,便道:“好好好,我穿红就是了。嬷嬷,我娘那边应该正在梳洗吧?您和碧螺陪着我一并去椿萱堂看看吧。” 到了椿萱堂,白氏已经在拢头发了,细蕊看到迎面进来的三个人,朝着贺长安福了福身:“奴婢给二小姐请安。” 因为贺家小子姑娘都到了要娶亲嫁人的年纪了,所以也就不像以前那样两房分开来,白氏也就要求巩昌伯府中人对贺长安的称呼从原先的大小姐统一改成二小姐。 贺长安赶紧拉住细蕊:“细蕊姐姐不必多礼,这是打算给我娘梳一个什么发式呢?” 细蕊把一套牡丹花头面比量在白氏头上:“奴婢想着,今日是夫人的好日子,一定要梳一个喜庆一点的发式才好,小姐您看,用这套牡丹花头面梳一个牡丹头如何?” 大宣的成了亲的女子,每个人的妆奁里面都会有一套牡丹花的头面,这都是女子在家的时候娘家给准备的陪嫁,取得寓意就是牡丹花花开富贵。但是牡丹头面格局差不多,上面的样子却是可以大做文章的。 白氏是老梁国公的爱女,当时白氏出嫁的时候,梁国公老夫人花了不少心思在这套头面上,每一朵牡丹花都是用了赤金请了名匠细细雕琢的,每一朵花瓣都有八根花蕊,每一根花蕊上面都镶了一颗细碎的红宝石,带上这套牡丹头面,整个人走起路来都是摇曳生姿,光彩照人的。 但是白氏自出嫁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也在为了躲避柳氏的锋芒而蛰伏,这套头面压了十几年的箱底,几乎都没怎么带过,今日终于被拿了出来。 贺长安抚掌道:“牡丹头好,这套头面这么漂亮,带上它的话,别人都要认不出来这是我娘还是我姐姐了。” 白氏回头点了一下贺长安的鼻尖儿:“就你嘴甜,知道胡吣。我本来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带这套牡丹头面了,但是没想到我的女儿越来越出息,不知怎么的,自从你那次落水醒来之后,我就觉得你越发的长进,连带着我在贺家的地位也比以前强了不少,所以说今日我就把这套头面戴上了。” 贺长安心中一动,若是白氏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贺长安了,只怕要好难过吧,不过她既然替贺长安活了下来,就也要代替她,好好守护白氏后面的半辈子。 白氏又把身子转回去面对着铜镜:“好了长姐儿,你先去你琪表姐那边看看,你琪表姐应该是已经在前厅候着了,过不了多一会儿就要有客上门。娘是寿星,按规矩是开席的时候才露面的,前面就交给你和你琪表姐了。” 贺长安点点头:“女儿省的,娘放心就是了。” 说是把前面迎客的任务交给了史琪和贺长安,但是白氏也不可能就让两个还没有出嫁的小姑娘在前面一直忙前忙后,史贺氏自告奋勇要去帮衬两个孩子,白氏也欣然同意,反倒是史琪不大相信史贺氏似的问了一句:“娘,您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女儿好歹还在郑嬷嬷那儿学过了这些帝都的人脉关系网,您……能成么?” 史贺氏嘿嘿一笑:“你知道人脉关系网不就够了?我在边上给你转圜,总不能劳动你外祖母那么大年纪出来迎客不是?” 史贺氏说的也确实是这样的道理,若是贺甲青已经娶了媳妇,那这件事情肯定是轮不到贺长安和史琪来做,而是交给贺家大少奶奶全权负责,可是如今,这贺家到少奶奶不是连影儿都还没有么? 想到这件事情白氏就隐隐发愁,就算贺甲青不是她亲生的,可是毕竟养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也养出感情来了,若是贺甲青娶得媳妇不可心,她也得难受一辈子。 史贺氏就在一边劝白氏:“大嫂何必这样忧心忡忡的呢?今儿可是大嫂子的好日子,没得让忧心折损了福气。儿孙自有儿孙福,等到大嫂做四十岁生日的时候,相比彦哥儿媳妇儿都能抱着一个大胖小子帮大嫂操持了。” 这话倒是说的让白氏宽慰了不少,贺长安也暗暗纳罕,史贺氏也真称得上是一个怪人了,她若是跟你不对付,说出来的话句句刺心,让你怎么想怎么难受,几天几夜都不得安生,可是她若是真的向着你了,那说出来的话,只需要一句就能让你眉头舒展,也不知柳氏这样的女儿是怎么教养出来的。 史贺氏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到繁枝来报:“夫人,大姑太太,二小姐,史表小姐,梁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女孩儿已经快进门了呢。” 果然是白氏的亲嫂子,能一大早就来,史贺氏赶紧带着两个女孩儿出门去迎。 梁国公夫人耿氏穿着丹凤朝阳的整套袄裙,梳着一个堕马髻,发髻上面的钗环并不多,但能看得出来样样都是精品,脸上的笑容也是落落大方的,依旧是像上次入宫赴宴一样带着两个小姑娘,只是一个是贺长安认识的白慧,另外一个却不是珠润郡主陆绵绵。 自然是这样的,白氏身份虽然不低,但是也不过就是个伯爵夫人,珠润郡主身为王爷的女儿,入宫赴宴必然要参加,但是伯爵夫人的寿辰,来了就是自降身份了。 贺长安是三个人中间唯一一个跟梁国公夫人有着实实在在亲戚关系的,便首先开口道:“舅母这一身袄裙真漂亮,映得舅母整个人都光彩照人的。还有慧表妹玫粉色的袄裙,玫粉色就是得皮肤白的人穿着才漂亮,像我这样皮肤不怎么白的,倒是穿不出慧表妹这样的感觉了呢。咦,这位是……” 寒暄过了梁国公夫人耿氏和白慧,才把话头转到了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娘上。 耿氏脸上略微有一些尴尬,但还是很快神态自若的介绍到:“长姐儿你小时后身体弱,平时是不怎么出门去走动的,所以不太认得,这是你二舅母娘家的小侄女,跟你好像还是一个月生的,比你小几天,闺名儿叫做杜若。” 贺长安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杜若,杜若有着小巧的丹凤眼,脸上略略的施了一层脂粉,美心还有一点朱砂痣,柳腰纤细,看起来就是一个美人,若是平心而论,长得确实是要比白慧好看,就算是贺平安,杜若也不见得比她差。 只是这个杜若,还未开口,眼睛就在周围的人身上扫来扫去的,让贺长安感觉十分的不舒服,瞬间也就没有了什么好感,只是淡淡道:“原来是杜家妹妹,只是我隐约记得二舅母娘家是在山东的,怎么,杜家妹妹竟然一个人这么远进京投奔姑母么?” ... ... 第五十三章 白氏寿宴(中) 第五十三章白氏寿宴(中) 梁国公府白家是贺长安的外家,若是梁国公府上的女孩儿,贺长安怎么也要称一声表姐妹的,只是贺长安从大舅母耿氏的神色中间也看出来了耿氏对于这位杜若姑娘的不喜欢,所以直接叫了一声“杜家妹妹”,而不是“杜表妹”,远近亲疏,其实只需要一个称呼就能看得出来的。 那杜若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眶中间瞬间就溢出了眼泪,一边抽抽搭搭,一边从袖子里面抽出一块帕子在脸上擦拭泪痕:“贺表姐说的正是,妹妹家原本就是住在山东兰陵县的,只因为父亲去世得早,母亲又在家里面舅舅的挑唆之下决意要改嫁,家里面只有妹妹一个孩子,无依无靠,只能进京来投奔舅母。” 贺长安暗暗咂舌,这姑娘是真傻还是在装柔弱倒贴啊?她刚才的话吐字很清楚的说了杜家妹妹,而不是杜表妹,她居然还能张口一个贺表姐。 “杜家妹妹这一声贺表姐我倒是愧受,一来我也本来不比你大多少,叫你杜家妹妹已经是我托大了。二来表姐表妹这样的称呼,自古以来就是有讲究的,需得是有点血缘沾亲带故但是又不同姓同族的,才好以表相称,就如我和慧表妹,但是杜家妹妹是二舅母的娘家侄女,原本和我也没什么血缘关系了,不如以后就直接叫我闺名长安吧。” 杜若刚才一听到贺长安的那一句“杜家妹妹这一声贺表姐我倒是愧受”,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煞白的,眼泪差一点就像断了线儿似的,贺长安本来想一点也不给杜若面子的,但是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耿氏,就算她和耿氏都不喜欢杜若,但是杜若毕竟是梁国公府带出来的人,就算看在耿氏的面子上,她也不能把杜若的面子撂得太狠了,所以话锋一转又说了那一句直呼名字“长安”。 杜若听了,几乎是以瞬间就把眼泪收了回去,赶紧上前来拉贺长安的手:“那我就不客气了,长安你可真好。” 贺长安几乎想把杜若的手甩开,可是想到梁国公府的关系到底还是忍住了,只是淡淡的道:“这原本没有什么好不好的,杜家妹妹虽然不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实在亲戚,但到底还是二舅母的亲侄女,杜若妹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贺长安若是能帮到,一定会帮的。还有了,既然杜家妹妹已经称呼我为长安,那我也就不姐姐妹妹的了,直接叫你杜若可好?” 杜若想了想,脸上绽开了一朵花儿似的:“那杜若就在这里先谢谢长安了。” 耿氏的脸色缓和了一下,还没有出梁国公府的时候,小叔子的媳妇杜氏非要自己带着杜若出来见见世面,说的哀婉可怜见儿的:“嫂子您也不是不知道,我就那一个哥哥,还走得太早,现在我们杜家就剩下杜若一根独苗苗了,可是就算杜若将来是要嫁给别人家的,我兄长对若姐儿一向疼爱的紧,若是若姐儿将来嫁的不好,只怕是我兄长在天之灵也难以安歇啊。当初娘心疼若姐儿一个人孤苦无依,已经同意让若姐儿住在咱们梁国公府,弟妹也知道这是天大的恩典了,只是若是若姐儿将来嫁人的时候任事儿不懂,难道外人就不说是嫂子这个掌家主母只知道养着不知道教么?丢的还是嫂子的脸面不是?” 老梁国公两个儿子,长子白本亭是早早就定下来的世子,从小的诗书礼仪都是严格按照世子的标准去教的,十五岁中举人,十八岁中了进士,还是榜眼,在当时也是出了名的有出息的富贵公子哥儿,京中美女如云,个个都想嫁给白郎君,甚至还有一句歌谣这样唱:“不愿如宫廷,只愿嫁到梁公庭。” 耿氏海澜一直觉得自己也是个运气不错的人了,梁国公封地在扬州,根基也在扬州,她当时满了年龄入京选秀的时候,除了有一个当王妃的姐姐,还有一个为国公的父亲,其实并没有其他比别的姑娘更胜一筹的,也一直在担心会被选入太子府做一个名分比较低的姬妾,却没有想到先帝就把她赐婚给了白本亭。 梁国公府人口相对来说还算是简单的了,老梁国公三女二子,只有中间的二女儿是妾室姨娘生的,而且远嫁到了西北去,常年难以回来。老梁国公在她生下二儿子不久之后就去世了,但就算在世的时候也是每天忙于朝堂,并不插手于后院内宅的事情。梁国公老夫人是一个宽厚谦和的主儿,从来没有拿儿媳妇立规矩的习惯,耿氏一进门,老夫人就把管家理事的权力交给了她,也从来不干涉她怎么处置府上的大小事务。夫君白本亭年少有为,更是极为自律的人,府上除了一个早年伺候白本亭后来因为生下大小姐而开了脸的姨娘,只有她一个人,所以说她在梁国公府的日子不能说是不舒心。 但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在耿氏这里,最难的就是这个二弟媳妇,白家老二白问亭,老梁国公白翰为了避免将来两个儿子长大之后兄弟相争,所以对老二根本就没有多加栽培,兄弟两个的学问和为人处世的能力都称得上是天壤之别,所以白问亭到现在都是一个从四品的官,白问亭娶妻的时候,正好是白翰事业最如日中天的时候,为了避免谏官上书申饬他结党营私,所以白翰就做主给白问亭娶了一个出身略微低一点,但是在山东也算是有一点历史的杜家。 杜氏刚嫁进来的时候也还好,只是慢慢地就感觉出来了大房二房的差距实在是太大,心里面就开始不舒服,三天两头的就到耿氏那里去摇尾乞怜,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维护大房,维护世子的面子,暗中就是在为二房和杜家谋福利,反倒是梁国公老夫人,这些年心中一直觉得愧对了二儿子,所以杜氏这样做,老太太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是对二儿子的补偿罢了。 但是杜若这个样子,耿氏是真的后悔当时让她住到梁国公府里面来啊! 还好长安外甥女是个识大体的,杜若这样子,也没有当场跟杜若吵闹起来,否则她简直是再也没有脸面在帝都抬头了。 “若姐儿在山东家里的时候,也是远近闻名的好女孩儿,只不过刚入京城,又不晓得京城中的风物人情,我这就带她出来见识见识,一会儿长姐儿你要是周围有什么人,倒是可以让杜若认识一下啊。” 贺长安点了点头:“大舅母放心便是,长安心中有数。” 贺长安没说“明白”二字,只说心中有数,耿氏听到了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慧表妹先带杜若进去坐吧,一会想来也会有一些夫人带着自己家的女孩儿来的,到时候慧表妹倒是有玩伴了呢。” 白慧不愧是耿氏教养出来的女孩儿,一点也不忸怩:“那行,长表姐我就先带着她进去了啊,到时候表姐要是有好玩的好吃的,可不能忘了妹妹。” 才送白慧她们进去坐,就看到远远地跑过来一个粉雕玉琢的肉团子,直接就往贺长安怀里冲,刚扑上来,口中就叫嚷着:“长安姐姐,时雨想死长安姐姐了,长安姐姐时雨有没有变瘦?” 长安低头一看,可不就是黄大人家的黄时雨么,几个月没见,黄时雨倒是又长高了一点,可是变瘦嘛……倒是不怎么明显。 所以故意气一气黄时雨:“长高了,但是好像更像一个肉丸子了啊?你啊,少吃一点糕点,小心将来太胖了嫁不出去。” 然后看到银针带着黄夫人走了过来:“二小姐,户部右侍郎夫人携家中小姐来给夫人贺寿了。” 黄大人回京叙职,因为在任期间政绩颇佳,圣上直接把黄大人升成了正三品的户部右侍郎,如今的黄夫人也是春风得意,看起来满面都是笑容。 长安转过身来行了礼:“见过黄夫人,有日子没有见到时雨妹妹了,倒是觉得时雨妹妹比以前更加古灵精怪了。” 黄夫人也笑了一下:“就是长安还说我们时雨一声古灵精怪,在家的时候我都恨不能打断这个小泼猴的腿。” 长安也知道这都是玩笑话,不能当真的,便也不说什么,只是把人往后面花厅引,还让银针去端一碟子蜜枣糕来给黄时雨垫垫肚子。 不过接下来来的人却是结结实实让贺长安吃了一惊! 刚把黄夫人那边安顿好,就看到贺甲青急冲冲的走进来:“妹妹,现在你和琪表妹可还在忙?” “这会子倒是还好,上门的人并不多,但是总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我和琪表姐张罗的,哥哥这是怎么了?” 贺甲青朝天抱拳:“圣上拍了四皇子来给母亲送贺礼做生日呢,四皇子带着圣旨前来,就等同于圣上亲临了,你和琪表妹可得准备好接驾啊。” 四皇子? 等等,贺长安有点诧异,四皇子好像今年还没有满九岁呢吧? 还没回过神儿来,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稚嫩的童音:“贺甲青,你说好了带着本宫的,怎么刚到你们家门前就不见了?贺甲青,你快给本宫出来!” 贺甲青一脸窘态的摸了摸鼻子:“小祖宗来了,我可得出去了啊,妹妹你就和琪表妹准备着恭迎四皇子殿下吧。” 果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看到一个穿着皇子常服的约莫九十岁的小男孩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贺甲青在身后跟着,唯恐这个小皇子出了什么差池。 因为四皇子带着圣旨,贺长安和史琪都得行大礼:“臣女史琪(贺长安)给四皇子殿下请安。” 四皇子摆了摆手:“免礼。你们哪一个是贺甲青的妹妹啊?” 贺甲青在一旁开口道:“回四殿下,她们一个是微臣的亲妹子,一个是微臣的表妹,穿着红白二色衣衫的乃是贺家二小姐贺长安,另外一位便是圣上指婚给许家大少爷的史家大小姐史琪。” 四皇子也真是个有趣的人,直接开口道:“贺小姐好,许家表嫂好。” 那一句“许家表嫂”,真的是几乎让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尤其是听说皇子亲临而从后面赶过来的史贺氏。 “早就听母后说许家表嫂是个特别好的,我就等着许家表哥和许家表嫂成亲的时候去凑热闹了,到时候许家表嫂可要拿好吃的给本宫这个表弟啊。” 堂堂皇子,提前叫了一声表嫂,原来只是为了……提前要吃的……贺长安不禁回头向里面的花厅看过去,这个行事风格,怎么和黄时雨这么像呢? ... ... 第五十四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第五十四章你方唱罢我登场 因为联想到了黄时雨,贺长安赶紧吩咐去把为黄时雨准备的蜜枣糕分出来一份给四皇子用,果然,当碧螺拿出了一碟金黄的金丝蜜枣糕的时候,从入府就开始装的像一个小大人似的四皇子再也绷不住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碟子不肯动弹了。 但是还是转过头来问:“贺甲青,你说,本宫是吃呢……还是……吃呢?” 贺长安想笑,转过头来看看站在身边的史琪,果然史琪也是忍了好大的劲儿才憋住了笑,回过头来就听到贺甲青一本正经道:“倪嫔娘娘不让殿下多用糕点,更不愿意让殿下食用宫外的吃食,微臣倒是觉得,这也是为了殿下好,可是因为殿下待我亲厚,倒不如赏光,略微尝一下微臣家中的金丝蜜枣糕,略作点评呢?” 怎么回答不好啊?偏偏是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因为跟四皇子之前问话的腔调明显南辕北辙,说出来的时候贺长安觉得自己为了憋笑已经痛苦的不行了。 略作点评……四皇子不过也就九岁,还是个孩子呢,怎么点评? 四皇子又摆出了一副小大人的样子,点了点头:“那本宫就给贺甲青一点面子,姑且尝一筷子吧。” 碧螺忙要拿着筷子帮忙夹,四皇子陆地一脸不愿意:“本宫自己来。” 吓得碧螺赶紧把筷子放在碟子边上。 本想着在一旁反思一下自己是哪里惹了这位四皇子不顺眼了,连夹东西都不让自己夹,但是四皇子夹了一筷子,碧螺发现原来是自己多心了。 四皇子不让她夹那里是因为她不入眼啊,合着是为了……一筷子夹两片金丝蜜枣糕啊! 皇子矜持,只夹了一筷子,但是是满满的一筷子啊,两篇蜜枣糕,一点也不吃亏! 和黄时雨见到吃的火急火燎的样子不一样,四皇子明显很喜欢这蜜枣糕,却也是放进嘴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完,很有点慢慢品味的样子,半晌才道:“如果本宫吃的没错,这蜜枣糕应该用的是枣花蜜?” 贺长安和史琪愣在了那里,蜜枣糕她们平时也是吃的,但是谁去关心里面用的是什么花蜜啊,只要够甜就可以了啊。 “回四殿下,臣女实在不知。” 四皇子摆了摆手:“不知也不怪,只是你们不知道,吃食有的时候不仅仅是为了果腹,仔细钻研的话里面还有更精妙的东西,就比如说着金丝蜜枣糕,已经用了蜜枣,做它的人为了怕蜜味相冲,所以很保守的用了枣花蜜,但是却不知道,这样纵然不会相冲,可是枣花蜜的作用也一点都体蜜,这味道就大不一样了。” 看来这个四皇子的确是喜欢吃,并且精通于吃的人啊,贺长安暗暗咂舌。 史琪却在一旁笑得眉眼弯弯:“殿下若是喜欢,臣女也可以让府上的厨工按照殿下方才的说法略略试一下,等下现不出来,比不加枣花蜜只多了一点进益,就是在蜜枣糕的颜色上。但是若是能大胆一点,用上椴树殿下再尝试一下这改进过后的金丝蜜枣糕,如何?” 四皇子也笑得眉眼弯弯:“如此极好。” 还低声嘟囔了一句:“许家表哥真有福气。” 自从圣上亲自赐婚之后,史琪在郑嬷嬷的教导下,也越来越有京中贵女的气度了,只是毕竟还是待嫁的女孩子,一听到许林彻,难免羞了一个大红脸。 贺长安在一旁道:“四殿下不妨先入花厅吧,等下开席了,还有许多好吃的东西呢,固然比不上宫中御膳房的,知识点下山珍海味吃遍,说不定反倒爱上了我们巩昌伯府厨工的手艺。” 四殿下也不再和前面两位姑娘纠结了,大摇大摆的朝花厅的方向走去,贺甲青因为是四皇子的贴身侍卫,所以就算是在贺府,也得跟着寸步不离。 不过这寿宴还真称得上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刚刚送走了四殿下这一尊镀了圣上金光的小佛,又来了两位不能轻看的人物。 四皇子身为皇子,按理来说应该是极敏慧的人,可是自从进了府门三句话不离吃,贺长安也看不出四皇子是个什么样的品性,对答的时候更要加几分小心。还没等贺长安松过一口气儿来。就听到史琪身边的红杏来报:“小……小姐……来……来了。” 史琪看着宝红满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来一句完整话,心里面也着急:“谁来了呀?” 贺长安学着史琪常做的动作,扯了一下史琪的衣襟:“我的好表姐,红杏来京中才有几个日子啊,你以为红杏能什么人都认得?能让红杏这么慌慌张张来向你禀告的,自然就是她们未来姑爷的生母,兆成长公主了啊。” 史琪顿时愣住了,虽然说之前是见过兆成长公主两次的,但是毕竟那个时候圣上还没有下旨赐婚,见长公主,其实就是和其他贵女见长公主没有什么不同的,但是一纸诏书就让这层关系变得很微妙了,史琪见别人都变得比以前更加的落落大方,反倒是听到了“兆成长公主”五个字,一下子就开始手足无措了。 颇有一点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 史琪双手搅着受伤的帕子,可怜那上好的苏绣手法的鱼戏莲叶手绢在史琪的手中被搅的惨不忍睹,搅了半天才问:“兆成长公主是一个人来的?” 红杏摇摇头:“兆成长公主带着一个男孩儿,好像是长安小姐的姨表兄弟,姑爷的堂弟来着,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位长公主带着一个女孩儿,那女孩儿看起来和小姐也差不多大的。” 史琪终于淡定下来抚了抚胸口,长吁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只有兆成长公主。” 兆成长公主只有一个儿子,并没有女儿,许林彻和史琪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按照大宣的规矩,婚礼之前反倒是不好相见的。恰巧安顺侯世子夫人中年有喜,需要留在家里面安心养胎,不能亲自参与姐姐的寿宴,边让兆成长公主带着许桓彻来,也让许桓彻这个做外甥的可以替自己略微进一点儿心意。 大宣有一个规矩,男方往女方家送聘礼是要有一位弟弟或者是年龄大一些的侄子送出去的,表示希望新妇嫁进门之后为家族繁衍后嗣,螽斯延绵,今日有恰好是白氏的寿宴,安顺侯府直接让许桓彻做了这个送聘童子,许桓彻身后浩浩荡荡的聘礼载了好几辆马车。 史琪和贺长安赶到前院的时候,杨嬷嬷的男人杨管事正在指挥人一箱一箱的先把安顺侯府送过来的聘礼粗略的登记造册一下。 史琪施礼:“见过兆成长公主,见过兆宁长公主,见过刘家小姐。” 兆宁长公主掩面笑道:“原来就是这个孩子,若不是亲自见到,我还真的有些不记得了,菊花宴上也算得上是个低调不张扬的孩子。团脸儿倒是福相,好好好,是个有福气的。” 史琪就算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这是说她和许林彻这桩姻缘好,何况不是傻子呢,脸红的跟天边的火烧云一般。 看到史琪害羞,兆宁长公主作为长辈自然也不能再继续打趣下去,便问道:“本宫记得今年你应该是第一次来京城吧,以前应该是没有见过我们家雁姐儿的,怎么今日就这样干笃定这就是刘家小姐?” 史琪抬起头来摇了摇头:“回禀兆宁长公主,臣女也只是猜测,因为臣女并没有见过刘家小姐。只是上一次参加菊花宴的时候听说兆宁长公主有一位和臣女年龄相仿的千金,很是知书达理,又极重孝道,为母亲亲身侍疾甚至累病了自己,那个时候臣女就觉得很想与长公主的千金相识成为朋友。今日见到长公主身边的女孩子极有书卷气,一颦一笑很是温婉,加上面色上还有一点苍白,像是大病初愈,所以就斗胆猜想是长公主的千金了。帝都对刘家小姐的赞誉果然不是虚传。” 兆成长公主点了点头:“四妹妹,你们家雁姐儿是个好的,就算因为生了这一场病耽误了选秀的报名,错过了这一次的选秀,但是皇后娘娘都赞雁姐儿是个孝女,这样好的女孩儿,岂不是家家有男儿的都想求娶?” 兆宁长公主却拧起了眉头:“大姐姐你也是知道的,雁姐儿上面,我家还有两个泼猴一样的小子,我说话是不管用的,但却是从小就怕他们父亲,所以我的心血也基本上都倾注在了雁姐儿身上。雁姐儿端庄毓秀,但是有的时候也太过于文静了一点,这就是我忧心的地方啊,就怕她将来嫁的人不如意,她又不愿意去争,便只有吃亏的份儿了。” 兆成长公主哈哈一笑:“四妹妹,这你可就不懂了,你若是给你家姑娘挑姑爷,挑婆婆这才是很关键的,别的不说,我现在就是打心眼里认可我们林哥儿未来的媳妇的,若是林哥儿将来敢欺负他媳妇,别说江阴侯肯不肯依,我这个做婆婆的就第一个不依!” ... ... 第五十五章 一对儿小冤家 第五十五章一对儿小冤家 史贺氏在一旁听着,不论兆成长公主是因为什么情况说出来这样的话,但是至少她今日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只要日后史琪不是犯了七出之罪不能饶恕,那么在许家,就永远有史琪的一席之地。 “臣妇替琪姐儿多谢长公主厚爱。”史贺氏也不是脑子不清楚的,就算是马上要结为儿女亲家,但是自己的身份比起长公主,还是有天壤之别,总不能长公主没开口称呼亲家,她自己先巴巴的贴了上去,那才是有*份呢,只怕长公主也会因此看低了自己,看低了史家,连带着史琪嫁过去之后也会留有不好的印象啊。 不过她自己嫁人之后,就是婆婆总是在维护自己的夫君,甚至有的时候为了能让夫君如意,一次一次的打自己的脸,所以深知有一个能向着儿媳妇的婆婆的重要性。 兆成长公主赶紧双手拉住史贺氏:“亲家母这是说什么呢?什么厚爱不厚爱的,琪姐儿转过年来就要成为我的儿媳妇,我这一辈子只有林哥儿一个儿子,所以说琪姐儿就是我女儿一样疼着的。我这一辈子,虽然是个长公主,可是说到底也是一个苦命人,好容易林哥儿长大了,也是有点出息的,我现在就盼着能够享几年清福,若是琪姐儿掌家理事都是一把好手,那我简直就可以颐养天年了。” 兆成长公主自从寡居开始,已经十多年不曾如此意气风发了。兆宁长公主眼见着,心中也是快慰的。 纵然兆宁长公主上有兆和长公主兆立长公主这两个亲姐姐,但是因为年龄小,打小的时候兆和长公主和兆立长公主做什么都不愿意带着她,兆兴长公主只有人前才十分有嫡出公主的风范,私底下的时候甚至对庶出的妹妹们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只有不是一母所生的大姐姐一直看顾着她,还常常在父皇面前夸奖这个最小的妹妹,当初她成亲的时候,父皇也是原本想让她远嫁到南安去和亲,还是当时已经寡居,几乎都不抛头露面的大姐向父皇陈情,才得以让她留在了大宣。 她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的场景。 大姐姐在父皇身边哭的向个泪人:“父皇总是嗔怪儿臣,自从驸马去了,就甚少出门了,可知道儿臣心中也有自己的苦楚?儿臣与驸马琴瑟和谐,本以为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上苍却让驸马早早去了。儿臣总觉得千帆过尽,在儿臣心中,再难找出一个让儿臣心动之人了,何故还要抛头露面出来再见人呢?我如今只有林哥儿了,还不如就在家里面守着林哥儿长大。” 说完了哭的更加凄惨:“儿臣听说父皇要把五妹妹嫁到南安去和亲,但是和亲伤害的是女儿,而又不是长久之计。南安是蛮夷之族,风物人情都大宣有天壤之别,五妹妹如何能找到一个能与她琴瑟和谐的驸马呢?五妹妹嫁人之后的生活能不能幸福且不好说,南安路途遥远,五妹妹和亲之后,父皇再相见五妹妹一面,可就难了。儿臣只是不愿意出来,但是父皇传召,儿臣还能来,但是五妹妹……” 一边说一边抹眼泪,终究也不知是这一番话中的哪一点打动了先帝,让她终究留在了京城,嫁到了遂安伯府。 如今大姐姐终于也回到了寡居之前那个样子,兆宁长公主却想着让大姐姐更舒心一点,便笑道:“妹妹不知道大姐姐有没有听说呢,这次巩昌伯夫人的寿宴,整个宴会大小事宜都是史家大小姐和贺家二小姐曹操持的呢,我眼看着这宴会井井有条的,一丝一毫都不错规矩,也足见两位小姐掌家理事都是一把好手。” 贺长安在旁边福了福身:“多谢兆宁长公主夸赞,只不过我年纪还小,很多东西都是表姐一手操办的,我只不过就在一边看着,有的时候非但不能帮忙,反倒添乱了。” “皇兄的眼光自然是很好的,琪姐儿掌家理事是一把好手,等到她嫁到了许家,我也放心慢慢的把自己院子里的事情交到琪姐儿手上了。” 前面正说的热闹,银针却一脸慌张的从花厅跑了出来:“小姐,表小姐,姑太太,你们快去花厅看看吧。” 一抬头才发现原来前面不只有自己府上的人,赶紧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史贺氏嗔怒道:“兆成长公主和兆宁长公主在此呢,你这个丫鬟,慌慌张张的做什么样子?” 银针脸色煞白:“奴婢见过兆成长公主兆宁长公主,奴婢不知两位长公主赏光驾临,惊扰了两位长公主,请两位长公主降罪责罚。” 兆成兆宁两位长公主本来就是这一辈儿长公主中以和善著称的,加之今日心情也还不错,自然也不会在参加别人家寿宴的时候去收拾主人家里的丫鬟,兆成长公主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亲家母实在是太小心了,那有什么冲撞的。这个丫鬟这样惊慌慌的赶过来,肯定是那边有什么事情。” 银针毕竟是长安的贴身丫鬟,史贺氏也不能太拿大,贺长安想了想:“银针,你告诉我,后面怎么了?” 银针已经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四……四皇子殿下和黄家大小姐……吵……吵起来了。” 四皇子和黄时雨吵起来了?贺长安难以置信,她本来以为这两个孩子都是喜欢吃的,还能愉快的玩耍呢! 四皇子再怎么样也是皇上的儿子,黄时雨怎么就和他吵起来了呢?贺长安心中着急的不行:“快带我过去看看。” 史琪转过身来对两位长公主道:“是史琪处事不周,安排有失妥当,让两位长公主见笑了。” 兆宁长公主哈哈笑了两声:“史家大小姐如今不过才十四岁,能把一场寿宴办得这么好已经实属不易。倒是我那个四皇子外甥,倪嫔能够生下她成为嫔,也实属不易,所以从小就惯着,倒是有一点霸王性子呢。贺二小姐也不用着急,我和大姐姐一同进去看一看,别的不说,这孩子就怕大姐姐呢。” 兆成长公主佯怒:“什么叫怕我?说的我是牛头马面还是牛鬼蛇神?” 兆宁长公主赶忙赔笑:“大姐姐说什么呢?妹妹那意思是啊,大姐姐在孩子中间有威望,孩子们都肯佩服大姐姐才是。” 几个人说着就来到了花厅,还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就连银针,刚才她出来报信儿的时候两个人还只是小争小吵,现在已经一个站在了凳子上,一个站在了小几上。 站在凳子上的是黄时雨,可能是因为争吵,脸的颜色涨的红红的:“陆地,我跟你说,不要以为你是宫里面出来的,宫里面御厨是最好的,你就可以跟我争,你没见过的宫外的好吃的多了去了。我小的时候跟着我外祖父外祖母住在霸州,霸州,你去过吗?我们霸州有好吃的驴肉火烧和松花豆腐,你肯定没有吃过。” 贺长安环视了一下整个花厅,怪说两个孩子会吵起来呢,先来的梁国公夫人耿氏和黄夫人都是和白氏亲厚的,这会儿已经去白氏院子里面说私房话去了,花厅里面除了两个正在争吵的小冤家,只坐着白慧和杜若,白慧心里面着急,但是这两个人一个是圣上亲子,另一个虽是女孩儿但是跟她也不熟悉,不知道怎么样去劝,只能在一边干跺脚,反倒是杜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坐在那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茶。 主子们吵架,而且都是小主子,奴才们就更不敢拦着了,贺甲青虽然是贺家人,但是也是四皇子的侍卫,这个时候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让银针去把事情通知给长安和史琪。 “驴肉火烧?松花豆腐?那有什么稀罕的?我虽然没吃过驴肉火烧和松花豆腐,可是宫里面冬天的时候有上好的驴肉锅子,除了驴肉还有鹿肉狍子肉等美味,你肯定都是没有吃过的。还有宫里面有一道菜,叫珍味豆腐,小不点,你有吃过么?我告诉你,是用上好的羊羔肉片成薄薄的片儿,搭上最新鲜的时令虾仁儿,豆腐里面打上了蛋液勾了芡汁儿做出来的,那味道……” 说着还砸了砸舌头。 贺长安简直觉得这个四皇子真是一个奇葩,居然对着一个比他还小两岁的女孩儿口口声声炫耀宫里面的各种御膳。 事实的关键就是黄时雨喜欢吃,但是却不如四皇子那样精通,四皇子不仅喜欢吃,还喜欢研究吃食,那些御膳是否真的那么美味倒不好说,但是一经四皇子的嘴说了出来,简直就是盛宴啊! 兆成长公主原本也就以为只是孩子们之间的几句口角,却不想已经到了要上桌子和上凳子的程度,不禁恼火:“老四!” 四殿下正在小几上面说到兴头上,冷不防被兆成公主打断,叫了一声“大姑母”,却一脚踩空,从小几上面摔了下去。 ... ... 第五十六章 白氏寿宴(下) 第五十六章白氏寿宴(下) 贺甲青低呼一声,赶紧冲过去垫在了四皇子的身子底下,四皇子倒是没什么事儿,贺甲青吃痛的低呼一声,四皇子伸手搭着旁边自己刚才站过的小几爬了起来。 贺甲青也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一边站一边揉着自己的腰,扁了扁嘴,无奈的看了一眼贺长安。 兆成长公主虽然很生气,但是毕竟四皇子刚刚摔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受了惊吓,原本盛怒的双眼一下子就变得充满了心疼之意:“快去传太医给四皇子看看……不行,这事儿还暂时不能让皇兄知道,若是皇兄知道,等;老四回宫,一定要罚老四面壁思过!莺歌,你出去,让等在外面的剑影赶快回安顺侯府,把府上的岳大夫给请过来。” 一边说着,一边把四皇子拦在自己怀里,左看右看他有没有受伤。 四皇子嘴巴一扁挤出来了几滴眼泪:“大姑母……” 兆成长公主伸出纤纤手指戳了一下四皇子的鼻尖:“你还越来越出息了是不是?身为皇子,就必须要体谅你父皇。你父皇处处想着黎民百姓,每到黎民百姓有了灾荒的时候,自己吃的御膳里面都不见荤腥,你可倒好,出了宫,居然还和黄大人的女儿就着宫里宫外的吃食有着口舌之争,这是你一个皇子应该做的事情么?” 四皇子许久没有吭声,但是头却慢慢的低了下去。 兆成长公主看到四皇子低下了头,心里也知道这孩子也认识到自己错了,只不过想着自己好歹也是个皇子,不肯在这么多人面前低头罢了,便继续趁热打铁:“姑母觉得,黄大人的女儿说的也没有错。百姓自由百姓之乐,身为皇子,应该体察百姓之乐,乐百姓之乐也。换一个方面说,黄家小姐虽然说语气颇为不佳,但是毕竟比你年幼许多,君子懂长幼,你又何故和黄小姐争论呢?” 四皇子把头埋在兆成长公主怀里:“姑母,老四错了……” 兆成长公主把四皇子的头从怀中扳起来:“老四,这话不用跟姑母说,去和黄家小姐说。” 四皇子忸怩着不肯,小脸微红:“大姑母……” 黄时雨这个时候摇摇摆摆的走了过来,站在兆成长公主的身边:“兆成长公主,是臣女不懂规矩,臣女不应该和四殿下争吵的,殿下的观点虽然与臣女不相合,可是仔细想来也并没有什么大的错处,只不过是因为生长环境不同罢了。殿下钟鸣鼎食,到底是臣女生长于乡野,见识浅薄罢了。” 兆成长公主让四皇子站在一边,看了一眼四皇子,又看了看黄时雨,半晌,才拉着黄时雨的手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我记得你父亲黄大人也是不久之前才回京当官的,有些京中的习惯你怕是不了解。不过不要紧,我觉得你这个孩子还是很得我的眼缘的,趁着如今林哥儿的婚事还有一阵子,回头我就上表圣上,把你接到公主府去住,让我身边的一个嬷嬷去教一教你,到了年关的时候再给你送回去。黄大人如今的仕途是越来越顺风顺水了,将来你也会是个有造化的孩子,正因为如此,规矩礼数就更不能差了,你可知道?” 大宣朝的公主出嫁,除了远嫁到别国去和亲,余下的一般都是有公主府的,只不过为了能让公主在夫家更有地位,皇帝往往都是把赏赐的府邸选在驸马府的边上,成亲半年之后就把公主府和驸马府打通,虽然各有府门,但是公主府就算在驸马府之中了。 兆成长公主自从驸马亡故之后,就住在了亡夫的院子里面,替亡夫守着,看着儿子一点点长大,但是如今许林彻长大了,成亲在即,兆成长公主就要搬回公主府去住,把那院子留给许林彻,还有过几个月就要嫁进来的史琪。 安顺侯夫人不止一次说过,许林彻是许家大少爷,于情于理,许林彻成亲,安顺侯府都是要再买一个院子给许林彻和新媳妇的,但是兆成长公主却是笑着拒绝的:“娘,这院子是大郎住过的,我嫁进来之后也就一直跟着大郎住在这个院子,这里面有大郎在,我不想让大郎以后见到林哥儿都难。” 不得不说兆成长公主确是一个痴情的人。 但是兆成长公主特意说了,接黄时雨去的是公主府,而非安顺侯府,一来安顺侯府做主的也不是兆成长公主,而来,兆成长公主在这一辈长公主中最出色的就是规矩人情,她身边的嬷嬷也都是极重规矩的人,若是圣上真的看重黄大人,就必然会给黄大人这样一个面子。 黄时雨年龄还小,还不大懂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意味着什么,睁着懵懂的双眼问长公主:“长公主殿下,那时雨去了长公主的府上,还有好吃的糕点吃吗?” 方才还气焰嚣张的站在一张凳子上跟四皇子吵得不可开交,脸红脖子粗的,这一会子有睁着眼睛问有没有糕点吃,黄时雨的小样子真是笑翻了所有人。 长公主蹲下身去,眼睛与黄时雨平视:“有的,不过就是不知道你母亲放不放心呢。” 黄时雨拍拍胸脯:“没事的,长公主殿下放心,我爹政务繁忙,我娘总顾着我爹,我从小就不怎么在爹娘身边住着的。” 长公主的神色终于完全缓和了,哈哈笑了起来。 四皇子看着兆成长公主不再生气了,以为万事大吉了,正想偷偷走到另外一边去,不出现在兆成长公主眼皮子底下,却不想刚刚转了个身,兆成长公主就开口了:“老四你莫不是以为你许家表哥都要成亲了,姑母就老了不成?姑母虽然没有以前年轻了,可是记性还是很好的。” 四皇子知道拗不过去,唧唧歪歪的蹭到了黄时雨身前:“小不点,本宫确实有错的地方,本宫也向你道歉。” 黄时雨脸上带着一点小得意,依旧大摇大摆:“好啦,可以了,我外祖父说过,人都会犯错,知错就能改,知耻近乎勇,善莫大焉。” 黄时雨摇头晃脑备着经纶典籍的样子更是让人捧腹。 就在这个时候,黄夫人也听说花厅发生了的事情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她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好是黄时雨跳上板凳,四皇子踏上小几的时候,黄夫人毕竟还是小时候在京城生活过的,深知无论什么时候和皇室中人发生冲突都不是一件好的事情,听到这样的场景,脸都吓白了。 但是黄夫人还是知道规矩礼数,进入花厅第一件事情便是问安:“臣妇见过兆宁长公主,臣妇听闻兆成长公主家的小姐现在也快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便在外子上任的地方带了不少好的蜀锦过来,虽然说蜀锦在帝都也并不难得,但是难得的是当地才是蜀锦最地道的发源地,织出来的料子比贡品更加天然,兆宁长公主若是不嫌弃,我回头就让府上管家送过去几匹,留着长公主还有大小姐裁衣服用。” 说是送衣服料子,可是明显就是缓和气氛了,兆宁长公主也笑道:“黄夫人有心,有这个好意,本宫和雁姐儿当然是承这个情的。只是本宫还想向黄夫人讨一个人情,本宫从小到大,大姐姐都对别宫照顾有加,现在有了这最地道的蜀锦,倒是动了借花献佛的心思。” 黄夫人笑了两声:“臣妇可也有送给长公主几匹的心思呢,知道长公主素来喜欢藏青和略微深一点的颜色,这次带回来的蜀锦里面就有几匹这种花色的,就等着有机会给公主送过去呢。臣妇和巩昌伯夫人又是手帕交,恰好兆成长公主殿下未来的儿媳妇就是巩昌伯夫人的外甥女,这不得不说是缘分,所以臣妇还备了几匹大红色的,去给史姑娘添妆。” 一边说着一边走近黄时雨和兆成长公主:“我这个女儿,自从出生之后不久,就被送到了外祖家,霸州虽然说不小,但是大多都是村落聚居,民风淳朴,久而久之,时雨也就养成了那样的性子,给兆成长公主添麻烦了,还希望兆成长公主不要怪罪小女,臣妇回家一定好好教导女儿。” 看到黄夫人来了,黄时雨是真的有一点怕了,低声嘟囔了一句:“娘……” 紧紧地拉着兆成长公主的手不肯放开。 兆成长公主却摇了摇头:“黄夫人实在是太紧张了,其实令爱玉雪可爱,再加上本是天真烂漫的年龄,更是让人觉得喜欢。本宫也是,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所以看到谁家的女孩儿都想着亲近亲近,所以觉得令爱还真是投缘。想当初,兆宁家的雁姐儿,也没少住在我身边。本宫刚才有了一个想头,想把令爱接到兆成长公主府去小住一个月,年关的时候再给黄大人黄夫人送回去,不知道黄夫人可舍得?” 黄夫人对于黄时雨这个女儿,最头疼的就是嗜吃如命和不受约束,这样的个性,若是说得好听了,那边是天真烂漫,无拘无束,可若是真的被人抓住了痛脚儿打压,那就是没有规矩,不知深沉。 若说黄家真的是普通人家倒也还罢了,即使黄程黄大人一直是一个小官也无所谓,可是黄大人仕途一路顺风顺水下去,很得皇上重用,在很多人眼里,过不了多久,黄家也能得一个爵位什么的,那些眼热黄大人的,势必就会在女儿不守规矩上面做一些文章。 当初那承武侯李家,不就是因为出了一个不守规矩傻大胆的女儿而饱受嘲笑,很长一段时间在帝都都是风云人物么? 而兆成长公主最大的好处就是她擅长规矩礼仪,别说许家大公子被她教养的谦和有礼,就是在她手下养过的女孩儿,宫里面的那些公主们,也都还是不错的,想到这样一点,一百的愿意:“兆成长公主是小辈们礼仪上的楷模,臣妇的女儿能有机会在兆成长公主家小住,臣妇一万个愿意,怎么会舍不得呢?倒是小女天性顽劣,就怕兆成长公主嫌弃小女了。” “黄夫人方才还送本宫和本宫未来的儿媳妇那么多上好的蜀锦,本宫就算是礼尚往来也断断不会嫌弃令爱。本宫反倒是担心黄夫人会觉得本宫太拘束了令爱,想当初,兆宁家的二小子生病,兆宁无暇看顾雁姐儿,雁姐儿也是在我兆成长公主府上住了半年的。结果现在人家都说,雁姐儿什么都好,就是太恪守礼数了。就比如说年前那一次,兆宁病着,雁姐儿一定要遵守孝道,亲身侍疾,可怜见的,兆宁的身体是好起来了,可是雁姐儿却错过了选秀,黄夫人不会嫌我太重规矩,约束的令爱没了天性吧?” 贺长安在一边看着,兆成长公主说的这番话,看似无意,但是好像……怎么都是在夸赞刘家小姐呢? 果然,一边站着的刘家小姐刘雁翎已经是满面红色:“大姨母快别说了,有大姨母做榜样,雁翎这些根本就无阻挂齿,没得让人家觉得雁翎只是略微做了一点子女儿应该做的事情,就要到处宣扬。” 抬眼看了看贺甲青,瞬间懂了什么,贺甲青应该算的上是目前帝都贵女的良配,刘雁翎错过了选秀,指婚给皇子宗亲已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既然如此,若是能嫁到贺家,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呢?在白氏的寿宴上宣扬刘雁翎的闺阁名声,别人能注意得到,但是最直接能听到的,可不就是白氏? 史琪看这边气氛也缓和了不少,便朗声道:“两位长公主,四皇子殿下,臣女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莫不如我们就开席吧,公主和夫人们坐在东南面水榭里面的那一桌,贵女们的桌设在西南面的腊梅院子里面。今年腊梅开得早,如今已经有很多含苞待放的感觉了,贵女们个个人比花娇,倒也是很合适的。” 众人都说好。 贺长安心中感慨了一声,为什么就一个寿宴这么多事儿啊…… 她们,还真是,不嫌烦! ... ... 第五十七章 堂哥表哥 第五十七章堂哥表哥 兆兴长公主却是直到酒过三巡才出现在巩昌伯府的,来到了水榭之后就打着哈哈:“我来晚了,倒是错过了大嫂的好日子。” 巩昌伯府与宜春侯府向来就是不和睦的,这些也人尽皆知,不过这样的日子,能来参加宴会的人,都是人精,又有谁会拿这种事情做文章呢? 兆成长公主虽然是大姐姐,但是庶出让她气势上就输了兆兴长公主一头,看到兆兴长公主进来,就想到了兆兴长公主编排史琪的事情,毕竟史琪就是她未来的儿媳妇,因着史琪被兆兴长公主编排过,兆成长公主一股子护短的心就生出来了,心里也不大舒服,脸色也就不怎么好看。 “原来是二妹妹来了,二妹妹可是我们姐妹之中的忙人,宜春侯是个有出息的,宜春侯府家大业大,需要二妹妹劳心费力之处可多着呢。如今眼看着平姐儿要参加选秀,你们家的益哥儿也要开始挑媳妇了,如今,可有的你忙的了。倒不像姐姐我,家口简单,安顺侯府的事情不需要我操心,我需要挂心的只有林哥儿一个,倒是随便到哪里去松乏快活都可以呢。” 兆成长公主口中的益哥儿,就是贺二少爷贺乙青,小名益哥儿的,比贺长安大一岁,但是却比贺平安小一点,如今十三岁。 其实虽然说大宣的公子哥十三岁议亲的也有不少,十三岁物色,十四岁十五岁说亲,再过了那些繁文缛节的古礼,成亲的时候怎么也有十六七岁了,正是合适,但是兆兴长公主却不想这么早就给儿子物色亲事。 宜春侯贺成仁当年能得到这个爵位,一无战功,二无恩荫,全是因为兆兴长公主一心一意要嫁给他,太后心疼驸马无光会带累了兆兴长公主这个唯一的嫡出公主,才请求先帝给贺成仁封了个侯爵。如今贺成仁虽然是个二品文官,但是文官毕竟不比武将有机会立功,反倒是容易因为谗言和朋党,在阴沟儿里翻船,这个爵位其实也没有看起来那样风光稳当。 兆兴长公主生有一子一女,女儿贺平安,儿子贺乙青,自然是舍不得让两个宝贝疙瘩为了保住夫君的爵位冲锋陷阵,所以在贺乙青刚刚开蒙的时候,就给他请了大儒授课,在习武方面则几乎听之任之。反倒是贺成仁有一个妾邓氏生的儿子贺三少爷贺丙青,从小就开始习武,比贺乙青小半岁,但是如今已经跟着巩昌伯去潭州磨练去了。 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兆成长公主的算盘,那就是让嫡出的儿子坐享恩荫,庶出的儿子战场厮杀来守护封赏,但是面上却不能多说什么,毕竟兆成长公主还是让这个庶子有一点出息的,大户人家,养废了庶子的主母也大有人在。 为这个原因,兆兴长公主便想让自己的儿子重新沿着父亲的路走下去,婚事上,暂时先不去议亲,就等着大公主陆可意再长大一点,若是贺乙青一直不曾议亲,亲上加亲,也未尝没有可能! 她陆慕楚是上一辈儿唯一的嫡出公主,陆可意可也是这一辈儿唯一的嫡出公主呢! 后来宜春侯也把这个盘算跟陆垣透露过一次,陆垣想的则更深一层,女子出嫁就从夫,即使是娘家和婆家有了纷争,也都是要顺应着婆家的意思,背离娘家的,若是贺乙青真的能尚住,娶得还是嫡出公主陆可意,那来日真的发生夺嫡之争的时候,可就是削掉了陆城亲妹妹这条臂膀。 此计妙哉,妙哉,这是陆垣最后留下来的评语,更加坚定了陆慕楚要让自己的嫡出儿子尚嫡出公主的决心。 可是如今却让兆成长公主看透了她这点子心思,兆兴长公主想想就觉得烦闷无比,马上把话题转了开去:“今日我特地让先生给益哥儿放了假期,这不,他大伯娘的寿辰,我带这个孩子也来尽尽孝心,反倒是平姐儿,昨日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今日身体就不怎么爽利,太医说是脾胃失调,所以就没有带她过来。” 白氏眼看着这两位长公主锋芒毕露,心下也知道只怕是这两人私下有了什么过节,如今看到了,又不是在宫中那等要紧场合,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可着对方的脊梁骨戳,赶紧出言缓和:“益哥儿肯来自然是好的,早先就知道益哥儿学业繁重,我也好久没有见到益哥儿了,如今把他带过来让我见一面,就把他带到四殿下那边去吧,毕竟是男宾,不能留在女席上的,让他留在我们这些长辈身边,反倒是拘束了孩子。” 当然,这些唇枪舌战都是后来碧螺从细蕊那里打听了来,又细细讲给贺长安听得,贺长安听着就觉得皇家的事情,真是不能再烦了,前世她只是个奉茶女官,就算关心也只关心陆垣和陆城那点微妙的关系,没想到这一世她遇到的事情,几乎是贯穿所有皇室宗亲! 因着贺平安没有来,席上便上了一个总爱出风头的人,其他女孩子本来也都是温婉沉静,教养极佳的,如今没有贺平安这样一个处处惹火的,大家反倒聊得更融洽。 几个女孩子就着黄夫人今日跟刘雁翎提到的蜀锦一路聊了开去,聊到最后话题也不知怎么的就变成了集玉坊前几日新出的几种花样的玉镯子,果然穿戴是贵女们亘古不变的话题。 贺长安最擅长的就是茶,这些衣服料子首饰样子什么的她,跟那些其他贵女一比,简直就是个门外汉了,也觉得坐在这里没有劲,便站起来道:“众位姐姐,方才这前一年的梅花酒实在是味道精妙,长安喝的有些上头儿,如今觉得头晕晕的,便想出去透透气儿。几位姐姐先聊着,长安去去就回。” 倒是史琪看了一眼贺长安,觉得贺长安不像是喝上头儿的样子,便低低问了一句:“长表妹没什么大碍吧?” “不碍的,我带着碧螺出去,表姐放心就是。” 史琪不放心贺长安只带着碧螺出去,可是贵女这一桌子却不能连一个撑场面的主人都没有,也只能任由着长安去了。 长安从腊梅园的小径走出去,走到了假山边儿上,冬日的时候因为假山底下的池子里面的水都会冻住,巩昌伯府索性不在里面放水,而是直接把雪松松的绕着整个假山堆着,反倒是别有一番意趣,长安一边看一边想,其实白氏也称得上是一个能人了,她刚变成贺长安的时候总是觉得,这个娘过于软弱,现在却明白了,白氏之所以从前软弱,那是因为之前的贺长安瘦弱多病,性格也是绵软的,在这样的情况下,白氏若是把自己的锋芒展现了出来,那么老夫人柳氏的手很可能就因为动不了白氏而伸向长安。 毕竟白氏是不能时时刻刻守在长安身边的,若是长安真的有了什么意外,那白氏只有这一个女儿,后悔也来不及,所以只能在老太太面前做小伏低,装成一个温顺听话的儿媳妇。 贺长安落水之后,她叶槿变成了贺长安,不仅身体大好了,性格也比原来的贺长安好上了许多,也渐渐的不那么继续绵软了,白氏也看出来了女儿的变化,原本对女儿的绵软无可奈何,现在却重新燃起了希望,慢慢的也就把自己强势的一面展现出来了。 这座有假山的池塘,也是巩昌伯府中的一样景致,名叫怀愫池,当年贺长安的曾祖父带着儿子也就是老巩昌伯贺励跟随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贺励的原配周氏也跟着一路颠沛流离,老昌国公得了爵位不久就去世了,爵位传给了贺励,周氏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只是不久周氏也因为早年太过辛劳去世了。 虽然说贺励为亡妻守孝九个月之后就娶了续弦柳氏,但是贺长安觉得,祖父心中还是有亲祖母周氏的,不然也不会大费周章建了一个假山池子,起名怀愫。 周氏单名一个素字,这怀愫池,便是怀素的情愫吧? 这老巩昌伯就为了周氏修建的怀愫池,在柳氏眼中,应该是整个府上最碍眼的地方了,往年冬天的时候,柳氏就借口水会冻住而把水抽干,怀愫池也变得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生气。 贺长安把手抚上池壁,低声呢喃:“怀愫池……” 却听到前面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我身边的小厮说,贵女们都在腊梅园宴饮,倒是堂妹有闲情雅致,不在腊梅园宴饮,跑到怀愫池来酸文假醋了。” 贺长安抬起头来,刚看第一眼的时候有一些模糊,不记得这是什么人,随后就从那张酷肖兆兴长公主的脸上反应过来来人是谁,施了一礼道:“见过二堂兄,长安倒是有日子没有见到二堂兄了。” “我平时学功课也忙得很,自然没有空像你们家的公子哥那么闲适舒坦,还能时常宫中府里的溜达,堂妹你说我说的可是?” 贺长安忍俊不禁,贺乙青额头很窄看起来就像是那种尖酸刻薄之人,一开口说话就更像了,处处都透着酸意。 兆兴长公主怕学武功刀剑无眼伤了自己唯一的儿子,不肯让贺乙青学习武艺,所以说宫中给几位皇子挑选贴身侍卫的时候,大刀都拿不起来的贺乙青自然是不可能在名单上的,至于伴读,贺乙青自己嫌皇子读书天刚蒙蒙亮就要起身,天都黑了还不能回去,实在辛苦,自己央着那公主母亲把自己的名字从名单上划掉了,现在又开始编排贺甲青了。 贺甲青若是不整日跟着四皇子在宫中府上溜达,那岂不是他这个四皇子侍卫失职? 这样的人贺长安也不是没有见过,心里也明白最好的办法就是用一番话把这人噎得哑口无言才好,想了想便道:“堂妹记得堂兄是从小就饱读诗书的,自然学问是极好的,堂妹说的没错吧?” 贺乙青高傲的扬了扬头:“那是自然,我的师傅那可是……” 眼看着贺乙青又要把自己的师傅拿出来炫耀一遍,贺长安赶紧打住了他的话:“只是妹妹有一事不明白,想请教堂兄。” 贺乙青鼻子里面轻哼了一声,不置可否,贺长安就开口道:“堂兄方才说长安站在这里酸文假醋,可是长安比不上平姐姐,诗书读的也少,怎么就酸文假醋了呢?” 贺乙青一脸嫌弃的把从树上落到自己身上的一点点积雪弹掉:“看来你还是有一点自知之明的啊,到不至于太让人嫌恶。你也知道你的诗书读得不多,比不上我姐姐,我姐姐说是站在这里吟诗作对,那就是才女才情,你站在这里,那便是东施效颦了,哈哈。” 最后那“哈哈”二字,很是讽刺。 贺长安摇了摇头:“长安不过是看到了这怀愫池,低低的说了怀愫池三个字,就是酸文假醋,东施效颦了,难不成我连自己家里面的精致都去不得碰不得说不得了?哦,对了,长安倒是忘了呢,堂哥自打出生之后就是养在宜春侯府的,对我们巩昌伯府原本是敬而远之,自然不知道这怀愫池有什么含义了,倒是枉费了祖父的一片心。” 说完了就开始给贺乙青讲怀愫池的来历和意义,说道周氏临终的时候贺励对她的恋恋不舍之情,还挤出两滴眼泪来,越发显得情真意切。 宜春侯府可以和巩昌伯府不和,但是贺长安话里的意思明明白白的就是连老巩昌伯的心思,宜春侯府那边的人也忽视了,其实这也怨不得贺成仁和贺乙青,柳氏忌讳那怀愫池忌讳的不行,传闻捂得严严实实的,哪里肯让自己生的儿子知道呢? 不过倒是给了她机会指摘贺乙青不敬亡故的祖父了。 “祖母周氏单名素,祖父建这座假山池子起名怀愫,正是对祖母她老人家的想念,堂兄博学,却说长安是酸文假醋,这是堂兄疏忽呢,还是觉得祖父的心意也全都是假的?” 在重视孝道的大宣朝,借给贺乙青一百个胆子,他都不会敢说祖父的心意是假的。 贺乙青颇有一点恼羞成怒:“周氏是你的祖母,和我有什么干系?” “原来堂兄就是这样想的啊,可是不知道堂兄的大儒师傅有没有教导过堂兄呢?继室不登台,就算是同样称为正妻,可是继室在原配面前也是要执妾室礼,供奉原配的,周氏祖母是祖父的原配妻子,难道就不是堂兄的祖母了么?” 贺乙青气的说不出话来,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贺长安:“你……你……” 贺长安反倒不发怒,面色平静,甚至还有一点点笑意道:“长安怎么了?堂兄觉得长安说的不对?” 一脸的无辜更让贺甲青无名火起。 这时候就听到身后有人道:“表妹,你怎么在这儿?” 贺长安一回头,才发现一直呆在自己身后的碧螺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正在往这边走过来的是安顺侯世子夫人,也就是她小姨母的独子许桓彻,远处一个淡绿色衫子的影子正在踉踉跄跄的踩着积雪往这边来,似乎正是碧螺。 嗬,这丫头,莫不是看自己和贺乙青吵起来了,心中不安,跑回去搬救兵去了?只是为什么请谁不好,请来的偏偏是表格许桓彻呢? 一面是堂哥,一面是表哥…… 仔细想了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表兄,表妹在这边的怀愫池赏雪看假山,事有凑巧就碰到了贺家二堂兄,怎么,表兄也来这里赏雪看假山么?” 许桓彻显然没有想到贺长安会是这样一番说辞,也是一愣,涨红了脸道:“也不是,我只是在那边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表妹身边的大丫鬟碧螺,不知道表妹差遣碧螺什么差事,但是雪天地滑,碧螺似乎是扭伤了脚,我想着就把碧螺给表妹送回来。” 这话其实实在是牵强,若是许桓彻真的是为了把碧螺给送回到长安身边,又怎么会一个人急吼吼的冲到这里,留下碧螺在雪中踉踉跄跄? 不过贺长安倒也领情,许桓彻明显是来帮着她的,但是看到她已经偃旗息鼓,总不能再把战争挑起来,所以也就顺坡下驴:“那就多谢表兄肯送碧螺回来了,回头表妹一定让碧螺多做一点糕点给表兄送去尝尝,碧螺这丫头,手艺可还算不错呢。” “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谢表妹了。贺家二少爷,那边好像贺家大少爷在找你有什么事情,不如你先回去?” 贺乙青正巴不得走,重重的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看着贺乙青走远了,许桓彻上前一步道:“长表妹,贺乙青不是什么好人。” 贺长安退后一步,和许桓彻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我知道的。巩昌伯府和宜春侯府虽然同气连枝,但是向来不对盘,他这般针对我,也是情有可原。” 许桓彻突然有点脸红,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样东西:“这个……表妹拿着。” 摊开的手掌心里面,放着一件精巧的根雕,雕刻的形状是一只栩栩如生的杜鹃鸟,贺长安上一辈子在晏清宫中见过,这一套根雕十二鸟,也不知后来被圣上赏给了谁,如今看来,竟然是给了安顺侯。 只是安顺侯哪里会轻易把御赐之物拆散了让孙子把玩呢? 贺长安一惊,又退缩了一步:“男女授受不亲,表兄还是把东西拿回去吧。” 许桓彻固执的摇摇头:“就是一点小玩意儿,不知什么钱的,表妹拿着便是。” 这个时候碧螺也踉踉跄跄的过来了,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小姐,碧螺来晚了,小姐没事吧……” 贺长安是了一个颜色给许桓彻,许桓彻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让丫鬟看到毕竟不好,赶紧把根雕杜鹃鸟收了起来。 贺长安摇了摇头:“没事,碧螺,我们走吧。” 转过身来:“今日之事,多谢表兄了,妹妹方才酒劲儿上头才出来转转,现在酒劲儿基本也散了,就先回去了。” 许桓彻想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没有说,只能看着贺长安离去的方向,静默的站了许久。 ... ... 第五十八章 梁国公府的态度 第五十八章梁国公府的态度 贵女们纵然是从小吃穿不愁长大的,在家里面也是有很好的教养的,但是毕竟经历的事情太少,就算坐在一桌飨宴,能聊的话题也有限,不过就是一些衣服样子首饰料子。 但是长辈们这一桌就不一样了,人人都是怀着心事而来,而宴会往往能达成某种目的,既如此,那些贵妇们也乐得在宴会上言笑晏晏。 多陪一点笑脸有什么所谓呢?重要的是目的能够达成。 因为贺长安隐藏的好,许桓彻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贺乙青也觉得自己被比自己小一岁而且自己一贯看不上的表妹下了面子实在不是什么风光的事儿,所以怀愫池这边弄得剑拔弩张的,但是水榭那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史贺氏是寿星府上住着的最近的女眷了,于是就由史贺氏牵头,端起了斟满酒的酒杯:“我嫂子是梁国公府出来的贵女,十几年前嫁给了我兄长之后,就尽心尽力的操持这个家,让我兄长上阵杀敌也没有后顾之忧,如今还把长安侄女教养的那样的好,实在是嫂子的辛苦。今日趁嫂子的好日子,我贺珣玉敬嫂子一杯酒,先干为敬啊。” 所有人都纷纷举杯:“住巩昌伯夫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众人纷纷敬完酒之后,就听到兆成长公主开了口:“你们啊是不知道,本宫可是听说了,本宫未来的那个儿媳妇,样样出挑,可有很多是巩昌伯夫人的功劳呢。巩昌伯家的孩子,我也是见过的,嫡女养的浑然贵气,但是却一点都不骄矜做作,嫡子现在是我们四皇子的贴身侍卫,且不说武艺是很好的,能当上皇子贴身的侍卫总是个好的不是?” 兆成长公主不说贺甲青是挂名嫡子,只说是嫡子,在场剩下的人还有谁会没有眼色的再去把贺甲青是姨娘生的这个事儿给揭出来呢。 若说整张桌子上最有可能干这事儿的人就是兆兴长公主,只是兆兴长公主家里面也不是没有庶子,而且兆兴长公主对待庶子是个什么情况,大家心里也都是明白的,她倒是没有傻到在众目睽睽之下去犯这个忌讳。 梁国公夫人想的就更多了一层,且不说养着贺甲青的白氏是正正经经的巩昌伯夫人,贺甲青的生母耿氏可也是自己父亲韩国公亲生的女儿,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虽然为着掩面不肯认这个青楼女子生的女儿,但是她几次看到父亲坐在书房里面,一个人静静的想着什么,写着什么,后来那些纸被她捡了起来,上面写的都是两个字,静君。 耿静君,正是巩昌伯姨娘耿氏的闺名,其实虽然韩国公看起来外表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但是内心里未尝不是挂念这个从出生开始就没有得到过父爱的女儿。 若是贺甲青出息了,不说别的,至少耿氏这些年在巩昌伯府生下了一个儿子,但是从来都不会兴风作浪,也是自家姑奶奶眼中安守本分的姨娘,贺甲青顺利袭爵的话,对于耿静君来说,未尝不是一种安慰。 自己的父亲想必也能觉得对这个女儿的愧疚少一点吧? 而且不管怎么说,贺甲青现在是记在白氏名下的儿子,那也就是梁国公府的外甥了,耿氏蓦地又想起了前一晚上夫君白本亭的话。 白本亭这段时间公务很是繁忙,整日都是眉头紧锁的,她一向不去问外宅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倒是让白本亭觉得很是安心,这日白本亭回到后院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夫君这么晚才回来,可是又在外面有了应酬?” 白本亭倒是没有喝醉,只是有一点微醺,耿氏亲自为他宽衣,这是成亲到现在二十年的习惯了,从来不肯假手于丫鬟,对这一点白本亭很是感动,白本亭一把攥住她的手:“明日就是大妹妹的生辰了吧,你可是要过巩昌伯府去的?” 耿氏把白本亭的外袍除去挂在一边的衣帽架上:“老爷说的是呢,大妹妹明日三十五岁寿辰,也是逢五的大生日,妾身听闻也邀请了不少人家的贵妇贵女,应该是有大操大办的意思,妾身作为大妹妹的娘家长嫂,自然是要早早就过去的。臣妾还寻思着,慧姐儿是一定要带过去的,咱们慧姐儿年龄也不小了,再过几年就是到了要说人家的年龄了,现在出去走动走动,咱们慧姐儿也会有一点美名。只是,二弟妹娘家的那个侄女……二弟妹去求了娘的恩典,一定要让我把那个杜若也带去。” 白本亭一脸的不置可否:“杜家早先的时候在兰陵也算是大户人家,只是毕竟不是在京城中的,难免就眼皮子浅一点,这些年越发的没落了,杜若那孩子刚入府的时候我也见过一面,只是感觉略微有一点小家子气,但是若是我们因为这一点就忤逆了娘的意思,只怕是二弟妹那边又要闹妖。所以杜若明日要去,你便带着她去,那些贵妇哪个不是人精?杜若如果真的是眼皮子浅,丢了咱们梁国公府的颜面到还是其次,最主要的是必会自取其辱。若是她做出来的事情真的有那么几分出格儿,咱们日后在母亲那里回话的时候,也算得上是有理有据了。” 白本亭一贯都是做什么事情在心中都很有计较的,他这般说了,耿氏心里面也就放下了一般的心,想了想开口道:“老爷,还有一事,妾身觉得,大妹妹赶在三十五岁寿辰的时候大肆操办了一番,其实未尝没有给彦哥儿挑儿媳妇的意思在里面,老爷您觉得呢?” “在我看来最重要的还是要拉近贺家和许家的关系,许家虽然是安顺侯,可是强在人家祖辈从太/祖/皇/帝开朝的时候得的就是侯爵之位,反倒比巩昌伯府先得了昌国公的爵位,后来被降爵要强。而且现在安顺侯身体还硬朗,但是世子已经定了是小儿子,将来再往下传一代,安顺侯世子一定是三妹妹的儿子了,若是许贺两家能够交好,其实未尝不是好事情。” 说着拿起了小几上的茶,一饮而尽:“茶有点冷了,不过用来解酒倒是还可以的。至于彦哥儿,如今已经有十五岁了,现在开始相看媳妇,其实也是差不多了的。而且我冷眼看着,彦哥儿这个孩子是个难得的可造之材,别看他现在只是一个皇子侍卫,但是他心里面有数,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一点行差步错也无。再加上大妹妹没有亲生的儿子,将来巩昌伯的爵位,多半是要落在彦哥儿身上的。何况彦哥儿聪明,从小的时候就学会了站队,就算是现在那一位落了难,他也还是没有改了初衷,若是那一位真的成了大事,彦哥儿的造化,就远远不止这些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两根手指头,摆了一个“二”的手势。 耿氏一惊,捂住了嘴巴:“老爷是说,二殿下?妾身一直以为自从二殿下从那位置下来之后,彦哥儿和二殿下也就没有原来那些关系了,竟不想……” 白本亭笑了两声:“果然是妇道人家,只能看到表面上的东西。海澜,你十几岁就嫁给了我,如今也有二十年了,有很多事情,我也不想瞒着你,实话说,我的立场,和贺甲青这孩子,是一样的。” 没有什么能够比夫妻之间的信任更让女人宽心的了,耿氏会心一笑:“以前倒是从来没有听老爷说过这话,就算是二殿下还是太子的时候都不曾听过。” “圣上是个明君,最不喜欢的就是臣子结党营私,若是在二殿下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明显表示出来支持太子,那就是操之过急,会让圣上觉得咱们梁国公府有急着扶持幼主,携幼主以令诸侯的意思,那就会对白家起忌惮之心。倒是现在更不能贸然行动了,我现在所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彻底的忠于圣上的纯臣,但是我毕竟是二殿下的舅舅,有些事情略有偏私,升上反倒觉得是人之常情,但是人情,过犹不及。” 耿海澜莞尔:“老爷今日跟妾身说这么多,肯定是有什么事让妾身明日去做吧?” “海澜果然聪慧过人。如今彦哥儿的身份,在帝都虽然不是很高,但却是很多贵女嫁人的良配。我记得遂安伯家的唯一的那个嫡女,好像是因为生病错过了选秀,但是却是一个不错的姑娘,在帝都风评一直很好。遂安伯和兆宁长公主也是心疼这个独女的,若是能让遂安伯家的嫡女嫁给彦哥儿,咱们倒是促成了一桩美事。” 耿氏掩嘴而笑:“老爷说的容易呢,但是彦哥儿现在在帝都也算是一个炙手可热的,有多少家的女孩儿眼睛盯着彦哥儿呢。” 白本亭也不多说什么,只留下几个字:“事在人为。” 想到这些,耿氏开了口:“我就是觉得,我这个外甥,从小就是个聪明的,而且敏而好学,前几日我外子还同我说过,那一日他突然来了兴致要考察一下彦哥儿学问如何,比我们家的宗哥儿也不差什么的,但是彦哥儿早几年就去宫中当了侍卫,按理说用来看书的时日应该是比宗哥儿少很多的,就足见这孩子一定是挤出来时间读圣贤书的,可见是个上进的。” 梁国公的长子白宗喆也是从小就好学的,当时圣上考察过他几个问题就觉得这孩子是个可塑之才,还亲自赐字“敏而好学”。 众人纷纷附和,都是白氏教养的好,谁当母亲的不愿意听如此好话呢,白氏笑得越发的舒心,这是她嫁进巩昌伯府十几年以来过的最为畅快的一个寿辰了,若不是长安的改变,她也想不到自己这一生还能有这样畅快之日啊。 ... ... 第五十九章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第59章 梁国公夫人那话起到了不少抛砖引玉的作用,兆成长公主陆慕华揣摩着兆宁长公主的心事儿,就顺着梁国公夫人的话道:“说的就是呢,像贺家大少爷这样出身勋贵有如此肯上进的,现在满帝都也不是那么容易找的了,巩昌伯夫人现在可是都要担心上门提亲的媒婆把门槛儿踏破了吧?” 白氏脸上也颇有一点得意之色,但是毕竟说这话的人是长公主,笑了笑之后也就略做谦逊:“兆成长公主说这话可就实在是说笑了呢,我们家彦哥儿也说过,虽然说很多人讲究的处世之道是成家立业,但是他心中的愿望却是可以光耀门楣,虽然说做不到像那骠骑大将军霍去病一样的说出什么‘匈奴未灭,何以为家’的话来,但是总还是要先闯出一番事业来的。” 泗国公夫人脸上带着一点惋惜之色:“倒是可惜了,这样好的青年才俊,若是我有一个女儿,年龄差不多的,定是巴望着贺家大少爷不过也好呢,这可就是便宜了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你们可想一想啊,贺家大少爷这边没有成亲的意思,退而求其次,可不就轮到我那不成器的儿子了?” 众人又转过话来说泗国公夫人:“泗国公夫人简直是太谦逊了,且不说世子本身就是一个好的,而且世子现在尚且还没有到议亲的年纪呢,何苦拿过来跟贺家大少爷比较呢?” 白氏脸上的笑意没有丝毫的被破坏:“不过在我看来啊,我们家彦哥儿,虽然是一个好的,但是这帝都那么多好女儿那是经得起蹉跎的?只怕若真是我们家彦哥儿的那个想法,等到他做出了一番事业了,适龄的好姑娘,孩子都能满地跑了。所以啊,我这当娘的,私心里面就希望彦哥儿能不能先有哪家好姑娘可以定下来,若是能定下来的话,起码也是了却了我一桩心事不是?” 白氏这话里面的意思实在就是很耐人寻味的了,贺甲青自己不愿意早早成亲,但是确是有缘由的,那是为了能在仕途上面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而不是如帝都的一部分纨绔子弟,家里面早早就给预备了通房丫头,在某些事情上面也不见得就是缺了那一个正室夫人,相反的是,若是早早成亲,只怕是正室夫人大多都是大家族出来的贞静贤淑的女子,外出什么的,必然回收很多限制。 但是白氏又说了早早把亲事定下来,只要定了下来,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儿女亲家,就算是要给贺甲青安排通房丫头,也得顾着亲家的颜面不是?至少巩昌伯府这么大的人家是不会公然打亲家的脸面的。 所以说这意思就是,咱们早早的把亲事定下来,在那之前贺甲青就没有通房丫头,在定亲之后为了照顾亲家你的颜面,我就更不会给贺甲青安排通房丫头了,这样的人家干净清白,贺甲青又是嫡子,你女儿嫁进来就是可以做主的,还没有那么多妾室姨娘添堵,这样的婚事岂不是一桩美事? 唯一不美的就是你女儿得多等几年,等着我儿子出息了一点在成亲。 这话放了出去,那才是真的提亲的人要踏破了门槛儿了呢! 兆宁长公主本来想开口说什么,但是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开口,兆成长公主面上脸色不变,但是却透着握了一下兆宁长公主的手。 知道宴会结束,兆宁长公主跟着兆成长公主回了她的公主府,才终于问出来道:“大姐姐方才为什么不让小四前去问这事儿。且不说我们家雁姐儿因为生病已经错过了选秀的机会,就是真的能参加选秀,二姐姐家的贺平安对那大皇子妃的位置势在必得,二皇子现在正处在低谷也绝非雁姐儿良配,我们家最心疼的就是雁姐儿,又怎么会把雁姐儿送去选秀?所以说雁姐儿将来嫁到哪户人家我和雁姐儿她爹是早早就在琢磨的了。贺家这个大少爷,虽然是个庶子,但是难得的是模样周正,人也聪敏好学,是一个知道上进的,而且巩昌伯家世没有嫡子的,贺家大少爷记在了巩昌伯夫人名下,总之是一个合适的人就是了,大姐姐今日没什么就不让小四提起来呢?回头儿这么大一块肥肉就……” 兆成长公主叹了一口气:“你啊……都这么多年了小四儿,咱们除了老二剩下的几个庶出公主里面,就属你最心直口快藏不住事儿。难道你还觉得,你是我一手照顾大的妹妹,你家雁姐儿从小也有很多时候养在我身边,我能去害了雁姐儿不成?” 兆宁长公主垂下了眼睑:“大姐姐……我……” 兆成长公主到没有翻脸:“行了,我也知道啊,你就是关心则乱,但是你记得这一点,我从不会害了雁姐儿就是的。但是这事儿,你总要问问雁姐儿怎么看不是吗?还有你别忘了就算那贺家大少爷是一块肥肉,但是肥肉总有很多人惦记着,你表示出你对他感兴趣,可以,但是太热切了,就让人家觉得你们遂安伯府掉价儿了,连带着雁姐儿不也掉价儿了?” 兆成长公主噼里啪啦的说了一通,兆宁长公主还有一点儿没反应过来,趁着兆宁长公主还没反应过来的档口,兆成长公主转身问自己的贴身丫鬟:“雪白,兆宁长公主家的雁翎小姐现在在哪儿呢?” 雪白呲着牙笑了笑,还真倒是人如其名,一口牙雪白雪白的:“公主娘娘您还不知道吗?咱们许家世世代代都生儿子的,老爷和夫人对少爷和二房家的二少爷,虽然还是很好,但是一点都不稀奇。反倒是您的这个外甥女儿,因为在许家住过一段日子的,老爷和夫人都觉得是个出挑的姑娘,所以说这会儿听说雁翎小姐来了公主府,巴巴得就差人来给请走了。” 兆成长公主笑着对兆宁长公主道:“看到了吗?你们家雁姐儿平时就知书达理的,但是又不像有些人家教出来的知书识礼的姑娘那般呆板,总是知道怎么让长辈心里面舒坦,我公公婆婆都拿她当一块宝,这样一块宝,自然是要待价而沽了,可不能因为为了着急出手而损了价格。” 有对雪白道:“你亲自去一趟我公公婆婆那里,把雁翎小姐找回来,只说我这边有要紧的事情要让他自己参谋,两位老人家那边,今儿晚上用饭的时候我让她去陪着就是了。” 雪白诶了一声,不一会就把刘雁翎请了回来。 刘雁翎进来的时候手上抱着一个白狐狸皮做成的手捂子,白皙的小脸因为外面天气有一点寒冷而红扑扑的,反倒显得整个人更加娇俏可人了。 看到刘雁翎,兆成长公主笑着叹了一口气:“一转眼儿,我的林哥儿都要娶媳妇了,我带过的雁姐儿也都长这么大了,是个大姑娘了,兆宁,你说,我们能不老吗?” 刘雁翎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大姨母一点都不老呢,雁翎若是和大姨母一并走出去,人家肯定都觉得,大姨母是雁翎的姐姐呢,哪有谁能想到是大姨母呢?” 兆成长公主刮了一下刘雁翎的鼻子:“就知道你是个最甜的丫头,怎么样,刚才又让你许家爷爷奶奶开心的不行吧?” 刘雁翎偷笑了一下:“大姨母说的可是呢,方才安顺侯夫人又让人送了我这个白狐狸皮的手捂子,大姨母看看,可是好东西呢,冬天里面用来放手,可暖和了。” 兆成长公主白了一眼刘雁翎:“说的跟大姨母少了你一个手捂子似的。来,雪白,你去把那个前一年皇后娘娘给我的那个银质红梅的手炉给找出来,送给雁姐儿,正和这个白狐狸皮的手捂子相配。” 刘雁翎笑嘻嘻的,也不错规矩:“那雁翎可就多谢大姨母赏赐了。” “好了,快起来吧,今日我叫你来,也是想问问这件事情,你自己是想怎么拿主意的?” 说着就把宴会上面白氏都说了什么话,巩昌伯府是个什么态度都细细的讲给了刘雁翎听,刘雁翎毕竟还没有及笄,身边虽然有奶嬷嬷有的时候会给她提点一些以后嫁人的事情,但是听到兆成长公主说的那么直接,未免还会有些脸红,兆成长公主还没有说完,刘雁翎已经低下头去:“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母亲和父亲做主,还有大姨母在一边参详着的,雁翎觉得一定会是很好的。” 兆成长公主像对待一个小孩子那样把刘雁翎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轻轻摩挲着道:“雁翎,大姨母不希望你将来有朝一日会有怨恨,婚姻是大事,这个人是要和你生活一辈子,白头偕老的那一个,若是你嫁的不好,大姨母一定会难过死的,所以才要你自己去拿主意,大姨母在你小的时候也教了你很多东西应该怎么样去选择,大姨母相信你有这样的好眼力。” ... ... 第六十章 各怀心思因一人 第六十章各怀心思因一人 刘雁翎听了兆成长公主那些话,也抬起头来,不再那样害羞,兆成长公主又细细的把刚才没有说完的话说完,但是兆成长公主话说完了很久,刘雁翎都没有说话。 兆宁长公主在一边看得有一点着急,但是又不好开口说什么,大约过了半顿饭的功夫,刘雁翎才又开了口:“姨母说,巩昌伯府家里面是没有嫡出的儿子的,所以说这位贺家大少爷,虽然是姨娘生的,但是已经记名在了巩昌伯夫人名下,和嫡子已经没有什么区别了,也就是说将来的巩昌伯世子,就是他?” 兆成长公主点点头:“巩昌伯府除了贺大少爷之外还有一个庶子贺四少爷,不过现在看着年龄还是小了一点,又没有记在巩昌伯夫人的名下,所以说立贺四少爷为世子的可能性实在是微乎其微。而且如果一直都不把贺四少爷记成嫡子,那么将来分家的时候,一个庶子自然也分不到多少家产的,可以说,你若是嫁到贺家,将来贺家的产业,基本上也都是握在你和贺大少爷手中的。” 刘雁翎摇了摇头:“大姨母,我想的并不是这些,我只是觉得,我们心中都很明白,贺大少爷的未来其实是不用愁的,一个巩昌伯的爵位在,起码一生若是中庸,是可以衣食无忧的,日子还可以过得很滋润,但是难得的是他想上进,雁翎如今接触过的年龄差不多的男子,就是家里面的大哥二哥,两个人想着的就是守成足矣,遂安伯起码可以让他们一生无忧了。所以说这样一个男子,有着锦衣玉食的环境却还想着创出另外一番天地,倒是实在是一个很难得的,实话说,雁翎也是很好奇的。” 兆成长公主闻听此言松了一口气:“不愧是我的好外甥女,说话思路清晰,而且眼光看得长远,你们遂安伯家的男孩儿都是天性就老实的,倒是你心思活络,只可惜不是男孩儿,遂安伯总觉得心中遗憾呢,要不然刘家就可以指着你发扬光大了。” 刘雁翎却又叹了一口气:“可是大姨母,富贵险中求,贺家大少爷已经注定是巩昌伯将来的继承人了,但是却还想争一争,那能够指望的,岂不就是从龙之功?” 从龙之功四个字,说的实在是不能再明白了,刘雁翎也是个看得清楚的姑娘,从龙之功,若是真的对了,将来便是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若是不对,那就是连带着全家遭殃啊! “父亲母亲生我养我一场,我不想因为我要嫁人的缘故,逼着父亲母亲去站队,若是有了行差步错,那可就是万劫不复。” 兆成长公主接过雪白在一边递上来的茶盏,凑到嘴边,却又放下来了:“我还是那一句话,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 这边兆成长公主的公主府上,刘雁翎的思考陷入了胶着状态,却不知道梁国公府的另外一个角落,却又别的人再惦记着兆宁长公主口中的这一块肥肉呢。 杜若看着镜子中间的自己,任由着身后的小丫鬟樱桃帮自己拆卸着簪环,樱桃刚刚从那瀑布般的青丝中间抽出了一根白玉的祥云簪子,放在梳妆台上,杜若低头看了一会,就把它握在手中,重重的向地上摔了过去。 清脆的一声响,上好的白玉簪子在地上摔碎成了好几段。 樱桃有一些吃惊:“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呢?这个白玉祥云簪子可是国公夫人在您刚进梁国公府的时候送给您的见面礼啊,您怎么能这样呢?” 杜若嗤之以鼻的笑了一声:“见面礼?我跟你说,她当我是傻子呢还是叫花子啊,这一个白玉祥云簪子就打发了,往日里的时候在国公府,看到白慧的衣食穿戴都要比我的好上不少,我就想着,白慧怎么着也是梁国公府长房嫡女,穿戴都是上品这是自然的,何况梁国公府那样金山银山的,白慧自然是要什么都是有的。” 樱桃在一边低声劝着:“小姐说的是呢,白慧小姐就是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心尖子眼珠子,自然是要什么有什么的啊,但是奴婢觉得国公夫人对小姐还是很好的,不管怎么说,小姐的亲姑母也是这国公府上的二夫人,国公夫人不看僧面看佛面,怎么会对小姐不好呢?小姐您看看,这簪子应该怎么办……” 却没有想到这话直直的戳中了杜若的心事:“怎么办怎么办……别人给你打你一棒子你不觉得疼,给你一个甜枣就乐的几天几夜睡不着了是不是?我跟你说,樱桃,别说国公夫人,整个梁国公府都没有人在乎过我一星半点呢,就连我那个二夫人亲姑母也是一样。” 樱桃心里面很不厚道的想到,自家主子就是一个山东来投奔亲戚的,说得好听了一点叫一声表姑娘,可是人家梁国公府凭什么要在乎这样一没权二没势,血缘关系也不是特别直接的表姑娘呢? 再说二夫人,本来梁国公府的二房就没什么能耐,现在老夫人还活着,那是在依靠老夫人,有朝一日老夫人不在了,还不是要看着兄嫂的脸色过日子,人家不去讨好兄嫂,就只知道照顾你这样一个远道而来的侄女,又怎么可能呢? 不过还是出言问:“小姐这话可怎么讲呢?” “我跟你说,当初她给我这个白玉祥云簪子,我还觉得这是好的跟什么似的东西呢,但是今日去了巩昌伯府,看到那些贵女们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好东西?玉的要么是翡翠,还有和田的,蓝田的,玉是上好的玉不说,那雕工都是很精致的,我仔细数过了,就是那个遂安伯的嫡女头上戴的那个蓝田玉孔雀钗,光是孔雀的尾巴上面的羽毛就有*七十二根,哪像那根白玉祥云簪子,就是勾勒了几笔白云的样子就是了,实在是太素淡了,亏我还拿那个当做好东西呢。” 看着那个已经被摔成好几段的白云祥云簪子,杜若还觉得不够解气,又捡起来其中的一段再摔在地上:“就算他们平时都是只顾着白慧,可是带着我出门也是梁国公府的颜面啊,论容貌我可一点都不比白慧和贺平安差什么,甚至比今天那一桌子上面的贵女都要强,可是就是因为国公夫人连面子都不愿意做,什么好的饰品也没有借给我戴以戴,别的贵女都那样光彩夺目的,我可不是一下子就被比下去了吗?你看看那个贺长安,伯爵嫡女就很了不起吗?还原来是杜家妹妹,当我听不出来呢,这明摆着就是给我一个下马威!后面直接让我以名字相称,那就是连妹妹两个字都不愿意承认了!” 樱桃是原来杜府还能够维持一大家子开支的时候,杜若的娘亲从外面买回来照顾杜若的,因为之前也被转卖了好多次,所以知道怎么样能哄得主子开心,这也是为什么在杜家树倒猢狲散的时候,以前伺候杜若的人都被卖了出去,但是杜若却把樱桃给留了下来的原因。 其实有很多事情,樱桃反倒要比杜若看得明白,能不能在一桌宴会上面光彩夺目,自家主子被比下去的绝对不是穿着打扮和容貌长相,只不过是因为杜若的父亲早亡,是依附着梁国公府活着的一株菟丝花罢了,那些贵女,哪个不是眼明心亮的,一株菟丝花而已,对于梁国公府无足轻重,自然谁都可能让杜若在宴会上面抬不起头来。 但是她也只能劝慰:“小姐不用灰心丧气,小姐是秋天里面才从山东来帝都的,现在还是冬天,小姐来了还没有多久呢,来日方长,奴婢相信小姐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杜若简直咬碎了一口银牙:“是啊,来日方长呢,可是未来的路这么长,却没有人能为我打算。你知道吗,那些贵女们,个个锦衣玉食的,家里面在她们成亲之前还会仔细的为她们选好的夫婿,她们嫁人的时候,嫁进去了就是正室夫人,是少奶奶,前呼后拥仆婢成群的,一辈子平平顺顺的,可是我呢,我孤零零一个人,姑母说不定就要把我随随便便嫁了。樱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那小姐你想怎么办呢?”樱桃试探着问。 “几人没有人可以依靠,我就得依靠我自己。我跟你说樱桃,今日宴席的时候我借口不胜酒力出来透了个风,就听到那些贵妇人们说,巩昌伯府的那个大少爷是个特别好的,而且那巩昌伯夫人说了,巩昌伯大少爷成亲可能会晚一点,要先在仕途上有一番作为才会成亲,但是想着先定下来亲事,这样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那个巩昌伯大少爷将来可能就是下一个巩昌伯呢?” 樱桃倒抽了一口凉气:“小姐想嫁给巩昌伯大少爷?虽然说巩昌伯夫人是咱们梁国公府的大姑奶奶,可是大姑奶奶会同意吗?” “现在巩昌伯府的耿姨娘,就是巩昌伯大少爷的生母,那还是姨娘呢,生活的据说也是可好了,毕竟是帝都的大户人家,就算是姨娘也很有脸面,再说我就不相信一我的姿色,不能牢牢的拴住巩昌伯大少爷的心。” 樱桃面露难色:“大姑奶奶不是说了会给贺大少爷定亲?若是真的定亲了,那还会允许贺大少爷纳妾么?那岂不是……” 樱桃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杜若打断了:“樱桃,我仔细问过了,这个大少爷,如今还没有被立为巩昌伯世子,虽然说大家都觉得他将来应该就是世子了,可是太子都能被废,更何况一个小小的世子呢?你说如果说传出来,巩昌伯大少爷轻薄良家少女,这事情要是让朝廷知道了,那巩昌伯大少爷是不是德行有亏之人?巩昌伯夫人肯定不甘心再记一个庶子到自己名下的,为了保住巩昌伯大少爷的名声,那就只能许诺那个被轻薄的女子一个名分,至少也是一个正经姨娘的位置呢!若是这事情可以成的早一点,说不定就可以补偿一个正室夫人的位子。” 杜若越说越来劲,全然没有注意到樱桃脸色的变化:“马上就要过年了,梁国公府是巩昌伯夫人的娘家,两家肯定是要走礼的,到时候我一定要缠着白慧带上我一同去,到时候制造一个什么意外,比如说落水啊,一定要让贺大少爷上钩,谁都是靠不住的,我自己的幸福,就只能掌握在我自己的手里面了。” 兆成长公主府中,刘雁翎思考了很久终于做出了决定:“母亲,大姨母,若是有可能,雁翎愿意嫁到贺家去。与其嫁给京中其他不知道上进的勋贵子弟,若是夫君不成器,金山银山也是会坐吃山空的,倒不如嫁给一个有上进心的人,从龙虽然说有风险,但是我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夫君是一个饱食终日的人。” 贺甲青却不知道如今有两个女孩子因为他有两种不一样的心思,只是站在桌案边上写了一个行书的等字。 伺候贺甲青的小厮见了,道:“少爷可是要等待机遇,还是要等待一个合适的少奶奶?” 贺甲青苦笑了一下:“就你知道油嘴滑舌。不过你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国家,或者是我们大宣有朝一日颁布了一条律法,说以后男子只能过了二十岁再成亲,女子不满十八岁不能成亲,大家会有什么反应呢?” 小厮嘿嘿笑了:“少爷这是自己不想太早成亲,所以就巴不得所有人都晚成亲呢?哪里会有这样的律法?那样的话姑娘们岂不都是老姑娘了?” 贺甲青叹了一口气,他已经穿越过来那么多年了,可是思想却还是保留着一些现代的思想,至少他希望他未来的妻子可以不用那么早就去生儿育女。 可是却没有人能够理解啊! ... ... 第六十一章 腊八粥 第六十一章腊八粥 贺甲青却不知道如今有两个女孩子因为他有两种不一样的心思,只是站在桌案边上写了一个行书的等字。 伺候贺甲青的小厮见了,道:“少爷可是要等待机遇,还是要等待一个合适的少奶奶?” 贺甲青苦笑了一下:“就你知道油嘴滑舌。不过你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国家,或者是我们大宣有朝一日颁布了一条律法,说以后男子只能过了二十岁再成亲,女子不满十八岁不能成亲,大家会有什么反应呢?” 小厮嘿嘿笑了:“少爷这是自己不想太早成亲,所以就巴不得所有人都晚成亲呢?哪里会有这样的律法?那样的话姑娘们岂不都是老姑娘了?” 贺甲青叹了一口气,他已经穿越过来那么多年了,可是思想却还是保留着一些现代的思想,至少他希望他未来的妻子可以不用那么早就去生儿育女。 可是却没有人能够理解啊! 贺甲青议亲的事情,对于贺长安,是没有多大影响的,毕竟她是贺甲青的妹妹,就算再关心,也没有做主去替兄长参详嫂子的,就算是白氏肯听一听贺长安怎么说,也会被郑嬷嬷拦着:“若是让外面知道了大姑娘去参详大少爷的亲事,那就是还要插手到大少爷房中,手伸得这样长,这哪里是什么好的名声?” 所以说现在与关系贺长安关系最大的,还是史琪的出嫁,眼看着到了年关,郑嬷嬷又开始教史琪怎样准备年礼,怎样在大家子操持过年时候的菜色,怎样在过年的时候串亲访友,这些贺长安以前都是不知道的,跟着史琪学的时候,也很是费了一番力气。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腊月初八,家家户户都要熬腊八粥,腊八粥这样东西,贺长安上一辈子是叶槿的时候,在宫里面没少见到。 宫中的腊八粥,都是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除此之外还加上了果狮一类的吉祥玩意儿,大都是各个宫自己去熬了来,然后差遣着人到处去分。 像陆城还是太子的时候,东宫也会熬腊八粥,需要往底下那些弟弟妹妹那边各送一点,显示陆城作为兄长爱护弟妹之心,还需要往皇帝的晏清宫和皇后的凤栖宫送,这里面的腊八粥就还加上了碧根果,象征着福寿绵长,但是宫中别的妃嫔那里陆城是不用送的,因为只有皇帝和皇后才算得上正经需要孝顺的嫡母,若是太子肯爱护那些弟妹的生母,送去了腊八粥,也只能叫做太子爷赏赐,而不是孝敬,里面的东西就要差上很多了。 皇帝赏赐下来的腊八粥往往是最好的,但是因为皇帝要赏赐的人是最多的,准备齐了在送到东宫的时候,都已经凉了,陆城也就是象征性的吃一口,就放到一边了,像叶槿这样在陆城身边有脸面的丫头有的时候还能得到分下来的主子没有吃完的皇帝赏赐的粥,不过想到皇帝的腊八粥,贺长安即使重活一世还是忍不住要吐槽,实在是中看不中吃,怪不得陆城只是象征性的吃一口呢。 倒是腊八那一天晚上,贺长安会和花楠在一起,再叫上平时在东宫玩的好的几个小姐妹,凑在一起支一个小的土炉子,用杂米豆核桃榛子松子枣栗之类熬出一锅腊八粥,起锅的时候再往里面加一点芝麻,碗中上铺干果色糖,虽然说卖相比皇帝赏赐下来的差了不少,但是胜在现熬现吃,味道自然要比别的好上不少。 几个小姑娘能够找到的米粮也不多,熬完了腊八粥,也就够一人吃一小碗,但是几个小姑娘还是吃得很开心。 郑嬷嬷带着史琪和贺长安看着厨房里面即将熬好的腊八粥,叹了一口气:“腊八粥,腊八饭,小鸡吃了就下蛋。两位小姐都是出身于富贵人家,所以不知道啊,嬷嬷小的时候家里面穷,一大家子人能吃饱就是很不错的了,但是每到腊八,家里面还是会用那一点余粮熬腊八粥,其实里面就放点杂米和枣子,但是嬷嬷那个时候喝的可香甜了。后来家里面实在太穷,我就进了宫,虽然说腊八的时候都能喝到主子身边赏赐下来的各种各样的腊八粥,但是那感觉都比不上自己家里面的了。” 贺长安十分能理解这种感觉,上一世她毕竟还和自己的家人一起度过了五年,只可惜天灾*,一家人最后也支离破碎,她才会被陆垣所救,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可是家里面腊八粥的味道,也是一直让她难以忘怀的。 “巩昌伯府的腊八粥,一般都是往周围亲眷的府上去送,比如说梁国公府,安顺侯府,宜春侯府,往各家送的腊八粥也都各有讲究,若是这家有马上要成亲之人,那便加上鲜红的枸杞子,红色本来就喜庆,和婚事相配,再加上枸杞子还有祁子的意思,粥里面也有枣子和花生,祝愿将来那对新人结婚之后可以早生贵子。若是这家有人马上要下场科考了,那粥里面就会放上一些状元果,寓意就是能够金榜提名,若是家里面有老人的,那就是放碧根果,碧根果又叫长寿果,可以让老人家福寿绵长,所以送粥之前还需要得考虑这一户人家都有一些什么样的人,一定不要送错了的才好。” 贺长安和史琪一齐感叹道:“原来送个粥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啊……” 花楠在一边接过话茬子:“二位小姐还别嫌烦,像是宫中的大殿下二殿下什么的,到了腊八,熬腊八粥的时候,还是要给其他的几位小殿下送过去的,还要周全考虑其他几位小殿下的口味,比如说三殿下最喜欢清淡的,所以说三殿下的腊八粥里面是不放枣子和色糖的。四殿下口味就比较正常一点,但是对于食材很是挑剔,腊八粥一定要既有卖相又好吃,才肯给面子喝上几口,所以说送给四殿下的就要在卖相上面下更多的功夫。大公主殿下的口味更是奇怪,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腊八粥不要喝甜的,只想喝咸的,所以说大公主的腊八粥里面,不仅不放枣子和色糖,还要放上豆腐海米什么的,再略微加一点盐,这样吃起来口感才算是咸度正好,还有一点点鲜味在里面。还有最小的四公主,最是爱吃甜的,给她的腊八粥里面,必须是要很甜的才行。” 史琪简直是叹为观止,倒是郑嬷嬷在一边轻轻咳了一声:“花楠……” 花楠恍然大悟似的:“都是奴婢不好,只知道自己说的开心了,倒是忘了规矩,两位小姐就当做没有听过,成全奴婢吧。” 往各家送粥各家也都是要有回礼的,近一点的比如说梁国公府送来的腊八粥,贺长安喝了几口,从色泽到味道还真是无可挑剔,尤其是加了格外多的松子,她就更喜欢了,杨嬷嬷站在贺长安身边,看着白氏吃自己娘家送来的腊八粥,脸上笑意盈盈的样子,低头看了一眼那粥:“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年年送腊八粥,梁国公都没有忘记夫人从小就爱吃松子儿这个习惯,年年都会往里面放上不少,所以说在没有一个地方的腊八粥,能让夫人觉得比梁国公府送来的可心的了。” 贺甲青因为过腊八也被四皇子陆地放了假,大家围坐在一起吃腊八粥,杨嬷嬷说这些话的时候,贺甲青自然也是听到了的,笑了笑:“所以说,妹妹们来日出嫁,就算婆家再好,也得有娘家靠得住,长安你这腊八粥喜欢吃什么样的口味,等你将来嫁人了,哥哥每年也给你送过去。” 白氏“咦”了一声,差异的看着贺长安:“我怎么记得以前长姐儿是不爱吃松子儿的,别说加了那么多松子儿的腊八粥,就是馋了一点点松子儿磨成的粉的松糕,她都不带碰的,今儿是怎么了,竟然吃了那么多?” 贺长安低头看下去,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吃掉了小半碗,看来以前的这个贺长安还真是不怎么爱吃松子的,但是她却是喜欢得紧,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和白氏注定了的缘分? 抬起头咧嘴一笑:“娘,以前那是女儿小,不懂事儿……今日女儿也看到了这腊八粥里面的松子儿了,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吃,但是又想到这是娘最喜欢的味道,外祖母和舅舅心心念念记挂着娘好,这松子儿里面包含的是外祖家对娘的回护关切之意,这样想着就舀了一勺吃了,倒是没有觉得像以前那样排斥了。” 杨嬷嬷赶紧福身:“恭喜夫人,二小姐这是长大了呢,知道体贴夫人,想着夫人的喜好了,恭喜夫人苦尽甘来。” 杨嬷嬷说了苦尽甘来,白氏倒是没有恼怒,杨嬷嬷是她的乳母,从小看着她长大,成亲生子,也知道自己这些年过得有多么不容易。 贺长安又舀了一勺梁国公府从来的腊八粥,咽下去了才开口道:“倒是哥哥就知道胡吣,梁国公府从腊八粥的事情,也都是舅母操持的,能记得住娘这个出嫁女的喜好,也是舅母知道上心。哥哥要是想年年给妹妹送合口味的腊八粥,那可得先娶一个好的嫂子才是。” 贺长安话音刚落,就听到繁枝从外面走进来禀报道:“夫人,遂安伯府今年也往咱们府上送了腊八粥。” 贺长安仔细想想,遂安伯府?可不就是兆宁长公主的那一家?可是腊八粥多半都是亲戚之间相互馈赠,遂安伯府和巩昌伯府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往年也没有送腊八粥过来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吧,别人送来了腊八粥,巩昌伯府总是要回礼的,白氏放下腊八粥吩咐繁枝:“你去厨房看一看,有没有新熬的腊八粥,赶紧给遂安伯府送过去。” 又让厨房的人把遂安伯府送上来的腊八粥给呈了上来,遂安伯府的腊八粥,做的不可谓不精致,尝一口味道也是很好的,实在是花了一点心思的,白氏叹了一口气:“竟然没有想到遂安伯府也会忘咱们家送腊八粥……哎……” 杨嬷嬷在一边小声道:“夫人,老奴可记得遂安伯府家里面有一个已经有十四岁了的嫡出小姐了呢,夫人您看这意思是不是……” “遂安伯府家的那个姑娘,上一次我做生日的时候是来过了的,我瞧着,模样也是很好的,也很有大家贵女的气度,说话讨人喜欢,但又不是那种只知道油嘴滑舌攀附的姑娘,我心里面是喜欢得很,只是不知道彦哥儿有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说完看向贺甲青:“彦哥儿,你觉得呢?” 贺甲青站起身来抱拳:“母亲的安排,儿子自然是觉得好的,只是娶妻娶贤,若是有可能,儿子倒是想有机会见一见这位刘姑娘,若是儿子将来要撑起这个家,那么儿子的妻子只怕身上会有很多的重担,若是像平安表妹那样的,儿子倒是宁愿敬而远之了。毕竟平安表妹和这位刘姑娘的母亲,都是朝堂上的公主,若是家中娇惯,性子也难免骄纵,只怕是将来不能协助儿子撑起整个巩昌伯府。” 白氏点点头,但是却也紧紧地皱着眉头“虽然说你的想法是好的,可是刘姑娘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遂安伯府哪里会轻易让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来与外男见面呢,这样岂不是坏了人家姑娘家的名节?” 贺甲青摇了摇头:“母亲无需担心,儿子只是想知道这位刘姑娘真实的品性是什么样子的罢了,并没有想坏了人家姑娘家的名节的意思,儿子只是想着过年之前娘不是要带着妹妹去庙里面祈福的么,不如就借着腊八回礼,邀请遂安伯的夫人兆宁长公主一同前去,兆宁长公主必然会带上刘家小姐,到时候我再想一些话告诉妹妹,让妹妹在与刘家小姐交谈中有意无意的问道,等到妹妹回来告诉我答案,我自有分晓。” 说着看了贺长安一眼:“这件事情就要拜托妹妹了,想来妹妹也希望将来能有一个对妹妹关怀备至的嫂子吧,哥哥回头一定好好谢一谢妹妹。” 因为贺甲青平时很护着她,贺长安本来也有帮他的意思,这会儿嘴上偏偏不饶人:“那哥哥可得想好了怎么谢妹妹,别回头妹妹要的谢礼哥哥给不起呢。” 贺甲青的神色暗了暗,现在看来,二殿下陆城只怕是很欣赏自家妹子,若是真的能成为二皇子妃,对于妹妹来说,到不是一件坏事,这就是他能送给自己妹妹最大的谢礼了吧? 只是想到贺平安…… 毕竟一门两个皇子妃的事情,在大宣还是前所未有的,若是皇子侧妃……就太委屈妹妹了。 贺甲青又叹了一口气。 ... ... 第六十二章 祁宁寺祈福(上) 第六十二章祁宁寺祈福(上) 既然已经答应了贺甲青,邀请兆宁长公主和刘家小姐刘雁翎的贴子就需得尽快送到遂安伯府去了。要知道,大宣的贵妇贵女们,每一年出了腊月十五,就开始为这过年的事情忙里忙外,就没有时间外出祈福了,所以请帖是跟着回礼的腊八粥一同送过去的。 遂安伯府的回贴也很快,内容大概就是兆宁长公主虽然平时和巩昌伯夫人的交际不多,但是却很喜欢巩昌伯夫人的为人处事之道,因此能够接到巩昌伯府的请帖,必然欣然赴约。 时间就定在了腊月十二日,地点就是大宣帝都贵妇贵女们祈福上香时候常常去的祁宁寺。 祁宁寺之所以能够成为贵妇贵女们都爱去的祈福的寺庙也是有原因的,当年太/祖/皇帝揭竿而起打江山的时候,他的母亲也就是大宣第一位慈惠太后,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去打拼的是大事儿,她也帮不上什么,就去京郊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寺庙带发修行,茹素念佛,为儿子祈求平安。后来太祖皇帝大业得成,就把慈惠太后从寺庙接了出来,因为在寺庙的时候。太后法号就是慈惠,太后自己不想改,后来的封号也就是慈惠太后了。 太后一心认为,太祖皇帝能够打下这片江山,这个不起眼的小寺庙中神佛的保佑是起了很大的帮助的。太祖皇帝专门修建了让太后安享晚年的慈惠宫,就按照太后的意思,重新翻修了那个小寺庙,定名为祁宁寺。 贺长安上一辈子是宫女,就被锁在了那座四四方方的皇城之中,这一世虽然得以重生,但是高门贵女的规矩也是有很多的,她重生到现在,去了一次兆兴长公主府,又有一次入宫赴宴的经历,除此之外,还真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因此能有这样一次机会出去上香,还肩负着替哥哥相看未来嫂子的重任,贺长安想想都觉得心潮澎湃。 腊月十二日那天,贺长安早早就起了身,催着碧螺帮他去准备去寺庙里面上香需要用的东西,碧螺哭笑不得,贺长安已经在头一天晚上就开始催促了,她见到自己家小姐难得对什么事情这样上心,依然是十二万分的重视,早早就准备的周全了。 “小姐也真是的,有什么样的随身东西能比得上小姐本人更重要呢,要知道,大少爷今天可是有事情着落在小姐身上的。奴婢可是听说了,那位刘家小姐,将来可是有可能成为大少奶奶的,小姐可是得瞧仔细了,好好同刘家小姐相处,将来大少奶奶进门,肯定对小姐也是百般眷顾。远的不说,奴婢就知道,杨嬷嬷的那个最小的女儿芳婕姐姐,和杨嬷嬷的大儿媳妇,管事儿的花絮姐姐,关系就好的不得了,花絮得了什么赏赐,总是动不动就往芳婕姐姐那里送。所以啊,小姐只管好好的装扮自己,今日上香便也就够了。” 因为巩昌伯老夫人年纪大了嫌天冷不肯出门,所以说府上的女眷便只剩下了白氏贺长安和贺望安,因此就是三人共坐巩昌伯府最大最华丽的那一辆马车,毕竟若是让贺长安和贺望安两个人单独在后面一辆车,显得贺长安自降身份,可若只让贺望安单独一车,那就是白氏苛待庶女了,还不如索性三个人共坐一车,倒是母慈女孝的一番场面了。 从前贺望安出门,都是只能坐在姨娘那一辆车上,如今葛姨娘被禁足,她也不得不依附自己的嫡母,但是还是小声细气的缩在巩昌伯府马车的一角,不敢说话,就连白氏偶尔问她什么,回答的声音也像蚊子哼哼一般。 贺长安从车上备着的食盒子中拿出一包点心,取出一块递给白氏:“娘今日起得早,因着这次出去祁宁寺祈福是大事,娘四处周全,早饭也没有吃多少的,如今就算吃不下,多少也要垫一垫。” 白氏结果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笑了笑:“这是碧螺的手艺吧,如今这丫头越发的有气派了。” 其实白氏也是心里面舒服,早些年的时候,贺长安身体不好,能够周全自己都很难,她在柳氏那儿讨生活,也不容易,她悉心培养细蕊繁枝两个丫头,是早就料到柳氏为了让贺长安处处不如贺平安,会对贺长安百般打压,换掉贴身丫头就是柳氏常用的手段,所以把细蕊繁枝好生调教,只等着贺长安出嫁那一日做陪嫁丫头。 却没有想到,柳氏的确因为贺长安落水之事打发掉了贺长安身边原来的两个稳妥的家生子,但是落水醒来之后的贺长安却比原先聪明了不少,就是从外面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的碧螺银针,如今也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比起巩昌伯府上的家生子儿,分毫不差。 心中暗想,今日到了祁宁寺可得好好的拜一拜,一来酬谢神佛让自己的女儿脱胎换骨一般,二来祈祷贺甲青可以娶到一个温柔贤惠的媳妇儿。 碧螺笑了一下:“那都是小姐想着把这糕点给夫人用,所以上天都眷顾小姐的这一片孝心,让奴婢做出来的这糕点格外可口呢,奴婢多谢夫人夸赞。” 陪在贺望安身边的那个小丫头看起来长的是个不错的,只是一双大眼睛一直在四处看,像是在打量车子,但是眼神儿还止不住的往白氏和贺长安身上瞟,这会儿看到碧螺得了白氏的夸赞,有一点按捺不住,伏在贺望安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看到贺望安红了脸,慢腾腾的从外衣衣襟里面掏出一个油油的纸包,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母亲,这是我……这是望安学着给母亲做的,可是做的不好,母亲……” 白氏看了看贺望安,接过了那个油油的纸包:“好了,你的心意已经知道了,先放在这儿吧。” 贺长安见了,心中有点酸酸的,当初决定抬举贺望安为嫡女,是为了打压葛姨娘的气焰,不把庶弟记成嫡子,可是原本自己的娘亲没有很讨厌这个庶女,但是一旦她变成了嫡女,那自己贺长安就不再是巩昌伯府唯一的嫡女了,这就决定了白氏再也不可能喜欢贺望安。 拉拉贺望安的手:“妹妹不用如此紧张,娘是最好说话不过的人了。” 贺望安低低的嗯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帝都里面的路还是很是平坦的,马车在上面畅行无阻,可是到了京郊,路就开始变得艰涩起来,因为京郊的官道,都是建在两边的农田之中的,农户们浇水灌溉的时候,难免会冲刷到官道。现在是冬日,农田之中都是没有农作物的,官道两旁的农田之中覆盖着厚厚的白雪,阳光照射充足的时候那雪也会化一点,化的雪水,滴落在官道上,也让官道变得崎岖泥泞。但是贺长安的心情一点都没有被着颠簸泥泞破坏。 出门约莫行了一个半时辰,马车终于开到了祁宁寺的外面,一位看上去年纪有一些大的师太出来相迎,白氏看了她一眼,脸上溢出了笑容:“莫如师太,好久不见了。” 一边又拉过一旁的贺长安:“长安,还不见过莫如师太?” 贺长安打量了一下这位莫如师太,虽然只是穿着朴素的布袍,眉梢也微微有一些泛白,看得出是上了一点年纪了的,但是这些都掩饰不了她脸上的慈爱。 略微欠身施礼:“小女贺长安,见过师太。” 莫如师太笑眯眯的看着贺长安,从布袍的口袋中掏出一个镶了金的玉牌挂在贺长安的身上:“好啊,好啊!一转眼,贞娘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我虽然从前未见过你这个女孩子,但这一面,就觉得你是个有大造化的,这是佛前开过光的,带在身上可以保平安。” 贺长安也不矫情,脆生生地道谢。 师太又道:“长公主和刘家小姐已经等在庙中了,长公主本来说就在庙门口等着夫人和小姐,只是老衲觉得,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听说刘家小姐前阵子为了侍奉长公主,还在病榻上阶剑士尸的躺了一个多月,万一又受了严寒,就不好了。何况长公主是还带了大公主殿下一同来的,总不能长公主带着刘家小姐,等在门外,大公主一个人在庙里面转悠不是?” 白氏笑笑:“我们娘仨迟到,本来就是我们的不是,怎么能让长公主和大公主在外面等呢?多谢师太比我们周全。” 莫如师太又道不敢:“虽然说佛门是清静之地,但是,祁宁寺里面的香客多半都是皇家贵族或者是达官显贵,这皇族的事情老衲多少也知道一点。听说贵府的表小姐,被圣上指婚给了兆成长公主家的公子,只是现在看来,贵府可是要双喜临门了。” 白氏但笑不语。 ... ... 第六十三章 祁宁寺祈福(中) 第六十三章祁宁寺祈福(中) 莫如师太摇着头笑了笑:“贞娘你还是如同小时候一般的性子,小时候你们梁国公府姐妹三个一起跟着老夫人来我们庙里上香的时候,那时候我还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尼姑呢,远远的跟在师傅的后面看着师傅和你们姐妹攀谈,就觉得,你二妹妹是庶女出身,性格是真的沉默寡言与世无争,你三妹妹,因为是嫡出的幼女,性格呢是个跳脱明快的,反倒是你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不肯说话,但是什么算盘都在心中。” 贺长安忍不住想笑,这个莫如师太,还真是会说话,柔柔弱弱不肯说话,什么算盘都在心中,她娘这就是扮猪吃老虎嘛! 白氏也不好意思的笑一笑,不过他可不就是靠着这样的性子,能在巩昌伯府老夫人柳氏的把持下,顺顺当当的活到现在,而且活得越来越风生水起呢? “师太还不知道我?我之所以能那么绵软的当一个甩手掌柜,还不是因为有师太这样的好人,都帮我先想到前面了?师太,既然您都已经说了,我们家那是要双喜临门,想来也知道我的心中的人选究竟是谁,不妨就先透露一下,您觉得这人我选的如何?” “老衲我本已经是出家之人,本不该妄议这红尘之事,只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如今你有想问,我自然是要知无不言。大宣大户人家的女孩,都是来我们这上香祈福的,如今既然你提到了这刘家小姐,我自然也要想起了其他几位公主家的小姐。” 白氏神色严肃:“师太放心就是,今日这事,必然不会有人外传一二,何况师太不过就是在指点一个小辈儿,就是真有人有心想要传什么,又有什么可以传的呢?” 得了白氏这话,莫如师太但神色更加坦然了:“先帝爷留下来的那几位长公主,兆成长公主是只生了一个儿子的,兆兴长公主倒是有一儿一女,但是想来老衲也不用多说,毕竟兆兴长公主也是你的妯娌,兆兴长公主的女孩,也是你那儿子的堂妹,必不会有这等姻亲的道理。后面三位长公主,虽然都是咸嘉太嫔所生,但个个可圈可点。兆和长公主原本家风甚好,但是三年前那次选秀发生什么,个中缘由也没有谁很是清楚,只知道那李家嫡长女是犯了什么事而被撵出来的,就算后面那几个女孩品性都是好的,只怕要被这个姐姐连累了。越过今日的主角暂且不提,兆立长公主下嫁的梅家,根基本来就算不得强,平懿皇贵妃又已经过世多年,上面还有太后她老人家压着,那梅家姑娘若是出息倒也罢了,这是菊花宴上自己跟大公主闹的没脸,上面的亲口说了闭门思过,如今还没出门儿呢,这影响一时半伙是散不去了的。” 白氏面上现出了些懊丧之色:“听师太这般的意思,似乎是这公主家的女儿并没有什么出息呢?” “不瞒你,我原想还真是这么觉得的。从前我对刘家小姐的认知也并不多,只是上一次,兆宁长公主抱恙在身,那女孩儿衣不解带的床前侍奉,还每天心甘情愿地茹素到庙里祈福,眼见得确实是一个孝女。其他的品行,我虽未刻意了解过,但毕竟老话说得,好百善孝为先,何况你们家那样的人家,你们家大少爷毕竟不是你肚皮里爬出来的,因此讨个媳妇儿,有什么比媳妇儿孝顺更重要的呢!老衲言尽于此,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琢磨了。” “是啦,多谢师太的言论。师太的恩德,我白贞云定然不会忘记,想来兆兴长公主母女应该在里面也等的久了,我就先带着两个孩子先行一步了。” 莫如师太这称呼也恢复了客套的官话:“巩昌伯夫人一路走好,老衲就先去斋房那边儿了。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家家户户的,都免不了大鱼大肉,两位夫人在你小姐就不如现在我们这祁宁寺用一点斋饭,虽然说那斋饭都是素菜,但是倒也还能入得了嘴。” 一天莫如师太提到斋饭,贺长安就忍不住心里开始痒痒的了,祁宁寺的斋饭,那是到哪儿都很出名的,今日终于能有机会亲自尝试一下了。 刚入内,想来兆宁长公主和刘家小姐显然也是得了信儿的,就看到她们赶了出来,贺长安看到长公主,赶紧俯身下拜:“贺长安见过长公主,愿长公主福寿绵长,见过刘家姐姐。” 兆兴长公主赶紧一个虚扶:“贺家小侄女儿何须多礼?你不过比我们家那女孩儿小了一点,我看着就跟自己女儿也没什么两样的,不过倒是觉得这距离你娘的生辰还没过一个月,你竟然像长高了不少似的,看起来倒是比你娘做生日那会儿,更有大家闺秀的风范了。” 白氏在长公主面前也并不拘谨,可见得她对这位长公主的态度和对那个妯娌可是不一样的,轻松笑了笑就道:“长公主您这是看她装得像个大家闺秀呢!不过长公主到手一句话臣妇还是赞同,孩子们每天天都在长大,那个子蹿的比笋子还快,倒是咱们眉梢眼角的皱纹,添的速度也不慢啊!” 兆兴长公主是个再聪明不过的人:“你看看如今,你的夫君,是个武将,领兵在外,我的夫君,是个文臣,在朝堂上位皇帝的肱骨。又同样都是伯爵,倒是有一点相见恨晚的意思。孩子们的年岁也相当,做个玩伴也是不错的选择。我们现在的地位靠的是夫家的荣耀,等到有一日老了走不动了,虽说是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是我们也不得靠着儿孙福不成?雁姐儿,为娘记得,你跟为娘说过的,你上次来这里祈福的时候,看到寺庙后面的小园子里面有很多株挺拔的小梅树,如今已是寒冬腊月,梅花该是都开了,不如你先和贺家侄女儿去看看梅花吧,也替为娘和你贺家姨母这几只带回去插瓶儿用。” 这便是两位伯爵夫人有私房话要说的意思了,刘雁翎是大家贵女出来的,自然会看眼色,贺长安也不至于什么都不懂,便任由着刘雁翎拉着她的手,向两位伯爵夫人告了退。 还没有走到长公主说的那片梅园,刘家小姐突然停了下来,贺长安原本是被她拉着手的,刘家小姐突然一停,倒也吓了一跳,赶忙问:“刘家姐姐这是怎么了?” 却看到刘雁翎笑得欢欢喜喜的,倒是比长辈前面贞贞静静的模样更多了几分灵气:“长安在帝都的贵女圈子里面,你有没有几个交好的姑娘?” 贺长安不明白她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自然是有的比如说我那表妹,就是梁国公府的嫡女白慧,我们虽然见面的时候并不多,但是每次见面的时候都很愉快。” 刘雁翎来自长安的手更紧了一点:“那你平时见到白慧的时候,管她叫什么呢?” “长辈在的时候,自然是叫一声表妹的,可是私底下就叫一声小慧。” 刘雁翎的眼神里面突然多了一些渴盼:“那么长安你今后,可以管我叫一声小雁吗?刘家姐姐长,贺家妹妹短的,你不觉得难受,我都觉得实在太过生分了。倒不如就叫我一声小雁,我娘不也说了吗我们年岁相仿,做朋友正是合适。” 贺长安以前也只见到过一次刘雁翎,就是在白氏做生日的时候,那一次不管是在长辈面前,还是贵女们一桌小酌的时候,她都不怎么说话,只是在一边安静地坐着,有的时候谁说什么奇闻轶事,说到精彩之处,征求她的意见的时候,她才会嗯的回一声,也没有什么别的意见。今日居然能一股脑说出这么多话来,倒是觉得有些奇怪。 刘雁翎仿佛也看出来贺长安觉得奇怪了,揉了揉衣服下摆道:“你可能觉得我有些奇怪,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竟然是这个性子对吧!其实不瞒你说,我娘虽然是长公主,但是我嫡亲的外祖母,却也是先帝的一个妃嫔而已,所以我娘从小就学会稳妥行事,讨得太后的欢心,慢慢的性格也四平八稳滴水不漏了。我上面还有两个兄长,跟我都是同母所生,但兄长毕竟是男孩,都是祖父亲自教养的,所以我娘的心思,基本都花在我这个女孩儿身上了。母亲把他毕生所学的为人处事之道都传授给了我,我听得认真,但并不是完全赞同的。我总觉得身为嫡女还设有嫡女的样子,恭敬长辈固然没错,但是若是在同辈面前,还摆着这副样子,那就太让人觉得不舒服了。” 贺长安不禁感叹,这位刘家小姐也确实是个妙人儿,若是寻常的姑娘,在长辈面前和在长辈身后的态度反差太大,总会让人觉得有两面三刀的感觉,但是他反倒是直截了当的说出来,到时提前化解了不少芥蒂,这样明事理且直爽的性子,在大宣帝都可不多了。 ... ... 第六十四章 祈宁寺祈福(下) 第六十四章祈宁寺祈福(下) 同时也不由得感叹一声:“嘿,我这未来的嫂子真是一个好性子。” 虽然没有堂堂正正的说出来这话,但是心中确实有了主意的。 把刘雁翎的手亲亲热热地拉过来:“好,就依你的。小雁,那这段日子你都在忙些什么呢?你可是不知道我这段日子,简直忙得昏天黑地的。” “我?我平时都没有什么忙的,这段时间我娘的身体好些了,也不用我整日的在床前侍奉了,所以说,我一般就在自己的屋子里面写写字儿,绣绣花儿,日子过得也是蛮快的。以前的时候我娘还总是到屋子里来管一管我,不过现在我可是开禁了。” 贺长安也有一点讶异,问道:“你这话是怎么讲?难道长公主平时就拘着你了不成?” “倒也不能这么说,只是长安你也知道的,我娘平时最宝贝我了,现在可好了,我们家大嫂有了身孕,以后我就不是我们家头号的宝贝了呢!” 遂安伯刘千泽家,在整个帝都都是说的上的清净人家,毕竟刘千泽妻子是长公主,虽然说大选朝的律法并没有规定,娶了金枝玉叶就不能再纳妾了,但是金枝玉叶就是金枝玉叶,那就是天家血脉,若不是公主亲自开了这个口,驸马一般都是不会主动去纳妾的,而且就算真的那切了,原因多半也是这个公主没有生出儿子。 也有不少公主,为了能让婆婆觉得自己是一个贤良大度的公主,主动给夫君纳妾,这个事情在十年前的大宣帝都,还掀起了不小的一场风波,就像兆兴长公主那样嚣张跋扈的人,最后都学着妹妹们的样子,给驸马宜春侯添了屋里人。 那个时候,刘雁翎才只有几岁大,上面的两个兄长,一个十岁一个八岁,虽然家里面已经有了三个孩子,但是兆宁长公主却因为生三女儿的时候,伤了身子,再也没有生育的可能了,所以也就跟着帝都的风气,主动提出来给遂安伯纳妾。 结果这个遂安伯却是一个奇葩,别人见了男子,妻子给纳妾求之不得,但是遂安伯就哭哭啼啼的跑到晏清宫里面去了。 去宫里面干什么呢? 跑去跟皇帝讲故事,就说这东汉光武帝刘秀,早先在已经迎娶了阴丽华作为妻子,可是为了调动十万大兵,就把阴丽华抛在了脑后,直接迎娶郭圣通,末了还问皇帝一句,皇上,您觉得这个东汉光武帝算得上是一代明君吗? 皇帝又不是傻子,岂能不明白他问这话的意思?也不回答他的话,只是叹了一口气,不过就是让你纳个妾而已,又不是让你在重新娶一个,公主让你纳妾,你跑的宫里面向朕哭诉,搞得像朕委屈了你一样,这是做给谁看呢? 皇帝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有一点嗔怪的意思,但是遂安伯也明白皇帝并没有生气,于是也不犯怵,反倒是笑嘻嘻地说:“公主是皇上的妹子,同气连枝的,皇上您岂有不心疼的道理?也就我这个妹夫还是明大理,识大体,送上门来的妾室姨娘都不要,只求皇上香妃成下一道圣旨,今生今世不许纳妾,也就满足了。” 皇上叹了一口气,思考了半天,问,那你当真不后悔? 遂安伯只是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隔日,这道圣旨就下来了,众人不知道遂安伯进宫这些弯弯绕,只以为是他不小心得罪了皇上,皇上下旨申斥责罚,但是等到众人都琢磨过这个味儿来的时候,皇上已经不知道暗中给了刘千泽多少好处了。 不由得人人都赞叹遂安伯的聪明,简在帝心,虽然说因为这样一件事情,遂安伯再也没有了纳妾的可能性,但是跟姨娘比起来,哪一家不是正头娘子最要紧呢!何况这正头娘子还是金枝玉叶,好一招以退为进,反倒是让皇帝觉得,这个人是个忠臣。 所以说整个刘家是最为和睦的,等到遂安伯的长子刘伯翎到了娶妻的年纪,也是大把的女孩子想着嫁进刘家,兆宁长公主千挑万选,才选中了开国元勋朱湛的嫡长孙女朱悉瑶。 贺长安想到这次出来上香的目的,又想到兄长嘱咐自己问的那几个问题,正愁着不知道怎么样开口才好,却没有想到刘雁翎主动提出了自己的嫂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小雁,给我说说你的嫂子吧。” 刘雁翎偏着脑袋仔细的想了想:“我嫂子是一个不能再和善的人了,也是一个苦命人。其实朱老爷子原本没有什么文治武功的,之所以能成为开国元勋,就是因为在太/祖皇帝起兵的那一会儿,变卖了全部家产为太/祖皇帝提供军饷,帮助了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夺得江山,这样的功勋,任是谁,也不能轻易忽视的。但是朱老爷子却绝口不要封赏,更不要什么恩及子孙,只说让自己的儿子孙子,若是真有那个本事入朝为官的时候,那就真刀真枪的上科考,与别人家的孩子一决高下,朱老爷子还有一句特别有名的话,靠天靠地靠祖宗,就别在这儿给我充什么大尾巴狼!” 刘雁翎说到这句朱老爷子的名言的时候,贺长安也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朱老爷子是个长寿的,今年已经九十岁了,但是人家都说,祝老爷子寿数太高,反倒占了儿孙的福气,朱家的孩子,生的倒是不老少,但是活下来的却没有多少,朱老爷子只有那么一个儿子,还是五十岁时候的老生子,人倒还算是聪明,但是因为朱老爷子从来不让他在朱家借力,虽说如今不过也才混了一个从四品的官儿当当。” 贺长安戳了一下刘雁翎:“你可别小瞧了从四品,这可是一点儿都没有的家里面借力呢!” 刘雁翎满脸八卦的神色:“长安,你可不知道,朱大人虽然当官当得很明白,但是内宅的事情却里的一团糟。我嫂子是朱大人的嫡长女,是朱大人和原配生下来的女儿,说起来应该和你也算的沾亲带故的,因为朱大人的原配姓周,好像就是你亲祖母的侄女,不过周氏去的早,又只留下了我嫂子一个女孩,朱大人为了不断朱家的香火,原配去世不过两年,就去了于氏为续弦?” 贺长安毕竟是重生之后才变成现在这个身份的,别人都知道的那些大户人家的姻亲关系,她也基本知道,但是像这些平常没什么接触的人,她还真的不知道了:“于氏?我记得泗国公夫人好像是于氏的。” 不过是随口一问,刘雁翎一拍大腿:“哎哟长安,你可真是门儿清,可不就是于阁老家。于阁老统共就只有两个女儿,长女家打了泗国公成为了泗国公夫人,次女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好像是小时候出过痘还不是怎么着,反正脸上是有一点细细的斑,不过若是擦了粉还是看不出来的,但就是因为这个,都快二十岁了还没有嫁出去,最后只能去朱家当续弦。” 贺长安就想起了她这个从她重生过来就没有见过面的爹,不知道为什么,还想到了二皇子陆城,不由得感叹了一句:“你嫂子也确实是个不容易的了,只盼着嫁到你们家能慢慢的把这么多年失去的都给弥补回来吧。” 突然又想到了贺甲青让她问的问题,突然发现,眼前不是就有这么一个再好不过的契机么,就顺势继续感慨:“不过话说回来了,我家虽然说没有继母,倒是有一个继祖母,人年纪大了,本就是继母出身,更加刁钻一些,而且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定是要用孝道压着我们这些做小辈儿的,有的时候想起我这位祖母,我也是头疼的很。” 刘雁翎嘻嘻笑了一声:“长安你便是太看中脸面了,若是这种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倚老卖老的人,表示要用更不要脸皮的法子去对付。巩昌伯老夫人我是听说过的,虽然说没有亲眼见到过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只要想到我二姨母那样嚣张跋扈的人,明明是她的嫡亲儿媳妇,但是却不肯接纳她住在宜春侯府就能看出一二了。我二姨母那样的人,帝都头一份儿的嫡出公主,真想对付什么人,哪里还用得着闭门?只不过应该是这位老夫人太拎不清,我二姨母都已经不屑于纠缠罢了。若是有我啊,一定平时什么东西都紧着这位老太太来,自己四处哭哭穷扮扮可怜,让外面的人都觉得我是一个孝顺的,等到这位老夫人想要挑什么错的时候,我的贤名都已经传出去了,人家是相信老太太呢,还是相信我呢?” 贺长安就突然想起来贺甲青收拾老夫人想往他身边安插通房丫环彤云这事儿来了,当时的贺甲青可不就是用的差不多的法子么,最后还捏住了老夫人的命门,反正我是吃定了,你是腆不了这张老脸。 突然默默觉得刘雁翎还真是自己嫂子的最佳人选啊! 心中的天平不由得向刘雁翎一边儿倾斜了一点。 ... ... 第六十五章 朱九小姐 第六十五章朱九小姐 虽说心中的天平已经倒向了刘雁翎那一头,可是面上却还是要装作谨慎一点的样子:“小雁你这话说的确实是快人快语,实在不像是兆成长公主那样规矩的人教出来的呢。只是小雁,你也知道的,我家表姐转过年来五月就要嫁给兆成长公主家的许公子了,宫里面的郑嬷嬷来教导的时候,我也跟着在旁边学了不少东西的,我琢磨着郑嬷嬷话里的意思,女子既嫁从夫,婆母定是要好好孝敬的了,更不要说祖婆婆了。” 刘雁翎像是一眼看穿了贺长安似的,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贺长安的额头:“你呀,若是想多听些市井八卦,只管老老实实地说,这样子套我的话儿是做什么呢!” 贺长安赶紧笑着抚刘雁翎的后背:“好小雁儿,是我错了,长安以后再也不了不就是了?长安知道小雁儿你有这些贵族圈子里面的八卦事儿,这不是还没听够呢嘛。” “其实说来说去,还是那样一句话,看人下菜碟儿,若是连这都学不会,那才是真的拎不清了。就像我们家大嫂朱氏,当初没嫁人在家做姑娘的时候,也不知道那继室夫人于氏安的是什么心,只管教着大嫂贞静温婉,见什么人都贞静温婉的,倒不是说这文文静静的人不好了,只是对什么人都那样也不是那一回事儿啊,而且你可不知道,我大嫂刚嫁进来的时候,动不动就要哭几场的,身体弱的不行,我娘都把宫里的御医请过来给她诊脉了,都说遂安伯世子夫人多愁善感,心思郁结,若是不能释放心怀,只怕是在子嗣上会很是艰难。” 这个刘雁翎,还真是个话唠!贺长安索性也不去问贺甲青安排的那些个问题了,只管着听刘雁翎讲出来的那些八卦,至于贺甲青的问题嘛……反正她心里便已经认可刘雁翎做自己的嫂子了嘛! “可是你刚才不是还说你大嫂有了身孕呢吗?” 刘雁翎神秘莫测的一笑:“长安,你还是出门出的太少,你可不知道,就是我嫂子她们朱家,现在有一个庶女,在帝都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出名了呢!” 嫡出庶出,向来是界限分明的,刘雁翎是嫡女,能让她看得起的庶女,实在是不多,居然能这样说一个庶女名气大,就是贺长安也跟着好奇了起来:“是哪一个庶女?” “是朱家的九小姐。朱家别的名气不大,可是就这个生闺女的名气,在咱们大宣,那是哪一家都没得比的,一连气儿生了十二个姑娘,一个儿子都没有,也难怪人家管朱老爷叫泥瓦匠呢。”说着又掩面笑开了。 贺长安费解:“泥瓦匠?” 刘雁翎说到这里简直像笑岔了气一般:“可不是,生儿子那是弄璋之喜,生女儿是弄瓦之喜,朱老爷一顺儿生了十二个闺女,可不是个个儿弄瓦之喜?你说,朱老爷不是泥瓦匠,是什么?” 贺长安简直忍不住翻白眼:“亏你想得出来这个词儿!” 刘雁翎摆摆手,又摇了摇头:“这话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我说的那个名气很大的朱九小姐说的,朱九小姐是朱老爷身边的一个丫鬟生的,据说那个丫鬟长得倒也还不错,因为家里面穷才到朱家伺候人的,原本在外面也订了亲事,只是误打误撞被朱老爷给收了房,又怀上了朱九小姐,这才不得不断了外面那一桩亲事的念想。只可惜于氏进门之后,这位六姨太太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于氏,反正最后是被扣了一个跟外面男人,就是从小定亲的那个私通的罪名,活活的被朱家治死了。这话也就是说出来蒙人的,我可不信,不管怎么说朱家的条件都要比那个外面从小定亲的人好多了吧,朱家就算是姨太太,那也是可以锦衣玉食的,何况还是有孩子傍身的,再怎么说也不至于非要去外面找男人不是?” 这话实在是有一些热耳朵的,饶是贺长安听了也不由得脸上一红:“说什么呢,你还没嫁人呢,说这些也不知道臊得慌……” “这不是这儿也没有别的人嘛,不过我跟你说,朱家六姨娘出事儿的时候,朱九小姐好像也就三四岁的样子,如今朱九小姐已经长到十岁了,去年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的从自己家屋顶上跌了下来,足足昏睡了七天,醒来的时候,人人就说那朱九小姐变得更聪明了,有一次朱九小姐跟着于氏一起上门来探望我大嫂,大嫂跟于氏也不知道在房间里说什么,反正没让朱九跟在房间里面听,朱九居然有胆量直接找到我娘,问我娘愿不愿意解开大嫂的心结!” “兆宁长公主怎么说的?” 刘雁翎跟着叹了一口气:“我娘当时实在是吓了一跳,没想到那朱九小姐人小鬼大的,一条一条分析,说我家大嫂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亲娘,而且朱家的原配夫人只留下了她一个女儿,她也没有什么同母所生的兄弟姐妹帮衬着了。于氏进门的时候,大嫂已经十三岁了,正是要说亲事的年纪,于氏就跟着忙里忙外的操心,最后还把她一个商家女儿嫁给了遂安伯的长子。因为我兄长是个样样都不差的,所以嫂子一直觉得,是自己高攀了兄长,一方面又觉得于氏是真心为了她着想的,所以有什么事儿都爱和于氏商量,那个于氏一口一个我的儿,我嫂子从小没娘,自然受用的很。但是那于氏哪是什么好鸟,还不是一心一意为着自己罢了,表面上对着我嫂子千好万好的,实际上总是不经意之间就‘透露’点什么东西出来,所以说要彻底的让我嫂子解开心结,就是要让她认识到于氏根本就不是为了她好!” 贺长安一听到先前儿刘雁翎的那一句从房顶上跌下来,昏睡七天之后变得聪明了,就开始琢磨,既然她都可以在死后变成新的贺长安代替原来的贺长安在落水昏迷很多天之后活过来,那这个变得聪明了的朱九小姐会不会也是什么别的人借尸还魂而来?越想就越觉得很是可能:“这朱九小姐可是出了什么好主意?” ... ... 第六十六章 朱九谋划(上) 第六十六章朱九谋划(上) 听着刘雁翎把朱家九小姐的故事讲完,贺长安不由得暗自纳罕这位朱九小姐的深藏不漏。 就算朱家不是权贵,但却也是从太祖时期就扎根在帝都的出名的富户了,能稳稳当当的坐在皇商的位置上这么多年,朱家跟帝都各个高门大户也是有一些人情往来的,否则当初兆宁长公主就算想为儿子选一个不显山露水的媳妇,也不会一下子就想到了朱家。 当初兆宁长公主为自己的嫡长子,也就是遂安伯世子,未来的遂安伯求娶朱家嫡长女,未尝没有兆宁长公主自己的考量。 毕竟在兆字辈长公主里面,兆宁长公主从小到大都是最默默无闻的那一个,姐妹们的夫家侯爵居多,她的夫君却是一个不起眼的伯爵,但也正因为这一份儿不起眼,她从来都是长公主里面最不会引起猜忌的那一个,但是长子刘伯龄却是这一辈儿长公主的孩子中间第一个出世的,占了先帝爷孙辈中的一个长字,自然就与众不同了起来,加之刘千泽很看重这个长子,刘伯龄又自小勤奋好学,承担起遂安伯府的家业自是稳稳当当的,但是毕竟锋芒难掩,对于圣上是不是会因此猜忌遂安伯府,兆宁长公主想都不敢想。 所以即使当时有意向和遂安伯结亲的人中不乏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也不乏贵族圈子里面的人,但是兆宁长公主都委婉的拒绝了,而是把眼光投向了朱家这个没了生母的嫡长女。 不和朝中重臣结成儿女亲家,圣上就不用担心兆宁长公主会和某位朝中重臣同气连枝,到时候不听圣上的摆布,不和贵族结亲,皇帝更是求之而不得。虽然说朱家是从先帝爷就开始的富户皇商,可是朱家是有钱,可是朱家这种女儿众多的局面,继室夫人又是生了自己的嫡女的,没有了生母的嫡女究竟能从公中得到多少助力?寥寥无几是路人皆知的事情。所以更不用担心遂安伯是想借着什么财力造反,甚至遂安伯给儿子选了这样的儿媳妇,若是有朝一日真的遂安伯面临站队的问题,有于氏在,朱家肯定是不会偏帮长女的,反倒和朱家成了仇家。 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还不到刘家和朱家反目成仇的时候,而且随着刘朱两家成为儿女亲家,于氏也时不时的带着自己的女儿到兆宁长公主府上打着探望大女儿的名义串门子打秋风,不管兆宁长公主心里面怎么想于氏,但是面子情总是要给的,所以说朱家也就在帝都的贵族圈子里面交游更加广阔,人家提到朱家都会说一句,人家可是皇上呢,又是遂安伯世子夫人的娘家…… 在这种情况下,且不说如今朱九小姐已经到了十岁,正常帝都的姑娘,但凡是家里面跟贵族搭得上关系的,到了九岁十岁的时候,都已经开始进入帝都的交际了,是好是孬,帝都圈子里面自然有经了很多事儿的夫人们去评价,有的时候宫里面的娘娘主子也会随口评说两句,就着随口评说的话就已经像是风向标一样了,所以大部分有野心的姑娘们,都会赶在九岁之后,说亲之前这段时间在帝都好好地活跃一下,争取能得到宫里面人的金口玉言,那这辈子的归宿是绝对差不了的了,远的不说,单是朱家从五到八一顺儿四个小姐,如今都还是待字闺中的年纪,就有一位朱七小姐得到过景王妃的好评,据说如今说亲也比其他姐妹们容易一些,于氏表面上笑呵呵的接受众人的祝贺,暗地里几乎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唯独这个朱九小姐,在圈子里全然听不到这个姑娘的名声,但是看她的所作所为,能让一直对于氏这个继母言听计从的朱大小姐开始不再那样相信这个继母,这也算得上是不小的本事了,可是偏偏声名不显,那只有一个解释,朱九小姐不希望自己的名声传出去,所以在家中还是夹着尾巴做人,在女儿众多的朱家,朱九小姐还是一个不显眼的存在。 其实朱九小姐的做法倒也算不上多么满腹心机,但是贺长安却看出来了,毕竟遂安伯世子夫人对这个继母还是有感情的,一心一意认为继母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好,如果说朱九小姐大大剌剌的就跑到长姐那里说继母如何如何不好,如何如何亏待了她,只怕这些话听在遂安伯世子夫人那里,反倒是觉得,继母如何如何好,倒是这个从小没了生母的九妹不知道安分,实在是投鼠忌器,朱九不会这样冒冒失失,心里面多少还是有成算的人。 转而选择跟兆宁长公主合作,才是真正神来之笔的选择! 朱悉瑶嫁到刘家时日不短,但是一直没能给刘伯龄生个一儿半女的,一直是兆宁长公主发愁的事情,又怕孩子还这样年轻,就给儿子媳妇压力,难保媳妇不会心事重重,怀孩子就更不容易了,所以说就一直堵在心口,但是不说并不代表这口气儿不窝心。朱九小姐朱燕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找到兆宁长公主推心置腹了一番,兆宁长公主想到这事儿毕竟是对自家子嗣有利的事情,再说对于氏的了解,自己无论如何也比不上这个可以和于氏朝夕相处的朱九,姑且死马当成活马医,也就同意了和朱九联手。 在于氏又一次借着探望朱悉瑶的借口带着朱九小姐朱燕和朱十小姐朱良玉上门打秋风的时候,兆宁长公主原本态度总是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这一次却一反常态,不但客客气气的,还让贴身侍奉的嬷嬷去传话,让于氏带着朱十小姐留下来用饭,席间兆宁长公主有意无意的叹息着朱悉瑶嫁到刘家这么长时间却没有替刘家开枝散叶,然后还用惋惜的眼神儿看着朱家的九小姐和十小姐,一边看,还一边摇了摇头。 于氏向来自诩是个极聪明的人物,兆宁长公主越是故弄玄虚,还殷勤招待,于氏就越觉得是兆宁长公主有意示好,根本想不到算计这一层上去,在她的心里,兆宁长公主不过就是个没权没势的长公主罢了,也不是顶顶聪明,还算计不过她。 所以便极其敏锐地觉察到或许天上有可能砸下来一个馅儿饼,正巧这个时候朱燕声称自己肚子不舒服,不得不离席,于氏嘴上关切的很,心中却为这个庶女没福分乐开了花,刚才她差一点就在后悔自己为了不让人觉得只偏心自己生的朱良玉而带上朱九了,没想到没福分的人就是没福分,就算带了她来又如何? 看着朱九跑了出去,于氏才试探着开了口:“方才我听亲家母的叹息,也为亲家母感到难受,其实这事儿说来也有我的不是,若是我能早几年进朱家的门,我们大姑娘也就不至于那么多年没有娘亲照顾。要知道,我们老爷经商的确有一套,可是向来不怎么管内宅的事情的,大姑娘调养身体这事儿也就这样被耽搁了下来,哎……都怨我啊……” 朱九在外面还听了一下壁角,听到于氏说出这样子的话,她都能想象得出于氏手上攥着一个绣花帕子假惺惺擦眼泪的样子,倒是正中她意。不过朱九有点邪恶的想,幸亏于氏是在大姐姐十三岁的时候才进的朱家的门,要不然,大姐姐这辈子非要不能生育不可。 房间里面的于氏也还真就是朱九所想的那样,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哭哭啼啼的念叨着:“我苦命的儿啊……都是我的错啊……” 兆宁长公主这些年来对于氏也有自己的看法,未必就会被于氏这唱念做打俱佳的表演打动了,只是心中有跟朱九的约定在,也就耐下性子来劝着于氏:“亲家母也不需要太难过了,老大媳妇儿虽然体弱,但是人是好的,我们刘家也不愿意就做出什么休妻的事儿,平白的担了刻薄名声。只是我家老大毕竟是世子,膝下总是玄虚也不是什么事儿。原本我想的倒是好,就是看看能不能再从朱家挑一个闺女嫁给我们家老大,虽然这刚开始的名分不好听了一点,是做妾,但是只要生下个一儿半女的,我自然有办法把正室的位子给腾挪出来,这后嫁进来的,将来可就是遂安伯夫人,那孩子若是个男孩儿,将来也是要继承整个遂安伯府的啊。” 于氏自诩聪明就有一点好处,这话兆宁长公主不需要说的太明白,就说到那样子,不算显山露水,但是于氏就已经可以想象到自己的朱良玉嫁到了遂安伯世子身边,朱悉瑶一直不能生育,朱良玉则是三年两个的生,很快朱悉瑶就“病故”了,到时候整个遂安伯府,还不是她自己嫡嫡亲的姑娘朱良玉的天下了? 而她也可以尝一尝当老封君的滋味儿了,有朝一日外孙是遂安伯,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她觉得面上有光的了? ... ... 第六十七章 朱九谋划(中) 第六十七章朱九谋划(中) 于氏只要那么稍微的想一想,就觉得这心里,简直是无限舒坦,似乎自己的女儿已经嫁到了兆宁长公主府上去了似的。 谁知这美梦还没做得有多热乎,就听到兆宁长公主叹了一口气,摇着头道:“可惜啊……可惜啊……” 于氏心里面“咯噔”一声,嘴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亲家母这一句可惜是作何解?” 兆宁长公主掩面尴尬的笑了笑:“就算是我愿意,这朱家的十姑娘也不过六岁,我那大儿子也是不肯的呀……再说了驸马只怕也是不能同意的,且不说老大媳妇儿能不能生得出来还未可知,就算真真的是生不出来,我们刘家的子嗣,也断断不能再等上七八年了啊……” 于氏错眼看了一下坐在自己身边的亲生女儿,哀叹了一下,自己怎么没有早几年嫁到朱家呢,这样的话,良玉也能大一点,是不是就有机会攀上兆宁长公主家这一门亲事了? 朱燕跑出了兆宁长公主的院子,也没有去找净房,只是兜兜转转了几圈,就摸索到了世子夫人朱悉瑶的院子,还没进院子,就看到了朱悉瑶的贴身丫鬟,那贴身丫鬟是跟着朱悉瑶一起从朱家陪嫁过来的,正巧要奉朱悉瑶之命给两位妹妹一人送一付耳坠子,没想到还没出去这院门,就看到了小姐母家的九小姐,自然是有一点诧异的,就凑上前去问道:“九小姐这会子不是应该在公主的上房里面和夫人和十小姐一起接受公主的宽带么,怎么来了我们大小姐……哦不,少夫人这里?” 但是这丫鬟心里也并不是很拿朱燕当回事,毕竟谁都知道,朱燕在朱家一顺儿十一个小姐里面是最没地位的,别的庶女好歹都有自己的生母想方设法的归置前途,只有这个九小姐,别说有亲娘给归置前途了,就连名字都是胡乱起的,看看自己家的大小姐,朱悉瑶,还有十小姐,朱良玉,这名字可都是上好的美玉的意思,再不济像七小姐,叫朱云佳,也是有点寓意的,哪像这个九小姐啊,单名一个燕,岂不是跟燕子一样,劳碌的命? 贺长安也是听到这里才觉出来,自己的重生,真的是要多幸运就有多幸运啊,起码白氏还在,还有贺甲青肯呵护她这个妹妹,如果朱燕也是重生的,那境遇真的比她差出十万八千里来了。自己在有亲人呵护的情况下,挣个前途尚且不易,更何况朱燕那样家徒四壁,没人呵护的情况了呢?不由得对朱燕更多了一份同情。 朱燕也是知道自己向来不受重视的,在这个家里面,姐妹之间只有大姐姐和七姐姐还肯眷顾自己一点,可是大姐姐向来认为继母是个千好万好的,七姐姐虽然心里面也对于氏的做法不以为然,可是被自己的姨娘告诫过很多次,得罪了谁都不能得罪于氏,就算心里面对她的遭遇心有戚戚,也不敢明里相帮。 是以这么多年朱大小姐和朱七小姐身边的丫鬟都已经养成了习惯,平时听自己家小姐的话对朱九好一点也就罢了,只要能见到于氏的影儿,便赶紧又变了回去,这一日于氏在遂安伯府串门子,朱燕也就不指望着大姐姐的贴身丫头能够多照拂自己了,只是“哇”一声就哭了出来。 朱悉瑶的贴身丫鬟一下子就慌了神,再怎么样朱九也是遂安伯府的客人,总没有让客人在少奶奶房间前面哭起来的道理,正想着怎么样去劝哄,就听到朱悉瑶的声音在后面响起,柔柔的,却没有让人觉得腻歪:“采绯,这是怎么了?” 采绯赶紧转过身去:“少夫人,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九小姐本来应该在上房和夫人一起接受公主的宴请的,只是这会子不知道为什么九小姐一个人跑到这来了,奴婢还没说什么呢,九小姐就哭起来了……” 朱悉瑶虽然说性子绵软,但是还是从心里面疼爱每一个妹妹的,就算是这个在朱家最不受待见的小九,看到朱燕哭了,赶紧过去好言哄着:“小九,告诉长姐,这是谁欺负我们小九了?让小九在这里哭个不停?” 朱燕一边哭一边抽噎:“长姐……” 却不说出个所以然。 只是哭,不说话,倒是把朱悉瑶急得不行:“小九,到底怎么了呀,你放心,有长姐在,没人能欺负我们小九啊。你是怕母亲吗?小九,长姐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母亲是后母难为,但是母亲的心都是好的,你若是事事也去想一下母亲的难处,你就会知道母亲这么多年的不容易了,不要净和母亲置气了……” 朱燕哭着,心里却在冷笑,朱悉瑶都已经嫁人了,却还在想着家中的继母如何如何好,看着妹妹哭了,反过头来还要申饬妹妹不懂得继母的南珠,由此可见,这于氏的功力,可真是不浅啊。 “长姐……方才小九席间觉得不舒服,出来找净房,可是公主房里的姐姐们都在忙着伺候公主母亲和十妹,没有人跟着我一起出来的……我找到净房出来之后就迷路了……怎么走都不对,最后转到了长姐的院子,长姐没有人欺负小九,小九只是,只是害怕……所以看到采绯姐姐的时候一下子就哭了……长姐不要责罚采绯姐姐……” 站在一边的采绯松了一口气,还好,和自己什么关系都没有,就看到朱悉瑶摆了摆手:“罢了采绯,你先下去吧,把东西给我,我自己给送过去,顺道把小九送回母亲身边去,说不定还能在婆婆那里蹭一口饭吃。” 采绯有点犹豫:“少夫人,还是……还是奴婢去送吧,您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公主那边又一直给少夫人压力,上次夫人还给少夫人说,尽量少走动少吹风,您这怎么……” 朱悉瑶微嗔:“就你多嘴,我又不是那泥人儿,走一走,无妨的。” 既然自家少夫人都已经发了话,而且说出来的那又是合情合理的事儿,采绯也不是不明白,若是任由朱九小姐这样一位娇客在自家府上乱撞,也不是那样一回事儿,最妥当的就是由自家少夫人送回去,便也就不再多言。 倒是朱燕哭的更厉害一点了:“长姐……都是小九不好……小就不应该顶撞母亲的……” 朱燕也不说明白,但是朱悉瑶却可以浮想联翩,早在她还没有出嫁的时候,九妹妹在家中的地位,或许还比不上母亲身边的贴身的大丫鬟了,他心里面倒是觉得母亲并没有亏待了九妹妹,毕竟九妹妹只是一个丫环生的庶出的小姐,但是这些丫鬟根红顶白她心里并不是没有数儿,这一次九妹妹在遂安伯府上面迷了路,身边却并没有小厮跟着,只怕还是这些丫鬟一心想着在母亲身边露脸,说不定可以得到公主的赏赐,哪里会把这么一个姨娘生的小庶女放在眼里呢? 朱悉瑶心里面这样想着,对朱燕就更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也想着,就不如接着这件事情让朱燕长个教训,让她以后脾性也收敛一点,身为庶女,不要再总是那样顶撞母亲了。 便拉着朱燕的小手一路往公主住得上房走过去了,却没有想到公主的上房里面正有一出好戏等着她。 贺长安眨了眨眼睛:“估计这位遂安伯世子夫人在兆宁长公主的上房外面听到了些什么话吧。” 刘雁翎脸上闪过一点坏坏的笑容:“可不是,我跟你说长安,我早就听我身边的丫鬟说了,母亲身边会有这么一出好戏,本来有心央求着母亲带着我一同赴宴,可是又想到……哎,说穿了嘛,我在母亲那边其实一直也是一副贞静模样的,若是真的这样央求了母亲,只怕母亲要惊得掉了下巴才是,所以就央求了母亲身边的妈妈,大道理倒也没说什么,只说是为了嫂子好,为了我们刘家的子息好,那妈妈哪里敢不答应,便架了屏风在那儿,我就在那儿偷听来着。不过那于氏说出来的话……啧啧啧,真是,我都怀疑我嫂子是不是一个痴傻的,怎么这种鬼话连篇的后母都能相信呢?幸好我藏得好,要不然,非得笑出了声儿不可。” “那于氏说了什么?” “我嫂子带着朱九走到门口的时候,朱九借口肚子又拧劲儿似的疼,就蹲在门口不肯进去了,我嫂子倒是有点犯难,因为朱九小姐本身就是出门去找净房的,虽说本就是客人,但是这样三番五次的找净房总不是什么事儿,索性就陪着朱九小姐一起在门口等着,谁料正好听到于氏的话。” 接着把于氏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了一遍:“长公主的心事,妾身原本也是明白的,若真的就是如此,那就真真是我们家良玉命中没有这份福气了。但是长公主家的子息却是耽误不得的,说一句良心话,我那大女儿,虽然模样性格都是个好的,只是……哎,单单是不能生这样一条,就已经犯了七出的大忌讳,若是公主亲家要把她休了,妾身也不会有话说的,但是休妻也总要谋一个后路才是,既然公主方才已经开口提了良玉,不过良玉年纪略小只能作罢,那妾身就要提一下良玉还有一个表姐了,妾身的姨娘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是家里面糟了难,不得不委身父亲做妾,才能让兄长得意继续读书科考,我舅舅如今虽不是什么大官儿,但也是个正六品的了,家世算得上清白。他有个女儿,从小就是爱若掌珠的,如今的年龄,刚好十五岁。颜色不比瑶姐儿差不说,单是那身段儿,一看就知道是个好生养的。” ... ... 第六十八章 朱九谋划(下) 第六十八章朱九谋划(下) 朱悉瑶原本听得还不是很明白,但是于氏的那一长段儿的话一个字儿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她虽然性格软弱,却也不是个傻的。 原先儿于氏总是带着十妹妹和底下不拘是哪个妹妹到府上来探望她,她生母早逝,一心觉得于氏虽然是继母,但是对自己的关怀却是实实在在的,所以说也就把她看得跟亲娘似的,心里边儿有了什么憋屈烦闷的事儿也都愿意和于氏念叨,嫁到刘家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怀上个一儿半女,往往就是她跟于氏倾诉最多的事儿。 那时候于氏听了,就叹了一口气:“哎,我可怜的儿啊。咱们女人家,出嫁从夫,那是顶顶重要的事儿,虽然说这开怀的事儿虽然重要,但是孩子嘛,总还是有缘分这么一说儿的,说句不好的话,就是你父亲,这一辈子,原配也有,也有我这个续娶来的,家里面的姨娘丫头,外面置的外室也不老少了,不就是为了得一个儿子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每天让自己心里边舒舒服服的,早日把身体调理的好了,那孩子自然就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的事儿,你这样一门心思的折磨自己,终究也不是事儿啊。” 听着朱悉瑶诉苦多了,于氏有的时候还会愤愤不平的插上一句:“就算是没有儿子又能如何?你终究是遂安伯世子八抬大轿明媒正娶娶进来的正头娘子,若是真的没有儿子,大不了找个好生养的丫头罢了,生个儿子,留子去母也是不妨事儿的,想当初咱们瑶姐儿在京城中虽然不是一家女百家求,可是也是被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儿的,哪能就让遂安伯家给休了呢?若是真是遂安伯府有这个心思,我和你父亲第一个就不依。别说我们家没有当官儿的,你别忘了,你姨母可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弟媳妇,泗国公夫人,就算长公主权势滔天,咱们也没有平白忍气吞声的理儿” 往往这个时候朱悉瑶还要柔柔地贴在于氏的怀里:“还是母亲知道疼我,只是这话母亲可千万不要再多说了,若是被婆婆听到了,终究是不好的,我没能给大郎生下个一男半女的,终究是我对不住大郎。” 话虽这么说,可心里面却暖呼呼的,觉得别人家都说继母都是一肚子花花肠子的,就盼着前任留下来的孩子夭折或者不顺遂才好,自己却是实实在在有福气的,这继母从来不有歪心思不说,还处处帮衬着她。 可是…… 朱悉瑶是听得清清楚楚,里面于氏口口声声跟自己的长公主婆婆担保的女孩儿,虽然也是个好生养的,但是却是她自己的外甥孙女啊,而且那可不是什么丫头,而是正正经经六品官家的孙女,若是真的给自己的夫君生了孩子,只怕是要正正经经的立为妾室了,哪里还有可能像之前什么去母留子的可能性呢? 而且,继母还说了,单单是不能生这样一条,就已经犯了七出的大忌讳,若是公主亲家要把她休了,她也不会有话说……朱悉瑶修建的很漂亮的指甲已经深深地嵌进了自己的手掌心,但是转念又一想,继母再好,终究也不是亲娘的,继母说起的这个女孩儿,是继母姨娘兄长的孙女,六品官的孙女,若是给大郎做妾,其实也不算是辱没了大郎,而且继母姨娘兄长的孙女,虽说山路十八弯,可也算得上是自己的表妹了,若是将来生了孩子,只怕也比外面找来的妾室好拿捏一点,翻不出什么大的风浪的,只要翻不出什么风浪,还能让继母帮衬到自己的姨娘兄长,那自己委屈便委屈了,也不枉继母疼爱了自己那么多年。 朱燕捂着肚子蹲在那里,但是眼睛却一直在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大姐朱悉瑶,看到朱悉瑶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便知道这个长姐是又要逆来顺受了,反正这么多年她对这个长姐也算是了解,从她记事儿开始到现在,有多少年,朱悉瑶就逆来顺受了多少年,偏偏朱悉瑶还从来不觉得这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贺长安哑口无言:“小雁,你就这么对你嫂子评头论足的?” 刘雁翎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轻的咳嗽了一下:“什么我评头论足?那可是我嫂子的亲妹妹说的,与我可没干系啊,别把这么一定大帽子扣给我,我受不起……” 然后扁了扁嘴:“若是被我娘知道了,一定要训斥我才是,什么长嫂如母啦……也是够烦的了。” 贺长安被刘雁翎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好了,这最后一条才是最要紧的吧。不过小雁,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知道朱九小姐的谋划定然最后是成了的,如若不然你家嫂子也不会容易那样快就怀了身子,定是不在信赖那继母于氏了。” 刘雁翎又正了正色道:“恩,这倒是真的。我也没有想到,那于氏竟然这样给面子,主动把那些腌臜的话全都说了出来。我大嫂这边刚刚有一点动摇,又准备逆来顺受的时候,于氏在里面又跟我娘说了,她舅舅家的孙女,又是嫡出的,做妾实在是可惜了一点,虽然说做世子夫人是有一点高攀了,只是那出身也不见得就比瑶姐儿一个商女差,更何况盛在好生养,遂安伯府也不亏,她倒是有一个办法两全其美。” “什么办法?” 刘雁翎向贺长安勾了勾手指头,等到贺长安凑近了一点才开口道:“你是不知道,我那大嫂身体柔柔弱弱的,其实并不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体弱,而是我大嫂对鸡蛋清过敏!以前在我大嫂还没有出嫁的时候,于氏就经常给我大嫂亲手做些糕点什么的,里面都是加了一点鸡蛋清的,虽然不至于致命,但是却让我大嫂的身体一点一点虚了下去,这不怀上我的小侄儿,其实都是和这个有一点联系的。当然这些于氏倒是没有和我娘说,只说偶然听我大嫂的乳母说过大嫂对鸡蛋清过敏的事情,若是遂安伯府在给大少奶奶的吃食里面多下一些蛋清,只怕用不了多少日子,这大少奶奶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为了子嗣娶个续弦进来,只是个六品官的孙女,地位不显,也可以说是世子爷因为挂念亡妻才不得已而为之,这不是既保住了刘家的子息,又给了世子一个好的名声?只可惜啊,那个老虔婆,千算万算就是没要算到,这就是我娘和朱九小姐联手设下的局,而且我大嫂就在门外站着。” 贺长安暗暗叹服,这个于氏,心也是够狠的!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刘雁翎越说越兴高采烈:“这下子我那个大嫂可是什么都醒了,若是于氏都已经谋害她的性命,她还觉得继母是为了她好,到不值得我们家为了她算计了一把她的继母了。但是我嫂子倒也清醒,没有没头没脑的闹上去,继母再不堪,朱家也是她的娘家,娘家若是有了什么污点,她就算是出嫁女,也会面上无光。所以只是冷静的敲了敲门走进去,只说自己是来送给两位妹妹的手势,顺道送九妹妹回上房的,据说当时于氏看到大嫂进去的时候,那脸色都白的不成样子了!” 于氏的脸色怎么可能不白呢?在继女的婆婆面前琢磨着谋夺继女的性命好让自己的外甥女嫁到继女的婆家,这说出去叫什么事儿呢?何况是让自己的继女实实在在听到了的!这无疑就想偷东西被人家当场抓住了一般,不,比那个还要难堪。 不过这段时间帝都并没有传出来哪个大户人家传出了这样不光彩的事情啊,看来这事儿,就是被压下去了:“这事儿最后是被长公主殿下压下去了吧,如若不然,朱家也算得上是商中翘楚了,又是皇商,怎么着也得有一点捕风捉影的传闻传出来的。” 后面却还有一句话没说,不管怎么样,若是真有这样的传闻传了出来,难看的可不仅仅是朱家,那兆宁长公主也会落一个识人不明的名声,错把门风不好的朱家女娶进门当儿媳妇,说不准刘家的女儿也会被这个嫂子带坏了,那样,刘雁翎的名声,可是也有妨碍的。 刘雁翎看了一眼贺长安的脸色,笑嘻嘻的道:“长安,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不就是怕这事儿影响到我的名声吗?你放心,我娘既然敢跟朱九小姐布下这样一个局,那怎么善后,自然也都是早早就预备好了的,只是我嫂子的反应倒是真的出人意料,不仅没有大吵大闹,看到于氏的脸色惨白,还说:‘母亲脸色怎么这样白,既然母亲身体不好,这段时间就不要到遂安伯府来看望女儿了,母亲疼爱女儿的心,女儿知道便是了。等到女儿身体好一点,就亲自登门去拜见父亲和母亲。’长安你不知道,父亲那两个字,咬的可重了呢。” ... ... 第六十九章 贺家又起风波 第六十九章贺家又起风波 两个小姐们在这边说的正开心,就看到另外一边碧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一并过来的还有刘雁翎带着的那个贴身丫鬟,碧螺一见到贺长安,忙道:“哎哟我的好小姐,奴婢找您找的可着急死了,还有刘大小姐,祁宁寺的莫如师太已经安排好了斋饭在一边的厢房里面,斋饭都是素菜,最怕凉了不好吃的,夫人和长公主这才签了我们两个匆匆的出来寻两位小姐,要不是有长公主殿下压着,夫人只怕要训斥奴婢没有跟着小姐了。” 贺长安看了一眼刘雁翎,虽然说这故事没有全都听完,不过也听个七/七/八/八了,剩下的自然过会儿还有讲述的机会,原本不差在这一时半刻的:“以前我身子骨不好,我娘总是到这祁宁寺来为我祈福,只是我得遵医嘱不能这样舟车劳顿,便一直没有尝过这祈宁寺的斋菜,如今可是终于有机会尝试一下了。” “原先儿我也只是听说,倒不是之前没来过祈宁寺,只是往往时间短,便又被什么别的事儿给绊住了,赶回家去,所以并不曾吃过。再说,咱们若是再不过去,只怕咱们两个的贴身丫头,又要吃挂落了。” 祈宁寺因为是专门接待贵族女眷的,所以它的斋菜也是很讲究的,落座之前先有小尼姑给倒上多半杯上好的碧螺春,据说是专门供祈宁寺的,旁的地方想喝也喝不到的,但是也就只有那多半杯,寓意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希望诸位贵人都是前程未满,尚大有余地。虽然这茶是很难得的,但是刘雁翎未必没有喝过更好的茶,而贺长安,上辈子干脆是在御前奉茶的人,这碧螺春虽然稀罕,但还不至于喝个没完,自然也就是多半杯喝完就落下杯子了。 若是真的有贵女放下这茶杯还要续杯,那才是真真丢面子的事儿。 小尼姑也是莫如师太顶顶看中才会派过来陪着这四位的,看着两家的小姐都是很识大体的样子,心里面就觉得师太果然看人不差,嘴上说着好听的话,却并不媚俗:“这盏未满茶喝了,两位小姐日后自然更有造化,等小姐们有了造化,不要忘了我们这间小寺庙就罢了。” 刘雁翎和贺长安都说自然不会。 接下来就是珊瑚白菜和五丝黄瓜,看着没有一点儿荤腥的,但是吃起来味道却很是和自家小厨房做出来的不一样,祈宁寺的斋菜,果然是名不虚传。 另外也有几样清素寡淡的,但是味道却是鲜美,只是贺长安却没能顺顺利利的吃完这一顿味道很好的斋菜,只因为--杨管事,也就是杨嬷嬷的丈夫,匆匆忙忙的跑到祈宁寺来了。 祈宁寺是专门接待女眷用的,寺内也有不少女子,因厌烦了俗世在此清修,因而男客不能入寺庙之内,只能等在寺庙外面禀告,好在寺庙里面的姑子都知道今日是兆宁长公主和巩昌伯夫人带着各自两家的小姐来祈福,因此杨管事拿出自家的贴子,姑子们倒是很快就去禀报莫如师太了。 莫如师太是看着白氏长大的,听闻这个消息,立马就原封不动的告诉了白氏,末了,还加上一句:“我记得当初你小时候身边是有一个奶嬷嬷好像夫家姓杨,跟着你一起陪嫁到了巩昌伯府上的,可就是这位杨管事?” 白氏自从听闻了杨管事求见,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贺长安在一边看着并不理解,原计划,白氏是要带着她在这里住一夜,明日再回去的,杨管事现在来,或是家中有什么庶务需要禀报,何以白氏就这样眉头紧锁? 便问道:“母亲这是怎么了?” 白氏摇着头,叹了一口气道:“杨管事平素在咱们府上,虽然也算是一个二管事,可是并不是管这些庶务的,在庶务上并不精通,倒是多管我的陪嫁庄子铺子一类的。这些东西常年都是那样运作的,并不需要怎么特殊的打理,何况现在已经到了年关,庄子的庄稼都已经收好了,铺子也都卖完了年货,打样上板了,能有什么事情让杨管事亲自跑一趟呢。” 贺长安点着头想了想,局的母亲说的有道理,迟疑了一下:“那……杨管事此来是……” “只怕是家里面出了什么大事情。长安,你要知道,在巩昌伯府,虽然我是女主人,管着整个府上的下人,但是这些下人也是盘根错节的,有不少都是之前巩昌伯府的家生子,一代传一代的,在这个府上根基深厚,并不能全心全意的向着我。但是杨嬷嬷一家就不同了,杨嬷嬷是我的乳母,她们一家是跟着我陪嫁过来的,若是家里面除了什么事情,定是要想方设法让我知道的。就是你将来嫁了人也是,没有什么比娘给你带的陪嫁更值得你信任的人了。杨管事现在求见……只怕是……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杨嬷嬷不能亲自出这么远的门来寻我,只好让杨管事过来了。而现在,我不在府上,你兄长在宫里,最能折腾的葛姨娘在屋子里面禁足,能折腾出什么事情来的就只有你祖母了。” 事实证明白氏的担心丝毫不是多余的,匆匆出了寺庙们,就看到杨管事一脸焦灼的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见到白氏,还顾不上请安,直接颤声道:“夫人,您带着小姐快回去吧……” 这是怎么了?白氏和贺长安面面相觑。 “老夫人想把府上两位少爷的亲事给定下来!奴才家那口子听到了风声,还斗胆去老夫人院子里面走了一趟,只说夫人明日就回来了,不管则么样夫人都是巩昌伯夫人,两位少爷是巩昌伯府的少爷,要给两位少爷定下亲事,夫人是一定要在场的。可是……可是老夫人却说奴才家那口子算是老几,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所以奴才恳请您,今儿个就带着小姐回去吧,马车奴才已经准备好了,只要您说走,咱们马上就能走。” 兆宁长公主和刘雁翎在白氏和贺长安出了寺庙门之后就急急地询问莫如师太白家这是出了什么事情,虽然莫如师太也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本来也不应该多嘴,但是又想想,兆宁长公主这是有意和贺家结亲的,或许这事儿公主要是知道了也能帮上贺家,便照实说了。 这一次见面,两家基本已经有意向贺甲青和刘雁翎的婚事了,所以兆宁长公主也就心里边也就默认了贺家是自己的亲家,急急地跟了出去,就听到了贺家派来的人说,贺家那个理不清的老太太要给贺家两个少爷张罗婚事! 因为预备着女儿要嫁进贺家,贺家的事情兆宁长公主早就从各个渠道了解过,当初让她犹豫把刘雁翎嫁过去最大的因素不是巩昌伯上年在外征战,也不是贺甲青姨娘所出的身份,而是贺家这个拎不清的老封君,如今好不容易心事平下来了,想想自己女儿嫁到哪里似乎也都会有点不如意,结果贺家这个老太太又闹出这档子事儿! 兆宁长公主一向对继母没什么好态度的,当初自己的生母咸嘉太嫔就是家中原配生的嫡女,自小有指腹为婚的亲事,跟那男方也算是一起长大,情投意合,结果就因为自己的继母看中了男方,想把自己生的女儿嫁过去,原本就应该入宫的继母生的女儿,就变成了咸嘉太嫔,咸嘉太嫔虽然生了三个长公主,但是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过什么宠爱,如今太嫔的地位还是她慢慢熬出来的。再说自己那儿媳妇,人是个好的,但是却被继母坑了那么多年,要不是和朱家那个九小姐联手演了这样一场戏,她还不知道原来每次于氏送给自家儿媳妇的吃食里面都会有那些微微让儿媳妇过敏体质虚弱的东西,而且还有些东西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没什么好处的!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贺夫人,既然你们家现在有点急事需要紧着处理,那我们不如今日就此做别吧,不说别的,我还是挺想我那大儿媳妇的,如今我大儿媳妇的身子也原来越重,我请来的太医说,这一胎八成是个男孩儿,若真是,那可是我们家第一个孙子,我现在离了儿媳妇半日都不放心的,也就借着这个契机,回家守着儿媳妇和孙子去了。” 贺长安感激的看了一眼兆宁长公主,兆宁长公主这话实在是给了白氏一个台阶,让白氏不会因为要赶回去处理家事这事情这样尴尬,偏偏刘雁翎这个时候还故作轻松的插科打诨,装成一脸委屈的样子:“长安你看看,我娘有了孙子就不疼我了,我在我们家就要没有一点位置了呢。” 白氏的眼睛里面有满意,也有愧色,满意的是兆宁长公主和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如此知情识趣,愧意则是对着刘雁翎,本来刘雁翎嫁贺家已经属于低嫁,却还要在没定亲之前受这种委屈,半晌,只说了一句:“你们放心。” 这话,便是白氏代表贺家给出的承诺了。 ... ... 第七十章 臭味儿相投 第七十章臭味儿相投 回府的路上,杨管事在外面驾车,白氏就开始问这事儿的具体情况:“杨叔,这事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杨管事在车外的声音很显然是有一点不自在的:“回夫人的话,其实这事儿奴才也不是弄得很清楚,但是吧,似乎就是打上一回二小姐跟着二房那边的大小姐去参加了菊花宴之后,老夫人有一段时间也很是消沉,似乎一直在忙活表小姐那档子事儿,可是明里暗里的,她身边那个娇莺,却和外边有着什么联系。其实这事儿奴才早就是知道的,毕竟奴才也是个管事,娇莺虽是老夫人身边得用的丫鬟,但是也还是瞒不过的,但是奴才只当着老夫人是在为表小姐的事情操心,却没想到,老夫人已经把算盘打到两位少爷身上来了。” “同哥儿过了年可才八岁!这年岁,说什么亲事!”白氏的胸中是抑制不住的怒火,毕竟这会子没有柳氏身边的人看着,她想发泄,也是无可厚非。 杨管事声音里面透着一点无奈:“老夫人原本话儿就是那么说的,说同哥儿是个姨娘生的,又没有归拢到嫡母的名下,只怕是将来说亲事的时候会难一点儿。但是同哥儿的生母毕竟是自己做了主开了脸儿给老爷的,她怎么忍心同哥儿娶不到贴心的媳妇儿呢?如今皇后娘娘那边有人愿意把自家的女孩儿和同哥儿定下娃娃亲,那女孩儿家世不错,又是皇后娘娘的亲戚,如今六岁,同哥儿将将八岁,再过个九年十年的,那女孩儿及笄了,成亲正是时候。” 白氏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今上一共有两位皇后,一个是自己的堂姐和睿皇后白倩云,另外一个则是当今的陈皇后。若说是白倩云的亲戚,那就一定是自己的亲戚了。的确,白家除去了京城的一脉,在并州老家还有很多白氏宗族的人在,可是如今的白氏宗族族长是她的九叔公,最是一个重规矩的老者,若说是真的要上京攀亲事,自己没有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的道理,既然是这样,那便是陈皇后家最为可能了。 可是陈皇后家里面并不算很丰厚,据她所知只有一个兄长而已…… 唯一的兄长是当今的泗国公,只有一个儿子,怎么着也不可能和贺丁青结亲啊?! 真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杨管事听白氏许久没有说话,也猜到了自家夫人在疑惑什么,赶紧补充道:“夫人您大可以放心,绝对不是白家的人,老奴比夫人年岁还要大些,是白家的家生子儿,当时老太爷和大老太爷带着家眷进京的时候,奴才就从并州老家一起跟来了,当时奴才还没娶奴才家的那个老婆子呢,所以说,若真的是并州老家来的姑娘说亲事,跟来的人,奴才不敢说全都认识,但是也能认识个三四成,奴才可以肯定,今日的人,绝对没有并州老家的人。” 白氏长舒一口气,这边好,虽然她很清楚族长九叔公是个明事理重规矩的,但是就怕五房六房那边有些没有眼色的,贪图京中繁华,也想借着儿女亲事的机会往京中来,若真的是白家五房六房的人,她反倒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亲事好了,总不能被老家的人说成是飞黄腾达之后就忘了穷亲戚吧? 罢了,一切还是等着到了府上再说吧。 刚一回到巩昌伯府,白氏都没有会自己的房间收拾一下,就急冲冲的去了柳氏住的院子,白氏本来不想让贺长安去,可是转念一想,将来贺长安成亲之后也会有自己的儿女,这些事情,早晚遇到,就是贺长安嫁了人之后,若是贺丁青到那时候还没定下来亲事,通过姐姐来相看的也是有成例的呢,便让贺长安略微梳洗一下也跟着去,又告诉细蕊:“你去通知一下大姑太太家的琪姐儿,琪姐儿也要嫁人了,又是家中长姐,这些事儿原本也是要学着点儿的,若是琪姐儿没有在绣嫁妆,就让她一块儿跟来见识见识吧。” 最后那句话纯属客套,就算史琪真的在绣嫁妆,又焉有拒绝舅母好意的道理? 白氏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去面对柳氏,没想到刚一进柳氏的堂屋还是被吓了一跳,柳氏今日还特地提前穿上了为了过年裁剪的新衣服,一身儿湖蓝色的绣西番莲的袄裙,偏偏也不知是为了显摆还是怎么着,外面还罩着一件新做的貂绒大氅,简直是把新一年的行头都给穿了出来,可是屋子里面又因为怕客人冻着,还点着温度不低的炭盆儿,就连白氏只穿了夹一层的袄裙的人,进了门都觉得微微有些热,更何况柳氏还披着个外面穿的大氅。 “媳妇儿白氏给母亲请安,母亲今日这是……”白氏一边问,一边用探寻的眼光上下打量着。 “喔,是这样的。”柳氏摆了摆手,脸上挤出一朵菊花儿似的笑容:“哎,成功媳妇儿,这不是人老了嘛,就觉得这身上总是透着一股儿一股儿的寒。前段时间我就寻思着,这琪姐儿的婚事都已经定下来了,彦哥儿的婚事却还没有个着落,彦哥儿他爹又在外面整日为朝廷效力,只怕连彦哥儿多大了都不怎么记得清楚,更不要说婚事了,想起这个啊,我就愁的跟什么似的,整宿整宿睡不好觉,这几日每天早上起来都得穿得厚实才能舒坦点儿。” 柳氏这话一出,白氏脸上就很不好看了,柳氏这话里面的意思,实在是太耐人寻味,贺成功在外面为朝廷效力,家里面理应白氏里外周全,若是一个合格的主母媳妇儿,定是滴水不漏的,若是连庶子的婚事都疏于考虑,还让老太太因为这事儿睡觉都睡不踏实,那就是白氏的大罪过了,柳氏还强调说这几日都是如此,那不就是在外人的面前责怪白氏没有来请安,连婆母的近况都不知道关心? 真是打脸丢人都送到外人儿面前去了! 柳氏下手边的客座坐着一个年纪不是很大,月末三十几岁的妇人,那妇人穿着捻金线滚边儿的藕荷色上袄,下面则是夹一层的淡黄色妆花缎制成的袄裙,底边儿是捻银线压了一层儿的,头上戴着赤金打造的镶翡翠头面,耳朵上面是一对儿成色极佳的翡翠耳环,虽然已经能觉得出来这人竭力压制,白氏却还是能觉得她身上的那一种暴发户的气质,这就是皇后娘娘家的……亲戚? 那妇人看着柳氏说完了,似乎是琢磨了一下才开口道:“其实巩昌伯老夫人您才是真真的有福气的呢,您看啊,这虽然宜春侯是您的亲生儿子,可是您家大郎和大儿媳妇可不就是为了守着这孝道,把老夫人留在家中孝敬着?侯爷虽是亲生子,反倒是不好和大哥争。您看你就是有这福气的,底下的孩子没有一个儿是庶出,都上得了台面的,侯爷还娶了太后娘娘心尖子上的长公主,哪像我和巩昌伯夫人啊,这一碰到庶子庶女的事儿,一个头两个大,巩昌伯夫人有时候有所疏漏,也是在所难免的了。” 这话差点把白氏气炸了肺,只是白氏梁国公府出身的涵养让她没有当场甩起了脸子来,心中却在恼火,让她这么一说,巩昌伯府供着这尊大佛还是很兄弟抢来了似的,分明是柳氏这个拎不清的,让自己的亲儿媳妇兆兴长公主嫌得不行,不肯接在宜春侯府奉养,才踢给巩昌伯府的好吧?嘴上说着在所难免,却只说她一人疏漏,莫不是这人也有庶子庶女,却没有任何疏漏? 只是看着这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一来年龄上白氏要比她大上个好几岁,白氏在京中处着手帕交的时候,她只怕还要奶娘抱着呢,等到白氏出了门子,自然不会跟未出阁的小姑娘打太多交道了。二来,这人的穿着首饰虽富贵,但却俗气了点儿,若两人年龄相当,清贵重臣的白家出身的白氏,还真未必能看得上她和她相交。 迟疑了一下,把满腔怒火咽下:“母亲,这位夫人是……” 接着就听到敲门的声音响起来,贺长安和史琪两个小姑娘相携出现在门外,叫了他们进来,把外罩的斗篷去了,又让丫鬟给两个姑娘一人拿了一个汤婆子暖手。 柳氏也不着急,看着白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才道:“这是咱们帝都朱家的朱夫人,你们看看朱夫人这气度,一看就知道是个要紧的人,她做姑娘的时候,可是于阁老爱若掌珠的小女儿呢,也就是泗国公夫人的小妹。” 贺长安原本没觉得什么,一听到于阁老的小女儿,泗国公夫人的小妹,朱家的当家主母,嗬,这不就是今日她和小雁话题里面的主角么?只是没想到,来贺家提亲的人,居然是她! 为了确认,贺长安还特意打量了一下于氏的两腮,果然,虽然上了脂粉,可却还是能看出来有窸窸窣窣的痘印儿的,应该就是遂安伯世子夫人那个恶毒的继母了。 本来还诧异柳氏怎么会轻易就和别人勾上了要给自己孙子定亲事,如今和长安却想通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哪里需要勾搭,柳氏和于氏,本身就是臭味儿相投! ... ... 第七十一章 如意算盘 第七十一章如意算盘 白氏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长安原本是低着头的,偷偷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白氏的脸色,心里也明白白氏的苦衷,白氏在巩昌伯府当了这么多年孝顺的儿媳妇,就算现在已经给柳氏下马威了,可是在外人面前从不能撕破脸皮,否则丢的是整个伯府的人,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仔细想了一下,疑惑的挠挠头:“祖母,朱家在帝都是什么爵位的啊,长安出门少,上次去赴菊花宴的时候生怕认错了人让咱们贺家丢脸,所以仔细的向平安姐姐打听了一下,我记得平安姐姐当时说了好多人家,可是好像没有……没有朱家啊……” 这话一出,于氏的脸上也有一点挂不住了,可是又不能发作。毕竟贺长安小的时候身子骨不好,很少出门交际,这是整个帝都都清楚的事情,何况人家孩子还小,就算是经常出门交际的,也不一定能把所有的人记住啊。再说了,朱家本来就没有什么爵位在身上的不是,说好听了是有功之臣,说不好听了,皇商而已。 柳氏本来也想训斥长安,可是长安话里话外的意思,那都是,就算我不认识什么朱家,那也是平安姐姐记差了,没告诉我,原本没有我什么干系,;老太太想到这样一层,原本都快说出来的话又硬生生的憋在了嘴巴里面。 咳了咳,换了一套说辞:“长安,朱家可是咱们大宣的有功之臣,你怕是不知道,咱们大宣能有今日的繁荣,和当年朱老爷子的帮助密不可分呢,就算没有爵位,那是朱家自谦,不肯居功,但你若是因为朱家自谦就怠慢朱家,那就是你没有见识了。从前儿你出门少,今日祖母叫你记住了,你可就得记着了啊。” 于氏赶紧摆摆手:“看老夫人您说的,我们朱家其实也就算得上是富商大贾,祖上以前的功绩那都是祖上的事情了,不过我们朱家向来为人低调倒是真真的,这功名利禄嘛,不过就是个名声,传给子孙,子孙也会被盛名所累,哪有给孩子寻一个妥妥当当的归宿来得实在呢?巩昌伯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白氏无奈的跟着点了点头,但是心下却在腹诽,你给你家孩子寻一个妥妥当当的归宿,把主意打到我们家来了,可是我可没觉得你家女儿是个妥当的归宿啊。 当然白氏也就是凭着于氏的举动,觉出来她教的孩子只怕并不会怎么出色,长安的态度则更是强硬,若是那个聪明能看得懂时务,而且不肯同继母同流合污的朱九小姐倒也罢了,可是朱家的女儿十二个,除去已经嫁了人的,偏偏朱九小姐的年龄是最两头都靠不上的,比起贺甲青来说小了太多,比起贺丁青,又大了,终究是不合适。更何况就算朱家九小姐年龄合适,凭着于氏不盼着她好的那颗心,能主动攀附把她嫁到伯府来,怎么可能呢? 柳氏看着白氏一脸不情愿,心中更琢磨着一定要促成这桩婚事才是,别的不说,朱家的门第可是要比贺家低了很多的,不论是朱家哪个女儿嫁进来,那都是高攀了贺家的儿子,而且于氏还隐约提了一下自己的那个侄女儿,似乎门第更不怎么样,左右都是身份低些的,可不得感恩自己让她进了朱家的门?儿媳妇不向着自己,弄个孙媳妇进来跟儿媳妇作对倒也不错呢!就算那孙媳妇没那么多手段和自己婆婆作对,但凡是能给白氏添点儿堵的事情,柳氏都是愿意花时间和力气去做的。 “成功媳妇儿,你看,如今彦哥儿也一天天长起来了,再过个一两年的科举考试也能下场给咱们贺家挣个功名回来了。老祖宗有云,成家立业,成家立业的,总要赶在彦哥儿下场之前给彦哥儿娶了媳妇儿,这样有媳妇儿替彦哥儿操持着日常琐事,彦哥儿也好安心备考才是。” 白氏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是连一丝裂纹儿都没有:“母亲这话媳妇儿可并不认同,彦哥儿从小身边就清净,就那两个小厮跟着的,连丫鬟都很少有,这在他们这帮青年公子哥儿里面也是出了名的,若是现在就给彦哥儿娶媳妇,只怕是会让彦哥儿沉醉温柔乡中,耽误了学业才是。咱们家可不是一直指望着彦哥儿挣一个好的功名回来光宗耀祖么,若是为了娶妻成家而耽误了就不值得了。” 柳氏见用成家立业这个说法说服白氏行不通,转头又换了一套说辞:“成功媳妇儿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彦哥儿这一次能取个什么名次回来咱们谁也不知道,但是若是等彦哥儿下场过后再来说亲事,只怕那些样貌品性俱佳的姑娘早都被别人家的小子订走了。依我的意思,咱们还是先给彦哥儿定下一个,至于成亲嘛,等彦哥儿金榜题名的时候,也可以来一个双喜临门不是?” 于氏跟这帮腔:“老夫人说的可是个道理,别的不说,就我家的那个侄女,样貌品性都是一等一拔尖儿的,人长得漂亮,性格温婉,她娘去世得早,就里面还有弟弟,所以说从小持家就是一把好手,而且还是嫡出的姑娘,这么好的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若不是我跟老夫人交情好,才不会主动上门说起这桩亲事呢。” 柳氏满脸喜色:“我跟你说成功媳妇儿,那闺女我是见到过的,说句不亏心的话,那闺女的容貌说是在整个京城拔尖儿的都不为过,而且从小就爱读书,彦哥儿不是也是学问很好的吗?这两个人在一起以后也一定可以琴瑟和谐,举案齐眉啊。” 白氏想着今日刚跟兆宁长公主刚刚定下来的事儿,又想着刘家那姑娘真的是再合她的心意不过了,朱夫人的侄女就算再好,只怕也是柳氏相中的,并不能和自己一条心,这样的儿媳妇,若是给同哥儿定下,倒是也无所谓了,毕竟同哥儿和葛姨娘跟自己不对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但是彦哥儿可是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视自己为生母,耿姨娘也是个安分的,若真的是娶进来一个不安分的媳妇儿,只怕贺家这么多年的表面平静都难以维持了。 刚想到同哥儿,就听到那边于氏又开口了:“我隐约记得巩昌伯家是有两个儿子的,个个都出息的很,不是我自夸,我也有一个亲生的女儿,在朱家排行老十,但是朱家也就老大和老十两个嫡出的姑娘。我们良玉今年六岁,但是谁见了都觉得是个有教养的孩子,都夸生得好,而且我们家的姑娘,样貌都随我们家老爷,我们老爷年轻的时候玉树临风的,几个姑娘生的也都漂亮,单看我们家大姐儿,嫁给了遂安伯世子做世子夫人,巩昌伯夫人就应该知道是不差的了。何况大姐儿都能嫁给遂安伯世子,我们十姐儿若是许给贵府的二少爷,倒是也不算辱没了贵府的二少爷才是。” 于氏正说再兴头上,戏蝶进来禀报道:“老夫人,夫人,朱夫人,二小姐,琪表小姐,大少爷回来了,本来是要先去给夫人请安,这会儿听说夫人在老夫人这儿,正往堂屋儿来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贺长安和史琪回避了,如今史琪定下了亲事,贺甲青又不是她亲兄长,只是不同姓的表兄而已,避嫌还是有必要的,贺长安本来想和贺甲青说说刘雁翎跟她讲的那些话儿,但是又不好扔下史琪一个人让她先走,一双表姐妹就先绕道屏风后面去了。 贺甲青走了进来,见到柳氏就道:“彦哥儿给祖母请安,祖母这么热的天还穿着这么厚的大氅,可是身子骨有不舒坦?若是真的是这样,祖母年纪已经大了,只怕是不能怠慢了,可要孙儿去求了四殿下为祖母请一位太医来瞧瞧?” 接着又对白氏道:“母亲不是约好了和兆宁长公主一道去祈宁寺上香祈福么,不是还把妹妹带了去,说是要住一个晚上才回来的?这会儿这么早回来,一定是忧心祖母的身体,儿子从小就跟在母亲身边长大的,一直感慨于母亲的纯孝,今后定当更加以母亲为榜样了。” 柳氏手握成拳头在嘴边咳嗽了一下:“彦哥儿你没……” “啊呀,竟是有客人在,贺甲青失礼了,给夫人赔罪。” 贺甲青不说还好,一说于氏更是在心里窝火,赔礼道歉,总是要说明白给什么人的,贺甲青明明都不认识自己,却连自己是哪家的夫人都不问,摆明了这是根本没走心的,更不要说把她放在眼里了,不过嘴上却也只能暂且咽下:“怎么会怎么会,贺大少爷这是关心祖母,我还觉得贺大少爷是个难得的孝顺的好孩子呢,也不知道将来哪家夫人有这样的福气得到少爷这样的女婿。” 话里话外还是往提亲这事儿上面绕,于氏的如意算盘,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打的噼啪响。 ... ... 第七十二章 始作俑者 第七十二章始作俑者 于氏这边话音落下,堂屋里面的所有人就又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人影还没见到,声音却很有威势和穿透力,还带着一点让人不能反驳的感觉,饶是贺长安和史琪已经走出了堂屋,还是隐隐约约的听到了。 “是啊,这别的本宫还不敢自夸,但是本宫这个侄儿,却是顶顶好的,本宫嫁给宜春侯的时候,彦哥儿还小,但是那个时候就能看出来日后是个有大作为的,当时却还在可惜,我这侄儿样样都好,就是生母是姨娘,如今却有福分养在嫂子名下,这实在是侄儿的造化。” 贺长安跟史琪在后院儿泛起了嘀咕:“琪表姐,你说平日里面二婶娘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自己端着公主的架子,我们家她向来看不上,能避多远避多远,今日怎么还巴巴的凑上来了。” 史琪摇了摇头:“只怕这件事情还是与我有关系的,二舅母一直想让我去给大皇子当侧妃,这样平安表姐身边就有了一个占了位置,又能被她拿捏于股掌之间的人。只可惜当时她千算万算却最后没能成,我被指婚给了许大少爷,她心中一定不自在着呢。今天咱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面子上是亲戚,又是公主的身份,说来帮忙,其实说不准啊,就是看热闹帮倒忙的。”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其实二叔一直心中也不痛快,同样都是嫡出,只不过我父亲是长子,便继承了爵位,而二叔的爵位,虽然要比我父亲高,却终究还是因为娶了兆兴长公主才得来的,这样难免就是靠妇人吃饭的名声,所以便要一争高下,二婶娘自从嫁了进来,也跟二叔同气连枝,能让我们家不痛快一下,想来二婶娘自然有意为之。” 史琪扳过贺长安的脸,让贺长安看着自己:“长安表妹,你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二舅心里面不服大舅,这是一定的,我也明白,饶是我娘,以前的时候还经常因为二舅的怨气迁怒大舅舅,但是公主毕竟是公主,嫁给二舅已经是低嫁,哪里还会为了二舅这点怨气就做那么多大张旗鼓的事情?” “那你的意思是……” “自古以来,有了朝堂,有了天子,就会有党/派。想当年汉武帝的时候,卫青卫子夫卫家都在拥立卫太子刘据,也有很多大臣拥立王夫人和李夫人所生的孩子,但是到了最后还是钩弋夫人和汉昭帝刘弗陵取得了最后的胜利。当时拥立的人,以卫家为首,死了多少人?曾经那么显赫的卫皇后,最后为子又为夫而死,想想都觉得可悲,大海超那么多的疆土可都是卫青打下来的。朋党之争,最严重的就是在储位玄虚的时候了。其实当时卫家的权利,已经是举国无双了,可是为什么还要争这个从龙之功?一则,卫太子刘据是卫青大将军的亲外甥,血缘摆在那里,不帮没有道理。二来,就算在当朝权利如何大,哪个权臣不怕改朝换代呢?如果当时卫家不争,最后当上皇帝的即使还是卫太子刘据,那么刘据也要有疑心,所以这就是一个根本都走不出来的迷局。” 贺长安蓦然就想到了贺平安那张骄傲而恣意的笑脸:“二婶娘现在就已经开始下注了?” 史琪点点头:“我觉得应该是的,从平安表姐注定要嫁给大皇子殿下之前,兆兴长公主就应该已经下注了,甚至可能是二皇子还没有废去太子之位的时候。自从我被赐婚之后,皇后娘娘那边派来的郑嬷嬷和花楠姑姑给我讲了很多,我一个人也想了很多,就觉得以前真真是井底之蛙,怪不得自己的命运会那样轻易地被别人拿捏住。” “但是我心里边却有一个疑惑,你既然说,兆兴长公主下注的时候,二皇子还是太子,为什么兆兴长公主会选择不是太子不是嫡子的大皇子,而弃了二皇子呢?” 话说出口,长安都很惊讶,自己如今说出大皇子三个字,竟然也可以是心平气和的了,似乎以前再多的怨恨,如今他对于她,不过就是个路人而已。但是心中却隐隐有疑问,她毕竟是在陆垣身边呆了那么多年的人,为什么从来都不曾听说陆垣和兆兴长公主有什么暗中往来呢? “当今圣上,可也是庶子。在咱们大宣,并没有庶子不能当皇帝的说法。何况二皇子母族就是你的外祖父家,国公权利也很大,能不能看上一个长公主的支援尚且不好说,即使二皇子肯,二舅母那个性格,怎么可能甘心只在旁边当一个跳梁小丑呢,必是要在某一方当一个重要的角色,才甘心。” 史琪不用把话说得太明白,贺长安已经全懂了,上一世在宫中生活那么久,多多少少还是能看懂很多的。且不说陆垣早就有这样的野心,庆妃自身从小就是把陆垣往那个位置去培养的。当年太后心中一直有一个疙瘩就是兆兴长公主不是男儿身,否则若是她有一个儿子,李氏便可以成为朝堂上最有势力的外戚,而不至于从国公的爵位没落到如今的侯爷,虽然说国公和侯爵只差了一层,可是大宣太/祖/皇/帝早就说过这样一句话,非有功者不得为国公,而侯爵却是酌情便可封赏的,比如宜春侯,便是因为尚主就可以得来。 当今圣上虽然说从小就养在太后身边,也一心以太后为母,可是并没有疏远了平懿皇贵妃梅氏的人,不管是莱阳伯还是县主梅曦,该有的地位一点都不因为平懿皇贵妃早逝而人走茶凉,这才让太后更加按捺不住。 所以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娶了白家堂姨母为太子妃不长时间之后,庆妃就被送到了太子府为侧妃,还抢先生下了陆垣,每一步都是李家精心安排的结果,虽然说如今庆妃因为嫡庶之争与如今的承武侯有点矛盾,可是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承武侯即使想帮陆城,只怕陆城也不会要,所以要么做个纯臣,要么投靠陆垣。 但是这个选择题,若是太后已经仙逝,那么承武侯就还有的选择,可是只要太后还活着一日,承武侯就只能为了太后光耀李家门楣的宏愿选择支持陆垣! 而兆兴长公主呢?一来她本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一直是在太后的庇护下活得风生水起,但是自然也会担心太后有朝一日离世,所以一定要在太后离世之前借着太后的手为自己找一把保护伞。二来,也确实有宜春侯的原因在,但却并不是热衷于打脸贺成功,只是自己的娘白氏是贺成功的正室夫人,而白家是陆城的后盾,若陆城真的有朝一日东山再起,只怕贺成功也会因为白家在朝堂上受到重用,这么多年,不管里子面子,一直是贺成仁压着贺成功,兆兴长公主打压起白氏这个大嫂也一点都不含糊,哪里可能受得了有朝一日在大房面前做小伏低? 两个人一起走了出去,直接往前面白氏的院子去,却没想到在白氏的院子门前见到了贺平安,贺平安今日穿着一身樱桃红的上袄,袄上面绣着一朵朵的山茶花,下裙也只穿了浅粉色的,并没有绣花,只在底边儿上用银色浅浅的滚了一圈边儿,虽然说也用了捻银线滚边,捻金线绣花蕊,但是整体的颜色确实素淡了,倒是不像贺平安往日的风格,贺长安远远地竟然没有认出来贺平安。 “站住。”还是贺平安先出声,贺长安才反应过来。 定睛看了看面前的人,虽然衣服穿得素淡了不少,但是她这位堂姐的为人,还是一贯的盛气凌人啊:“原来是堂姐来了,妹妹还没来得及恭喜堂姐呢。” 腊八那一日,借着赏赐各位公主腊八粥的档儿,还有另外一道圣旨跟着腊八粥一起到了宜春侯府,宜春侯与兆兴长公主长女贺平安,前有命格尊贵,天生贵气,毓质天成,后有家境熏陶,生母金枝楷模为标本,举止得体,乃京中贵女典范,堪为大皇子陆垣良配,赐婚大皇子,为大皇子正妃,七月十四日出嫁。 不论贺长安心中怎样不喜贺平安,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之前说贺平安成为大皇子妃还是捕风捉影,但是这一道圣旨下来,贺平安大皇子妃的位置就是板上钉钉了,除非……陆垣或者贺平安之中有一人暴毙,否则即使国丧,婚事也不过是挨后而已。 但是圣上却没有下旨为陆城赐婚,反倒是赐婚贺平安和陆垣的圣旨之中,说贺平安命格尊贵,天生贵气,倒是向风向标似的,让朝中一部分大臣都觉得,陆垣才是天命之人,纷纷倒想大皇子阵营,反倒是二皇子党以前的人纷纷沉默,也不见倒戈,但也不见有人说什么,似乎就是认命了一般。 贺长安想起那一日在街上惊马,陆城瘦削的背影,突然不知道为什么心就有一点点抽疼,总觉得上苍似乎对他太不公平了一点。 ... ... 第七十三章 姐妹相争(上) 第七十三章姐妹相争(上) 贺平安听到贺长安的恭喜,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头也高高的抬起,像一只骄傲地孔雀一般,但是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实在不像是她的风格:“这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就是圣上的恩典罢了,再说这些事情前几年妹妹不也应该就听说过一点影子的么?只怕早就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倒是我的婚事,和琪表妹的婚事日子很是近,本来按照道理,琪表妹是我亲姑姑的女儿,琪表妹成亲,我没有不到的道理,但是……” 故意停顿了一下,看到眼前的两个人并没有说什么,眼神中流露出来一点点失望:“但是啊,只可惜,我是要嫁进帝王家当儿媳妇的人,谁都知道,帝王家的规矩多,我娘特地为我请了四个嬷嬷来教导我如何当好这个大皇子妃,只怕过了正月,我就再没有时间出门了,所以不能亲自去妹妹的婚礼了。” 贺长安也不看史琪什么表情,直接淡淡道:“这原本也没什么的,就算不是嫁进帝王家当儿媳妇,哪一家的规矩也不会少。就是琪表姐,这段时间也都一直忙着学掌家理事,许家大少爷是许家的长房长孙,我那三姨母所出的表兄又还没有成亲娶媳妇,三姨母现在还怀着身孕,等琪表姐嫁进去了,掌家理事是少不了的。只是啊,我倒是有一点替琪表姐惋惜,有样东西平安表姐是一定要学的,但是琪表姐却没处学。” 一听什么东西自己可以学,而史琪这个表妹却学不了,贺平安脸上又闪过一丝得意:“哎,说的也是,虽然说皇后娘娘让郑嬷嬷来给琪表妹讲授规矩礼仪,可是皇后娘娘跟琪表妹毕竟不是血亲,哪像我和我娘,打断骨头连着筋,血浓于水的,定是要给我请最好的教引嬷嬷呢。” 贺平安的四个教引嬷嬷,贺长安和史琪早就在老夫人柳氏那里听她吹嘘过一遍了,这四个人分辨擅长日常礼仪梳妆打扮厨艺饮食和医理药理,日常礼仪倒也罢了,贺长安私底下又问过杨嬷嬷,所谓梳妆打扮,并不是什么命妇装扮,那些皇子府的丫鬟嬷嬷都必须会做,而是如何穿着才能吸引男子的注意的一些诀窍。厨艺饮食,说得好听一点,那就是大皇子妃贤惠,可以放下身段为大皇子洗手作羹汤,但是其实主要是教贺平安通晓哪些食物有助于男子的身体,或是有助于女子为男子开枝散叶。医理药理,倒是必须有的,若是贺平安真的怀上皇孙,能不能平安生下来,这一种嬷嬷的作用至关重要,可是在贺平安没怀上皇孙之前,粗通医理药理的嬷嬷就是在指导贺平安的房中之术。 杨嬷嬷说道房中之术四个字的时候,贺长安有一点微微的脸红,上一世,她虽然没有那个名分,可是实际上,不正是大皇子陆垣的“屋里人”? 若是贺平安再炫耀一下她这四个嬷嬷都精通擅长什么东西,只怕贺平安还要把杨嬷嬷说过的话回忆一遍,心中不觉就有一些烦闷,却没想到贺平安亲亲热热的拉起史琪的手:“琪表妹,表姐知道,虽然你嫁的人不如表姐尊贵显赫,可是不论怎么说,那许家大公子也是公主之子,侯爵长孙,也该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若是你觉得郑嬷嬷教的还不够,那就尽管过来告诉表姐,表姐也可以让表姐的四个嬷嬷给表妹上上课,将来必会有大用处。” 贺长安也不说话,只是顺着贺平安握着史琪的手看下去,贺平安的手指当真是好看,一看就知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娇生惯养长大的官家小姐,指甲修的也圆润漂亮,但是握着史琪的时候,却似乎一点力气都没有用,只是用指甲搭着史琪的手而已,完全不是走心的表现。 贺平安往日一直是骄横跋扈的,今日的态度,却实在是反常,虽然说脸上的骄横跋扈的神色难以掩去,但是言语之间却和软了很多,甚至肯主动拉着史琪的手说出来借给她嬷嬷的话,若不是眼前站着的还是那副皮囊,那副皮囊上还是根本藏不住的骄傲,贺长安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也换了个魂儿。 贺平安此时却没有心思观察贺长安的表情和心思,心中脑中想着的都是,皇上赐婚之后,大皇子陆垣来宜春侯府拜访的那一天。 陆垣的身形挺拔匀称,比起二皇子陆城的瘦削,显得还要威猛一点,面庞长得更像庆妃,因为庆妃也是宫中绝色,所以说陆垣的眉梢眼角也带着庆妃的那一点桃花像,嘴唇很薄,下巴棱角分明,一笑起来的时候很是迷人,上一世的时候贺长安就那么努力完成陆垣交代下来的任务,也是因为任务完成后能看到他难得的笑容。 不过贺平安并不知道这些,贺平安只是觉得,从她很小的时候进宫去拜见太后,在一株桃花树下看到他坐在刚刚有些化开的御河边上钓鱼,一旁的小丫鬟帮她递鱼饵,他倏忽钓上来一条不算很大的鱼,但是他笑了,笑得很柔和的时候,她就深深地迷住了这个表兄的笑容,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发誓,她将来要做大皇子的妻子。 皇帝的圣旨真真实实的拿在手上的时候,她还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告诉自己这不是梦,她七年来的夙愿终于要实现了,紧接着就是他来拜会自己的父母,母亲一再警告不许她跑出来,但是她管不住自己,硬是偷偷溜了出来,藏在屏风后面偷听。 “小婿陆垣见过岳父岳母大人,不知岳父岳母进来身体可好。”陆垣温温吞吞的说出这一句话,把兆兴长公主和宜春侯都吓了一跳,贺成仁赶紧说:“大皇子切莫如此多礼,不论如何,您都是当朝大皇子,是天命尊贵的人,如此纡尊降贵,只怕折煞了臣。” 陆垣摆了摆手:“身份是身份,但是如今父皇已经下旨赐婚,把平姐儿嫁给我为正妃,那么我可不就是宜春侯爷的女婿了?人都说道一个女婿就是半个儿子,既是半子,便也要做到孝,本宫给侯爷和公主行礼,自然没有什么不妥。” 贺平安在屏风后面听了喜滋滋的,陆垣肯这么说,那必然不仅仅是因为一纸赐婚诏书,若仅仅是因为赐婚,他大可以端出皇子的架子来,他肯尊重自己的父母,那必然还是中意自己的。 陆垣在前厅和陆慕楚贺成仁两个寒暄了一阵子,便问道:“小婿想见一见平姐儿,如今刚赐婚小婿尚且还好出来,只怕越临近婚期,要是想见平姐儿,就没那么方便了。不知岳父岳母,可否……” 兆兴长公主赶紧道:“自然是可以的,大殿下有什么私房话想对平姐儿说,本宫也绝对不去打扰,本宫就让平姐儿的丫鬟先来本宫这儿替平姐儿拿点东西就是了。” 她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生怕被父母又看出什么端倪来受责骂。 “平姐儿,方便我进来吗?”房间外面陆垣客客气气的敲了两下房门。 贺成仁的声音也在外面响起:“平姐儿,大殿下说来看看你,你一定要好好招待大殿下啊。” 贺平安激动地脸红红的:“嗯。” 陆垣走进来,坐在贺平安床边的绣墩上,贺平安就坐在了床沿儿上,低低的叫了一声:“表兄……” 陆垣饶有兴味的开口:“如今父皇已经赐婚,你还打算一直叫我表兄吗?” “我……”饶是贺平安平日里一直是心直口快,但是现在也满脸羞红说不出“夫君”那两个字来。 陆垣示意她说不出来也罢,随后有意无意的开口道:“今日我来你房间,是想跟你说一件事情,要同我的正妃说。” “殿下请讲。”贺平安想了一下,才终于发现了一个不是很尴尬的称谓。 陆垣轻咳了一下,指着果盘子中间的橘子问道:“我的喉头有一些紧,这个可以吃吗?” 贺平安赶紧拿起一个橘子轻轻剥了起来,不一会儿就把一个剥好的句子递给陆垣:“殿下请用。” 陆垣微微笑了一下:“看你,本宫不过是问了一句这个橘子能不能吃,你就亲手剥给本宫,这种事情等着你的丫鬟回来了,让丫鬟去做就是了,哪里用得着你一个皇子妃亲自去做?” “我皇子妃的荣耀,都是因为有殿下才有的,我是殿下的妻子,亲手为殿下做这些也是应当的。在外面我是大皇子妃,可是日后在殿下身边,我只是殿下的结发妻子。” 贺平安觉得,自己说完这句话,陆垣嘴角的弧度更好看了,掰开橘子,拿起一瓣放进嘴里:“很甜。” 接着从贺平安手中拿起还没有来得及丢掉的橘子皮:“这个,有什么用处吗?” ... ... 第七十四章 姐妹相争(下) 第七十四章姐妹相争(下) 贺平安想也没想就答道:“橘子皮自然是有用的,晒干了之后经过炮制,那就是我们平时用药中的陈皮呢,别看陈皮不能单独熬一碗药,可是据我所知很多药的方子里面都不会少了一味陈皮。” 陆垣却把手中大块的橘子皮撕得一小块一小块的,扔到了贺平安房间中的炭盆儿里面,看着一小块一小块的橘子皮在炭盆儿里面化成灰烬,才转过身来:“看,现在,它一点用处都没有了。对了,我听说,你和你大伯父家的女儿还有姑姑家的女儿年龄相近,却走的并不怎么近?” “我略比她们大一点,有的时候可能与其他姐妹关系更好一点,至于她们两个,一个从小就体弱多病,实在难成气候的,另外一个虽然也是侯爵的孙女,可是自小长在江阴,也没什么大的见识。” 陆垣却从绣墩上站了起来,在房间里面慢慢踱步:“江阴侯的孙女,越是没什么见识才越好。但越是没什么见识,你才越要和她走得近。” 贺平安有一点点诧异,她一贯骄傲,史琪和贺长安从来都入不了她的眼,陆垣这话的意思是让她刻意去讨好史琪么?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实在是不太明白。” “安顺侯府的嫡长孙,兆成长公主唯一的儿子,从小就被送进宫里给老二当伴读,想来若说是谁最了解老二,那就只有他许林彻和你们家大房的那个堂兄,如今你的大堂兄急流勇退,在老二被赶下太子之位的时候就已经转投四皇子,但是毕竟不是向着我这一方的,难保他有朝一日不会回到老二身边。倒是许林彻嘛,现在旗帜并不鲜明……” 贺平安也站起身来跟在陆垣身后在房间里面慢慢地踱步,若有所思的开口道:“殿下的意思,是要把许表兄收为己用?这只怕是难,兆成长公主是我娘她们那一辈长公主中年龄最长的,性格本来就很是稳重,再加上兆成额驸去世的比较早,兆成长公主从来就不喜欢参与进去这些,又怎么会允许许表兄选择阵营呢?何况许表兄毕竟跟了二殿下那么多年,就算现在旗帜不鲜明,殿下您就不怕他是二殿下埋伏在您身边的暗桩吗?” 陆垣哈哈一笑:“本宫这个正妃要得果然没错,还没过门儿呢就知道替本宫考虑这么多。不过你且放心就是,皇子妃天生聪慧,本宫这个皇子又岂是草包?本宫什么时候说要把许林彻收为己用了?不过本宫可以趁着老二在边疆喝风的时候,对许林彻多施一点恩惠,且不论许林彻自己的心思会不会活络起来,等到老二回来的时候,看到许林彻与我多多少少已经有了一些瓜葛,这样的人,你以为老二还会用吗?” 史琪经过这段时间郑嬷嬷的教导,已经渐渐明白自己身处的环境,还有他的夫君所处的环境,郑嬷嬷是皇后派来的人,皇后为人处事的一贯原则就是中庸平衡无波无澜,所以郑嬷嬷所传授的也大多就是这样的思想:“史姑娘日后嫁到许家,成了许夫人,无论如何那就是安顺侯府的一张门面,这世道,其实无论怎样选择,忠君必然是首要的,否则只怕立足不稳,何以走康庄大道?” 所以听到贺平安提出来要把自己的嬷嬷借给她的时候,史琪并没有什么惊喜,反倒是觉得今日的贺平安很是反常。她虽然不知道贺平安提出这一茬有什么目的,但是以前在江阴的时候,父亲每次对母亲殷勤备至的时候,过不了几天家里面就会多一个新姨娘。 “妹妹多谢平安表姐的好意,只不过妹妹觉得,郑嬷嬷是皇后娘娘赏赐过来的,所谓长者赐不敢辞,若是我公然邀请表姐的嬷嬷来家中,只怕皇后娘娘心里面会不舒服的,况且郑嬷嬷也是经验丰富的老嬷嬷了,表妹比不上表姐,是要嫁给皇子的人,郑嬷嬷就已经富余了。” 贺平安惋惜的摇摇头:“这就是命……想当初啊,我娘还想让琪表妹也嫁到大皇子府上去,就算是当个侧妃,那也是江阴侯府的无限荣耀啊,只可惜,哎……造化弄人啊……” 这话里面透着的都是炫耀,可是也确实是真理,许林彻如今无官无爵,也不过就是一个依靠安顺侯府活着的少爷罢了, 看着如此和软和贺平安,贺长安不禁想要试探她一下,皮笑肉不笑地道:“平安表姐难道就不想知道,琪表姐不需要学而你一定要学的东西,是什么吗?” 贺平安警惕的看了一眼贺长安:“是什么?” 贺长安露出了一个更加夸张的笑容:“堂姐毕竟要嫁入皇家,虽然是上了皇家玉牒子明媒正娶的大皇子正妃,可是皇家的玉牒子上,皇子也还有两位记名儿的侧妃,若是将来大皇子封了王爷,侧妃的位置还要多出来两个,只怕婶娘为堂姐请的嬷嬷定是要教授堂姐如何开阔心胸,主动为大皇子殿下选侧妃呢,方才堂姐不就是已经心急的帮大皇子殿下物色了么,只可惜圣上已经为琪表姐指婚了。琪表姐要嫁到安顺侯府去,虽不是皇家,但是也有小门小户的好处,只要琪表姐来日不犯七出,不为许家纳妾,许家也说不出来什么的。” 贺长安这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正正刺中贺平安,贺平安心中是一心爱着陆垣的,最怕的就是有侧妃来跟她一起分享陆垣,心中每日都在想在她成亲之前朝廷会不会先赐一个侧妃下来,一听贺长安这话,原本一直因为听从陆垣的话要和姐妹搞好关系,心中就压了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就发泄出来了,贺长安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啪”的一声,她的脸上就多了五道红红的手指印儿。 贺长安捂着脸:“你……你打我?” 心中却是乐不可支的,至少她可以确认一点,贺平安之前温顺的表现不过就是一层伪装的皮囊罢了,至于她能有这样的表现的原因,只要有心打探,就一定能够找得出来。可是若是她像之前那样藏着掖着,她反倒不能摸清楚她贺平安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兆兴长公主虽然是飞扬跋扈的性格,可是毕竟宫中长大,自小看惯了那些算计心计,城府自然是很深的,可是跟她娘比起来,贺平安的心智就明显不如了,只要她稍稍试探,就会露出马脚来。 宜春侯府想要控制巩昌伯府,轻易摆布白氏,染指她家的事情,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 贺平安原形毕露:“我就是打你怎么了?好歹我现在也是圣上颁过圣旨昭告天下的大皇子妃了,虽然说还没有同大皇子举行合卺之礼,可那也是皇家正儿八经的皇家儿媳妇,而你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伯爵之女,竟然以上犯下,不知尊卑,难道我就不能打你吗?” “住口!”身后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竟是兆成长公主开口说出来的。 兆成长公主牵着黄时雨的手,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便是兆宁长公主和刘雁翎。 贺长安赶紧拉着史琪的手一起行礼:“见过两位长公主,今日倒是热闹得紧,三位长公主都聚到我们巩昌伯府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啊。” 行李的时候,还故意遮挡着被贺平安打的那半边脸。 兆宁长公主看到贺长安的样子,心领神会得道:“长安姑娘这脸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干嘛用手遮着,竟是觉得脸冻就不觉得手冷了吗?” 贺长安赶紧面露惶恐之色的摇摇头:“并没有。只是长安早先的时候在冰面上跌了一跤,脸上挂了点彩,觉得不好意思让两位长公主看到,所以才遮起来罢了。” 兆宁长公主赶紧过去掰贺长安捂着脸的手:“受了伤一味的怕被人看到挡着脸怎么能行呢?女孩子家,容貌是最要紧得了,若是真的受了伤,本宫帮你去请一个太医去仔细医治着,留了疤的话怎么是好?” 贺长安本就不是把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兆宁长公主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捂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咦?这不像是擦伤啊,倒像是被什么人给打了一巴掌似的。” 站在另外一边的贺平安心里面却像被猫挠了似的,就算是她打了贺长安,只要是在贺家,就还压得下去,可是如今两位长公主介入了,那陆垣那边是一定会知道的,只怕,陆垣是要对自己失望了吧…… “本宫方才进来的时候似乎听到了我们未来的大皇子妃再说有人以下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挺差了,平安姑娘如今还没有嫁给大皇子,就已经仗着大皇子妃的势作威作福了,倒是本宫当着公主也当了几十年了,还从来没像未来的大皇子妃这般,本宫倒是要好好考虑一下,是不是要向皇上气启奏,让皇上收回成命了。毕竟打着皇家的旗号在外面行事不端,丢的可是皇家的颜面。” 贺长安心中暗暗叫好,不愧是兆成长公主,并不说贺平安打人的事情,但是字字句句都是戳到痛处的! ... ... 第七十五章 没能得逞 第七十五章没能得逞 “本宫听说兆兴长公主今日来府上做媒人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会儿还在府上吗?”兆成长公主看了看贺平安,心知兆兴长公主一定是在的,只不过却还是问了一遍。 若是按照贺平安往日的性格,一定要跟兆成长公主面前最先说起来,可是这一会儿兆成长公主才提过“要请皇上收回成命”,此时贺平安吓得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哪里还敢在兆成长公主面前多话儿? 兆成长公主是史琪未来的婆婆,在这种问题上史琪也不好多话,贺长安咬了咬牙答道:“今日本来是小女的娘亲带着小女,和兆宁长公主雁姐儿一起去祈宁寺祈福的,只是午饭用过之后,家里面的管事驱车来接,说是家里来了贵客,娘亲就带着小女先行回家了,回家不一会儿二婶娘带着堂姐登门拜访,但是二婶娘许是有些事情要跟母亲和祖母说,小女和表姐觉得似乎是不大适合听,便先行出来了。” 话里话外并没有一点告状或者越矩的意思,虽然这话是贺长安说的,但是兆成长公主也觉得,自己未来的儿媳妇,也是个不差事儿,头脑清楚的。 兆宁长公主赶紧道:“坏了,大姐姐,只怕是二姐姐并不知道皇上刚刚颁布了一道圣谕,这才乱点鸳鸯谱,若是真的点成了,只怕圣上就要大怒了。” 这会儿堂屋的人也都听说,院子里面又来了两位长公主,赶紧差遣贺甲青出来迎人,贺甲青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长袍,神色很是平静,看来堂屋里面所谓的说亲,要么是还没有提起,要么就是还没有谈妥,贺甲青步子不疾不徐,落在兆宁长公主眼里,对这个未来女婿的稳重大方更是满意。 刘雁翎抬头看了一眼贺甲青,却与贺甲青的视线在空中对视,不由得赶紧羞得低下了头去,这一幕正好被贺长安看见,贺长安决定等什么时候再和雁姐儿两个人聚在一块儿的时候,好好地打趣一下自己这个未来的嫂子。 “贺甲青参见两位长公主。”在两位长公主面前行了全礼,又在刘雁翎和黄时雨面前行了平礼:“刘家妹妹好,黄家妹妹好。” 黄时雨倒是笑嘻嘻的打了招呼:“我知道你,你是长安姐姐的兄长,我可以叫你贺哥哥吗?”倒是刘雁翎,听到那句刘家妹妹,头更低了。 贺甲青点点头表示可以,接着看向两位长公主:“二位长公主,祖母和家母听说二位长公主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二位长公主见谅,只是堂屋内有客在,不好亲迎,便让贺甲青出来代为迎接,还望二位不要怪罪。” 说着便把两位公主往里面引,两位公主走过去之后,手便拦在想往里面进的贺平安身前:“三位长公主只怕和祖母家母有要事相谈,几位小姐说是进去怕是不妥,不如就先让舍妹带着几位在院子里略转一转。” 贺平安方才本来是趾高气昂的打了贺长安一巴掌,只是这会儿因着兆成长公主的那句话,即使长公主不在这儿,也开始底气不足了,对于贺长安避而不及,便道:“寻常这时候我也是要在府中学习规矩礼仪的了,今日我娘在大伯父家有事情和大伯母说,恐怕是顾不上我,只是我却不能耽误了规矩礼仪的学习,便先回府了,众位姐妹玩儿好。” 说罢也不等贺长安说什么,转身就走,比起来的时候的骄横跋扈,贺平安现在的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目送着贺平安领着自己的丫鬟出了门,史琪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可算把这尊大菩萨送走了,长安表妹,你的脸,没什么事儿吧?” 长安笑了笑:“没什么事儿的,至少让她打了这一巴掌,倒是也让她现出了原型。我就觉得她今日奇怪,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一直端着那温良贤淑的样子,偏偏她根本受不得激,本就藏不住还硬要藏着掖着,她不觉得累,我看着都替她觉得累。至于脸,回头让碧螺给我煮两个鸡蛋揉一揉,就没什么事了。” 可是一笑,又牵动了两边脸颊,疼的长安“嘶”了一声,贺平安下手还真重。 刘雁翎走过去拉住贺长安的手:“长安,真是苦了你了,要不是为了我和……你也犯不着和贺平安针锋相对的。说实话,我和贺平安年龄没差几个月,又算得上是表姐妹,可是从小到大我就没看见过她对谁温顺过,从小我娘就告诉我对她远着点儿,我也从不去招惹她,只是不想……到底是我连累了你。” 长安一只手紧紧地回握刘雁翎的手,一只手轻轻地揉着脸:“小雁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不是你,我们家也不会随随便便容许一个外人上门来置喙我哥哥的婚事,若是我哥哥的婚事都能随随便便置喙,将来轮到我的时候,岂不是也要随随便便的找一户人家嫁了?况且哥哥是长子,他的妻子就是长嫂,是要能撑得起这个家的,那个于氏,她的外甥女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六品官的孙女,竟然就这样大喇喇的上门来凑热闹,这是有多恨嫁啊。” 站在刘雁翎身边的一个丫鬟似的姑娘开口道:“果然是她。” 贺长安看着那个姑娘,圆圆的小小的脸,眼睛却很有神采,说“果然是她”的时候,嘴角有一股嘲弄的笑容,倒是让她整个人显得更加生动,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丫鬟,便问刘雁翎:“小雁儿,这是……” 不等刘雁翎回答,圆脸儿大眼睛的姑娘脆生生的开口道:“贺家姐姐,我叫朱燕,雁翎姐姐一定向你说起过我的吧。” 贺长安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朱燕,眼神中果然透着一股不甘心的灵气,身上穿的却是极其普通的素色软缎袄子,衣服略微有一点短了,颜色还有一点点脱,一看就是浆洗过太多次却一直都没有换新衣服,的确不是遂安伯府丫鬟的衣服样子,但是只怕比刘雁翎贴身丫鬟穿的还不如,难怪她错把朱燕当成了刘雁翎的丫鬟,又想了想坐在堂屋的于氏,于氏那一身行头,几乎是想把能挂金银珠宝的地方都给挂满,跟朱燕这一身衣服,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朱燕看贺长安盯着自己的衣服看,不仅没有脸红,反倒洒脱得道:“今日我是偷着溜出来的。上次在遂安伯府,我无意中带着大家撞破了我们家夫人的那些腌臜事儿,我们家夫人如今就认为我是个扫把星,平日里都把我看得严严实实的,今日她却自己总是出去,我就觉得她心里一定是又在盘算着用什么事儿给大姐姐和长公主添堵,这才在今日偷偷跟了出来。” 好个爽利的姑娘! 史琪不明就理,也没有听过刘雁翎讲之前发生的事情,只听朱燕姓氏是朱,便问:“你母亲就是上门来提亲的那个朱夫人?你便是朱夫人要做主许给彦表哥的那个姑娘?不过看起来倒是有点小啊……” 朱燕哈哈大笑:“她也能称为是我母亲?我生母早就去世了,至于嫡母,我觉得朱家只有一个嫡母就是我爹的原配妻子,我大姐姐的生母,早逝的周氏,她,充其量能称为是我们家夫人罢了。至于她说亲,向来都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若是她把我虚许了人家,我宁愿绞了头发去当个姑子,也不会老老实实出嫁。” 这话说得,倒是有几分决绝,想来朱燕跟于氏的恩怨早都不是一点半点的了。 带着一点都不客气的语气说完了那一番话,看着三个比自己都大的女孩子直直的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口中诺诺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贺长安赞叹道:“朱家妹妹果然是女中豪杰,年纪这么小,就已经有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势头,长安佩服。” 朱燕男儿似的抱拳:“贺家姐姐若是不嫌弃妹妹出身低微,便向雁翎姐姐一样叫我小九儿吧,我在家中行九。贺家姐姐暂且放心好了,我发现我家那位夫人苗头不对,就在今日跟踪她,看到她转进了贵府,就偷偷跑到大姐姐家中去了,当时也只是怀疑,结果我大姐却说公主一早就带着雁翎姐姐上祈宁寺去了,我心里面就急得不行,心中更加肯定她是在想着什么对付公主和雁翎姐姐的猫腻,结果晌午一过就看到公主带着姐姐回来了,两相印证之下就更加肯定就是她到巩昌伯府提亲来了,不过只怕她这次的如意算盘可是打空了。” 贺长安和史琪异口同声:“打空了?” 朱燕脸上写着的都是得意之色:“可不是嘛,皇上今日晌午刚刚下了圣旨,要给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选婿,二品以上官员家十岁以上尚未正式下定的男儿,皆在备选之列,在选婿结束之前都不得擅自定亲。还有这次选秀,参选秀女从原来的三品官员家中的女孩儿增加到了六品官员家中的女孩儿,不过改分大选小选,我家那位夫人整日捏在手掌心的侄女,可不就也要参加选秀了吗?” 贺长安看了一眼刘雁翎,公主选婿之前不得擅自定亲,这也就是说,公主选婿之前,贺家也不能同刘家定亲了?不过也好,雁翎现在还没有及笄,既然双方都有意,等到雁翎及笄再定亲,也并不迟。 突然又想起来在宫中见过的大公主,不知道她现在可好? ... ... 第七十六章 白家议选秀(上) 第七十六章白家议选秀(上) 皇帝下的这两道圣旨,让于氏的如意算盘落了空只是一个小小的结果,对于帝都每家每户,其实都有着不小的影响。 参加选秀的女子从三品官以上人家的女孩儿放宽到了六品官儿以上人家的女孩儿,这一次选秀无异于要增加了将近千人,虽说是改分大选小选,可是这区别也就是大选中雀屏中选的姑娘才可能上记名,成为天子妃嫔或者作配宗室,而小选,皇帝是不会亲自露面的,只是由皇后陈氏主持,庆妃李氏从旁协助,太后也会在必要的时候适当的看一下,露个面儿以示皇家的威严,这三位便可以决定小选秀女的命运了,而且小选秀女的前程,最好的也就是被指婚给宗室为侧妃,有些地位尚且不够立妃的宗室,便是做人家的如夫人。 不过这对于大部分四五六品官员来说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官至四五六品,若不是真的有几分能耐,或者家世背景极为优渥,那么便是原地不动的熬资历了,把比自己官位高的熬死了,或许才有可能升个一级半级的,这还得有一个前提,勤勤勉勉办差,半点马虎也容不得,半点差错也不能出。 但是若是家里面能出一个侧妃或者宗室如夫人,就算是给人家做妾室,但是嫁的人总归地位高些,若是女儿能的了夫君宠爱,生下个一男半女的,贵婿自然也会在官场上予以提携,这可比在自己原来的职位上纹丝不动的熬个十年二十年,来的痛快得多。 但是凡事总有例外的,并不是每一户人家都希望女儿从小选中脱颖而出的,梁国公刚在朝堂上听到这道诏令,下了朝便急冲冲的回府,去给自己的母亲请安去了。 梁国公府的益华堂,便是梁国公老夫人的居所,梁国公老夫人如今已经年近六十,但是因为保养的好,看起来也并不觉得是个马上就要到花甲的老妇人,穿着花萼青绣着银边牡丹的上袄,下面也只是同样花萼青色的素色下裙,看起来并不奢华,但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但是用来裁衣服的花萼青料子,就是苏州制造专供宫廷的灵岩锦,每年皇帝都会赏给几家重臣内眷,但是真的能得到这料子的,也实在是凤毛麟角。 老梁国公去世已经很多年了,但是梁国公老夫人和老梁国公一辈子伉俪情深,加上梁国公老夫人当年也是一位将军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很有几分见识,听大儿子梁国公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心里面也明白自己这个大儿子说的一点都不错,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转过头来对站在自己身边端茶倒水的小丫头心如道:“你去帮老婆子把二老爷和二夫人请过来,就说是有要事商量,再去清一下大夫人,就说大老爷也在益华堂,今日的晚饭就摆在益华堂,让她一并过来。” 心如得了命令小步快跑着出去请人去了,偌大的益华堂正厅,只剩下梁国公和老夫人,再就是一个跟着老夫人一起陪嫁过来,伺候了老夫人五十年的江嬷嬷,梁国公也是江嬷嬷帮着照顾长大的,因此有什么话,母子二人也并不避讳江嬷嬷。 梁国公白本亭身上还穿着一品官服,虽然已经四十出头,但是在他很小的时候老梁国公就对他可以培养以求可以把白家发扬光大,再加上他多年身居要职,如今到时看起来更有股肱臣子的风范在身,沉吟了一下:“娘,这件事情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还是要告诉两个妹妹知道的,毕竟两个妹妹夫家这一次也都有人参加选秀。依照儿子的意思,二姑娘和三姑娘,这一次还是不要在小选中选上的好,毕竟……” “你说的是,咱们白家如今到了你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还没有没落到需要出多少女孩儿来给白家出力的时候,堂堂白家嫡女,跑到小选中,就算选中了,也不过就是给别人做妾,白白的惹人家笑话。” 白本亭摇摇头:“娘有所不知,这白白惹人笑话,倒还是其次,更主要的是,咱们白家,是出过一位和睿皇后的,如今二皇子的处境并不是很好,所以说很多人都对咱们白家持观望态度,若是咱们白家真的率先做出什么举动明确表示倒向哪一方,只怕便就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在陆城刚被立为太子的时候,老梁国公白翰还在世,白本亭还是梁国公世子,老梁国公白翰就曾经说过:“自古以来,从龙之功就是险中求,我白家并非穷途末路,也非从龙才能成就白家,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白家的立场,永远是忠君,此条便立为白家家训,即便有朝一日我死了,老大接替了梁国公的位子,也不得有更改。 因着是冬日,梁国公老夫人年龄又大了,更加畏寒,所以说益华堂中点着不少炭盆儿,白本亭的额头上已经微微有了一些汗珠,江嬷嬷轻轻走上前去,用一块帕子把白本亭额头上的汗珠抹去,轻言道:“国公爷和老夫人想得再好,只怕二老爷和二夫人不见得会愿意,国公爷如今在益华堂坐着,只怕身子也会有些燥热,不如先把汗去一去,老奴去把一早炖煮出来的冰糖雪梨羹盛一万端出来。知道国公爷大冬天不爱用热气腾腾的汤水,老奴早就把国公爷那一份儿单独放在一边凉着了,如今刚刚好入口,也不至于伤了脾胃。” 白本亭感激的看了一眼江嬷嬷,这个看着自己从小长大的嬷嬷,最是明白老夫人的心思,自己心思也通透,这个时候打岔,便是告诉自己不论一会二弟和二弟妹来了有什么争执,都得在老夫人的面前尽量收住。 梁国公老夫人姓陈,是当今陈皇后的姑母,但是因为一辈子和白翰琴瑟和谐,心思大多也都花在了白家,和陈家来往并不是十分亲后了,看了一眼江嬷嬷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把本来想说的话咽了下去,只是道:“当初我和你爹的做法,是有些对不起你弟弟,只不过当时正逢先帝猜忌咱们白家的时候,若不把你弟弟往废了养,只怕先帝早就弄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咱们白家夺了爵位。你弟弟如今就是个四品官儿,有没有什么爵位在身上,心中必然是有不甘心的。我这么多年也都在尽力的补偿老二和老二媳妇,但是这件事情事关咱们白家的大前程,倒是不能由着老二的心意来了。但是老大,娘有话在先,不管怎么样,咱们可不能委屈了悠姐儿和慈姐儿。” 白本亭心中很是明白自己母亲心中对于弟弟的愧疚,抱拳开口道:“娘放心便是,儿子之所以想着给大妹妹三妹妹家里面都去一个信儿,一来是两位妹妹夫家都有秀女的,二来便是为了二姐儿和三姐儿的婚事考虑,摆脱两位妹妹相看着各家的公子哥儿,有没有合适咱们二姐儿和三姐儿的少年郎,若是提前找到了那合适的,在选秀中也就大可以让二姐儿和三姐儿藏拙便是了。” 老夫人陈氏心疼小儿子为了白家做出的牺牲,便加倍补偿在二儿媳妇杜氏生的两个女儿白悠和白慈身上,对于这两个孙女的疼爱一点都不亚于对大儿媳妇耿氏生的独女白慧,听到白本亭这个做大伯的如此为两个侄女着想,心中也宽慰了不少:“你肯这样提携你弟弟,等我百年之后,也不用因为担心你们兄弟砌墙而不能瞑目了。你三妹妹如今有着身孕,年岁又过了三十,只怕怀的很是辛苦,这事儿若是兆成长公主肯帮着说两句话,便是更好的了。当初思姐儿许人家的时候……” 白思是白家孙辈儿里面唯一的庶女,是白本亭的姨娘郑氏所生,虽是庶女,却也是长女,去年刚刚出嫁。当初给白思挑人家的时候,梁国公夫人耿氏作为嫡母,就怕人家说自己苛待庶女,特地请兆成长公主出面帮着挑了个人,便是与许林彻一同考过举人的一个郭姓举子,父亲虽然只是个五品官,但是郭举人年纪轻轻便能中举,也是有点才华的,而且郭家门风清白,断没有一个妾室姨娘,白思虽是庶女,到了郭家却当了正正经经的正头娘子,而且和郭举人举案齐眉的,嫁过去不到两个月就有了身孕,如今已经快生了,而郭举人也打算两三年之内就下场考进士,实在是年少有为。 陈氏不是那种贪图富贵之人,孙女嫁到什么家境倒是其次,关键是人要好,家世要清白,因此对兆成长公主给这个庶出的孙女挑的亲事一万个满意,对这两个自己千疼万爱长大的孙女更是期待。 陈氏正想着应该给白悠和白慈挑个什么样的人家方才匹配,却看到穿着一身玫色袄裙的二儿媳妇杜氏哭啼啼的闯了进来:“娘,您怎么能这么对悠姐儿和慈姐儿啊,好歹她们两个可是娘您一手养大的啊!” ... ... 第七十七章 白家议选秀(中) 第七十七章白家议选秀(中) 梁国公老夫人陈氏的两个儿媳妇中,大儿媳妇也就是梁国公夫人家世堪称一等一的好,有一个做国公的父亲,有一个做景王妃的姐姐,满帝都每一家的老夫人都羡慕梁国公老夫人能有这等福气娶到家世这么显赫的儿媳妇,有这个大儿媳妇在前面作比较,父亲不过是青州知府且还早早过世的二儿媳妇杜氏的家庭条件就相对差了很多,不过胜在杜氏是个天生的美人坯子,如今已经三十出头,生了两个女儿,眉梢眼角却是一点皱纹都没有,就算是哭哭啼啼,那样子也让人觉得美极。 梁国公老夫人更偏宠小儿子和白悠白慈两个孙女,连带着对这个二儿媳妇也是喜欢的,再加上杜氏十分明白,若是想让自己的丈夫和自己的女儿在大伯的耀眼光芒下能够有出头之日,老夫人便是要紧紧攀住的那一颗大树,因此平时来请安伺候的时候,嘴都格外的甜。与之相比,梁国公夫人耿氏虽然出身高门大户,但毕竟是要掌家理事的媳妇儿,平日里要主持中馈都会占去她很多时间,还要教养儿女,能够殷勤侍奉在老夫人身边的时间,是杜氏的一半都不到。 如今杜氏哭成这个样子,一进门就直接扑在老夫人的腿边儿,几乎就要摔倒的样子,手却死死的抓着老夫人的脚踝不肯撒开,倒是让老夫人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梁国公的心也随之一紧,但是碍于男女大防,他总不能上前去把弟妹的手从母亲的脚踝上掰下来不是? 赶紧对着江嬷嬷使了一个颜色,江嬷嬷走上去蹲下来苦声劝道:“二夫人您这又是何苦呢?老夫人平时是最疼爱二小姐和三小姐的了,二小姐一出生就抱在自己身边养着,三小姐也是满了一岁就送到老夫人身边了,就是四小姐,也没这么好的福气呢,您说不是么?老夫人怎么会对二小姐三小姐不好呢?” 杜氏心里也明白江嬷嬷说的也是这么回事,而且江嬷嬷是婆婆身边最得用的嬷嬷,婆婆没说话,江嬷嬷说了,那也就是婆婆的意思,她若是在这样抓着婆婆脚踝不撒手,只怕婆母是要动怒的了。 便撒开了手,但还是没止住抽抽噎噎,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母亲对悠姐儿和慈姐儿好,媳妇是一直知道的,养在祖母身边,悠姐儿和慈姐儿出去,也是极有脸面的。可是媳妇儿是悠姐儿和慈姐儿的生身母亲,自然也会处处为她们姐俩着想的啊。媳妇儿只求母亲能够允准悠姐儿和慈姐儿认真的准备选秀事宜,将来咱们家若是真的能出第二个和……”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沉稳却有压迫感的声音给打断了:“二弟妹真的是太糊涂了,糊涂到什么话都敢往出说。咱们是世家大族,世家最忌讳的就是口不择言,若是方才我没有打断弟妹的话,二弟妹是不是想说咱们家再出一个和睿皇后呀?且不说别的,当今圣上已经有一位陈皇后,且是母亲的娘家侄女,你说出这种再出一个和睿皇后的话,若是让有心人听去了,岂不是会说咱们梁国公府怨怼朝廷,诅咒皇后或是当今圣上?这样的罪名可是会让整个梁国公府为你一句话的不谨慎而陪葬的!” 进来的是穿着一身湖蓝色斜纹织锦袄裙的梁国公夫人耿氏,因着出身优渥,耿氏身上的气势,是杜氏怎么学都学不来的,况且杜氏嫁到白家将近二十年,一直也就是能在丈夫和婆母面前讨个欢心,但是在这位大嫂身上,却一直只有受着的份儿,如今被耿氏这样劈头盖脸的训斥了一通,哭也不哭了,说也不说了,只是呆呆的斜歪在那儿愣愣的出神儿。 江嬷嬷赶紧又蹲下身去把杜氏搀扶起来,又让小丫鬟搬了两个绣墩过来,扶着杜氏坐在其中一个上,耿氏也不看杜氏哭成什么样子,径直走过去坐在另外一个绣墩上,才开口道:“母亲,媳妇儿不孝,方才进您的房间就吵闹了一番,实在是二弟妹说的话太不像样子,情急之下没有思虑那么多,还望母亲不要怪罪媳妇儿。” 老夫人虽然偏疼小儿子,但是却并不糊涂,看着耿氏和颜悦色道:“无妨。娘也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梁国公府主持中馈,论当家,咱们白家没有一人能够比得上你,你打断了你弟妹,也是为了咱们白家着想,娘怎么会怪你呢?” 白氏点了一下头:“多谢娘理解媳妇儿。” 接着又把头偏向杜氏:“二弟妹,话不能随便说是其一,另外,和睿皇后是什么样的身份,和睿皇后初被先帝指婚为皇子妃的时候,咱们家的大伯父虽然已经不在了,但是大伯父曾经是梁国公这是谁都不能否认的,且这爵位一没有被降而没有被削掉,大伯父还是为国捐躯而死,但是这些,和睿皇后就有足够的身份。可是悠姐儿和慈姐儿呢,不说别的,二弟如今官位确实也止在四品而不能上前,且家中爵位,已经有长子继承,二弟也没有爵位在身,更谈不上像大伯父那样为国建立功勋,这样的身份,二弟妹何以觉得,悠姐儿和慈姐儿入宫选秀,是飞上枝头呢?” 杜氏咬了咬嘴唇,心下暗想,我的身份也不过就是个知府的女儿罢了,可是我还不是嫁到了你们这堂堂梁国公府?可见这些也不是身份地位就可以决定的了,可是却不敢把这话说出来,到底默不作声。 正想着就听到此后在门外的小丫鬟进来禀报:“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大姑太太带着贺表小姐来了。还有二小姐三小姐和杜表姑娘求见。” 耿氏脸上显出一丝喜色,这个小姑,她加进来的时候她还没有出阁,比之杜氏,自己和她便有几分交情,也就知道白贞云素来是明白事儿的,便道:“许久不见大妹妹回门儿了,眼看着要过年了,只怕巩昌伯府也开始要忙起来了,年前只怕是大妹妹最后一次回来了。还有长安,上一次大妹妹做生日得时候,我就觉得长安长大了不少,只是母亲还没有见上,正好这次母亲见见。倒是三小姐和四小姐,这本来就是讨论两个姑娘的前程,两个姑娘在这儿听着,岂不是脸皮儿薄?还有杜若,只怕是陪着两个表姐妹来的吧,不如就让杜若陪着悠姐儿慈姐儿一道回去吧。” 站在门口的贺长安听着里面的话不禁暗暗叫苦,也不知道白氏是动了哪一根筋,非要带着贺长安回门一趟,而且正好赶着现在这个多事之秋,到了才明白,得了,只怕这个二舅母还有这两个表姐妹也不是好惹的主啊。 何苦呢?非要想着飞上枝头变凤凰。上一世,她若是从小就能有在梁国公府长大的环境,哪怕就是像杜若一样仅仅是寄人篱下,只怕也就不会遇到陆垣那个人渣,也不会因为陆垣是她能抓住的仅有的救命稻草而义无反顾的爱上他。 杜若就站在贺长安的旁边,贺长安看了一眼她,发现她的脸上闪过一丝很不自然的神色,不过也没怎么在脸上停留,就又变成了她之前见到过的恭顺讨好却又谨小慎微的笑容。 杜若似乎是看到了贺长安的目光看向自己,喏喏道:“贺夫人好,长安姐姐好。” 杜若只穿着一身湖水绿的素缎袄裙,缎子上面没有什么花,只在下裙的边儿上绣了一点蔓草,显而易见,白家的绣娘是不会绣像蔓草这样不够上档次的花纹的。不过倒是能看得出来,这蔓草绣的极为生动,应该是杜若自己的手笔,倒是一点也不让人家觉得蔓草是不适合用在衣服上的花样子了。只是贺长安又看了一眼站在杜若身边的白悠和白慈,这两个姑娘一个人穿深紫色暗纹宋锦,另外一个人穿着银红色的缂丝宋锦,颜色材质都比杜若高了不是一个档次。 “杜家表妹这是……” 贺长安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的二夫人的声音:“大嫂这话说的,弟妹就忍不住要反驳了,就因为是悠姐儿和慈姐儿的大事,我们岂不是更要过问一下两个姑娘自己的意思?有些人家说姑娘家的不好听这些,可是我们白家家大业大,应该也不至于这样迂腐,若是悠姐儿和慈姐儿没有一点自己选择的余地,将来岂不是要怨怼我们做长辈的?” 其实杜氏的算盘打得便是,白贞云肯定是向着耿氏的,杜若是自己的亲侄女,哥哥嫂嫂双双去世,她能够生活还要仰仗着自己,自然也会向着自己这边,若是两个女儿进来,这两个女儿平时也很是羡慕四堂妹的,自己的筹码只怕是更大了几分。 说完了那话,便用殷切的眼神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疼爱这两个从小养在自己身边的孙女,自然没有不从的:“那就让她们都进来吧。” ... ... 第七十八章 白家议选秀(下) 第七十八章白家议选秀(下) 虽然耿氏不太想让杜氏的两个女儿一道进来,只怕是老夫人见到两个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儿又会忍不住,毁了梁国公府的前程,只是老夫人既然已经发话,她便没有再阻拦的道理,否则若是为了这个背上不孝的罪名,也不值得,只能见招拆招了。 何况,耿氏私心里面也觉得,在外人面前,她毕竟是梁国公府的主母,若是连这些事情都处理不好,只怕是让人觉得这主母有名无实,何况跟自己关系一向不错的小姑面前,她更是不愿意露出分毫。 因着老夫人发了话,白氏走在前头,长安跟着白悠和白慈并成一排走了进去,杜若紧紧的跟在白慈的身后,但是却不敢和白慈站在一排,只能比三个正正经经的小姐落后半步,比她们三个的丫鬟往前半步罢了。 贺长安也注意到了杜若的谨小慎微,心中微微叹息,论血缘,大舅舅这边的大房才是梁国公府的正统,二舅母尚且只是姻亲关系,杜若跟梁国公府,半点血缘都没有。但是上到老夫人,下至大舅舅大舅母,肯把二舅母这个父母双亡且有热孝在身的侄女接到府里面,就必然也是容得下她的,只要她肯,梁国公府对她,必然和白悠白慈她们正正经经的小姐没什么不同,毕竟梁国公府数十年基业,又是出过皇后的府邸,还不至于就少了一个孤女的吃穿用度,甚至就算让二舅舅二舅母把杜若收为义女来日从梁国公府出嫁也不是不可能的。 可是杜若自己从来都不想着怎样去融入梁国公府,只知道在众人面前低伏做小,久而久之,梁国公府的人也就觉得,自己不过是在接济这个孤女罢了。况且杜若自己不把自己当成小姐,举手投足之间的做派都像再给白悠白慈当丫鬟,那么府上的丫鬟嬷嬷小厮们,还有谁肯拿杜若当正经人家的小姐呢? 所以说杜若今天的境地,也纯粹是自作自受。 贺长安入门之后规规矩矩的请安:“长安给外祖母请安,给大舅舅,大舅母,二舅母请安。” 长辈们没有叫起,贺长安便也不起来,只是偷偷错眼打量着除了大舅母耿氏之外,从来没有见过的另外三个人。 外祖母看起来年纪要比自己家的祖母柳氏大,但是眉梢眼角却是慈祥居多,这才像一个祖母的样子嘛!反倒是自己的祖母柳氏,就算年纪已经大了,眉梢眼角也都是算计的精光,一点都没有慈爱的感觉。看到了大舅母的脸,才想起来梁国公白本亭,原本就是上一世她在御前奉茶的时候见过的,也是自己刚刚进入晏清宫那几年,当时的白本亭还是梁国公世子,颇受圣上的宠信,不过后来外祖父老梁国公去世之后,白本亭继承了梁国公的爵位,为了大臣的平衡之术,圣上倒是很少私下里召见白本亭了,贺长安便再也很少有机会见到。二舅母杜氏……好吧,因为知道杜若是什么样子性格的姑娘,贺长安对杜氏实在也没有什么好感,再加上有大舅母这样有气度的高门贵女在那里作比较,贺长安便更加觉得杜氏上不了台盘了。 陈氏赶紧叫起,又让江嬷嬷把自己数十年前陪嫁的一对飘花翡翠镶蛇纹石的镯子取了出来:“这镯子,原本是外祖母当年嫁给你外祖父的时候,你太外祖母给的陪嫁,质地极好,尤其是上面想的蛇纹石,听说是从那时候的殷国商人路途遥遥给运过来的,极为难得。当时你母亲出嫁的时候,我都没舍得把它放在陪嫁里面,只是如今外祖母年纪大了,也用不上这样鲜亮的颜色样式了,外祖母就把这对镯子给你了。” 贺长安心知镯子十分贵重,赶忙推却:“外祖母把太外祖母给的如此贵重的陪嫁的镯子给了外孙女,这怎么使得?外孙女领情,却万万不敢收下。” 陈氏摆了摆手:“无妨。早先的时候你落水,听太医说许是治不好了,即使治好了也可能留下病根子,却不想竟然有这等造化,病完全好了不说,整个人也想脱胎换骨一般,不再像之前那样怯怯懦懦了,精神了许多。之前澜儿同我说的时候我还不大相信的,如今一见才知道澜儿所说不假。”一边说一边看着坐在一侧的耿氏微笑。 耿氏接过话:“母亲还说是澜儿诳您,如今便知道不假了吧?长安真的是出落得越发落落大方了,只是不知道哪家的哥儿有福气可以娶到我们长安。长安,你外祖母是真心想赏你的,若不是真心爱重你,你便是求也是求不来的。长者赐,不可辞,你收下就是了。” 耿氏这话说的平淡,可是杜氏和站在贺长安身边的白二小姐白悠却有些变了脸色,别人不知道,可是她们心里面却清楚得很,杜氏早就打听出来陈氏有这样一对手镯,一直在撺掇着大女儿凭借着从小养在祖母身边的情分跟陈氏讨要这一对镯子,可是陈氏始终没有松口,也不知这事儿怎么就让耿氏知道了,如今虽然没有指名道姓的说出来,可是杜氏和白悠还是觉得脸上无光。 耿氏看着杜氏的脸色心中也觉得暗暗出气,脸上却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转过头来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把景王妃赏下来的一对飘花翡翠耳坠子拿过来送给贺长安:“大舅母比不得你外祖母,也没那么贵重的东西,这一对飘花翡翠耳坠子,还是景王妃几年前偶然得到的,便给了我。我一直没能找到与它相配的,便妥善收了起来,今日母亲赏你的飘花翡翠镯子,我一看便觉得这耳坠子配起来正合适,便也是我做舅母的一点心意了。” 杜氏见了,也不好意思不表示点什么,便让自己的丫鬟取出来一块翡翠玉佩,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好听的话,可是贺长安觉得,杜氏脸上的表情,像割肉一样痛。 单单是送礼物,杜氏绝对没能抢在耿氏面前出风头,似乎有些不大甘心似的冒出了一句:“长安侄女今年可是也要参加选秀的?”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白氏开了口:“二弟妹,长安今年只有十二岁,只怕还够不上选秀的年龄。倒是二弟妹还是好好操心一下两位外甥女吧,今年圣上下旨之后,两位外甥女倒是能够纳入参选秀女的行列了,只是这圣旨从天而降,只怕二弟和二弟妹之前并没有准备过这方面的事宜,两个外甥女又只相差一岁,都在选秀之列,只怕是要有些匆忙了。” 听到选秀两个字,白悠扑到陈氏怀中:“祖母,悠儿想去参加选秀嘛……” 陈氏看着扑在自己怀中的白悠,满面的疼爱一点都不似作伪:“那悠姐儿跟祖母说说,为什么想去选秀?” 白悠稍稍正了一下身子,眼神带着一丝崇拜之色的看着祖母:“祖母,从小悠儿就知道,自己的爹爹比不得大伯父那样能干,只是一个小官儿,所以说悠儿是没有机会参加选秀的,咱们家只有四妹妹可以参加选秀。可是悠儿自认为从小养在祖母身边,言行举止都是祖母指导过的,就是真的去参加选秀也不至于就给白家列祖列宗丢脸。” 耿氏听了稍稍有一点迟疑,白悠也是她看着长大的,虽然说从小也夺了自己生的四姑娘不少的风头,可是她一直也是觉得这个孩子本性不坏,不过就是杜氏太过势力,影响的小姑娘有的时候也会眼皮子浅,但是这会儿,小姑娘心心念念的选秀,不过也就是证明自己没有白慧差罢了,冲着白悠招了招手:“大舅母问你,那你可知道选秀意味着什么?” 白悠摇摇头,又点点头,扭头不知道看了什么一眼,又转过头来回答:“选秀意味着替我们白家挣得荣耀。我和三妹妹同四妹妹一样的,都是白家心字辈儿的女儿,四妹妹可以为白家挣得荣耀,我也可以。” “那你知道选秀的结果是什么吗?” 白悠犹豫了一下,还是答了出来:“这一次选秀,据说是为诸皇子,适龄的皇室子弟选妻纳妾,若是选中了,自然是可以嫁入高门,光宗耀祖的。”说完这些话,又孩子似的冲着陈氏撒娇:“祖母,您就答允了悠儿吧,悠儿一定不会给祖母丢脸的……” 耿氏却突然点名提问:“长安,你怎么看?” 长安没有想到耿氏突然问自己,一时间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可是想起白悠的那一句“嫁入高门,光宗耀祖”,又想起前世的事儿,心里面却很不是滋味儿:“侄女儿年纪尚小,不敢对选秀妄加诳语,只是依稀记得女先生教过这样一句诗,‘一如侯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可见皇家虽然锦衣玉食,可是皇家的媳妇儿却不是那样好当的。我们身为有爵位人家的女儿,若是家族需要,赴汤蹈火本应该在所不辞,但是若有可能,长安更希望可以嫁一个门当户对之人,相敬如宾,白首不离。” 长安说完这话,却觉得身后似乎有一道不善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过来,转身过去看的时候,身后站的不过是怔怔的三小姐白慈和低眉顺眼的杜若。 ... ... 第七十九章 不甘心 第七十九章不甘心 耿氏听着长安的回答,又看着长安波澜不惊的表情,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把二小姐白悠一直盯着陈氏看得小脸蛋扳了过来,让她的眼神看着自己:“那么大伯母问悠姐儿一句,你可知道今年的选秀是如何运作的?” 白悠想扭头去看一眼身后,可是耿氏的手慈爱的摸着她的脸,却不给她回头的机会。 想了一下,眼皮子耷拉了下来:“不知道……” 耿氏就仔仔细细的把今年选秀的流程给白悠讲了一遍,而且还穿插了一个小故事,说是小故事,其实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儿了,当年耿氏的姐姐,韩国公长女耿海澜参加选秀的时候,人人都心知肚明,耿大小姐就是板儿上钉钉的二皇子妃,但是偏还有人家不甘心的,在选秀上给耿大小姐下绊子,偷偷地把耿大小姐选秀时穿的衣服在后腰处虚虚裁开了一道,因着选秀时候在初春,天气还有一些微冷,衣服的材质上面也带着薄绒,不仔细看,谁也看不出来那道痕迹,亏的是当时秀女住的屋子里面一个小宫女曾经受过韩国公夫人的恩,这才把这事儿偷偷告诉了当时的耿大小姐,耿大小姐才算免了在选秀上出丑的可能性,否则别说是嫁给景王做王妃,就是一生嫁不出去,绞了头发去庙里面当姑子,就是最好的下场了。 白悠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耐人寻味,最开始的时候脸色只是有一些发白,渐渐地变得一丝血色全无的苍白,直到最后,脸色几乎就已经是铁青了。 耿氏讲完了这段就是梁国公府上下都几乎没有人知道的陈年旧事,众人都是一阵唏嘘,不过这种事情在选秀上真的是屡见不鲜的,当年和睿皇后参加选秀的时候,若不是父亲白乾是为了保护先帝而战死,先帝暗中派了人护着她,便再没有人敢在老虎嘴巴里面拔牙,白倩云才能顺顺当当的被册为大皇子妃。 白悠从小养在陈氏身边,陈氏虽然约束着白悠的教养,但是毕竟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对白悠溺爱,所以这些腌臜会脏了耳朵的事情,陈氏从来不肯让白悠知道,白悠这会儿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耿氏顿了顿:“悠姐儿,大伯母方才说的你应该也听懂了。这一次选秀,即使你和慈姐儿有资格参加,也不可能有机会进入到大选,在小选里面,能够选上的,不是给皇子王孙当侧妃妾室,就是留在宫中当一个女官,若不是被主子赏出去赐婚,熬到二十五岁的时候才能出宫嫁人,一个女孩子,一辈子最好的时光,可就是白白的浪费在宫中了。这两种结果,哪一种是你想要的呢?” 站在白慈身后半步远的,一直低眉顺目的杜若小声的插了一句:“那悠表姐不是还有机会当个女官,被宫中主子赐婚的吗?” 耿氏像没听到杜若说话似的,只是慈爱的看着白悠:“若是落选了,那边是回到自己家中待嫁,凭借着咱们梁国公府的名声,再加上舅母仔细为你挑选着,你嫁的人,未必就会差。而且你看你大姐姐嫁的人……” 白悠眼神中渐渐地透出了一丝清明,大姐姐啊,原来在家的时候,四个姐妹中间,只有大姐姐是庶出,所以大姐姐一直觉得抬不起头来,活得也憋憋屈屈的,可是自从嫁了人,每次回门儿,她都能感觉出来,大姐姐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虽然她娘总说大姐姐嫁的是小门小户,嫁的不好,可是若真的不好,她岂会生活的那般自在?这应该就是嫁的很好了吧。 过了很久,耿氏才又继续说:“当然了,杜若说的也不错,的确每年都有宫中主子把身边的用的女官赏给宗室子弟,但是多半都是侍妾,连妾室的资格都不算,只是通房。好一点的,将来有机会生个一男半女的,或许会被抬举成为庶妃妾室,就是侧妃,都是遥不可及的梦,且若是从前的主子哪一日失势,就算她已经嫁人十几年,也要跟着受牵连。” 长安简直忍不住要拊掌为耿氏叫好了,耿氏真的是聪明之人,杜若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更是就想到白悠有可能因为那句话而动摇,却不接话,先是把落选的好处讲出来,让小姑娘自己琢磨一会儿,才幽幽得道出被主子赏赐给宗室的女官的命运,白悠再想不明白,那可就是真的太傻了。 果然,耿氏的计策十分奏效,白悠已经对耿氏一万个心服口服,点头点的跟鸡叨米似的:“大伯母,您说得对,我不想去给人家做小,也不想一辈子都活不出自己的命运。大伯母,先前是悠儿想得太简单了,您有办法让悠儿躲过选秀么……” 耿氏淡淡一下,先不回答,却又看向白慈:“慈姐儿你呢?” 白慈也连连点头:“我和二姐姐想的是一样的。” 耿氏点了点头:“这就对了。选秀是圣上下的旨,咱们梁国公府,逃无可逃。不过倒是有一点,咱们梁国公府觉得这个所谓的荣耀,对于公府来说如同粪土。可是对于不少六品官人家的女孩儿来说,却是一辈子可遇不可求的机会,你们在选秀里面表现得略微差一点,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因为咱们梁国公府本来就以为只有慧姐儿一人有机会参加选秀,对二房的两个女儿没有严格训导过,也是人之常情。” 白悠在更是的怀中点了点头:“恩,大伯母,侄女省得了。” 杜氏的脸色有一些灰白,但是一想到自己大嫂说的那些话,便也明白不是没有道理的,心中也在暗暗懊恼,自己不是出身好一点的,要不然也不至于为了自己和丈夫的前程,巴巴地送女儿去选秀,现在才明白,这哪里是选秀,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 可是吧,她又一向跟耿氏不对盘儿,耿氏出手阻拦了这件事儿,虽然是对悠姐儿慈姐儿有好处的,可她的心里面就像扎了一根刺儿似的不舒服。 白家选秀的事情,就算是圆满的解决了,陈氏见也算得上是皆大欢喜,便张罗着江嬷嬷去置办两桌饭,难得大女儿带着外孙女回门,怎么可能不留着吃一顿饭呢? 可是令贺长安没有想到的是,这一顿饭,耿氏频频的问长安规矩学得怎么样了,下一届选秀的时候怎么打算,长安只能推说只跟着史琪一起向郑嬷嬷学了一个皮毛,至于选秀,这一届尚且还没有开始,下一届选秀是比要等到三年之后了,所以自己暂时也没有想那么多。 耿氏也就不再问,一顿饭吃的,倒也算是和和满满。 * “嘭”的一声,杜若房间的门被她狠狠地她狠狠地带上了,跟在杜若身边的从小伺候杜若的小丫鬟麦苗战战兢兢的开口:“小姐,你晚上都没吃什么,奴婢去厨房看看,有什么能吃的,帮小姐做点面条米粥什么的,小姐填一填肚子吧……” 杜若的一双手握成拳头,狠狠地砸着床铺:“小姐?小姐,现在也就你还拿我当是个小姐,你看看整个梁国公府,有谁拿我当成是个小姐?老夫人看门儿传话的丫头都分得那么清楚。哈哈,贺表小姐,杜表姑娘,你听出来了吗,我只是一个杜表姑娘,连表小姐都算不上!” 麦苗站在杜若的身后小心翼翼的帮杜若顺气:“小姐不要难受,那看门儿传话的丫头一时之间口误也是有的。小姐何至于跟一个丫头置气呢。不管怎么样,小姐也是咱们青州那边儿好人家的嫡女,就算青州不比京城繁华,可是也是从小锦衣玉食的,怎么能说不是小姐呢?” 杜若拔下头上插着的一直青玉簪子就想往地上摔,又被麦苗拦住了:“小姐别动怒,这簪子摔不得,这簪子是二夫人给您的,您若是给摔坏了,等哪天二夫人问起来了,只怕您又要吃挂落了。” 杜若这才想起来,自己头上插着的的确是杜氏给她的簪子,她整日带着它,也就是为了放低身段,让自己的姑母明白自己是紧紧地依靠着她的。 姑母的性子她太明白了,从前姑母还未出阁的时候,家中的祖父祖母就只重男轻女,对自己的父亲百般眷顾,可是却对女儿不闻不问,后来姑母嫁到帝都来,还是公府,可算是扬眉吐气了,只是距离太远,又不能三天两头回门儿去摆摆谱,这口气便也一直在心里面压着。可惜自己家里面糟了难,父母双亡,她也只能来投奔姑母,姑母肯收留她,无非就是施恩的味道。 若不是真的走投无路,杜若哪里肯来受姑母的眼色?她到帝都来之前,家里面的舅舅还嘱咐她,到帝都之后就紧紧地攀住公府的少爷,将来做个少奶奶,一切都好过了,她也是怀着这样的雄心壮志来的,结果到了公府才发现,自己的姑母根本就没有儿子,公府的少爷都是梁国公夫人耿氏所出,可是耿氏一向和姑母不对盘儿,防范姑母都像防贼似的,她就更别想有机会接近耿氏生的少爷了! 再想想杜氏今日给贺长安的那块玉佩,成色不知道比这根青玉簪子好了多少倍,那贺长安不就是命好了点?论关系,她跟姑母可以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她整日讨好,能得到的不过就是成色普通的青玉簪子,可是贺长安,那么轻易就得到了成色不错的玉佩。 这叫她杜若如何甘心? ... ... 第八十章 失算 第八十章失算 麦苗十分不理解自家小姐什么时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曾经在青州的时候,自己家小姐也是一个大家闺秀,因着已经故去的老爷是青州当地的父母官,所以说青州的姑娘都以能够和杜若杜小姐交好而骄傲,青州没出过什么大人物,吃穿用度也不见得比京城好,可是那个时候的杜若是每天都在骄傲明媚的笑的,对待身边伺候的人也很是宽和,不像现在……麦苗已经不想看自己身上的伤痕了。 毕竟当时杜家老爷一夜之间身染暴疾,夫人整日伺候着,可是也没能伺候好老爷,老爷早早的就去了,夫人也因为操劳过度和伤心难解,没过多久,就追随着老爷的脚步去了。老爷虽是青州父母官,可是官职这东西,不想爵位能够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朝廷很快就委任了新的父母官下来,可是自然不会考虑到死去的前任的家属应该如何安置。小姐的母舅把家里面值钱的东西都发卖了,包括很多在杜家伺候了很多年的奴才,然后用这笔钱给老爷夫人办了丧事,也不知道从中捞了多少油水,完了之后,就修书一封给了京中的杜姑母,把身无分文的小姐送到了京中,寄人篱下。她之所以没有被小姐的母舅卖到人牙子手中,还是因为小姐苦苦哀求。 但还是强颜欢笑道:“小姐何苦一定要同二小姐和三小姐说入宫选秀的事情呢?二小姐三小姐的前程自然有二老爷和二夫人上心着,小姐如今自己的境况尚且不如从前,何苦还要为别人而操心?” 杜若这一会儿反倒是平静了下来,静静的抚摸着手掌中成色不怎么样的青玉簪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麦苗,你还记得吗,当初我来京城的时候,就就曾经跟我说,要我使一把劲儿,争取能够嫁到公府里面做个少奶奶,将来的荣华富贵是少不了了的。” 麦苗哭丧着脸,把杜若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面:“我的小姐,您那个舅舅是个什么货色。您又不是不知道啊。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把整个杜家都卖掉了,说是给老爷和夫人办丧事,可是到头来,老爷和夫人的棺材板儿都那样的薄,他从中间拿走了多少钱,您心里面还没有数儿吗?” 杜若反倒笑了一下,那样的笑容在她的脸上显得有一些凄惨,有一些嘲弄:“对,我那个舅舅的确什么都不是。我娘还活着的时候,他每次欠下赌债嫖资,总是管我娘要银子,我娘一手把他拉扯大的,自然也都是要什么给什么,现在我爹我娘不在了,他的摇钱树就倒了。可是浑人也有浑人的好处,如何钻营,如何让自己生活的好,他可比正经人明白得多了。” 麦苗从杜若手中拿过青玉簪子,默默地替杜若把头发绾好,一边听杜若说:“其实我舅舅那个法子倒也是个法子,只不过在这个梁国公府行不通罢了。姑母没有生儿子,而国公夫人虽然是有两个嫡出的儿子的,可是大少爷早已婚配,我自然不可能在做大少奶奶的梦了,二少爷倒是还没有娶妻,国公夫人也在参详着为二少爷娶哪一家的姑娘,可是国公夫人对姑母讳莫如深,又怎么可能让我这个姓杜的成为二少奶奶呢。何况,我的心,原本就不在这两位少爷身上。” 麦苗比杜若年龄略大一点,而且从前在杜若身边伺候的另外一个人麦芽已经放出去成亲了,所以对这些事情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听得杜若说出最后那一句话,正在为杜若绾发的手滞了一下:“小姐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了?麦苗一点都不知道。小姐的心上人,是青州的人吗?” 若是青州的人倒是也还好办,小姐在青州除了那个只擅长吃喝嫖赌的舅舅之外,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所以小姐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回到青州了,若小姐的心上人在青州,她也好劝一下,毕竟再也不能有机会相见的人,断了念想,倒也容易。 杜若似乎是感觉到了头发上的那双手的停滞,转过头来,定睛看着麦苗:“青州?青州是什么样的地方?吃过了山珍海味的人,哪里还会觉得吃糠咽菜是一件幸福的事情?青州和帝都比,就算是青州最繁华的地方和帝都最破落的地方比,都是比不上的,更何况青州的人了。” 麦苗继续为杜若笼着头发:“可是小姐来帝都,也不过就是短短几个月时间,也很少出门的,哪里有机会找到什么心上人呢。”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和国公夫人还是白慧一起去和巩昌伯夫人祝寿吗?那一次贺长安觉得有点气闷,要出来透气,我呢,跟那些基本上就没有见过面的贵女们之间,也实在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就也出来走走,结果就遇见了他。” 杜若在说到“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柔和,眼神中间也满满的都是温柔:“你知道吗,我在雪地中间见到一身长袍的他的时候,他是背对着我的,他身材颀长而挺拔,仿佛让人觉得他是从天上下凡来的神仙似的。待他转过身来我看到他的正脸的时候,我想的果然没错,那样身材颀长的人,长的怎么会太差呢,且举止修养也好……” 麦苗心中有点慌乱乱的:“小姐说的是谁?” “其实他跟梁国公府也算是有关系了,三姑太太的独子,许家二少爷,许桓彻。可是你知道吗,我遇见他的时候,他把自己家里面最珍贵的一样东西塞到了贺长安手中。当时贺长安的堂兄同贺长安说话的时候,态度很是生硬不客气,许桓彻在一边看着,眼睛几乎都要冒出火来似的,完全就没有注意到站在他斜侧方不远处的我。我就在想,若我真的是巩昌伯府的嫡出小姐,会不会许桓彻就会多看我一眼?” 麦苗终于把杜若的头发梳好了。杜若其实生的很美,只不过不同于贺长安白慧这样从小生在高门大户养出来的气质,甚至连白悠白慈能给人带来美的感觉,杜若也没有。但是杜若美就美在她低眉顺目的,透着一种我见犹怜的风韵。 “小姐,您看奴婢给您换了一种发式,您觉得怎么样?奴婢觉得小姐很适合这个发式呢,小姐真美。” 杜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用自己修剪得很漂亮的指甲轻轻地划过自己的侧脸:“是了,当初在青州的时候,我就是青州方圆数十里出了名的美人,过了十岁,我就一直看到什么张媒婆李媒婆的上门来提亲,爹娘也问过我的意思,可是我眼界高,心气高,谁也看不上,若是早早定了下来,就算是父母去世,青州那么大的地方,也不见得就连我的容身之处都没有了。可是若是真的早早定下来一门亲事,我可能也就不会遇见许二少爷了。麦苗,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只剩下我自己了,没有牵挂,我就想为自己活一次。” 麦苗走到一边的小几,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花茶递给了杜若:“小姐,奴婢一直觉得有一句老话说的很对,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既然您现在已经落了难,来投奔姑太太,公府为了自己的名声,将来小姐出嫁也不会撒手不管,您若是像大小姐一样,不也算是嫁的还不错吗?毕竟……奴婢觉得,可能许二少爷喜欢的就是长安小姐吧?” 杜若从麦苗的手里结果那杯茶,颇有一些恨恨的:“可是大小姐也不过就是一个庶女罢了,她嫁的人,对于她来说可能就是一个良人了,但是绝对不是我杜若想要的良人,我杜若宁可孤独的死去,也绝不可以像淤泥中的荷叶一样平庸。麦苗,你也说,我长得很美。我觉得贺长安也好,白慧也罢,其实长得都直称得上是泛泛之人,称不上什么国色天香,许桓彻究竟是看上了贺长安哪一点……” 麦苗被杜若的指甲戳得有一些痛,但是却没有抽出手来,她知道杜若心里面憋了太多的东西,若是她挣扎,只怕是会火上浇油,便只能转移话题:“可是小姐,说了这么多,奴婢还是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告诉二小姐和三小姐选秀的事情。” 杜若果然松开了手,麦苗低低的松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即使是小选,也是要看家世门第的,只要白悠白慈之中有一人能够选上,白家也肯定不会让女儿入宫去伺候别人,多半也是侧妃之类的,既然如此必然就是要带着陪嫁的,若我是某位王爷侧妃的心腹陪嫁,将来不是更有机会吗?他虽然是安顺侯世子的独子,可是必然不会大的过皇权。若是求王妃王爷让我做他的人,只要我想的不是正妻之位,想来也是不难的。” 心中却暗暗地恨,若不是贺长安说出的那一番选秀并不是什么好事的话,白悠和白慈哪里会那么容易打消进宫选秀的念头?要知道她可是巴巴的费了多少口舌才让两姐妹觉得入宫选秀是既能让自己获益又能为家族争光的事情?可是一个贺长安,既可以以平庸的紫色让许桓彻倾心,又可以三言两语的就让她失算,她凭什么? 咬咬牙,嘴里蹦出三个字:“贺长安!” ... ... 第八十一章 私心 第八十一章私心 当天晚上,陆城就得到了贺长安在梁国公府的那一番若有可能坚决不愿意嫁入帝王家,只愿意找一个地位相当的人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足矣的言论。 传话的人自然是陆城在巩昌伯府的耳报神贺甲青。 陆城是前一日夜里才赶回了帝都的,暂时就落脚在和睿皇后在京郊的一处陪嫁庄子上。 帝王家家大业大,和睿皇后昔年出嫁时还是大皇子妃,就算后来陆陆续续成为了太子妃皇后,这处庄子也一直都属于和睿皇后自己名下,等到和睿皇后过世,大公主还是襁褓中的婴儿,这庄子就留给了陆城,由陆城的奶公在外面打理着。 贺甲青得了陆城回来了的消息,只带了一个小厮就去了,却还驾了一辆马车。陆城看到了还颇有些奇怪:“父皇本来的意思是让本宫回来过年就好,虽没说明准确的日子,但是本宫如今到的也算是早,父皇知道但是不会说什么,就怕有心之人在这上头置喙,你可倒好,来件本宫还大摇大摆的驾了一辆马车过来。” 贺甲青靠在陆城在京郊宅子正屋的窗户边上,漫不经心地道:“大隐隐于市,越是这样招摇过市,那边的人,越不会以为我有猫腻。”然后简单的把贺长安讲给她的白日里在梁国公府发生的事情都给陆城说了一遍。 事关贺长安自己说的那句话,她本不愿意讲给贺甲青听,可是后来又想起来兄长贺甲青也说过相似的话,便还是一股脑的讲给何贺甲青听了。 本来以为陆城听完会说些什么,可是陆城只是叹了一口气,贺甲青便嘴上带着坏笑的看着陆城:“怎么,我们的二皇子殿下心里面不是滋味儿了?” 本以为一向不甘示弱的陆城会说反唇相讥,出一句怎么会,却没有想到陆城听了那句话之后则是久久的沉默,沉默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之后才说:“她倒真是个倔强不过的女子,让本宫想起了曾经身边的一个人。只是她若是有此想法,那本宫仅仅剩下了五成胜算。更何况,在世人眼中,本宫不过是个没了太子之位的落魄皇子罢了,若说是寻常人家的姑娘,父皇指婚,被指婚成二皇子妃的姑娘只怕都要寻死觅活的上吊吧。” 很多年以后,贺长安想起了当天晚上的事情,还经常在心中暗暗想,若不是她重活过一世,占据了贺长安这具身体,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本身就是个优柔寡断的,只怕贺长安还是柔情似水的性子。而她的倔性则是重活一世都没能改掉的,上一世陆垣的野心和凉薄她明明知道,可她认定了他,就一直死心塌地。 贺甲青摇了摇头:“殿下也说了,寻常人家的姑娘。可是我贺甲青的妹子,既然能入得了殿下法眼,又怎么会是寻常人家的姑娘?但是不瞒殿下,我虽是庶子,但是嫡母待我如同亲生子一样,就连长安,也从来就没把我当做庶兄,所以说虽然家中另外还有一弟一妹,我却格外的疼爱这个妹妹,我现在就想知道,殿下对长安,是什么态度。” 陆城有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本宫的生母和睿皇后去得早,所以本宫和本宫的妹妹可意,从小就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本宫掩饰的方法,是处处装作优柔寡断,甚至还有一点烂泥扶不上墙的味道,而可意则是浑身上下都长满了刺儿,让人轻易不能接近。可也正因为明白的太早,所以本宫从来不曾对哪个女子格外的另眼相待过。即使是身边伺候的人,不过是花楠和之前的……格外受器重罢了。” 贺甲青从窗子边挪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走到陆城的身边,一只胳膊搭在陆城的肩膀上,可是因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陆城也并不会有什么怨怪。 他看着陆城有些怅然若失的眼睛道:“殿下还是忘不了那个名字叫做叶瑾的奉茶女官?可是……虽然说殿下早就有意让陆垣抓住什么破绽,好让陆垣放松警惕,但是却没有想到真的故意丢一个包袱出去的时候,才发现她竟然是陆垣安插在殿下身边多年的人,不过这样也好,至少殿下身边少了一双眼睛,也省得殿下将来真的有所动作的时候,风吹草动都能让那边探听到风声。” 陆城仿佛没有听贺甲青的话似的,又是一个沉默才道:“其实你妹妹,和她很像,她看起来很柔和,但骨子里面却是一个很有主意的人。我竟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让她对他死心塌地的,就连死都不在乎。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这样觉得,那个时候她在巩昌伯夫人的房门外面偷听,一排淡然的样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 “后来兆兴长公主那边亲手策划的街市惊马,虽然本宫和林哥儿及时赶到,可是那件事情,的确是可大可小,若是处理的不及时,只怕两个姑娘的声誉都会受影响。当时本宫就想看看她会怎么处理,却没想到看到的是出乎我意料的镇定,一丝不乱。再后来她在暗中促成史姑娘和林哥儿的婚事,本宫就更明白,她虽倔强,心却火热,是个值得的人……本宫对她,应该是有私心的……” 贺甲青的神色突然变得凝重:“殿下,在微臣心中,微臣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若是殿下对她不好,微臣第一个倒戈反水。” 陆城却摇了摇头:“可是我却不知道该不该放纵我的那点私心。” 贺甲青又背着手走到了窗户边上,只留给陆城一个后脑勺:“殿下从未如此犹豫过,可是因为牵涉到了儿女情长,便也开始英雄气短了?” “因为她太倔强,过刚则折。彦哥儿,本宫从来没有向你掩饰过想要夺得那把椅子的决心,这条路多难,你和本宫都心知肚明,但是本宫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保护好她,本宫怕……本宫身边得用的人,都可能是那边的死士。” 贺甲青几乎是用嘲弄的口吻道:“死士?想争那把椅子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殿下其实你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但是有一个事实就是,花楠姑娘其实一直倾心于殿下,虽然她没有说,但是我一个局外人,都能感觉得到。否则她也不至于会在殿下被夺位之后,苦心孤诣的暗算了一下皇后,又演出了一场救了皇后的戏码,把自己变成了皇后的心腹。” 陆城摇了摇头:“花楠是个好姑娘,这也是我借着教引嬷嬷的事情让花楠呆在你们巩昌伯府的原因,花楠会帮本宫护着她。如若真的有机会能够成为你彦哥儿的妹婿,只怕三天两头就会有人找她的麻烦了。这些到还是其次,关键是……这次选秀。” 花楠是个好姑娘,只是简简单单的七个字,却表明了花楠永远没有机会成为她的枕边人,哪怕只是一个通房丫鬟也好,即使花楠一心都放在陆城那里,对于陆城,花楠也只是一个可以相信的忠心的下属。 但是两个人心里面却很明白,即使陆城能够拒绝得了花楠,真的是父皇下旨赐婚,那么一切也都是徒劳了。 皇帝在选秀之前明明白白的下旨赐婚陆垣与贺平安,一方面是太后那边施压,太后凤体违和,心愿便是皇室中人能够有人早日结为连理,哪怕是下旨赐婚也好,总是可以冲喜的,皇帝岂能不明白太后的意思?不过就是希望自己的外孙女能够早日的成为大皇子妃罢了。另外一方面的原因其实也是向天下人昭示了,不会在这一次选秀中,不会给除了已经有了准皇子妃的大皇子陆垣之外的任何一位皇子册立正妃了,这一个认知让陆城心里面松了一口气,可是同时也又悬起了一口气。 隐身含义就是,这一次一定会给陆城册立一位侧妃。 “本宫就是怕,一旦有了侧妃,还是父皇下旨赐婚的,本宫必然不能冷落了这个侧妃,但是她渴望的只怕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你或许还有机会做到,但是本宫,身不由己。” 贺甲青又从门边走到了陆城身边:“殿下就是顾虑太多,可是却从来没有想过,长安真正的意思是什么。” “难不成本宫还自己去问一问,她愿不愿意做本宫的皇子妃?” 贺甲青也不说别的,只是低低压低了嗓子说了一声:“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走进来的正是贺甲青带过来的那个小厮,小厮抬起头来,竟然是贺长安! “民女贺长安参见二皇子殿下,殿下万福。” 其实贺长安也是被贺甲青诳出来的,白日梁国公府压抑的气氛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贺甲青只同她说要去见一个朋友,她可以打扮成小厮一块去,权当是透个气,可是贺长安怎么也没有想到,贺甲青见的朋友,竟然是陆城! ... ... 第八十二章 得知前世真相 第八十二章得知前世真相 看着一身小厮打扮的贺长安,陆城有一点发愣,心中暗暗恼火,这个贺甲青,真的是越来越没有计较了,自己那么多心声,居然全被贺长安听到了。 他刚才可是对贺甲青说过的,他对贺长安有私心的啊! 贺长安其实本来想偷偷离开,可是贺甲青自然打算偷着带她出来见陆城,必然就会防着她逃跑,来的路上,她坐着马车,贺甲青却没有用任何车夫,只是自己在前面驾车大摇大摆,只可惜贺长安太信任贺甲青,连来的路都没有自己看一眼,更不要想着一个人怎么回去了。 重生之后也有快半年了,这半年发生的事情太多,让她无力招架,她只是想平平安安得过完上苍恩赐的第二辈子,就这么难吗? 重生过后每次想起上一辈子的事情,就觉得一切太过于巧合。叶槿依稀能想起小的时候自己家中虽然不富裕,可是却也不至于穷困潦倒,一朝全家都遭逢不幸,是因为官府在那一年疯狂地收租子,而她的父亲又被官府征去做了苦力,在做工的时候死去了,父亲的是身被送回家来的时候,工友说是得了痨病,咳血不止,就那样活生生的咳死了。 可是现在想来单单是这一件事就一点颇多,父亲身强体壮,又识文断字儿的,十里八乡的都认为父亲是个大力士,所以说征工第一个被征用的就是叶厚全,但是那样的人怎么会短短几个月就得了痨病咳血致死?而且当时送叶厚全回来的工友的眼神,当时叶槿太小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想起来总觉得是闪躲之色。 她多想让自己脑海中的记忆只从重生之后开始,可是叶槿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就深深地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明明知道陆城是知道真相的,也努力的说服自己不要在想着那些前尘往事,只要不和陆城接触过多,那么也不会再跟陆垣有太多的瓜葛,可是内心就是想探知更多之前的事情。 会不会,其实陆城根本就是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的? 这个念头在贺长安的脑海中频繁地闪现着,她的心狂跳不止,面上却装着很是镇定的样子:“民女不知道兄长夤夜来见的人是二殿下,若是知道,就不会因为想着散散心,跟着兄长溜出来了,如果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民女只会当作今日不过是做了一场梦罢了,梦醒之后,民女什么都不会记得。民女告退。” 说完了这话便转过了身去,背对着陆城和贺甲青。 是啊,即使她知道了真想又能怎样?陆垣已经害她和她的孩子死的那样的惨,可以就是高高在上的大皇子,她即使从一个卑微的不能再卑微的小宫女变成了伯爵嫡女贺长安,可是她还是没有能力去和陆垣相抗吧? 除非……嫁给陆城。 贺长安偷偷的掐了自己一把,叶槿啊叶槿,你怎么还是改不掉你这个死德性,上一世陆垣不过就是对你露出一点点柔情陌陌温柔缱绻,你就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你已经受过一次教训了,叶槿和孩子的死,就是血淋淋的教训,你为什么还要重蹈覆辙?陆城毕竟是陆垣同父的兄弟,他不过就是说了对你有私心,你还真的当他要娶你不成? 被自己掐了一下的疼痛让贺长安更加清醒,她背对着身后的两个人,迈开步子就要走出房间,身后却响起了陆城的声音:“长安,你可以当做是在做梦,梦醒之后,今晚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今晚的话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我陆城敢对上苍和大宣的列祖列宗起誓,今生今世,你是我第一个动了私心的女子,也是最后一个。” 贺长安的心中一震,他竟然对上苍和大宣的列祖列宗起誓,这是何等重要的誓言?可是誓言的内容却是,她是他今生今世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动了私心的女子。 而且他起誓的时候,没有像对贺甲青说话那样自称本宫,而是说,我。 脚步滞了一下,就听到身后更加沉重的声音传来:“你可能在你哥哥那儿应该也知道,我求的是什么,可是今日我还是要当着你和你哥哥的面儿说,我求的,除了那个位置,还有你。你不愿,我不会强迫你,左右你才只有十二岁,我会默默地让你心甘情愿做我的皇子妃,我等得起。贺平安给你的侮辱我也记住了,她给你的侮辱,就是对我的侮辱,她就算来日是大皇子妃,那又有何妨,我是嫡出,二皇子妃的身份,绝不会比贺平安低,只会更高!你受的屈辱,我只会加倍奉还!我既然敢求你,今生今世就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都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是我苦心孤诣所求的皇子妃岂会是小节?” 贺长安听到这些话,心中无不震撼的,贺平安一直端着大家小姐的架子和准大皇子妃的身份横行霸道,几次羞辱她和史琪,甚至还让她和史琪差点丢了性命,这一直是她心中的痛,今日陆城说出了加倍奉还的话,想来他也不至于食言,可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这么好?难道就只是因为自己像之前的那个叶槿?又或者他爱的始终是叶槿的那个影子,恰好自己就是叶槿重生罢了? 背对着陆城,贺长安问道:“殿下方才同兄长说过,民女同之前那个陷害殿下的宫女很像,既然民女和她很像,那殿下不应该是对民女深恶痛绝的么?” 其实她只是想知道,陆城究竟恨不恨她,扪心自问,上一世她在东宫奉茶的时候,陆城确实待她不薄,她是奉茶女官,也特别钟爱茶道,这一点倒是和陆城出奇的相似,当时的太子党中人,有不少人得了什么前朝或者是颇有年代的整套茶具,总是会送给陆城,陆城拿到之后,几乎都是不出三日就会赏给了同样爱茶的她。他甚至还会给她找寻陆羽《茶经》的残本……可是当初她只记得陆垣的怀抱和耳鬓厮磨的那些温存,从来没有把陆垣放在心上过。 现在想来,陆垣负了她太多,可是她不也是负了陆城良多? 贺甲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出了房间,空荡荡的房子里面只剩下了陆城和贺长安:“我从来没有恨过那个宫女,她是不得已为之,她有自己的苦衷。” “苦衷?殿下真的觉得她是有苦衷的?”贺长安自己都不觉得上一世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是有苦衷的,却没想到陆城这样觉得。 陆城摇了摇头:“长安,你的出身优渥,或许你性格很从容,对待彦哥儿这样庶出的兄长能够不低看一头,可是你毕竟没有见过平民百姓的苦衷。” 陆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这些话都跟贺长安说,很多年后才想明白,其实有些人早已经是命中注定,你一生从来不会对别人说的话,只有她才可以听:“叶槿和花楠是一对苦命人,今日我只对你说叶槿。她原来是京兆附近村落的人,父亲是个识文断字儿且体力强壮的,母亲也是个贤惠的妇人,家中有她和一个弟弟,生活的倒也美满,可是那一年陆垣在她的表舅的带领下,偷偷跑到宫外去,他表舅原本只是想把皇子哄开心了,自己怎么也有不少好处,所以对于陆垣,那位表舅几乎是有求必应。恰好他们就来到了叶槿家所在的那个县……县令为了讨好皇子,征召县里人给陆垣当马骑……于是就有人推荐了叶槿的父亲叶厚全。” 贺长安不由自主的张大了嘴,她竟然不知道,所谓的当年父亲叶厚全去衙门里面做工,竟然是被人当做牲口一样的骑来骑去!这她也就明白了父亲最后为什么会得所谓的“痨病”,只因为父亲生性快意耿直,最见不得那些谄媚讨好之事! “叶厚全看不惯县令的谄媚阿谀之态,在公堂之上跟县令吵了起来,因着有皇子在,县令更觉得面上无光,就下令对叶厚全用刑,直到叶厚全肯死心塌地的为皇子做工才罢休,可是叶厚全一直咬着牙不肯放弃自己的信念,所以就活活的被打死了。” 贺长安差点喊出声来,还好及时的捂住了自己大张开的嘴,虽然她早已经猜到了父亲的真正死因,可是真正的听到的时候,心中还是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愤怒! “陆垣的表舅给那个县令出了一个主意,只说是公务繁重,叶厚全身子骨不好,得了痨病,没了,再买通几个人做认证,这件事情没有遮掩不过去的道理。叶厚全本无过错不至于用刑,而县令滥用私行是犯了死罪的,那位县令也觉得这件事情可行,就按照他的话去做了,买通了几个人装作工友,去给叶家报了丧。” 叶槿心如刀割,陆垣,又是陆垣,她原本以为是陆垣救了她,可是却没有想到,真正让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是陆垣,而这理由,仅仅是为了讨好他! ... ... 第八十三章 往事倾心相述 第八十三章往事倾心相述 陆城看贺长安的反应,只觉得是贺长安从小在伯爵府的保护下长大,必然不会见过这么险恶的事情,并不疑有他,便继续道:“这件事情就算这样遮掩了过去,一个无辜可怜的人,以及他的一家子,就算是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但是陆垣生怕被父皇责骂,忙着收拾残局还来不及,哪里有闲心去关心叶槿一家老小的死活?直到后来叶槿她娘也因为无力操持这个家早早的走了,弟弟还小,没有亲娘照顾,家里有没有钱,也夭折了。” 陆城的话,让贺长安又想起了上一世,那个时候他才只有七岁,爹没了,娘没了,她抱着弟弟望着爹娘的尸身却没有银钱让他们入土为安,而弟弟,却又在自己的怀中一点一点没有了生命的气息,这些记忆扎的她生疼,可是她不恨陆城,因为不是陆城,她甚至没有机会知道真相,她咬着嘴唇,眼睛不敢去看陆城:“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城摇了摇头:“这些事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我母后和睿皇后生妹妹大公主的时候难产辞世,没有了生母的太子,我的处境也如同水深火热一般。直到很多年后,我在父皇的宫中认识了叶槿这个心灵手巧的奉茶女官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我也钟爱茶道,所以就对她留了心,着人去打探了一下她的身世。前来回禀的人告诉我,她是因为受了陆垣的难才不得不入宫为奴婢,只求能让父母弟弟入土为安,我就起了一丝怜悯之心,去向父皇讨了她来东宫奉茶。自然,怜悯只是一个因素,最主要的是,她是被陆垣所害,才不得不为奴为婢的,而我身边恰好也需要人……” “可是我并没有想到的是,宫中还有一个更加老谋深算的人,那就是庆妃,她看到了母后的离世,看到了我的孤立无援,心,就越发的活泛了,她让陆垣救起叶槿,让叶槿对她感恩戴德,然后再把叶槿收入宫中,悉心调教她茶道,以引起我的注意,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那样顺利成章。” 贺长安心中不无感激,感激的是,陆城告诉她的是全部的真相,如果陆城仅仅是因为一丝怜悯就把叶槿留在自己身边伺候,那只能说明他太过于心软,又或者是他没有说出实话,对贺长安有所隐瞒。虽然贺长安没有指望陆城仅仅因为对她有私心就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是无论是心软还是有所隐瞒,她都会断绝了关于陆城的一切念想,因为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是她今生今世的良人。 而陆城却并没有隐瞒,或许花楠也是曾经因为陆垣才不得不入宫为婢的苦命人,他当初留下叶槿和花楠,也是希望能够借着这两个身上背负着对陆垣有血海深仇的女子,让自己身边能够有得用之人,只不过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所谓的血海深仇,叶槿一直到死,都没有能够知道,而且还一直天真地认为,陆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贺长安啊贺长安,上一世你是有多傻,被人卖了还在替人数钱,彻头彻尾的被陆垣利用了一辈子,最后又毫不犹豫的成为了一枚弃子。而面前的这个男子,从上一世就已经开始珍惜你这个人,虽然这种珍惜并不是那样的纯粹,但是在王侯之家,这种珍惜本来就已经是十分难得,你又为何要奢求那样多? “那……花楠姑姑跟那个叶槿的命运,也是一样的吗?” 陆城转过身去,看着上面什么都没有挂,什么装饰都没有的一片白墙,眼神颇有一些空洞:“花楠的娘,是当年我娘生产我妹妹的时候的接生嬷嬷。只可惜那一次,娘的产房或者是催产药被人动了手脚,娘生下了妹妹,却还是早早的离开了这个人世,娘过世之后,中宫无主,后宫当时有三位位尊的娘娘,一个是庆妃李氏,一个是文妃陈氏,也就是现在的皇后,另一个就是恬妃朱氏。” 恬妃朱氏?这个名字,纵然上一辈子她在后宫中侍奉了多年,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但是又想到了朱这个姓氏:“恬妃朱氏?朱氏可是现在的皇商朱氏?又或者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陆城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紧锁的眉头也终于有一点点舒展:“我看上的女子,果然不简单,我不过说了恬妃的姓氏,你就已经会去想,和皇商朱氏有什么关联。” 贺长安被她那句“我看上的女子,果然不简单”给臊得满脸通红,可是静下心来仔细想一想,似乎这一晚上,就在跟陆城的交流中,她似乎活的畅快了许多,重生后半年,每一日都像是忍辱偷生活过来的,都是上天的恩赐,却不是属于自己的生活,只有今日,仿佛陆城的话就有什么神力一样,能够让她活回了自己。 看着贺长安羞得满脸都是红色,陆城不知怎么着内心里面就有一点愉悦,因为和睿皇后去世的时候他也不过只有七岁,对母后的印象,又怎么会那么深刻?但是记忆中却一直有一点忘不掉,那就是母后每次说起父皇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一抹红色的娇羞,那时他不懂,现在仔细想来,若不是母后对父皇满不在乎,脸上又何至于出现那一抹红色? 贺长安,她,对自己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点在乎的吧。 “不过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恬妃朱氏,就是皇商朱氏现在当家老爷的亲妹妹,也是唯一的妹妹,皇商朱氏祝太/祖/皇/帝发迹,这样的恩德太祖皇帝一直感念心中,所以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潜邸里面一共有两位侧妃,便是李侧妃和朱侧妃,这两人加上我母后,三人实可谓是各有千秋。” 陆城不知道为什么,就说到了很多年前的事儿上去了,仿佛他跟贺长安已经成亲了一般,今夜只不过是夫妻之间的闲聊一样,贺长安也没有打断他,只是静静地听。 “庆妃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侄女,从一入潜邸,就一直跟我母后争宠,但是母后是父皇的结发妻子,两人鹣鲽情深,纵使庆妃争宠,父皇也不会冷落了母后。可是朱侧妃就不一样了,她从来不会争宠的,可是却是三个人之中容貌最美的,又有她父亲襄助太/祖之功,所以父皇亦是不会太冷落她。所以庆妃恨母后是因为,母后是正室,又是父皇心爱之人,可是恨朱侧妃,却是因为,她美,且庆妃需要争的东西,她不争,也没少了什么。” 贺长安“嗯”了一句,表示她一直在听,却没有多话,她很知道,陆城只是心中憋闷的太久,太想找人讲一个故事了,而贺甲青虽是从小一起长大,但毕竟是臣下,可以讨论大事,却不能如此直抒胸臆,而她只需要默默地听,适时地插一句就够了。 “后来父皇登基,又选了几位女子入宫,其中就有现在的皇后,不过当时她入宫的时候还是文妃,李氏封庆妃,朱氏封恬妃,后宫中的局面,就是一后三妃。文妃跟潜邸中的三人哪一位都不算交好,却也没有刻意疏远谁,所以庆妃也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恬妃在潜邸的时候一直没能怀上父皇的孩子,说来也怪,父皇登基前六年,虽有几位妃嫔怀孕过,我却没有添任何一个弟妹,直到我六岁的时候母后又怀上了妹妹,而恬妃的身孕,则比母后晚六个月。” 贺长安点了点头:“这个恬妃娘娘最后没能把孩子生下来吧?据我所知,宫中只有殿下您,大殿下,大公主和四公主是皇后乃至主位娘娘所出,其他的……” 陆城转过身来,看着贺长安的眼睛:“不,恬妃娘娘的孩子是平安降生的,那就是二公主,只不过这已经成为了宫廷的一个秘密,对外宣称的就是,二公主是一个卑贱的宫女所生,那个宫女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死了,所以二妹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生母其实也曾经是一宫的主位娘娘。当时我母后离世的时候,害她的人把所有线索都推到了母后的接生嬷嬷身上,又说是恬妃不甘心自己的孩子出生就已经被中宫之子抢了风头,所以才买通了那接生嬷嬷在母后生产的时候按下毒手,原本求的是一尸两命,却不想大妹妹命大,活着来到了这个世上。那接生嬷嬷受不住严刑拷打,终究是屈打成招了,从此之后,父皇也就彻底的厌弃了恬妃,留着恬妃的性命,不过是因为恬妃还怀着皇家血脉。待到恬妃生下了二公主,父皇就派人给她送去了一杯鸠酒,结束了她的性命。” 贺长安原本只知道,二公主在诸位皇子公主之中是最不受宠的那一个,只道是她生母是一个身份地位的宫女的缘故,却不想这中间还有这样的隐情,倒也真是可怜了二公主,就算她的母亲恬妃十恶不赦,她本来又有什么过错呢? “殿下,您方才说,害和睿皇后的人……您的意思是……” 陆城点头:“对,不是恬妃。” ... ... 第八十四章 我愿意一试 第八十四章我愿意一试 贺长安听了陆城之前的讲述,心中已经觉得,恬妃有足够的动机要害死和睿皇后,毕竟恬妃的身孕比和睿皇后晚了一步,圣上是极有可能因为喜爱中宫所诞的麟儿,而忽视了她多年以来历尽千辛万苦才得到的第一个孩子,却没有想到,陆城却说,不是恬妃做的这一切。 “不是恬妃,那是什么人?” “母后的死,看似得到好处最多的是恬妃和她比大妹妹晚出世的孩子,可是现在仔细想来,却是锦瑟宫的那位,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她辛辛苦苦筹谋了了那么多,最后竟然有一半都是为她人做了嫁衣。” 锦瑟宫那位……莫不是庆妃李氏?贺长安又一次大张嘴巴,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看到陆城点了点头,又继续听他说了下去,贺长安才明白,花楠的爹是个好赌之徒,把全家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赌输了,花楠的娘只有花楠一个女儿,为了不至于母女两个饿死,值得发挥自己仅有的本事,各户人家去做接生嬷嬷,这样通常也就住在富商大贾之家,难得和花楠的爹见面,才免去了被丈夫毒打和无止境的压榨的厄运。和睿皇后出事的前一日,本来已经负债高台无路可走的花楠爹却突然还清了全部的赌债,而用来还赌债的银票,正是出自朱家名下的钱庄票号。 所以说一切线索才都指向了接生嬷嬷,但是陆城后来问过太医,早在接生嬷嬷来到产房之前,他就觉得房间中的气味不对,但是又不是明显的麝香之类,所以只能是藏在心中的怀疑而已,后来花楠娘又招供了,他也就把怀疑压在了心底,直到陆城来询问。 所以整件事情的疑惑就在这里了,花楠娘带着花楠东躲**,躲着花楠爹还来不及,又如何会被朱家的巨额银票收买,去给花楠爹还债呢?何况恬妃朱氏若是真的要害人,又何苦用印着自家票号名字的银票?再加上太医的说法,陆城终于明白,朱氏也不过是让别人给算计了,而能从中得到好处的,就是锦瑟宫的庆妃。 当时庆妃已经生有一子陆垣,虽非嫡子,却是长子,母子两个最大的威胁便是中宫和嫡子陆城,若是和睿皇后薨逝,恬妃不过是刚刚怀有身孕,而文妃入宫六载却也从未有过身孕,最有可能登上后位的便是她庆妃,这样一来,陆垣就成了嫡长子,比起失去了生母的陆城来说,地位简直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至于恬妃,若是生下了一个儿子,那就也是威胁,索性防患于未然,嫁祸恬妃,不管恬妃最后能不能死,因为她肚子里面那块肉让中宫冤死,圣上还会器重那个孩子吗?实在是一石二鸟。只是没有想到的是,圣上却立了一直没有生孩子的文妃为皇后。 “而最后让我确认了这件事情就是锦瑟宫那位做的,是很多年后有一次那家票号被盗贼闯入,他们抢走了几乎全部的银票账册什么的,在追讨这些盗贼的时候,这些帐册落到了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表舅手里。账册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何年何月何日,票号上有人存入巨额银两,当天提出,而那日子,正是大公主生辰的前一日,存钱提款的人,恰好就是陆垣的那个表舅。” 陆城的表舅,应该说的就是舅舅梁国公吧?原来白家一直是在暗中帮助陆城的,不管陆城是荣是辱,这就是割不断的血缘。贺长安心中暗想,这也就该是苍天有眼,让一个表舅犯下的罪孽,被另外一个表舅发现了。 “圣上为什么没有立庆妃为后反而是选择了陈娘娘?毕竟……陈娘娘无所出啊?”贺长安对这件事情一直不解,从上一世到现在。 看着贺长安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疑问,陆城真想上去捏一捏她的脸,但还是忍住了:“据说当时锦瑟宫那位也前去找过父皇,问过这个问题,父皇只回答了一句,他不想重蹈汉宣帝的覆辙。不得不说,父皇确实堪称是一代明君。” 这个典故贺长安还是知道的,汉宣帝的一生一共有三为皇后,第一位皇后是汉宣帝在草莽落魄的时候娶得糟糠妻许氏,汉宣帝当上皇帝之后,权臣霍光一直在要挟汉宣帝立自己的女儿霍氏为皇后,可是汉宣帝却以“故剑情深”为由依旧立了许氏,而霍氏则为婕妤。许氏难产身死之后,汉宣帝才立霍氏为皇后,只可惜霍氏一心想让许皇后生的儿子死,几次都让那个孩子性命濒危,手法不可谓不毒,汉宣帝后悔,却碍于霍光的势力擅自动霍皇后分毫。幸好后来霍光按捺不住走了谋反这一条路,汉宣帝才能除掉了霍皇后。在第三任皇后的选择上,汉宣帝最终选择了无所出的王皇后,皇后无子,所以便没了那么多私心,许皇后所生的太子这才得以平安长大。 只可惜查明白之后,陆城却不能把真想公之于众,因为一旦公之于众,第一个就是扫了太后的脸面,第二个,就是让后宫再无太平之日,他默默的咽下了这口气,打落牙齿和血吞。作为补偿,他把那个接生嬷嬷沦为奴婢的女儿带入宫,让她成为东宫的侍婢。 便是花楠。 陆城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无限的悔恨的表情:“当时知道母后难产离世,从此之后我就要变成了一个没有生母的太子,我心中也很是难过恼恨,听说是恬妃买通接生嬷嬷害了母后之后,我就不顾一切的冲到恬妃的宫殿中,用一把短剑扼上了恬妃的咽喉,可是恬妃一直苦苦哀求着,说,不是她,她什么都不知道。可是那个时候的我被仇恨迷了双眼,怎么都不肯相信她,害得她差点小产。后来父皇彻底厌弃恬妃,未尝没有顾及我的意思……可以说,我不杀恬妃,可是恬妃也算是因我而死。接生嬷嬷那儿,我还可以通过花楠来补偿他的枉死,可是二妹妹,她从小养育宫人之手,一年到头也就能见到父皇一两次,我却不能关心她。” 贺长安明白他心中的痛,毕竟所有人都认为,他知道跟他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的人是恬妃,二公主虽是妹妹,却也是仇人的女儿,他想要关心二公主,那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等于自己露了马脚。 贺长安走近一点,低声道:“殿下也不要太过于自责了,毕竟这件事情不能怨殿下。只是殿下又何苦故意让出了太子之位,难道仅仅是为了让大殿下放松警惕吗?” 陆城颓然笑了一下:“父皇虽然是一代明君圣主,但是父皇心中一直有一个去不掉的阴影,那就是他是庶出,平懿皇贵妃早早过世,他甚至连给平懿皇贵妃大肆操办忌辰都不敢,因为他为了帝位,成为了太后的嗣子。所以他在继承人的选择上,早早就定下了我为太子,只因为我是和睿皇后唯一的嫡子。” 贺长安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圣上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继承者再是一个庶子,大宣还是很看中嫡庶之别的。 陆城的眼神中多了一丝隐忍:“可是在我看来,即使将来我能最后坐到那把椅子上,我也不希望仅仅因为,我是嫡子,而其他的兄弟都是庶出。我希望是父皇真的认为,我的能力足够扛得起江山社稷的重托,所以我才能成为储君。嫡庶之别,不过是身份罢了,如果只是因为身份我才是太子,那么明朝任何一位生有皇子的妃嫔当上了皇后,或是皇后真的生下了自己的嫡子,那么我都会有可能失去那个位置。” “所以殿下借着叶槿那件事情,放弃了暂时的太子之位,一方面是为了让大殿下放松警惕,另外一方面是想像圣上证明自己真正的实力?” 陆城点点头:“对,我和他是不同的,他想的是不择手段的去争取到那个位置,而我想的,是如何才能肩负的起那个位置,对得起天下黎民百姓。这个担子太重了,绝非是一个靠女人成事的人能够承担的了的。” 靠女人成事……贺长安眼神一暗,上辈子的她不就是陆垣用以成事的女人吗?包括承武侯家的那个已经宗谱除名的嫡长女,乃至已经被赐婚的准大皇子妃贺平安,想到这儿,贺长安突然觉得,每天顶着准大皇子妃的身份到处耀武扬威的贺平安,是那样的可怜可悲。 看到贺长安突然黯淡了的眼神,陆城心中一痛:“或许今晚我说的太多了,虽然我不是用女人成事的人,但是皇家这样深不见底的漩涡,一定让你心生畏惧了吧?本来我对能够得到你的心,把我就不大,谁知道,亲手把你越推越远的,竟然是我自己。也罢,能把你推远一点也好,至少来日我和他兵戎相见你死我活的时候,我不用担心你和巩昌伯府,会受到我的牵连。” 看着神色有些颓唐的陆城,贺长安突然笑了:“殿下说的这是哪门子笑话?我哥哥是殿下几乎须臾不离身的左膀右臂,而我的外祖白家又是殿下身后忠心耿耿的支持者,若是殿下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贺长安怎么可能不受到任何牵连?” 陆城有些惊讶贺长安会说出这番话,但是却不明白她说这番话的用意何在。 “长安年少,或许尚且不知情为何物,可是却能体会殿下的良苦用心。且长安并非那种只能待在闺阁中任由他人保护之人,长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但是……愿意一试。” 说完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跑开了,留下陆城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发愣,接下来便有畅快自在的笑声从房间里面传出来。 ... ... 第八十五章 做贼心虚 第八十五章做贼心虚 贺长安跑出去之后,贺甲青自己的观察了一下贺长安的脸,似乎并没有恼怒或者哭过的痕迹,接着就听见里面传来的陆城的笑声。贺甲青满腹狐疑的走了进去,看见陆城的脸上似乎都带了点桃花之色。 “殿下这是……” 陆城走到贺甲青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手握成拳头不住的敲打着贺甲青的后背,显然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彦哥儿,她答应了,她答应了……” 贺甲青先是还没缓过神儿来,再是被陆城这样一顿没来由的拳头给吓到了,摸摸鼻子道:“谁答应什么了?殿下别激动,先把我松开可好?” 陆城终于放开了贺甲青,正色道:“长安答应本宫了,她说,她不知道能不能当好一位侧妃,但是她愿意尝试一下,试着去接受本宫。” 贺甲青又无辜的摸了摸鼻子:“那我回头就得去劝劝她,可不能接受你。” 陆城不解“什么?” 却看到贺甲青早已经跑到了屋子的另外一个角落,仿佛是防着随时陆城就会有一顿胖揍上来似的:“我妹妹这不过是才答应殿下试一试,殿下已经开始对未来的大舅哥拳脚相加了,这要是我妹妹真的当上了二皇子妃……我岂不是性命不保?” 陆城哈哈笑,也知道贺甲青是开玩笑,走过去拍了拍贺甲青的肩膀:“那我倒好像是李世民了。” 这好像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却没有人想到,多年之后的格局,真的会变成唐太宗李时期一般:李世民,长孙皇后,长孙无忌;一代明君,一代贤后,一代能臣。 “殿下,长安是微臣的妹妹,微臣不希望,妹妹受到委屈。而且殿下的婚事,就算殿下中意长安,可以去向圣上请旨赐婚,但是决定权,毕竟还是在圣上手上的,贺平安已经为准大皇子妃,圣上难保不会愿意贺家一门出两位皇子正妃,所以此事还望殿下不要太过于张扬,微臣今夜行事也确实是孟浪了,但愿殿下不会学了微臣的孟浪才是。”贺甲青无不担心得道。 陆城脸色也变得很是凝重:“你心疼妹妹的心情本宫可以理解,不过,你放心便是,本宫知道分寸。先前本宫最大的担心,便是她对本宫没有一点心思,现在看来本宫的担心倒是多余的了。既然她肯答应一试,那本宫自然有办法让她的诺言变成一世,倒是这一次回潭州的时候,再见到贺将军,本宫的心态怕是要变了。不过你的担心倒也不无道理,这一次圣上必然会在选秀中为我们兄弟中的前三个指婚侧妃,不过本宫倒是最冤枉的那一个了。” “可不是嘛,不过微臣倒是更同情选秀上那位会被册立为二皇子侧妃的女子哟。殿下过完年之后,便又要回到潭州那苦寒之地去了,选秀是在春天,那时殿下刚刚返回潭州没有多久,圣上自然不会允准殿下因为选秀纳侧妃这样的事情就从潭州回来。被立为皇子侧妃本来也不算是太差的事情,至少有了侧妃之后,距离封王就不远了。殿下委屈的是,这侧妃究竟是环肥还是燕瘦,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自己不能亲自得知,可是这立为侧妃刚被抬入殿下您的宫殿,就见不到殿下,岂不是可悲?” 陆城慢慢的走出了房间,大声的丢下了一句:“任她环肥燕瘦姓甚名谁何方人士,本宫心中眼中都只有长安一个,至于她,若是想要这侧妃的尊荣,本宫自然可以给足了她面子,若是她不想,面子里子就都得不到,那本宫也没有办法了,端看她是不是一个聪明人了。” 贺长安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接近戌时了,碧螺在房间里面守着,看到长安却是很有默契的什么都没说,想来应该也是贺甲青提前嘱咐过了,只是默默地伺候着长安梳洗,服侍她更衣入睡。 床幔拉下来了,虽然时辰已经很晚了,可是贺长安想着今天晚上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似乎还有一点不可置信的感觉,陆城的真情表露,她上一辈子从未知道的事情,陆城在宫中辛苦的经营,花楠悲惨的身世,陆城宏大的志向……还有,她竟然就算是答应做他的妻子了?一切似乎都还像是在梦里一样。 以至于第二日一清早醒来的时候,眼窝都是青的,去给白氏请安的时候,白氏问她这是怎么了,她又不能确定贺甲青是不是已经把事情告诉了白氏,自然不敢贸然行动,便只能回答是夜里来了梦魇,扰到了清梦罢了。 白氏温柔的把贺长安头发上散落下来的发丝别在她的耳根后面,慈爱的摸着贺长安乌青的眼窝,道:“明日就是除夕夜了,你身体不好,娘倒是不强求你跟着一并守岁,只是你这身子也需得好好将养,过了这个年,你虚岁也就十三岁了,好在选秀是要周岁满十三的姑娘,娘还能留你在府上三年,若不然你这个身体要去参加选秀,要是真像贺平安那丫头似的被指给哪位皇子宗亲的,娘岂不是要担心你被未来的夫君给吃了去?” 看这个架势,白氏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偷偷答应了陆城的事情,可是白氏突然说出的后面的话,贺长安听起来就无比的做贼心虚,还怕被白氏发觉自己有所异样,便只能微微脸红扮成少不更事的样子:“娘,女儿还小呢。” 白氏摇了摇头:“不小了,女儿家到了十一二岁,就该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了,就算是没见过什么外男,话本子总是看过不少的,自然是倾慕话本子中的才子佳人终成眷属。可是这世间啊,哪里来的那么多才子佳人终成眷属呢?大部分不过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个人盲婚哑嫁,原本不认识,可是成了亲,就认识了,晃晃悠悠的,也就那样过了一辈子。” 贺长安笑嘻嘻的凑到白氏颈窝处:“可是长安情愿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娘是过来人,自然不会为长安选一个不良之人的。” 心中却暗暗腹诽:娘,若是您老人家知道我已经偷偷钓住了大宣国唯一的嫡出皇子这样大的金龟婿,只怕是连下巴都要惊掉了吧! 白氏笑着回戳了一下贺长安的脸:“你呀,真是……得了,你就去好好休息吧,虽然说过年这样的大事,女儿家的是要早一点学着操持,但是你身子骨不好,初二那日我还要带着你回梁国公府去看望你外祖母和舅舅舅母她们,这三日除了团圆饭之外,你就不必多跟着娘操持了,左右你琪表姐还未出阁,能帮得上娘,再说还有你大姑母不是?反正你又不会今年出嫁,明年过年再学,倒也来得及。” 贺长安本来想着既然答应了陆城尽力一试,学起管家这些东西就应该格外上心了些,没想到今年白氏直接找了借口不让她学掌家理事了,看来大年初二去梁国公府,定不是简单的回门,而是有什么要事相商。 心里这样想着,辞了白氏,沮丧的回了自己的房间,却看到花楠已经在房间里面等候多时了,心里不由的感叹,陆城的动作还真是够快的啊…… 脸上微微一红,让碧螺和银针先去外面候着:“花楠姑姑找长安是有什么事情呢?” “我是来……是来替殿下谢谢小姐的。小姐,殿下应该跟您说过,我曾经在殿下身边侍奉多年,对于殿下很是了解,这么多年来,殿下动心的女子,只有您一个,殿下自己嘴上不说,奴婢却能发现殿下第一次见到您之后,回去就有了异样的变化。奴婢知道,殿下现在的境况,很多人都不看好他,甚至觉得他已经永远的失去了圣心,再也不可能最后有所作为了,所以有很多人都去了大皇子阵营。但是奴婢相信,殿下现在的境况只是暂时的,就算殿下前面的路上有危险,但是这些状况也在殿下能够掌控的范围内。您肯在这样的情况下答应殿下,奴婢多谢长安小姐。” 看着上辈子同吃同住的花楠如今跪在自己身边,一句一个替殿下谢谢小姐,长安突然觉得,是了,虽然自己重生只有半年,可是距离自己上辈子的死亡,已经一年有余,这一年多,的确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她如今都已经不大认识眼前的花楠了。 微笑着摇了摇头,脸上的神色又转为了一丝无奈,陆城说,他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一个人,花楠的心思,终究是付诸东流水,可是这样痴情且有韧性的花楠,真的不会一点一点打动他吗? 双手拉起跪在地上的花楠:“花楠姑姑还是快起来吧,不管你暗里是什么身份,可是你明面上都是尚仪局的女官,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的红人,若是让别人看到你跪在我这个没有任何封诰的伯爵嫡女脚下,只怕别人要说我巩昌伯府不敬皇后娘娘了。至于谢这个字,你大可以不必说,因为我和你一样,相信他。” 花楠站了起来,看着贺长安脸上的神色:“长安小姐,您不要误会奴婢。奴婢承认,这么多年奴婢心中一直倾慕殿下,但是却绝对没有不该有的更进一步的想法。奴婢知道殿下一定跟长安小姐说过了奴婢的身世,虽然奴婢的娘是冤枉的,但是殿下能够不计较奴婢的娘当年的事情,替奴婢换了一个身份让奴婢进宫侍奉,奴婢心中最多的就是感恩戴德,绝不会非分。奴婢今日来,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长安小姐,从今往后,您也是花楠的主子,花楠绝对不会对不起主子的,您若是有什么话,可以通过花楠把信转交给殿下,殿下的信,花楠也会按时送达……” 贺长安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方才的小人之心,决定嫁给陆城,他是皇子,免不了有侧妃庶妃,一个花楠就已经开始心中不安了,她还哪能当好皇子妃呢? 大概可能就是因为仅仅是答应了他,但他却还没有明媒正娶的缘故,自己才那样心虚吧…… ... ... 第八十六章 拉郎配 第八十六章拉郎配 大年初二长安一早起身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神清气爽,看来她娘决定让她在这一年不插手春节掌家理事的事情果然是正确的,这两日她空闲得很,花楠则是时常抽空过来跟她说很多陆城以前的事情,虽然这些事情,大部分都是花楠和叶槿共同在陆城身边的时候发生的,可是或许是因为她看问题的视角不一样了,想着的人也不一样了,所以听起来一点都不觉得乏味。 花楠在跟贺长安聊天的时候,倒是觉得贺长安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多时候在你只想讲不想讨论的时候,她会安安静静的做一个听者,在你想要听到对方有什么看法的时候,她也会恰到好处的插上一两句话,话不多,但是却字字珠玑。 起初把贺长安当做主子,多半是因为陆城的缘故,后来倒是越开越觉得,贺长安既像个主子,又像一个朋友一般。 白氏一大早就让杨嬷嬷过来帮贺长安梳妆,碧螺在一边帮衬着,这一梳妆就用去了半个时辰,最后碧螺才在贺长安的耳朵上戴上了梁国公夫人送的那一对翡翠飘花的耳坠子,又把梁国公老夫人送的那一对手钏套在了手腕子上。 贺长安梳妆完毕后跟着杨嬷嬷,带着碧螺一起去给白氏请安,白氏看着打扮过后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儿也很是满意:“娘的好女儿长大了,如今出落得越发的可人了。人靠衣装马靠鞍,我娘和娘家大嫂的眼光都是不差的,这耳坠子和手钏最适合长姐儿不过了。” 贺长安虽有积分奇怪白氏今日的表现,不过想来大抵也是因为今日是跟着白氏回外祖家,而自己身上的首饰都是梁国公府的人送的,这才有此一说,便也将一肚子狐疑压了下去。 贺甲青来的则晚了一点,进门便请安:“儿子来得晚了,母亲莫要怪罪儿子,儿子实在是不忍心打扰母亲和妹妹母女之间的天伦之乐,这才故意来迟了些。” 白氏看着这个越来越出息的嗣子,心中也满是开心的,笑容就一直写在脸上不曾褪去:“你啊,明明就是自己来的迟了,偏要那你妹妹做借口。”言语之中却没有半点苛责之意。 贺甲青也跟着笑:“儿子那点小伎俩根本就不能入母亲的眼的,不过就是博母亲一笑,新年里面讨个好的彩头罢了,母亲若是连这点彩头都不给儿子,儿子可是万万不肯依的。” 白氏转过身去让细蕊把早早就准备好放在一边的那件雕刻着君子如竹图样的歙砚拿过来,递给贺甲青,看着贺甲青脸上溢于言表的惊喜之色,满意的开口道:“母亲就知道你想来不爱那些金银珠宝之流,若是只在除夕给封银子压岁,这便显得母亲不仅小气,而且俗气,这才准备了这方歙砚,看来母亲准备的倒是没错了。” 贺甲青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给白氏磕了一个头:“长者赐,不可辞,不论母亲给儿子什么样的彩头,儿子都会觉得欢喜。只是今日这彩头,儿子不仅欢喜,且喜出望外。” “去年开了贺家宗族祠堂把你和望姐儿记在我名下,今年是第一年咱们这巩昌伯府有了嫡子,母亲自然是看重你的。而你恰好也是第一年以嫡子的身份,去梁国公府拜见外祖母和舅舅,一切都要拿捏的好分寸才是,万万不可以丢了巩昌伯府和你母亲我的颜面。” 贺甲青再拜起身:“儿子定会牢牢谨记自己巩昌伯嫡子的身份,照顾好母亲的颜面,也照顾好妹妹。” 说完深深地看了长安一眼,他这样一看长安,就让长安想起她答应陆城的那个晚上,脸就又“腾”的一下红了起来。 可是贺甲青又转过头来,一本正经的问道:“不知望姐儿今日可会跟着母亲一块回梁国公府去?” 白氏叹了一口气:“自然是要的,当日同意把望姐儿记为嫡女,实在是不想多一位嫡子的权宜之策,里子或许我给不了,但是我面子上终是要做足。若是今日回门带了你却不带望姐儿,外面只怕要说我嫡母不慈了。” 贺长安点点头,心中却想,白氏是个聪明人,可是终究一辈子太在乎名声,所以自然活得累。又想想自己,她答应了陆城,就真的能不在乎名声只求自在快意的生活吗?只怕皇家规矩更大,也定然不能。 因着贺望安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在除夕夜的时候贪玩儿,受了点凉,所以来的比较迟,巩昌伯府的马车行到梁国公府的时候,贺长安便眼尖的发现,马厩里面其他的马车都来了,就只差她们家的马车了。 进了外祖母陈氏的屋子,才发现原本还算是很大的房间,如今竟然因为坐满了人而显得十分局促,长辈们之间,认识的便有外祖母和两对舅舅舅母,另贺长安惊讶的是,已经有四个多月身孕的三姨母竟然也挺着肚子来了,站在三姨母身边的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圆脸妇人,看眉眼倒是和三姨母有一点相似,想来就是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庶出的二姨母了。 “贺长安见过外祖母,大舅舅二舅舅,大舅母二舅母,还有二姨母和三姨母。” 二姨母惊讶于长安认识自己,高高兴兴的赏了一对赤金的手钏,上面还镶嵌着不小的红宝,看起来也知道虽不是风雅之物,但是价值不菲:“我嫁到甘肃去的时候,长安这丫头还没出生呢,这么多年,不管是大姐姐添了长安,还是三姐姐添了林哥儿,我都只能在娘家给甘肃的去信中知道,因着甘肃路途遥远,每次送来的礼物都是迟了的。这次终于能亲自把给外甥和外甥女儿准备的礼物送到他们手上了。不过长安丫头之前从未见过我,却能猜出我的身份,实在是个聪明的。” 梁国公府从来没有苛待庶女的习惯,二姨母嫁的人是定西伯王弼的庶子,也算是门当户对,庶子不能承爵,等到二姨母嫁过去了之后定西伯便分了家,给了这庶子不少的财产,让他另立门户。这位二姨夫也是个脑筋活络的,虽然不是走仕途的料,但是经商却很是在行,短短几年把从定西伯分出来的家底翻了十倍都不止,也难怪二姨母日子过得舒心呢。 二姨母连着给王政海生了三个儿子,却没有女儿,因此看到长安也格外亲切。 长安规规矩矩的谢过了二姨母,又去跟几个同辈人打招呼:“大表兄,二表兄,王家表兄和许家表兄好,思表姐,悠表姐,慈表姐,慧表妹好……”二姨母这一次大老远的从甘肃赶过来,却只带了自己的长子,长安不知道其名字,直得跟着许桓彻的叫法一样,称呼王家表兄。 接着又看到了站在白慈身边的杜若,颇有一些尴尬的道了一声:“杜若妹妹。” 贺长安打量着杜若,今日众姐妹都穿着颜色鲜亮的新衣,只有杜若,还是她上次见到的那一身衣服,似乎并没有新衣穿似的,可是梁国公府断断不会少了杜若的一身新衣裳,就是不知道杜若依旧穿着旧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贺长安忙着打量杜若,却没有注意到许桓彻因着那句许家表兄,看着贺长安的双眼久久失神。当然许桓彻也没能注意到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杜若眼中的,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三姨母安顺侯世子夫人白逸云看长安乖巧,再加上本身也是即将再为人母,满心欢喜的道:“我就喜欢长安丫头这样乖巧的女孩儿,若是我这一胎也能生个女儿变好了,要知道在许家,儿子可不值钱,只有女儿才值钱呢。” 白氏赶紧搭话道:“看三妹妹这张嘴,越发的坏了。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可不都得是三妹妹的心头肉。” 二姨母王白氏掩着嘴笑了一下,又接话道:“我倒是羡慕三妹妹羡慕得很,如今桓哥儿都已经长大了,三妹妹这肚子里就又怀上了一个,一定是桓哥儿担心自己将来娶媳妇之后就没有人陪着自己的娘了,上苍感念他的孝心,特地又恩赐给了三妹妹一个孩子陪伴身侧。看看我家那三个小子,连珠炮似的报道,当初生养他们哥儿三个,真是累足了我,好不容易长大些了,又要连珠炮似的娶媳妇儿,怎么能不叫我伤脑筋呢?”说着拉过站在一边的许桓彻到跟前,仔细的看了许久才道:“这孩子长得倒不是特别像三妹妹,想来是像三妹夫了,倒也是英俊潇洒的栋梁之才,哪像我那三个小子,整日在甘肃的烈日下面,一个个晒得,跟黑泥鳅似的。” 嘴上虽然嫌弃,但还是转过身去慈爱的用手戳了一下长子的额头,再转过身来问道:“我记得桓哥儿和我那二小子年龄差不多大,可开始挑亲事了?” 贺长安看着三姨母嘴上挂着满满的笑容,眼神却在一直盯着自己这个方向看,心中不觉得有些奇怪,却听三姨母道:“原本打算就在这两年给桓哥儿参谋下亲事的,桓哥儿毕竟是安顺侯府的世孙,早早定下来,也是他祖母祖母的心愿。可是谁承想就在这时候我怀了这孩子,只怕对于桓哥儿的亲事,就有心无力了。所以还得劳烦母亲。” 说着朝着陈氏的方向作了一揖,不过她有着身子,身边的二姨母赶紧扶住了她,陈氏看着白逸云,脸上笑得像一朵花似的:“三丫头这话什么意思?” “我公婆说了,娘您是国公夫人,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比他们二老多,如今我怀着身孕操心不上劲儿,还请娘多帮着相看一下,哪家的姑娘堪当桓哥儿良配。” 陈氏拍了拍胸口:“原是亲家公和亲家母的意思,那为娘的就不承让了,三丫头觉得,长安丫头如何?” ... ... 第八十七章 翻了醋坛子 第八十七章翻了醋坛子 听了这话,长安直接呆呆的愣在了那里,外祖母陈氏这是……这是要拉郎配? 反应过来这个现实之后,长安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所有长辈都是一副心领神会的女表情,似乎早就知道陈氏会有这样的提议了一般。 尤其是白氏,笑吟吟的看着许桓彻,似乎对这个陈氏提出的女婿人选十分的满意,可是这个表情让贺长安看了身上却是一阵阵的恶寒。 三姨母在一边哈哈笑着开了腔:“娘的眼光女儿自然是信得过的,何况我一早就喜欢长安丫头这样的,若是长安能和桓哥儿结为夫妻,我是一万个安心的,再说了,长安虽然是伯爵府的嫡长女,可是我们桓哥儿也还是安顺侯的世孙呢,将来有朝一日就是侯爷,身份也是够配得上的,长安嫁过来,将来就是侯夫人,等到桓哥儿以后老了,就把位置让给儿子,那长安就是侯爵老夫人,哎哟哟,简直是不能再好了。” 长安心中安安吐槽,三姨母,您老人家设想的也有点太长远了吧……别的不说,安顺侯老爷子现在身体还是硬朗的很,三姨夫当安顺侯世子也有十多年了,许桓彻当这个世孙的念头跟他爹当这个世子的年头差不多长,而您自己不也当了十几年的安顺侯世子夫人了吧?您自己尚且还没坐到安顺侯夫人的位置上,都已经开始设想外甥女我坐到安顺侯老夫人的位置上了? 这先见之明,也太先了一点。 贺长安刚张嘴想说些什么,刚说了两个字儿,不过是声音太小,所有人还没来得及听到,话又被二姨母高亢的声音打断了:“母亲和三妹妹说的都不错,这娶妻,就一来将就门第是否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而来呢,看的就是这儿媳妇是不是个贤惠能持家的。母亲,我跟您说,我那个大小子,去年的时候就已经把亲事定下来了。虽然他爹是个经商的,不过有句古话,叫做外甥肖舅,我那大小子倒是像极了他外祖父和舅舅,从小就极爱啃书本子。我公爹定西伯是武将出身,难得孙辈里面有一个如此爱读书的,喜欢的不行,就说王家若是想要出人头地,都得依靠我那大小子了。” 贺长安本来就被外祖母突然一下子的拉郎配吓得不轻,心中烦乱,结果想说话又被二姨母打断了,不禁暗暗扶额,二姨母,您说了这么多,您想表达的重点是甚么? 二姨母自然不可能听到贺长安的心里话,依旧喋喋不休,一边说一边手舞足蹈的:“所以我也格外看重我那大小子,给他定亲事的时候简直是挑花了眼睛,最终还是选了甘肃将军家的嫡长孙女,姓钱闺名文慧的,那闺女虽然出身武将世家,但也是个难得的爱读书的,承蒙甘肃将军看得起我们家,才把嫡长孙女许给旺哥儿。我请了无数个算命先生暗中给那钱姑娘看相,都说钱姑娘是个旺夫相,定下来这么好一门亲事,今年秋闱,我也就放心让旺哥儿下场了。” 贺长安偷偷和哥哥贺甲青对视了一眼,同情的看了一眼这个大名叫做王中旺的表兄,有这么一个话唠而且说了半天永远不在正题儿上的娘,他也确实挺惨的了。 许是因为常年长在西北的风沙烈日之下的原因,王中旺肤色偏黑,但是可能因为习文的原因,身上倒是有一种书卷气,在贺长安的印象中,书生多半是皮肤偏白身体羸弱的,而武将才是面色黝黑身体健硕之人,这位王家表兄倒是很好的把她的印象给颠覆了一下。 此时此刻王中旺的黝黑的脸上仿佛也红的能够渗出血来一般,本来王中旺这次跟着二姨母一起来京城,就是想在外祖家跟舅舅研习一下学问,多多拜访京城中的名儒,以求在今年的秋闱中能够取得一个好的名次,本来是件好事,可是二姨母现在把话说成了这个样子,如果秋闱不中,那是他自己努力的不够,若是中了,岂不全是因为有一个有旺夫相的未婚妻? 贺甲青又把视线同王中旺身上挪开,转而看了看上手坐的一串儿长辈:“贺甲青给外祖母,舅舅舅母,两位姨母问好。今年是贺甲青第一次来国公府拜年,若是礼数不周到,还望各位长辈不要见怪。” 视线又落在了二姨母身上:“二姨母,外甥今年也是要在秋闱之中下场的,因此见到了王家兄弟,便觉得十分亲切,大有可切磋之处,这屋内大多是女眷,外甥倒是不方便和王家兄弟切磋学业之道,不如……” 梁国公夫人耿氏赶紧开腔:“快带着贺表少爷和王表少爷去少爷们院子里的万卷斋去,万卷斋是你们外祖父特意给孩子们读书而特意收拾出来的厢房,里面有不少好书,有很多你们舅舅年轻的时候都读过,治学为官都大有裨益,你们可要认真读,方能不辜负了你们外祖父的一片苦心。” 贺甲青和王中旺忙道舅母说的极是,王中旺抬起头,感激的看了一眼贺甲青,便跟着贺甲青一道出去了。 贺长安看着贺甲青和王中旺出去的身影,本来以为刚才外祖母拉郎配这个话题就要揭过一篇儿去了,才想松一口气,就听到外祖母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长安她娘,你觉得娘这月老当得如何?” 语气比起刚才已经有威严了很多,几乎是让人不容反驳的口气,贺长安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一世是她父母双亡,自愿就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陆垣那个人渣,这一世,先是史琪的婚事上,虽然她和许林彻的双方母亲都多有参与,但这件事情也是在史琪已经认识了许林彻并且对许林彻有那么一点儿好感的基础上啊!再就是几日前她答应了陆城朝着一个二皇子妃的方向努力试一试,这事儿白氏可是一点都不知情的。 好吧,虽说她和许桓彻是嫡亲的表兄妹,称不上是盲婚哑嫁,但是她贺长安如果说对陆城还是有一点动心的,对许桓彻可是真的没有一点心思啊,两个人本来就认识,还要走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丝毫没有感情的过一辈子,贺长安想想都觉得,这亲上加亲,比盲婚哑嫁还要可怕,而且历史上有多少对亲上加亲,最后都是不欢而散?汉武帝和陈阿娇,汉成帝和他的第一任许皇后…… 还好自己在之前已经认识了陆城吧,如果之前陆城并没有出现在她第二次生命里面,此刻她也并没有任何倾心的男子,或许就真的会心如死灰的任由外祖母和母亲的安排,嫁给许桓彻吧?可是现在她遇到了陆城,便是如何,也是不会任由这桩婚事定下来的了。 贺长安眼神中透露出的不愿,让白氏心中很是一惊,由老夫人陈氏出面提出两家亲上加亲,原本是她和三妹妹白逸云达成的共识,她虽没有问过女儿的意思,但是却听三妹妹说,许桓彻甚至拿上过家里的御赐之物要送给贺长安,想来还是喜欢这个表妹的,便觉得这是一桩极好的婚事,此刻看到女儿的神色,蓦然惊觉,女儿竟是不愿意这桩婚事么? 便也有些犹豫:“娘的意思,女儿觉得倒是很好的……嗯……长安小的时候身子骨不好,现在虽然比小的时候结实了许多……嗯……可还是经常有个三灾八难的……若是能嫁到安顺侯府去……婆母就是亲姨母,妯娌还是表姐,自然……嗯……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了。可是……嗯……长安现在毕竟也只有十二岁,就是桓哥儿也不过就是十三岁……嗯……一般男子不都是十五岁左右把亲事定下来吗……” 贺长安看到白氏吞吞吐吐的样子,又想起来她给白氏请安的时候白氏反常的表现,终于明白了,这事儿原本是白氏和外祖母三姨母她们只怕是有过协议的,只是白氏只想到了诸般好处,却没有问过贺长安自己的意思罢了,现在有心顺着自己的意思,但是又怕在外祖母和姨母那儿不好交代,两句话就有一个长长的嗯,很显然是在拖延时间,但是也只是能拖一会便拖一会儿了。 果然外祖母那边开口道:“你和老三本来就是嫡亲的姐妹,桓哥儿和长安两个孩子早早定下来,也不妨事的,何况这不也是安顺侯府那边儿的意思吗?” 外祖母话音刚落,突然听到看门儿的小丫鬟上气不接下气:“老夫人,老爷夫人姑太太们……二……二……” 梁国公夫人看得心急:“二什么?你好好说。” 终于顺过气儿来:“二皇子殿下到访。” 众人全都愣在了那里,虽说二皇子的生母和睿皇后也是白家人,可是之前二皇子是太子,太子轻易不出东宫,更不要说来给白家拜个年了,今年是那一阵风儿把二皇子给吹来了? 只有贺长安,在听到那句二皇子殿下到访,悬在喉头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面去,不知为什么,她就是相信,只要陆城在,就没有不会迎刃而解的问题。 众人还在发愣,就看到穿了一身皇子朝服的陆城人模人样的走了进来,当然,那句人模人样是贺长安自己加上的。 “见过叔祖母,见过各位表舅舅表舅母表姨母,本宫似乎从来没有赶在过年的时候来国公府拜年,今年才来,还希望各位长辈莫怪。” 可是陆城虽然是晚辈,但是毕竟是皇子,肯尊称各位长辈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各位长辈又哪里会责怪呢,老夫人陈氏赶紧说:“怎么会呢?难得殿下愿意赏光,这是我们梁国公府的荣幸。” 陆城看了贺长安一眼,做了一个贺甲青的经典动作--摸了摸鼻子,才道:“本宫来的时候,似乎听到叔祖母正在讨论谁的婚事,是不是本宫来的不巧,打扰了白家的家事了?” 贺长安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怪道怎么这个时候陆城就来了呢,原来是贺甲青偷着出去给陆城报了信儿,不过想到他是为了自己来的,贺长安心里面就甜滋滋的,原来看着那么一本正经的陆城,也会打翻了醋坛子呀! ... ... 第八十八章 威逼利诱 第八十八章威逼利诱 陈氏虽然年龄已经大了,但是却不糊涂,陆城身为皇子,从来没有在大年初二的时候登门拜访过,这一次虽然他的拜访来的很意外,但是一进门几乎就是开门见山的说出了白家正在议婚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没有什么目的的? 仔细的盯着贺长安看了许久,这个外孙女,上一次落水痊愈之后,她这才是第二次见到,只觉得这个外孙女同自己的大女儿年轻的时候还是很相似的,说不出来有多么倾城倾国,可是身上就是有一种刚强且沉静的气质在,让这个年轻的女孩子平添了许多吸引人的地方,只是,难道真的是她,就会有这样大的造化吗?毕竟历来皇子选妃,就算皇子妃身份略差一些,一般也是侯爵人家出来的女孩儿,至于长安……其父毕竟也只是一个伯爵罢了。 但是大宣的律例上也没有明确的说,皇子妃不能是伯爵之女啊,想到了这一层,陈氏赶紧道:“二皇子殿下想来是听差了,老身并没有在给谁议亲,只不过是在讨论老身二女儿家的外孙刚刚定下来的那一桩亲事罢了。” 陆城长长的喔了一声,也没说相信陈氏的这一番说辞,但是也没有说不相信,只是打了个岔道:“叔祖母您老人家的二女儿,也算是本宫的二表姨母,她的儿子便也是我的表兄弟了,现在定下来了亲事,本宫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定是要送一份礼的,毛峰,把本宫珍藏了许久的那一套孤本取过来,赠与二表姨母家的这位表兄。” 二姨母白郁云赶紧起身谢恩,毕竟皇子赏赐不同凡响,定是会让她和王中旺在定西那边涨足了颜面,就连未来的岳家,也不会因为是把自己的女儿低嫁过来而对她们家不恭敬了。 陆城在房间里面兜兜的转了两圈,似乎是在观赏房间里面的各式各样的陈设,最后站定了才道:“叔祖母这房间装饰的很是辉煌大气,只是若是有了吴道子的真迹挂在正堂中央,只怕是会让这屋子更为华美。毛峰,你去取那套股本的时候,顺便把父皇上给本宫的那一卷吴道子的《郗后》取过来,算是本宫对叔祖母尽得孝心了。” 在场的所有明眼人都愣住了,《郗后》是吴道子所做的极为传神的一卷人物像,郗后就是梁武帝的皇后郗氏,这位皇后史书上就有记载:“后幼*,善隶书,读史传。女工之事,无不闲习。”到了郗氏可以谈婚论嫁的年纪的时候,宋后废帝安陆王都曾经想要求娶她,只可惜最后因为种种原因,娶到她的却是梁武帝萧衍。陆城若是要赠画,送什么不好,为什么偏要选择这样一个争议颇多的人物郗后? 梁国公夫人耿氏的反应是其余人之中最快的,赶紧跪下来道:“二殿下容禀,母亲年事已高,身体也渐渐不如从前了,进来母亲一直犯着腰疾,膝盖一到下雨天也都在隐隐作痛,只怕是不好跪下来谢二殿下的赏赐,妾身是长媳,理应代替母亲向二殿下谢恩,还望二殿下可以原宥妾身和母亲。” 陈氏的神色暗了一下,看来已经不止她一个人看出来了,只怕二皇子真的是属意了长安,今日之所以前来拜访,不过是传个话下去,告诉梁国公府和巩昌伯府,无论如何,哪一家人来提亲,都要替贺长安挡掉罢了,看来这丫头小时候体弱多病,因为祖母在家中作威作福,又有二叔家世公主驸马府而黯淡失色,还曾经落水差点失去了性命,这会子,也真的是否极泰来了。只是想到看上她的毕竟是现在处在颓势的二皇子,心中不免又有一点点担心。 儿媳妇耿氏这样做,无非就是告诉陆城:二殿下,我和我婆婆已经知错了,您老人家的意思我明白了,将来再也不会给长安随便说亲事的,我婆婆年纪大了,我代替她向您道歉…… 贺长安擅长茶道,但是对于画作之类的却一向不上心的,所以也不明白陆城送给外祖母陈氏的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画,但是看着陆城紧紧地皱着眉,说话一本正经的样子,便也就不难猜出来,他这是再给外祖母小鞋穿了。 略微的用余光看了一眼许桓彻,本来许桓彻以为自己已经是胜券在握可以和长安定下来这门亲事了,却没有想到不知道为什么这位二皇子一来,外祖母和舅母就一顺儿改变了口风,绝口不提自己和贺长安定亲的事情了,因此此时许桓彻眼神中间的神色颇有一点晦涩不明,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别的。 陆城晾了梁国公夫人一下,然后才把她扶起来:“国公夫人这样,本宫可实在是受不起,今日本宫若是因为这点子鸡毛蒜皮的小事情责罚了国公夫人,只怕明日,本宫那景王妃身子,就要到父皇那里参本宫一本了。” 之后陆城又借着尽孝心的名义给梁国公梁国公夫人还有其他长辈每人都送了点东西,走到安顺侯世子夫人身边的时候,还特地道:“本宫听本宫的表兄林哥儿说,他家婶子如今有了身孕了。许家也算得上我们皇室的亲戚了,安顺侯长子按辈分算,还是本宫的姑父,只可惜天不假年,让姑父英年早逝。父皇也曾经说过,安顺侯府万般皆好,只可惜子嗣单薄了些,如今世子夫人怀有身孕实在是喜事,定不要太过操劳其他的事情了,安顺侯府的子息才是最要紧的。” 贺长安已经抑制不住心中想要笑出来的想法了,她实在是没有想到,陆城幼稚起来是这个样子的,不仅要威胁一下外祖母和大舅母,如今连着许桓彻的娘,自己的三姨母都不肯放过了,还要拿安顺侯府的子嗣问题来说话。可是毕竟满座都是长辈和平辈的兄弟姐妹,她若是当众哈哈大笑,只怕大家都以为她要疯了。所以贺长安面上只能做出战战兢兢听由长辈安排的样子,但是心里面却已经柔软了一篇要知道,活了两辈子,这是第一次有一个男子在还没有得到她的好之前,如此的在乎她。 心中自然是有一点窃喜的,只怕若是真的嫁给了她没有一点感觉的许桓彻,她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怦然心动的感觉吧? 梁国公夫人看着陆城这个样子,也明白只要白家没有真的把贺长安的婚事给做主定下来,这位二爷不会轻易发作白家,毕竟和睿皇后也是白家人,就算过世多年,也还是打算骨头连着筋的呢,不过她想的却是更加长远一些,贺长安这个外甥女,今后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加深她和梁国公府的感情,梁国公府是陆城身后默默的助力,若是他成事,将来必然有从龙之功,可是就怕从龙的时候倚重,成事了之后兔死狗烹,若是能有一段不错的姻亲关系,比如当年的唐太宗对长孙家,就算有朝一日二皇子真的要赶尽杀绝,只怕也会看着长安的面子上有所迟疑吧?想到这一层,耿氏便犹豫着开口道:“难得二殿下到梁国公府来一趟,国公府简陋,做出的饭菜自然比不得宫中御厨,但是勉强还是可以入口的,不如二殿下……” 陆城摇了摇头:“不了,本宫是皇子,出宫一次不易,本宫对梁国公府的祝福送到了便是了,本宫现在还要回宫向父皇母后请安,晚上宫中或许还有家宴,便先回了,若是下一次有机会,一定到梁国公府好好叨扰一番。梁国公是本宫的表舅,表舅上朝的时候,必有机会见到,等哪一次本宫恰好有空,倒是有些政务上不明白的问题要请教表舅。” 还没等到陆城回到宫中,凤栖宫的陈皇后倒是先去了晏清宫,皇帝原本正是批折子批累了,折子上面兵部的一位侍郎说,之前的一年,大宣的边关诸如潭州灵州都曾经有小的南安人骚扰略边,应当对戍边军官小施惩戒,皇帝一笑,还没做批复,就听说陈皇后求见,赶紧让她进来了。 原本因为除夕之夜是阖宫夜宴,初一是皇帝宴请臣子,所以今日便是宫中高位妃嫔有子嗣的妃嫔和诸位皇子公主聚在一起的小宴,人不在多贵在紧要,所以皇后今日本应该很忙,她出现在晏清宫,皇帝也很是诧异。 靠在御书房的宽座上闭目养神,嘴上却道:“今日是大年初二,朕记得是要有一个小型家宴的,怎么这般有空闲到晏清宫来?” 陈皇后笑得温婉端庄:“臣妾就算是在忙,也总想着若是能忙里偷闲一下就好了,陛下也是,这堆积如山的奏折,毕竟没有能够一天批阅完的时候,陛下也还是要注意休息的好,政务在重要,龙体的康健也是不输于它的。” 皇帝的脑中想着那兵部侍郎奏折的事情,略微有些分神,不紧不慢的回了一句:“多谢皇后关怀,只是今日事最好还是今日毕,江山社稷耽误不起。皇后来晏清宫,是有什么事情么?” 陈皇后嘴角的笑容微微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臣妾还真是有事情要对陛下讲,方才城哥儿和可意兄妹两个一道儿来给本宫请安,后来二皇子宫的一个小太监来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看到城哥儿眉头一紧,匆匆就告了退,把可意一个人留在本宫那儿,还让可意老大不高兴。” 皇帝睁开眼睛,挑了挑眉:“哦?” ... ... 第八十九章 侧妃 第八十九章侧妃 陈皇后轻轻地把皇帝没有看完的奏折合上放在另外一边,又从自己带来的食盒子里面拿出了一碟四色糕点,摆在桌上道:“皇上看了这么久的奏折,只怕也觉得饿了,不妨先用些糕点,一边用。一边听臣妾慢慢说。” 皇帝嗯了一声,抓起了一块薄荷糕放进嘴中。 “可意的那个性子,陛下您是清楚的,就是城哥儿这个亲兄长,平素也让着她,今日城哥儿却抛下可意一个人在臣妾宫中,所以臣妾也好奇城哥儿是去做什么了,便着人偷偷跟着城哥儿,却没想到城哥儿是去了梁国公府。” 皇帝把那一块薄荷糕咽下肚,开口道:“梁国公府也算是城哥儿的外家,如今恰逢新年,城哥儿去一趟也并无不妥,就是垣哥儿,过年的时候只要有时间,也会去一趟承武侯府。” 陈皇后沉默了一下,陆垣去承武侯府,其实多半是为了拉拢承武侯,庆妃是承武侯的庶妹,虽然说在宫中的权势也算得上遮蔽一方,可是因为她从小就和嫡兄感情不好,而承武侯夫人又是长公主,本不怎么需要和宫中修好来巩固势力,倒是上一次选秀的时候那一桩事情,让承武侯痛失心爱的长女,这些年承武侯仿佛大有淡出朝堂之势,可是陆垣自隆庆十五年开始便广泛结交朝臣,又怎么会放弃承武侯这样一颗大树呢? 况且就算承武侯素来不喜庶妹庆妃,可毕竟都是出身李家,太后尚在,亦不至于撕破了脸皮,所以距离承武侯被陆垣拉拢过来,眼见着就要不远了。 可是出于私心,她并不希望承武侯能够成为大皇子阵营中的中流砥柱,她虽贵为皇后,可是却有着太多的身不由己。当年她能够从三妃之中最后入宫且从未有过身孕的丝毫不起眼的文妃被立为继后,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父亲老泗国公已经去世,兄长陈浩承接了泗国公的位置,但是仅有守家的才能,却无力让泗国公府的权势一如往昔一般壮大,但是更重要的原因,是她没有孩子。当上皇后之后,每次皇帝留宿凤栖宫,第二日她都会喝一碗避子汤,是以这么多年,中宫一直无子。 对于未来的江山由谁继承,她虽是坚定的保皇党,平时行事四平八稳不偏不倚,但还是在心中更希望不是陆垣继承皇位,只因为庆妃这些年愈发的嚣张跋扈,仗着自己有一儿一女,又有太后撑腰,越发的目中无人,若是将来陆垣登上大宝,她虽然说也是母后皇太后,可是只怕庆妃一旦和她平起平坐,她这些年勉力维持的地位,又要轰然倒塌了。 如此便想了想道:“城哥儿今日去梁国公府,臣妾原本以为也不过就是去贺年而已,却不想臣妾派去的人跟臣妾说,城哥儿还赏了梁国公府诸人不少东西,别的倒也罢了,就是赏给臣妾的姑母,梁国公老夫人的是吴道子的真迹《郗后》,臣妾实在是奇怪的不行,既然是贺年,赏什么都可以,城哥儿怎么还赏了白老夫人一卷人物画呢?” 其实早在来之前,陈皇后就已经想通了这画儿的关节,只不过此刻却要揣着明白装糊涂,点到为止,至于皇帝能不能理解,那便看天意了。 皇帝听到陆城送了白老夫人一卷《郗后》,眉头果然皱在了一起,半晌才道:“梁国公府现在有什么女儿家和城哥儿年龄相匹配么?朕只记得梁国公的嫡女现在尚且不满十岁,虽说虎父无犬女,只可惜那嫡女年龄实在是小了一点。” 陈皇后特地仔细思索了一下,才道:“臣妾连日来一直在看今年选秀的名册,老梁国公生有两子,长子梁国公,次子官居四品,生有两个嫡女,恰好都在今年选秀之列。” 皇帝也想了想,却对梁国公的弟弟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只叹了口气道:“四品官之女,身份还是低微了些,若是指为皇子侧妃倒还够得上资格,若是正妃,只怕是……城哥儿应该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皇后,梁国公府还有没有别的女孩儿了?” 陈皇后就等着皇帝问出这句话呢,心中一喜,却不动声色的道:“再就是白老夫人的外孙女了,白老夫人的长女是巩昌伯夫人,和巩昌伯育有一个嫡女。其余的,白家也没有什么女儿了。” 皇帝似乎是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端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巩昌伯的嫡女可也在这一次选秀之中?朕似乎之前并不曾注意过她。” “禀陛下,巩昌伯的嫡女今年周岁只有十二,并不曾到选秀的年龄,陛下不曾注意到也是有的,她的堂姐便是陛下指给垣哥儿的大皇子妃。上一次宫中菊花宴的时候,臣妾便见到过这个姑娘,那时是二妹妹带她来的,当时只觉得这个小姑娘眉清目秀的,气质却是很沉稳,除此之外,也并没有太多的特点。” 皇帝沉默了许久,才转移话题道:“今年选秀,势必要给垣哥儿城哥儿和坦哥儿一道指侧妃,三个皇子侧妃,皇后心中可有人选了?” “臣妾心中倒是有几个人选,只是不知道陛下心中想给三为皇子纳什么样的侧妃,所以便只能把臣妾心中的人选都列下来,以供圣上参谋。” 说罢便拿起桌上的笔写下了几个名字。 待到皇后落笔,皇帝才眯缝着眼睛看了一下那张纸,目光定格在最后一行:“朱云佳?跟她有什么关系?” 皇后点了点头,神色暗了一下:“是,这位朱姑娘是恬妃的侄女,长得倒是不错,很像恬妃,性格听说也是很好的,美中不足的是,她是一个庶女,这一次也是臣妾念在那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况且朱家是对咱们大宣有功的,但是朱家一共只有两个嫡女,嫡长女已经嫁人,现在是遂安伯世子夫人,嫡次女却还年幼,故而为朱家破了这一次例。” 皇帝又一次闭上了眼睛,仰着头,陈皇后没有看到皇帝的眼角流出了两行清泪:“当年的事情,是朕对不住恬妃。太后有恩于朕,朕不能动摇庆妃在宫中的位置,因此只能牺牲恬妃了。” 皇后心中一喜,皇帝很少会跟后妃说这样的话,如今肯跟自己说这样的话,这便是信任自己的吧?迟疑了一下道:“那陛下何至于对如意经常不闻不问?” 皇帝却没有再说话了,事实上,二公主陆如意,长得很是像她的生母恬妃,是诸位公主中生的最漂亮的一个,可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为了平衡后宫势力而做出牺牲的恬妃,想起当时即位不久羽翼尚且不丰满的自己,心中便会抑郁,因此他不是不疼陆如意,而是不敢去面对这个女儿。 “这个朱云佳,便给城哥儿做侧妃吧,其余的,皇后自己做主就好,若是庆妃亲自去为垣哥儿求侧妃,皇后必要报给朕知道,还有,垣哥儿的侧妃,身份必要高一些,但是不可高过大皇子妃。” 陈皇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皇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心里揣着的是什么心思,纵使她做了他这么多年的枕边人,也很难揣摩透彻,只是她却明白,皇帝没做一件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纵使她揣摩不透,也只要记得照做便是了。 皇后告退之后,皇帝在座位上叹了一口气,看着那个让他头痛的请求责罚潭州灵州等地戍边将士的奏折,犹豫了半晌,批了驳回。 老太监康泉端着一盏茶走了进来替皇帝把桌案上已经微微冷掉了的茶换了下来,却被皇帝叫住了。 皇帝一手支撑着额头,另外一只手无意识的拿着杯盖儿刮着杯沿儿:“康泉,二皇子去潭州,也有一年多了吧。” 康泉是从皇帝十岁起就跟在皇帝身边的太监,跟着皇帝从宫中到外出开府,再到皇帝被立为太子回到东宫,最后等到皇帝登上大宝来到晏清宫伺候,比起普通的宫人,自然是有很大不同的:“禀陛下,殿下是前年冬月被送去潭州的,中间偶有一两次陛下召殿下回帝都,殿下在潭州生活的时间,已经一年零一个月有余。不知陛下可是要让殿下……” 皇帝摇了摇摇头:“潭州的兵营是个磨练人的好地方,城哥儿以前性格中总是带了一点他母后的软弱,去了潭州一年多,朕瞧着倒是比以前多了几分刚硬之气,只是不知道治国方面究竟历炼得如何了。” 康泉看到皇帝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拿着一方帕子小心的替他擦拭掉,才道:“陛下是天子,诸位皇子都是天之命格,自然是不会差的,只是老奴觉得,陛下近来两年偏爱大殿下,似乎是……有些过了。朝堂之上都疯传说陛下心中的储君之位,便是大殿下了。” 皇帝猛地抬起头,眼睛中间射出来一道凛冽的光:“你也是这样觉得的?” 康泉跪地叩头道:“奴才妄议了,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皇帝摆了摆手道:“行了起来吧,朕是知道你的,不过下次说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点。对了,朕要赏赐边塞戍边将领的家眷,你去拟一份单子回头交给皇后过目。还有,潭州灵州等地戍边将领家中适龄婚配的女子的情况,你也派人去打听一下,务必翔实。” “是,老奴明白了。” ... ... 第九十章 欲上枝头 第九十章欲上枝头 其实回门宴也并不是特别的繁复,不过就是若非逢年过节难得见到的亲戚先相互热络客套一番,互相送点东西,然后再热热闹闹的吃一顿饭,最多不过是一家人再请了戏班子听一出戏,便也就算了结,因为白氏和白逸云都是嫁在京城的出嫁女,晚上毕竟还是要回到自己家的,所以吃过饭,两人就带着自己的儿女匆匆告退了,走出府门的时候,白氏领着贺长安走在前面,白逸云因为怀着身孕,所以走的慢一些,许桓彻陪在她娘身边,微微的有些落了后,因此贺长安并没有注意到许桓彻眼中失落的神色。 可是毕竟是过年,白家还是请了戏班子的,所以围坐在戏班子之前的,便是老夫人陈氏和白本亭夫妻白问亭夫妻,还有从甘肃远道而来暂住在梁国公府的庶女白郁云。 戏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西厢记》,陈氏想着白日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烦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戏文儿打节拍,可是又没有听得很专注,耿氏是知道陈氏的心事的,便吩咐戏班班主:“这是谁点的?怎么有的没的点这么一出戏?大过年的扫了老夫人兴致。” 戏班班主年龄到是不大,一看就是并非精通于人情世故之人,耿氏一问,就老老实实地答道:“回国公夫人的话,这《西厢记》是府上二夫人点的戏单,不过小人也觉得《西厢记》也并没有什么晦气之处啊,最后那张生与崔莺莺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皆大欢喜的啊,只是不知……” 偏偏白日发生的那些事情,二夫人杜氏因为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夫君又不在朝堂之上担任要职,所以并不怎么参的透,看到耿氏对戏班班主说自己点的戏扫了婆婆的性质,这不就等于在婆婆那儿告自己的恶状呢么,哪里肯依,凤眸一挑,一记刀子就向耿氏丢了过去:“大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自己方才点了一出《将相和》,这大过年的打打杀杀的就好了?为什么到了我这儿点了一出《西厢记》,便不好了?” 耿氏无所谓的笑了一下:“若是弟妹不觉得这出戏扫了母亲的性质,那便让戏班子继续唱下去便是,只是我要提醒弟妹一句,有些事情,该想明白的还是要想明白。弟妹以为今日为何太子殿下突然造访咱们梁国公府?” 杜氏颇有些不以为然:“早些年不见二殿下逢年过节的来咱们梁国公府,那是因为那时候人家还是太子,东宫势力稳固,自然不惜要借助外戚的力量来让自己看起来更强大一些,现在则不然了,太子之位都保不住了,还有什么面子里子的?为了能够重新当上太子,自然是要借助咱白家的力量了。” 却没有想到听到了一旁自己的夫君二老爷的一声暴喝:“糊涂!头发长见识短的妇道人家!” 平素里二老爷想来是很爱重这个嫡妻的,所以杜氏也被这一生棒喝吓得有点不知所措,但是碍于婆婆在跟前儿又不好发作,只好抓着自己的裙摆不停地搓来搓去,声音都有了一点儿颤抖:“夫君……夫君竟然吼我?我也……也没说错什么呀,夫君何至于如此不给我留颜面?” 二老爷的怒气一点都不比二夫人少:“颜面?你的项上人头都快保不住了,还要颜面做什么?且不说皇子是不是你可以妄议的,就算二殿下已经不是太子,可那也是正正经经的龙子凤孙,想要寻到你的一个错处简直是不能再简单了!我告诉你,单单就是你没能生出儿子,甚至膝下连个嗣子都没有这一条,殿下就有理由让我休了你!要知道,殿下也是咱们白家的亲戚,这事儿,说得不好听了叫多管闲事,可是若是叫起真儿来,那也是殿下的家事儿!” 继而转过身来像梁国公和耿氏抱拳道:“弟弟教妻无方,让哥哥嫂子见笑了,还是烦请嫂子多多提点杜氏,如若不然什么时候因为杜氏这张嘴把咱们白家都坏掉了,那弟弟可就难辞其咎了。” 梁国公沉默不语,耿氏只好硬着头皮道:“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弟妹只怕有所不知,今日二殿下突然到访咱们梁国公府,只怕这件事情和长安那丫头脱不了关系。二殿下送给母亲的那一幅画《郗后》,便是有暗指含义的,就算当初有那么多人想过给郗后说亲,可是她最后还是嫁给了梁武帝,意思只怕是让咱们家不要轻易打长安的主意了。” 杜氏听到这里有一点儿明白了,但就是置着这口气儿不出去心里面憋得慌:“嫂子的意思莫非是殿下看中了贺长安?贺长安也不过就是个伯爵的女儿罢了,哪里能有这样的福气让二殿下垂青?别是大嫂捕风捉影,就来危言耸听吧。” “弟妹若是不信大可以求证母亲,这事儿绝非我一家之言。再说弟妹不妨仔细想想,二殿下在给三妹妹送东西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三妹妹许多诸如安顺侯府的子息的问题,看似是关心,实则却未尝不是含沙射影。至于二殿下究竟是什么时候看上了长安,这件事情我倒是不能下什么结论,但是只怕长安真的是有造化了。” 《西厢记》毕竟说的是年轻男女私定终身的事儿,这也难怪耿氏会说这出戏刺了陈氏的眼镜,毕竟做主给长安和许桓彻说亲的是老夫人陈氏,与这多少有点相似的,只怕都会勾起老夫人心头的不悦。 杜氏此刻也明白这事儿只怕就是真的,心里面虽然还在气耿氏,但是更多的是满满的醋意,若是自己嫁的人身上也有个爵位或者一二三品的官位什么的,自己的两个女儿岂不是也有被选为皇子正妃的可能性?哪用得着出身国公府还要在选秀上收敛锋芒。可是却没有想想,她不过是青州知府的女儿,嫁到梁国公府当媳妇儿已经是高攀了。 但是嘴上还是心不甘情不愿的道:“既然母亲不爱听,那边告诉他们停了吧,别唱了。” 陈氏轻轻咳了两声:“既然已经点了,就唱下去吧,大过年的,戏班子也不容易。我有些倦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说着便搭着江嬷嬷的手回了自己的房间去,只留下一帮儿女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戏,也觉得没趣,便各自回各自的院子去了。 杜氏紧紧地跟着二老爷身后慢慢的往回走,二老爷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往前走,杜氏碍于面子紧紧地跟着,却也不说话,没想到刚来到了二房住的院子,二老爷入门之后却往左面拐了--正房是要径直走的,左面却是书房。 “老爷……” 二老爷却头也没回:“今晚我就歇在书房了,你早些睡。” 杜氏心里面轰的一下的崩塌了,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可是多年要强的性子却不允许她的眼泪就这样掉出来,只能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往卧房走,却不想在路上看到了打着灯笼出来的杜若。 “姑母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姑母若是有心事,不如跟阿若说说吧,阿若虽然年少,可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杜若的眼睛里面透着的那种真诚的样子,几乎是让人没办法拒绝。 杜氏心里面原本没有很喜欢这个侄女,只觉得看到了她似乎就看到了很多年前在青州的自己,当初自己在青州的时候本来也是当地的凤凰似的人物了,每天都有无数的姑娘捧着,满怀着希望嫁到了帝都来,才发现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杜氏厌恶这种一朝回到从前的感觉,只是这一会见到了杜若,突然就想见到了一个贴心的自己人一样,毕竟夫妻情感不睦这事儿,总不能去跟两个女儿说吧,只怕说了之后连女儿都要瞧不起自己了,可是杜若不一样了,她能够寄居在梁国公府,也全是因为了自己的面子而已,自然不怕她嘴上没有把门儿的。 杜氏搭着杜若的手一路回了卧房,坐在床上才断断续续的开口道:“”阿若,你姑父……他……他只怕是嫌弃我人老珠黄了…… 杜若一心想问给许桓彻说亲那件事儿最后白家长辈可有什么定论,心里急得不行,却还得按捺下来性子听杜氏在哪里絮絮叨叨的诉苦,脚尖则一直在地上蹭来蹭去,只不过杜氏的心思全都放在跟这个侄女儿诉苦上来了,哪里还会注意到杜若这点小心思? “当初我嫁给你姑父的时候,你姑父挑开我的盖头,那双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惊艳。后来他跟我说,他这一辈子一直活在遗憾之中,遗憾自己不是长子,遗憾自己从小没有名师授课,遗憾自己仕途没有兄长顺利,能娶到我,是他这一辈子最不遗憾的事情了……” 一路抽抽搭搭的说下去,多半都是自己当年和二老爷是如何恩爱的,又把今日二老爷如何训斥她的也都说给杜若听了,说完还恨恨道:“平时我跟大房的掐架也就罢了,我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给二房出一口气?结果他今日就当着大房的面就那样一点颜面的不留给我……” 杜若则没想那么多,她听到贺长安才是二殿下几乎大闹梁国公府的原因,几乎咬碎了满嘴的牙,一方面又心疼许桓彻一颗痴心落了空,脑子一转开口道:“姑母,阿若倒是有一个计策,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 ... 第九十一章 陪嫁丫鬟 第九十一章陪嫁丫鬟 一听到杜若说有计策,杜氏甚至都没有关心一下这计策究竟是不是能让自己恢复在二老爷心中的地位的,便两眼都已经冒出了精光:“什么计策?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你我姑侄之间能有什么话不能说?” 杜若拧着眉头犹豫道:“这计策倒是很好的,只怕是……只怕是会触怒大老爷和大夫人,姑母可还要听?” 一听到大老爷和大夫人,杜氏心里面就不痛快,鼻子里面哼了一声:“触怒他们又算什么?要不是当初公爹和婆婆私心重,一味的打压你姑父,眼里面只有可以继承爵位的长子,咱们二房又何至于凋零至此?反倒是今日,你姑父竟然站出来让大房的给我解释,你可知道我这颜面啊……” 杜若一听到杜氏的声音里面带了一点哭腔,就又怕她诉起苦来就像开闸放水一样收不住,赶紧用计策把杜氏的话匣子打断:“不瞒姑母说,侄女一直觉得在两位表姐入宫选秀这件事情上,大老爷和大夫人出面阻止,表面上是为了所谓的维护梁国公府的地位和颜面,实际上还是私心的成分更重一些,就是老夫人,只怕也是被大老爷大夫人他们两个的表面理由给蒙混过去了,两位表姐在选秀之中藏拙,对于白家,往好了里面说是什么影响都没有,可是姑母您仔细想想,两位表姐一同选秀,却一个都没有选上,您在这梁国公府,不就更没地位了吗?” 杜氏虽然心急,但是头脑还没有糊涂到一定程度,便道:“这我倒觉着不会的,毕竟当时让悠姐儿和慈姐儿在选秀中藏拙,是他们两个做主容许的,就算悠姐儿和慈姐儿在选秀中被撂了牌子,也不会影响到我在梁国公府的地位。” 杜若心里面只想对杜氏翻白眼,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又思考了一下才说道:“姑母,那你想一想,就是这样的结果,难道对于他们就没有好处吗?如果两位表姐那选秀中被撂了牌子,这样他们的婚事就是由白家自己做主了,可是,就算这样,两个表姐不成为宫廷政治的牺牲品,却要成为白家和其他世家大族联姻的牺牲品呀!” 杜若说的这句话实在是说在了杜氏的心坎里面了,想想也是,如果说两个女儿在选秀中没有了前程,那么她们的婚事,一定会有老夫人来做主,可是老老爷已经去世了多年了,老夫人便不在京中的贵族圈中交际了,所以说,帝都中适合婚配的各家的少爷,老夫人也不认识几个,最后来给杜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张罗婚事的,只能是大房。 偏偏杜若又在一边扇阴风点鬼火:“姑母,您也不想想,自己的女儿,若是因为皇命而不能由自己来做主婚事,那自然是皇命不可违,这是因为大房那边的从中插了一脚,您都不能自己给两位表姐说亲,那岂不是你这一生最遗憾的事情了。可是我是真的要责怪,您自己也有份儿,若不是您当初应下来了大房那边的话,现在你就不会是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了,如今,真的就是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了,两位表姐如果真的在选秀中大放异彩,说不定运气好了也能当一个皇子正妃,就算运气不好,凭借两位表姐的资质,总也能嫁入皇室宗亲,侄女可是听说,景王世子今年可是也要纳正妃呢!” 杜氏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在她看来,她的两个女儿虽然不能称得上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儿,但是,和大房的那个四小姐比起来,也绝对不输什么的。 受杜若的蛊惑,杜氏心里面越发确定了,大房参与进这次选秀来,绝对没有什么好事儿,也没有安什么好心。自从大宣开国以来,就很少有人家能一门出两位皇子妃,若是真的让自己的女儿占上了一个位置,那大房的那个四小姐,将来长成了,就算再优秀,只怕也很难当皇子正妃了,如今大房玩的这一招声东击西,不过就是给自己的亲生女儿铺路罢了。 但是心里面还是有一点犹豫:“你说,虽然你的两个表姐,从小就是养来她们祖母身边的,可是咱们家,从来就没有指望她们两个,能够参加选秀,这一次也确实是机缘巧合,但是你的两个表姐,从来没有刻意培养过,又如何能在选秀中大放异彩呢?” 杜若站起身来,在杜氏的卧房兜兜转转走了几圈,她虽然在梁国公府住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可是却还是第一次来姑母的卧房:“姑母,侄女的意思是,既然无论如何,两位表姐的前程,都已经是握在了别人手上的,那我们为什么不放手一搏呢!大房那边可以声东击西,我们自然也可以阳奉阴违,明面上答应让两位表姐在选秀上面收敛锋芒,暗地里年去了两位表姐在选秀中锋芒毕露,等到两位表姐真的被哪位贵人看中了,做主赐婚之后,就生米煮成熟饭了,就算大老爷带能耐再有本事,也不会质疑皇上的决定吧?” 一边看,一边却在心中冷笑,在青州当地,人人都觉得杜氏是个了不起的姑娘,小小的外放知府的女儿,竟然有福气嫁入开国元勋公爵府邸,每个姑娘心中都怀着做第二个杜氏的梦,却又苦于没有杜氏那样好的运气,现在看杜若卧房的布置,也就不过如此,可能也与她不能接触梁国公府权利的核心有着莫大的关系吧?她算是品出来了,若是不嫁人也就罢了,说是像杜氏这样,嫁给了一个花架子,就是表面光鲜好看,内里其实什么也没捞到,又有什么用呢? “至于两个表姐如何在选秀中能够出挑,那自然更有方法,各家各户送去的秀女,在家中的时候竟然都是被仔细调/教过的,这样被调/教出来的女子,虽然说看起来都是秀外慧中的典范,可是实际上,却因为刻意的雕琢而有了几分匠气,失之天然,反倒让人觉得是千篇一律的,既然如此,就不如让两位表姐,什么都不学,没有了刻意的雕琢,反倒可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些皇室宗亲,山珍海味吃得腻了,清粥小菜反倒觉得是世间无上的美味。姑母您觉得,阿若这个主意怎么样?” 杜若这般说,杜氏仿佛整个人都吃了一个定心丸似的,本来还有一丝丝的犹豫,又听杜若说,将来他的女儿当上了景王世子妃,这位置,自然是女儿高过了娘的,二老爷这个亲生父亲,见了女儿只怕也得规规矩矩的行礼,巴结讨好女儿还来不及,怎么会冷落了这样好的女儿的亲娘呢?更何况,景王妃是大夫人的姐姐,这样一来,原本是大夫人给二房添堵,现在不就变成了二房给大房添堵了吗? 能给大房添堵,杜氏想想都觉得激动,但是想到两个单纯得不行的女儿,又有些隐隐的担忧:“只可惜啊,你那两个表姐从小娇生惯养坏了,脑子都没有你聪明了,若是你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怕就怕清水出芙蓉是你两个表姐的优势,可她们却未必能做到天然去雕饰。尤其是皇宫那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就怕被人算计了去啊。” 杜若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情:“姑母对待阿若已经比亲生女儿还要好了,阿若父母双亡,没有流落街头,反倒能住在国公府,都是姑母的功劳。只恨阿若现在年龄太小,帮不上姑母什么忙,只想着自己将来能够快点长大,对两位表姐施以援手。” 自己却被这几句话恶心的不行,就连她自己也从来不觉得,在梁国公府住着,有一刻不是寄人篱下的感觉。 杜若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大约过了半顿饭的功夫,杜若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有了泪痕,把杜氏吓了一跳,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阿若自知深受姑母大恩,生怕无以为报。阿若听说,每一个入宫待选的秀女,都可以带一个陪嫁丫鬟的,若是秀女有了前程被留在了宫里头,带入宫的丫鬟也要跟着留在宫里,若不是到了年龄主子肯放出来,那就是在主子身边呆一辈子得了。阿若想了想,既然姑母担心两位表姐在宫中的安危和前途,又觉得阿若还是个脑筋好使的,那就让阿若当表姐的陪嫁丫鬟吧!”说完了,脸上的泪珠子都来不及擦,就跪在地上:“除了这个,阿若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来报答姑母的恩情了,姑母就答应了阿若吧。” 杜氏心中一喜,这个侄女,从小就聪慧,论起耍心眼儿,可比自己那两个女儿天真无邪的女儿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若是自己的女儿真有这个前程,有杜若在一旁伺候着,总好过不知根底的外人才是,但是却也跟着杜若那断了线儿的泪珠子一道挤出了几滴眼泪:“可是……你可知道做陪嫁丫鬟可就再不是自由身了?你毕竟是我杜家堂堂正正的女孩儿……” 杜若又“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姑母,侄女无悔。” 心里面却冷笑,贺长安,你不是高门贵女吗,你不是有能力接触到那样多的有权有势的人物吗,我会入宫,会比你认识更多的人,拥有更多的助益,我们走着瞧。 ... ... 第九十二章 寄情锦囊 第九十二章寄情锦囊 不过自从大年初二那一日从梁国公府回来,白家的那些大大小小的纷纷扰扰,可就和贺长安没有多大的关系了。 因为女儿已经被记成了嫡女,而亲生的儿子已经是整个巩昌伯府唯一的庶出,所以耿姨娘心里面也明白,白氏是无论如何不会让贺丁青也当上嫡子的,心里面虽然是不甘心,可是也拗不过主母,这段时间便也闹腾不起来了。 祖母柳氏倒是有心思因着贺甲青的婚事折腾出去一些风波,不过一则就是选秀放宽了,于氏的那个侄女虽然只是个六品官家的女孩儿,不过也是足够参加小选的了,自然不会任由于氏在外面帮她说亲,而贺甲青毕竟已经请封了巩昌伯世子,也就在给公主选婿之列了,所以说选秀和公主选婿结束之前,老太太也闹不出什么风波来。 到时那一次从外祖母家回来之后,原本只是对陆城有一点点倾心,现在对她却总有一种发自内心的相信,总觉得只要有他在,她就可以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这种感觉,是贺长安在前世面对陆垣的时候,都没有感受到过的。 那天晚上,陆城让花楠给她送了一封信,信的内容并不长,上面只写了,过了正月初三,我便要返回潭州了,这次回去,在见到岳父的时候,你说我送什么礼好呢? 贺长安看了信之后,只想啐他一口,她活了两辈子,还没见过像陆城这样不要脸的人呢,明明她只是答应了试一试,可是他却理所应当的把自己当成他媳妇儿不成了? 花楠把信送过来的时候,信,还是封得好好的,由此可见,花楠并没有生什么不轨之心,不过看着贺长安脸上的表情,花楠打趣道:“小姐这是想什么呢?看小姐脸上红的,简直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殿下都跟小姐说什么了?” 贺长安这才惊觉,赶紧去找来一面铜镜看看自己的脸,镜中的自己,果然脸红的不行,有点尴尬的道:“也没什么,只是这回信,我一时半刻想不出来怎么写的好,你且给我一些时间,等到我写好了,把信送到你房间去就是了。” 送走了花楠,贺长安就去书房里面寻找贺甲青的身影,陆城以为他是巩昌伯的女儿,所以特地问他应该给贺成功送什么样的礼物好,可是陆城哪里知道,她早就不是原先那个贺长安了,自从他出生以来,就连贺成功的面儿有没有见过,怎么可能知道贺成功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呢?好在贺甲青今日并不在皇宫当值,听了贺长安的问题,疑惑地道:“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了,父亲现在身在潭州,连过年都没有回来,就是因为还是时不时的有南安人来犯我大宣的边境,等到什么时候把南安人赶回老家,恐怕那才是附近的凯旋之日,现在,想什么给父亲送礼呢? 因为他跟陆城的事情,贺甲青是知道并且全程参与其中的,所以说,贺长安虽然会害羞,那还是一五一十地把信的内容,讲给了贺甲青听,只是省略了岳父这个词,却没有想到,贺甲青听完了他的这一番说辞,竟然酸溜溜的道:“你哥哥我跟了二殿下这么多年,却没有想到,遇到这种事情,他不来问我,却第一个来问你呀!哎,这是多年的兄弟情分都比不上你了。” 贺长安给了他一个白眼,都多大个人了,吃妹妹的醋,真是不知所谓,再说了,她跟陆城在一起,还不是贺甲青这个哥哥穿多的,现在又来怪多年的情分不如她了:“你若是不帮这个忙,我还有别的办法,可是你最好想好了,现在呢,一边儿站着的是你的妹妹,另一边儿站着的是你的主子,你究竟是帮呢,还是帮呢?” 贺甲青的那点儿小心思,不过就是想到妹妹今后还是要变成别人的妻子,酸溜溜的吃醋罢了,但是也没有打算就这样不帮妹妹贺长安,犹豫了一下还是道:“父亲虽然是武将,可那也是逼不得已为了挣点儿军功,把我们家发扬光大,而走上了这条路,实际上父亲的心中还是文,因此也颇是喜欢兵法军书一类的东西,若是殿下能够淘到一些孤本军法,只怕父亲会很喜欢的。” 贺长安就依照着贺甲青的说法,去给陆城回了一封信,当天傍晚陆城的信就又一次送过来了,信上写道,那我便按照皇子妃大人的妙计去实践了,皇子妃大人且安心在京中等我的好消息。 因为上一封信里面陆城已经胆大包天地喊出了岳父,这一次,他再胆大包天地喊出了皇子妃,贺长安也不觉得有多惊讶了,反倒是心里面多了一分甜丝丝的感觉,被人捧在手心里面呵护着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第二日,陆城就起身回了潭州,临行之前,贺长安还托花楠给陆城送去了一样东西,陆城满心欢喜的打开了包裹,本来以为贺长安对自己也没有什么太深的了解,能够送自己礼物表达心意就已经很好了,至于这礼物究竟合不合心意,他倒是不那么在乎了,毕竟也不能怪她,她和自己相处时日尚浅,毕竟,让媳妇儿知道自己的喜好,还需要自己多加培养的。 结果打开了包裹却发现里面装着的竟然是赤橙黄绿蓝靛紫七种颜色的锦囊,其中只有赤黄绿蓝靛紫六个锦囊上面是绣了字的,按着顺序连在一起,读下来,便是,帝都等你回来。 橙色的那个上面却什么字都没有,陆城本来想先打开橙色的哪一个,但是想了想,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还是打开了第一个赤红色的锦囊,锦囊里面的东西并不多,只是一小捧茶,陆城爱饮茶,一眼就看出来了里面的品种是正山小种,虽然不及大红袍来的贵重,但是正山小种口感极佳,堪称是红茶的鼻祖了,喝起来还有一股浓浓的松香味道,此外还有一张小纸条:“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 接下来又跳过了那个橙色的锦囊,打开了黄色的锦囊,里面也是茶,却是产自黄山脚下的黄山贡菊,颜色微微的有一点黄色,看着却不那么明显,黄山贡菊一年产量不高,基本都是上用或者皇上赏赐所用,也难为贺长安能够找到这黄山贡菊,锦囊里面同样有一张字条:“花开不并百花丛,**疏篱趣味浓,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堕北风中!” 再打开绿色的锦囊,里面放的却是洞庭碧螺春,里面的字条却更有意思:“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看到这个,陆城却笑得更加开心了,贺长安选的这两句诗,原本中间可是还隔着一句“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的,怕是她心里面已经更加承认自己是未来的二皇子妃这个身份了吧,只不过少女情怀总是诗,她还是羞于承认给他看罢了。 陆城会心一笑,也不知道这个丫头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爱茶之人的,看来回头还得让花楠旁敲侧击一下,而且世人都说她的堂姐贺平安是帝都才女,看来他的媳妇儿,一点也不输于贺平安嘛,陆垣,你就娶了一个次品还当宝儿吧,真正的绝世珍品,早已经在本宫手中。心里面得意着,顺手又打开了蓝色的锦囊,里面装着的是珠兰花茶,诗句则是“储诚虔晓夕,宸爱积炎凉。珠璧连霄汉,万物仰重光。” 心道,长安,你是想劝我不要因为父皇一时的忽视而放弃,只要坚持下去一定会为万物仰视之人吗?既然你如此信我,我必不负你,若来日我有受万人仰视之日,你必是我身旁一同被景仰的那个人。 想到这里,陆城即将从帝都启程去潭州的郁闷都消散了几分。 第六个靛青色的锦囊,陆城已经猜到里面装的会是什么茶叶了,却因为好奇里面贺长安会给他写什么样的诗句而迫不及待的打开,茶叶果真是竹叶青,咏竹的诗句有很多,不乏名家所做,长安写在字条上的却是张先的《菩萨蛮》前两句:“佳人学得平阳曲。纤纤玉笋横孤竹。一弄入云声。海门江月清。” 陆城顺着前两句接着吟了下去:“髻摇金钿落。惜恐樱唇薄。听罢已依依。莫吹杨柳枝。”毛峰看到自家主子每拆开一个锦囊,就对着锦囊里面的字条傻笑,这会儿又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便偷着去看那已经打开的锦囊,不过是些茶罢了,现在是冬日,再好的茶也是昨年的陈茶了,主子身为皇子,什么好茶没见过,怎么见到这锦囊里面的茶却笑容满面? “主子在说什么呢?” 陆城白了一眼毛峰,在自己身边伺候多年,现如今越发的没颜色了,没看到你家主子心里面舒坦着呢嘛!听罢已依依,莫吹杨柳枝,贺长安虽然没有明说想念他,可是不舍之情全在这句诗里面了。 最后一个紫色的锦囊里面的茶叶是顾渚紫笋,陆城已经不关心茶叶是什么品种了,只抓起那字条看,只见上面写道:“日餐松柏知其味,不问王侯朱紫贵。” 笑得越发的舒心,贺长安这意思别人可能不能理解,但是他却懂,她是在告诉他,她之所以做这些,完全不是因为王侯朱紫贵,而仅仅因为他是陆城。 最后才打开那个橙色的锦囊,不同于别的锦囊里面都是诗词,橙色的锦囊里面只有两个大字,平安。 陆城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橙与城谐音,她这一份临别的礼物,包含了多少含义?末了,最重要的那个含义,便是千言万语化作无言,只想他平安。 得妻如此,他陆城夫复何求,又怎么可能把她拱手他人? ... ... 第九十三章 选秀 第九十三章选秀 自从陆城去了潭州,家中又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没有什么热闹可看,整日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绣花,想着自己原本就是最不擅长刺绣的,上一次送给他的锦囊,只是用七种不同颜色的布缝起来,上面预先描好了字,再绣出来尚且还是修的跌跌撞撞,一整夜都没有睡觉不知道戳了多少次手指头,哪里还敢在锦囊上绣什么花样子呢?看到花楠见到那七个锦囊普通到拙劣的手艺吃吃笑起来的时候,贺长安就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苦练绣工,等到将来某一日给他绣一个最漂亮的香囊,便可以让他整日佩戴着,须臾不离身。 潭州地处边境,距离帝都有千里之遥,就算陆城把花楠留在了贺长安的身边,就是为了方便送个信,可是也架不住高山远阻,一封信送到的时候,往往已经过去了很多天,所以说贺长安每日除了在屋子里面练习女红,就是去花楠那里坐坐,就是连碧螺虽然也听了贺甲青的嘱咐,可是碧螺毕竟不像花楠那样了解陆城,又没有上一世的关系在,反倒是不如花楠更得贺长安亲近。 贺长安坐在房间扳着指头算上一次收到陆城的信是在什么时候了,莫非是半个月之前了?那还是陆城到了潭州之后写给她的第二封信,信上说自己在潭州一切顺利,眼看着春天就要到了,冰雪即将消融,南安是个依靠游牧而生存的民族,春天到了就意味着牛羊又有了新鲜肥美的饲料,也就用不着来大宣和与大宣隔岸相望的乾祐侵扰了,每年这个时候不仅是南安百姓最和乐的时候,也是大宣戍边将士最高兴的时候,因为只有在这段时间,他们有机会休养生息,以防到了秋天的时候草木凋零,南安人因为缺衣少食而在此侵略边境。 信上还说,乾祐的皇帝今年已经登基第七年了,但是年龄却只有十七岁,少年登基却把一个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可是陆城却觉得他不仅钦佩这位皇帝,更钦佩皇帝身后的太后,乾祐皇帝今年终于选了妃,妃子中最有势力的便是乾祐唐将军的女儿,这位唐将军出身于微末行伍之中,却一步一步走到了大将军的位置,曾经跟他打过交道的韩国公耿威对此人钦佩不已,还曾经扬言道,若是有朝一日大宣能让南安人彻底吓破了胆再也不敢觊觎大宣,那必定是大宣和此人联手,两面夹击。贺长安对这位唐大将军不感兴趣,不过却对他的女儿很是感兴趣,这样的男子,只怕她的女儿在后宫也会是一个传奇吧? 而白氏也不是糊涂人,心知二殿下怕是喜欢上了自己的女儿,但是却不好横加阻拦,尤其是看女儿日常的行为举止,一副情窦初开的样子,便也私心里面希望,若是贺长安有这样的运气,那就是她的造化,若是真的没有这样的运气,皇上下旨给陆城指了别家的女子,还是要趁早让她歇了这个心思,起码还能再贺长安心中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而不是支离破碎的画面,总之无论如何,只能走着瞧。 贺长安正想着自己和陆城的事儿,却听到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长安小姐,在么?” 是花楠的声音。 贺长安有些惊喜,赶紧跑过去开门:“是花楠姑姑啊……这次的信怎么来的这么快?我记得第一封信和第二封信之间足足隔了有二十天呢,莫不是春暖花开了,马也跑得快了?” 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才发现花楠脸上的表情并不好看,心里面一沉,莫不是……莫不是陆城在潭州发生了什么意外? “花楠姑姑,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是不是殿下他……他在潭州……” 贺长安的声音有点颤颤巍巍的,自己都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往下说了。 碧螺在一边扶着几乎都快要站不住了的长安,小声劝道:“小姐不要心慌,殿下几人自有天佑,定然不会有什么事儿的,现在花楠姑姑还没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可千万不要自乱阵脚,且坐下来听听花楠姑姑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看着贺长安惊慌失措的神情,花楠反倒是放下了一颗心,她之前一直担心,殿下对贺长安,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而贺长安之所以会答应殿下,还是看重了殿下龙子凤孙的身份,并没有什么情在里面,这样的话对于殿下无异于是一种伤害,可是现在看来,若是贺长安真的不在乎殿下,又怎么可能看到自己表情不对就露出如此惊慌失措的神色,且她脸上的惊慌真的不似作伪。 花楠摇了摇头:“殿下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来,想来殿下的第三封信还在路上,长安小姐不用担心……只是……只是刚才宫里面传来消息,选秀结束了,圣上给殿下指了……指了皇商朱氏的庶出七女儿朱氏云佳为侧妃。” 长安听得此话猛地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湿了一片,就连额头上也因为担心陆城而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犹豫了一下才道:“原来今日选秀都结束了,本来以为家中琪表姐会参加选秀,我倒是可以及时知道这些事情,结果琪表姐被圣上指婚许家大公子,我竟然就如同井底之蛙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又细细想到,朱氏云佳,莫不是就是朱燕提到过的那个在家中除了已经出嫁的长姐朱悉瑶之外,唯一对她好的七姐姐了?想来她对朱燕尚且不苛待,应该是个好相与的人吧。 花楠此刻也不好说什么,反倒是碧螺在一旁忧心忡忡的问道:“可是小姐,您还没嫁给二殿下呢,圣上就已经给二殿下赐了侧妃,您心里面就不难过吗?” 长安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圣人,我也会难过,可是难过就能改变这件事情么?若我已经是殿下的正妃,那我或许还有权利去请求皇后娘娘或者皇上,不要给殿下赐侧妃,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是,即便我是,我也不愿意让殿下为了我背上娶妻不贤的名声,殿下志不在此。况且我心里面也替那位朱姑娘感到可悲,毕竟从指婚为侧妃开始,她这辈子就注定了是殿下的妾室,可是殿下却远在潭州,她什么时候能等到殿下回来尚且不知道,难道不是一桩可悲的事情么?我再难过,难道还会迁怒于殿下么,他是皇子,有妻有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花楠开口道:“长安小姐说得对,殿下此刻不在帝都,无论如何小姐还是要相信殿下对你的一片真心。相信殿下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也很快会从潭州来信,小姐只需要静心等待就是了。” 贺长安突然想起了过年前那次去梁国公府,隐约记得白家的二小姐和三小姐这次都要参加选秀的,只是白家的意见却是让他们藏着,今日选秀已经算是落下了帷幕,想来白家的两位小姐,也有结果了吧,便仰头问花楠:“你可知道梁国公府的二小姐和三小姐选上了没有?” 花楠笑道:“看来长安小姐如今真是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了,竟然连外祖家的事情都要向奴婢这个外人打听。不过想来巩昌伯夫人应该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是没有跟小姐说,怕小姐被这让人糟心的事情污了耳朵罢了。” 贺长安却疑惑了,选秀还选出来什么让人糟心的事情了? “梁国公府的两个小姐均落选了,这个倒是在奴婢意料之中,两位小姐出身梁国公府,并不算很差,可是却因为父亲只是四品官员而很难位列宗室正妃,若是为侧妃,便是扫了已故和睿皇后的颜面,圣上和皇后娘娘自然也不会去做这等事情。” 花楠的分析是对的,这也是和大舅舅大舅母所想一致。 “白家的两位小姐带着的陪嫁丫鬟中,有一位,名叫杜若的,据说还和梁国公府沾亲带故,长安小姐可曾知道此人?” 贺长安点点头:“自然知道,我二舅母是青州杜氏,杜若便是她的侄女,一年多以前父母双亡,只能来帝都投奔姑母。” 花楠的眼神中透出了些许深邃:“这便是了,虽说青州遥远,但也是但胜过孔孟的齐鲁之地,堂堂小姐,就算父母双亡,却也不至于自降身份为奴婢,可她却这般做了,奴婢觉得,杜若此人,实在是耐人寻味。杜若陪着白家两位小姐在宫中的时候,有一次在御花园,庆妃娘娘的爱物,圣上所赐的波斯猫不知怎么着就窜进了水中,杜若看见了,也不知怎么想的就跳到了御花园的太液池去救猫。可是杜若并不知晓水性,好不容易把猫救上来了,自己却差点淹死在湖里?” 贺长安拧起了眉头,杜若身份特殊,做了个陪嫁丫鬟自然会有人关注,偏偏她却和从前在梁国公府见到的时候判若两人,行事如此高调,真是生怕别人看不到她似的:“差点儿?被人救起来了?” “是,大皇子正巧有事去御花园寻庆妃娘娘,便救了杜若姑娘。只是杜若姑娘被救出太液池的时候,已经是衣衫尽湿……” 衣衫尽湿,这在大宣意味着什么,不言自明,若是陆垣不要她,那她就终身难再嫁人:“那后来呢?” “杜若拼死救庆妃爱物之事在宫中现在已经算是人尽皆知,可是落水之后被何人所救,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在宫中却是寥寥无几,庆妃只说杜若在她那儿算是立了大功之人,为了给杜若一个恩典,便向白家讨了她,留在自己宫中,做了个七品女官。” 贺长安不禁冷笑,果然是陆垣的作风,只是,杜若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 ... 第九十四章 天道好轮回 第九十四章天道好轮回 陆城的第三封信是在隔日送到的,那时陆城已经离开帝都已经一个半月有余,尚且不知道侧妃已经定下来的消息,信很短,字迹有点潦草,可以看出来潭州的事情必定很多,他也无暇分身分心,信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两句话:“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长安看了信简直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辛弃疾看到自己的这首《菩萨蛮》被用在了这里,是不是气得捶胸顿足,可是若是真的从这句话字面看,可不就是陆城在西北心心念念想着的就是贺长安么?想到这里心里面还是有些感动的。 提起笔写信的时候,先是用一页纸把选修这件事情平平淡淡的叙述了一下,叙述完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第二页纸反反复复写了几次,又搓了几个纸团扔掉了,最后才又拿了一张纸,压平了,写到,我愿信你。 可是贺长安的第三封回信送出去了整整一个月,都没有等到陆城的回信,知道贺长安心中焦急,贺甲青还特地来找过贺长安一次,蹙着眉头告诉她,南安国今年也不知是招惹了哪路天神,总之每年春天本来应该是南安人过得最富足的时候,却没想到今年的草场长出来的草也都是枯黄的,牛羊根本都没办法吃,而没有了肥壮的牛羊,南安人的生活一下子就过的比严冬还不如--严冬就算没有草场,总还是会有些春夏积攒下来的风牛风羊,可是天灾猝不及防,南安人为了活命就只剩下了一条路--抢。 陆城之前的信上还写到说潭州的春天是这个城市一年四季之中最让人惬意的季节,因为没有战争,可是这一点短暂的安宁,都因为天灾而被打破了,贺长安终于理解为什么陆城上一封写着《菩萨蛮》的信自己那样潦草了。 潭州要开战了,陆城虽然是留守潭州的皇子,并不像韩国公耿威那样要披挂上阵指挥全军,可是皇子的身份摆在那里,陆城却一项要求自己和所有的战士同吃同住,绝没有格外开小灶,所以他在潭州必然也不能轻松。 白氏自从听说潭州战事起之后,就戒了荤腥,整日在巩昌伯府的佛堂里面给夫君巩昌伯贺成功祈福,只希望这一场战争,她也不求能给贺家带来什么功名利禄,只求不要伤及到巩昌伯身上的一根寒毛,便愿意折十年阳寿。贺长安平日里面也没什么事情做,便跟着白氏一同去小佛堂诵经,心中便也感慨,纵然白氏和自己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爹贺成功也是盲婚哑嫁,可是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了,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就是她现在,心里面想着的也是,她不管结果如何,只希望陆城能够完完整整的回来。 潭灵二州的烽火硝烟,对于帝都的影响,也仅限于家里面有人身在潭灵二州,帝都的人多了一分惦念罢了,大宣虽然也要倾尽很多人力物力财力军力投入到打仗之中去,但是比起南安的屋漏偏逢连夜雨,大宣前一年粮食的收成还是极好的,且今年庄稼长势也不错,所以大多数人还是很轻松自在的。 贺长安就在这种憋在心中却不能诉之于口的焦虑之中每日熬着,得不到陆城私底下写来的新,便只能听花楠和贺甲青传递关于前线的消息。 四月初三日,南安首领瓦尔图姆率军攻打灵州,因灵州守卫较为薄弱,潭州派出巩昌伯和二皇子带领三千士兵前去灵州增援,却不料天公不作美,路上竟然下起了罕见的四月天冰雹,三千将士差点在距离灵州四十里处迷路,好在陆城早有准备,让增援将士把早早编好了的好几层草做的斗笠戴在头上,本是放着突然下雨,却不想在这时候也派上了用场,虽然也打穿了不少斗笠,但是总算是及时到达了灵州,将瓦尔图姆打了回去。 四月初七日,瓦尔图姆因为攻打灵州未果,且南安军队死伤惨重,南安太子太子欲将瓦尔图姆治罪,瓦尔图姆在部将的帮助下连夜出逃,逃到了潭州祈求可以投降大宣,韩国公耿威疑心其中有诈,认为瓦尔图姆是南安派过来的细作,要将瓦尔图姆关入潭州军营日夜严密监视,力求让南安太子自断臂膀,陆城却持不同看法,他亲自到军营了见了瓦尔图姆一面,问了许多问题,并且决定留下瓦尔图姆为潭州军效力,瓦尔图姆自是对陆城感恩戴德,本来已经引以为忘年交,却不想瓦尔图姆在送陆城出来的时候,陆城却拔出佩剑看了瓦尔图姆一刀,伤得很深,却并没有伤及筋骨。 整个军营都很是诧异陆城为什么这样做,陆城却说,不论瓦尔图姆现在是为哪一国效力,他都曾经是南安的大将,这一剑是他欠大宣数百上千死难将士的,自然应该先还清。此举赢得了潭州军上上下下的赞誉,因为连年征战,战友同袍的情谊早已经没有什么能够取代,真心投降之人杀不得,但是陆城却给了他一剑,此举同样大快人心。而且伤了一条胳膊的瓦尔图姆因为养伤,一时半刻也不能拎起刀上战场了,这边正和韩国公耿威之意,留他在幕后做军师。 瓦尔图姆却也是条真汉子,一声不吭的受了陆城这一剑,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下一块布条匆匆包扎好才道:“多谢殿下赐剑,瓦尔图姆本来还犹豫投降大宣究竟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但又实在是无路可走,可是今日瓦尔图姆看出了殿下是一条真汉子,瓦尔图姆甘愿从受过这一剑之后,将南安彻底忘掉,改名换姓,为大宣开疆拓土。” 最后陆城还真的给瓦尔图姆赐了名为靳忠。 花楠跟贺长安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眼神之中都是钦佩的神色:“奴婢一直很佩服殿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心甘情愿的效忠他。” 之后战争就进入了更加白热化的阶段,前线甚至很难再有消息传过来,即使偶尔有消息,也都属于军情国机,是不可能传进长安的耳朵了,不过长安却也不像之前那样闲着,因为史琪马上就要出嫁了! 史琪在帝都可以依靠的亲戚便只有巩昌伯,白氏身为巩昌伯夫人,必是要打起十二万分的心思替史琪操持婚事,因为史琪的婚事是圣上下旨赐婚的,所以说史贺氏原先为史琪预备的嫁妆就显得单薄了,好在皇帝在五月初一日那天赏下来了一架块头极大的富贵吉祥玉如意,用的还是整块的上好的蓝田玉雕琢而成,算是放在了第一抬凑门面,因为圣上赏赐了东西下来,东西各宫自然不可能没有任何表示,皇后赏下来了一对洒蓝开光五彩百鸟朝凤大瓶,庆妃则赏赐了一对绿地粉彩花卉樽,就连一向深居简出的四皇子生母倪嫔也赏下来了一对五彩喜鹊登梅葫芦瓶。帝后宫妃赏赐装了四台,江阴侯又添了不少嫁妆过来,不过因为江阴路途实在太遥远,却没有多少特别结实的实抬。江阴侯却也不傻,心知自己孙女嫁了公主之子已是高攀,若是嫁妆轻了只怕是会被公主婆婆瞧不起,倒是陪了不少的庄子铺子,终于凑足了八十抬嫁妆。 五月十六日的傍晚,史琪敲开了贺长安的房门,倒是让贺长安诧异了一下:“琪表姐明日就要出阁了,怎么今日还有心情到表妹这里来做客?表姐倒是应该多多休息,听郑嬷嬷说,成亲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呢。” 现在的史琪,已经和半年多以前看起来判若两人,圆圆的脸还在,脸上的酒窝也依然温婉可人,但是半年的时间,郑嬷嬷已经把她教成了一个举手投足之间都偷着贵妇风范的待嫁娘子,贺长安看着现在的史琪脸上舒心却又带着羞怯的熊冗,心里也不由得暗想,若是明日她要嫁的人,不是许林彻,而是大皇子,若她不是许大少奶奶,而是大皇子侧妃,只怕史琪都不会有这样舒心的笑容吧。 却没有想到史琪开口道:“长安妹妹,今日表姐来,是来多谢你的大恩的。从前表姐一直生活在江阴,对于帝都的事情,自然是一无所知的,若不是长安你和大表兄出手相助,只怕明日史琪就要被抬上一顶青布小轿入宫给大皇子做侧妃去了,之前史琪并不明白这些,还道是自己好命,后来听郑嬷嬷和花楠姑姑讲了许多,才慢慢理解到了妹妹的一片苦心,还希望妹妹不要怪姐姐这一声谢来得太迟。” 贺长安怔了一下,她本来从来没有想过听史琪谢自己,或是心中对自己感恩戴德,只是觉得史琪那样好的一个姑娘,若是放在了陆垣身边,只怕又要被那个人渣糟蹋了,而且史家不同于宜春侯府,跟巩昌伯府关系还算是不错,当初她出手相助,也是因为不想跟陆垣有太多的牵扯。 可若是她没有帮史琪,是不是也不会有街市惊马那件事中陆城对自己的青眼了,不由的感慨,这世间真的是天道好轮回,到头来她的出手相助,却还是成全了自己啊。 只盼这天道,也真的能够善恶有报,贺长安默默祈祷,陆垣,我定要看着你有朝一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痛不欲生。 ... ... 第九十五章 回门 第九十五章回门 五月十九日史琪带着夫君许林彻回门儿,白氏和史贺氏早早的就在穿堂里面等的望眼欲穿,贺长安也很想见一见表姐史琪,想到陆城,前世她虽然也对男子动过情,但是毕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嫁人,她也不知道若是自己有朝一日真的嫁了出去,会是个什么景况,所以还是先问问史琪是如何和夫君相处的比较好,只是史琪是要带着许林彻一起回来的,长安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不能像白氏和史贺氏这样等在穿堂,便一早就让碧螺去穿堂候着,什么时候史琪和白氏史贺氏说完了话,务必让她来自己房间用些点心。 史琪和许林彻成亲那一日,贺长安只能在史琪的房间里面陪着她梳妆,看着她上了花轿,虽然也会跟着白氏一起去吃酒,但是贺长安的那一桌都是未出阁的姑娘,酒席自然设在安顺侯府的后花园,生怕外男冲撞了这些未出阁的姑娘,所以说自然也没有什么拜堂一类的热闹可以瞧,只是简简单单的吃婚宴罢了。但是花楠就不同了,花楠是皇后娘娘派过来在史琪身边的婚前的教引姑姑,什么时候史琪礼成入洞房,花楠才算结束了这一段任务,自然是要全程参与到史琪的婚礼之中的。 所以那一日发生的事情,贺长安多半是偷偷磨着花楠,听花楠讲给她听的。 那一日安顺侯府也颇不安生,之前拜堂还算是顺顺利利的,史琪作为新娘子被送入了洞房,可是许林彻作为新郎倌儿还是要在外面招待顾客的,等到宾客散去了才会入洞房行最后的合卺之礼。 结果许林彻才被贺甲青这帮平素里面玩的比较好的兄弟灌了两杯酒,就听到世子夫人白逸云身边的嬷嬷惊慌失措的声音,白逸云早不生晚不生,偏偏这个时候发动了。 白逸云虽然之前是生过一个哥儿的,可是毕竟长子已经十四岁了,才第二度生产,年龄也比较大了,风险自然也大得很,再加上安顺侯府向来子嗣单薄,所以说安顺侯爷和侯夫人也格外看重儿媳妇的这一胎,白逸云的身子入了九个月,身边就置办好了一应伺候生产坐月子的人,倒也算不得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只是在长孙办喜宴的时候,二儿媳妇生产,安顺侯夫人简直是要傻眼,只得喜宴这边老侯爷和兆成长公主一起陪着许林彻接待宾客,侯夫人则守在二儿媳妇的产房外面听信儿。 说来也怪,本以为这个孩子要结结实实的折磨白逸云很长时间,却不想白逸云进产房不过两个时辰,产房里面就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接着就有稳婆出来报喜,白逸云为安顺侯府添了一位千金。 安顺侯府本来就子嗣凋零,连着三代都是每代只有两个哥儿,一个姐儿都没有,所以这个孙女儿在安顺侯爷看起来,可比孙子值钱多了,听到二儿媳妇生下孙女的消息,当时就给这个孙女起名叫做许姗,取得是姗姗来迟之意,也足够看得出来他有多么重视这个女孩儿了。 约莫巳时正,安顺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巩昌伯府门前,巩昌伯府的小厮刚一回禀,史贺氏便跑了出去迎女儿和姑爷,白氏在穿堂坐看着,心中也道,从前女儿整日可以陪在这个小姑子身边的时候,她日日不寂寞。却也没觉得什么,只是前日从安顺侯府回来不超过两个时辰,贺珣玉就开始念叨,琪姐儿什么时候才能回门啊。 贺珣玉领着史琪和许林彻进到穿堂的时候,眼眶里面还闪着泪花,显然是方才已经抹过一次眼泪了,史琪眼角也挂着泪珠子,不过脸上却是满满的喜悦,却还是像之前那样拽了拽史贺氏的衣襟:“娘,快擦干了眼泪去上手坐着吧,别让舅母看了笑话。” 白氏赶紧道:“怎么会笑话呢,外甥女和外甥女婿今日回门是大事儿,你娘看你过得好喜极而泣,有什么好笑的呢?我倒是盼着等长安出嫁回门那日,我也能流出这样喜极而泣的泪水才好。” 接着便是史琪和许林彻给史贺氏和白氏两位长辈敬了茶,史贺氏看着这个长相出众且气度不凡的女婿也很是满意,喝了一口茶道:“林哥儿,我可是把琪姐儿托付给你了,再过一段日子,我便要回江阴去了,这一次陪着琪姐儿出来的时间也长,家中毕竟还有琪姐儿她妹妹璐姐儿,一直交给琪姐儿她祖母带着我也不放心,所以说琪姐儿就托付给你了,你可不能因为琪姐儿家是外地的,就对琪姐儿不好啊……”史贺氏说话激动地都颇有一些语无伦次的了。 许林彻自从敬完茶之后就一直跪在地上不曾起来,这会儿更加诚恳的道:“岳母请放心,琪儿是我认定了要相守一生的人,这个并不会因为琪儿是江阴长大还是帝都长大而有所分别,也不会因为岳父岳母身在哪里而有所分别,许林彻在岳母面前愿对天发誓,今生今世只对琪儿一个人好,绝无三心二意,绝不娶妾纳小。” 许家家风清正,从现在的安顺侯再到安顺侯的两个儿子,都是只有一位正室夫人的,再加上史琪本来就是许林彻心目中的好妻子,所以许林彻能做出这样的保证也并不难,但是这样的保证听在史贺氏耳朵里面,那就是最好的承诺了,只因为许贺氏这辈子吃足了妾室姨娘的苦头,生怕女儿重蹈自己的覆辙。 为了保险起见,史贺氏还是多问了一句:“若是琪儿只生出了女儿,而没有生出儿子来,你可也能守得住今日的承诺吗?” “岳母放心,我父亲英年早逝,安顺侯许家的爵位已经在二房身上,就是将来要往下传,也定是传给我堂弟桓哥儿的,琪儿身上自然不会有太多的压力,况且许家重女轻男,将来若是琪儿能为我生下几个女儿,只怕我祖父母都要笑的最都合不拢了。便是琪儿一辈子无所出,许林彻也甘愿守着琪儿一人。” 史琪嫁了人还是没能改了爱扯人衣襟的毛病,听许林彻在自己母亲面前许下承诺,话里话外都开始说道子嗣的问题上来了,羞得满脸通红,偷着扯了扯许林彻的衣襟:“这才成亲几日,相公不臊得慌妾身还臊得慌呢。” 许林彻这才闭口不再提这一茬,倒是看得史贺氏怅然若失的道:“琪姐儿出阁了,这今后就再也没有人在我身后拽我的衣襟了。” 小夫妻两个在穿堂呆了许久,史琪看了一眼一直等在白氏旁边的碧螺,对许林彻道:“妾身记得相公还要和贺家表兄有正事商议的,妾身的表妹长安只怕也早早的在等着妾身了。” 许林彻边点头向白氏和史贺氏道:“小婿还有些学问要请教彦哥儿,琪儿也要去同贺家妹子说话,岳母大人,舅母大人……” 史贺氏摆摆手道:“快去吧,长安丫头的丫鬟也在这儿等了那么久了,只怕长安心里面正念叨着琪姐儿呢。” 长安千等万盼终于盼到碧螺把史琪带到自己的房间里来了,看了看史琪,毕竟已经嫁为人妇,今日梳着双环望仙髻,穿了大红色乳云纱缂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的袄,圆圆的脸上都是红晕,气色也极好,想来婚后的生活一定过得比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还要好,便也放下一颗心道:“原来还想问一句,表姐在许家过得好不好,如今看表姐这样子,就知道问也是枉费口舌了。” 史琪双臂展开搂住了长安:“有劳妹妹一直惦记着姐姐,许家是家风清正的人家,送来不会刁难媳妇儿的,婆婆是长公主,却也是极有涵养的人,不曾出现别人家那样婆婆要在儿媳妇跟前儿立规矩的事儿。相公他……亦是对我很好……” 提到许林彻,史琪脸上的红晕更加浓了几分。 贺长安嘻嘻笑道:“看着表姐过得好,长安心里面也是很开心的。如此,长安可就等着什么时候有一个可爱的小外甥了?” 史琪也跟着长安嘻嘻哈哈,伸出手作势要去撕长安的嘴巴:“你这小蹄子,自己还没嫁人呢,偏生嘴巴这样的坏,什么都敢往出浑说,也不知道哪一家的敢要了你去,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明显是比刚来帝都的时候那个一言一行都很是拘谨的史琪活泼许多了。 贺长安赶紧作出求饶的样子:“我错了,表姐便放过我吧……” 史琪这才不在闹,正色道:“我倒是听相公说了,你和二殿下……” 贺长安想到许林彻跟贺甲青一样,都是二皇子党的中坚,所以许林彻能够知道这件事情,也并不足为奇,只是史琪都已经知道了,足见许林彻有多看中史琪,便对着史琪点了点头道,算是默认。 史琪却叹了一口气:“我如今算是觅得良人,自然也希望妹妹能嫁给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从小就因为父亲一个又一个的妾室姨娘受了不少委屈,所以相公肯为了我不纳妾,我心中是很感动的。可是长安,二殿下是皇子,又怎么可能做到没有侧妃庶妃呢?” 长安沉默了许久才道:“若我所嫁之人,也能为了我不纳妾没有通房,可是却不像姐夫那样心里眼中都是姐姐,那我能剩下的,是不是也只有感动了?可是只有感动,又如何能够过日子?” 史琪一时语塞,半晌接口:“你是知道的,桓哥儿……” 长安却对着史琪长长的做了一揖:“表姐,许家表兄对我的心意,我是知道的,只是我今生就算与二殿下无缘,也不想让表兄为了我一个心不在他那儿的人蹉跎了感情。如今表姐已经是许家妇,自然考虑的时候也要多替许家考虑。若是表姐还想做一个好嫂子,那就烦请表姐告诉许家表兄,不要在长安身上虚掷光阴了,长安不值得。” 史琪也只能叹一口气,长安的拗脾气,她也是知道的:“罢了,那我便只能如此帮你了。只是二殿下这条路,也不见得是好走的,相公这两日也跟我讲了很多他和二殿下的旧事,我能感觉的出来,殿下是很疼爱大公主的,若是有机会,你一定要同大公主多多亲近,对你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长安被史琪关心的暖暖的,露出一个笑容道:“我知道了。” ... ... 第九十六章 大公主邀约 第九十六章大公主邀约 因着史琪毕竟已经是出嫁女,即使是回门儿,在娘家待到太晚也不成体统,就算是许林彻肯纵容史琪,史琪平素里那守规矩的性子只怕也是不肯的,所以说小夫妻两个在巩昌伯府用了中饭之后便回了安顺侯府。 一转眼史琪嫁人也有一个半月了,从前史琪还没有嫁人的时候,贺长安闷着无聊,可以隔三差五去找她说说话儿,现在史琪嫁了人,除了回门那一天见过一次,其余的时候还再也没有见过史琪。史贺氏在一个月之前也回到江阴去了,有她陪着白氏的时候,白氏心情好,跟着长安调笑的话都比往日多了不少,可是史贺氏一会去,能在白氏和老夫人柳氏之间调油的人也没有了,所以白氏也笑不出来,对待贺长安,也很难向往日那样舒心畅快的聊聊天了。 更让贺长安觉得受不了的是,因为花楠是史琪的教引姑姑,史琪顺顺当当的嫁了出去,举止大方没有让许家任何一个人因为她出身不够高而看不起她,婆婆兆成长公主更是逢人便夸自己原先只有个好儿子,现在又多了一个好儿媳妇,虽说早年的日子苦了点,现在总算是可以安享晚年了,所以说花楠和郑嬷嬷的任务,可谓是完成的相当的圆满了,但是圆满完成之后毕竟还是要回宫复命的,一回宫就正巧赶上陈皇后风疾发作,陈皇后念着花楠当初曾经救过自己一命,一定要花楠留在凤栖宫伺候着,所以说花楠之前准备了一堆借口想着办法能够留在巩昌伯府替陆城照顾贺长安,这下子是行不通了。 贺长安很郁闷啊很郁闷,怎么就好像史琪成亲之后,一夕之间,她身边连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呢? 史琪跟贺长安说的话虽然不多,但是有一句话还是让贺长安记在了心里面的,史琪说,她若是真的想好好当二皇子妃的话,那么首先一件事情,是要跟年龄相仿的大公主处好关系才是。 大公主此人,贺长安在菊花宴上是见过一次的,很是明快嚣张的一个人,也正是因为她明快嚣张,所以即使一出生就没有生母庇护着,依旧在宫中过的风调雨顺,跟一母同胞的兄长陆城比起来,反倒是陆城看起来活得更加不容易:小心翼翼在圣上面前刷存在感,为了得到亲爹认同,使出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策略,甚至用太子的位置去换,一面还要查当初是谁害死了生母和睿皇后,一面又要想,哎呀二公主的生母恬妃也算得上是无辜往死了,怎么样才能对二公主好一点而且还让外人看不出来…… 陆城活得如此不容易,只怕日后,她每天要考虑的事情也不会太少,就是现在,她不就是已经在考虑如何给能让陆城在潭州过的更好一些么?想她自己,不过就是比大公主大了三岁的年纪,可是却远远没有大公主活得那样自在,抑或是重活一世的缘故? 不过又仔细想了一下,大公主或许那也是表面畅快,若真的是什么都不用考虑,什么都不用防范,这个皇宫只怕也早就没有她的立足之地了,结果原本还在感慨自己,这会儿却又开始替大公主可怜起来了,在那里感慨了半天,不由得暗笑自己:这还没成人家嫂子呢,操的哪门子闲心? 却不想第二日一早上,贺长安跟着白氏从小佛堂诵经回来,就看见银针一脸喜色的站在门口,挥着一张纸笑嘻嘻地看贺长安:“主子快看这个。” 银针生性跳脱,比不上碧螺沉稳,为了她平素里爱咋咋呼呼这事儿,碧螺也没少训斥她,这会儿看她的样子,碧螺的脸又耷拉下来了:“银针,我都说过你多少回了,主子这段时间心情都不大好,你也得安静下来点儿,免得扰了主子心烦。” 又转过头来向长安道:“小姐,银针还小,不懂事儿,小姐别恼她,奴婢回去一定再好好板一板她的这个性子。” 银针却嘟囔起了嘴:“就是因为小姐这段时间以来心情不大好,这事儿才更是好事儿呢,小姐这样整日在家里闷着也不是个事儿啊,这不,大公主刚刚差宫里的小太监送来请帖呢,说是七月初五要在畅心园开诗会,邀请小姐一道儿去呢,小姐,可不是奴婢诳您,这请帖儿可都在这呢。哎对了小姐,奴婢还是第一次见到那太监呢,以前一直听老人说,那些太监们都是没根儿的,走路一扭一扭,说话阴阳怪气,奴婢还觉得怪瘆人的,这回见到了大公主身边的小德公公,倒也没觉得那么瘆的慌啊,长得也还算不错。” 长安笑了一下,银针果然还是那样的孩子心性,可能这也与碧螺把她保护的太好有关系吧,却见那边碧螺已经急冲冲的问:“是你接的大公主身边公公送来的帖子?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没有给小姐丢人吧。” 银针尚且还不知道贺长安和陆城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碧螺却通晓利害,自然紧张,生怕自己的妹子说错了什么,把主子的颜面丢到了宫里去。 银针也并不怕碧螺,笑嘻嘻道:“怎么会呢?我在那公公面前可能讨巧卖乖了,一口一个小德哥哥,他听着可开心了,因为姐姐跟着小姐在小佛堂,我又不好去打扰小姐和夫人礼佛,只记得姐姐那儿放着几个小姐平时赏人用的荷包,便私自做主拿了一个装了三钱散碎银子的荷包给了那小德公公,只说是小姐的一点心意,留着小德公公吃茶。” 碧螺微微有点诧异,因为平时贺长安身边的琐事都是她在打点,她竟然也没发现她的妹妹这样有天赋,不过是第一次代替小姐出面说话,却也不含糊,小小的赞赏了一下,又道:“你不过是有几分小聪明,才能不丢了小姐的颜面,可是日后莫要在这样莽撞了,若是真的出了错,姐都护不住你。” 贺长安看着银针,却是若有所思,碧螺如今已经是她身边用惯了的人了,样样都很妥帖拿的出手,可是或许身为长姐还要护着妹妹周全的缘故,说话办事情都透着比同龄人更多几分的谨慎,这样的性格固然周全,但是与人交流只怕也仅能维持不交恶,而银针却和碧螺不像姐妹似的,生性活泼讨喜,若是银针想要交好的人,只怕也轻易招架不了她,想到这儿,便问道:“你还和你小德哥哥说什么了?” 大宣银子虽然贵重,但是在巩昌伯这样尚且属于贵族的家庭也并不难得,贺长安是嫡出的小姐,每个月公中所出的月例银子是三两,但是又有白氏私下里面的贴补,贺长安上辈子又是节俭惯了的人,向来不怎么爱铺张,所以银子的花费倒也不多,倒是这个小德公公,得了三钱银子的赏钱便眉开眼笑的,想来在大公主身边也并不是很能贴身伺候的人,但越是这样的人,有的时候才更能从他们嘴里面挖出点什么来。 “我就问小德公公,大公主殿下这一次的诗会都邀请了哪些人,有没有贺家二房的贺平安小姐?” 贺长安赞许的看了一眼银针,想着刚才银针学话那软软糯糯的样子,又一口一个哥哥,那小德子果然是没有不说的道理。 “小德公公说,他送了一部分人家的贴子,具体请了哪些人,他知道的也不全,只不过二房的大小姐他却是知道不在这一次大公主邀请之列的,大公主说七月十四日就是大小姐和大皇子殿下成亲的日子了,诗会定在七月初五,只怕这个日子对于大小姐来说实在是太紧,便不邀请大小姐了,等到来日成了姑嫂,再聚不迟。” 贺长安“嗯”了一声,也并不多说什么,大公主怎么看待贺平安这位大嫂,现在还不是她能够置喙的:“还有呢?” “小德公公还说,这一次大公主办诗会除了请了几家小姐之外,新被赐婚的几位皇子侧妃亦在受邀的行列。大公主说,几位侧妃虽然不好担得她唤一声嫂嫂,但总算是兄长身边的人,几位兄长尚且还没有出宫开府,几位侧妃也是跟随着住在宫里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借着这次诗会增进一下感情。” 贺长安真的是从心底里佩服银针,从前还真的是小看她了,她虽然在办事儿上不够精明,可是与人交流还真的是一把好手,连大公主下请帖的时候说过什么话都能套得出来,正想着,随手看了一下那请帖,想不到大公主一个诗会,竟然要从初五到初七整整办三日? 那想来这三日她是不好回巩昌伯府的了,只是一想到这一次去诗会免不了要碰到陆城的那位侧妃,心里就忍不住的泛着一丝死别扭。 碧螺凑上来道:“小姐可是身体不舒服?用不用奴婢去回了夫人,这大公主的诗会,小姐就别去了?” 贺长安摇摇头,若是现在就打退堂鼓了,那她还如何能说出日后愿意站在陆城身边的话?何况现在白氏日日为贺成功担心,已经是心力交瘁,她也不愿意再让白氏烦心了。 “今日都已经是七月初三了,再有十日,二房那边就要有喜事,这次诗会,碧螺你且就留在家中帮着我娘那儿的细蕊繁枝一道张罗着,银针跟那个小德公公应该算是有一面之缘的,边让银针陪着我去吧。” 碧螺眼中透出一抹喜色,小姐这摆明了便是也要开始重用自己的妹子了,若是小姐重用的另有其人,她只怕是要泛酸,可是毕竟是自己的妹妹,她感激且来不及,又怎么会吃味儿呢? ... ... 第九十七章 布局谋篇 第九十七章布局谋篇 因着不是宫中娘娘设下的宴请,诗会也并不在宫中开办,所以说前去参加诗会并不需要先进宫谢恩一趟,这样一来,省去了那些繁文缛节,反倒是能节约下来不少时辰,贺长安本来打算初五那日辰时正出门前去畅心园,辰时正出发,那畅心园也并不算太远,月末有个巳时一刻便能到了,应该不是最早的,但是却也不是最迟的,正正好好符合她的身份,又不显得对大公主的怠慢。 却不想初四那日傍晚遂安伯府来了帖子,是刘雁翎写来的,说是听说长安这次也在受邀请之列,就想着次日一早约上长安,辰时一刻从遂安伯府一道出发,一同去赴大公主的诗会,刘雁翎还道,这样的诗会,长安从前参加的少,若是没有她带着点儿,她可不放心。 贺长安看着信就笑了,果然是知根知底的好友,一听说这事儿,就想着定要带上她,如若不然,她还一直在犯愁若是在诗会上面丢了脸可怎么办? 正好从巩昌伯府去畅心园的路上定是要经过遂安伯府的,左右也不绕路,只是刘雁翎定然有什么话要提前嘱咐她,况且刘雁翎是大公主的表姐,若是去的太晚自然也不妥当,所以说她若是要跟着刘雁翎一道去,只怕要早出发半个时辰还多。 所以初四这一晚,贺长安早早就睡下了,可是就在她刚刚入睡的时候,凤栖宫里却有一场让人意想不到的谈话。 陈皇后身边的甘嬷嬷替皇后把头顶上戴了一天的凤冠拆下来,皇后每日都需要带着凤冠,重要的场合带着的朝冠足足有十几斤重,饶是平时带着的普通凤冠,也有五六斤重,所以甘嬷嬷每次替皇后把凤冠摘下来的时候都要替皇后揉一揉脖子。陈皇后看着镜子中头发已经几乎白了一半的乳母,感慨道:“从本宫出生,就一直是奶娘照顾着,本宫喝着奶娘的奶长大,在奶娘的照顾下学会了怎么去做人,如今身在深宫中,这辈子是出不去了,还让奶娘一直在本宫身边照顾着,心里面总觉得对不住奶娘,奶娘,不如哪一日我向圣上请旨,让你出宫荣养去吧,您看现在甘宏都已经能跟在敖哥儿身边当个差事了,您是他祖母,却连孙儿几面都没见到过。” 甘嬷嬷叹了口气:“娘娘说这话,可是嫌弃老奴不岁数大了,不中用了?” 陈皇后赶紧撒娇似的道:“瞧奶娘这话说的,在本宫心里,奶娘永远是可以守护着本宫一辈子的人。就像想在,这顶沉重的凤冠压得本宫脖颈酸疼,但是知道把凤冠卸下来之后第一件事是为本宫揉一揉脖子的人,只有奶娘,就连喜桔都不行。” 喜桔也姓甘,是皇后身边小丫鬟里面最得宠信的一个,也是甘嬷嬷的侄孙女。当年甘嬷嬷家乡遭灾,家人死了不少,只剩下甘嬷嬷带着五六岁大的侄子和刚出生没多久的儿子逃到帝都去做了奶娘,也是恰好就进了泗国公府,一心一意的奶大了当今的皇后娘娘,后来陈氏入宫为妃的时候甘氏也跟了进来,一步一步一直跟在陈皇后身边。 而陈皇后,在皇帝和众妃面前要为贤后,不争宠不嫉妒;在皇子公主面前要为慈母,毕竟哪一个都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偏瘫了哪一个都不好;在宫人面前她又要有母仪天下的主子样,毕竟宫里面最流行的就是上行下效……所以她也就在和甘嬷嬷独处的时候,才觉得可以让情绪发泄出来一些。 甘嬷嬷心知陈皇后这撒娇的语气,那就是再也不会提出来让她出宫养老这话了,出宫养老,能够见到儿孙固然是好,可是出了宫,管你以前是皇后的奶娘还是身边得用的嬷嬷,终究是过气儿了,宫中虽然出不去,但是等闲的人还真不敢跟她摆谱儿,她一辈子什么苦都吃过了,老了,就争着一口气了,知道不会出去心里面也很是高兴:“娘娘就是太宠着喜桔那丫头了,平素里老奴说几句,您都不愿意听,还如何能让喜桔贴心呢?” 皇后却不接甘嬷嬷的话,只道:“让喜桔去给遂安伯府的兆宁长公主送信儿,喜桔送到了吧。” 甘嬷嬷笑道:“喜桔若是连这么点事儿都做不好,还哪里有资格在凤栖宫当差呢?只是老奴有些看不明白了,前两日大公主来凤栖宫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您暗里透话的意思,便是让大公主这一次诗会宴请,也带上在潭州灵州戍边将士的家眷,今日还特地送信给兆宁长公主,娘娘这么做是……” 皇后却并不正面回答甘嬷嬷的问题,只是问了甘嬷嬷另外一个问题:“奶娘,你觉得本宫在这大宣的地位如何?” “娘娘是大宣的皇后,在大宣,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娘娘又何必问老奴这样的问题?” 陈皇后听了甘嬷嬷的话,长长的一声叹息:“奶娘现在跟本宫说话,也不能像本宫小时候那样了。也罢,其实有些话,你心里也明白,本宫便挑明了说。”接着便端起了桌案上的苦丁茶。 甘嬷嬷看得心里也不是滋味,劝道:“娘娘别喝了,何苦自苦呢?” 皇后却没听甘嬷嬷的劝,还是喝了一口:“就是因为苦,本宫才能清醒着。本宫这后位,其实啊,就是侥幸捡来的,当年和睿皇后仙逝,宫中的庆恬文三妃,数着本宫的资历是最浅的,年龄也是最小的,可是恬妃出了那样的事儿,剩下本宫和庆妃里面,本宫恰好是没有孩子的那一个,所以说后位才轮到了本宫。本宫现在的确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为了这个位置,为了能让陈家得到皇后这个名声的庇护,我就注定了不能有孩子。” 甘嬷嬷挤出一个笑容:“后宫这么多孩子,每个孩子都是很好的,虽然没有是娘娘亲生的孩子,但是都视娘娘如生身母亲一般,娘娘也必然不至于落得晚景凄凉的下场。” “奶娘也就是安慰我罢了,宫中这个地方,哪有什么真情?都说宫里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金银珠宝数不胜数,其实金银珠宝根本就不值什么钱,在这里最贵的就是真情。所谓的视本宫如生身母亲一般,不过是因为我对她们同样有用处罢了。几个皇子,要么就是眼睛盯着那个太子之位,就是没有那份野心的,也想着来日封王出去,可以得一个好一点的封地,免受苦寒。公主们呢,莫不是想嫁得如意郎君,总之都是有所求的,待到他们心愿得偿,圣上也总有那么一天,他们记不记得本宫这个嫡母,可就不好说了。” 甘嬷嬷也是聪明人,否则不能以一个落难夫人一步一步走到凤栖宫掌事嬷嬷这个位置,皇后说了这么多,她也听出来了一点眉目:“娘娘是想学太后娘娘?” 皇后神色黯然的点了点头:“其实今日的本宫,处境和当年的太后何其相似?那是太后可还是申国公之女呢,可是也不过只有兆兴长公主一个女儿,圣上是平懿皇贵妃所出,景王是顺陈太妃所出,当年圣上和景王两位皇子之间,可以说是不分伯仲的,甚至圣上还略微差了一点,那就是平懿皇贵妃去的太早。太后就算是押对了宝,所以说现在能够在慈惠宫住得舒舒服服,满朝文武也不敢太轻视李家,若是当初选了景王,只怕就要出现两宫太后的局面,太后必然要行动之间受人掣肘。” “那娘娘的选择可是……”甘嬷嬷迟疑了一下,没有说出声,在皇后的手背上写下了一个“二”字,又道:“毕竟现在圣上四位皇子中间,没有生母扶持的,可就只有这一位了。可是这一位毕竟,在圣上那儿……” 皇后嗤笑一声:“圣上的意思,岂是本宫和奶妈能够随便揣度的?不过本宫却觉得,圣上对于垣哥儿,也不见得就是真的那么喜欢。奶妈,你不是问我让可儿在诗会邀请单子上填上几位戍边将士家中的姑娘,又给兆宁长公主传话是什么意思吗?那你可知道这两件事情的焦点在哪一个人身上?” “巩昌伯嫡长女贺长安。” 皇后笑逐颜开:“那孩子我见过一次,是个可造之材,本来想着若是有机会,本宫出面把这孩子说给敖哥儿做媳妇,却没有想到,方才你说的那一位,竟然也看上了她,那不如本宫就做这个顺水人情。况且就贺长安自身的条件,虽然不差,但是距离皇子妃这个位置,未尝没有距离,本宫暗中助她,再把风声放出去,她若是个有心的,就也得记得本宫这份情,本宫也不指望她能够对本宫有什么大的帮助,只要日后能在那位身边吹点儿枕头风,就业足够了。至于兆宁那边,兆宁一向是不站队的,所以说想要让兆宁为谁所用,是不大容易的。但是她对庆妃却没什么好感,既然如此,本宫何不与她合作?既然要合作,本宫就要拿出一点诚意来,本宫的态度和选择,就是最好的诚意!” 说完这番话,陈皇后右手撑着太阳穴,止不住的揉:“头又开始痛了。“ 甘嬷嬷赶紧把那苦丁茶又递了上去:“娘娘再喝一口吧,这苦丁茶能够对头风又抑制作用,还是三殿下在古籍之中寻来的,虽然味道不好,但是娘娘喝了也确实是有点效果。” “是啊,就算苦,但是也能有点效果。本宫现在的处境,又如何不苦呢?但愿本宫的这番布局谋篇能有所收效吧。” ... ... 第九十八章 金枝不易 第九十八章金枝不易 贺长安和刘雁翎见到大公主的时候,大公主还是一脸笑嘻嘻的样子,似乎什么都不在乎,拉着刘雁翎的手道:“雁翎姐姐,可意可是好久没有见到雁翎姐姐了,雁翎姐姐赏赐侍奉在兆宁姑母的病榻前,累病了都没办法参加选秀的事情,可意早就听说啦,赏赐菊花宴上,没有雁翎姐姐在边上,我只能对着梅云影的那张臭脸,不过现在看着她那副终于可以夹着尾巴做人的样子我就觉得痛快。” 贺长安顺着大公主陆可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了梅曦灰溜溜的脸色,上一次在菊花宴上,陆可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赏了梅曦一巴掌,还害得梅曦失去了泌阳县主的身份,以至于这一次选秀,梅曦虽然年龄够了选秀行列参加了,但是还是被圣上以年龄太小,下一次选秀的时候必定出落得更加出挑为由,让她下一次继续参选。 兆立长公主嫁的梅同章本来就是平懿皇贵妃梅氏族人,梅氏本来就不是大族,若不是出了一个平懿皇贵妃,梅氏什么都不是,梅同章本人也不是什么做官的材料,更因为梅氏的身份不可能去经商,所以兆宁长公主府上过的并不是特别好,除了依靠兆立长公主和莱阳伯那点可怜的俸米之外,剩下的就是太后和圣上心情好的时候的赏赐,可是堂堂公主府和伯府,单单是为了撑场面的下人就有多少,那点俸米和赏赐又算得了什么,所以贺长安上一世在宫中的时候也听说过,兆立长公主是咸嘉太嫔的小女儿,原本有不少咸嘉太嫔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嫁妆,可是这些年也被兆立长公主搭给了梅氏不少。 刘雁翎也跟着看了一眼梅曦:“你这又是何苦呢?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现在这副样子,与五姨母和她父亲的教育方式也是有问题的,自然了,和你也分不开关系。” 大公主看着刘雁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就想不通了,父皇这些年来对梅家基本上就是本想问不想问的状态,梅家这又是何苦呢?” 刘雁翎也回赠了大公主一个白眼,贺长安可以看得出来,刘雁翎和大公主这对表姐妹还是很投缘的,要不然刘雁翎也不敢对大公主翻白眼:“既然你不喜欢她,又何苦邀请她,这诗会是圣上特地为了你十二岁生辰办得,若是你不开心,圣上这份苦心可就白费了。” 贺长安却没有想到,陆可意会嘴巴一撇回答了一句:“生辰还是其次,重要的是为我和二妹妹三妹妹甚至死丫头挑选夫婿吧……”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另外一边珠润郡主带着一个模样看上去比贺长安小一点的姑娘来了,一见面就直喊:“公主殿下!” 陆可意摆了摆手,朝着刘雁翎和贺长安无奈的笑了笑:“得了,陆绵绵这小祖宗来了,只怕可是有的缠着本宫的了,你先陪着长安啊,等会我再坐过来跟你们说话。”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朝着陆绵绵走过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叽里咕噜的说着什么上次是本宫让着你,这次本宫可绝对不让着你了,贺长安和刘雁翎相视一笑。 待到刘雁翎走了,贺长安才敢出言问道:“上一次菊花宴的时候我就奇怪,大公主似乎是在针对梅曦似的,一开始我还真是觉得,是梅曦说话太嚣张了,大公主也是嚣张的性子,自然看不惯,才会当众打出那一巴掌,不过今天看大公主这个样子,也不知他们两个是有什么深仇就很啊?” 贺长安以前在宫里的时候只听说大公主性子嚣张跋扈,谁都不敢惹她,所以说大公主混的顺风顺水,似乎也没有跟谁有过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想起史琪说的那句话,她还真的是很想听一听大公主的故事。 刘雁翎把贺长安拉到一边:“其实说来这件事情,也是奇怪,那个时候……” 于是贺长安知道了,早些年的时候,梅家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还没有太差,毕竟平懿皇贵妃是圣上的生母嘛,所以当时兆立长公主下嫁的时候,还是太子的圣上特意出面举荐了梅同章,按理说像梅同章这样家世一般家里面只有一个皇贵妃有点名堂的,自己又没有什么本事,文不成武不就没有什么功名,连尚主的资格都没有的,可是还是娶了先帝最小的女儿,其实都是因为圣上对生母的想念之心。 可是偏偏梅同章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兆立长公主又不甘心,同样是庶出的公主,她比不过嫡出的兆兴长公主,可是为什么连同母所生的兆和长公主和兆宁长公主都比不上?自然心里面一肚子委屈,眼见得梅曦越长越大,越长越漂亮,就动了别的心思,梅家能出一位得了圣宠一辈子还剩下了皇帝的平懿皇贵妃,为什么就不能再出一位皇后? 听刘雁翎讲到这里的时候,贺长安听出了一点眉目,合着兆立长公主是早早的就把心思打到了陆城身上,可不是吗,那个时候能让梅曦将来当上皇后的,不就是当时的太子陆城吗?明白过这件事情来的时候,贺长安心里面还有一点酸溜溜的。 不过和长安转念一想,看着菊花宴上的那个架势,梅曦是在竭力巴结讨好贺平安的,而贺平安的眼光早早就瞄向了陆垣,所以说应该是陆城太子之位被废除之后,兆立长公主觉得自己打错了主意,所以又开始让梅曦转而巴结贺平安了吧? 心里面还有了一点小得意,要不是陆城聪明,知道高处不胜寒,自己抽身而退了的话,是不是她和陆城还…… 刘雁翎戳了一下贺长安:“想什么呢?我说什么你有没有听到啊?” 看着贺长安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刘雁翎就知道这姑娘又跑神儿了,摇了摇头心道:“我娘嘱咐我看紧了你,原来还没觉得你会出什么事儿,现在看起来,但是你爱跑神儿这一点就不行。” 贺长安只好让自己想着陆城的那颗心又收回来。 原来陆城小的时候梅曦一直在标榜自己是未来的太子妃,说的人人都信,似乎就真的有这件事情似的,慢慢到最后所有的长辈也都觉得梅曦毕竟是出身平懿皇贵妃梅氏一族,圣上感念梅氏,梅曦一个稚龄小姑娘,都能把她封为县主,就未尝不是加重梅曦身上的筹码,会做出把梅曦许配给太子的事情。而大公主呢,一出生就没了娘,圣上又整天忙于军国大事无暇分身,所以说在大公主小的时候照顾她最多的除了她身边的乳母丫鬟嬷嬷,就是陆城了,自然有一种恋兄情结,偏偏梅曦自己就觉得自己将来是太子妃了,就在大公主面前以嫂子的身份自居,大公主那样嚣张跋扈的人又何尝希望有一个人出来压着自己?还用嫂子的身份对自己指手画脚,自然就是从小这个“姑嫂不睦”的局面。 再加上陆城被废太子之后,原本以太子妃身份自居的梅曦一下子就调转了风向,牟足了劲儿去讨好兆兴长公主和贺平安,陆可意更加替陆城觉得不值,所以说那一次菊花宴只是一个导火索罢了。 贺长安突然就在大公主的话里面悟出了一个道理,大公主再嚣张跋扈,其实不过就是想等到一个可以真心真意对她好的人罢了,这个人看中的不是她公主的身份地位,而是真的能够一心一意的对她好,就像她童年时代可以抽出很多时间照顾她的哥哥一样,若是梅曦真的从一些小处关心大公主,她未必会那样反感她,只是梅曦早先太看重太子妃这个名头,又对她没有几分真心,让她觉得梅曦不过就是只贪图那个位子罢了,所以三天两头跟梅曦吵,而梅曦后来变成了一吹就倒的墙头草,才更加坐实了她的想法。 需要这样来自己一点一点去辨别一个人的真心,若碰不到真心就像一个刺猬一样把自己紧紧地缩成一团,把所有的锋芒都留给别人。 只是自己若是真的愿意付出真心去对大公主好,大公主会慢慢接受她吗? 正在想着这些的时候,刘雁翎又问了:“你知道吗长安,其实啊这一次诗会,圣上当皇子时候的潜邸其实分为两个部分呢,畅心园是一个,旁边另外一个院子叫长青园,不过畅心园屋舍众多,长青园有一个极大地湖,四周景致也好,不能住人罢了,其实这三日在长青园也有诗会办,不过就是三皇子领着帝都适龄的青年才俊举办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四位公主挑选未来的夫婿。” “给四位公主挑选夫婿?虽然是早就听说这件事情了,但是大公主二公主年纪稍微长一点,三公主四公主也还早着呢吧?” 三公主的生母只是一个贵人,这些年早都没了盛宠,这些年在宫中过的也很是低调,反倒是四公主,是目前省上最小的一个公主,还是庆妃所生,所以一直是除了大公主之外最得圣眷的,这两位公主一个今年才刚刚满十岁,另外一个,其实只有九岁。 刘雁翎叹了一口气:“我听我娘说过,圣上这八成是想早早的把四位公主的婚事都定下来,收收驸马的性子,若是驸马性子不好,只要公主还没嫁就来得及。” 与此同时,隔了一道墙现在在长青园的贺甲青也听四皇子说了圣上的意思,心里直犯嘀咕:“这不是现在就要开始试婚了吧?” ... ... 第九十九章 公主的试探 第九十九章公主的试探 刘雁翎招呼着贺长安一起往诗会上属于她们的位置走过去,贺长安正在那里想着大公主的事情,不知不觉就慢了刘雁翎好几步,正在低头一边想一边走的时候,却砰的被人撞了一下,贺长安差点摔倒在地,却被那个撞了人的小宫女扶住了,小宫女脸上都是仓皇之色:“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无意冲撞了小姐,只是……小姐饶了奴婢吧……” 贺长安看着那个撞了人的小宫女,攥紧了自己的拳头,却有一点不知所措,小宫女突然压低了声音道:“奴婢是帮花楠姑姑送信儿的。” 正好在这个时候刘雁翎又返了回来,看着贺长安的脸色不太好看,忙急切地问道:“怎么回事?” 贺长安连连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刚才被这个小丫头撞了一下,不过我却也没有摔在地上,这个小丫头还算是手脚灵活,及时扶住了我,要不然今日可就有的丢丑了。” 结果话刚落音就听到了大公主咋咋呼呼的声音:“什么人胆敢在本宫的诗会上面惹是生非?贺二小姐没有摔到吧,来人,扶着贺二小姐去厢房略坐一会儿,去去惊。你,是哪个宫里的?” 小宫女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公主殿下恕罪,奴婢是凤栖宫的一个三等丫头,是皇后娘娘原本想着今日是公主殿下的诗会,正巧晏清宫赏下来了几篓新鲜的水蜜桃,让奴婢带着人给公主殿下送过来,都是奴婢不好,毛手毛脚的扰了大公主殿下的兴致,还差点让贺二小姐受伤。” 大公主一听是凤栖宫来的人,自己也不好随随便便就给发落了,那简直就是给皇后没脸面,毕竟这么多年来皇后虽不是她亲娘,但是对她确是很不错的。想了想就道:“也罢,看在你将功折罪到底还是扶住了贺二小姐的份儿上,本宫就不重则你了,只是你自己也要在这畅心园二门外罚跪半个时辰,你觉得本宫对你这惩罚可是重了?” 那小宫女赶紧道:“奴婢不敢,是奴婢自己做错了事情,奴婢甘愿受罚。” 大公主看了一眼贺长安:“贺二小姐没有什么大碍吧,我派人送贺二小姐去厢房略坐一坐吧,不过贺二小姐也得看着点时间的好,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要错过了吉时才是。” 贺长安点点头,她也不明白大公主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大公主安排她去厢房坐一坐,定然也有她的深意。不过她看着平素不拘一格的大公主如今一本本正经的样子真是忍不住要捧腹了。 贺长安在厢房的软榻上坐定,陪着贺长安去厢房的那个小丫头给贺长安拿了两个引枕让她靠在身后,又给贺长安沏了一壶茶,这才道:“贺二小姐且现在这里好好休息着,奴婢就不打扰贺二小姐了,不过贺二小姐奴婢就在门口守着,你有什么支使就唤奴婢一声就好,奴婢的名字是红莲。” 贺长安点了点头:“恩,红莲你先出去吧,若是真的有事情,我会叫你的。” 话虽这么说,这个红莲毕竟也是大公主贴身的宫婢了,若不是真的什么要紧的事情,还是少支使一点的为好。 待到红莲出去了,贺长安才低下头,展开自己的拳头,里面是一张碟的整整齐齐的字条,可能是由于方才她太紧张的缘故,字条上已经被汗沾湿了一道,不过还好能辨别出来,是陆城的字迹。 “战事将了,卿遇事能避则避,等我回来。” 不过是短短十五个字,可是看的贺长安眼泪都快流了下来了,陆城总算有信儿传过来了,她看到他总算是平安的,还让自己等着他回来,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贺长安四周环视了一下,因为现在是盛夏,也没有炭盆儿一类的东西摆在这间厢房里面,又看了看手上的字条,她再舍不得这张陆城亲手写下来的字条,也不能把这张字条带在身上,外面那么多的人,她带在身上只要一个不慎,就是给自己招祸了。 想了想,还是把那张字条塞到嘴巴里面吃了下去,刚刚咽下,就听到门吱呀一声想了,赶忙道:“红莲,是时候到了吗?若是快到了,你就赶紧带我出去吧,要是耽误了公主的诗会,可就不好了。” 却没有红莲的声音传过来,贺长安心中一紧,抬头看去,却是大公主。 果然大公主让她来厢房是另有安排的。 “臣女贺长安见过大公主殿下,公主近日看起来颜色越发的好了,可见是圣上十分爱重公主的。” 陆可意抬眼看了一下贺长安,长得最然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不过还真比不上梅云影,想上一次年初二的时候,陆城本来约好了带着她一道去凤栖宫探望皇后,结果在凤栖宫,屁股还没做热乎呢,就听到一个小厮来传话,急冲冲的走了。 时候大公主也去打探了一下,分析得出结论自己的兄长八成就是为了这个姑娘去的,陆可意在心中哀嚎连连,真是兄大不由妹啊!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哥哥看上了姑娘要娶进来做嫂子,她虽然一直被哥哥疼爱着,却也不能这样不明就理,不过也得看看这个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像梅云影那样的,八字没一撇就到处嚷嚷是她未来的嫂子,她可不干,何况她心里面明镜似的,兄长对于梅云影,那是从头到脚没有一根汗毛能看得上的!她对于贺长安的印象也只有上次菊花宴上见过一次,只觉得这个姑娘倒不是梅云影那么爱惹是生非的,可是究竟怎样,她还的给她哥亲自把把关。 “本宫还记得贺二小姐,上一次皇后娘娘在凤栖宫菊花宴上,贺二小姐似乎也没怎么说话。这一次本宫举办这诗会之前,皇后特地让本宫过去看了一下本宫这请客单子上的人,还说一定不要忘了请上在潭州戍边将士家中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儿呢,你父亲和我兄长都在潭州,潭州苦寒,我们作为最亲近的人自然都是担心的,我现在倒是跟贺二小姐有着一样的心思呢。” 最亲近的人五个字,被大公主咬的格外的重,贺长安不由得心里一紧,毕竟刚才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是称呼自己为长安的,这之后却一直叫自己贺二小姐,莫非是要试探一下自己? 贺长安叹了口气道:“臣女自然不能和公主相比,公主是金枝玉叶,福泽深厚,公主一心为二殿下祈福,二殿下身为皇子,自然也会庇佑臣女的父亲,所以说臣女若是能有福气,也全是二殿下和大公主庇护下的福气了。” 大公主本来以为贺长安会装作完全撇清自己和陆城的关系似的,话里面根本就不提陆城,又或者哭哭啼啼的表现出自己对二殿下的思念只求自己成全,若是这两种回答,做戏的成分就实在是太多了,贺长安的回答却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 心里面稍微舒服了一点,看了兄长的眼睛还没有瞎,至少不会看上梅云影一路的货色。 “本宫当时筹划这诗会已经是在昨年的事情了,为了这诗会本宫正正筹备了半年多,要知道本宫当初拟宾客单子的时候,还曾经想把江阴侯的那个孙女,是你的表姐吧给邀请过来呢,只是不想这么快父皇就下旨赐婚,如今史家姐姐已经嫁人了吧。” 贺长安一愣,却没有想到时隔将近一年了,大公主却还是对史琪有着那样深刻的印象:“禀大公主,是的。臣女表姐出嫁的时候,看到了大公主殿下送来的一整套的金镶清和田白玉花的头面还说,难得在帝都时间不长,还能得到大公主殿下的青眼相待,只是大公主殿下并不能亲自出宫去参加臣女表姐的婚礼,这倒是憾事一件,不过也无妨,如今臣女表姐的身份是许大少奶奶,臣女记得许大少爷也是公主殿下的表兄,那臣女的表姐今后就是公主的表嫂了,等公主嫁了人,时常去串串门子,也是有的。” 这一番话就连大公主都惊呆了,当时史琪成亲的时候,宫中父皇皇后和一众妃嫔都送了礼的,她那一整套的金镶清和田白玉花的头面,若是单独拿出来其实也算得上贵重,可是跟那些人送的实在是比不上什么,却没有想到不仅贺长安都记得那一套东西,还会专门把史琪说了什么话告诉她,可见她是对自己有一点上心的?只是最后一句话却让大公主莫名的伤感了一下,是啊,嫁了人她就可以自由了,只要在这皇宫里面一天,她就必然不会自由。 “本宫今日来找你,是有一个忙想要帮你。等一下畅心园和长青园两边会联手举办一个活动,那便是出对子,畅心园先出,上联下联随意,长青园来对。想来雁翎跟你说过,本宫未来的驸马就必定是现在在那长青园中的人,只可惜本宫不擅长吟诗作对,所以……你放心,这件事情你若是办好了,本宫定然重重有赏。” 重重有赏? 贺长安突然从软榻上站起来,跪在地上:“那么臣女可否先向大公主殿下求一个恩典?” ... ... 第一零零章 触动情肠 第一零零章触动情肠 一听贺长安还没有答应是不是帮她作对子,先跪下来求一个恩典,脸色瞬间变得不怎么好看了,想着这个贺长安虽不是梅云影那样咋咋呼呼没有颜色的性格,可是却也是个贪心不足的啊。 但是自己毕竟是有求于贺长安,所以只好说话的声音略微压低了一点,强烈的压制着自己心头的不满:“你且先站起来说,不过本宫有言在先,本宫也不过就是父皇众多儿女中的一个,何况只是一个还没有封号的公主,实权可是没有多少的,所以你想要的恩典,且先想好了,不要是本宫给不了的。” 贺长安心中打鼓,但还是犹豫着把自己想说的话给说出来了:“臣女想先问大公主一个问题。” 大公主转过身去,不看着贺长安,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在看门外的景色,可是这偏殿本来就处在畅心园紧后方的一处偏僻的角落,四周也并没有什么好的景色可以看,大公主这是又出神了。 半晌才道:“你问吧。” “大公主殿下觉得自己在深宫之中活的幸福吗?又或者说大公主每天都开心吗?” 大公主从门缝里面看着门外的一片荒芜,心里面也觉得空落落的,她幸福吗,她快乐吗,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 父皇会问她,皇后娘娘和后宫嫔妃待你可好?今日先生给你留的十页大字你可有认认真真写完了? 皇后会问她,内务府的奴才不曾克扣你份例吧?若是有什么你份例没有的吃用,你又想要的,只管来跟本宫说,本宫若是能做主的,一定给你。 兄长陆城会问她,没人欺负你吧?若是有人仗势欺人欺负咱们母后去的早,你一定来告诉哥,哥去把那人吊起来打。 奴才会问她,公主今日的吃食可还合胃口?这个颜色的料子做今年的夏裳公主觉得如何? 可是幸福快乐,贺长安是第一个问出这句话的人。 可是正因为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她甚至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对于幸福快乐这四个字,她的内心就像门缝外面的景色一样,满眼荒芜。 等到大公主回过头来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贺长安细心的发现大公主的眼睛里面似乎有泪光闪现。 但是大公主的语气却是气势汹汹的,仿佛就是那日在凤栖宫她掌掴梅云影那样:“贺二小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本宫就算只是父皇众多儿女中的一个,只是一个还没有封号的公主,可是本宫生来就是金枝玉叶,吃穿不尽,想睡觉的时候就有人伺候宽衣洗漱,想玩乐的时候虽是可以召宫中的舞姬来起舞,又有什么不幸福的?倒是你,不过就是一个小小伯爵的女儿罢了,若不是皇后娘娘看在你父亲是戍边功臣的份儿上,你连本宫的诗会都没有机会上宾客单子,你有什么资格来问本宫幸不幸福快不快乐?” 看着来势汹汹的大公主,贺长安很想就说公主您确实是幸福的,因为她担心自己再这样下去真的触怒了大公主的逆鳞,梅云影已经触怒了,后果是没有了泌阳县主的尊号,可是她本来什么都不是,擅自做些什么是不是会让巩昌伯府都受到连累? 可是想了想,却还是决定按照自己想说的话来说:“好,接下来臣女所说的话,大公主可能听得不是那么痛快,但是臣女还是要说,也希望就算大公主不悦,也不要迁怒于其他人,一应罪责,贺长安愿一个人承担。” “自古以来就有诗言曰:‘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自从汉朝开始有了和亲制度之后,历朝历代的公主,大部分的命运都是去和亲,少数的能够留在本国的公主,也都成为了天家政治的牺牲品,虽然说大宣向来不愿意把公主送出去和亲,可是远的不说,当朝的几位长公主,真的就活得那样光鲜亮丽吗?大公主殿下如今的处境,难道就不像几十年前的兆成长公主吗?大公主殿下从出生就没有了生母,就像当年平懿皇贵妃亦是早逝是一样的,难道大公主也想在几十年之后过着像现在的兆成长公主一样的生活吗?” 大公主刚要反驳什么,却被贺长安打断了:“宫里宫外都说大公主跋扈,是个混不吝,惹不起的人,若是惹了大公主不高兴,可能不出多长时间,伺候的宫人就会莫名其妙的送去了浣衣房或者辛者库这样的地方吃苦,而就算是公主的其他弟妹,也会吃排头,所以说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像供奉神佛一样敬着大公主。但是长安观察了公主一段时间,却觉得公主不仅不幸福,反而是在自苦。寺庙庵堂里面的神佛,我们世人捐了无数的香火,可是纵然那菩萨是泥塑金身,那些供果也必不能开口吃到,可是却要承担着供奉香火的人心中的愿望,若是那人愿望实现不了,就要被指责说是菩萨不开眼。公主殿下也是,大家敬着大公主,那是因为哄好了公主才能有前途,却没有人是发自内心的去关心公主,若是公主把在自己身边忠心耿耿伺候的人给发落了,那别人也会说公主殿下不是个好主子,辨不出来是非中间。所以说公主殿下把自己的形象塑造成骄横跋扈,是想让这些人即使心中有怨言也是敢怒而不敢言,但是公主殿下内心里面却也想可以软弱的找一个人托付终身,再也不用去担心今日要如何摆架子才能让人敬服。” 贺长安的这一段话实在是很长,她说完了,自己都像松了一口气儿似的,其实这深宫中的哪个人不可怜呢,二公主因为母妃被冤枉,如今谁都不重视她自然也可怜,四皇子生母宫女出身,他日后也很难有什么太好的前程,自然也是可怜,可是毕竟大公主是陆城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贺长安爱屋及乌,心中就越发可怜大公主。 大公主听到一半的时候还想反驳,听到庙中菩萨的那一段已经顾不上自己身穿崭新的袄裙而靠着门板坐在门槛儿上,双手捂着脸,待到贺长安话音落了,她已经能够听到坐在门槛上的大公主吞在喉咙里面悲怆的哭泣。 贺长安走过去,也坐在门槛上面,就靠着大公主身边,把大公主揽进自己的怀里,示意站在大公主身边的红莲下出去,看到红莲走了,才轻声道:“公主殿下,想哭就哭出来吧,今日的事情,长安肯定不让除了你我和红莲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公主哭出来,压抑了十二年的痛苦也就发散出来了,公主不愿意哭,那臣女陪着你哭。” 说着,贺长安心中一酸,想到前世今生的种种,自己还真的开始哭了。 两个半大的姑娘搂在一起哭了一阵,门外的红莲听着里面的哭声直瘆的慌,不明白里面一个公主一个伯爵府家的小姐到底是有什么事情值得她们哭成这个样子。 哭着哭着,大公主突然直起了身子,擦干了眼泪:“长安,你还没说,答应帮我忙,想要的恩典是什么呢。” 长安这才一愣,刚才自己说的好像不仅触动了大公主的情肠,也的确是触动了自己心中的悲苦,所以光顾着和大公主抱在一起哭,却忘记了她原本还有一个恩典要求的啊。 看着长安怔怔的样子,大公主突然哈哈笑道:“我终于明白我哥为什么会喜欢上你了,其实你看似聪敏,骨子里面却是个憨人,你所表现出来的聪敏是因为你对一个人或者一件事情是用心去体会的。你对一个人好,是因为理解而不是为了身份权势,你对一个人不好,那人必然之前曾经负你。所以说让你把一颗心挖出来对待的人,是幸运的,但是伤害过你的人,却要很惨。而我哥,正好需要这样一个人,他太孤独了。长安,若你今日求的恩典是希望我可以从中斡旋助你成为二皇子妃,那你大可以不必说,一来陆可意没有这么手眼通天的本事,可以左右父皇的决定,而来,不管父皇最后是如何决定的,我陆可意的心里面,已经把你当做自己的亲嫂嫂。” 听着大公主的话,长安突然有一点迷茫,她真的能吸引陆城的,是因为她还是火热的一颗心正好可以融化了陆城已经冰封的那一颗心吗? 不过大公主后面的话却让她心里面很是愉悦,这兄妹两个果然是一样的性子,只能被情打动,其他的,纵然是锦衣玉食金银玉器,对于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粪土。 贺长安摇了摇头,脸上很是严肃:“公主此话还是少说的为好,长安现在是云英未嫁之身,担不得公主一声嫂子,若是让别的人听到了,长安只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看着贺长安的一本正经,大公主笑得更开心了:“好好好,我不说就是,不过从今之后我就称呼你为长安表姐吧,你母亲是梁国公的女儿,我母亲亦是出身白家,我称呼你一声表姐,却也不过分。快说吧,你要什么恩典?” “长安想知道,公主为什么一定要答得出那对子,紧紧是因为为了在公主中一展风采,让一墙之隔的才俊们不能小觑吗?公主的答案,就是长安想要的恩典,所以,长安想听实话,还希望公主可以成全。” 陆可意站起身:“自然不是,我是想把我未来的幸福攥在自己手里面。我想让父皇知道只有我才是她最好的女儿,这样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请求父皇赐给我我心仪的驸马。” 虽然说贺长安心中早有准备,但是却没有想到陆可意这样坦白的就给说了出来,看着贺长安不解的眼神,陆可意缓缓开口道:“那人是泗国公世子陈敖。” ... ... 第一零一章 择偶标准 第一零一章择偶标准 泗国公世子陈敖?陆可意说出的话让贺长安很是吃惊,随即带着一点担心问道:“历来我朝公主下降,尚主的驸马多半是伯爵世子一类,比如现在的兆宁驸马,当初就是遂安伯世子,好一点的也就是如早就已经过世的兆成驸马一样,是侯爵世子,如今大宣开国数十年,尚且还没有听说过国公世子尚主一说,公主却……” 陆可意一拍脑门,差点跳了起来:“我还真没有想到过这一茬啊,不过嘛,我现在想想,侯爵世子嘛,现在大宣统共也没有几个侯爵,安顺侯不行,现在的安顺侯世子都已经年近不惑了,足足差了一辈儿……史琪表嫂的娘家江阴侯,虽然是个侯爵,可是人家世居江阴,不行,太远了,我要是加到江阴侯府,再见父皇和我哥就难了。宜春侯,这个可就更算了吧,我觉得我就是公主里面够不讲理的了,再让我摊上我那二姑母做婆婆,唉呀妈呀还不如活活剐了我。” 贺长安在旁边捂着嘴笑,这个陆可意,还真是听风就是雨的,不过就是跟她说了一下历来驸马多为伯爵侯爵世子,她还真的在那里扳着手指头数上了。 自己在那里查着数,还说自己就够不讲理的了,贺长安更是忍俊不禁。 陆可意打了一下贺长安的胳膊:“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再说说伯爵世子,哎,四姑母人倒是好,也不刻薄,可是遂安伯世子已经娶媳妇了。莱阳伯……啊哟哟,想起梅云影那张脸姑奶奶我就不痛快,她当不成我嫂子,就让我去给她当弟媳妇,做她的青天白日梦!再说了,莱阳伯现在穷的叮当响,也不知道梅云影她娘都搭进去多少嫁妆了,估计将来梅云影都没什么嫁妆可以拿的出手了,他们家难道还还指望着再娶一个公主用嫁妆贴补家用啊,想得美!嘿嘿……不过倒是还有一个人选,我可听说了,长安你的兄长,巩昌伯世子可还不错啊……” 贺长安听陆可意把主意打在自己哥哥的身上,心猛地抽了一下,贺甲青是庶子,从小就有靠自己的本事把贺家发扬光大的愿望,平素最看不起的就是巴巴尚主了的二叔,觉得和成人就是吃公主软饭才能盖过贺家大房一头的,若是让贺甲青尚主,岂不是等于给了他当头一棒吗?况且在没有下那道圣旨的时候,贺刘两家本来已经开始议亲了,贺甲青对刘雁翎也是颇有好感的,若是大公主横插一脚,她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雁和大公主两个人了! 贺长安又一次坐在门槛上,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儿里面,看着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大公主笑得更欢了:“怎么?跟我似的怕自己哥哥被嫂子抢走了?还是你看不上本宫当你的嫂子?” 贺长安一时语塞,或许重生到现在她最眷恋的男子还是贺甲青吧?对于陆城,她是在慢慢的心动,可是对于贺甲青,若是有人对贺甲青不好,她丝毫不怀疑自己会第一个冲出去。 大公主缩着脖子笑得差点缓不过来:“你就不问问我是打哪儿听说你哥哥人好的?” 贺长安也不抬起头,只是闷声闷气的问了一句:“哪儿啊?估计是二殿下吧……” 大公主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非也,非也,我哥?跟他说十句话他能回答你一句算是不错的了,成天摆出一张冰山脸,不知道的人家还以为是谁欠了他十万两银子呢!他怎么会主动的跟我说?反倒是一直在我耳朵边上念叨贺家大少爷如何如何,贺家大少爷如何如何的人啊,是雁翎!我不过是逗逗你,你还真信了,雁翎看上的人,我陆可意再不够意思也不至于抢啊!” 贺长安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大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有一种被大公主坑了的心酸感从心底里面缓缓流出。 您这玩笑是不是开得有点大? “所以说,放眼望去,我还真没找到几个合适的人家,恩……要我说嘛泗国公世子又怎么了?哪个世家大族没有点积弊?要是父皇真的是因为他是国公世子而不让他尚主的话,咳咳,那我就让我哥去他们泗国公府找找茬儿好了,总之得找到一个漏洞把他泗国公打成侯爵,这样陈敖不就是侯爵世子了吗?” 贺长安真的是不知道该说陆可意什么好了,她这架势,完全是不择手段之位嫁给陈敖啊,也不知这陈敖究竟什么地方吸引了混不吝的陆可意。 “那公主可以告诉长安,这个泗国公世子那一点入了公主殿下的青眼了吗?” 贺长安十分想知道大公主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喜欢啥样的不喜欢啥样的,回家了可得给贺甲青提个醒,公主们喜欢啥样的,你可千万别把自己塑造成啥样的,要不然痴心一片的小雁可怎么整…… 陆可意又开始扳手指头了:“这第一嘛……能当本宫的驸马的人,一定得腰高腿长肤白面如玉,怎么着往外面一站不能面色黝黑五短身材貌若无盐,呸呸呸,貌若黑白无常似的吧。对,长相只能比我哥好看,不能比我哥差。” 嗯,这一点放在了首要位置,可见大公主绝对是个美男控,贺长安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贺甲青的形象,身高倒是不错,长得也挺白,可是也就算是不算丑,普通的英俊而已,面如玉,嗯,不达标。再想想陆城,陆城也就算是个美男子了,不能比陆城差……合着陆可意的第一条标准说是不能像黑白无常那样,其实能符合这个标准的也没几个人了。 “这第二嘛,起码得是有点家底的,不能像莱阳伯家似的穷的家徒四壁的,我现在就盼着有朝一日嫁出去了这日子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可不想出去了还得为一家老小的生计发愁。泗国公家嘛,虽然算不上特别富有,可是国公府毕竟根基深厚,况且他家有一点好处,人少,花的也少,家底儿都给陈敖攒着呢,反正肯定是不会用我公主自己的体己来帮衬他就是了。” 贺长安点点头,这个理由还算是勉强靠谱了一点,不过吧对于大公主而言,圣上疼爱她,她的嫁妆必然不会少,只要驸马府不是太寒碜也就可以了。 “这第三嘛,起码肚子里面得有点墨水,陈敖是我三哥的伴读,我三哥是出了名的书呆子,平时在上书房的时候,就算午休能有个一个时辰,他都得拉着伴读提前半个时辰回上书房温书去,况且我听说有一次父皇和皇后还一起考教过陈敖的学问,对他很是赞赏呢。我本来就不爱那些诗啊文啊的,要是将来的驸马再没点本是,那以后的子子孙孙可就完了。” 贺长安默默的玩自己的手指头,大公主想的还真是挺长远的,她现在连怎么当一个二皇子妃都没想好呢。 “第四……” 居然还有! “第四就是,陆称意也看上了陈敖!” 贺长安简直快要咆哮了,跟最后一条理由比起来前面三条可真的都是一本正经冠冕堂皇的好吗?只怕只有这第四条才是关键吧…… 当今圣上有四个公主,除了大公主陆可意,剩下的三个公主按照年龄大小分别是二公主陆如意,三公主陆合意,四公主陆称意。剩下的这三位公主里面,唯一还有资本和大公主叫板的也就是四公主陆称意了。上一世她为陆垣卖命,对于陆垣这个同母妹子也是有过一些接触的,印象中,陆称意长得和庆妃很像,性格则更像,庆妃在宫中说一不二的性格,陆称意学不来十成也学来了八成,再加上她是小女儿,圣上也偏疼些,所以在宫中也经常想个孔雀似的,尾巴可以撅到天上去了。 陆可意比陆称意大三岁,陆可意已经开始在宫中作威作福的时候陆称意还在襁褓里面吃奶呢,所以说等到陆称意想在宫中立威的时候,陆可意自然受不了! 陆可意突然又拍了一下脑门:“不对啊,我怎么稀里糊涂被你诳着说了这么多,我偷着见过陈敖的事情,除了我的心腹丫鬟红莲,你还是第一个知道的呢,哎呀长安你是不会乱说的吧……你要是敢乱说我就……我就把你和我哥的事儿满大街说书去!” 眼泪直在眼眶里面打转。 这还真是被逼急了,贺长安赶紧赌咒发誓绝对不会把这件事情说出去,陆可意才破涕为笑。 不过很多年后贺长安看着自己已经慢慢长大的女儿,再回忆起这一段的时候,心道,皇上和皇后未必就是真的不知道陆可意私会陈敖的事情,不过是心疼陆可意早早的没了亲娘,不忍心拘着她,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反正今天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这个忙你是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我了,我可不想输给陆称意!” ... ... 第一零二章 打擂 第一零二章打擂 贺长安和大公主从厢房出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已经换好了红莲给找来的新衣服,总不能穿着一屁股灰尘的衣裳出去让人家看笑话就是了。 诗会已经开始了,虽然是大公主做主,可是也不意味着大公主不在这诗会就要延时,毕竟大公主的不靠谱可是人人都知道的,但是若要使因为打工住的不靠谱把诗会延时,那丢的可就不是大公主一个人的脸面,自然有正懿宫的女官兜着场面呢。 看到大公主出现,那正在诗会主持着场面的女官敛着神色走了过来:“启禀公主殿下,诗会已经开始了,公主殿下若是身子不舒服,多歇歇就是了,奴婢一定在这里好生伺候着各家小姐还有几位侧妃娘娘。” 显然这样的把戏是大公主用惯了的,一听那女官这样开了口,马上就知道后面的话应该怎么说了,点了点头,一副皇家公主的气派:“你现在一边伺候着吧,本宫虽然今日一早起来感觉略微有些头疼,刚才又被些不长眼睛的人给膈应到了,心里面有点堵得慌,不过这诗会,毕竟本宫是主,来者皆是客,哪有让客人在这里坐着,主人跑到厢房去歇着的道理?” 这一番样子跟方才在厢房混不吝的大公主可真是判若两人! 正懿宫掌事女官闻听此言,点了个头:“那奴婢就先去准备一会儿吟诗作对用的纸笔了。” 大公主摆了摆手,示意那个掌事女官可以先退下了,掌事女官刚刚转了个身,大公主突然道:“怎么?陆称意还没有来么?” 大公主的右边已经做了两个年龄看起来不是很大的姑娘,一个长得倒是漂亮,不过眉目之间都有一些低眉顺目的气质,坐在那里什么话也不说,眼睛也不看向别人,只是一味的微微低着头,似乎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样。另外一个虽然头是抬着的,可是也不像底下坐着的在帝都还算得上有脸面的贵女一样还可以四下攀谈,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偶尔拿起面前的一块芙蓉糕,浅浅的咬一口,又放回托盘上,吃相也很雅观。 只是这两人实在是太低调,若不是上一世贺长安曾经在宫中与她们有过一面之缘,是绝对不会想到她们就是二公主和三公主的,同为金枝玉叶,二公主三公主与大公主的反差实在是太大! 就是坐在底下的刘雁翎,还正在跟珠润郡主说着不知道什么呢,看两人攀谈的样子,就像是认识了很久,但是事实上,虽然刘雁翎是兆宁长公主的女儿,珠润郡主是景王的千金,两人应该是表姐妹的关系,但是大宣的皇亲国戚那么多,两人真正有交集的机会却并不多,更谈不上能有多熟悉了。 掌事女官回过头道:“启禀大公主,锦瑟宫的掌事姑姑今日一早来了一趟畅心园,说是昨日四公主殿下在外面放风筝的时候吹了风,有些头痛,今日只怕是要晚来一段时间,当时大公主您身体不舒服去厢房歇着了,奴婢就做主让那来禀报的姑姑先回去了。” 陆可意的脸色变得很不好看,贺长安仔细回想了一下,也对,七月初四也就是昨天,帝都闷热得很,一丝风都没有,四公主放风筝吹了风头疼要晚来一会,这是人不聪明,谎话都编得漏洞百出,还是要跟大公主打擂台,压根就不屑于好好地去编一个谎话呢? 刘雁翎和珠润郡主看到大公主来了,又听到了掌事女官的回话,赶紧凑上去,刘雁翎低声劝道:“大公主也别心里面不舒服了,说不定四公主真的是身上不舒服呢,庆妃娘娘一向疼爱四公主疼爱的不行,四公主只要有个头疼脑热的,哪一次太医院不是大动干戈?” 大公主心里面还是气不过,转过身来问二公主:“如意,你不是偶尔会去一次庆妃宫中的么,怎么昨日就没有去吗?” 二公主本来在宫中就没有什么宠爱,什么人都不敢轻易得罪了,听了大公主的问话,仔细斟酌了一下才一字一句的答道:“妹妹昨日的确去庆妃娘娘宫中请安过,只不过当时四妹妹确实也不在锦瑟宫,妹妹也是在不知道四妹妹究竟去了哪里,不如大姐姐回头可以让人赏两服药给四妹妹补补身体就是了。” 这一番话说的圆滑且滴水不漏,还真的是二公主这样谨小慎微夹缝之中求生存的才说得出来。 贺长安看着气呼呼的大公主,笑了一下,附在大公主耳边说了些什么,马上就看到大公主转过头来看着长安,眼神里面写满了钦佩二字:“长安你这脑袋瓜,真是邪了门了,红莲--” 红莲迎了上去:“奴婢在,公主有什么吩咐?” “你去到锦瑟宫说一声,畅心园是父皇的潜邸,虽然风景不错,可是一应设施都没有宫中齐全,伺候的人手也不如锦瑟宫那样多,这一次诗会还要举办整整三日呢,既然四妹妹身体不舒服,那本宫这个做姐姐的,也不能耽误妹妹养病不是?让寻常经常去给本宫把脉的那个林太医去看一看四妹妹的病,四妹妹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若是落下了什么病根那还得了了,至于诗会,原本就不差这一场半场的。” 这边是贺长安附在大公主耳朵边出的主意,贺长安虽然不了解四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了解庆妃,但是以她对陆垣的了解便能明白一件事情,陆垣肯定早早的就把主意打在了陆称意身上,他自己成亲的时候娶得是兆兴长公主的女儿贺平安,那是因为兆兴长公主是先帝唯一嫡出的公主,且在太后那儿都能说得上话,四公主将来的驸马,陆垣肯定是要极力拉拢过去的。 而这次诗会,却对四公主未来的夫婿人选有着很大的决定性作用,若是四公主在这次诗会上风投能够盖得过大公主的话,那给四公主留的驸马肯定是这几位驸马中的最好的那一个。 贺长安正是抓住了这种心理,来了一个两面夹击,若是四公主真的是身体不舒服,那大公主也不算是去锦瑟宫闹事儿,毕竟是做姐姐的关心做妹妹的,还让太医过去好生照顾着,绝对是情理之中,但是直接让四公主不必来诗会了,若是四公主之前是撒谎,只怕心中再不甘心,也不肯来的,所以扯谎到底,但是陆垣在那儿,就不会那么惯着四公主了,为了能给自己夺嫡加重一点筹码,必然会逼着四公主想尽办法一定要来参加诗会。 旁边过来一个穿着浅黄色袄裙的小宫婢在大公主耳朵边上说了什么,虽然声音很轻,但是贺长安还是听到了:“公主殿下,巩昌伯府贺二小姐的位置奴婢已经准备妥当了,是不是……” 那小宫婢脸尖尖的,眼睛却大大的,看着她身穿的衣服样子,似乎也不像是大公主身边伺候的人,想来就是常年在畅心园扫撒的丫头了。 红莲刚好转过身去,正准备派人回锦瑟宫传话去,就听到了那浅黄色衣服小宫婢的话,转回身来就打了那小宫婢一巴掌:“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公主殿下与贺二小姐投缘,就是在公主殿下身边最近的位置给贺二小姐再置一桌也是可以的,公主殿下还没说话呢,自作主张。” 那小宫婢一脸委屈的样子,显然是在常年见不到几个人的畅心园伺候的时间久了,没伺候过什么主子,也不知道怎么样去揣摩主子的脾气,但是却想着若是能得个机会让哪个主子看上了带进宫去伺候,也算是攀个高枝儿,却没有想到直接被红莲打了一巴掌。 贺长安有些明白为什么红莲能够得大公主的爱重了,有什么样的主子,就必须的有什么样的奴才。 果然去锦瑟宫传话的人走了不过一个时辰,就直接带着四公主一道儿过畅心园来了,四公主一看到大公主,赶紧道:“妹妹身上有些不太爽利,今儿个一早就有些起迟了,偏偏母妃心疼的要紧,非嚷着两三个太医来帮我看诊,也真是太兴师动众了,还让大姐姐赏下太医来,扰了大姐姐诗会的兴致,妹妹实在是过意不去啊,这不,身体上略微舒坦了一些,就跟着大姐姐身边伺候的人一道来了,还望大姐姐不要介意啊。” 大公主又看了一眼贺长安,露出了一个“你真是神了”的表情。 贺长安却注意到,二公主的脸色实在也不怎么好看,这个四公主也是的,既然来晚了,便就是装,也要装出一副请罪的样子来吧,她倒好,不仅没做做样子,反倒是一直强调庆妃有多么多么在乎她,要知道,圣上四个公主,头两个可都是已经没了娘的。 四公主这话没能膈应到大公主,反倒是惹了从小就谨慎敏感的二公主的不痛快了。 不过四公主肯来,就已经表示这一局是大公主胜了,大公主心满意足的拿了一块绿豆酥,吃的津津有味,咽下肚,末了才说一句:“也不知四妹妹今日身体不爽利能不能吃绿豆酥这般甜腻的东西,红莲,还不把你四公主殿下面前甜腻的点心收一收?” 当然除了这一条,还有让大公主心情好的原因,还有别的,那就是在四公主晚到这一个时辰,已经轮过了一组题目,便是四时之景,畅心园的人已经纷纷出好了上联,写在早就裁好的宣纸上贴上了板子,却并没有留名字,只是把板子拿到长青园让园中的世家弟子来对。 四公主不在,自然没有几个人敢于和大公主打擂的,再加上还有贺长安帮忙,大公主出来的上联“春听鸟,夏听虫,秋听蝉,冬听雪,四季乐章留耳畔”自然是大家公认的绝妙上联。 刘雁翎也写了一个“三日风,四日雨,煮残几句文章,放却杨枝归佛座”,大公主看了看,显然没看明白刘雁翎的意思,忙道:“雁翎表姐这上联作何解释呢?” 刘雁翎小声道:“大宣现在正在和南安交战,虽说我们日常吟诗作对把酒取乐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可总不是国泰民安的盛世,正是三日风,四日雨,我出这个对子,只盼菩萨仁慈,可以保佑我大宣得胜,到那时国泰民安,便是最好的四时之景。不过大公主还是别把这对联的深意张扬出去了,这心意神佛知道了便好。” 大公主便唔了一声,本来想当众夸一夸刘雁翎,却还是什么都没说,不过刘雁翎这对子也确实是个好题,意境起承转合,看似简单,实则对上来还真的是很难。 ... ... 第一零三章 我只要你 第一零三章我只要你 大公主看着那块板子上贴好的对联条子,在心里面数了一遍数,似乎不是很多,便转过身去问贺长安:“长安,你的上联在哪里呢?” 贺长安想着陆城让花楠捎来的条子,便道:“今日总觉得没什么才思,来参加大公主诗会的不乏贵女,各个都是能吟诗作对的,我便不凑这个热闹了。大公主尽兴便好了。” 大公主哦了一声,脸上略微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神色,毕竟她出的那个上联可是有贺长安帮忙的,贺长安想不出来第二个好的对子来也是有的。 “几位侧妃可曾出上联了?既然本宫邀请几位侧妃来参加诗会了,也不能就让几位侧妃喝茶吃点心干坐着,红莲,你去问问几位侧妃可有什么好的才思?” 红莲似乎早就料到大公主会有此一问,便道:“奴婢方才已经让绿杨去问过了,三位侧妃娘娘里面,只有大皇子侧妃表示愿意出一个上联,条子已经写好了,绿杨正在往另外一块板子上粘呢,二皇子侧妃和三皇子侧妃只说自己才疏学浅,只怕是不好出呢。” 自然是要粘在另外一块板子上的,大皇子侧妃毕竟已经和大皇子是过了明路的,那就是那皇子名正言顺的侧妃了,比起尚未过门的贺平安,似乎还显得名正言顺一点,不过到底是和这些还没有嫁人的贵女们不属于一路了。 贺长安有一点诧异,之前只知道大公主邀请了三位侧妃,是因为三为侧妃今年都是刚刚入皇家门子的,正妃还没入门,像是过年朝拜一类的大型宴会她们也不能入宫,除了新婚第一夜之后要去给皇后敬茶,之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皇帝皇后什么的,但是皇家总是要给这些侧妃一点脸面的,所以说这样的活动不落下她们就是给她们的脸面了。 大皇子侧妃是兵部宋尚书的小女儿宋端萍,兵部尚书虽然没有什么爵位,但是正二品大员也结结实实的掌握着实权,娶了兵部尚书的小女儿作为侧妃,贺长安心中暗道,只怕是陆垣也没少下功夫呢,反倒是陆城的侧妃,只是皇商朱氏的庶女罢了,就是三皇子的侧妃人家也都觉得并不怎么差,好歹也是正三品太常寺卿的嫡出女儿柳荷。 大家都不敢明面上说,但是私底下却也议论纷纷,都说是二皇子自从没有了太子之位之后,越发的不受重用了,就单看这侧妃,大皇子三皇子侧妃的娘家都比二皇子侧妃强了千倍百倍,而且人家两为侧妃都是嫡女,贺长安听了这些,心里面有一反驳,可是陆城又交代了她不能太过于出头,所以说听也就听了,又有什么的呢? 不过大皇子侧妃宋端萍写出来的那个上联倒是人人叫好:“玉关柳色,陇上梅花,听凭羌笛吹来,雅调都成塞下曲。” 红莲读出来这则上联的时候,底下一众贵女里面不乏钦羡的声音,大皇子侧妃抬起头来,妩媚的翻了一下眼睛:“雕虫小技,倒是在各家小姐面前献丑了。我父亲是兵部尚书,我们家也算得上是习武之家,实在是从小就听父亲讲那塞外的美景,一直心向往之,所以才有此对,玉关柳色乃是边境之春,陇上梅花乃是边境之秋,羌笛之音正是征夫四季之景,因此说这上联正是四时之景的写照。” 众人默然无声,心中都道这大皇子侧妃深得大皇子喜爱的日子只怕是要到了头了,这样出风头,还是一个侧妃的身份,实在是不怎么好的,但是贺长安心里却明白,宋端萍越是这样做,越能和陆垣的心意,陆垣一直诟病的就是自己不是长子,母亲庆妃又是李家庶女,所以说想尽一切办法来加重自己身上的筹码,让大皇子侧妃到处显摆自己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只怕不是宋端萍摸透了陆垣的心思之后自作主张,要么就是陆垣暗中授意宋端萍这样做的。 于是第一道题目四时之景便就算是完成了,大公主本来也不想等四公主写出什么上联来,直接吩咐红莲绿杨把上脸的板子给送到长青园去。 四公主也算是被大公主撅了一下子,心里面也不怎么舒服,便看着大公主道:“我这个兄长新娶得侧妃不愧是兵部尚书的女儿,可比不知道哪儿来的上不得台面的强多了,连一个上联都做不上来。” 这话明显就是刺心二皇子侧妃了,只见二皇子侧妃缓缓抬起头来,不紧不慢的道:“四公主殿下说的是,妾身不才,做不出什么好的上联来,但是臣妾就算腹有诗书,也绝对不愿意抢了四公主的风头的,四公主身上本来就不舒服,妾身能不能出一则上联原本不要紧,可若是妾身再让四公主犯了头疼的毛病,才是罪过了。” 这算是贺长安第一次正面打量这位二皇子侧妃,一看这朱云佳,贺长安的脑海中就首先冒出来一句诗:“媚眼含羞合,丹唇逐笑开。风卷葡萄带,日照石榴裙。” 虽然说陆城不在帝都,朱氏这二皇子妃有名无实,不过她笑起来的样子可真的是很好看的,又想起她的妹妹朱燕自己是见过几次的,果然朱燕所言非虚,朱家女儿个个长相都不差,但是朱七姐儿绝对是十二个女儿中最漂亮的那一个。 先前儿要出对联的时候,朱云佳避而不言,也不出对子,看起来隐藏的颇好,给外人一种尚且没有过了明路底气不足的感觉,可是现在看起来也实在是个心思灵透的人物,若是有人挑衅,伶牙俐齿不输别人半分,心里面倒是有一点酸溜溜的感觉了。 这话就是在反驳四公主,可是偏偏反驳的恰到好处,不给四公主反驳的余地。 四公主旁边一个穿着紫葡萄色袄裙的女官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公主殿下忘记来之前庆妃娘娘的话了么,退一万步讲,诸位皇子的侧妃也算得上是殿下的嫂子了。” 那女官把自己的脸隐藏在四公主的身后,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可是因为距离很近的缘故,贺长安还是听到了,那声音分明就是杜若。 偏偏四公主正在气头上,直接申饬杜若道:“她们?她们算本宫哪门子嫂子?也就是能当上皇子的身边人才能成为侧妃罢了,这要是在寻常人家,还不就是个给正室夫人提鞋倒水的妾!” 其实四公主本来气的是朱云佳,但是脸色最不好的那个偏偏是大皇子妃宋端萍,以兵部宋尚书的身份和实权,嘴疼爱的嫡出小女儿去随便哪家做个正头娘子也未尝不可,可是宋尚书摆明了是看好大皇子的前程,可是大皇子妃又一早有了人选,所以才退一步甘愿当侧妃,只求投石问路,让自己成为大皇子党的骨干吧? 看着大皇子侧妃宋氏那不善的脸色,杜若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笑容。 与畅心园的粉饰太平不同,此刻的潭州,是真正的因为胜利而喜悦到沸腾的景象。 南安派出一个并不是十分有名气的将领带领绝大部分兵力去攻打乾祐的荥泽,留下了名将瓦拉镇守帝都,靳忠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向陆城进言,道那瓦拉虽然说是南安难得的猛将,但是这几年来却是是年龄大了,再加上镇守帝都的兵力并不是十分充足,若是能趁着此刻南安后方空虚之际前去攻打,虽然说颇有一点啃硬骨头的意思,但是一战下来若是打胜了,便是彻底的让南安人轻易不能挑衅了。 陆城听从了南安降将靳忠的建议,但是让人没有想到的是,为了防止大宣像南安一样也出现后方空虚的景况,只自己和靳忠带兵一千六百人,就深入了南安腹地,留下经验丰富的韩国公和巩昌伯镇守潭州。 但是好在靳忠的情报确实是可靠的,且靳忠熟悉南安的地形,虽然说也遇到了很多阻挠,带去的一千六百人死伤也有四分之一,但是陆城和靳忠直接端下了南安的军事重镇吉利堡,出兵去打乾祐荥泽的南安军队想赶回来支援尚且已经来不及,又因为吉利堡的失守而军心大乱,所以说攻打荥泽不成,反被乾祐的唐璟琼将军打的节节败退。 这场战争也成了大宣开国之后攻打南安少有的几场以少胜多的战役,陆城和靳忠一回到潭州,韩国公便已经为所有凯旋归来的将士们摆好了庆功酒。 靳忠跟着自己身边的副将笑言道:“早就觉得跟着二殿下必不会有错,如今看来二殿下倒确实是天纵奇才,咱们能有今日的胜利,回头可得好好地灌二殿下几杯,也不枉我靳忠确定尽忠与大宣!” 那副将应了一声正是如此,转过身却却并没有看见陆城的踪影,四下环视了一圈道:“二殿下人呢?” 其实陆城一回到潭州大营,第一件事就是冲回了自己的帐子,从铺盖下面拿出了贺长安送给她的锦囊,把那个橙色的单独挑出来,紧紧地贴在自己的胸口,心中暗道:“长安,我赢了,我马上就要平安回来了。” 就是靳忠都不知道,在吉利堡的时候,陆城虽然有很多指挥战争的才能,但是为了鼓舞士气,他也必须身先士卒,他虽然骑射工夫都不弱,但哪能和从小就扎根在大营里面的老兵比?几次险些命丧在南安军的刀剑之下,但是最危急的时候,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都是笑意盈盈的贺长安,拿着那个橙色的锦囊,说,我等你回来。 “长安,等着我,今日我攻下吉利堡,如此大功,父皇那儿必定记上我一笔,有这样的功勋,我什么赏赐都不要,只要你!” ... ... 第一零四章 捷报 第一零四章捷报 诗会结束已经是在七月初七日的傍晚了,已经是夕阳在山的时候,常青园都是些公子哥儿,自然比畅心园的闺阁小姐和刚成亲的小妇人要痛快的多了,等到贺长安带着银针把带到畅心园的东西都收拾妥当走出畅心园的时候,已经看到巩昌伯府的马车在门口等着了,而马车边上,贺甲青骑在一匹黑鬃马上,脸上也满是意气风发之色。 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贺长安可算是见识到了银针跟人攀谈的功夫,且不说刘雁翎是原本关系就不错的,银针跟她的贴身丫鬟几乎已经要称姐道妹,就是那位不鸣则已的二皇子侧妃朱云佳,她的贴身丫鬟绫罗见到了银针,都亲亲热热的唤上一声银针妹妹,还从手上端着的二皇子妃要的一碟子杏肉脯中拿了一块,塞到银针嘴里:“这是我们侧妃娘娘平日里面最爱吃的,这杏子肉是选的当年的好杏子,用的我们朱家九小姐淘弄出来的方子腌渍出来的,银针妹妹且尝尝。” 临别的时候绫罗还对银针依依不舍:“若是我们侧妃娘娘身边的其他小丫头有你一半乖巧就好了,也省的我简直是操碎了的心。” 朱云佳现在是二皇子侧妃,因为陆城还没有开府,所以只能住在皇子所中,因为不是正室,所以嫁进来只能带着一个贴身的小丫头,剩下的人都是内务府拨来的。内务府惯会看眼色和捧高踩低的,眼见着陆垣似乎颇得圣心,分给宋端萍身边伺候的大多都是已经十七八岁的熟手了,使唤起来也方便,送给朱云佳身边的则大多是刚进宫不长时间,和银针差不多大小的,之前不是在花房就是在浣衣局并没有什么伺候主子经验的小丫头,也怪不得绫罗有此一言。 “只是你这一走,又不知道贺二小姐什么时候能吃上这杏子肉了,上次侧妃娘娘还说既然这杏子肉得了贺二小姐眼缘,等什么时候朱家有机会送东西进来的时候再让他们多带些杏子肉,只是下次见不到,只怕是我出宫送东西也是难的。” 银针笑嘻嘻的摆摆手:“不怕不怕,侧妃娘娘这份心,我们小姐收下了,再说,总是吃侧妃娘娘的东西,我们小姐还说怪不好意思的呢。” 贺长安也跟着道:“绫罗姐姐,烦请你转告朱侧妃,等下次有机会再见到侧妃的时候,一定带些家中表姐从江阴带过来的云片糕,这玩意帝都虽然也有,但是总是不及江阴当地做出来的味道正宗。” 绮罗应了声是,也就不再挽留贺长安和银针。 贺长安坐上巩昌伯府的马车,帘子微微掀起一角,就能看到坐在马背上和马车并驾齐驱的贺甲青,贺长安想到刘雁翎出的上联,忙问道:“兄长这次在长青园可有对什么对子?” 贺甲青轻咳了一声:“本来不想对的,你也知道,我的学问一向更在治策这方面,吟诗作对却实在不是我的强项,只是身边林哥儿他们一直起哄,道我是懦夫不敢,我下不来台,便只好对了一个。” “什么?” 贺甲青似乎是想了一下,才道:“看到一个上联,觉得实在是精妙,是这样写的:‘三日风,四日雨,煮残几句文章,放却杨枝归佛座’,我觉得有几分意思,便对了一个‘千年霜,万年雪,吃尽半生辛苦,携来樽酒看河山。’我也只是觉得,畅心园所居都是女眷,大多都是只知道绣楼弹琴的贵女罢了,这则上联倒是柔婉之中另有一层清净之气,仿佛不染纤尘一般,而我这则下联,看似金戈铁马,其实重点却在后面,功成名就后,携手看河山的超脱。只是不知道是哪家小姐有这样的才情,我倒实在是佩服。” 贺长安略一思索,便笑开了:“哥哥真想知道这对联是哪位小姐所作?若我说是长安所作呢?” 贺长安看不清贺甲青的表情,却听到贺甲青一生嗤笑:“你?罢了罢了,你虽然文采才情并不算差,可是这则上联实在不是你能写出来的路数,你若是愿意说出作者是谁,为兄洗耳恭听,若是戏弄,那就别怨我戏弄你了。” 贺长安一贯知道贺甲青虽然表面看起来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实际上背地里面却是很有主意的人,便也缴械投降:“罢了,也没见哪家哥哥被妹妹戏弄一下还要反过头来戏弄一下妹妹的,不都说尊老爱幼嘛?好吧,你唯一对的那一则对子,出上联的,正是小雁,哦不对,是我嫂子。” 贺甲青赶紧压低了声音:“你这张嘴,胡吣什么?” 不过贺长安却能听出来贺甲青竭力压低的声音里面却带着一份愉悦,是因为他所对的下联刚好是刘雁翎所作,还是因为他难得觉得钦佩的女子恰好是和自己议亲的刘雁翎呢? 又或许二者都有吧。 走了一段路之后,从畅心园出来的马车基本上都松散开了,路也畅通了许多,巩昌伯府的马车速度就略微快了一点,偏偏这日的日头很毒,一丝风都没有的,贺长安就觉得胃里面有点翻江倒海的难受,赶紧把车帘子掀开大一点,却正好看到了一座新建的府邸,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大字:“禹王府。” 看着贺长安有点怔住的眼神,贺甲青也朝着那座府邸看了一眼,才道:“圣上已经下旨册封大皇子为禹王,府邸紧赶慢赶的总算在禹王成亲之前建好了,只等着七月十四日贺平安嫁过去,就是地地道道的禹王府女主人,上玉牒子的禹王妃了。” 贺长安想起在诗会上出尽了风头的大皇子侧妃,现在已经应该是禹王侧妃的宋端萍,正妃是兆兴长公主之女,侧妃是兵部尚书之女,陆垣在享尽齐人之福的时候,只怕后院里面也不见得能够太平吧,想着自己前世脑袋削尖了想成为陆垣后院的女人,突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可笑可悲:“只怕现在朝野上下要依附禹王的人更多了吧。” 其实这样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是合了陆城心意的,只是陆城心中多少也会有一点失望的吧,贺长安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既然决定和他在一起,那就要注定与他荣辱与共。 又想到二皇子侧妃朱云佳,这人并不是一个难相与的,只是却也很聪明,知道如何去保护自己,所以说将来即使真的嫁给了陆城,生活就能比在巩昌伯府容易吗?在巩昌伯府至少还有白氏和贺甲青可以护着她,可是将来嫁了人,贺甲青再是陆城的好兄弟,可也是他的下属,不能过多染指后宅的事情了,想想,心里面就莫名有些难过。 听到贺长安叹气的声音,贺甲青又道:“其实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潭州大营发兵一千六百人,以少胜多,大败南安与南安的军事重镇吉利堡。你从小待在深闺,可能不知道吉利堡有什么意义,换句话说,吉利堡之于南安的重要性,丝毫不亚于潭州之于咱们大宣。” 贺长安闭着眼睛,心中已经热血沸腾,陆城心中的梦想不就是甩掉因为是嫡子所以被立为太子的包袱,痛痛快快的去实现自己真正的价值吗? 贺甲青又道:“吉利堡一役赢了,潭州可保三年无虞,估计也是时候让二殿下回来了。” 这一句话却是比方才的那一句话更让贺长安心里面激动,不管陆城给过她什么承诺,都不如他在帝都来的有意义,赶紧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吉利堡大捷是七月初五那日的事情,如今是快马加鞭送回来的捷报,知道的人还不多,若不是二殿下走之前留了人和我接应,我也不能这么快得到消息。只是吉利堡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南安太子有意割下南安一部分城池与大宣交割,二殿下毕竟是圣上亲子,南安派出的人是南安太子,那么必然二殿下也要和南安太子当面交涉,只是不知道这一交涉就要多长时间了。二殿下留下的传信的人说,二殿下或许会和大军一同回来,还会带回一部分俘虏和降将,恐怕大军一路行军,回来的时候也得十月上旬了。” 贺长安默默地掰着手指头算,十月上旬,那她岂不是还得三个月才能见到陆城吗? 心里面顿时有一点空落落的,暗道贺甲青不厚道,她不就是逗了逗贺甲青吗,结果贺甲青却如此吊她胃口,真是坑妹莫如哥啊! 回到巩昌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暗沉下来了,贺长安没有什么胃口,匆匆的扒了几口饭就让碧螺把饭菜撤下去了,银针还开玩笑说贺长安这是没有了二皇子侧妃的杏子肉,都吃不下饭了呢。 碧螺嗔了银针一句没大没小,便拉着银针出去了,两个人前脚刚走不出五步,屋子里面就响起了一个声音:“既然喜欢吃那杏子肉,等日后我们成亲了,就让她天天给你送孝敬就是了。” ... ... 第一零五章 我等不及见你 第一零五章我等不及见你 这声音太过熟悉,熟悉到贺长安虽然听到了,却不敢回身去看那人究竟是谁,只怕自己一旦回身看了,发现不过自己又是在做梦罢了。 陆城看着有点迟疑却一直不敢转身的贺长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莫怕,是我。” 贺长安这才敢慢慢的转过身,真的看到暗处陆城的脸的时候,眼泪一瞬间就流了出来:“我兄长不是说你要至少三个月之后,约莫十月初的时候才能回来吗?怎么这会儿居然在我房间里?” 陆城却来不及思考贺长安一连串的问题,他见到过的贺长安除了一脸沉着冷静的样子之外,就是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似乎永远都是波澜不惊的,连哈哈大笑都很少有,今日还是第一次见到贺长安流眼泪,一瞬间竟然有一点慌了神儿。 但是问题的关键是,之前在宫中的时候,他身边伺候的人怎么会在他面前流眼泪呢,身边的同行者也都是年龄差不多大的富家子弟,更是不会流眼泪来讨人嫌了,所以说,他……他可真的是一点点哄女孩子收住眼泪的经验都没有啊。 陆城心里面暗道:等到十月份再回来的时候,家里面那个父皇赏下来的侧妃就做试验品吧,不然白养一个女的在家里面,还得多吃一个人的饭菜,若是没有什么用途可真是可惜了,不如跟她学学怎么哄好长安。 “是谁跟你说的我要十月初才可以回到帝都?怎么,对我的行踪这么清楚?一定是贺甲青吧,你啊,真的是被你这个哥哥给诳的死死的,敢诳本宫的皇子妃,贺甲青是不是活的太腻歪了?” 本以为贺长安听到那句“本宫的皇子妃”,可以破涕为笑的,至少也可以红着脸笑骂他一句没个正经的,结果却没有想到贺长安哭的更厉害了。 贺长安在哪里哭的抽抽噎噎的,只觉得贺甲青真的是太坏了,她不就是拿他和刘雁翎开涮了一下吗?也是无伤大雅的。本来以为贺甲青故意告诉他陆城要回来的消息,之后告诉她回来时在三个月后,这样吊吊胃口也就算了,可是现在,陆城回到帝都的事情,贺长安敢打赌贺甲青一定是知道的,何况陆城居然能够这么容易进她的闺房,不仅贺甲青脱不了干系,就是碧螺那丫头,只怕也已经被陆城收买了! 嘤嘤嘤,顿时觉得陆城也是坏人,和贺甲青合起伙来骗她! “你……你……你先别哭成吗?我……我……我就是在潭州呆的时间太长了,一日不见已经如隔三秋,这些日子仿佛都像是有一辈子都不曾见到了似的……” 嘴巴却突然被两根纤细的手指堵住了,低头一看,是贺长安伸出两根手指堵上了他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什么一辈子,这才几个月就一辈子,那一辈子得是多么经不起蹉跎的东西,我不许你这么诅咒自己。” 贺长安说完这句话,突然意识到自己做的动作有点过于亲密了,腾地红了脸,赶紧又把手指收了回来:“我……我就是想着你不是大宣堂堂的二皇子殿下嘛,攻下一个吉利堡算什么呢,就能算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了?你的眼光应该不会那么短浅吧……” 贺长安两世为人,上辈子或许还不信命,也不相信轮回,但是这辈子连重生的事情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所以说格外的怕陆城说出那种话,毕竟她是想和他安安稳稳的度过这一辈子的啊!可是这话让她现在就说,她还真的是不太好意思。 原本陆城一下子没想到哪里去,但是贺长安生硬且蹩脚的掩饰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贺长安心中本来想说的话,心中一暖,嘴上却把刚才想说的话简短的说了出来:“在潭州的时候日日都想你,好容易把南安人打得所在老巢再也不能出来瞎晃悠了,我才等不及劳什子处理两国交割的后事,反正肯定是要有人送捷报回来的,一个人也不算少,两个人也不算太多。” 贺长安却明白,陆城说得轻松,但是毕竟大宣刚刚打了胜仗,南安对这个大宣二皇子咬牙切齿的人不计其数,他只带着一个人回来报捷,自己还是偷偷摸摸回来的并不露面,这一路上的艰辛也可想而知。 但是听了陆城的话,她又有一点小小的失落:“这么说送完捷报,你还是要回去的是吧?” 陆城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问了一句:“你这儿有水吗?” 他一回到帝都,连路过驿馆都不曾进去休息一下,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贺甲青,让他想办法让自己和长安见上一面,报捷回来,他能在帝都呆上一天都是好的了,只怕明日这个时候,他就要带着皇帝的旨意回到潭州去处理南安割地赔款的事情了,一路上为了节约时间,能够多和贺长安待上一会儿,他连喝水都给省了。 这会才发觉口干舌燥。 贺长安也才回过神来觉得不是很对劲儿,虽然陆城进来的方法似乎不是君子所为,可是她在他进门之后竟然连茶也没有倒一杯,似乎是不太对劲啊。 红着脸走到房间的小圆几边上,正打算拿起小圆几上面的茶壶倒一杯茶,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用手背贴了贴茶壶的温度,道:“茶还是刚才沏的了,我们站在这儿说了好一会子的话,我还哭了一会儿,这茶早都已经凉了,我让碧螺去……” 突然又想到碧螺只怕是现在早都拉着银针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赶紧改口道:“你在这儿略微坐一坐,我去给你换一壶热一点的来。你刚从战场上回来,军营里面的饮食本来就不规律,冷的茶,喝了就更伤胃了。” 陆城却抢先一步上去按住了贺长安的手,贺长安想要把手抽回来,但是无奈陆城握得太紧,她根本抽不出来,只能拿眼睛瞪着陆城,不过陆城好像一点都没有感觉到贺长安的目光似的,一手把着贺长安的手从茶壶上拿下来,却不肯松开,另一只手自己拿起茶壶,又把一个倒扣着的被子翻过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冷了的茶:“没事儿,这茶就挺好的。” 贺长安不禁想到上一世她还在陆城身边奉茶的时候,陆城因为向来喜欢喝茶,所以对于茶的品质也是很高的,若是泡茶,选用上好的茶叶不说,还要用刚刚烧开的水先泡三分之一的茶壶,过一柱香的功夫再泡第二个三分之一,最后一柱香的功夫过后,再注入最后三分之一的水,那是茶叶就已经不能在茶壶里面翻腾的起来了,而水温恰好也是最合适入口的,现在居然连已经冷了的茶都可以丝毫不介意了。 其实陆城不是不介意,心里面也在纠结,可是想到好不容易挤出来时间和长安见上一面,若是她还要因为沏一壶茶而消磨掉一点,那他岂不是太亏了? 喝了一口,却发现似乎并不是自己纠结的那么难喝,点了点头道:“其实凉茶也并不难喝,这天热,潭州那边军营里面,都是一帮子大老粗,一天连喝水都是难得,更不要说喝茶了,我虽然是皇子,可是也不能在军营里面惺惺作态,否则在军营那种地方可实在是要孤立无援了。” “嗯。”贺长安点了一下头:“不过有条件的时候还是要喝热茶,这里不是军营,我去帮你倒茶,你等着,略坐一坐,我很快就回来。” 陆城赶紧摆摆手:“不用,已经不渴了,等下还是要骑马回去的,水喝多了,胃里面不舒坦。你倒是别忙活了,今后有的是机会,我倒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贺长安又被那句“今后有的是机会”闹了一个大红脸,很久才回答了一句:“嗯,你问吧。” “你上次送我那个锦囊,喏,七个颜色实在是太多了,穿上战袍实在是不方便带上太多,但是这个橙色的,我一直贴身带着的,只是你是怎么想到在每个锦囊里面都装上茶的?” 贺长安心中默默感到悲伤,她总不能说因为我上辈子伺候过您老人家,还是专门给您老人家奉茶的宫女,所以知道您爱茶如命吧?想了想,只能道:“我记得上次在梁国公府的时候,你唤你身边伺候的小厮的名字是毛峰,毛峰是一种茶的名字,我就想起来,因为我喜欢茶,所以我身边的丫头叫碧螺和银针,你身边的小厮的名字也是茶名,那么你也应该是懂茶之人了。” 陆城听了这话,心中一喜,他选的媳妇,果然没错,细致入微,明察秋毫! 又有点不正经道:“按照定例,皇子妃身边伺候得大丫头应该有四个的,两个是皇子妃娘家带过来的陪嫁,另外两个则是皇子府或者宫里的人,这人我倒是应该现在开始就留意了,等到发现了合适的人,我就给她们改名儿,一个叫紫笋,一个叫红袍,你觉得如何?” 贺长安越发的不敢抬头去看陆城了:“这还是八字没一撇儿的事儿呢,现在就开始张罗,实在是太早了。” 陆城却突然正色道:“不早了,长安,这一日真的不远了。这一次吉利堡之役,我带着靳忠和一千六百人大获全胜,而靳忠当初投降的时候也是我力排众议留下他,可以说吉利堡之役,我是最大的功臣。这样泼天大的功劳,我却不要其他任何赏赐。长安,我只要你。” 后面却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下一次再回帝都见你的时候,我不希望是这样偷偷摸摸的溜进你的闺房来见你,我希望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到巩昌伯府,只说:“本宫是来看本宫的皇子妃的。” 这场景陆城想想都觉得即使明天就要回潭州都没有那么难过了! ... ... 第一零六章 闺房夜话 第一零六章闺房夜话 贺长安脸上已经像煮熟的虾子一般的红了,重活一世,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有今天,脱离了陆垣的魔掌,上苍还赐给了她一个别人处心积虑都得不到的陆城,想到了处心积虑,她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次去畅心园参加大公主的诗会,听小雁和大公主都提到过你和梅曦的往事,我也想听。” 陆城嘴角勾起一抹笑,坏坏地道:“我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皇子妃在吃味儿了么?” 贺长安赶紧否认:“不,不是……我,我只是不想在你生命中的前十六年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甚至都不曾存在过的人。” 上一世她虽然是东宫的奉茶女官,可是很多时候,她分内的事情就是在东宫奉茶,做了的越矩的事情就是帮着陆垣打探陆城都结交了哪些人,但是这些人里面却并不包括红颜知己一类的,或许是那个时候陆垣自己也不是很大,想不到女人对于夺嫡的作用,又或者是陆垣觉得陆城还小,没有心智利用女人的话题,也可能是梅云影是太子妃的流言都存在了十几年了,几乎是从梅云影刚刚记事开始就有的,所以陆垣也不屑于让她这枚棋子打探梅云影的点点滴滴。 陆城却轻轻拉过贺长安的手,用自己的手轻轻拍了一下:“我的小醋坛子,你这次去,也见到她了吧?” 贺长安点点头,其实对于梅曦,她还是有一点点嫉妒的,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东西,在根本不可能得到陆城的时候,对于这位二皇子殿下,她想都没想过,可是一旦得到了,她就有点想得寸进尺了,可能也是因为她笃定,陆城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对她大动肝火的缘故? 陆城口中的她,就是梅曦吧。 “嗯,我见到她了,她的脸色很是憔悴,看来莱阳伯府上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陆城嗤笑一声:“对于我而言,除了你,天下的任何女子我都可以弃如敝屣,更何况是一个想要算计我的女子?” 贺长安抬起头,眼神中写满了疑问:“算计?” “你读书读的不少,大概也应该知道汉武帝的第一人皇后陈阿娇的故事吧?” 贺长安点点头,这个自然是知道的,所谓汉武帝金屋藏娇的诺言,其实根本就是年幼的汉武帝看穿了馆陶公主刘嫖的预谋,然后顺理成章的就说出了“打造金屋子来给阿娇住”这样的话,馆陶公主这才倾尽全力培养自己这个未来的女婿,直到一步一步把刘彻推向了皇帝的宝座。 看到贺长安大概有些懂了的表情,陆城的脸上显出了一丝冷峻,一丝嘲弄:“只可惜,我的那个兆立长公主姑母还没有做馆陶公主的实力。她虽然是我祖父最小的女儿,可是咸嘉太嫔怀着她的时候,已经失宠了,所以她应该是祖父的五个女儿中最不受待见的那一个。论身份不如兆兴长公主,论宠眷不如兆成长公主,还妄想着那么多不该得到的,真是笑话。” 贺长安走近陆城一点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还保持着一个非常微妙的距离:“你别气,你处在那个位置,想算计你的人太多了,兆立长公主也不过就是那些人中的一个罢了。” 陆城看着贺长安哪一种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安慰的表情,心里面很是受用,点点头:“有皇子妃的劝慰,我心中是舒服多了。可是你知道吗?当年我五岁的时候,先帝去世,父皇从太子之位登基为皇帝,母后刚刚查出来怀有身孕,就是可儿,父亲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母后为皇后,但是却迟迟没有立太子,其实也算不得迟,父皇自己都是有了我之后才被立为太子的,可是兆立长公主却几次递牌子,求带着梅曦进宫给皇后请安。” 后面的事情一切都那样顺理成章,兆立长公主几番游说,说圣上迟迟不肯立陆城为太子,只怕还是存着观望的态度。和睿皇后原本不担心,说陆城原本就是嫡子,立嫡自古以来就是定律,圣上没有立太子只怕是登基之初国事缠身,一时之间分不开身罢了。只是和睿皇后本来就是温柔如水的性格,耳根子自然也没有多硬,兆立长公主若是只游说一次便也罢了,长此以往,不过三五次,兆立长公主的话也被和睿皇后听进去了几分。 于是兆立长公主就趁热打铁,援引馆陶公主和陈阿娇的事情,继续劝说和睿皇后,和睿皇后看那个时候年龄不过只有三岁的梅曦长得倒也的确是玉雪可爱,何况还是长公主和升上母家梅家共同的骨血,若是能给陆城娶到这样的妻子,总不会比其他人差,所以就默许了。 虽没有什么信物,但是和睿皇后一点头,只不过是口头约定罢了,但是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再加上兆立长公主本来就是有意为之,梅曦为准二皇子妃的事情就一溜烟的在帝都传开了消息。 贺长安看着陆城,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睛:“那你呢?你怎么看待梅曦的?” 陆城扁了扁嘴:“你想听实话?” 贺长安笑了笑:“我信你会说实话就是了,即使不是实话我也可以当成实话来听。” 陆城从贺长安身后环住了贺长安的肩膀:“既然皇子妃如此信任小的,小的怎么能不据实相告?” 贺长安被陆城突如其来的动作唬了一跳,急忙甩开他:“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陆城赶紧收起了这幅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却道,他媳妇的手感还是不错的嘛,恩,若是能够再有一点肉就好了,现在太瘦了。 “其实早些年的时候年龄还小,哪里懂什么男女之情?我是皇子,能够见到的女子除了父皇的妃子便是宫里的宫女,再就是几位公主,几位长公主带着女儿和景王妃珠润郡主入宫的时候偶尔能够得见。可儿尚且是公主里面最大的还比我小了六岁多,因此和我年龄相仿的,也就是你堂姐贺平安梅曦和李家的那个姑娘,你或许不曾听说过,叫李璇的,不过后来出了点事儿,生了病,没了。贺平安性子太霸道,李璇的性子又让人实在难以招架,跟她们两个相比,梅曦的性子算是很好的了。” 陆城提到李璇也只是一笔带过,毕竟他不知道贺长安其实是知道李璇这个任务的,甚至李璇最后的结局和命运都是她一手造就的,不过贺长安现在有一点庆幸那一次的失手,若非如此,只怕陆城的正妃之位,就是李璇的囊中之物了吧? 想想李璇听到太子殿下四个字的时候那灼灼的眼神,贺长安还真有点同情陆城,从小都是被什么妖魔鬼怪包围着啊?!陆城说李璇的性子让人难以招架,已经是说的很好听的了。 的确,梅曦的性子跟贺平安还有李璇比实在是再好不过的了,因为梅曦自己并没有什么性格,她的性格便是她家里面让她怎么做,她就表现出什么样的性格罢了,所以说在陆城的童年时代,他其实对于和睿皇后早早给他默许下的娃娃亲并不怎么反感。 只不过相对于儿女情长,陆城有着更大的抱负,若是在他用计主动放弃太子之位,人人都觉得他再也没有起复的可能的时候,梅家可以对他一如既往的支持,只怕他也不会放弃自己亲生祖母这一支血脉,只可惜梅家眼皮子实在太浅,陆城前脚被夺了太子之位,梅家后脚就去抱太后的粗腿去了。 陆城还想拉着贺长安的手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了碧螺刻意提高了很多的声音:“夫人怎么这么晚了来看小姐?小姐已经睡下了,听银针说,小姐认床得很,在畅心园的两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得踏实,白日里还要和那些小姐们吟诗作对,所以今日疲乏的很呢。” 陆城无奈的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这丫头,倒是个鬼精灵。不过,哎……” 碧螺能通风报信已经是很难的了,但是身为丫鬟总不能拦着当家主母进女儿闺房来探望身体并不是很舒服的女儿吧? 尽管陆城心里面很不想走,但是却也知道,贺长安一日没有指婚给她,就绝对不能让白氏知道他偷偷潜入贺长安闺房而且还呆了这么久的事情,所以不得不告别。 “我走了,你……保重,等我三个月,我一定名正言顺的回来见你。” 门外传来白氏柔柔的声音:“说的可不是,你伺候你家小姐的时间短,有一桩多少年的事儿了,那时候长安她祖父还在世呢,家里得了几块上好的红木,说是要给长安打一架新的架子床,可是新床打好了,长安只睡了一个晚上,就死活不肯再睡了。如今一个人去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睡了两个晚上,睡不好也是必然的。只是我这心里面就担心啊,这要是等她将来嫁了人可怎么办?” 陆城默默的记下,媳妇是个认床的,将来成亲嘛,直接来人把她闺房睡习惯了的床抬到自己府上去吧,管那床配不配的上皇子府的格调呢? 只要媳妇能睡个好觉就好啦! ... ... ... 第一零七章 驿馆父子夜谈 第一零七章驿馆父子夜谈 陆城回到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他并没有急着上楼去自己住的天字一号房歇息,而是先找掌柜的要了两盘热好的卤牛肉,一壶好酒送到自己的房间去,才施施然上楼。 之前的十七年,陆城都是在宫中度过的,宫中的吃食,大多都是御膳房做出来的,皇后娘娘的宫殿里面有小厨房,可是他的东宫却没有,原因是父皇不想让他玩物丧志,沉湎在吃食之中虚度光阴。 而御膳房送来的吃食,每一顿也是几个冷盘几个热菜几道饽饽几份汤都是有定数的,看着漂亮,可是因为御膳房管着宫里面所有人的吃食,真正吃到嘴里面的时候,其实那饭菜都已经不怎么热了。 而且宫里面的才都讲究样子漂亮,都做得秀秀气气的,说是四个冷盘,其实每一份能吃的东西也就中间的一点点罢了,小时候看着宫中的人都是这样吃下来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直到到了潭州陆城才知道,自己虽然做了十七年的皇子,可是有些地方同凉州的士兵比起来,还真的像是井底之蛙一样。 也是在潭州,他学会了想其他将士一样,大口的喝酒,大口的吃火上刚刚烤出来的牛羊肉,没有宫廷里那么多而且复杂的作料,只是用盐巴抹一抹,再撒上点可以驱寒的辣椒,味道就已经足够好了,现在回到帝都,突然感觉走到哪里都不和口味了,吃什么都不自在,回到驿站,虽然也很想吃炙牛肉,可是哪里能够寻得到?只好用热热的卤牛肉代替了。 打开房门,潭州大营带给他的敏锐的直觉却告诉他这房间里面一定有人,尽管并没有开灯。 陆城警觉的问了一句:“谁在这里?” 一个熟悉的声音想起:“是朕。” 陆城惊得赶紧把房门紧紧地关上了,还用门闩反插起来,这才把房间里面的风灯点亮:“儿臣叩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风灯只有一盏,房间里面的灯也不是很明亮,但是这样昏黄的灯光反倒衬得皇帝平日里都很是威严的脸,今日的线条柔和了很多,隆庆皇帝一把拉起陆城的手:“起来吧,这里没有外人,你我父子之间,又何至于生疏至此?说起来,朕也有半年多没曾见到你了。” 但是话虽如此,陆城却不敢太过于放肆,毕竟他这一次也算是偷偷从潭州回来的,若是父皇心情好,可能笑笑就过去了,但若是父皇真的想要追究,他这未尝不是贻误军国大事了:“父皇……怎么会在这里?” 皇帝轻轻笑了一下,嘴唇上面的胡须跟着颤动了几下:“就行你偷偷的去溜到人家家小姐的闺房去,就不允许朕夤夜来你的客栈坐坐?城儿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陆城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后根:“父皇既然一直派暗卫能够探知儿臣的行踪,又何苦非要说出来呢?” 皇帝却苦笑了一下:“其实城儿,朕看着你,倒是有几分羡慕的心思在里面的。你当初请求可以去潭州那等苦寒之地历练,朕没有多想就同意了,那是因为其实朕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想过去边境走一遭。可是一直到现在,朕贵为天子,富有四海,却还是不曾踏上过潭州的地界,潭州对于朕而言,只是奏折上的军事重镇,和朕御书房挂着的疆域图上的最靠近南安的那一个点罢了。” 门外传来店小二带着一点困顿的声音:“客官,您要的卤牛肉和热酒来了。” 皇帝赶紧噤声,陆城道:“放在门口吧,等下我就出去拿。” “得嘞客官,您就擎好吧。”等到店小二的脚步声远了,陆城走出去把那放了两盘卤牛肉和一壶热酒的枣木食盒子给拿了进来,摆在床边的小几上,自己扯过桌案边的椅子坐在床边,拿出两双筷子和两个酒杯。 “父皇,儿臣先尝一尝。” 这边是以身试毒的意思,天家的父子之情,总不是和普通人家那样可以围坐在一起乐乐呵呵的吃一桌饭菜的,单单是等级的着一道鸿沟,就足以把什么都隔开了。 却没有想到皇帝直接把陆城的手按在了那里,拿起自己的那一双筷子:“不妨事,朕同你一起吃。” 陆城突然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时候他只有五岁,父皇还是父王,还是太子的时候,其实那个时候他们是可以亲密无间的一起说话一起吃东西的,那个时候父亲还只有他和陆垣两个孩子,可是父皇深爱着母后,自然爱屋及乌,下了朝,政事在忙也总会在去书房之前来母亲房中看一看自己。 那个时候他抓着丫鬟给他准备的一盘糕点,拿起一块:“父王吃。” 却不知道宫中的皇爷爷已经在父王回复之前曾经赐宴,父王其实已经吃不下了,却还是应把那一块糕点塞进肚子里面:“城哥儿也吃。” 盘中的牛肉切的很是粗糙,皇帝在宫中见惯了那种切的薄如蝉翼,几乎都能入口就化的牛肉,看到这种牛肉的时候也很是惊奇,夹了一块,仔细看了看,道:“你在潭州整日就吃些这个东西?” “父皇恐怕有所不知,潭州苦寒,不适合垦田,但是靠近南安,那边的气候倒是很适合放牧,因此军营里面倒是养了不少牛羊,再加上平日里经常有猎物之类的,因此儿臣在潭州大营里面吃的基本都是炙牛羊肉和烤野味儿。” 皇帝的眼里面涌现出了一丝愧疚:“这些应该是普通战士的吃食吧,你毕竟是朕的亲子……” 陆城说起这个眼神里面都充满着斗志:“父皇,在战场上,没有皇子,每一个人都是您的子民,他们流血流汗,都是为了保卫我大宣疆土。若是我因为是您的儿子,就有格外的优待,只怕潭州大营就要骚乱了。” 听陆城这么说,皇帝的眼睛里面露出了赞许的神色:“不错,身先士卒,你做得很好。” 说完夹起了一块牛肉,放入口中细细的品味:“的确,这样吃起来确实比宫中的水晶牛肉有味儿多了,看来大隐隐于市,其实有很多东西都藏在民间的。” “父皇说得对,儿臣在潭州的时候,除了在潭州大营的时间,也抽出了不少的时间去看潭州当地的牧民,其实很多时候,下层的百姓能反映很多您并不知道的事情。儿臣仅仅举一个例子,三年前潭州冬日里面下了几多的雹子和冻雨,您可知道当时死了多少人?” 皇帝的神色却变得很是凝重,三年前潭州的天灾他不是不知道的,奏折上来之后,他还特地拨了国库不少的银两到潭州去赈灾,怕的就是人心不稳,再让军事重镇失守,可是听陆城的意思,不需要他再往下说,他也能想到潭州饿殍遍野的景象。 皇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学着陆城的样子喝了下去,之前他喝酒可都是极有风度的小口抿下去的,如今对面坐着的越来越有能耐的儿子,可是和儿子这样一起喝酒,仿佛让他觉得自己也不曾老去似的:“吉利堡处境艰难,易守难攻,这一次你只带了一千六百人就把吉利堡拿下了,实属不易。只是吉利堡虽然是南安的军事重镇,但是位置却和我大宣并不是很近,即使要了吉利堡,也不方便管辖。朕同意了南安太子的请求,以十五城易吉利堡,你不会怨朕吧。” 陆城借着酒劲儿摇了摇头:“怎么会?父皇这才是治国的长远之策,如果我们只要一个吉利堡,一个被南安大部分国土包围着的吉利堡,只怕用不了三五年,人心所向,也会让吉利堡重回南安手中,但是以十五城易吉利堡就不同了,这十五城虽不繁华,但都是靠近大宣版图的城池,父皇御下宽厚,这十五城,南安太子交了出来,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要回去了。更何况有了这十五城,南安若是再敢挑衅大宣,大宣也可以借力打力,吉利堡甚至整个南安被大宣吞并,也指日可待。” 隆庆皇帝仰天长叹了一声,然后低下头,盯着陆城的双眸看:“若是你母后还在,看到今日的你,只怕也会欣慰吧。不过她又少不了念叨朕了,一定得说,她就你一个儿子,让你只带着一千八百人孤身犯险,虎毒尚且不食子,朕连猛虎都不如……说吧,这一次吉利堡之役,立下这么大的功劳,想要什么赏赐?” 陆城深知隆庆皇帝身边定是有暗卫在监视着自己,甚至连他都跟长安说了什么,只怕也会如实禀报,如今过问,不过就是提前给自己一个邀功请赏的台阶罢了,想了想道:“南安降将瓦尔图姆,现在已经改名叫靳忠,若不是他熟知南安的作战攻略,吉利堡之役也必然不会如此顺利,儿臣恳请皇上可以封靳忠正三品兵部左侍郎的官职,并且赐其府邸,准许他携带家眷定居帝都。” 皇帝轻咳了一声,点了一下头:“关于这个靳忠,你做得很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才是上上之策。他既然一心一意效忠大宣,朕也必定不是刻薄寡恩之人,只是他毕竟是南安降将,吉利堡之役功劳虽大,但是封爵也会引起朝堂物议,封为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正合适。还有呢?” 陆城站起身来,把身上披着的外袍解下来轻轻披到皇帝身上:“夜里凉,儿臣在潭州历练过,这点风寒不算什么,倒是父皇万金之体,可不要受凉才好。韩国公耿威和巩昌伯这一次虽未率兵出征,但是共达吉利堡所需的粮草辎重的支援,国公爷和伯爵做的也十分周全,因此这二位也是有功的。只是这样的功勋封爵却不合适,因此儿臣请求,追封韩国公早逝的嫡长子耿海滨为云阳伯,追封巩昌伯已经亡故的父亲为巩昌侯。” 耿海滨是韩国公嫡长子,十年前南安兴兵犯边的时候死在了潭州战场上,妻子范氏听到夫君的死讯,伤心难过之下神情恍惚,失足跌落到水井中,也没了,只留下当时还在襁褓中的女儿耿暖。只是那一次战役南安和大宣也只能算是打了个平手,所以皇帝也只能本着安抚的原则封了耿暖为盱眙县主。直到现在韩国公都已经年逾花甲,还一直坚持在潭州镇守,未尝没有替儿子报仇的心愿在里面,想来若是早逝的儿子能得到追封,也算是了了韩国公的一桩心事吧? “准你所奏。”皇帝挑了挑眉看向陆城,眼神中带着一点戏谑的以为:“就不为你自己求点什么吗?” ... ... ... 第一零八章 谗言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lt;foncolor=red&gt;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lt;/br&gt; 第一零八章谗言 陆城严肃的跪在地上:“儿臣别无所求!” 其实他很想说,爹,你让贺长安给儿子当媳妇就行了。但是他却不能这么说,毕竟……这样说很有拉帮结派的嫌疑啊! 这下轮到隆庆皇帝郁闷了,朕给你这个小子机会让你自己说出来,可是你偏偏还藏着掖着,郁闷之余心下还暗想,看来自己也得是时候给皇后提个醒了,有些事情,的确还是由皇后来说,更为妥当吧。 就在驿馆隆庆皇帝和陆城父子夜谈的时候,锦瑟宫的灯也没有熄灭,庆妃已经卸了妆,慵懒的靠在美人榻上,一头青丝垂下来,因为保养得好,已经四十余岁了还是一根白发都没有,可是卸了妆之后,眼角的皱纹还是能隐隐的看出来有些许老态。 锦瑟宫虽然不是中宫,但已经是整个皇宫除了皇后住的凤栖宫之外位置最好的一个宫殿了,正殿里面就很是宽敞,还比其他宫殿多了好几个配殿,其中有不少都是在她住进来之后皇帝派人给扩建的,想到皇帝,庆妃的脸上就多了些许温柔。 想当年她虽然是李家庶女,可是好在李家并没有嫡出的女儿,有太后这样的亲姑母,帝都的嫡女也不敢小瞧她几分。后来到了她该成亲的年纪,太后的意思,本来是把她说给景王做王妃,可是景王早就有了意中人,便是现在的景王妃。她原本也就想着随便找一个王侯公卿嫁了也就是了,可是却没有想到,圣上竟然向太后求娶她为侧妃。 她那日恰好在姑母宫中小坐一会儿,在屏风后面把圣上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儿臣身为皇子,正妃想来父皇心中已有决断,但是侧妃之位,还希望母后能够略略使力。儿臣听说母后您娘家内侄女秀外慧中,因此也生了倾慕之心。儿子虽然不能给母后的侄女正妃的名分,但是却愿护着她一世无忧。” 后来她比白乾留下来的孤女晚几日嫁给了他,那个时候他已经是魏王,虽然外面都说魏王和魏王妃琴瑟和谐,好的容不下第三个人,但是她一直记着他像姑母求娶时候说的那句话。 果然,虽然说王妃早于她怀上了身孕,但是她暗中用了些手段让第一个孩子没能生下来,还因此一年之内难以怀孕,她相信她一定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但是对她什么都没说,反倒更加的温柔体贴,后来她还是生下了他的长子陆垣,虽然陆城也在八个月之后出生,但是她虽然不能给陆垣嫡子的身份,但还是保住了他长子的地位。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这辈子可能祸害了很多人,也赢了很多人,但是白倩云,她这一辈子都是输给她的,她可以在白倩云第一次怀孕的时候下了药让那孩子早早的流掉,可以在她生陆城的时候下药让她产后体虚五年都难以怀孕,可以在她生陆可意的时候下药让她芳华早逝,可是她敌不过白倩云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想到这里,庆妃用右手撑起头,身体半靠在引枕上,心道,就算那样又如何?白倩云还不是已经死了十多年了?她也真是老了,居然还去跟一个死人争地位,仅仅是活着,而且还能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前程,她在这方面就是赢了白倩云的了。 陆垣七日之后就要大婚了,千辛万苦的选择了兆兴长公主的女儿贺平安做自己的儿媳妇,她未尝不是在效仿刘彻的生母王皇后,虽然没有金屋藏娇的诺言,但是现在陆城失去了圣心,陆垣便是最有可能的皇位继承着,如果陆垣登基,那么贺平安便会是将来的皇后。 杜若跪在地上轻轻地给庆妃捶着腿,庆妃就用右手拄在脑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假寐,过了很久才抬了抬手道:“先停下来吧,离本宫近一点儿,本宫有话要问你。” 杜若并没有站起身,而是跪着蹭到庆妃跟前儿:“娘娘请吩咐。” 庆妃是庶女出身,从小见惯了奴大欺主,就算现在身为后宫仅次于皇后的一宫主位,身边可以仆婢成群,却也担心这些人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庶女出身,表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却阳奉阴违,杜若自打进了锦瑟宫,就处处表现的极为谦卑,庆妃当初让杜若进锦瑟宫只不过是不愿意让儿子在成亲之前节外生枝罢了,却没有想到到现在最让她觉得和自己心意的就是杜若了。 再说她那个从小就娇生惯养的女儿陆称意,身边伺候的宫女,动辄就要被她打骂的,很少有能在陆称意身边伺候超过一个月的人,也不知道这个杜若究竟使用了什么法子,陆称意那样的性子,都肯安安生生的听杜若说两句话。 “这一次大公主的诗会,你跟着称意去的,可有什么好玩的事儿,说给本宫听听?” 杜若摇摇头,神情很是严峻:“启禀娘娘,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好玩的事儿,只是有一件事儿,奴婢思来想去,还是跟娘娘说一声为好。但是这事儿事关禹王,奴婢……奴婢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庆妃知道杜若一直就是这么个谨慎的性子,又想杜若平时也不是那种爱乱嚼舌根的人,摆摆手道:“你且说就是了,本宫不会怪罪你的。” 杜若点了下头:“是。奴婢这次陪同四公主殿下去畅心园参加诗会,也一直在四公主耳边劝着,大公主殿下若是要出风头,那就让她一个人出好了,四公主殿下也听进去了,并没有在诗会上面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倒是禹王殿下的侧妃娘娘,在诗会上面似乎实在是出风头的有点过了。” 接着便仔仔细细的讲了禹王侧妃宋端萍在宴会上都赋了什么诗出了什么对子都仔仔细细的说了出来,其实也算得上是实话,只不过杜若在讲的时候不得不可谓是声情并茂,反倒是庆妃,越听越觉得实在是胆战心惊。 当初给陆城选侧妃的时候,她本来看好的是梁国公同母兄弟的长女白悠,一个侧妃而已,她也没有指望侧妃的娘家能够给陆城带来多大的助理,要紧的是那个白姑娘模样是个定好的,而且从小受到的教育并不是高门贵女那一套二,比起正妃贺平安,性子定是要温柔小意的多,陆垣若是在贺平安那儿闹了什么不痛快,侧妃还可以用来松快松快。 再者言,如果娶了白悠为侧妃,就算白家不会因为一个出嫁女就转而投向大皇子阵营,但是这样一层姻亲关系摆在那儿,今后陆城若是想用白家人,心里岂不是要犯了膈应? 白悠的第三则好处就是,她的父亲白问亭虽然是梁国公同母弟,但是官职平平,也并没有什么实权,这样的侧妃,若是她开口替陆垣求娶,也不会在皇帝那儿落下一个结党的名儿。而白问亭的四品官,又还算得上能上得了台面,娶了这样的女孩儿为侧妃,陆垣也不会太丢脸。 但是却没有想到她去凤栖宫跟皇后提这一茬的时候,皇后却说,皇上看中垣哥儿,不仅早早定下了兆兴长公主的女儿为正妃,这侧妃的人选,也早就有了意向,便是兵部宋尚书的女儿宋端萍。 庆妃顿时有一种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的感觉,能够娶到贺平安,已经是他们母子两个苦心筹谋了很久的结果,却没有想到皇上能够亲自开口,把兵部尚书的千金许给陆垣当侧妃。 那可是兵部啊! 自古以来想要去争夺那把椅子的人,若是没有兵权作为依托,就始终没有能够拥兵自重的能耐。 相比较之下,陆城的侧妃却不过是一个皇商的庶女罢了,管那朱家之前立过什么功,出过什么人,只要没有官职没有爵位,那就是丝毫不起眼的,所以那时候庆妃对这个侧妃也是一万个满意的。 现在看来,这个宋端萍,也太不知进退了一点。 讲完了宋端萍的那些事迹,杜若沉默了一下,又开口道:“娘娘,奴婢觉得,圣上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最渴望的事情应该是什么?一是天下太平百姓和乐,而是皇室人丁兴旺自己可以早日享受天伦之乐。娘娘,您觉得呢?” 庆妃点点头,皇帝是否渴望含饴弄孙,这她不见得能够猜的出来,但是儿子已经成亲,若是能早日抱上孙子岂不是更好? “奴婢觉得,禹王殿下现在深得圣心,禹王殿下比二皇子大了不到一岁,但是圣上缺一口气儿给禹王殿下指了一个正妃一个侧妃,且都是家世良好样貌也不算差的,圣上定是希望能够早一点抱上孙子,而这个长孙,圣上更希望是禹王殿下的儿子。虽然王妃比侧妃进门要晚一些,但是在奴婢看来,禹王殿下的长子,还是嫡出的更好一些。” 这话庆妃倒是同意,若是贺平安能够生出来皇长孙,有了兆兴长公主和太后出力,皇帝肯定会对这个孩子格外看重,甚至养在宫中亲自教导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这样一来,这孩子便可以为日后陆垣夺嫡增加一重筹码。 “宋氏性格的确是张扬了些,但是未尝不是想在垣哥儿心中增加些分量罢了,王妃入府虽晚,但是王妃是垣哥儿亲自求的人,想来垣哥儿应该不会那么糊涂,让庶子生在嫡子前头。” 杜若一惊,赶紧跪在地上磕头:“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没有诋毁王爷的英明的意思,只是就怕……就怕宋侧妃想着自己也是宋尚书爱若掌珠的嫡女,想要同王妃争上一争,偷着做了什么有损王爷英明的事情,便不好了……在诗会的时候,奴婢也观察过宋侧妃几次,宋侧妃面前摆了不少花样的点心,可是宋侧妃往往只是捡那酸枣子糕来吃……” 庆妃毕竟是生养过的,立马就想起来了当时怀着陆垣的时候也多偏爱酸杏子或者酸枣子糕之类的东西,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明日去让咱们锦瑟宫用惯了的太医去给宋氏请个平安脉,无论请出来的是什么,都说一切如常,若是有什么异况,先来回了本宫,再作打算。” 杜若低头道:“奴婢明白了。” ... ... 第一零九章 大公主智斗柳氏 第一零九章大公主智斗柳氏 那一夜陆城匆匆走了之后,白氏果然到房间里面来看了看贺长安,好在有碧螺之前的通风报信儿,贺长安简单的宽了衣就钻进了床铺里面去,白氏进来的时候还在贺长安额头上探了探:“还好,并不热,估计长安就是累着了,略歇一歇就是了。告诉你家姑娘,这往后三日也不用去我屋里请安了,老太太那边儿,我自然会同老太太说一声的,想来老太太体谅孙女,必然不至于怎么怪罪的。” 碧螺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才道:“夫人,夜里冷,我送您回去吧。” 白氏摇了摇头:“你是长安的贴身丫头,照顾好长安便是了,我这边还有细蕊陪着呢。”说完便搭着细蕊的手施施然的走了。 直到白氏的脚步声远了,贺长安才敢睁开眼睛,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碧螺,今日的事情,多亏有了你。” 碧螺难得的露出一个俏皮地笑容:“姑娘说多亏有了奴婢,是感谢奴婢放二皇子殿下进姑娘您的闺房呢?还是感谢奴婢在夫人快要来的时候在门口通风报信呢?” 贺长安从被窝里面伸出一只手,在碧螺的脸上轻轻的拧了一下:“你这丫头,莫不是让你妹妹给带坏了,如今竟然也伶牙俐齿的了。不过说句实在话,应该都有吧……只是你是怎么答应我兄长让二殿下进来的?” 碧螺脸微微红道:“奴婢从小就没有爹娘,带着妹妹四处被人转卖,大道理不懂得多少,识字儿也都是后来跟着姑娘才慢慢学起来的,所以说奴婢一直担心给姑娘丢脸面。但是奴婢虽然愚鲁,有一桩事儿奴婢却是明白的,只有姑娘好了,奴婢才能跟着好。奴婢不大懂的男女之情的事儿,也不明白什么权利之间的权衡,但是奴婢能够看得出来,二殿下是一心一意对姑娘好的。” 贺长安一怔,她知道陆城对自己不算差了,但是却并没有像太多的事情,对于未来,她更习惯的是听之任之,却没有想过去做太多的改变,几乎把自己缩进了一个壳儿里面去,只等着陆城能来把她连壳儿一块儿端走。 但是现在,就连碧螺也说,她看得出来,二殿下是真心对姑娘好的。 仔细回想这一辈子和陆城相遇相处相知的点点滴滴,贺长安越觉得,陆城对自己,其实是真心的好,甚至千里迢迢专门从潭州折腾回来一趟就为了能够抽出一点子空来看看她,而她似乎只是在他过年的时候启程去潭州之前给陆城送了一套锦囊祈福而已,她的这份心,实在是比不上他对她的好。 看来她也不能一直把自己缩在壳子里了,总得为了陆城的这一份心做点什么才是。 只是陆城毕竟现在不在帝都,她能够做的事情,不过也就是更严密的关注禹王府的动向,还有就是梁国公府的打算了。 心中默默感慨,若是花楠还在她身边的话,事情就会方便的多啦! 却没有想到似乎就是如她的所愿似的,七月十五那一日,大公主居然难得出宫一趟来了巩昌伯府。 老太太身边的娇莺早都已经解了禁足,因着是老太太陪房所出的最疼爱的女儿,在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中地位自然是最高的,况且先前娇莺是被白氏给发落的,在老太太眼里,娇莺可就是因为自己受了不少委屈的,等到娇莺又重新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加倍补偿还来不及,毕竟老太太还指望着这个丫鬟帮自己和白氏打擂台呢! 大公主到访的时候,娇莺恰好在门房那儿领老太太近日来补身子要吃的燕窝,看到那门房拿着帖子吃惊的样子,一把抢过来,也着实吃了一惊:大公主陆可意。 娇莺想的倒也简单,毕竟老太太也是太后娘娘的表妹,这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不也是亲戚么?赶紧要把这件事情报给老太太知道,连燕窝都顾不上拿了。 老夫人柳氏听说大公主到访,虽然也有几分疑惑大公主就是来府上做什么,但是娇莺那样一说,老夫人就觉得也是,这家里面又不是宜春侯府,儿媳妇和孙女谁也没有贵重到让堂堂公主纡尊降贵来见的程度吧?而自己,不仅仅是太后的表妹,可也是刚刚成亲的禹王妃的亲祖母呢,怎么着也是个有脸面的老封君不是? 赶紧换了一身儿极为体面的银青色缠枝纹的袄裙,又拾掇了一下头发,看看没有一丝一毫的凌乱,带着娇莺便出去迎客了。 大公主啊,这可是贵客啊! 大公主坐在门房里面等,看到有个长得不错的挺有体面的丫头拿着帖子进去了,就琢磨这巩昌伯府的丫鬟挺精的啊,自己还没说是来找谁呢,人家家的丫鬟都已经知道进去找人了,索性就坐在那儿翘首以待好了。 大公主身边站着的是花楠,花楠左等右等看不见贺长安出来,有些疑惑道:“公主殿下,奴婢好歹也在巩昌伯府呆过一段时间,这似乎……方才拿着您的帖子进去的那一个不是贺二姑娘房间里伺候着的呢?我倒是在贺家老夫人那儿见过这丫头一两次。” 大公主倒也不糊涂,一下子就明白了花楠话中的意思,满不在乎的翘起了二郎腿:“管她是哪个屋子里面伺候的丫头呢?若是能把人找对了,本宫就有赏。若是找不对,还不一定是本宫丢面子,还是上赶着的人丢面子呢。” 所以柳氏小心翼翼的提着银青色袄裙的下摆在娇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走到门房,一看到陆可意就下拜道“臣妇拜见带公主殿下”的时候,花楠在大公主身后已经几乎快要绷不住笑意,大公主却还是好整以暇的坐在那儿,四下打量了一下柳氏,才道:“你就是贺二姑娘院子里面的嬷嬷吧,是不是本宫来得太早了?贺二姑娘还没有起身?哎呀本宫也真是的,就想着早点儿来见贺二姑娘给她看看本宫新得的小玩意儿了,竟不想还是打扰到二姑娘休息了。” 柳氏的脸色已经是青一道白一道的了,就算是皇宫大院里的嬷嬷,也不见得穿着银青色的袄裙周身气派的样子吧? 大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偏偏大公主说这话说的一本正经的,让人实在看不出这位金枝玉叶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公主又看了看四周,继而对柳氏道:“这位嬷嬷倒是也辛苦了,既然贺二姑娘还没起,那本宫就先去贺二姑娘的院子里面等着去吧,来,这个就是个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赏你了。” 说着从耳朵上面取下一对儿金线流苏红玛瑙珠子的耳坠子,塞到柳氏手中:“还劳嬷嬷带个路。” 有对娇莺道:“这门房的小丫头也辛苦了,虽说没能请来贺二姑娘,可是毕竟也是费了脚力的,花楠,替本宫赏这小丫头几钱散碎银子当做吃茶钱吧。” 花楠诺诺应了,才在大公主的耳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公主殿下,这位似乎是贺二姑娘的祖母,巩昌伯老夫人,这……” 陆可意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贺二姑娘的祖母啊,只是原先没怎么听贺二姑娘说过自己的祖母,本宫还是真的没什么印象,错认了老夫人,老夫人莫要见怪啊。只是本宫今日来找贺二姑娘是有要紧的事儿要说,实在是过一会儿就要回宫去了,所以还是等到改日老夫人递牌子入宫的时候,本宫在当面给老夫人请罪吧。” 柳氏就算是再拿大,也不敢收下陆可意这句当面请罪的话。 更何况太后一门心思扑在李家,本来就对这些表亲没什么格外的情感的,让她递牌子?递牌子给谁呢? “臣妇不敢,承蒙大公主殿下不嫌弃,臣妇愿意为大公主殿下带路,去臣妇那顽劣孙女那儿略坐一坐。只是臣妇那孙女实在是顽劣,不如大公主殿下先去臣妇院子里面吃一盏茶,臣妇好好嘱咐一下长安,再让长安出来拜见殿下吧。” 陆可意心中一声冷哼,顽劣?这偌大的巩昌伯府,若说品行低劣,你柳氏应当数第一个吧?话说的都明明白白我今日是来找贺长安的,这老妖婆,还要把自己往她的院子里面拽,也不知道脑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浆糊! 继而又想到,这贺长安可是她嫡嫡亲的二哥未来嫡嫡亲的二嫂啊,这要是让她哥知道了她在嫂子家里面拿乔还要让嫂子来拜见她,只怕等嫡嫡亲的二哥回来了,她就有的好看的了。 摆摆手:“不敢劳动老夫人。花楠,本宫记得你是在巩昌伯府住过一段时间的吧,想来这贺二姑娘的院子怎么走,你应该也是清楚的,你就直接带本宫过去吧。老夫人年纪大了,腿脚不好,若是回自己院子时间花费的多的话,本宫记得二姨母的侯府里面有一处院子环境也好,距离门房也近,不如本宫回头跟二姨母说一声,把老夫人接过去住住吧?” 说完就丢下了瞠目结舌的老夫人和娇莺,扬长而去。 ... ... 第一一零章 滑胎风波 第一一零章滑胎风波 陆可意来到贺长安房间的时候,贺长安正在低头练字,写来写去,都是陆城在潭州的时候写给她的那一句“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青山遮不住,皆竟东流去。” 写的太过于专注,连陆可意敲门的声音都没有听到,陆可意在门外看了半天,急得直跺脚,只好直接推门进去,绕道贺长安身后,用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贺长安这才反应过来,却不知道来认识谁,以为是银针又在瞎胡闹了,道:“银针,你若是再在我练字的时候瞎胡闹打扰我,我可就把你送给你姐姐惩罚了啊。” 陆可意在贺长安身后捏着嗓子道:“是,姑娘,奴婢知错了。” 贺长安这才反应过来身后的人不是银针,转过身去,看到是陆可意的时候,着实唬了一跳:“大公主不是应该在宫中不好多出来的么,怎么来我这儿了?” 陆可意吐了吐舌头道:“虽然说我平日在宫中出来的机会很少,可是我那大皇兄开服娶正妃,我怎么着也要过去捧捧场略吃一点薄酒不是?只不过昨日宴席上和陆称意杠上了,一时之间酒喝得有点多了,就醉的不省人事了,只好……只好就在禹王府住了一个晚上。今日一早就是要回宫的,只是既然出来了,现在就回去和宫门下钥之前再回去也没什么分别,我又没有什么别的去处,只好来你这巩昌伯府咯。” 贺长安脸上写满了焦虑:“我知道公主平时里面的所作所为都是对自己的保护,可是凡事也要适可而止才好。四公主的母妃毕竟是庆妃娘娘,公主您和四公主不对付,有很多方法,不一定非要在禹王府和她拼酒啊。那禹王毕竟是四公主的亲兄长,谁知道四公主的酒里面是不是掺了水的呢?你这样子拼命,你兄长只怕心里面也是惦记的要死的。” 陆可意脸上一红,走过去拉了拉贺长安的手:“好了,我就知道是嫂子疼我。不过嫂子可别埋怨我了,你埋怨起我来的样子,和我那个混帐哥哥一模一样!” 贺长安听到陆可意的那一声嫂子,反倒是不像以前那样羞的满脸通红了,而是泰然自若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嫂子,难道我约束你一下,就不对么?” “对对对,嫂子说的都是对的。”陆可意不断的告饶。 贺长安刚想问问大公主今日来巩昌伯府有什么事情找她,可是还没问出口,就看到陆可意一百八十度大变脸,摆出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长安你还好意思说我!若不是因为想着那个禹王妃是你的堂姐,禹王妃进门的日子你肯定是会到场观礼的,我跟大皇兄本来就不算很是对脾气,又不是一母所生,又何苦巴巴的去看禹王府的那点子事情?” 禹王妃是贺平安不假,贺平安是她贺长安的堂姐也是不假的,可是上辈子跟陆垣的那么多恩恩怨怨让她本来就不想在陆垣这样的日子里面和他碰见,贺平安的这一重身份就更让她不想去观礼了,谁能受得了自己上辈子错爱了一辈子的人,这辈子娶了和自己从小就不对盘甚至是害死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的堂姐,而自己只能做一个说尽好话的观礼者呢? 只好叹了一口气道:“你是知道的,我之前的身体就不大好,最是苦夏,今年的夏天天气实在是闷热,若去禹王府那样大的场合观礼,只怕又要里三层外三层的穿着厚重的衣裳,我就担心人家还没有入洞房呢,我先给抬回巩昌伯府来了。” 陆可意摆了摆手,很大气得道:“好吧,看在你是我嫂子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不过长安,你就不想知道禹王府都发生了那些有意思的事情么?” 贺长安本来想说自己对禹王府的事情不感兴趣,可是想了想,陆城可是一直在密切关心着禹王府的动态的,大公主所说的有意思的事情自然不肯呢过是外宅的,想来那就一定是内院里面的事情,她将来嫁给陆城,就也要帮他关注着禹王府内宅的动静,毕竟就算陆垣的性格想要韬光养晦,她都不相信贺平安和那个叫宋端萍的宋侧妃在内宅里面能安生的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嘛! 娶了这样两个女人,陆垣享尽齐人之福的时候烦恼只怕也很多,想到这里,贺长安不知道怎么的竟有几分开心。 点了点头:“嗯,你说吧,禹王府出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能把我们可儿殿下笑成这个样子?” 原来从诗会回来不过短短七八天的时间,禹王府的那位宋侧妃就出了事儿——小产了。宋侧妃年轻,自己怀了身孕自己都不知道的,而且说前两日宫里面的人还去请了平安脉,说是身体康健一切如常,也没有人说是有身孕什么的啊。近日来因为天热,宋侧妃院子里面就在新建好的王府膳房那儿要了点百合荷叶粥,用来消暑,那新来的小厨子的手艺也颇为精湛,连日来宋侧妃都不怎么想吃东西,吃了那百合荷叶粥却是胃口大开,竟然多吃了些。 谁知道就在初十的那天,宋侧妃下身就见了红,宋侧妃年纪小,哪里见过这样的事情,只写下的昏死了过去,醒来之后就得到太医说的话,她本来年纪小,怀胎就不安慰,而且月份也浅,一口气用了不少冲撞胎儿的东西,只怕宫内虚寒,不仅孩子是保不住了,就连两年之内想要怀上孩子就难了。 据说宋侧妃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显示再一次伤心难过之下昏死了过去,醒来之后就一口咬定她是在畅心园吃了不少大公主预备的酸枣子糕,一定是这酸枣子糕有问题,哭着闹着求庆妃和皇后娘娘给她做主。 宋端萍毕竟是自己儿子的侧妃,宋侧妃没了的也是庆妃娘娘的亲孙儿,所以说庆妃也跪在凤栖宫外面整整两个时辰,只求皇后可以彻查陆可意的正懿宫。 只是皇后这边却犯了愁,大公主再混不吝,皇后都相信她不至于做这样的事情,但是若是真的彻查了正懿宫,即使查出来陆可意是清清白白的,也不咎于在大公主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按照大公主那“个人不犯我我都要挑点事儿”的性子,这件事情岂能就这么轻轻揭过?因此损了一个孩子还是小事,只怕一旦彻查,整个皇宫两三个月之内就没有宁日了。 贺长安听得起劲儿,抓着陆可意的手问道:“那后来呢?皇后娘娘有没有真的去搜查你的正懿宫?” 陆可意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哪儿能呢?那位不老实的宋侧妃,说自己是在畅心园吃多了酸枣子糕才导致落了胎,可是一切不过也就是她的猜想罢了,若是能有强有力的证据驳了她的猜想,那我自然就是清白的了。” “什么证据?” 陆可意神秘的挤挤眼睛:“你还记不记得诗会上面那位几乎不怎么说话,只在最后和三皇子和诗一首的三皇子妃柳氏?” 贺长安点点头,这个柳氏好想跟她家的那个老夫人柳氏有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反正也都是柳氏族人,只是温婉沉静的性格却跟老太太一点都不一样,她当时还想呢,柳家这是什么风水,样的出老太太那样的人呢,也养的出柳侧妃那样的人! “皇后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彻查我的正懿宫的时候,还住在皇子所的三皇子召了太医过去给柳侧妃瞧病,说是柳侧妃身子不爽利已经有一阵子了,太医去了,结果查出来的结果是,三皇子柳侧妃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据说,柳侧妃知道这则消息的时候,满脸的笑容都带着即将为人母的喜悦,毕竟身为皇子侧妃,若是没有个一男半女的傍身,等到日后正妃进了门生下嫡子,日子就会越发的艰难。 柳荷重重的打赏了前来请脉的那位太医,还笑道:“我还说呢,为什么在大公主的诗会上面喜欢吃大公主给我们几位侧妃上的酸枣子糕,怪倒是肚子里面这个小家伙闹腾的,等到有机会,我可要忝着脸去大公主殿下那儿多求点酸枣子糕来吃了。” 宫里面什么话传的不快呢?柳侧妃的话,不出两个时辰就传到了凤栖宫皇后那儿,大公主给来宾上酸枣子糕,总不至于宋侧妃就送这样的,柳侧妃就送那样的吧?明眼人都能看得到,三位侧妃桌子上每样吃的东西都是一碟子来的。 谣言直接就不攻自破了! “就他们那点小计俩,还想让我身败名裂?她们想得到也美!自己没本事保住孩子,回过头来还能怨我,这都什么事儿啊!” 事后庆妃再派人去查,宋侧妃小产的原因果然是用多了百合荷叶粥,荷叶本来就是清凉之物,孕妇禁忌,宋侧妃为了消暑还喝了那么多,不滑胎只怕也要胎死腹中的了。 而贺长安想的却更远一些,宋侧妃小产,说不定又是陆垣一手安排的吧?陆垣就曾经对上一世的她说过,在没有嫡子之前,他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庶子出生!后面的那一手栽赃陷害,只怕也是陆垣串通了宋侧妃演的一出好戏,若不是柳侧妃也怀孕了的事儿及时的戳穿了假象,只怕陆可意的清名真的是有一定的影响的。 好一手一箭双雕啊!贺长安对陆垣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却不知道,这一次,有一件事儿,她还真的是冤枉陆垣了。 ... ... 第一一一章 锦瑟宫 第一一一章锦瑟宫 “啪”的一声,一个上好的青花瓷茶杯被庆妃摔在了地上,茶杯被摔成了一地碎片,杜若躲闪不及,一块飞起来的碎片就贴着她的手背儿擦了过去,只那一瞬,就有一道血淋淋的印子出现在上面。 庆妃没有悠闲自得的躺在榻上,而是在正殿的大坐上坐着,身体绷得直直的隐约的透露出了她此刻的不安,但还是用手支撑着头,想竭力做出一点放松的样子,脸上的神情却将她此刻的愤怒表露无疑:“杜若,本宫听你的建议,才会做出往禹王府安插一个厨子的决定,等太医跟本宫回禀宋氏确实是有了身孕之后,本宫就暗中通知那个厨子给宋氏的膳食里面放入可以让孕妇滑胎的东西……可是……” 庆妃虽然不想让自己的长孙是侧妃宋氏所生,而是希望自己的长孙是正儿八经的嫡孙--贺平安所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她亲手害死了自己的第一个孙子,却也没能抢得皇长孙的先机,因为三皇子侧妃柳荷怀了身孕。 杜若也顾不上手背儿被那碎瓷片划出来的火辣辣的疼,低着头,语调却很是平静:“娘娘,奴婢倒是觉得,就算三皇子那个柳侧妃有了身孕又如何?就像宋侧妃的孩子能够轻而易举的滑胎一样,柳侧妃的孩子,能不能生下来,还是个未知数呢。即使能平平安安生的下来,娘娘又如何能够预见得到,柳侧妃的这一胎,就一定是个皇子呢?” 庆妃的手还在额头上支撑着,两根手指抵在太阳穴的位置不停的揉,揉了半天才道:“你进宫的时日短,只怕不知道,圣上向来是很重视子嗣的,除了当年在潜邸的时候,和睿皇后曾经掉过一个孩子,后来圣上的孩子,只要是过了明路太医查出来喜脉的了,就没有没能生下来的了。” 其实庆妃自己心中也清楚,当年皇帝还是魏王的时候,之所以对魏王妃也就是和睿皇后掉了的那个孩子没有插手去管,也是因为那个时候正是准备立太子的白热化阶段了,他不查是不是自己动的手,也是为了给太后吃一颗定心丸。而她,也是吃准了他这样的心思,才会在那个时候对白倩云的第一个孩子下手。 “现在宋氏的孩子还没有被太医查出来上达天听,就已经因为宋氏自己不谨慎,误食了百合荷叶粥而导致落了胎,就算圣上知道了,孩子毕竟已经没了,圣上也只能感叹一句,只怕这孩子和帝王之家没有缘分吧,但是那个柳氏的孩子可是已经让太医验出来了的,且老三现在还没有单独开府,只是住在宫中的皇子所里面,要是想要下手,谈何容易?老三院子里面又只有柳氏一个侧妃,更谈不上什么妻妾争宠了。现在不知道柳氏肚子里面的是男是女,可是若是等到知道了,不就晚了?生男生女本来就是半对半的几率,这让柳氏早早的生出来皇长孙还是很有可能的。” 杜若犹豫了一瞬,也仅仅是一瞬,就开口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奴婢这里面还有一个法子,只不过行之有风险,且需要早早的下决心,否则就要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不知道当不当讲。” 庆妃生气归生气,可是当初杜若毕竟只是出了个主意,下手弄掉宋氏肚子里面的孩子的事情,一应事宜还都是她操办的,若是宋氏没有滑胎,生下来的皇长孙,也是庶子而已,聊胜于无,所以现在听到杜若说还有法子,心中自然是喜的:“还什么当讲不当讲?难道本宫还不够信任你?你说就是了。” “现在禹王妃已经进门,若是能够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怀上禹王殿下的骨肉,那么便还来得及,等到禹王妃怀胎七个月的时候,在安排太医开几副药,让禹王妃的这个孩子可以催生出来,那么皇长孙还是有很大的几率是禹王府的嫡长子的。” 庆妃一听还觉得挺高兴,可是随即又开始犯愁道:“可是这件事情可不像仅仅让宋氏滑胎那样容易操作的,就算太医院那边本宫还是有点心腹的,可是单单是垣儿和他王妃的工作就很难做得通,就算能够做通了,孩子这本来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哪有那么赶巧的事儿?” 杜若摇了摇头:“娘娘这还尚且没有尝试过呢,又何苦轻言放弃?至于孩子,奴婢从小在青州的时候曾经听奴婢的舅舅说过,有些大户人家的新婚小媳妇,为了尽快在夫家站稳脚跟,就派人去找那种可以尽快怀上孩子的偏方,都说这种偏方还是很灵验的,且基本上都能一举得男。奴婢的舅舅不学无术,就懂些旁门左道的,这个应该未必就是空穴来风,只是当时奴婢还小,并不曾知道究竟是什么方子,但是娘娘不妨问一问太医,太医们或许有人知道这样的方子呢?” 庆妃脸上的怒气缓和了不少:“你先起来吧,一直跪着,仔细你的膝盖。本宫还的留着你为本宫出谋划策呢。” 杜若谦和的笑了笑:“能为娘娘所用,是杜若的福气。娘娘,至于您另外顾虑的,禹王殿下和禹王妃那儿如何说动,奴婢觉得这个就更简单了。娘娘只需要在禹王妃来锦瑟宫拜见您的时候,略微的提一下子嗣的事情,只说是赏下来一点能够早日得到好消息的坐胎药,禹王妃哪有不喝的道理?何况还有宋侧妃在边儿上虎视眈眈呢,禹王妃就算不说,心中岂有不担心长子非嫡的道理?” 庆妃抬眼看了看窗外:“看着天色,约莫垣儿要带着贺氏来给本宫敬茶了吧,时间过得真快,本宫还记得自己当初给太后敬茶的时候呢,一转眼,本宫都能喝上媳妇儿茶了,看来本宫也老了啊。” 杜若走到庆妃身边轻轻地给庆妃捏着肩:“娘娘胡说什么,您才不老呢,您不还等着抱着您的皇长孙,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呢吗?” 庆妃把头偏过去:“行了,你先退下吧,本宫把那雪莲生肌膏就赏给你了,你年纪还小,生得又漂亮,这手上留了疤可就不好了,回你房间里面去稍微歇息一会儿,等到一会儿垣儿和贺氏来敬茶的时候再出来伺候吧。” 杜若心知这是自己方才说的那番话不仅仅被庆妃听进去了,而且她很是受用,心中一喜,道:“那奴婢这就去给手上上点儿药,上过了药就出来伺候娘娘。” 果然等到杜若擦好了手上的药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人家说禹王已经带着新婚的禹王妃走到锦瑟宫的门口了,杜若赶紧出去迎:“娘娘早就盼着王爷和王妃了,从今儿个一早起就在念叨时辰,可算是把王爷和王妃给盼来了。” 陆垣一本正经道:“嚷母妃惦记这般久,原是本王和王妃的不对,你记得把本王这话原原本本老老实实的回禀母妃。” 杜若恭恭敬敬的应了声是,倒是贺平安心中泛起了嘀咕,附在陆垣耳边道:“这位可是在选秀的时候在御花园里面救了母妃爱犬的那个丫头杜若?怎么,她现在竟然在母妃的锦瑟宫伺候?” 贺平安之所以知道杜若,是因为杜若最后还是被陆垣救起来的,单单是这一点,贺平安就不大喜欢眼前这个长得不错的丫头。 陆垣似乎也是想到了这样一次,脸色不大好,黑着脸对贺平安道:“母妃的安排自然有母妃的用意,你虽然是上玉碟子的禹王妃,可是也是母妃的儿媳妇,孝字当头,有怎好去质疑母妃的安排?” 贺平安本是刚刚嫁人的新妇,想起前一天晚上的鱼水交欢,陆垣对她的温柔以待,现在还觉得面红耳热的,才觉得有一点点委屈,就看到陆垣的表情里面也写着对她的疼惜之情,便就觉得释然了,能够嫁给陆垣,还不是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这门亲事,无论是面子还是里子,她贺平安算是占全了。况且陆垣对她,也算是很好的了。 又想起母亲在她出嫁之前的那些叮嘱,出嫁的前一晚上,兆兴长公主走到她的房间里面,拉着她在榻边儿坐下:“我的儿,你现在眼看着要出嫁了。娘这辈子一共生了一儿一女,你是小女儿,娘自然更偏疼你一些,所以有些话,娘一定要跟你说。” 贺平安想着第二天要出嫁,脑海里面就乱成了一团,可还是压下性子道:“娘,您说。” “你觉得,娘和你爹的感情如何?” 贺平安仔细的想了想自己的父母道:“女儿觉得,爹和娘的关系,还是很和睦的。” “这就是了,想要一个家里面夫妻可以琴瑟和谐,这里面可是有很多门道的,想当年娘嫁给你爹的时候,娘是低嫁,整个皇宫谁都没有想到,娘心仪的人是你爹,所以说你爹正因为没有想到,才格外的珍惜娘,不仅仅是娘这个人,还有娘公主的身份。” 贺平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可是你呢?你要嫁的人是大皇子,是禹王爷,甚至未来还可能有更大的造化。但是你的身份是什么?你是公主之女,侯爵之女,也算得上是从小掌上明珠般养大的贵女了,可是跟龙子凤孙比起来,你的身份一点都不是你可以骄傲的资本。” 贺平安听得心乱如麻,急急道:“娘,那女儿该怎么办?” 兆兴长公主把贺平安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所以娘要告诉你的是,能够维系你和禹王夫妻感情的,除了身份之外,还有一点最要紧,那就是子嗣,若是你能生下禹王的长子,那禹王的心里面,就永远有你那一亩三分地。” ... ... ... 第一一二章 入宫敬茶 第一一二章入宫敬茶 一边是母亲兆兴长公主说的话,可是新婚之夜陆垣拉着她的手说的话,现在还经常在贺平安耳边响起。 闹洞房的人都退下了,喜娘看着陆垣和贺平安喝了合卺酒,吃了子孙饽饽,看着贺平安面红耳赤的说了声“生”,道了句祝禹王和王妃白头偕老,瓜瓞绵延,听到陆垣说记得去管家那里领赏钱,便也就欢欢喜喜的退下去了。 陆垣却也没说什么格外温情的话,只是拉着贺平安的手说:“之前禹王府的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宋氏的不对,在你进门之前,本王是安排了人每次过后都要给他送避子汤的,只是她自己偷偷停了药,却有了身孕还不自知,闹得满城风雨,本王已经训斥过她了,并将她禁足两个月,只是少不得委屈了你。” 贺平安虽然之前因为宋氏肚子的事情也趴在被窝里面流了一夜的眼泪,但是听到陆垣说那话心里面哪里还有一点委屈:“妾身明白的,怎么会委屈呢?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宋侧妃自作主张,不干王爷的事情。若是宋氏有福分保住这个孩子,妾身也会把他当成亲生孩子没有什么分别的,只可惜……到底那也是王爷的骨肉。” “本王更看重你的孩子,庶子是必然会有的,可是哪里比得上你所处的嫡子嫡女一分一毫?且你是本王名正言顺的王妃,本王的王府自然有你的一半,本王明日就让大嬷嬷去把对牌给你拿过来,今后掌家理事,就全都有劳王妃了。” 贺平安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只顾着脸红了,后面陆垣说的话全然没有往心里免去了,接着就听陆垣道:“安置吧。” 贺平安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面,就听到杜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妃小心呢,前面就要到咱们娘娘的锦瑟宫了。想来王妃是知道的,咱们娘娘很得圣上爱重,这锦瑟宫门前的三层汉白玉石台阶就是圣上找人替咱们娘娘修建的,为的就是娘娘行走在上面的时候可以冬暖夏凉。只是王妃应该是第一次来锦瑟宫,只怕是不知道呢。” 贺平安再看了一眼陆垣的脸色,似乎陆垣也没有不高兴,但是也兴致缺缺,只能做出一副和顺的样子:“有劳姑娘提醒了。” 两个人一进锦瑟宫,就看到正襟危坐的庆妃,庆妃身上穿的是深浅紫色绣浅粉色牡丹花的袄裙,用捻银线滚的边儿,看起来就是气派非常,可是贺平安大小进宫也都是只去觐见太后和皇后的,若不是眼前的这个中年妇人是她夫君的生母,她还真不见得把她放在眼里。 但是规矩还是要遵守的,这些规矩也是出嫁之前宫里面的嬷嬷早就仔细教过的:“媳妇儿禹王妃贺氏给母妃请安。” 其实庆妃也不大喜欢这个儿媳妇的,总觉得这个儿媳妇是被自己那个嫡出的小姑娇生惯养着长大的,性格难免骄矜一些,但是却又觉得兆兴长公主和宜春侯可以给陆垣带来不少的助力,所以对于贺平安,婆媳之间的关系总不能闹得太僵。 况且还有杜若这一重计划在这儿摆着呢,她若是想抱上嫡出的皇长孙,还不得是靠着贺平安的肚子?于是和颜悦色得道:“这果然是新妇,容貌简直是不能再美了,老大也是有福气的,可以娶到你做王妃。老大,你说呢?” 陆垣倒是有些拘谨,或许是年龄渐长,又是也觉得这个爱从小事谋划的母妃有些束手束脚了,只答道:“贺氏是父皇亲自为儿臣选的王妃,儿臣也觉得父皇的眼光是很好的,王妃出身名门,温婉贞静。方才儿臣带着王妃贺氏去晏清宫给父皇请安的时候,父皇还说这个王妃娶得好,往禹王府赏了不少东西给贺氏装点屋子呢。且方才父皇也说了,儿子现在正值新婚之时,他老人家也不忍心让王妃每日只能盼着儿臣什么时候回来,三个月后便会让儿子先领一个礼部的差事练练手,也开始琢磨一下怎样为官办事。” 庆妃这辈子最看重的两件事,就是帝王给的脸面和儿子的前程,这下子是都占全了的,心里面再也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了,笑逐颜开的道:“垣儿你现在开府出去了,只怕是很难的见到宫中兄弟姐妹们了,你妹妹先前儿还总是念叨哥哥去哪里了,不如你去他那儿略坐一坐,说说话吧。还有老三老四那儿别忘了也去走上一遭,毕竟你是长兄,如今成亲了,也不能疏远了底下的兄弟才是。” 庆妃十分机智的自动忽略了陆城这个同样是陆垣底下的兄弟的人。 陆垣笑道:“母妃还说呢,方才儿臣一进宫,看着时间还早,只怕父皇还没有下朝,母妃还没有起身,第一件事情就先是去了皇子所,这不看还以为皇子所会有什么新的变化,去了才知道其实还是那副老样子。老三整日就扎在他那书堆里面,原先是一个人看书,现在还多了一个柳侧妃在旁边红袖添香,听说那柳侧妃虽然并不懂什么诗书,但是却是个很贞静的人,老三的身边有她端茶送水也是足够了的。老四呢,却又钻到兆成长公主那儿去了,他隔三差五就去,只说是和兆成长公主这个姑母投缘。兆成姑母这辈子就生了许林彻一个,现在许林彻去了媳妇,兆成姑母难免会觉得膝下空虚,所以说老四常常去他那儿,父皇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庆妃暗道,果然还是老格局,不过若不是老三和老四整日里都是这幅样子,她才不会对老三和老四如此放心呢!看看那个老三,多半也是个不明白事儿的,他的侧妃柳氏好歹也算是官家出来的正经嫡女了,放在他院子里,怀着身孕,竟然被当成了丫鬟似的使唤,这是摆明了不想利用好柳氏这一族了。 还有那个老四,生母只是一个宫女出身的,就算现在被封了嫔,也是一个连封号都没有的倪嫔,整日不在上书房里面好好的读书,却往外面跑,按照她对皇帝的了解,皇帝可以纵容这个儿子整日往外面跑,却不见得会从心底里面认为这个儿子能够称得起大梁。 啊呀呀,这么一想,庆妃就觉得,恩,还是自己的儿子好呀! “得了,你先去看你妹妹吧,你妹妹那个性子你是知道的,整日跟本宫抱怨,垣哥哥这是有了嫂子就不要妹妹了,你这次若是不能送她点儿什么好东西,只怕她回头又要哭哭啼啼来找本宫告状了。记得快到用午膳的时候回来,在本宫这里用了膳再回王府。” 陆垣心知这也是母妃有话要和自己的媳妇单独说,拱手道:“是,儿臣知道了。”但是心里面却还是不以为意,对于陆称意这个妹妹,比她小了将近十岁,两个人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而且那几年里面宫里的公主扎堆的出生,他对自己的妹妹也没有什么新鲜感,再加上陆称意懂事了之后就在嫉妒陆可意的盛宠,整日里面都要学着陆可意,再和陆可意打擂台,打不赢就要找庆妃或者他告状,陆垣实在不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若不是等以后陆称意成亲的时候自己或许用得到她的夫家的助力,她早就对这个妹妹置之不理了。 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陆垣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好像是在调/教那个名字叫做叶槿的宫女罢了,不过不提也罢,只是一个棋子而已,而且早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等到陆垣走远了,庆妃才让杜若拉过来一个绣墩,拍着绣墩的锦缎面儿道:“来,坐在这儿。” 贺平安绷着脸上的笑意道:“多谢母妃。” 庆妃拉着贺平安的手:“我的儿,这次宋氏的事情,实在是委屈了你那个宋氏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也真是够一说的,本宫也是头疼得紧,不过母妃心却是向着你的,怎么,什么时候给母妃生个白胖白胖的孙子让母妃抱抱?” 贺平安脸羞得通红,不知道如何开口,心下却还带着一点鄙夷的味道,暗道当初您老人家在圣上的魏王府的时候,还不是和宋氏一样的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我家夫君不是您老人家生出来的,而是托生在了和睿皇后的肚子里,现在还哪里需要去争什么太子之位? 杜若在一边打着圆场:“娘娘您也实在是太心急了一点儿,王妃昨日才进禹王府呢,哪可能这么快便有好消息传出来?” 庆妃要的就是杜若的这句话,笑骂道:“你这个小蹄子,仗着本宫喜欢你,就越发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不是?你读书读得不多,只怕不知道,古书上面也有写了,当时那生了汉文帝的薄姬,还有生了汉成帝的王太后,都是一幸而有身,说不定啊,这会儿我的孙儿,就已经在你们禹王妃的肚子里面了呢。” ... ... 第一一三章 桂花酒&闻喜 第一一三章桂花酒&amp;闻喜 庆妃这句话却是戳中了贺平安的心窝子,她何尝不想早点生出一个儿子,这样就可以拢住陆垣的心了,但是她又不敢把这心思表现得太明显,只能道:“都是媳妇没用。想来那宋氏也是个有福气的,能够怀上王爷的子嗣,只是这福分不够大,没能生下来罢了。” 庆妃语重心长的道:“老大媳妇,你刚刚嫁给老大,也只是一个新媳妇罢了,有很多女人家的事儿你还不了解。咱们女人身体本身就有很多虚寒体质是不适合怀孕的,所以说需得吃各种补药调养身体,母妃都已经生过一儿一女了,难道还能不明白这个道理么?” 贺平安红着脸道:“家里面母亲也曾经说过等媳妇成亲之后,若是没有动静,就得给女儿送些进补的药来,只是媳妇想着自己还年轻,也不至于……” 庆妃赶紧打断了贺平安的话:“你这孩子说的这叫什么话呢?什么叫现在还年轻?就是越得趁着年轻才需要进补呢。母妃想着你才刚刚成亲,还特意去向太医院讨了一则坐胎的方子,来,杜若,给本宫把那方子取过来。” 杜若很快就把方子拿过来了,庆妃从杜若手上接过来塞到贺平安手中:“你回去之后一定要记得按照这方子吃药,母妃是绝对不可能害了你的,你若是信不过母妃,大可以找别的大夫来瞧瞧这个方子就是了,母妃急着抱孙子的心,可不比你想生儿子的心缓啊。” 那日陆垣和贺平安的午膳是在锦瑟宫用的,杜若代替庆妃送他们出去的时候,杜若特地紧跟着贺平安,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娘娘盼着王妃您能早点怀上子嗣,只是您也要小心宋侧妃才是,奴婢从前在家的时候,经常听说女人生了孩子或者小产之后的那一个月,虽不宜同房,很容易伤及女子身体,但若是在那个时候能有同房,有孕的机会则很大。” 贺平安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看着杜若,像重新审视这个人一样,半晌才压低了声音道:“你为何要帮我?” 杜若想了想道:“或许也是因为觉得与王妃投缘吧,奴婢虽然是娘娘锦瑟宫的人,却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帮着王妃一把,但是王妃您可也要护着些奴婢,毕竟宋侧妃再是侧妃,也是禹王殿下的枕边人,她生的孩子那也是娘娘的孙儿,若是让娘娘知道了奴婢为了帮王妃您一把,而算计着王爷其他子嗣的话,只怕娘娘是饶不了奴婢的。” 贺平安点了点头:“这个本王妃自然明白的,若是宋氏敢出什么幺蛾子,本王妃也只会说她刚刚小产身体还虚着,还是仔细调养的好,与你自然是什么关系也没有的。你心里面向着本王妃,这份心本王妃记下来了。”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九月末,贺长安从八月十五就开始,每天都在自家院子里面看着桂花,巩昌伯府有一个小跨院名字叫做桂园,是当时大姑太太贺珣玉还没有出嫁的时候住过的,现在她重生在了贺府,因为喜欢桂花,所以自从上一年发现了桂园的桂花开得很好之后,这一年也就日日都要去了。 想着桂花开败的时候,差不多也要十月初了,那个时候陆城就要回来了,今年的她就一点都不盼着桂花开的茂盛,只盼着桂花早点凋零殆尽才好了。 九月末的天,天气已经微微有一点凉了,但是天却还是湛蓝湛蓝的颜色,贺长安就穿着一件和天一样的蓝色的绣着浅浅的祥云纹的薄夹袄,望着树上面还剩下半树的桂花犯愁。 身后跟着的是花楠,上次大公主来,除了给她讲禹王府的那些事儿之外,另外一个主要的目的就是把花楠给送了过来,大公主在皇后那边的话儿是那次诗会上面,她自己觉得和贺家二姑娘很是有缘分,见贺家二姑娘身子骨不是很好,便想在皇后娘娘那儿借一个人送给贺家二姑娘,专门帮她补补身子用,本来还想着要好好的费一番口舌才能把花楠借过来,结果没想到皇后刚刚听明白大公主的来意,就道:“我记得上次郑嬷嬷去教导许家大少夫人的时候就是带着花楠这丫头住在巩昌伯府的吧?既然如此那这次便还是花楠去吧。” 花楠看着贺长安连着一个多月总是日日来看这桂花,笑道:“姑娘只怕有所不知,这九月底的桂花,趁着现在采下来,泡在酒里面,把酒坛子封好了埋到桂花树下面,等到来年桂花开的时候再启出来,那上好的桂花酒最适合女子益气养身了。” 这段时间贺长安也越发的觉得,真的是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叶槿已经不在了,花楠真的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跟在叶槿身后叫着“叶槿姐姐,叶槿姐姐”的小姑娘了,原本她还以为大公主所谓的借一个女官来给她养生只是一个托词而已,却没有想到在这方面花楠还是有点真本事的。 贺长安点了点头:“恩,我现在没有心思做这些事情,若是你也觉得这桂花好,就用这桂花泡酒吧。我现在只盼着这些桂花快快落下才好。” 花楠也是个再通透不过的人,自然之道贺长安为什么没有心思,又为什么盼着这些桂花赶紧落下,但是心里面却不由得在暗暗叫苦,若是等陆城回来了,知道这段时间贺长安一直是闷闷不乐的,定时会责怪于她的。 毕竟此生她坚定了信念陆城就是自己的主子,绝不能有其他非分之想,那贺长安,就也一定是她的主子了。 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才终于想出来了一个法子:“奴婢知道姑娘为什么心中不痛快,只是姑娘只怕有所不知,殿下虽然在潭州立了大功,可是潭州苦寒之地,殿下又和普通的军士同吃同住,只怕也免不了寒凉侵体,于殿下的筋骨只怕是有损伤的,这桂花酒还有一则妙处,就是可以活血化瘀,长期饮用桂花酒的人,不至于醉,却最是可以通筋活络的了,姑娘不如……” 贺长安猛地回过头,动作太快,松松挽着的丫髻都散了开来:“真的?” 花楠在心中感慨道,若是殿下有机会见到这一刻的贺二姑娘,一定会觉得这一瞬间真的是贺二姑娘最美的一瞬间,从前她也并没有觉得贺二姑娘有多么貌美,但是这一刻,她终于理解了自家主子的选择。 “难不成奴婢还会骗姑娘不成?若是奴婢有那个胆子,只怕是殿下第一个就不会饶了奴婢了。” 从此之后,贺长安果然不再整日呆在桂花树底下伤春悲秋,而是日日拉着花楠挑拣上好的桂花去琢磨怎么酿桂花酒,桂花酒的味道才能够更香醇,通筋活络的功效才能发挥的最好。 花楠道:“姑娘本来就是伯爵府的嫡出小姐,这些事情都不用亲自来做的,吩咐一声,自然会有下人帮姑娘来做,姑娘在旁边看着就好。” 贺长安却摇了摇头:“若是我自己喝的,交给下人做也就好了,可是毕竟不是我自己喝,有些事情我还是想亲力亲为。” 花楠值得在一旁陪着贺长安亲力亲为,心里面却叫苦连篇,殿下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回来啊,您回来了,就不会让咱们贺二姑娘如此亲力亲为了,那奴婢也就能解放了! 所幸在陆城回来之前,安顺侯府的帖子先到了,说是许大少夫人请贺二姑娘到安顺侯府去做客。 贺长安本来是一门心思就放在那桂花酒上的,可是想想,自己跟史琪的关系也还算是不错,自从上次她回门那一次过后,她还不曾见过史琪,不去总不是道理,叹了一口气,放下了酒坛子,一边让碧螺给自己收拾,一边道:“银针,去帮我回了安顺侯府送帖子来的管事,让他先回安顺侯府上去吧,我过会儿就坐自家马车过去。” 等到贺长安由安顺侯府的婆子引着到了史琪住的小跨院的时候,刚进跨院儿的门儿,贺长安就看到穿着一身浅粉色绣小朵花儿夹袄的史琪站在门槛后面手扶着门张望呢,俨然是一副望眼欲穿的样子,看到贺长安出现了,若不是身后的红杏拦着,几乎就想跑出去了。 等到贺长安进了屋儿,史琪拉着贺长安的手就往榻边儿坐:“好妹妹,你如今架子可是真大,若不是姐姐下帖子请妹妹,难道妹妹就不打算来看姐姐了不成?” 贺长安一脸求饶的表情:“姐姐,妹妹不是想着姐姐和姐夫新婚燕尔,不好来打扰吗?” 史琪戳了一下贺长安的鼻子:“就你会说话,你还不知道?我那夫君和你家的甲青表兄也算得上是同僚了,只是甲青表兄如今依旧只是四皇子的贴身侍卫,我婆婆却给我家夫君谋了一个从九品的户部军储仓大使的职位,别看这职位不算太高,可是因为他之前只是给皇子当伴读,初到户部有很多事情都是从头开始的,整日忙的昏天黑地的,哪有时间顾我?” 贺长安就去挠史琪的痒:“那姐姐可是一个人呆的无聊了才找妹妹来呢?” 红杏急忙在一旁拦着:“表姑娘可轻着点儿,夫人现在是双身子呢,经不起表姑娘折腾。” 贺长安一愣,瞬即眼神中流出了喜色:“真的?” 史琪羞涩的点了点头:“其实原本也没想着可以这样快的,只是前几日跟着婆婆那边一起用晚饭的时候,婆婆念着我打南边来的,向来爱吃鱼,让厨房给多做了一道鱼池藏玉,结果我一问那鱼汤的味道就吐了,婆婆赶紧让人请了太医来瞧,才知道是已经有喜两个多月了。” 上辈子贺长安也是有过身孕的,那种为人母的喜悦她是真真实实体会过的,所以后来失去的时候,才会那样的痛彻心扉,现在看到史琪怀孕了,就想到了自己那个本来就没有可能最后也终究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满眼羡慕的道:“姐姐马上也要为人母了,真好。” ... ... 第一一四章 老夫人失策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lt;foncolor=red&gt;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lt;/br&gt; 第一一四章老夫人失策 等到贺长安终于把辛辛苦苦酿的几坛子桂花酒封了坛口,埋在了桂园的桂花树下面的时候,已经是十月初八了,不知不觉间,时间竟然比她日日在桂花树下伤春悲秋过的快了好多,原想着再有个几日陆城也该回来了吧,谁知道就在这一日傍晚,巩昌侯府上面突然来了传旨的太监,圣旨的内容大概就是潭州大营将士得胜回朝,今日傍晚已经到达了京郊安营扎寨,明日一早进京,巩昌伯阖府家眷也属于潭州大营将士家眷之列,因此允许巩昌伯夫人携世子贺甲青,嫡女贺长安和贺望安入宫领宴。 这道圣旨一下来,巩昌伯府的人就热闹了,先是老太太院子里面,说是老太太这段时间一直满心欢喜的等着巩昌伯回来的时候,自己可以以老封君的身份入宫接受封赏,得一个更好一点的诰命什么的,却没有想到圣旨上却没有她出席的份儿,娇莺巴巴的去打听了,得到的结果却是因为巩昌伯并非柳氏的亲生子,所以这一次领宴也就没有老夫人的份儿,传旨的小太监还一脸趾高气昂得道:“等什么时候贺二老爷立了大功,自然会有圣旨下达请老夫人前去领宴的。” 老太太上一次见大公主的时候,自觉地一大把年纪,长公主都是她儿媳妇呢,却受到了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公主的气,一下子就病倒了,这会儿还缠绵病榻呢,一听到传旨太监这个说法,又气的昏倒在了床上。 白氏简直对这个婆婆不知道说什么好,其实不让柳氏进宫,多半原因也是因为柳氏身体不好,怕入宫冲撞了什么贵人罢了,但是传旨太监却是个人精子,早就打听到了贺家的那些弯弯绕,自然也知道贺家异母两兄弟不和,继母却因为亲儿媳妇是个泼辣的长公主只敢赖在继子家不走的事情罢了,不过就是见风使舵,捧高踩地,这个老太太真是白活了半辈子,连这个弯儿都转不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柳氏再一次病倒,白氏不怕别的,只怕有人再兴风作浪,说是巩昌伯府的媳妇不孝顺,才让婆婆气病在床,只能拉着贺长安连夜跪在老夫人院子门口,不停的解释,没有让老夫人去领宴的原因是因为老夫人身体欠安,这样的机会以后还不是没有的,下次等着老夫人身体康泰了,自然可以入宫领宴的。 结果也不知怎么的,这一天还没到掌灯的时候,帝都里面的留言就传开了,巩昌伯老夫人重病在床,巩昌伯夫人带着贺二姑娘跪在老夫人院子里面伺候,本已经孝心可嘉,可是巩昌伯老夫人似乎是得了什么癔症,竟然对如此孝媳贤孙都没有睁眼看一看,晚上的时候,宫里面就已经来了太医为柳氏医治了。 那太医来的时候已经挺晚的了,登门就自报名帖说是大公主殿下让他过来的,还说是上次自己有眼无珠冲撞了巩昌伯老夫人,以至于巩昌伯老夫人发了癔症,心中过意不去,不过虽然说发了癔症,却不能不医治,自己不方便出宫,就请了太医来略微尽一尽心意。 老太太迷迷糊糊中就听说是公主请来的太医,一门心思以为是兆兴长公主请来的,也没有怎么推拒就乐乐呵呵的让那太医给号脉了,太医号完脉之后起身,对白氏道:“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白氏也没想那么多,看着这位年轻的太医的神情就觉得是不是自家婆婆有什么不好?赶紧道:“自然是可以的,细蕊繁枝,带着江太医去正厅说话。” 柳氏满心欢喜的等着娇莺打听消息回来告诉她说太医说了自己没病,是可以进宫领宴的,谁知道娇莺却哭丧着脸回来的:“老夫人,那江太医说了,老夫人您这癔症已经入脑了,仅仅通过施针和按摩短时间内是很难恢复的,需得先静养半年之后在做观察,而且说您这院子的位置似乎不大好,湿气比较重,围着您的身体着想,还是挪到东面去的好。” 巩昌伯府的东面可是整个府上最偏的一处小跨院,柳氏住惯了后头的堂屋,哪里能受得了东面荒僻的小跨院儿,可是这次却由不得她了,她就算是不想去小跨院儿,可是太医的话都说出来了,这都是为她的身体考虑,她再怎么哭闹,白氏也可以用一句“老太太的癔症又加重了,还是赶紧挪过去让老太太静养吧”来驳回去。 京郊的潭州大营暂时驻扎的地方,帐子里面的陆城穿着一身浅蓝色不带花纹的圆领常服。在潭州的时候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厚重的铠甲,可是想到马上又能见到长安了,还是别让那厚重的铠甲吓到了她,所以又找出了几套常服换着。 毛峰跟在陆城的身边帮他把冷了的茶换掉,陆城刚到潭州的时候,虽然能带着毛峰和毛尖两个人同去,但是陆城要求自己与普通的军士无异,又怎么肯用人伺候?所以毛峰和毛尖就一直跟在潭州做一些大军的后勤琐事,直到班师回朝的时候,毛峰和毛尖才又回到陆城身边伺候。 陆城接过茶,喝了一口,在口中品味了一会,恩,怎么都觉得这个热茶甚至都没有那天晚上在长安闺房长安给他的凉茶好喝啊! 挑眉看了一眼毛峰:“本宫让你去做的事情,你都已经办妥了?” “是的殿下,奴才接到花楠姑娘的飞鸽传书,就着手去办这件事情了。奴才先是去找了原来殿下的人在帝都散播留言,接着又传信给了大公主殿下,请大公主殿下出手相帮,大公主殿下就以自己的名义请了太医院的江太医,去巩昌伯府给巩昌伯老夫人瞧病去了。这会儿,估计这巩昌伯夫人已经开始琢磨该什么时候给老夫人挪院子了。” 陆城点点头:“这个江明这事儿办得还算不错,也不枉费了当初本宫找人举荐他进太医院,还有可儿,这次的事情倒还办的不糊涂,总算是长大点了啊!” 毛峰在一边笑道:“殿下总说咱们大公主殿下长不大,其实奴才倒是觉得,咱们大公主殿下心里面其实有数的很呢,只不过不轻易显山露水罢了,不然就那个巩昌伯老夫人,就算是老巩昌伯的继妻,好歹也有一个当了驸马的儿子的,哪能那么容易就被大公主殿下气病了的?” 陆城不耐烦地看了毛峰一眼:“怎么?又为你大公主殿下主子说好话了?” 毛峰心里面一哆嗦:“奴才不敢,奴才的主子可是殿下您啊。奴才只是觉得……” 毛峰毛尖都是从小就开始伺候陆城的,大公主小的时候经常来缠着陆城带她玩儿,只是陆城又要去上书房又要习武的,哪里有那么多时间去陪一个比自己小六岁的妹妹胡闹?时间久了,大公主就让毛尖和毛峰陪自己玩儿,毛峰毛尖和陆可意,也是有一点主仆之情的。 陆城摆了摆手:“你想说的我都明白,只是我现在也在想,究竟得是什么男子才配得上可儿,才能真的给可儿一个幸福的未来啊。哎……你先退下吧。” 花楠送来的信儿里面道,凤栖宫皇后那边已经上表给父皇,就在明日领宴的时候就会提出来为贺长安上封号和赐婚的事情,想到这里,陆城就有一点点小激动,惦记了足足十个月的媳妇儿,终于要名正言顺的成为自己的妻子了,这可真的不比十月怀胎容易啊。 后来在贺长安怀第一个孩子怀到快要生产的时候,陆城突然想起了这一段往事,说给贺长安听的时候,贺长安还笑骂道:“不比十月怀胎容易?要不然你来给我怀一个试试?” 想起巩昌伯府那个不安分的老夫人柳氏,陆城的眼睛里面就露出了一道阴骘的光,让你在巩昌伯府不好好呆着,这次本宫只是找人让你禁足半年,挪个院子小施惩罚罢了,若是半年之后你还是这幅老样子,给我媳妇儿和我岳母添堵,本宫自然还有办法让你更加颜面扫地! 与此同时,禹王府的正院里面,贺平安正在喝着丫鬟为她煮的红枣羹,刚刚喝下去了半碗,抓过痰盂“哇”的一声又都吐了出来。 这丫鬟是贺平安的陪嫁丫鬟,从小就伺候贺平安的,在旁边满面忧色的劝道:“王妃您这样怎么能行呢?您现在怀着小王子,就算不为了您自己,也得为着小王子,多少喝一点啊。” 贺平安叹了一口气道:“说实话,我虽然不喜欢庆妃,但是她给的这个坐胎的方子,也还真的是有用的。还有锦瑟宫的那个杜若,若不是她提醒,我只怕还真的就疏忽了宋氏,若是她趁着小产之初容易怀孕的机会拼死也要怀上一个孩子的话,可能我就真的没有什么先机了。” 那个丫鬟倒是个忠心的:“那王妃为什么不把庆妃娘娘宫中的那个小宫女要到咱们王府?这样的话那个小宫女岂不是更能时常在王妃身边出谋划策了?” 贺平安却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那个杜若毕竟也是个好颜色的,况且当初她落水还是被王爷救起来的,我不能不忌惮。再者,这个孩子也不是个消停的,看他把我给折腾的。” 语气虽然是抱怨的,但是脸上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对于贺平安而言,这是她和陆垣的第一个孩子,无论怎样,都是好的。 “王妃您连着好些日子都吃不下什么东西了,脸色这样差,明日怎样入宫领宴啊?要不您就上报一声,身体不适,就别去了,还是身子要紧啊。” 贺平安暗暗攥紧了拳头,她不仅要去,而且要在阖宫大宴上面爆出来有孕的好消息,这样皇帝更会觉得这个孩子是趁着吉时而来的有福气的孩子:“不妨事的,明日走之前,帮我把脸上的妆粉用的多一点,把我脸上的细斑都给掩盖掉就是了。” ... ... 第一一五章 领宴 第一一五章领宴 入宫领宴的程序是很复杂的,之前贺长安只参加过皇后凤栖宫中举办的菊花宴,像这种大规模的因为立功而赏赐下来的席面,重生过后,贺长安还是第一次经历。 不过上辈子当奉茶女官的时候,因为她在去陆城的东宫之前,先是在晏清宫之中伺候的,她还隐约记得哪一年也是宫中有这样一场阖宫大宴,她便是领头的那个奉茶女官,天还没亮就开始煮水了,只因为来参加宴会的人对茶的喜好,也有很大分别的。 再加上花楠早就在她的耳边一直的念叨:“明日姑娘就要进宫领宴了,这还是姑娘头一回进宫领宴,只是姑娘的父亲也是这吉利堡大捷的功臣,难免很多人的目光都会落在姑娘的身上,姑娘只要记住一点,不管别人说什么问什么,姑娘只要不开口回答,也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当然了,若是圣上和主子娘娘问话,自然是要回答的,但是无论怎样回答,都一定要谦逊,却不能显示出刻意巴结讨好的态度。” 贺长安心想,花楠这话说的没错,喜欢谦逊而又不刻意的人,确实是圣上的一贯风格,想来上位者都应该喜欢这样的人吧? 贺长安看了一眼花楠:“明日入宫领宴,你会陪我一道过去么?明日去领宴的都有些什么人呢?” 花楠摇摇头:“奴婢虽然是宫里面出来的,但是已经被大公主殿下讨了恩典赏给了姑娘,那就是巩昌伯府的人了,将来若是姑娘嫁人,奴婢才会重新回到皇后娘娘身边。既然现在的身份不算是宫里人,那么又怎么可能随意在宫中走动呢?奴婢自然是不可能跟着姑娘一道入宫的了。” 顿了顿又道:“至于前去赴宴的人,禹王和禹王妃必然是要到场的,三皇子和三皇子侧妃也回来,四皇子最是爱琢磨吃食之类的东西,这种场合最是阵阵落不下的,其他的就是吉利堡大捷功臣的家眷了,巩昌伯的家眷是夫人带着姑娘和四姑娘一道出席,梁国公府因为远在扬州,所以说来的,应该就只有梁国公英年早逝的那个长子留下的那个独女耿暖。” 耿暖?这个名字听着似乎有一点熟悉。 花楠一眼就看出来这个贺长安似乎是对这个耿暖有点意思,便详细的道:“这位耿姑娘是梁国公的嫡长孙女,梁国公的长子耿海潮十六岁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梁国公驻守潭州,也颇是一个年少有为的人,在潭州也有很多建树。十八岁的时候娶了京中范阁老的独女范氏,那范氏嫁到扬州去之后,虽然和耿大爷聚少离多,但是夫妻感情却很好,两个人生了一个女儿,就是耿暖。可是耿暖出生之后只有一个月,潭州那边就传来了噩耗,耿大爷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了,耿大奶奶本就是刚出了月子,一下子受不了这个噩耗,便得了妇人产后的病,没多久也就随着耿大爷去了。” 贺长安心下感慨,原来一直以为只有像她上辈子那样穷苦百姓的身份才可能会遭逢很多不顺,却不想高门贵女活的也有很多心酸。 花楠继续道:“梁国公一共有两个儿子,耿大爷战死的时候耿二爷只有十五岁。梁国公虽然忍着悲痛什么都没有多言,但是硬生生的把同样从小习武的耿二爷逼成了一个书生,坚决不让耿二爷再从戎了,且对长子留下的这个孙女格外的疼惜,亲自教她读书写字。但是因为梁国公一年到头在家的时间也不多,所以这位耿暖姑娘也是两头折腾,一年来不是住在扬州祖父那儿,就是住在京中外祖父范阁老那儿,耿姑娘三岁的时候,被圣上封为盱眙县主。不过说来也难得,从小就没了爹娘,到处过着寄人篱下一样的生活,性子却没有养差了,从小就爱读书,也颇为知书达理,且见识绝对不输给男子,奴婢有幸见过耿姑娘一次,实在是很难得的大家闺秀了。” 贺长安听到盱眙县主四个字的时候隐约有了点印象,似乎是史琪曾经跟她提到过,当初在江阴的时候结交到了一个闺中密友,便是盱眙县主。 “还有其他什么人么?” “范阁老现在因为年事已高已经致仕,但是若只让耿姑娘一个人入宫便显得帝王家不慈,因此景王妃便是陪着耿姑娘一同领宴的,毕竟景王妃也是梁国公的亲生女儿嘛。姑娘,最有趣的还不是咱们这两家呢,要紧的是那个南安的降将,就是那个被殿下准许留下,在吉利堡大捷为殿下立了大功的瓦什么来着,现在叫做靳忠的,要携带家眷进京呢,奴婢听说那个靳忠的妻子儿女都是身材健硕之人,尤其有一个女儿叫瓦木娜的,身材高挑,却长得很美,不知道会不会圣上会不会做主赐婚呢。不过也有传闻说,南安人整日喝**,身上都是一股子羊骚味儿,也不知道是真还是假。” 花楠再说到这一点的时候眼神里面都闪着亮光,贺长安看着这个时候的花楠,才觉得,很多年前的那个花楠还没有完完全全的被改变。 十月初九那日贺长安起得很早,因为早早的就要梳妆上头,这次领宴贺长安也不觉得自己能成为主角,所以说头上的装饰也并不繁复,但是还是带上了兆兴长公主从的那一支簪子显示身份,收拾停当时候便跟着白氏和贺望安坐着自家马车往宫里面去了,却不想宫门前还真的有熟人等着。 来人是郑嬷嬷,郑嬷嬷穿着一身女官服色恭恭敬敬的等在贺长安她们下车的那个偏门,一见到白氏和贺长安便道:“奴婢老远就觉得那过来的马车上面有一种不凡之气,果然看到下车的人就是贺夫人和贺二姑娘,哦,还有贺四姑娘。” 白氏抿嘴一笑:“嬷嬷真客气,我不过就是普通的妇人,若不是夫君立了一点战功,连入宫领宴的机会都没有的,两个女儿都还没长成,什么事儿都不懂呢,哪有什么不凡之气呢?” 郑嬷嬷也不多说什么,只道:“奴婢这话说的可是有根据的,等下贺夫人变会明白了。” 贺长安就跟着白氏一道往领宴的淑和宫走去,身后跟着的贺望安也是被白氏仔仔细细嘱咐了一个晚上的,且白氏头一天晚上都没敢让贺望安回葛姨娘的院子,生怕葛姨娘又挑唆贺望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儿,因此贺望安跟在长姐和嫡母身后,什么话都不敢说,只敢低着头往前走。 距离淑和宫不远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身后跟着两个丫鬟的贺平安,贺平安穿着一身大红色镂金百蝶穿花的云锦宫装,外面却还披着一身浅粉色狐皮褶子大氅,比贺长安穿的整整多了一层,不过身材依旧很好,且可能是因为嫁了人过得更加如意的缘故,整个人脸上都带着一丝红晕。 贺平安也看到了白氏和长安望安,不过略微点了一下头,过了一会儿才道:“哟,这不是大伯娘和二妹妹四妹妹嘛。” 竟像是很久不见到都记不起来了似的,整个作态都是贵人多忘事的样子! 贺望安毕竟年纪还小,一时之间还接受不了贺平安身份的转变,刚想像往常那样喊贺平安一声“大姐姐”,就被白氏打了下手,吃痛的不敢再说话了。 贺长安也不在乎同贺平安逞那一点口舌之快,半蹲下身子道:“臣女贺长安给禹王妃请安,看来王妃现在是别来无恙啊。” 贺平安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本王妃不仅仅是别来无恙,应该说是更胜从前了,想来很多年前在贺家的时候,妹妹同我争的时候,应该没有想到,本王妃会有今天的荣华吧?” 贺长安心中暗暗咆哮,很多年前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好吗?!况且就她现在掌握的对原主人情况的了解,那个原主人比她还是一个爱缩在壳子里面当个闷葫芦的,所谓的争执,一切都是您禹王妃假想出来的好吗! 看着贺长安脸上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贺平安也觉得没意思,反正禹王妃的这份荣耀,她可以炫耀的地方多了去了,也不在乎贺长安这一点,鼻子里面出气儿哼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走的时候也不知道是眼睛都不看路的,还是故意为之,还踩了贺望安一脚,贺望安刚想哭出声来,却被贺长安捂住了嘴巴。 今天是宫里面的好日子,若是贺望安在宫里面哭的稀里哗啦的,只怕有心人又可以拿巩昌伯做文章了!好她个贺平安,打的原来是这样的主意,就是不能让巩昌伯府太好过! 贺长安更加郁闷了,也不知道原主人到底是跟这位大小姐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不过就是入宫领宴罢了,何苦还要这样来一出! 等到看到贺望安的哭声几乎憋回去了,贺长安才松开了手,就看到贺望安的眼泪还在眼眶里面打转:“二姐姐,我不喜欢她……” ... ... ... 第一一六章 请婚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lt;foncolor=red&gt;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lt;/br&gt; 第一一六章请婚 好在风波只是很快就过去了,贺望安胆子小,白氏略略吓唬一下,也就止住了哭,只是还在一直抽抽噎噎,原本对于这个大堂姐也只是有个印象而已,现在却是打心眼里面的不喜欢了。 郑嬷嬷在边上憨厚的笑道:“一看咱们贺二姑娘就是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将来谁若是能娶了贺二姑娘,这才是天大的福气呢,只是不知道贺夫人有没有给贺二姑娘议亲呢?” 白氏想起之前贺长安和陆城之间的关系,心中也暗自打鼓,不知道贺长安未来会有个什么样的前程,若说是帝王家不许贺长安当陆城的皇子妃吧,她几乎是觉得身边的所有人都已经是心知肚明的默许了,可是若说是正路,却还没有一句明话,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要是圣上能早一点给陆城指婚,哪怕这皇子妃不是自家女儿,总还可以想办法转圜一下贺长安和许桓彻的婚事。 虽然说论理,陆城和许桓彻都是自己的外甥,可是白氏还是更看好许桓彻一点,毕竟当年自己的堂姐白倩云就是嫁到了帝王家的,堂姐当上皇后之后,她几次入宫探望,堂姐都说活的还是很舒坦的,可是还不是早早就辞了人世?这让她总觉得,让女儿嫁入帝王家,就是把女儿往火坑里面推。 只能道:“我总觉得长安年龄还小呢,想把她留在家里面多留两年再嫁。” 淑和宫里面,长安她们来的时候,整个殿中已经稀稀拉拉的坐了不少人,让贺长安觉得惊喜的是,她竟然还在人群之中看到了史琪,赶紧偷偷跟白氏打了一声招呼,溜到史琪身边去了:“表姐今日也是来入宫领宴的?” 史琪点着头微笑:“是啊,按说我本来也不是命妇,是没有这个资格的,可是我夫君现在在户部虽然官职不大,但是恰好就负责了这次吉利堡大捷前线的粮草转运,圣上就说,我婆婆身为皇家长公主,又给大宣王朝添了新年才俊,夫君的家眷也是要入宫领宴的。我婆婆也想带着我入宫见见世面,趁着现在月份尚浅,伺候我的婆子也说现在出来走动走动对来日生产有帮助,我这就跟着婆婆一道出来了。” 贺长安注意到,史琪的手不自觉的抚着腹部,她有身孕还不到三个月,身形还没有显出来,不过脸上倒都是即将为人母的喜悦,心中也不由得暗自羡慕,再想到那个没有缘分的孩子,又禁不住暗自神伤。 话还没说多一会儿,就听见司礼太监出来静场了,史琪是一定要回到兆成长公主身边的,贺长安跟白氏一道入宫,也不能离开白氏身边太久,表姐妹两个只能道有些话留着以后再说,便各自回到各自的桌儿去了。 再过一会儿,就看到隆庆皇帝在一个清秀的小太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身后紧跟着的就是和睿皇后,本来庆妃也算得上位置很高的妃嫔理应一同出席的,可是早先就听说庆妃身子不大舒服,所以就只有帝后一同出席。 因为身份不算顶顶高的,贺长安坐的位置有点远,虽然看的不大清楚,但是却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她偷偷用眼睛去仔细注视圣上,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这样直视龙颜的大罪。 上一次见到隆庆皇帝的时候,还是上辈子,她怀胎四个月的时候,在晏清宫中被绑缚着问罪,隆庆皇帝虽然让人对她用了鞭刑,可是她却一点都不恨隆庆皇帝,相反,她知道隆庆皇帝从最初她在晏清宫伺候的时候就已经对她多番眷顾,若不是因为帝心仁厚,哪里会留着她到她怀孕四个月的时候? 只怕是为了维护住太子的名声,在事发的第一天就会极刑处死她吧? 已经相隔快两年都不曾见到了,圣上眼角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很多,想来这两年陆垣的锋芒越来越重,老皇帝的心中如何平衡四个儿子,也很是艰难吧。 上一世她多数都是站在陆垣的立场上,只觉得皇帝这个父亲做的不称职,只关注嫡子,同样是自己的血脉,却对庶子疏忽到了极点,重获一世她才越发的理解到,皇帝是孤家寡人的含义,皇帝每天要处理那么多军国大事,能分出的父爱已经很少,却也给了陆垣不少了,只是陆垣想要的实在太多……而这些,上一世她却从来没有能够参透过。 上一世的死,除了因为陆垣的心狠手辣,也有自己的不悟吧?好在老天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让她有机会获得了陆城的倾心相待。 想到陆城,贺长安伸着脖子往前面张望了一下,却并没有看在陆城坐在最前面,正在暗自思量他去了哪里,却听到司礼太监喊了一声:“跪--” 急忙跟着众人一齐跪下,口中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似乎是更低沉了一点:“都起来吧。今日诸位功臣家眷入宫领宴,为的是庆祝咱们大宣的吉利堡大捷,而吉利堡大捷中,也有不少流淌着我大宣皇室血脉的子孙立下了大功。因此说,吉利堡大捷,是国事,更是家事,是大事,更是喜事!大家虽然是在宫中,却都可以随意一些,不必太被那些规矩约束着了。” 众人都松下了一口气,皇帝能说出这样的话,表示他今日的心情还是很好的,应该不会有什么灾祸降临,但就算是如此,又有什么人敢真的不要命的去造次一下呢? 圣上转过头去问身边那个清秀的小太监:“为朕立下大功的朕的二皇子何在?” 小太监朝着司礼太监使了个脸色,司礼太监赶紧高唱道:“宣吉利堡大捷主帅,二皇子陆城觐见。” 贺长安这才看到穿着一身银光闪闪的铠甲的陆城踏入殿中,或许是因为身上穿着的铠甲太过沉重,陆城走起路来都是铁甲相互碰撞的声音。 陆城刚要跪下,皇帝道:“你身上穿着战袍,跪下实属不易,就免了。这一次你率领着一千六百将士以少胜多,攻下了南安的军事重镇吉利堡,随后又作为朕的钦差大臣,和南安太子交涉,割下了南安十六城用来换吉利堡一城,实在是功不可没。但是你身为皇子,不可因为这一点成就而骄矜,今后更要为国做出更大的贡献。” 陆城抱拳谢恩:“儿臣谢父皇的夸奖,父皇所言,儿臣都明白,不管儿臣今后身材何处,都会谨记儿臣是父皇之子,一行一动都要以为父皇分忧为使命。” 皇帝点了点头:“南安降将靳忠何在?” 靳忠原本已经是坐在最先面的了,听到这句话赶紧站起身来,向前一步跪在殿下,叩首道:“罪臣靳忠叩见陛下。” 皇帝也不多说什么,只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知道归顺大宣,还带领大宣将士攻克吉利堡,也算是有功之臣,朕准你此次回来之后就带着家眷长居帝都,至于府邸,朕已经让吏部会同户部着手去办了,估计不日就会建成。另外,朕决定封你为正三品兵部左侍郎,你觉得如何?” 靳忠低下头:“圣上不仅不惩治罪臣,还对罪臣施恩,罪臣感激不尽,只是……” 靳忠犹豫着,回头看了一下身后。 好在圣上似乎是心情大好,也不发威,还饶有兴味道:“只是什么?莫不是不喜欢朕赐你一个侍郎府?” 靳忠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罪臣不敢。只是罪臣有一爱女,从小就被罪臣爱若掌珠,且是跟着南安的风俗习惯一路长大的。臣曾经听闻,三品以上大臣家中女儿都是要参加选秀的,而南安风俗是女子到了适婚年龄,在传统节日上唱情歌寻觅心仪的男子。臣只想,恳请圣上能够开恩,让臣的女儿瓦木娜不必参加选秀,可以自己选择心仪的男子。” 隆庆皇帝一拍大腿,仰天哈哈大笑:“这有什么难?你也是一片慈父之心,朕准了!” 却看到靳忠身后一个头戴面纱的妙龄女子出列跪地,一口生硬切蹩脚的中文:“那么,尊敬的皇帝陛下,臣女可以现在说出臣女的心上人,请陛下,让臣女和他结为夫妻吗?” 隆庆皇帝眉毛一挑,贺长安觉得这一刻他和陆城还真像是亲父子,挑眉的动作一模一样:“哦?这么说大宣的这颗异国明珠这么快就已经有了意中人了?不妨说出来,看中了我们大宣的哪个青年才俊?只要朕能够做主……朕,必当为你指婚!” 瓦木娜抬起头,店内吹过一阵微风,瓦木娜的面纱轻轻扬起一脚,殿内的人都没见过这种打扮的姑娘,只觉得新奇有趣,人应该也是个标志的,只听得瓦木娜清脆的声音响起:“臣女心仪之人,是尊敬的皇帝陛下之子,大宣的二王子。” 话一出,全场皆惊,陆城更是在心中恼火,靳忠啊靳忠,你这个女儿再出其不意也不能如此坏了本宫的好事吧! 贺平安想的更多的则是,眼看着靳忠虽然是南安降将,但是圣上却不怪罪他,摆明了是想重用这个人的,虽然现在只是个正三品的兵部左侍郎,可是日后此人封个爵位也是有可能的,若是陆城娶了他的爱女,那么二皇子妃的身份地位,是不是就能和自己这个禹王妃比肩了? 只怕陆垣要对自己的母家失望吧。 ... ... 第一一七章 赐婚 第一一七章赐婚 只是众人还都在惊愕之中,又听隆庆皇帝道:“怎么?朕竟然不知道,南安民俗开放,姑娘们心仪的男子都可以是有妇之夫?” 于是所有人都更惊愕了。 贺长安更是惊得差点把下巴跌下来。嘎?啥时候陆城变成了有妇之夫? 偏偏那个瓦木娜也是个犟脾气的姑娘:“皇帝陛下请不要因为臣女刚从南安来就欺瞒臣女,臣女虽然是从南安来的,可是也听父亲多次说起二王子的英勇果敢,臣女自小就想嫁给一个盖世英雄,心中对这位二王子早就暗生情愫,为此还特意打探过,二王子并未婚娶,只有一位侧妃,按照大宣的规矩,侧妃是妾,皇帝陛下怎么能说二王子是有妇之夫呢?” 皇帝砸吧了一下嘴,点了点头:“喔,那你的意思是,朕在骗你咯?” 瓦木娜点了点头:“不然呢?” “嗯”皇帝点了点头:“朕是大宣的皇帝,一言九鼎,自然不会骗人。可正因为如此,朕的二皇子就更是有妇之夫了,因为朕之前已经在同皇后说起过,要给朕的二皇子赐婚了,既然这话朕已经说出口,那还哪有更改的道理?” 说完,隆庆皇帝的目光看向皇后:“皇后,你可还记得朕说过的话?” 陈皇后温婉的笑了一下:“臣妾也曾经年少过,自然能够理解瓦木娜姑娘的一片芳心,只是陛下昨日刚刚同本宫说过,这次趁着吉利堡大捷的这一喜事,陛下为了能够双喜临门,已经想好了要给二皇子和三皇子一道儿赐婚,人选已经定好了,圣旨也已经拟好了,本来就想等着宣读了,所以说瓦木娜姑娘的一片痴心,终究是要无果了。只是瓦木娜姑娘也是才来大宣,还没来得及发现我大宣其他的青年才俊,若是早早的就认准了一个,岂不是可惜?” 那个瓦木娜倒也是个实心眼的姑娘,点了点头道:“皇后娘娘不愧是皇后娘娘,这话说得好有道理,那么臣女就不去在做无谓之争了。只是臣女认定二王子,哦不二皇子是个可托付之人,臣女想知道,究竟是哪位女子如此有福气,能够的做二皇子妃。” 陈皇后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本宫之前早就听说,南安的姑娘热情奔放,心直口快,今日一见才知道传言非虚。也罢,本宫现在就让司礼监宣旨。梁宝,把陛下的圣旨和本宫的懿旨交给司礼监宣读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自承天命治国起,而今已有十有七年,鸡鸣而起,子夜方眠,才自觉未曾愧对祖宗江山基业。隆庆十七年七月初五日,大宣南安战于吉利堡,朕二子城并将军靳忠领一千六百余人大败南安于土木堡,后有潭州韩国公巩昌伯等诸将驰援,同树战功。藉此功勋,所有南安诸将皆当有赏……” 陆城因为这一次的战功,被封为秦王,圣旨中还写道择日为陆城建秦王府。 韩国公已经是公爵,再往上封赏也无可封了,但是韩国公的嫡长子耿海潮十几年前死在了潭州战场上却一直没有得过追封,这一次潭州总算是取得了史无前例的大的胜利,圣上下旨追封耿海潮为云阳伯。 贺长安侧耳倾听,自己的爹巩昌伯贺成功,并没有爵升一级,反倒是把已经故去多年的老巩昌伯,自己的祖父贺励追封加了一级,变成了巩昌侯。 贺长安不由的感慨,圣上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若是只封贺成功,那么最直接的受益人就只有贺家大房,白氏会变成巩昌侯夫人,自己会变成巩昌侯嫡女。但是毕竟兆兴长公主是贺家二房的人,如此明显的抬举贺家大房无异于是让贺家二房的地位不如从前,且不说兆兴长公主那儿乐意与否,单单是太后还在世,这一条就根本行不通,索性直接追封贺励,这样一来,虽然她的身份也会有抬高,变成老巩昌侯的孙女,但是身份一并抬高的,也有贺平安贺望安还有贺家二房的三姑娘。 瓦木娜到底是南安过来的,许多大宣的规矩还不懂,圣旨宣读完了,相关的人出来领旨谢恩之后,众人一片寂静,这短暂的寂静却还是被瓦木娜打破了:“皇帝陛下,皇后娘娘,臣女只听到了二皇子被封为亲王,却并不曾知道这秦王府的女主人会是谁。” 瓦木娜这样说话已经是很无礼了,陈皇后却也不恼,还是维持着一贯的淡淡的微笑道:“你莫急,这还有本宫的懿旨呢。” 瓦木娜和陈皇后的对话让贺长安的心一下子悬在了嗓子眼儿,看来这个瓦木娜倒是一个执着的人,陆城已经算是她的意中之人,若是找不到下一个意中人,只怕这个瓦木娜也会一直执着下去吧? “追封巩昌侯贺励原配嫡妻周氏为正二品同顺夫人,追封云阳伯耿海潮嫡妻范氏为正三品节烈夫人。加封韩国公耿威嫡长孙女,云阳伯独女盱眙县主耿暖为江都郡主,赐婚于三皇子陆均,婚期为隆庆二十二年五月初五日。” 众人都暗自诧异,按说这种封赏的懿旨,往往都是按照追封,加封和册封的顺序来宣读的,同一种封赏之中,有是按照爵位的高低来排序的,可是懿旨宣读到了现在,却还不曾听到二皇子妃花落谁的头上,难道是这二皇子妃根本就是个籍籍无名的女子? 各人心理面就有打起了不同的算盘,本以为吉利堡大捷上陆城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勋,圣上又把他封为了秦王,这已经是要重新重用他的表现了,可是若真的赐婚的二皇子妃是个声明家室都不显的,圣上对于这个二儿子是个什么态度,还是在是有待商榷。 “封巩昌伯嫡长女贺长安为永宁县主,赐婚于二皇子秦王陆城,婚期为隆庆十九年正月二十日。” 贺长安显然被突如其来的圣旨吓傻了,若不是白氏在她身后拼命的戳她,她甚至可能会忘记站起来领旨谢恩,却不知道陆城的眼睛一直在偷偷观察贺长安的表情,看完了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嗯,我媳妇犯傻的样子还是很好看的,以后有我护着,她便可以无忧无虑的犯傻了。 另外一桌上面穿着浅蓝色四喜如意云纹夹袄的耿暖已经站了起来,略等了一下,贺长安也站了起来,两个人一起拜倒下去谢恩:“臣女叩谢陛下万恩,皇后娘娘千恩。” 陈皇后赶紧让身边的两个宫女一个人去扶起一个来,道:“嗯,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果然两个姑娘都是个顶个的好姑娘,这圣旨一下,不管婚期是否已经到了,你们有没有进皇子府,可你们已经是咱们大宣皇家的儿媳妇了,一定要记得将来辅佐你们的夫君兄弟齐心,共同守护这江山基业才是。” 皇帝不说话,但是皇后的话已经明明白白的表示了,从今往后你们就是皇家儿媳妇,贺长安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这一切真的是在做梦吗? 距离上一辈子身死已经快有两年的时间了,如今一道懿旨,她终于可以变成陆城名正言顺的妻子了,抬眼看过去,陆城的位置距离自己很远,而陆城又全身都是盔甲,她看不清陆城的脸,但是却觉得重获一世,总算是没有浪费了这一次的机会,为自己寻到了一个两人吧。 陈皇后的话说的倒是公允,不过所有人都明白,既然生在帝王家,又何来兄弟齐心守护江山基业呢?但是这话贺长安和耿暖却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两个人只能齐声道:“臣媳谨遵母后教诲。” 因为入宫领宴毕竟还是要吃东西的,所以说前面的封赏也不能时间太久,皇后也不过就是匆匆交代了几句,就让贺长安和耿暖回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了,接着又封赏了几位人,贺长安脑子还是晕晕的反应不过来,就也没怎么注意听,只是默默地低着头。 终于听到司礼监高唱道宴席开始,贺长安夹了一筷子桌子上面摆着的如意卷儿,又舀了一勺冬笋斑鱼羹,无一例外的,都已经凉的差不多了,胃口也损了大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嘴里面夹菜。 倒是有不少人端着酒杯前来祝贺她得封县主,赐婚皇子妃,可是贺长安脸上笑意盈盈,心中却不住的寒:这些人大半是从前从来都没有过交情的,身份同自己差不多的,满脸满眼都是钦羡的表情,口中口口声声的念叨着还是贺家姐姐福气好,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堆妹妹来,身份比她略高一些的,话语里面虽然恭贺,但说来说去意思里面都是贺家草窝里面飞出了一只金凤凰,福气太大,谁知道是不是什么好事呢! 贺长安想,她果然还是不太适应这样的生活,可是现在就是准秦王妃了,既然她答应了陆城,以后这日子免不了日日都要这样去假面相对了,但是她又不能那样任性,什么都让陆城一个人为她承担吧? 只有史琪的祝福来的是那样的真实:“我早就觉得,表妹是个有后福的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我家夫君说过,殿下是个好人,姐姐我怀着身孕,以水代酒,祝秦王妃日后可以有更大的福气。” 贺长安含笑的和史琪对饮一杯,史琪有身孕不能久站,就回到兆成长公主身边去坐了,贺长安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便看到方才过来扶自己起身的皇后身边的那个丫鬟在自己耳边轻声道:“皇后娘娘请贺二姑娘宴席结束之后凤栖宫一叙。” 贺长安还是晕晕的,上一刻知道陆城变成了有妇之夫,下一刻知道了他的未婚之妇便是自己,这是什么感觉? ... ... ... 第一一九章 凤栖宫相见 第一一九章凤栖宫相见 贺长安一愣,陆城在凤栖宫? “对你,本宫算是只有几面之缘,反倒是耿家大姑娘,小时候每次进京,本宫都会见上两次,也算得上熟悉,再说那个禹王妃,因着是兆兴长公主的女儿,实在算得上是本宫看着长大的,如今本宫却觉得,倒是本宫最陌生的你,其实更透着一种智慧。城哥儿是个有福气的,早早认识了你,亲自向本宫求你,本宫甚至觉得,他在潭州打下那么大的军功,其实不过就是为了求你而已。” 贺长安一直知道陆城对她的这一份心,可是连皇后都看出来,并且说出来了的时候,她脸上不好意思的同时,心里面却是暖暖的。 “帝王家向来真情难得,你是个真性情的姑娘,城哥儿对你,也应该都是真心实意。否则论身份地位,他本应该娶一个家室更好的姑娘,所以,好好珍惜。等你成亲的时候,本宫会赏你东西为你填妆的。本宫记得,你是和睿皇后的姨甥女吧?或许你将来或许会更有福分的。” 说完这些话,皇后就又搭着甘嬷嬷的手走了出去,贺长安跪在地上,看着皇后裙摆离去的方向:“臣女叩谢皇后娘娘提点。” 这一次叩谢,贺长安无比的真心实意,其实不是因为最后一句话,而是因为皇后对她这个尚且还没入门的媳妇就如此推心置腹的说出这些话,这实在是太过于难得。 皇后前脚出去,陆城后脚就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搂住了贺长安。 陆城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坏了贺长安,贺长安赶紧挣扎着试图从陆城的怀抱里面挣脱开来,却没想到她越挣扎陆城就抱的越紧了:“你做什么?这是在皇后娘娘的凤栖宫呢,你就不怕……” 陆城不说话,就一直那样抱着贺长安,知道贺长安道“快松开,我都快没有进的气儿了”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撒开手,满不在乎得道:“本王不过是抱着本王名正言顺的王妃,怕什么?再说,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敢乱嚼本王的舌根?你可知道现在外面都怎么说你家王爷?” 贺长安比陆城矮不少,仰着头看着陆城问道:“怎么说?” “人家都说,那南安人个个都身强体壮的,本王能只带着一千六百人就大破南安,本王一定是可以百万大军中取上将首级之人,甚至还有人说你家王爷是卫青霍去病转世投胎,别说是一个吉利堡,就是攻克整个南安,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再让我抱一下,你都已经是本王的王妃了,这么吝啬做什么。” “我可还没嫁给你呢,只是指婚了而已,还有一年多才嫁呢。”贺长安心满意足的欣赏着陆城要发火的表情:“别这么看着我啊,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圣旨刚刚才宣布呢,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陆城暗自懊恼,若不是顾虑着贺长安现在还不满十四周岁,早早成亲的话只怕对她的身体有损伤,且年纪太小又不适合怀孕,总不能次次结束之后都让她喝避子汤吧,就算她不怕,他还心疼呢,这才压着耐心,看着钦天监的人定婚期。 正月初十是贺长安的生日,隆庆十九年的正月初十便正好是贺长安的及笄之日,陆城就盯着钦天监的人,在贺长安的及笄之日之后选了一个最近的吉日报给了皇帝。 叹了口气:“左右你也是父皇下旨选定的秦王妃了,难道本王还怕你跑了不成?再说你刚才不是也默认本王是你家王爷了?” 贺长安想起方才他自称是她家王爷,她居然似乎真的是默认了,脸上更红了,赶紧在陆城的哈哈大笑声中低下头去。 半晌,抬起头来问道:“许家大少爷这一次在户部会有什么前程赏的助益吗?那个什么,你别想多了,我只是觉得毕竟他也算得上是我的表姐夫了,况且是一心一意在你的那个阵营的人……” 陆城刮了一下贺长安的鼻子:“难道你家王爷在你眼中就是个大醋坛子?放心吧,许林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比你清楚的多了。只是他现在还年轻,不过十九岁,还是先在那个位置上历练个几年也不迟,若是非要现在调动,被调去了礼部之类的地方,还反倒不如个户部七品了。” 贺长安在心中默默吐槽,才十九岁……还是在户部七品历练的好……可是你不就也十八岁吗?不也是打下了吉利堡大捷的军工吗? 不过想了想,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心里面有点小得意,毕竟眼前这个更厉害的人是她未来的夫君嘛! 陆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我听许林彻说,他媳妇儿有身孕了,他媳妇儿是你表姐,你可听说了这件事情?” 贺长安点点头:“上次我去安顺侯府看望表姐的时候,表姐就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我看了都觉得,有姐夫疼爱,婆母庇护,现在又怀了身孕,表姐现在也算得上是求仁得仁了。只是不知道消息有没有传到江阴去,若是大姑母知道了,一定也会很开心吧?” “怎么了?看你这样子,似乎对林哥儿他媳妇怪羡慕的?” 贺长安点了点头:“其实你们男人不知道,你们男人都是志在四方的,你们的心愿是能够开疆拓土,驰骋疆场,功成名就,其实身为女子,心愿不过就是家人安康,合家团圆而已。” 陆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轻地揽过贺长安拥在怀里,动作很轻,似乎在拥抱一件稀世珍品似的,因此贺长安也没怎么抗拒,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听他道:“上一次我给你爹送那件东西的时候,旁敲侧击了一下,才知道你爹这么多年一直守在潭州,不过就是为了完成你祖父的遗愿,把贺家重新发扬光大。这一次吉利堡之功,我在父皇那边求追封你祖父为巩昌侯,应该是我为岳父可以进的第一份心意了。只是长安,你放心,你身边永远有我在,你的家人,我也一定会竭尽全力护着。” 然后又把贺长安的小脸扳到自己能够看到的地方,正视着她,嘴里面却又开始不着调起来:“至于林哥儿他媳妇,有什么好羡慕的?再有一年多你就进我秦王府的门儿了,到时候咱们两年抱三个,三年抱五个!” 贺长安心里面小小的不爽了下,秦王殿下,您这是把我当成秦王府后院猪圈里面的母猪了吗?白了一眼陆城:“还有一年多呢,您还是找您的朱侧妃去吧。” 结果却吃了陆城一记暴栗:“本王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里面整日想的都是什么!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啊,难道除了你的孩子,本王还回要其他的人给本王生下孩子吗?” 从他开始懂得男女之事开始,贺甲青就一直在他身边灌输一种思想,若是和自己不爱的女子生下孩子,不仅仅对于那个孩子来说是一种悲哀,就是对于自己,也是一种悲哀,既然都是悲哀,那非要那个孩子,又是何苦呢? 久而久之,他也十分赞同这种观点,现在他就觉得,若是将来有孩子,他也只要长安生的,却不知道这句话说着无心,听者有意,贺长安上辈子的那根弦就又被触动了,等到陆城发现怀里面的人有些异样的时候,贺长安的眼里面已经有了一层水雾:“那若是朱侧妃有了身孕呢?难不成你要给她一碗堕胎药么?” 陆城看着贺长安水雾朦胧的眼睛,坚定地道:“你放心,她不会有身孕的,不光是她,就是以后本王身边若是再有赐婚的侧妃,也都不会有身孕。因为本王根本就不会去她或者她们的房里一步。” 贺长安一把上前搂紧了陆城,陆城很是惊讶,刚才还是不停地挣扎呢,这会儿怎么这么主动了? 其实贺长安只是觉得,这辈子自己真的太幸运,陆城和陆垣,果然是不一样的人,陆垣不想要庶子,但是却不会约束自己,只知道用自己的错误来惩罚本来无辜的女子,可是陆城却不会。 虽然说这样对于朱侧妃来说也很不公平,不过想起上辈子自己所承受的那些更加不能承受的痛,贺长安想了想,觉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至少陆城不会给别人一点点希望之后再把那个人从云端狠狠的摔下来,若是那样,还真的不如曾经没有过希望吧。 突然,陆城一拍脑门:“看看我这记性,光顾着和你说话了,却忘了一件正事儿。” 贺长安依旧保持着仰着头看着陆城的动作:“什么事儿?” 陆城从袖口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包:“方才在淑和宫的时候我就看你没怎么动那些吃的,也是,宫里面的宴席,那上面的吃的,大部分都是中看不中吃的,你一定饿了吧,我给你带了点松子穰和茯苓糕,虽然不是菜品,但是好歹可以充饥了,你先垫一垫。” ... ... 第一二零章 第120章 第一二零章第120章 贺长安结果油纸包,松子穰和茯苓糕本来都是很精致的点心,更不要说宫里面做出来的了,只是似乎被这油纸包束缚了很长时间,打开的时候,松子穰都已经有一些松松垮垮的了。 摇了摇头:“我不饿,我看你好像在宴席上也没吃什么东西,你留着吃吧。” 却没有想到肚子好像是能闻得到香味儿似的,非常应景的叫了一声。 陆城撇撇嘴:“明明你自己都饿了,还在我这儿强撑着。你家王爷是什么人?在潭州大营那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若是行军打仗一时之间找不到吃的东西,饿个两三天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一顿不吃,算什么?” 嘴上犟着,心里面却有些小得意,还是我媳妇心疼我啊。 突然听得身后“啪”的一声,一个小小的插着秋菊的青瓷瓶子从花架子上面坠了下来,陆城警觉道:“什么人?” 结果却看到花架子后面出来一个并不怎么高的身影,穿着一身浅蓝色小号圆领袍的四皇子走了出来:“二哥,是我。” 陆城舒了一口气,在四个兄弟里面,大哥陆垣从小心思深沉,三弟陆均似乎只沉醉于书海,颇有点书呆子的行径,虽不让人讨厌,但是对于这两个人,陆城是怎么也说不上太喜欢。反倒是这个四弟陆地,生母当初也不过就是一个宫女而已,即使生了儿子,也只当了个没有封号的嫔,但是陆地却是个极聪明的孩子,虽然…… 好吧,是爱吃了点儿,也的确是爱研究吃的,为了这事儿,皇帝也没少头疼,堂堂帝王家,生出来了个厨子,可是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就是管束不了,久而久之也就听之任之了。 不过架不住他人聪明嘴甜,更兼喜欢用自己做的吃的当挡箭牌,一般若是他有什么事情相求,被求之人还真都是应下来了的。 陆地蹭着脚下的地面,蹭着走到陆城身边:“嘿嘿,老四很久没有见到二哥了,还挺想二哥的。” 陆城看着陆地提着两个食盒,就知道他是有事情相求:“别贫嘴,你要是真想你二哥,你二哥在潭州那么长时间怎么没见你给二哥去一封信?有什么事情求到你二哥的,只管说吧。” 陆地看了看陆城,挠了挠脑袋,嘿嘿笑了一声,又看向了贺长安:“那啥,二哥,这事儿我是要求嫂子的,你看……” 陆城看着陆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陆地看着陆城的表情,赶紧递上一个食盒:“二哥,我知道二嫂在宴会上也没吃什么好吃的东西,所以说特意回到我母嫔那儿做了点苏式糕点出来,想来二嫂从小在帝都长大,这苏式糕点的味儿也是新奇,我给二嫂预备了四样,薄脆饼油酥饺百果蜜糕和云片糕,二嫂快尝尝。” 贺长安在只有陆城在身边的时候或许还能脸皮厚一点,如今陆地虽然是陆城的亲弟弟,但是关系却并没有多么熟稔,陆地却一声一声的叫着二嫂,叫的贺长安几乎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城却对陆地一声又一声的二嫂很是受用,大手一挥:“你嫂子这儿我刚给她带来了些糕饼填肚子,不过你的这些苏式口味儿的糕饼,二哥我替你嫂子收下了。说吧,有什么事儿求你嫂子?” 贺长安怨念道,她这算是被几样糕点卖了还是几句好听的话卖了? 陆地脸上带着一种我就知道我哥你最好的表情,狗腿得答道:“其实也没什么,上次黄家那个小丫头片子非说,她外祖家那儿的荷包酥寿桃酥比那些所谓的江南点心的味儿强了不知道千倍百倍,我就笑话她根本就没吃过地道的江南点心嘛。这小丫头片子还跟我杠上了,非逼着我做出来江南点心才算我赢。我这不就特意跟宫里面擅长做苏式点心的御膳房师傅学了好几个月,总算是能把江南点心像模像样的做出几样来了。只是这段时间母嫔管我管得紧,我一时之间有不好出去了,这才求到二嫂头上来了。我听说二嫂和黄家那个小丫头片子关系好得很,还希望二嫂帮忙把这一食盒给那丫头送过去,看看她服不服。” 黄家那小丫头片子,竟然是黄时雨么?贺长安看了一眼陆城,只怕几年之后,黄时雨和陆地,又将是一桩天赐良缘? 这边凤栖宫里面是热热闹闹的喜庆场面,可是禹王府里面却并没有因为贺平安的身孕而增添太多的喜气,贺平安回到禹王府之后就关起门来,砰的摔碎了一个茶杯。 “王妃息怒,王妃息怒,您现在怀着小主子,若是轻易动怒只怕是会动了胎气,伤了小主子啊。”院子里面的丫鬟仆妇跪了一屋子。 陆垣皱着眉头走进贺平安的院子:“又怎么了这般闷闷不乐的?” 对于贺平安,陆垣还是有一点头疼的,对于他来说,贺平安应该已经算是不可多得的好妻子了,模样好,家世也好,且总会不遗余力的为了他的大事而和其他命妇结交,只是贺平安的脾气,虽然在他面前总是温柔小意的,但他也知道贺平安对打其他人向来很是苛求的。他虽然无意去管贺平安私下里的小脾气,可是也无意之中撞破过几次,也搞得他心烦意乱。 但是此时贺平安怀着他的嫡子,他又舍不得让她腹中的孩子跟着一道儿受气,便也耐下心来哄着:“你也真是的,都是要做孩子他娘的人了,怎么这样没有分寸?你生气,最吃亏的还不是本王和你的孩子?” 贺平安哽咽着,一头扎进陆垣怀里:“王爷……妾身,妾身心里面实在是不舒坦啊……妾身从小就和贺长安一起比,妾身样样都不甘心输给她,好不容易妾身得了极大的福分,能够嫁给王爷,当上禹王妃,可是……贺长安她算是什么,她凭什么也能得到父皇的指婚当上王妃啊。” 陆垣看着怀中的娇妻,刮着贺平安的鼻子道:“本王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儿呢,原来是本王的王妃嫉妒自己的堂妹了?就像你说的,那个贺平安算是什么啊,她当上秦王妃,岂不是更好?” 贺平安本来就有一点泪盈于睫,听着陆垣的话诧异地抬起头:“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妾身怎么听不懂呢?” “就像你从小就和你的堂妹贺长安一道比较,本王也一直在和老二暗中较劲啊。老二的生母是嫡妻,是正宫皇后,本王的生母只是妾侍,是妃嫔,所以本王一直就觉得自己在母族上面比不了老二。可是现在就是父皇都有心弥补与我,让我在妻族上面更胜老二一筹啊。你看,本王的岳家是兆兴长公主和宜春侯,而老二的岳家,不过是巩昌伯罢了。老二自从从那太子之位上面跌下来,就已经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没有强有力的岳家支撑,他拿什么来和本王争?所以说你有什么好嫉妒的呢?” 贺平安听了这话就觉得陆垣说的很有道理,在陆垣怀中点点头道:“王爷说的是,妾身知道了。那妾身心里面也就舒坦多了,可是就想着这嫁给秦王是给大房那一家子平添了多少荣耀,妾身心里面就不是滋味。可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妾身一定会好好养胎的,王爷放心就是。” 陆垣想起书房还有点需要他处理的正事,便把贺平安抱了起来,让她靠在引枕上,道:“你啊,现在的任务就是放宽心,给本王生一个白白胖胖的世子出来,就是了。过年的时候进宫拜贺,本王也会替你以养胎为由报备不必入宫去了,也省的宫中人多眼杂出了什么事儿就不好了。” 贺平安听着陆垣虽然有一点嗔怪但却透着关切的语气,心里面还是暖暖的,乖巧的点着头,就看着陆垣的身影走出了房间。 陆垣走出了贺平安的院子,却几乎是长舒了一口气,和贺平安在一起的时候,陆垣这样向来不愿意跟人示弱的人,也免不了温柔和气,所以说有的时候离开贺平安院子的时候,陆垣几乎是逃离似的。 禹王府的东南角栽种着一排木棉树,木棉树生的高大,但是到了十月,在树枝上面早也看不见一片叶子了。陆垣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片光秃秃的木棉树下,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有一个姑娘拉着他的手,说:“殿下,等将来我去了你的王府,一定要在王府里面种下一排木棉树。木棉树又叫木槿树,我把一片片木槿的叶子都摘下来给殿下做成书签,这样殿下就永远都不会忘了叶槿了。” 那个姑娘似乎对自己从来都是百依百顺,不像现在的贺平安和宋端萍,动不动就要哭闹一场耍耍脾气的,可是那个姑娘,还是身份太低,给不了他太多的帮助…… ... ... 第一二一章 贺平安生了 第一二一章贺平安生了 隆庆十七年的冬天天也是很冷的,北风整日里面呼呼吹着,一路一直冷到了隆庆十八年的二月初,贺长安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抱着一个手炉,看着窗外飘着大朵大朵的雪花,忽然就想起了两年前的冬天,也是那样冷,才十一月就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了,而自己则是在那个时候结束了上一世的生命。 而现在呢? 虽然风更大了,雪更冷了,可是贺长安心里面一点都不觉得冷,反倒是每每想起陆城,心里面就暖意融融的。 窗外银针和几个二等三等丫头都穿的厚厚实实的,像一个团儿一样在厚厚的积雪上面打雪仗,碧螺则站在她身边,捧着一块用热水浸过的帕子给她暖手,还在她身边道:“姑娘快别看了,银针就是这么孩子气,仗着姑娘素来惯着她,越发的无法无天了。等回头她若是和那几个小丫头耽误了正经事儿,不用姑娘开口责罚,我先去揭了银针的皮子去。” 花楠正好从屋子里面取了一件貂绒的大氅出来,给贺长安披在身上:“奴婢还记得从前在宫里的时候,那时候奴婢还很小,在太子东宫伺候,美其名曰奉茶宫女,其实奴婢什么都不懂,只是跟在跟奴婢同屋的姐姐身后端茶送水,那几年宫里面的雪难得下的大,所以说每次雪下的稍微大一点儿,奴婢都要缠着姐姐出去打雪仗。有的时候奴婢玩儿疯了,误了正事儿,姐姐都抢先把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哎……” 贺长安看着花楠的眼睛,看了很久,突然觉得鼻子有点儿酸酸的,这才掩饰道:“你姐姐若是在天有灵,知道你这样惦记着她,心里面也会很知足的。只是我听殿下说起过,你姐姐的死因,你对殿下一片赤诚,难道就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怨你姐姐么?” 花楠也看着外面在打雪仗的银针,银针突然被不知道哪个小丫头丢过来的雪团子给击中了,脚下没站稳,摔在了雪垛子上,爬起来的时候张牙舞爪的样子,逗得所有人都咯咯直笑,就在这片笑声中,花楠开口道:“人各为其主,我从来不觉得我能干涉姐姐的决定,可是至少姐姐对我从来是推心置腹的,如果不是姐姐,可能我也永远不能在东宫站稳脚跟,甚至成为现在皇后身边比较得宠信的丫头。而且,若不是姐姐,我之前的日子会少了多少快乐的回忆呢?” 贺长安看着越来越大的雪片道:“现在已经是二月初了,再有两个月,琪表姐和贺平安也都该生了吧?” 花楠笑道:“姑娘说的是呢,前些日子姑娘去安顺侯府看表姑奶奶的时候,表姑奶奶的肚子都已经很大了,奴婢之前在宫里的时候也见过倪嫔娘娘怀着四皇子殿下时候的样子,表姑奶奶的肚子,和倪嫔娘娘一个样呢。” 贺长安也想起来,上一世还是她和花楠两个去探望的即将生产的倪嫔,当时倪嫔还只是倪贵人,不过人人都说她肚子有福气,尖尖的,且长得好,一看就知道是个健康的男孩儿,想到这儿,便笑了:“那我表姐只怕是要失望了呢,安顺侯府家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男孩儿,所以与其他人家反其道而行之的是,他们家女孩儿才是心尖子眼珠子,单看我三姨母那儿去年落地儿现在还不到一岁的小表妹许姗,你便知道了。” 花楠也笑:“奴婢好像是听说过这个,听说当时许家大小姐满月的时候,安顺侯让人用金子给孙女打造了一辆小摇车,奴婢活到这个年纪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家疼孙女疼到这样子的。不过就算表姑奶奶这一胎生的是个儿子,只怕安顺侯也没有不高兴的道理,毕竟四世同堂,第一个重孙,也是金贵着的呢。” “我那个禹王妃堂姐,倒是和我这个表姐也算是有缘分的,当时我为了让表姐能够避开入宫选秀,借了贺平安不少的流言的作用,哪里想到贺平安虽然比表姐晚嫁人两个月,没想到两个人生孩子的日子却差不多赶到一块儿去了。只是不知道贺平安如今怎么样了。” 花楠摇了摇头:“奴婢倒是听凤栖宫里面的姐妹们说起过,禹王妃这一次的怀相似乎是不怎么好,好像是头三个月里面心气不怎么顺的缘故。之前禹王本来都说让禹王妃过年的时候在家好生养胎,不要入宫去赴宴交际了,可是禹王妃自觉得是嫁入皇家的第一年,怕第一年不出来走动会让人看轻了禹王,非要强挺着已经六个多的肚子出来晃悠,据说正月十五宫中灯会过后,禹王妃再回禹王府的当天晚上,就召太医过去了呢。” 贺长安心里面感慨道,贺平安为了维护陆垣,替陆垣拉拢人脉,倒也是蛮拼的,只是若是真要是为了这些事情耽误了肚子里面的孩子,只怕还是得不偿失的。 不过若是贺平安小产了,只怕这会儿帝都就得热闹起来了,看来贺平安肚子里面的还是保住了的,为了保险起见,贺长安还特地问了问花楠:“禹王妃的孩子没事儿吧?” “孩子还好,听说太医只是说禹王妃动了胎气,这一次已经是烧了艾叶在保胎了,这段时间绝不能再任性胡为了,否则孩子怕是保不住。所以自打过完年之后禹王妃就没怎么再出来了,禹王府金山银山的养着,锦瑟宫的赏赐也流水价的往禹王府送,只是听宫里面太医说,怀相还是不大好,只怕禹王妃生产的时候要受些痛楚了。” 贺长安心里面暗自同情贺平安,虽然说贺平安这人不太地道,但也算是个可以为了爱飞蛾扑火的人了吧?可是陆垣根本就是个不值得的人。 谁知当天晚上贺长安刚刚在碧螺的帮衬下面拆了头,就听到花楠敲门的声音,花楠一般不会晚上来找贺长安,除非是有什么事情。 果然花楠一进门就满脸急色地道:“姑娘,禹王府刚刚传来的消息,禹王妃生了,生了一个男孩儿。” 贺长安一愣,白日还说再有两个多月贺平安就要生了,怎么晚上就传来消息说孩子落地了?掰着手指头算算,贺平安也就怀孕七个多月吧,就算是早产,竟然也早产了两个多月? 不过一听到是男孩,贺长安的第一反应就是,陆垣多年的心愿应该得偿了吧,总算是有了嫡子了,只是想到那个孩子是陆垣和贺平安所生,贺长安心里面就有点不是滋味儿。 贺长安强迫自己让自己的心绪稳下来,半晌才道:“大人和孩子都还好吧?” 花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禹王府前来巩昌伯府报信的人说的原话是,禹王妃诞下禹王府长子,母子均安。可是姑娘应该知道,咱们殿下对于禹王府上可不是聋子和瞎子,总能有一点半点的信儿透出来的,所以殿下这边得到的消息就是,禹王妃和那个新出生的小皇孙,似乎……” 贺长安看着支支吾吾的花楠,挑眉问道“似乎什么?” 花楠索性说了个干脆:“殿下那边得到的消息是,禹王妃因为早产,生产的时候一直都是用汤药和参片吊着一口气呢,就是生下小皇孙之后,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刚出生的儿子,人先体力透支虚脱了过去。而那个新出生的小皇子,听说接生嬷嬷朝着小皇子的屁股上面拍了一巴掌,似乎……似乎那个孩子不大会哭。” 不大会哭? 看着贺长安疑惑的表情,花楠赶紧解释道:“不过殿下得到的消息也不能说就一定是准确无误的,具体怎么样,还得眼见为实。等到禹王妃的儿子满月的时候,禹王府应该是会大肆操办的,到时候姑娘毕竟也算得上是禹王妃的娘家堂妹,而且姑娘现在也是准秦王妃,应该会被邀请去吃小皇孙的满月酒。” 当天晚上宫里面也就得到了消息,皇帝听说禹王妃生下了自己的头一个皇孙,且这头一个就是长子的嫡子,因此虽然说贺平安是早产,皇帝心里面也顾不上那么多,只让太医院轮番的有人守在禹王府上照顾禹王妃和新出生的小皇孙。 陆垣陆城这一辈儿从土,土生金,到了下一辈儿就从金了,皇帝心情大悦之下,还大笔一挥给这个皇长孙取名为陆钰。 钰字的意思是珍贵的宝物,皇孙本来就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了,名字的意思还是珍贵的宝物,由此可见皇帝对这个襁褓之中的皇长孙也是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的,因此坊间就有传闻说,这一次禹王可是又有了一个深得帝宠的机会,毕竟长子是皇长孙,而且是皇帝亲自赐名的皇长孙,这分量可不能说不重啊! 可是贺长安自打听过那晚花楠的话,心里面就一直揣着一个疑问,花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直到皇长孙陆煦满月那日,贺长安跟着白氏一道儿去禹王府道贺的时候,再一次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贺平安。 ... ... 第一二二章 陆钰满月 第一二二章陆钰满月 皇长孙陆钰是二月初九出生的,到了满月那一日,已经是三月初九了。 大宣的帝都有一个特点,就是从冬天向春天的那一段过渡,向来都很短暂,还没等到贺长安反应过来的时候,屋檐儿上面已经滴滴答答的流淌着冬天的积雪化下来的雪水了,紧接着就是银针拿着院子里面开的第一朵迎春花来向她献宝,这她才意识道春天这么快就来了。 到了三月初九那一天,整个帝都大部分在春天开的花,不是已经在枝头上面争姹紫嫣红的,至少也已经打起了花骨朵。 禹王府倒是还算是很重视这个长子的,陆钰的满月宴办的也很是隆重,整个禹王府外头都挂着成簇成簇的红绸子,且还有红绸铺在地上绵延了十里,只为讨一个好一点的彩头。 白氏看了暗暗咂舌:“这龙子凤孙果真是不一样,不过当年我记得二皇子殿下降生的时候,圣上还是魏王呢,也没见圣上把二皇子殿下的满月宴办得如此隆重。” 贺长安心道,这能一样吗,圣上那个时候在等太子之位,但是那个时候圣上已经有了太后的支持,太子之位已经跟是他的囊中之物差不多了,所以说那个时候圣上应该做的是韬光养晦。可是现在,陆垣新比陆城多出来的一条竞争皇位的优势就是陆城没有儿子,可是他有,这么大的助力,可不是要炫耀一下?陆垣只把红绸子铺了十里,请了乐班子锣鼓喧天,倒还没有借着这个由头开个什么善堂之类的,贺长安都觉得真不符合陆垣的办事风格。 陆垣这个人,做什么事不都是名利二字当头的?若非名利驱使,谁都别想使唤得了这位大爷。 但是想归这么想,这等话却不是她现在的身份可以说出来的,尤其是这样的场合,想了想跟白氏道:“毕竟是圣上的第一个皇孙,圣上如今也有四十多岁了,人到中年,第一个孙子,又是禹王妃嫡出之子,重视一点,也在所难免。” 贺长安这话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贺平安这也就是早产生下了皇长孙陆钰,若是皇长孙是三皇子侧妃柳氏生下来的,一个庶出的皇长孙,其实肯定没有陆钰这样受重视。 二月下旬,三皇子侧妃柳荷生下了三皇子的第一个孩子,孩子是足月生产的,只可惜是个女儿,有着同一个月出生的皇长孙在前面摆着,三皇子家的大女儿的出生就显得不足为奇,不是长孙,又是个庶出的女儿罢了。 不过圣上那儿虽然说没有什么特别破格的动静,只是宗人府把三皇子家添女儿的事情报上去之后循例赏了三皇子的柳侧妃和那个新出生的女儿一些小玩意罢了,但是听说三皇子那儿却高兴得很,大宣皇帝能给皇孙取名那都是很的皇帝看中的孙子了,向来就不会给孙女取名的,三皇子翻遍了古籍,给女儿娶了个名儿叫做陆怡心。 陆城又一次给贺长安写信还打趣道,以前最不愿意看的就是老三的信,最不愿意听的就是老三说话,因为他一说话写信一肚子之乎者也全都倒了出来,结果柳侧妃生了那个闺女之后,老三现在见到其他兄弟几个,张口闭口说的都是,我家怡姐儿今天如何如何了,昨天如何如何了,反倒是陆垣,对于自己刚出生的那个儿子陆钰倒是讳莫如深似的,对于外面流出来的传言也丝毫不理会。 但是老三这样的转变倒是让他觉得,这个兄弟还真的不是那么无趣啊! 禹王府的管家是陆垣的奶公,贺长安上一世是见过这个人的,整个就是一个笑面虎,表面上笑得越和蔼,心里面就指不定在打着什么主意,不过管家却不认的重生后的贺长安就是当年的叶槿了,因着贺长安现在的身份是准秦王妃,且还是自家王妃的娘家姐妹,自然是要客客气气的迎进去的,贺长安倒也不含糊,摆着准秦王妃的身份就进了禹王妃,心中却暗道,这个糟老头子还指望着把他家王妃的娘家人伺候好了回头到王妃那儿领赏呢吧,可是这次只怕是不能如愿了! 不过贺长安也没打算提醒他,他既然处处想着钻营,就让他钻营去好了,至于对不对,能不能入了贺平安的眼,这事儿就与她无关了。 因为白氏和贺长安是贺平安的娘家人,所以说管家自然是把母女二人迎到贺平安院子里面的,到了门口管家还道:“巩昌伯夫人,永宁县主,咱们王妃娘娘生小皇孙的时候是早产,多半是因为早产的缘故,王妃娘娘坐了整整一个月月子,现在却还不大能下地,因此心里面多半可能觉得不大舒服,巩昌伯夫人和县主好歹是王妃娘娘的自家人,进院子之后还是要多宽解一下王妃娘娘才是啊。” 白氏到没有想太多,贺平安再骄横跋扈,那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侄女,且白氏对贺平安的气也都是她针对自己女儿的时候了,现在贺长安也没受什么影响,对于白氏而言,她是不愿意去跟一个晚辈计较的。 况且白氏是身为人母,生过孩子的人,虽然贺长安当年出生的时候顺顺当当的,但是她却很明白早产对于一个女人身体带来的亏空是有多么的难以弥补。 所以听禹王府管家那般说了,也点点头道:“这是自然,我自然会好好劝劝禹王妃的,毕竟不为了别的,就算为了刚出生的小皇孙,王妃娘娘也得好好养着身体才是,争取过段时间再给小皇孙添个弟弟。” 却看管家一脸紧张的神色:“巩昌伯夫人还是慎言此话的好,不知道夫人又没有听说,咱们家小皇孙因为早产的缘故,身子骨不是很好,可能不很能听太大的声音,哭声也不是很响,王妃现在对这件事情实在是讳莫如深,就是王妃的娘长公主殿下来看王妃,说起这个事儿,王妃都要和长公主殿下翻脸呢。” 白氏脸色僵了一下才道:“那就多谢管家提醒了。” 这才跟着贺平安院子里面的丫鬟一道进了贺平安的屋子。 贺平安住着的是王府的正院,院子很大,贺平安的房间也很大,可就算房间很大,屋子里面也点了香炉燃着沉水香,可是贺长安还是一进院子就闻到了屋子里面没办法驱散也没办法掩盖的药味儿。 再一看躺在床上的贺平安,都已经三月初了,天气已经开始变得大好,就是贺长安自己也已经换上了一条薄棉被,可是贺平安的身上还是盖着三四条厚厚的棉被,且就算是这样似乎还是冷,贺平安的手上还抱着一个暖炉。 贺长安简直被床上的贺平安吓了一跳,明明出嫁的时候还是个意气风发的贵女,初为王妃的时候也还是一个骄傲的不可一世的新妇,不过是早产了一回罢了,怎么脸色竟然灰败成了这个样子?本来脸色就已经够苍白的了,可是月子里面又不能沾水,贺平安的头发也有些乱的没有光泽,这样贺长安觉得贺平安似乎就是一夜之间比自己老了十岁似的。 兆兴长公主坐在贺平安的床头,眼睛看起来也有一些红红的,似乎是刚哭过的样子,看到白氏和贺长安,道:“大嫂,二侄女儿,你们来了。” 饶是骄傲如兆兴长公主这样的人,看到爱若掌珠的亲生女儿因为早产躺在榻上下不来床的这个样子,心里面也会不好过吧,看到兆兴长公主这个样子,还有管家说的那些很隐晦的话,贺长安越发的肯定大皇孙陆钰应该的确是因为早产导致听说有障碍了。 心中隐隐的竟然有一些快意,上一世自己的那个孩子没能活下来,这一次,陆垣的嫡长子也没有能平平安安健健朗朗的降生,这算不算是上苍开眼,对陆垣的报应呢? 可是只要贺平安还能生,一个健康的嫡子,陆垣迟早会有的,况且就算贺平安不能生了,贺长安丝毫不怀疑陆垣会用什么特殊的方法让这位王妃暴毙,至于嫡子,再换一个王妃,也可以生出嫡子的。 贺长安本来以为贺平安会像之前每次见面的时候那样对她讽刺挖苦一番,却没有想到可能贺平安真的是病的连讽刺挖苦别人的力气都没有了,看了半天贺长安才道:“二妹妹,本妃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老,很难看?” 躺在床上的若是别人,贺长安说不定真的会违心的说出谎话来安慰一下,可是床上躺着的是贺平安,贺长安实在说不出什么劝慰的话来,只能勉强的摇了摇头,却什么都没说。 贺平安几乎是用尽了力气强调道:“二妹妹,现在看起来,你似乎是要比我的福气大,被封为了永宁县主,还被赐婚给了二皇子,可是你要知道,贺平安跟你比了一辈子,是不会那么容易垮掉的,本妃是不会让你一直看本妃的笑话的。” 贺长安实在想不明白,贺平安整日里都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就认准了自己是不共戴天的仇敌,非得跟她争个你死我活呢?本来还有一点点的恻隐之心,也被贺平安这句话给说的一点都没有了。 这样的环境,贺平安又说出这样的话,就算白氏有心思再多劝劝这个侄女,兆兴长公主都不敢多留白氏母女在这里了,便也低声说着歉意,不过多久就把白氏母女送出了贺平安的院子。 皇孙的满月酒本来仪式有很多,可是禹王府的大嬷嬷却说小皇孙是早产儿,不能出来吹太长时间的风,因此满月酒上陆钰只是被匆匆报出来让大家看了一看,就又被抱进去了。 贺长安简直觉得,这场满月酒,似乎就只是为了禹王府的面子才办的,简直是无趣至极,倒是在回府的马车上,白氏跟贺长安低语道:“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因此可能不大懂这些,今日那个小皇孙被抱出来的时候,我虽然只远远地看了一眼,但也能看出来,这孩子虽然已经满月了,但是还不如寻常人家刚出生的孩子大呢,且那孩子的脸色看起来也不红润,果然是先天不足的啊。” ... ... 第一二三章 喜事儿 第一二三章喜事儿 锦瑟宫里面的庆妃,也因为贺平安生了陆钰这样一个皇长孙而一筹莫展,太医的话一直在她耳边回响着。 “娘娘您心里面是有这个数的,当时娘娘说,即使是用了最凶险的催生的法子,也得让禹王妃的孩子生在三皇子侧妃的前头,这催生一事,虽然自古以来就有各种各样的法子,但终究还是旁门左道。且不巧的是,禹王妃本来已经服用了微臣配置的催产药,却还在宫里面跌了一跤,加剧了药力的发作,产期就更加提前了,微臣烧艾保胎,才让皇长孙殿下的出生的日子又往后挨了挨,但是皇长孙的先天不足,终究是没有办法逆转了的。” 想到这儿,庆妃心里面就不自在,当初做决定让贺平安催生下这个孩子,也是因为太医已经有把握贺平安附中的一定是个男胎,但是她却忘记了找个太医去看看三皇子侧妃肚子里面的是男是女,结果现在可好,冒着那样大的风险生出了皇长孙,可是三皇子那边却是个闺女-- 结果这个冒着风险来的皇长孙,却存在着很大的听说障碍,且太医还说了,现在陆钰还小,还看不出来这听说障碍有多么严重,若是不好好医治,将来完全失声失聪也不是不可能的,且就算从小汤药不离口,陆钰长大之后的听说障碍也不能完全医治好,且陆钰基本上是要碰上点冷天阴雨就要生病,因此养大也很是不容易。 皇帝那边这些话却都还是瞒着的,太医对皇帝那边的说辞只是,皇长孙陆钰毕竟是禹王妃怀胎七个月早产生下的,且禹王妃的早产并不是禹王妃自身体质所致,只是因为在宫中意外跌跤,但是皇长孙胎带的先天不足,身子略有些弱而已。 至于这话能瞒多久,就看天意吧,庆妃只盼着这段时间禹王府还有其他的子嗣出生,能够证明生出来先天不足的孩子并不是陆垣的错处就好了。 杜若小心翼翼的把庆妃面前小几上面的茶盏换了下来,庆妃却还是抬眼看了一下杜若:“钰哥儿的满月宴办完了?” 杜若小声说着:“启禀娘娘,皇长孙殿下的满月宴已经办完了,该请的人,殿下也都请来了,不该请的人,殿下自然也不会请,人人都不是傻子,皇长孙又只是抱出来让大家见了一面,即使有人看出来皇长孙的异样,应该也不会有人这般没有眼色到处去说的。” “禹王妃现在如何了?” 杜若这倒是说了实话:“回禀娘娘,禹王妃本来对这个孩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现在皇长孙生出来是这个样子,禹王妃终日以泪洗面,且禹王妃自觉早产让她一夜之间老了许多,这段时日以来都不愿意见禹王殿下,禹王殿下政事繁忙,且为皇长孙的事情忧心许多,也无暇去关心禹王妃,只能请了兆兴长公主常住禹王府陪伴王妃。不过想来有兆兴长公主在,王妃郁结的心思定能早日开怀吧。” 庆妃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抓住杜若的手腕子:“上一次为了能让禹王妃早日怀孕的那个药方子,当时我让你抄下来一份备着的,你现在可留好了?” 杜若颔首:“奴婢就放在奴婢房间的小抽屉的第二层最底下了,那一层平时就放些奴婢的手札一类的东西,没有人会乱动的,娘娘若是要看,奴婢这就给娘娘找来。” 庆妃摆摆手,脸上满是不耐烦:“不必了,本宫这把年纪了,看那药方子做什么?你且要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这个药方子存在的事情透露出去,别的人知不知道无所谓,要紧的是垣儿的那个宋侧妃一定要知道。” 现在皇长孙陆钰的这身体情况,瞒得住别人,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宋氏却肯定瞒不住,因此宋氏肯定也会觉得这是个趁机争宠的好时机,虽然说之前她也小产亏空了身子,可是毕竟小产已经过去七八个月了,身体也养好了不少,想要怀上孩子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且现在贺平安整日只顾着伤心,哪里顾得上防着妾侍呢? 于是杜若就打着锦瑟宫庆妃娘娘探望儿媳妇的名义拎着一大堆补品去探望贺平安去了,因着上次杜若提醒贺平安一定要防着宋氏,贺平安对于这个庆妃娘娘身边最得宠的丫鬟倒是不讨厌,虽还不能下地,但是躺在床上,说话却还是很客气的:“真是有劳杜若姑娘跑这一趟了,想来杜若姑娘在锦瑟宫伺候母妃就已经很辛苦了。也麻烦杜若姑娘替本妃多谢母妃挂念本妃和钰哥儿,赏赐下来这么多的东西。只是,哎……也都是本妃没用,不能给母妃生下来一个健健康康的孙儿。” 杜若一听这话也眼泪汪汪的看着贺平安:“王妃怎么能这样说呢,皇长孙的身体不好也不是王妃的错,只是因为王妃意外摔了一跤罢了,王妃年轻,身体底子本来就好,要不然也不会用了娘娘赏下来的那坐胎的方子没有多久就得了喜信儿,所以说奴婢觉得,王妃定是个有福分的人呢,切莫整日自暴自弃啊。” 杜若离开王府的时候,是兆兴长公主亲自送出来的,不为别的,只为杜若的这几句话让贺平安重新舒坦了不少,只是兆兴长公主和贺平安都没有想到,杜若前脚刚走,宋端萍的房间里面就热闹起来了。 宋端萍听完自己安插在王妃正屋的小丫鬟传来的消息,托着腮看着自己的奶娘道:“嬷嬷,你说,这庆妃娘娘真的给王妃赏赐了坐胎药?” 嬷嬷是从小把宋端萍奶大的,跟宋端萍很是亲厚,也是有什么话都说的,便道:“我的侧妃娘娘啊,老奴就说你实在是心思太简单,仗着自己年轻,不肯喝药用偏方啥的,现在可好了吧,让王妃抢了先了。侧妃娘娘,您要是还信得过老奴,就听老奴一句劝,现在王妃生出了个那样儿的孩子,正是糟心的时候呢,老奴听说她现在都不让王爷进正院的门儿,您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好好的抓住王爷的心,争取给王爷生出个孩子才是要紧。咱们都不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是个健康的,王爷看了都舒坦。” 宋端萍想起自己的那个还不曾被自己知道就已经没了的孩子,心里面有些痛,又被奶娘说的有些心动:“奶娘,您说的……当真可行?那……要么我就给我母亲送封信出去,让她打听一下庆妃娘娘的那个坐胎药的方子是什么,回来也照方抓药吃着试试看?” 奶娘一眼就看出来宋端萍也是心动了,赶紧趁热打铁:“侧妃娘娘您就信老奴这一回,王爷怎么着也是个成年男子,那王妃不让他进正院儿,难不成王爷还能日日睡书房去?您若是不抓住了现在这个时机,只怕就会有那些不安分的丫鬟抢着机会上了呢。” 宋端萍果然依言去做了,在庆妃有心把坐胎药抖出来的助力之下,隆庆十八年的初冬,禹王府再一次传出来了好消息-- 隆庆十七年七月小产的宋侧妃又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不过这一次贺长安却实在没有心思去关注,因为等贺长安知道宋侧妃怀孕的消息的时候,已经快要过年了,过年倒是不要紧,可是过了年的正月初十,便是贺长安的及笄礼了! 及笄礼可是大事儿! 贺长安的十五岁生日,若是贺长安没有被指婚成为秦王妃,那及笄礼只要请一些亲朋故旧前来观礼,关起门来热闹一下就好了,可是现在,贺长安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秦王妃了,且过了十五岁生日之后不过十天,她就要穿上嫁衣,正式的嫁到秦王府上去了,所以这及笄礼遍更是要大办了。 及笄礼的主宾须得择亲姻妇女之贤而有礼者,这个人选白氏倒是早早的就替贺长安选好了,腊月初就把请帖送到了梁国公府,请梁国公夫人耿氏来当贺长安及笄礼的主宾。耿氏也确实是大宣能够说得上的有贤德的妇人了,而且是儿女双全的,又是自家实在亲戚,再也没有比耿氏更好的了人选了。 至于有司,倒是无所谓请什么贤德有礼之人,不过既然是要给笄者托盘的人,自然也不能太落魄寒酸,说到这里贺长安就想起了史琪,史琪在四月中旬为许家生下了安顺侯的长孙,取了名字叫做许泽胤,生完孩子之后的史琪看起来越来越有贵妇人的样儿了,人也比以前更加的恬静从容了,所以有司,贺长安思来想去想的就是史琪,白氏听了贺长安的意思之后也表示同意,毕竟史琪是贺家的外孙女,贺长安的表姐,嫁出去了之后头一胎生的就是儿子,这寓意也是好的。 赞者是协助正宾行礼的那个人,一般都是笄者的手帕交,贺长安在重生过来之前本来也没有什么特别有交情的朋友,倒是重生过来之后和刘雁翎交情颇为不错,还没等贺长安去信邀请,刘雁翎已经自告奋勇要来当及笄礼的赞者了。 贺长安乐呵呵的回信表示恭敬不如从命,末了还加上了一句:“还是我嫂子疼我。” 刘雁翎看到信之后就表示,贺长安真的是当上县主之后胆子就变得更大了,今后要是这样子嫁人可还怎么了得? ... ... 第一二四章 遂如 第一二四章遂如 及笄礼定下来邀请过来观礼的人实在是不少,原本只需要邀请自家人,现在却得交游广阔的把京中大部分贵女都邀请来,就是大公主陆可意,也早早的跟圣上打了招呼说要给永宁县主来撑一撑场面。 大公主如此好意,贺长安又怎么能拒绝呢? 其他来的人,身份高一点的,诸如珠润郡主陆绵绵是跟着大公主一道而来的,江都郡主耿暖是同她同时被指婚,嫁的人又是一家子兄弟,以后注定是要成为妯娌的,自然也会来捧场。 身份略差一些的,诸如梁国公府的白悠和白慈也都过来了的,一来,白悠和白慈也算是贺长安的表姐了,总算是一家子亲戚的,到场是应该。二来,就算白家这两个姑娘是选秀上面被撂了牌子,但是明眼人都明白,选秀哪是姑娘家好坏就能决定得了是否选得上的?白二姑娘和白三姑娘有着当国公的伯父,有着是皇后的堂姑母,现在又有了是县主皇子妃的表妹,自然也是炙手可热的,不少前来观礼的贵妇就指望着能够在永宁县主的及笄礼上挑一个回家去做儿媳妇呢。 还有的就是一起跟着巩昌伯在潭州镇守的武将妻子之类的,这些武将大多都是官居四品以上,但是没有爵位的,所以妻子倒也不至于是目不识丁之人,白氏让这些武将夫人单独坐在一桌,也至于会让场面太尴尬。让贺长安有点意外的是,父亲贺成功还让她把靳忠的夫人和女儿的名字也写进邀请的名单里面去。 白氏也有点意外:“老爷这是什么意思呢?那靳忠毕竟是南安降将,虽然和老爷有那么一段时间的同袍情谊,但是南安人必定很难理解我们大宣的礼仪文化,靳大人的妻子女儿应该也不能理解我们大宣的及笄礼吧?别的倒也还好说,若是像上次入宫领宴似的,那靳大人的女儿当众坏了规矩,岂不是让咱们巩昌伯府下不来台么?” 贺长安对于这个便宜来的父亲一直是没有什么印象的,因为自从她重生到了贺长安的身上之后,这段时间还是第一次和这个爹生活在一起,但是因为毕竟贺长安已经被指婚给了皇子,所以除了每日必要的请安一类的,父女两个也说不上什么话。 贺成功看着白氏摆了摆手:“你不晓得,越是南安降将,圣上才越要施恩施威一同进行,就像这次吉利堡大捷,若是没有靳忠这个南安人,仅凭秦王殿下带着一千六百人,也很难打赢的。只要这个靳忠不会再反水,那将来有个爵位也是迟早的事情。毕竟仅仅吉利堡大捷,是不会止住大宣南安两国交战的脚步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贺长安:“且我让你们结交靳忠的夫人和女儿,也是有原因的。靳忠的那个女儿瓦木娜,我是很了解的,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是功夫身手实在是不错,现在长安已经是准秦王妃,再过不到一个月就要出嫁了,若是身边能有这样一个人护着,那长安的安全倒是能有了保障,毕竟,秦王殿下……也不见得能时时护住长安的安全。” 贺长安的心里不是没有一点感动的,一直以为父亲贺成功是个粗心的武将而已,即使能关心女儿,也就是表面罢了,但是却没有想到贺成功竟然想得这么长远。 哽咽了一声:“爹……” 这是她重生过来之后见到贺成功叫的第一声发自肺腑的爹,她想,她一定是已经融入了贺长安这个身份里面去了,至于叶槿,既然上一世已经死了,那就不要再停留在这一世了吧。 前尘往事,付诸流水。 倒是及笄礼之前的那一晚,陆城又借着贺甲青沐休回巩昌伯府的机会又偷偷潜进了一次贺长安的闺房,虽然说确认指婚之后陆城似乎每日都有忙不完的事情要忙,很少再溜进贺长安的闺房了,不过对于陆城的这种江洋大盗似的行径,贺长安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倒是白氏,不知道是听贺成功说了什么,还是自己想通了什么,反正之后偶尔陆城来的时候,也在没有发生过隆庆十七年夏天那一次的被白氏在门口堵着的事儿了。 陆城来的时候,贺长安正在桌子边上对着灯做绣活儿,结果陆城一进来,贺长安手上正在做着的枕套儿就被陆城抢走了,紧接着贺长安耳朵边上就传来了陆城的声音:“大晚上的做绣活,也不怕眼睛不舒服。要是想做,白天再去做就是了。要是不想做,不是还有花楠和碧落银针呢嘛。花楠的刺绣功夫,在凤栖宫她敢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了。” 陆城说话的时候距离贺长安的耳朵很近,贺长安揉了揉被陆城的话吹得痒痒的耳朵,也不去抢回被陆城劈手夺走的枕套,只道:“我还当是我们的秦王殿下整日太忙,都忘了我呢。也说不定是秦王府的侧妃娘娘为了在秦王爷纳正妃之前抢先怀上一个孩子可以在秦王府站稳脚跟,现在整日黏着王爷,王爷都乐不思蜀了?” 陆城刮了一下贺长安的鼻子道:“真是本王的小醋坛子,本王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 贺长安默然,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觉得自从前年过年的时候陆城对她表露心迹开始,这两年来她虽然还没成为陆城实实在在的妻子,但是已经被她宠的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然后她就深深理解了为什么宫里面那么多妃嫔整日朝思暮想的都是君恩,君恩象征的权力倒还是其次的,更多的是这些女子真的是把一颗心都交给了帝王吧? 突然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被陆城撞破了似的,才想起来把刚才被陆城抓走的枕套给抢回来:“这是我在给我自己绣嫁妆呢,你不知道待嫁女子绣嫁妆的时候是不能给男子看的么?” 贺长安一说是嫁妆,陆城就更加好奇了,只是确实是不能看,若是坏了规矩,陆城也怕不吉利,想了想就道:“反正明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了,再过十日就是你嫁给我的日子,本王既然都已经等了两年了,难道还差这一时半刻的吗?倒是你,及笄可是你的大日子,可有什么好的安排了么?” 两世为人,上一世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记得叶槿是在哪一天及笄的,所以贺长安却也没有多在乎,只是道:“其实再重要也不过就是个寿辰罢了。” 陆城正色:“及笄怎么能和普通的寿辰相提并论呢?古语有云,‘子许嫁,笄而字’,及笄代表着你到了适婚的年龄了,怎么能说不重要呢?” 贺长安默然,因为她一直记得成亲的日子是隆庆十九年正月二十日,却不知道原来这个日子的选定还和她的及笄礼有关。 看着贺长安一时之间接不上来话的样子,陆城心里就知道了原来这丫头真的是没往这方面想,叹了一口气道:“要不是因为你年纪太小,嫁了人若是生孩子只怕是会有危险,本王又何苦苦苦挨了这么久?” 陆城想到现在都快满一周岁了却还瘦弱的像个小病猫一样的侄儿陆钰就觉得心里紧张,万万不肯让贺长安涉险的,要不是婚期早早就定了下来并且昭告天下了的,他真的想在把婚期往后挪一挪。 贺长安却笑了,陆城对她的关心,真的已经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了吧? “你这紧张的样子倒是和我娘像,我娘紧张的不行,还请了我大舅母来为我做主宾,又请了不少前来观礼的人,就是大公主和珠润郡主也赏光前来,弄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陆城摇了摇头,轻轻拥住贺长安:“小东西,不要呢么妄自菲薄,你现在是永宁县主,将来时秦王妃,这些人都来捧你的场是应该的,才不会觉得自降身份呢。倒是你娘,有没有想过为你取什么字?” 贺长安摇摇头:“估计就算我娘已经想好了要给我取什么字,也不见得就会在现在告诉我吧。也说不定我的字就是大舅母取的了,大舅母儿女双全,身份地位也不差,在大宣,能被我大舅母取字可是一等一的荣耀呢。” 陆城看着贺长安的脸道:“梁国公夫人取字已经是一等一的荣耀了,那若是王爷给你取字呢?” 贺长安惊呼:“你说什么呢?谁家不都是男子给男子取字,女子给女子取字啊,哪有……顶了天也就是景王妃,怎么可能还有王爷给我取字。” 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捂着嘴道:“你不会是要……” 陆城点头:“对啊,本王的确是想为自己最心爱的女子亲自取字,这以后这个字就只有本王来唤,不知这位女子意下如何?” 虽然陆城的想法离经叛道了一点,但是那句心爱的女子还是让贺长安心里面很是受用的。 陆城在屋子里面走了两圈,像是随口说出的,但又想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遂如,长安,以后你就字遂如如何?遂愿如意,长乐安康。只愿本王可以真的守着你遂愿如意,长乐安康。” ... ... 第一二五章 及笄礼 第一二五章及笄礼 正月初十那一日,天色刚刚蒙蒙亮,贺长安就被碧螺唤醒了,不过贺长安自己也并没有很浓的睡意,因为前一夜陆城已经为她取字遂如,而遂如二字的含义让她更加期待及笄的仪式。 另外一边杨嬷嬷早就让底下的二等丫鬟备好了洒满了腊梅花花瓣儿的洗澡水,等到贺长安的睡意完全退了之后就让人给抬了进来,贺长安坐在浴桶里面,看着水上飘着的腊梅花儿,又看了看身后站着的杨嬷嬷道:“嬷嬷有心了,提前准备好了这么多东西,想来这腊梅花是腊月里开着的时候就采下来准备着得了吧,竟然保存的这般好,现在取出来用,还都是梅花的香味儿。” 杨嬷嬷的神色略微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老奴哪能想到这些啊……都是老奴不中用。” 这下换贺长安诧异了,不是杨嬷嬷,看她那样子,也不是伺候在她身边的人?倒是银针嘴快:“县主,这些腊梅花瓣儿可都是正懿宫的大公主殿下差人给小姐送过来的,还说这些腊梅花瓣儿都是宫中倚梅园采下来的,而且经过了宫里面的巧手匠人特殊方法风干的,用来泡澡的效果一点都不亚于南安那边的玫瑰花呢,且用这腊梅花泡澡,不用太长时间,连着差不多十日,整个人都像生了香一样,远远闻着都带着一股香气呢。” 花楠并不进来伺候贺长安泡澡的,但是却在屏风外面站着,以备贺长安随时有什么需要,这会儿听了屏风里面的银针说的话道:“县主是有福之人。宫中倚梅园的这种黄色的腊梅花才有如此功效,只是这黄色的腊梅花是三年前才栽活的,产量也不多,平时能用这种梅花泡澡的,宫里面的也就是皇后娘娘庆妃娘娘和大公主殿下了,其他主子,只有看着眼馋的份儿。大公主倒也大方,整整给县主送来了一匣子,十天,是足够用了。” 但是花楠没说的是,陆城为了从大公主那儿要到这一匣子用来给贺长安泡澡的腊梅花儿,许给了大公主陆可意多少好玩意儿,饶是这样,陆城还在正懿宫废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口舌。倒也不是大公主小气,她一年能得到的腊梅花瓣儿,统共也就两匣子,最是难得稀罕的了。 不过这些自己知道就行了,实在是没有必要说给贺长安听,否则就是在主子面前挑拨她和大公主的关系了,若是让陆城知道了,花楠打了个寒噤……想都不敢想陆城会怎么处置她。 沐浴完从浴桶出来之后,贺长安嗅了一下自己的手背,这种黄色的腊梅花果然是名不虚传,她也不过仅仅用了一次,就已经觉得身体里面似乎有香气传来似的。 在花楠的帮衬下,换好红边儿黑布的采衣,穿上了最普通式样的布鞋,又让碧螺在她脑袋上梳好了双环髻,等到跟着一行人到了已经布置好了的行及笄礼正堂的东边侧间等着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白氏是这次贺长安及笄礼的主妇,因此也是天刚蒙蒙亮就起身做准备,这时就穿着合乎身份的命妇服在东面台阶下面迎着客人,有司史琪则是头一晚就宿在了巩昌伯府,这会儿也托着盘子站在西面的台阶下,史琪很少穿颜色特别鲜亮的衣服,这次因着是贺长安的好日子,竟也穿上银红色的厚缎子做的夹袄,贺长安在东间儿看出去,倒是觉得这样的史琪别有一番风情。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的礼乐班子也开始吹奏,这边表示着观礼者来了。果然就在吹奏的声音中,贺长安听到了白氏和其他几个不是很熟的夫人相互寒暄的声音,那几个人多半都是在夸白氏是个有福气的,养出来的女儿得封县主不说,将来还是二皇子妃,白氏这可就是和圣上做亲家呢,话里话外还透着这点意思,就是贺家还有没有其他好的女孩儿了。 白氏皆是用家中二女儿年龄尚幼为托词给挡了过去,虽然说贺长安的及笄礼,贺望安是同父所生的姐妹自然应该出来见见客人,但是一来贺望安见过的大的场面实在是太少,只怕她出来若是落了人家笑话就不好了,而来,白氏也是有私心的,贺长安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亲生女儿的好日子,她怎么愿意让一个姨娘生的女儿出来夺了亲生女儿的风头呢?更何况那个姨娘本就是婢子出身,且整日与她不对付的。 接下来赶到的就是主宾梁国公夫人耿氏了,白氏和她本身就是姑嫂关系,且向来就很亲厚,所以就没有过多寒暄,但还是按这规矩对着作揖,白氏就客客气气的把梁国公夫人迎到了主宾的位置上。 接到帖子的观礼者为了不落巩昌伯府的面子自然都不会迟来,不多一会儿,人就来的都差不多了,客人既然都到了,白氏作为主人便可以落座在主人之位上了。 等到开礼的音乐响了起来,白氏作为主妇还是要站起来说几句的,无非就是感谢所有前来观礼的人能够赏光,特别感谢了一下大公主陆可意,毕竟陆可意可是正儿八百的金枝玉叶。陆可意倒也不含糊,规规矩矩的笑道:“永宁县主本来就是我大宣命格高贵的女子,将来还会是本宫的嫂子,若是论血缘,本宫也理应称呼巩昌伯夫人一声姨母,本宫此番前来还代表着父皇对永宁县主及笄一事的挂牵,父皇还特地赏了一套黑檀木嵌赤金镶和田玉蛋面儿的双股大钗给永宁县主,以备县主及笄时候用。” 贺长安在东间儿听着,感慨道,大公主陆可意果然也是长大了,那一次诗会,到头来圣上也并没有给哪一位公主指婚,只听说四公主结结实实的病了一场,在那样的情况下,圣上的确是不好给任何一位女儿指婚了。 若是一个好了一个差了,总是差一点儿的那个要伤了心。 倒是圣上还真是大手笔,那个双股大钗,贺长安是听说过的,圣上当初还念叨过要给大公主及笄的时候用,只是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提前送到了自己的手里。 等到刘雁翎净了手在西面台阶儿那儿站好了之后,贺长安便走了出来,对着所有观礼者鞠了一躬,跪坐在笄者席上,刘雁翎走到贺长安的身后,轻轻的把双环髻解散,一下一下用梳子给贺长安通着头,全都通开了之后又把这把梳子放到了南面,算是供了起来。 梁国公夫人也净好了手,等着头发全都通开了的贺长安朝东跪坐之后走了上去,高唱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从史琪端着的托盘上面拿下了罗帕和发笄,跪坐在一旁的软垫儿上给贺长安把头发挽起来,把那个翡翠的发笄插在上面,笑吟吟的看着刘雁翎走过去把发髻上面的发笄扶正,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县主也算得上是我看着长大的女孩儿了,记得小的时候县主胆子很小,遇到点事儿就要把自己关在府上不肯出来,现在倒是越长大约有造化了,今日及笄,再过一段日子,就要嫁人了。” 梁国公府的话说的贺长安也是感慨万千,若不是她重生到了这具身体上,今日的巩昌伯府又会是什么样子呢?亦或是巩昌伯府只是少了一个嫡出的女儿?还是有什么其他人重生到这具身体里? 贺长安回到东间儿,刘雁翎拿着一套素色裙子跟着她走进去帮着她换好,这才算是初加礼成。 一拜,贺长安穿着素色裙子朝着白氏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磕这个头的意思本来是感谢母亲生恩养恩,但是对于贺长安而言,她自知并不是白氏所生,白氏养她其实也不过就是两年半的时间罢了,但是白氏却并不知道她已经不是自己亲生的那个女儿了,但是白氏给了她实实在在的母爱却是她不能忘却的。 贺长安一磕头,白氏的眼泪就流出来了,等到贺长安直起腰板的时候,白氏的帕子都已经湿了半边。 接下来的儿加二拜,三加三拜倒是都和初加一拜的程序差不多了,只是第二套的时候要换上的是羊脂玉的钗,和月白色的曲裾深衣。第三套的时候则是要再换下羊脂玉的钗,把圣上赏赐的双股大钗簪在头上,最后换上巩昌伯府几个月前就根据贺长安的身材差不多大小做出来的金红色大袖长裙。 洒过醴酒,象征性的吃了两口饭,就是白氏为贺长安取字了,只听白氏似乎是把想了很久的话说出了口似的:“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遂如甫。” 贺长安讶异,陆城也真是够神通广大的了,遂如这个字,不是前一天晚上他才跟她说的吗,还是他早就想好了这个字,通过各种方式递信儿给了白氏? 取完了字,贺长安恭恭敬敬的跪在白氏面前,白氏走上前,轻轻的摸了摸贺长安的脑袋:“今日之后,你便是彻底长成了,娘生养你十五年,也并不求什么回报,一切皆是你我母女之间的缘分。日后娘只求你嫁人之后勤谨持家,在夫家可以与夫君和睦,将来可以儿女双全承欢膝下,为娘心里面也就知足了。” 贺长安再一次诚心实意的磕了个头,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 ... 第一二六章 将嫁难舍 第一二六章将嫁难舍 及笄礼一过,成亲的日子就不远了,贺长安整日都用大公主送来的黄色腊梅花瓣儿泡澡,等到那花瓣儿匣子见底儿的时候,已经是正月十九日了。 往年的正月十五日,贺长安还会跟着贺甲青偷偷溜出去到大街上去看灯会,只是今年的正月十五,距离她成亲的日子只有五天,就算是她想溜出去,贺甲青也不敢再带着她出去了,况且往年贺成功都不能在家过年,今年却是贺成功留在家难得的团圆年,也是贺长安能留在家里面过的最后一个年了,贺成功自然会把女儿看的紧紧地。 贺长安自然就是在家中做一个孝女,正月十九那一天,还在花楠和杨嬷嬷的陪同下,在出嫁前最后一次,亲自下厨给贺成功和白氏煲了一盅翡翠虾肉丸子汤。 等到贺成功和白氏喝汤的时候,白氏一边喝一边已经泣不成声,倒是贺成功还算想得开:“没想到我贺成功活到这把年纪,还有福气让王妃再亲自为了我洗手作羹汤。” 沿着眼泪汪汪的白氏和一脸感慨的贺成功,贺长安心里面很是难过,贺家对于她的恩情,其实她无论怎样都回报不过来,而她上一辈子就是个孤女,这一世也是因为有了白氏和贺成功,她才真真正正体会到了家的滋味。 况且若不是贺成功在潭州苦守了那么多年也建下了不少的功业,就算陆城再向圣上求娶她,圣上也不会把她指婚为二皇子妃的吧? 可是她现在却不能为贺成功和白氏这对一心一意呵护着她的父母做些什么。她能够嫁给陆城,已经有不少人眼热,觉得是贺家高攀,眼睛都紧紧地盯着巩昌伯府,指望着从中能够抓到巩昌伯府什么小辫子,此时不要说通过陆城让巩昌伯府再有加官进爵之类的好事,就是巩昌伯府的一个行差步错,都会有人弹劾上书说巩昌伯府是因为和皇帝成了亲家才有胆子为所欲为。 陆城身上的担子已经够重了,她不能再用巩昌伯府的事情吊着陆城,这也是为了巩昌伯府的长远打算。 可是想到白氏和贺成功,她的鼻尖儿又是一酸,眼泪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如果有可能,她倒是真的愿意在晚一点出嫁,留在巩昌伯府多承欢膝下几年。 贺成功强忍着鼻子的酸楚摸了摸贺长安的脑袋:“别哭,我女儿要是哭了,可就不漂亮了。” 嫁妆,是在正月十九就被抬到了刚刚建好时间不久的秦王府上去了的,头几抬放着的是皇上皇后的赏赐,接下来的箱子里面放着的都是白氏从贺长安出生开始就辛辛苦苦为她攒的嫁妆,饶是这样,白氏之前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贺长安会指婚为王妃,所以之前存的嫁妆也就八十抬,很多都是十七年的时候圣上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白氏又东托人西托人的给找来的好东西。 倒是靳忠的女儿,现在已经改了名字叫靳娜的听说了这件事情,回头跟靳忠说了几句,靳忠还真的就托人从南安的边境带回了不少南安式样的珠宝古玩,足足又添了两箱子。是以全部嫁妆整整弄了一百二十八抬,一时之间,帝都的贵女都对贺长安这个也算得上是飞上枝头的伯爵女儿羡慕的不行。 可是心里面羡慕嘴上却不能说,毕竟人家贺长安现在可是永宁县主,再过一日成婚之后就是正儿八经的秦王妃了! 贺长安看到这凑足了一百二十八抬,且每一抬都不是虚抬的嫁妆的时候也是目瞪口呆的,白氏看着她的表情,虽然难过于女儿马上就要出嫁,但还是拉着贺长安的手道:“你堂姐是禹王妃,当初她嫁给禹王的时候嫁妆也是一百二十八抬,同样是身为王妃,娘怎么能让你输给贺平安呢?” 可是这不一样啊,贺长安心道,兆兴长公主早早就是要把女儿送去当皇子妃的,假装自然也就按照那个规格准备,白氏却要在两年时间内补足四十八抬,且很多东西买的越是急,价格就越是高,白氏这应该是贴了多少体己出去? 碧螺在贺长安耳边轻轻的唤了一声县主,把贺长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待到碧螺伺候着贺长安净了脸,喜娘领着贺长安坐在梳妆镜前,用五色棉纱线把贺长安脸上那一层细细的绒毛绞去,一边做还在一边笑道:“奴婢也算伺候了不少贵女出嫁了的,但是县主可算是奴婢见过的少有的皮肤极好的了,看着肤如凝脂……一看县主就是有福之人,要么怎么能嫁给战功卓著的秦王呢?” 贺长安心道这喜娘倒是会说话,但是镜中的自己气色果然要比从前更好,也不知道是不是那腊梅花的功效。 至于有福,她低头绞着手上的帕子,是啊,她真是一个有福之人。 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和陆城相识以来的过往。 街市惊马,他一脸冷静地勒住那匹失控的马,然后严肃地问她这件事情应该怎样说; 在他出征前,她苦思冥想才想出了那七色锦囊的主意,每一种茶都仔细斟酌,为了把所有茶凑齐,不知道跟贺甲青软磨硬泡了多久; 陆城在西北的时候,就算大敌当前已经几乎没有时间写信,却还是化用的“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来表达对她的相思之情; 还有陆城第一次因为相思难捱闯入她闺房的时候,为了能让和她独处一处的时间更多一下,甚至都不介意喝下已经冷掉的茶…… 本来陆城是皇子,迎亲只需要王府长史前来就可以了,但是陆城却执意不肯,在陆城看来,仅仅是成亲娶王妃和娶得人是贺长安这个意义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若是因为他是皇子,那么迎亲的人都不是自己,那可得多委屈了长安啊,所以执意亲迎。 陆城的意思早就派花楠告诉了贺长安,贺长安想到这里,心里面就泛起一丝丝的甜,就是骄傲如贺平安,当时嫁入禹王府的时候,不也是禹王府的王府长史前去迎亲的,陆城待她,还真是足够用心了。 秦王府迎亲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的走到了巩昌伯府,几乎整个帝都都轰动起来了,因为穿着大红色喜服的秦王爷本来就显得更加英气逼人,现在还骑在一匹白色的高头大马上,那马的脖颈上面还挂着一朵大红花,别提有多惹眼了。看的不少大街两侧前来看热闹的闺中女子都觉得,只要能嫁给秦王爷,别说能不能当侧妃,就是能当个通房,都是好的。 但是陆城的侧妃朱云佳在听到了这些传言的时候就握着一个白瓷的茶杯久久的失神,伺候她的小丫头看到自家侧妃娘娘怔怔失神的样子,不由得赶紧在自己的脸上招呼着巴掌:“都是奴婢这章臭嘴,惹侧妃娘娘生气了,侧妃娘娘恕罪,侧妃娘娘恕罪。” 朱云佳选秀之后被指给陆城为二皇子侧妃,十七年的时候陆城被封为秦王,她在玉碟子上面的身份自然也变成了秦王侧妃,虽是如此,因为她出身实在不够高,她身边的丫鬟是不可能跟着一道进宫的,现在伺候的这个小丫头可伶还是出府的时候内务府拨给秦王府使唤的。 朱云佳拉起可伶的手:“别打了,你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人人都道朱家七小姐是上辈子烧了多少高香,不过就是个皇商之家众多庶女的一个罢了,居然能有这样的运气嫁给皇子为侧妃,其实这里面的难处只有朱云佳自己知道,她从选秀指婚之后就已经算是嫁给了王爷,头半年多的时间王爷都在潭州,她只有夜夜独守空房的份儿,再后来过了十月王爷回来了,她本以为这样的日子总算是要结束了,却没有想到,王爷倒是经常到她房间里面来,只是所有伺候的丫鬟都退下之后,她正要为王爷宽衣解带,手却被王爷挡住了,而王爷,只是说了一句不用了,便在她房间里面的那张矮榻之上和衣而眠。 第二日一清早,王爷又让她把床榻做成极为凌乱的样子,她一边收拾,一边都脸红,可是这一年多来,每次王爷进她的房间都是如此,没有人知道,堂堂秦王侧妃,其实到现在还是完璧之身。 但看王爷能够不顾规矩亲自到巩昌伯府上去迎王妃,那么王爷对待王妃,已经是极其与众不同的吧,想当年她没嫁人的时候,在朱家还不是一个事事委曲求全的庶女?也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嫡母才会对她放心,她才能有今天的造化,能够当上秦王侧妃,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对她羡慕的咬牙切齿了,她心里很清楚,若是她想挑战王妃,别说她有没有这个资本,就是王爷都不会让自己这么舒服的在王府呆着了。 可是朱侧妃在秦王府自己的小院子里面怎么想,贺长安和陆城可都不知道,这会儿贺长安正呆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听着外面的动静呢! 陆城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陆城的大白马身后跟着的就是迎娶贺长安的十六抬大轿,门口的许林彻和贺甲青,一个是长安的兄长,一个是贺长安的姐夫,都算是自家亲戚,又是陆城的兄弟,已经在拦着贺长安作催妆诗了。 贺长安在屋子里面听着陆城作催妆诗,心里面却是五味杂陈,她似乎已经习惯了重生之后在巩昌伯府日日平淡的生活,不需为柴米油盐操心,不需为家国天下出力,可是陆城每作出一首催妆诗,就意味着她距离上花轿就又近了一点。 转过身来看看白氏,才发现不过才四十岁的白氏,不知道什么时候鬓边已经有了一点点银丝,虽然只有稀稀落落的几根,可是在床边的红绸反衬的光的照射下却格外的刺眼。 心里面一阵阵心疼,可是陆城就已经在门外,两年的相知,陆城的等待,也是她一定要嫁过去的理由。 心道,爹,娘,你们放心,巩昌伯府的恩情,你们的爱意,女儿终究有一日会报答的。 ... ... 第一二七章 成亲(上) 第一二七章成亲(上) 陆城倒也不扭捏,也不用别人帮忙,一口气儿做了十几首催妆诗,还让自己带着的小厮大把大把的给跟在门口的下人洒铜板儿,一时之间,巩昌伯府的人都说这位姑爷虽然是皇子,但是一点皇子的架子都没有,自家姑娘真真是好福气。 外面热热闹闹的作催妆诗,屋子里面喜娘小声的在贺长安耳边嘱咐道:“县主,咱们大宣的婚宴一般在晚上举行,但是因为您是嫁给秦王殿下,所以说咱们要先入宫接受您秦王妃的册封,然后再到秦王府上与秦王殿下行合卺之礼。” 贺长安点点头,心里面却有些紧张,行册封礼的时候,皇后是无论如何都要出现的,说不定圣上还会在场。上辈子自己是伺候过隆庆皇帝的奉茶女官,这一世却囫囵换了个新的身份,转身成了皇帝的儿媳妇,她还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去适应这样的转变。 这喜娘也是见过很多大世面的了,不然白氏也不会托着梁国公府请她来给贺长安党喜娘,一下子就看出来了贺长安的心思,便道:“县主不必紧张,在秦王殿下揭开喜帕之前,您是不能和秦王殿下见面的,所以等下秦王殿下做完了催妆诗,您便要上王妃仪制的銮轿了,所以出门的时候,奴婢就已经会帮您盖上红盖头了。之后入宫听封,行礼拜谢都有奴婢搀扶着您。因为您盖着红盖头,您看不到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瞧不见您,只要不出什么大的差错,县主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纷纷都不帮着贺甲青和许林彻栏门儿了,贺甲青气得直跳脚,指着那些纷纷让路的小厮们道:“巩昌伯府养着你们就是为了吃里扒外的?” 人群中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厮嚷嚷道:“大少爷您这话说的就不对了,秦王殿下可是咱们巩昌伯府的姑爷,小的们收了秦王殿下的赏钱,给秦王殿下开门儿让殿下把县主娶到手,怎么能说小的们吃里扒外呢?” 大家都知道贺甲青那也是开玩笑,所以说都纷纷叫好,反正这样大喜的日子,大少爷那样的人怎么可能让自家二姑娘和二姑爷不好看呢? 贺长安看看窗外,又想想贺甲青,会心的笑了,巩昌伯府,只要有贺甲青,就还有几十年不会没落的,她有这个直觉,也肯定自己的直觉是正确的。 许林彻准备好的题目已经全被陆城给对了出来,只能缴械投降了,只剩下贺甲青还在那儿孜孜不倦的出题目,陆城又连着作诗几首,道:“彦哥儿你虽是我的大舅哥,可是别忘了,你可和林哥儿不一样,你还没娶媳妇儿呢。等你成亲那天,本王可一定要和遂安伯世子一道儿好好地让你作诗几首!” 公主们下降的旨意虽然还没有下来,但是圣上却把选驸马的圈子一缩再缩,贺家已经出了两位王妃,圣上为了平衡,果不其然的把贺甲青从选驸马的圈子里面给踢了出来,不过这下正合巩昌伯遂安伯两家的意思,在旨意降下来的不到一个月之内,两家就定下了贺甲青和刘雁翎的亲事。 只是十九年两家事情都颇多,巩昌伯这边是嫡长女要出嫁成为秦王妃,遂安伯那头则是体弱多病的遂安伯世子夫人上一胎生下了一个女儿,兆宁长公主虽然不悦,但是想着毕竟这个儿媳妇也不容易,就没有过多苛责,结果孙女出生还没有多长时间,世子夫人朱悉瑶就又怀上了第二个,眼见得产期就在十九年的年中,兆宁长公主一门心思都扑在大儿媳妇的肚子上,如今倒也算是分身乏术。 所以贺甲青的婚事也就定在了二十年的二月,十九年的时候贺甲青要下场参加秋闱,若是能中个举人,也算是双喜临门的好事儿。 屋子里面,贺长安按照习俗坐在白氏的腿上,白氏眼睛红红的喂她吃上轿饭,明明眼泪就在眼眶里面打转,但是因为贺长安成亲,若是白氏哭了就不吉利,所以白氏的眼泪都使劲儿的往肚子里面咽,一边喂一边还道:“娘的长安马上就要上轿了,上了轿子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再也不能整日在娘的身边了……等到你嫁给了秦王,一定要替秦王管好家,在宫中的话一定要孝顺皇上皇后,还有秦王的生母和睿皇后,香火万万不能断……” 贺长安那股想多留在巩昌伯府一些时日的心思就又被触动了,心头一算,就开始哽咽:“娘,女儿知道的,女儿在秦王府一定会好好的……” 长安一哽咽不要紧,吓得白氏赶紧拿手背去擦长安的眼角:“好孩子,娘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孩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掉眼泪疙瘩。” 贺长安也用同样的动作擦着白氏的眼角:“那娘也不哭,娘也不哭。” 白氏点了点头,把在眼眶里面打转的眼泪又往下咽了咽。 外面的贺甲青眼看着就要熄火了,其实这样的日子为难陆城也就是为了应景而已,若是过了火可就不好了。 贺甲青把最后一道催妆诗的题目出完,等着陆城作诗出来,朝着贺长安房间的方向深深地望了一眼,像下狠心似的猛地一回头,便差人去通知喜娘到贺长安的闺房去,把贺长安的盖头给她盖好。 大红色的盖头盖在了贺长安的头上,她目所能及的方寸全都是铺天盖地的红色,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脚上穿着的是大红色绣着鸳鸯的绣鞋,虽说出嫁女都要绣嫁妆,可是对于长安而言,她只是需要绣几笔罢了,所以这双绣鞋,大部分还都是花楠的功夫。 倒是那些要和陆城一起用的被面儿枕套儿什么的,贺长安都是不肯假手于人的,必是一针一线自己缝好,这也算是她的一点小心思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陆城对她,真的可能么?想起陆城毕竟是皇子,皇子有太多的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她的心里面对于成亲,就又多了一点点矛盾。 喜娘牵着贺长安的手,领着她走出来,带到了贺甲青的跟前,贺甲青看着戴着大红盖头的妹妹,想着今后自己疼爱的妹妹就要变成了自己誓死效忠的人的妻子,顿时百感交集,一把抱起贺长安一步一步的朝着十六抬的花轿走去。 贺长安在贺甲青的怀里面,觉得很是安稳,这个兄长从小就很明智,能够审时度势,并且虽然紧紧地跟着白氏,对自己也很好,最初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她能感觉得到,贺甲青到现在已经单纯的因为,一个庶子在王府求安稳生存才照顾嫡母和妹妹了,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尊重和疼爱,再加上自己和陆城的这段婚事,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贺甲青吃味儿却又觉得稳妥的心思,突然觉得一丝一丝的感动。 只是贺甲青在陆城面前虽然和陆城关系不错,可是始终是属下,如今她成了陆城的王妃,日后兄长见了她终究是要行礼的了,想到这里心里面还是有一点点不是滋味,但是巩昌伯府只有贺甲青一个嫡子,白氏的晚景如何,全得着落在他和刘雁翎的身上。 贺长安小声道:“兄长,今日妹妹就要嫁人了,你是咱们伯爵府的嫡长子,今后,咱们伯爵府,就交给你了,你要帮着我守着娘,别让娘受欺负……还有,明年你和嫂子成亲的时候,妹妹一定回来看,给哥哥撑场面……” 说着说着,看着那眼前一片红盖头,贺长安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贺甲青似乎感觉到了怀中的妹妹的颤抖,更用了一点力气把她抱得更稳当一点,才道:“哥晓得,你就放心吧,嫁人之后,不用总是为娘家担心,有哥在一日,咱们母亲就不会受别人欺负。” 贺长安信贺甲青,心里面倏忽落下了一口气,等到贺甲青把她抱上花轿,花轿便要带着她走向这一世另外一个生活环境去了。 从此之后,巩昌伯府之于她,永远是个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的娘家了。 从她的房间门口到花轿的距离其实很短,也就十几步路,贺甲青就把贺长安抱到了花轿上,喜娘在花轿外面隔着帘子嘱咐道:“县主上轿之后千万坐稳当了,将来嫁入王府为王妃,一生稳稳当当,无波无澜。” 贺长安眼睛全都被红盖头挡住了,但是她能感觉到花轿已经被抬起来缓缓地向前移动了,许是为了怕她不舒服,抬轿子的轿夫一万个小心,竟然有点亦步亦趋的,轿子后面传来贺甲青的声音:“长安别怕,哥还要送着你入宫听封,再送轿到王府呢。” 贺长安点点头,她知道,轿子的前面行着的白马上面骑着的是她的夫君陆城,轿子的后面跟着的是她的兄长贺甲青,这两个男子,对于她的爱虽然不同,但是却必定用不同的方式,守护着她一辈子遂愿如意,长乐安康。 ... ... 第一二八章 成亲(下) 第一二八章成亲(下) 看着花轿一点一点远去的背影,追出了门的白氏眼泪早已经在脸上淌的稀里哗啦的,陪在白氏身边的安顺侯世子夫人白逸云从身上摸出一块帕子:“大姐快别哭了,大姐这般哭,我都想着这要是将来姗姐儿嫁了人,我可得哭成什么样子。” 这话勉强逗得白氏止住了眼泪,结果白逸云递过来的帕子在眼角擦着道:“你家姗姐儿如今才多大?不过是个两岁都不到的女娃娃罢了,何况你还有桓哥儿,用不了两年,桓哥儿定是要给你娶个媳妇儿进门的,到时候你还能有媳妇儿帮衬着,可是我……亲生的,终究只有长安一个啊……” 听着白氏钦羡的语气,白逸云愣了一下,想起许桓彻,她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傻小子,也不知道贺长安这个姑娘哪里迷住了她,即使她一年半之前就已经被指婚给了秦王殿下,可是许桓彻却一直不死心。 有一次白逸云看到许林彻站在自己的桌案前面望着桌子上摆着的根雕发呆,便问了伺候许林彻的小厮许林彻最近都做了什么,小厮挠挠头,只说许林彻最近在练字。 白逸云就偷偷捡了几张许林彻写废了揉成一团的字,打开来看,整页整页写的都是-- 遂愿如意,长乐安康。 白逸云不是傻子,就算纸上的字本意也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来,但是结合儿子之前的态度,便知道他是从来就没有断过对贺长安的念想,一气之下把他拘在了府上,生怕要是让他亲眼看到贺长安出嫁,再做出什么祸及整个安顺侯府的事情。 只是看着自家脸上挂着泪痕的长姐,她总不能再说出这些让人窝心的话来,只好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与儿孙作马牛。大姐还是且放宽心点儿吧。再说正月二十二的时候长安还要回巩昌伯府回门的,以妹妹看,王爷那样在乎长安,必然也会陪着长安回来,到时候啊,你这巩昌伯府的荣耀,可是帝都的哪一家儿都比不了啊。” 抬王妃銮轿的人抬的稳稳当当,就是这样,陆城还时不时的回头看看,生怕轿子里面的人有什么闪失,迎亲队伍一路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 宫门口早已经有司礼监领着内务府首领太监等人垂手侍立在那里,司礼太监引路因着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从东侧门进了皇宫,来到了大宣祭拜陆家先祖的奉先殿。 奉先殿里面早已经为了册封王妃做好了一切准备,殿内正中央摆着的香案上已经摆了好几个香炉,分别供奉在大宣太/祖,太祖的皇后,还有先帝太宗皇帝,因为太后还健在,空出了一个位置之后供奉的就是陆城的生母和睿皇后。王妃銮轿停在奉先殿前,贺长安在喜娘的搀扶下走进了奉先殿,喜娘领着贺长安走过每一个香炉,就会告诉她香炉供奉的是什么人,在听到亲王殿下的生母圣上元后和睿皇后的时候,贺长安的心中一阵激动,对面的灵位就应该是自己的堂姨母,今后也就是自己的婆婆的了吧? 对着和睿皇后的灵位,贺长安在心中默默道,皇后娘娘,您放心,上一世是我对不起王爷,但是这一世我与他相知相守,今日就要结为连理。他待我好,我贺长安亦然不会负了他,您若是泉下有知,请佑儿媳妇贺氏长安与王爷瓜瓞绵延举家和睦,也请您佑王爷一生平安。 默默许完愿,贺长安对喜娘道:“喜娘,可否在这里停一下,我想给和睿皇后磕个头。” 陆城走在贺长安前面不远处,也听到了贺长安的声音,惊喜之下走过去,牵住贺长安的手道:“好,就让我们一起给母后磕个头。” 红盖头下的贺长安轻轻的嗯了一声,早就有有眼色的宫婢在和睿皇后的灵位前摆了两个厚厚的蒲团,陆城拉着戴着红盖头的长安,领着她在蒲团上跪下,轻声道:“母后,儿子不孝,今后入宫开府,想要入宫来看您的机会就更少了。但是不论儿子身在何处,是一定不会忘了母后的。” 侧过身子看了一眼旁边静默的跪着的贺长安:“母后,这是儿子的王妃,贺氏长安,王妃是儿子属意之人,希望母后也能喜欢。” 两个人一起朝着和睿皇后的灵位深深的磕了一个头。 礼部侍郎手举圣旨大步步入奉先殿内,便有鼓声响起,三巡过后钟鼓声止,礼部侍郎打开手上的圣旨,前面自然是繁文缛节的一大串,礼部侍郎大概念了十几句过后,贺长安终于听到了“巩昌伯贺成功之女永宁县主贺氏,秀毓名门,祥钟世德,敬上小心恭谨,待人宽厚平和。含章而懋著芳型,受祉而克娴内则。褆躬淑慎,恂堪继美于兰帷;秉德温恭,信可柔嘉于螽斯。今以金册立尔为朕之二皇子秦王正妃,尔其抵承懿训,表正掖庭。虔修温清之仪,恰欢心于长乐;勉效开皇家枝叶之职.承孝悌之义于深宫。逮斯樛木之仁恩,永绥后福钦哉!” 接下来就是从太/祖皇帝开始,在奉先殿供奉着的每一位先祖前面磕头,且每磕一个头礼部侍郎就在陆城和贺长安的身边说一句吉祥话,这就相当于皇子成亲的拜天地高堂了,至于夫妻对拜,皇子成亲毕竟不同于民间拜堂,这一项则是要到了陆城的秦王府才进行的。 陈皇后是在册封礼宣读结束之后才来的,让贺长安舒了一口气的是皇帝政务繁忙并没有来,陈皇后来的时候便道:“今早本宫原本也是要早早赶来的,只是不巧后宫之中出了点事儿,这才耽误了,老二和老二的王妃可千万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同本宫计较啊。等着王妃进了秦王府,本宫从自己的体己里面赏赐王妃两套今年新式样的头面,也让王妃打扮的越发光彩照人才是。” 陆城赶紧拱手道:“儿臣不敢。皇后娘娘有如此美意,儿臣代王妃先谢过了。” 贺长安也道:“臣媳多谢娘娘恩典。” 心里面却泛起了嘀咕,谁都知道今日是二皇子娶王妃册封的好日子,皇后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却还是因为要处理一些事情而来晚了,那么足以证明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什么小事。 皇后说完这些就坐在上手,又受了贺长安的礼,便道:“受了册封,你可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家儿媳妇了,从今之后你不仅仅是永宁县主,还是秦王妃,既然嫁入了皇家,便要谨守妇道,为皇家开枝散叶,在府上持家,在宫中承孝,你可记得了?” 这样的场面话是每一个皇子妃都会听到的,贺长安点头道:“臣媳记下了。” 皇后显然在后宫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便也没有多留,只道:“今日是你们小两口的合卺之礼,本宫就不多留你们在宫中了,本宫就等着明日老二带着贺氏入宫,本宫可以吃一碗媳妇茶了。” 陆城再拜:“儿臣领旨。” 王妃銮轿出了皇宫就是直奔秦王府行合卺礼了,册封仪式繁冗复杂,再加上秦王府的地理位置距离皇宫还是很远的,等到迎亲队伍走到秦王府的时候已经,已经日薄西山了,因为入宫受册封时间不短,要做的事情却多,所以一大早的时候贺长安就没有喝一口水,只是吃了几块没有什么水分的糕点垫了一下肚子,这会儿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叫了。 心中不由的怨念道:成亲真的好累啊! 不过想了想,确实也称得上是温馨甜蜜的劳累了吧?想起陆城拉着她的手在和睿皇后的灵位前说“王妃是儿子看中之人”的那种语气和动作,贺长安就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时的陆城,真的就像一个得意而骄傲的孩子在向母亲炫耀自己最珍视的妻子一样。 到了王府,贺长安先在喜娘的搀扶下在正堂和陆城行了夫妻对拜之礼,喜娘在旁边笑道:“夫妻对拜,早拜者此生心甘情愿,晚拜者此生处优掌权。” 贺长安一愣,这个习俗她是听说过的,夫妻交拜,先低下头的那个将来就要受制于后低下头的那个,一般都是新妇抢着先低头,以体现女子的三从四德。她却不知道原来皇子大婚竟然也有这样的习俗。 没想到就在她愣神儿的时候,陆城抢先拜了下去,喜娘本来想等着贺长安先拜下去,之后玩笑两句的,结果先拜下去的却是秦王殿下,这下子就傻眼了。 好在贺长安很快的反应过来,也跟着拜了下去,并不比陆城晚了多少,喜娘赶紧找补道:“秦王殿下和王妃娘娘同时交拜,从此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贺长安抬起头的时候,心里面又被新的喜悦充斥的满满的,陆城是在告诉她,他不介意什么事情都同她分享,甚至可以由她做决定吗? 好想似乎他一直再给她不同的感动啊! 想起这个人已经是自己的夫君了,贺长安就觉得,这一世,上苍真的是待她太好,但是上苍再好,也比不上眼前人的分毫。 ... 第一二九章 洞房合卺 第一二九章洞房合卺 夫妻交拜之后,贺长安就在喜娘的搀扶下被送入了洞房,陆城则是要留在外面招待前来观礼的一众兄弟好友。 陆城为人豪气,本来就是不拘小节的人,加上在潭州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这次也有不少潭州的下属在吉利堡大捷之后都因为军功留在了帝都,都来参加了陆城的婚礼,陆城也并不会因为那些人不是勋贵子弟而低看一等,只要来人真心敬酒,他都真心接过来一饮而尽。 碧螺和银针跟着贺长安一道陪嫁到了秦王府,喜娘看着贺长安,大喜的日子贺长安必须得在洞房里面老老实实地等着陆城来揭开盖头,但是却准了碧螺出去看一眼外面的情况,还道:“碧螺姑娘盯着外面,什么时候外面的喜宴快要散了,你就进来知会一下,也好让咱们王妃主子心里面有个准备。另外,你劝不了王爷,可得告诉伺候王爷的小厮,不能什么人灌酒都接,若是都接下来了,等下王妃可就有罪受了。” 贺长安成亲之前,白氏便花了两个晚上的时间给她普及了一下嫁人后应该知道的东西,再加上她毕竟是活过两辈子的人,上辈子连孩子都曾经怀上过,又怎么会不明白喜娘话中有所指? 此时贺长安真实庆幸自己脸上蒙着红盖头,不然这脸上羞红的颜色应该一点都不亚于红盖头了。 结果不一会儿碧螺就来回报:“王妃,王爷在前面敬酒的人简直不计其数,有不少都是王爷在潭州一同上战场有生死之谊的兄弟,伺候王爷的毛峰说了,王爷最是看中兄弟情义,这些兄弟的酒不能不喝。” 贺长安听了,也在红盖头下面默默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也罢,若是他今夜喝醉了,圆房的事情……迟一些便迟一些吧。 他在潭州的时候生活很不规律,想来胃也不会怎么好,醉酒伤胃伤身,还是让他早早休息的好。 前院里面,陆垣看着穿着一身红色婚服的陆城,正在和三地陆均对饮,眼中流露出了一丝钦羡的神情,他突然想起了那个爱自己爱到至深的叶槿。 叶槿临死的时候死不瞑目的神情似乎是在质问他,是不是真的爱过一个人,现在他思来想去,不管是之前的叶槿,还是之后的王妃贺平安,侧妃宋端萍,他好像从来没有真心的爱过什么人。今日看陆城的行为和表情,对于这个在闺阁中并不显声扬名的王妃贺长安,莫非他是真心实意喜欢的? 娶到贺平安的时候他也开心了很久,且他也能够感受到贺平安对他的爱意是从很多年前就开始了的,他不在乎自己的那些女人他是不是爱,但是却在乎她们是不是爱自己,若是贺平安不爱自己,那么兆兴长公主对于他争大宝之位所做出的努力也会大大减少吧? 可是自从钰哥儿出生之后被太医诊断这辈子听力和说话的能力都不可能同正常人一样之后,他就很敏锐的感觉到贺平安的视线已经全被钰哥儿带走了,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在自己身上流连,以前还会经常为了自己去宋氏房中过夜而吃醋,现在却丝毫不在乎,而这种变化,他感觉得到,兆兴长公主也感觉得到,别的不说,就是最近一次他请宜春侯帮忙让他在他手下人调动的时候安进去自己的奶兄弟,宜春侯就是推脱再三才答应的。 所以脸上满是笑意的陆城让他觉得心里面很不舒服,想了想,也站起身:“二弟终于也成亲了,娶得还是你嫂子的堂妹,这也是实在亲戚,来,哥哥敬你一杯,祝你早生贵子!且你说巧不巧,你这边要成亲,哥哥的侧妃就有了喜信儿,所以说咱们两个到底是亲兄弟!” 虽然是祝福,口气却带着一点点发狠,若是单单只是口气不对,陆城也不至于恼火,只是陆垣却拿他的遂如和自己的侧妃相提并论,他一听就变了脸色。 三皇子陆均看这场面不对,赶紧拉开陆垣扯着陆城的手道:“二哥,大哥有点喝醉了,让大哥的小厮先扶着他去厢房休息吧。” 陆垣闹了这样一出,实在把后面来敬酒的人吓退了不少,也就是贺甲青一直非要灌陆城的酒,似乎有一种灌了酒,妹妹就还是家中的妹妹的感觉。 陆城知道贺甲青想来护妹妹,这会儿妹妹嫁给了自己,他心里面不痛快也是有的,便也陪着他一杯又一杯的喝,知道刘伯翎实在看不下去走上前去拍了拍贺甲青的肩头:“彦哥儿,你也差不多就得了,见好就收啊,要不然等明年你把我妹妹娶走的时候看我怎么灌醉你。” 然后半拖半拽的把已经醉的有点糊涂的贺甲青拽到一边儿,趴在贺甲青耳朵边道:“你以为你灌醉王爷,你就得到什么好处了?若是王爷今夜醉的都不能行房,你看明日你妹妹入宫的时候,还不得遭宫里面那些没眼色的贵人戳脊梁骨!” 这一句话让贺甲青的酒意消散了一半儿,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腿,暗恨自己怎么这样率性而为,要是真因为这事儿让妹妹的新婚之夜没办法圆房,第二日入宫请安徒惹人笑话就不好了。 陆城进入洞房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正了,跨门槛儿的时候贺长安还听到了毛峰的声音:“王爷小心点儿门槛儿。” 贺长安心中连连叫苦,平时觉得陆城挺精明的啊,怎么偏偏这日谁敬的酒都来者不拒? 喜娘看着陆城在贺长安身前站定,虽然酒是喝了不少,但是好像揭盖头喝合卺酒是没问题的,便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把喜秤递到陆城的手上:“请王爷用喜秤挑开喜帕,从此与王妃称心如意。” 陆城压制着内心的狂跳,轻轻地用喜秤把喜帕揭开一个角,先是看到了贺长安尖尖的下巴,心里面暗自道: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的下巴还是有一点弧度的,只是最近下巴好像越发的尖了,等到成亲之后一定要给她补回来才好。 接着才把喜帕完全揭开,贺长安也终于看到了陆城的脸,陆城穿着大红色的皇子成婚吉服,红色的吉服和洞房内铺天盖地的红色还有烛火的光映照着陆城的脸也红红的,但是却比往日更加的英气逼人,一时之间贺长安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红着脸低下头去。 喜娘递上旁边的抹金银盘,上面放着的是两个盛满酒的抹金银杯:“请王爷和王妃同喝合卺酒,从此姻缘一线,夫妻一体。” 贺长安羞得不敢抬头去看碧螺银针她们这些丫鬟,也不敢去看喜娘,只能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看陆城,两只酒杯用五彩的棉线紧紧地系在一起,为了能把酒喝到嘴中,贺长安和陆城两个人坐的就更近了一些。 大宣用来合卺的酒味道有些奇怪,是把香醇可口的桂花酒倒在葫芦瓢,再把两半的葫芦瓢蜡封炮制一段时间,等到成亲那一日启封。因为在葫芦瓢里面泡过许久,酒刚入口的时候味道有点苦,但是仔细品味一下,桂花酒原本的醇香就都品味出来了。 喜娘在一边说道:“愿王爷与王妃共苦同甘,相互扶持。” 接着便是撒帐,碧螺和银针还有原本王府的两个大丫头一人拿着一篮子红枣花生桂圆松子,噼噼啪啪的往床上撒,但是也都刻意避开陆城和贺长安的脸,贺长安虽然手背被一些红枣和花生砸到,但是心里面却是真的难以言表的喜悦。 撒帐之后,几个丫鬟又赶紧收拾床榻,毕竟红枣花生桂圆松子那早生贵子的寓意是好的,可是总不能真的让王爷和王妃在这样的床榻上洞房花烛吧。 在一片大红色的鸳鸯褥上面放上了一块白色的帕子,贺长安脸上的红色,彻底红到了耳后根。 待到所有的人都退出去了,陆城站起身来,一把打横抱起贺长安,贺长安被陆城抱在怀中,能直接感觉到他鼻子里面呼出来的温热的气,陆城就那样抱着贺长安,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贺长安小声道:“放我下来吧,你刚才喝了那么多的酒,这会儿身上一定不舒坦。” 陆城像哄小孩那样温柔地道:“别闹。” 陆城不说话的时候贺长安还觉得他满脸都是醉意,等到一开口却觉得他口中并没有什么酒气,诧异道:“你喝了那么多酒,怎么一点酒气都没有?” 陆城一只手托着贺长安,另外一只手把她脚上穿着的红绣鞋替她脱了下来,贺长安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已经被陆城轻轻地抱到了鸳鸯褥上,一战眼的功夫,陆城也翻身压了下来…… 在贺长安的耳边轻声道:“爷怎么舍得让你明日进宫的时候因为没能和爷圆房而遭人白眼物议呢?何况爷等了那么多年,终于盼着你长大了,爷怎么舍得这良辰美景。” 贺长安被陆城的耳厮鬓磨吹得有些痒痒,一手推着陆城道:“王爷……” 陆城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堵住了贺长安的嘴巴:“遂如,不要叫爷为王爷,叫我城。” 另一只手已经轻轻地解开了贺长安大红色喜服上面的第一颗纽扣。 这一晚,贺长安最后的一点意识就是她在陆城的亲吻下一遍一遍的呢喃着:“城……” 第一三零章 今日本王不早朝 第一三零章今日本王不早朝 第二日一清早,贺长安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天色已经很亮了,窗外的光都已经可以透过纱帐来把帐子里面照的一片大亮。 试着动了一下,却发现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心里面不仅暗自恼羞,陆城这是把攒了几辈子的邪火一个晚上发泄出来了不成? 贺长安挪身子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陆城,陆城其实早都已经醒了,就是看到枕边的人还兀自睡得香甜,也不舍得惊醒她,便一直合着眼睛假寐。这会儿看贺长安也挪了挪身子,便睁开眼睛道:“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贺长安心道,似乎睡得最好的人就是他了吧……不过有一点她是得承认的,成亲之前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认床,对于秦王府的床得适应一段时间才能睡个好觉,结果昨晚在陆城的怀抱里面睡得还是挺踏实的。 当然,陆城有些食不知足的体力劳动让她腰酸背疼除外。 贺长安却不知道她在想这些的时候脸上又变得通红通红的,陆城看在眼里,得意在心里,天知道他为了贺长安守身如玉那么多年,简直已经快要憋疯了,所以昨天终于把贺长安娶进门的时候,那种心情简直可想而知。 贺长安累的腰酸背疼就足够能说明问题啊! 看着贺长安一脸娇羞的点了点头,陆城心道,之前岳母还说过贺长安认床,现在看来嘛……就算不是贺长安睡惯了的床,只要有自己在就也不会因为认床而睡得不好啦。 贺长安就像一只小狐狸那样趴在陆城的怀里,勾的陆城心里面又是痒痒的,不过想着贺长安昨晚应该真的是累得不行,应该经不起今日一早再来一次的,只能按下心头的痒痒,只是用一只手拊上贺长安的面庞,心道:若是怀中的人什么时候能给自己生一个女儿,像她娘一样漂亮乖巧且有一种骨子里的倔强,就好了。 贺长安被陆城抱得很舒服,便就那样静静的趴在那儿,也不说话,就在陆城以为贺长安又睡着了的时候,贺长安才开了口:“你今日不需要去上朝么?” 自从陆城在吉利堡打了一个大胜仗回来之后,圣上就颁布了旨意让头三位皇子每日和朝臣一道上朝,一来能学一些打理朝政的手段,而来皇子的视角毕竟要比皇帝年轻,且看到的东西更真实一些,说不定也能提供很好的治国之策。 在贺长安的印象中,陆城上朝,是无论风吹日晒都是要去的,从来没有间断过。 陆城侧过身来拥住贺长安,一只手揽在她凝脂一般的背上,一只手拧了一下她的鼻子:“小东西,要是这会儿采取上朝,等我到了宫里,就只能等着父皇留我吃午膳了。” 贺长安一想也对,秦王府距离皇宫实在不算近,但是距离巩昌伯府却还是很近的,想到这儿她的心里就甜丝丝的,陆城这是为了让她日后回娘家方便吗? “我同你成婚,父皇给我放了三日的婚嫁,这三日我都待在王府陪着你,除了明日陪你回一趟巩昌伯府之外,哪儿也不去。” 贺长安心里面生出一丝小得意,当初史琪回门儿的时候是许林彻陪着她回来的,她还羡慕的不行,现在看来,她贺长安的夫君,可以点都不必史琪的夫君差嘛! 可是陆城说到了回门儿,贺长安突然想到了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就得意不起来了,她的手指若有似无的划过陆城的胸膛,小声问:“那个,咱们两个今日是不是要入宫给父皇和皇后磕头的啊……现在是不是有些迟了。父皇和皇后娘娘会不会怪我不懂礼数啊。” 陆城诶了一声道:“规矩礼数都是老祖宗定下来的,可是父皇和皇后都试过来人,昨夜是你我的新婚之夜,父皇和皇后哪有不体谅的道理?即使你今日下午才入宫,父皇和皇后也不会怪你的。你若是昨夜被我折腾的太累了,现在在我怀里再睡一个时辰再起也不迟。” 贺长安脸上又是一红,偷偷用眼睛瞪了一下陆城--他还好意思说! 不过陆城话虽然这么说,贺长安却想着毕竟今日也是成婚后第一次以秦王妃的身份入宫拜见,去迟了总是不好的,便执意要起身收拾了,不过刚要起来,却又想起了一桩事情:“昨日我行王妃册封礼的时候,皇后娘娘姗姗来迟,按理说这样的事情皇后都会提早到半个时辰的,想来昨日宫中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不然你先派人去打听一下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再去吧,如若不然,只怕万一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准备都没有,触了什么霉头就不好了。” 陆城便点点头,翻身坐起,先拿起床榻边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干净的中衣自己套上,让贺长安先钻进被子里面去,抚掌道:“紫笋红袍碧螺银针,进来伺候吧。” 说完还转身看了一眼裹在被子里面的贺长安:“遂如你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咱们两个人的丫鬟是一道儿起的名字呢。” 四个穿着一样颜色衣服的丫鬟排成一队进了门,打头的是陆城身边的紫笋红袍,碧螺紧紧跟在身后,银针在最末,一进屋眼睛就滴溜溜的打转。 陆城吩咐紫笋和红袍先去东侧间把早就烧好的洗澡水准备好,等下他过去净身沐浴,又让碧螺和银针把热水抬进主屋来直接伺候王妃在主屋沐浴更衣,贺长安赶紧道不用,等着陆城沐浴完了她再去东侧间就好了。 陆城回过头,宠溺地道:“谁刚才还怕入宫请安晚了不肯多睡一会儿的?” 贺长安只好不说话了,由着碧螺和银针抬着水进了主屋。 沐浴的时候,贺长安看着自己原本光洁白皙的脖颈和手臂还有身上都是一点点的红痕,很是不好意思,不过碧螺和银针虽还未成婚,但是因为她们是要陪嫁的丫鬟,很多事情杨嬷嬷之前都给她们说过的,看到了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只是当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给贺长安捏着脖子和肩膀,这才让贺长安的不好意思淡去了一下。 贺长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转过头对碧螺道:“碧螺,你和银针是我的陪嫁丫鬟,以后也是这秦王府王妃身边一等的大丫头,原本你们在巩昌伯府里面只是我这个二姑娘身边的大丫头,如今到了王府,你们的地位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的,需得有点王妃身边的一等丫头的架势才行,万万不可刚一到王府就被人拿捏了去。” 碧螺点点头:“王妃说的这些话,在王妃还没出门子的时候,家里夫人就同奴婢和妹妹嘱咐过很多回了,奴婢都明白该怎么样做的。” “王爷身边的那两个,我记得是叫紫笋和红袍吧,这两个你和银针也轻易不要去招惹,毕竟这两个的身份,应该不比寻常人身边的大丫头一样的。” 皇室子弟大约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就会有父母给安排通房丫头,像之前陆垣身边就是有两个通房宫婢的,上一世的时候无意之中知道了自己也是陆垣的人,每次见到她向陆垣禀报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看得她心里面堵得慌。 上一世虽然没听说陆城有通房丫头,可是也保不齐是因为她除了伺候东宫的茶水之外并不在这些事情上面挂心,所以不知道罢了,这下子看到了紫笋和红袍两个丫头都算是长得不错的,心里面就又泛起了嘀咕。 碧螺一一应下,然后在贺长安耳边请示道:“王妃,今日一大早王府的朱侧妃身边的一等丫头宝带过来问什么时候方便让朱侧妃来给王妃磕个头,奴婢只是说王妃昨日成亲恐有劳累,今日还要入宫拜见皇上皇后,明日还要回巩昌伯府,只怕是这两日没有时间,先给推了回去。您看……” 贺长安点了点头,打断了碧螺的迟疑:“你做得对,这两日却是事情多得很,我也分身乏术忙不过来,能缓两日就先缓两日吧。” 但是这事儿朱氏做的也没错,正妃进门,早早就指婚下来的侧妃必定是要尽早来正妃屋里面磕头执妾侍礼的,贺长安想起原本巩昌伯府里面的葛姨娘,从葛姨娘的种种行为习惯来看,这个朱侧妃,要么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所以才想着赶早来问安,要么就是心里面揣着什么鬼主意,但是面子上的功夫一定要做足,所以问安也是早早就来了的。 但是不管怎么样她都还没有准备好以陆城正妃的身份去接见一下他的侧妃,虽然她知道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但她还是想听听陆城怎么说。 在碧螺的揉捏之下,她脖子上的印记消退了不少,再略施一层粉便看不出什么来了,这才放心的出了浴桶,让碧螺和银针为自己上妆。 结果刚开始绾发,就听到紫笋在门口的声音:“碧螺姑娘,王爷说等下会亲自过来给王妃描眉的,你只要伺候好王妃梳头和穿衣就好了,上妆的事情自有咱们王爷呢。” 碧螺看了一眼京中娇羞的贺长安大声应道:“我知道了紫笋姐姐。” 说完,还没正形的在贺长安耳边道:“恭喜王妃深得王爷垂青。” 第一三一章 玉烟宫 &lt;/br&gt; 第一三一章玉烟宫 等到陆城穿着一身青色的圆领袍走进来的时候,碧螺正站在贺长安的身后为她插上最后一只青宝翡翠发簪。听到声音转过头,一看到是陆城,也非常有眼色的退下了。 陆城走上前去,一只手搭在贺长安的肩膀上:“果然还是作了妇人家的装扮更加耐看了。” 贺长安转过身去:“胡说,作了妇人家的装扮可要比之前显老多了,怎么可能还有以前好看呢?” 陆城颇没有正形得笑道:“因为你是本王的王妃啊。”想了一下,又换上了一副很严肃的表情,道:“不过遂如,有一句话还真的是让你说着了,昨日宫里面确实除了一桩事情,虽然说不上太大,但也绝对不小了。” 原来,两年前陆城和靳忠打下了吉利堡大捷,南安为了求和,不仅仅割下了十五座城来换一个吉利堡,还很有诚意的送出了一位和亲公主,是南安现在国王的弟弟的女儿,据说也称得上是南安的国色了,这位吉雅公主是去年的夏天才正式到了大宣的后宫的,圣上很是宠爱,据说来的时候还是个没有什么名分的番邦女,现在已经封了吉贵人,就住在倪嫔的玉烟宫。 但是就在昨日贺长安入宫受封秦王妃的早上,吉贵人在御花园里面闲逛,不知道怎么着就冲撞了自己的一宫主位倪嫔,倪嫔毕竟是主位,就罚吉贵人在院子里面跪上半个时辰,结果这个吉贵人才跪了不过半个时辰就见了红…… 贺长安听到这里诧异道:“竟然见红了?” 陆城点了点头:“是的,花楠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就是这样的。这个吉贵人从小也是在南安的草原上吃牛肉喝羊奶长大的,就是身材都比倪嫔高大不少,平素里面身体也是很好的,只是不知道这一次却是怎么回事。按理说……跪上半个时辰,似乎宫中的女子也不至于下红的。” 贺长安心里面却觉得很是奇怪,上一世她是曾经有过身孕的,在晏清宫受审的时候,还足足的挨了好些鞭子,可是被打入天牢的时候,肚子还是很稳当的,不管怎么说,鞭刑可都比仅仅罚跪严重得多了,她都没有落胎,难道是因为宫里面当主子实在养尊处优才会这样的? 但是这话她却不能同陆城说,若是让陆城知道她是两世为人的,还不得把她当成妖怪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特意问了一句:“吉贵人的孩子发现的时候怀了多久了?现在还在吗?” 陆城摇了摇头:“吉贵人是个没福的,没能保住那个孩子,太医还说了,是一个已经四个月的孩子了,隐隐约约能看得出来点人形儿了,只是是男是女还是不知道的。” 然后还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宫里面的事儿,又有几个人能够说得清楚呢?不过你知道我方才为什么出去那样久吗?其实是老四来咱们府上了,门房一早听说了这样的消息,就想着不能让老四进来,所以就说我与你新婚燕尔,不见外客,谁知道老四就在门房跪下了,还说我不见他他就不起来。” 贺长安想了想,四个月已经成形的孩子,吉贵人难道就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孕吗?还是故意挖了一个坑给倪嫔跳? 吉贵人毕竟是南安来的和亲女,按照贺长安对圣上,他必然也是不愿意有一个留着南安血脉的子嗣的,但是若是圣上铁了心想出掉这个孩子,和这个孩子是因为倪嫔的罚跪而落胎,那可就实在不一样了,想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南安就一定会来遣使“探望”吉贵人一番。 在这件事情上,大宣终究是理亏的。 可是四皇子就这样贸然闯到了秦王府上也实在是欠考虑,不管怎么说,陆城虽然是嫡出的二哥,但是和睿皇后已经去世,陆城的影响力又能有多少呢? 贺长安虽然有信心如果陆城真的在这件事情上面插上一脚,说不定事情会有别样的转机,但是陆城之前把所有的势力也都隐藏的很好的,留在表面上的势力都是贺甲青和许林彻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勋贵子弟,如果陆城答应去帮助四皇子在这件事里面掺合一下,贺长安只是担心会暴露一部分陆城苦苦隐藏的势力。 “那你怎么想?四弟毕竟也是龙子凤孙,在门房那样跪着,跪的还是自己的亲二哥,总也不是个样子,总得想个办法先让四弟起来吧?”贺长安犹豫着:“都说出嫁从夫,要不然,我去帮你劝劝四弟吧,四弟我之前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是个性情中人,你不好说的话,我帮你说。” 陆城一把搂住贺长安:“我就知道还是我媳妇儿疼我。不过你知道,老四虽然是性情中人,但是再有性情的人碰到这样大的事情总会难免失去理智。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咱们两个先想一想,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老四先冷静下来,再去劝,也是不迟。” 贺长安迟疑了一下:“咱们两个想办法,我不行吧……” 陆城拉着贺长安的手在榻边坐下:“刚才哪个小妖精还要站出去帮我劝四弟呢?”然后吃吃笑着,捏着鼻子学贺长安的声音:“都说出嫁从夫,要不然,我去帮你劝劝四弟吧。” 贺长安脸一红,陆城什么时候脸皮变得这么厚了,她居然从来没有意识到…… 陆城也不开玩笑了,手里面把玩着贺长安的一只手,一边道:“倪嫔娘娘是宫女出身,说句实在话,能熬到一宫主位也是不容易。而且倪嫔娘娘也绝对是个聪明人,否则父皇也不会给她机会让她生下四弟。但看着她惩罚吉贵人,虽说是惩罚,可是也只罚了半个小时,足够隐忍了。若是锦瑟宫住着的贵人常在答应什么的冲撞了锦瑟宫的那个主位,只怕两个时辰都是短的。” 贺长安点点头,表示赞同陆城的说法:“倪嫔娘娘能走到这一步,宫里面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她了,我之前在皇后娘娘的菊花宴上见到过倪嫔娘娘,她能不说话的时候从来都不说话的。且我听说倪嫔整日在宫中都是捡佛米抄佛经,也不像是能够残忍害一个孩子的人……” 贺长安本来想说,况且四弟争位的可能性也不大,毕竟倪嫔的出身就决定了四皇子比前头的三位兄长矮了半截。 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四皇子还没有完全长成,以后什么样子,谁又能预料的了呢?王侯将相还宁有种乎,现在的邻国乾祐,之前的几十年还是殷国,最后还不是被当时的殷废帝的皇后的兄长篡权夺位,废了殷国,开创了乾祐? 所以这话还真的不能说。 不过陆城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点,道:“倪嫔娘娘是个老实人,玉烟宫的正殿每日里面吃的都是素食,倪嫔笃信佛教,连杀生都不肯,更不要说戕害一个孩子了。倒是老四自己关心则乱,甚至不去想想这件事情是不是倪嫔能够做得出来的,就先来让我帮倪嫔说情……” 贺长安试着用一个女子的心去理解倪嫔:“倪嫔娘娘早年是个宫女,对于她来说,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个人,肯定是父皇和四弟,但是父皇的心又不可能全在她那儿,所以她应该最在乎的就是四弟了。且倪嫔的身份,若真的只是为了掉吉贵人的孩子,做的这样明目张胆,岂非是以卵击石害了四弟?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啊。” 贺长安话音刚落,就听到紫笋的声音:“王爷,四皇子殿下给您写了一封信,说一定要交到您的手上,您看过之后再决定是不是帮他也不迟。” 陆城沉吟了一下,还是让紫笋把信送了进来,紫笋要进门的时候,贺长安本来想把手从陆城的手中抽出来,但是奈何陆城攥的太紧,愣是没有抽出来,所以紫笋进来的时候,贺长安索性不看她,只是低着头想着倪嫔这个人。 还好紫笋只是把信送进来就转身出去了,陆城展开信,看着看着没有拉着贺长安的另外一只手就轻轻地攥成了拳头,搭在了腿上,半晌才道:“老四也长大了,亏我之前还一直把他当成个小孩子,现在仔细算算,他也已经十二岁了啊。” 贺长安眨了眨眼睛:“四弟的信说了什么?” 陆城也不回答,直接把信塞到贺长安手里:“你自己看吧。” 贺长安带着一肚子狐疑展开信,其实陆地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前面只是反反复复在恳请陆城可以出面说些好话,毕竟陆城也是有功勋在身封了王的皇子,说话自然要比他有效力一点,还说此事能够帮上忙的兄弟,只有大哥和二哥,而按照大哥的性子,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好的,怎么可能指望着他,二哥若是不帮着弟弟,弟弟也真的就可能从此没了娘了。 这话倒绝对不是虚妄,倪嫔再爬的高,也就是个嫔,没有身家背景,南安来使一句这位娘娘害了我们南安的和亲公主,圣上为了先保几年和南安相安无事,牺牲了倪嫔也不是没有可能。 历朝历代因为类似的原因暴毙的妃嫔,难道还少吗? 第一三二章 回应 &lt;/br&gt; 第一三二章回应 且陆地说的没错,以贺长安对陆垣的了解,陆垣这个人最是心狠手辣且谨小慎微的,任何一点可能出现的意外,他都要尽可能的不节外生枝。 圣上的四个皇子之中,陆地虽然是出身最差的那一个,但是除了陆垣之外,剩下的三位皇子中唯一的生母还健在的可就是陆地了,若是能一举让倪嫔再无翻身的可能性,陆垣必然会借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 所以陆地的信上面明明白白的说了,弟弟若能得二哥鼎力相助,此生已经别无他求,只愿当一贤王,得一封号,有朝一日可以把母嫔接出宫接到王府奉养,便是足矣。 这话说得很隐晦,不过贺长安却能明白里面的意思,那就是若是陆城愿意帮他这个忙的话,他愿意放弃一切争位的可能性,并且竭尽自己所能帮助陆城争位,来日也只作辅佐江山的贤王。 贺长安看懂了信之后,也是陷入了沉默,对于陆城而言,这确实是很有诱惑的。远的不说,陆地能够写出这样一封信,就已经证明了他并不是世人眼中那个只精通于吃喝的四皇子,至于世人所知的精通于吃喝玩乐,一半或许真的是本性使然,另一半则是他掩饰自己的一种方式。 所以如果陆地要是真有夺位的心,还真说不定就是一种威胁。 而对于陆城而言,多一个帮手,总好过多一个威胁啊! 贺长安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四弟这次还真的是破釜沉舟了,由此也能看得出来倪嫔娘娘对他的重要性,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帮他这个忙了。” 陆城不说话,似乎在想什么似的,终于开口叫了一声遂如,贺长安本来以为陆城已经做出了什么决断,却没有想到陆城只是靠着她更近一点:“你昨日就没怎么好好吃东西,这会儿一定饿了吧?” 贺长安原本没觉得饿,陆城这样一说倒还真觉得肚子饿了。昨天晚上本来想等那些喜娘退下之后让陆城找人下一碗阳春面吃下去的,结果陆城似乎都没给她机会就直接切入正题了,而她也就稀里糊涂的忘了那一茬。 夜里面从事了剧烈运动,早上刚醒来她也是饿的,结果一早上就出了倪嫔和四皇子这档子事儿,她一想事情的时候就把肚子里面的饥饿感却都忘掉了! 陆城就叫紫笋和红袍传膳,叫的并不算多,甜的要了薏仁米粥和银耳莲子粥两种粥,豌豆黄和枣泥糕三样点心,咸的要了菠菜肉末粥和龙须面,加上肉末烧饼和金丝烧麦两样小点。 等到膳食都传了上来,陆城就让伺候在边上的紫笋和红袍退下去了,自己动手给贺长安夹了一个金丝烧麦,又盛了一碗菠菜肉末粥,摆到贺长安面前:“那一次你入宫领宴的时候,也没吃什么东西,但是好像还是喝了点菠菜肉末粥,也吃了一个金丝烧麦的,来,尝尝看咱们秦王府的厨子和宫中的御厨比起来哪个更好?” 贺长安本来还想拉着陆城继续说四皇子的话题,可是陆城这么一岔就有让她给忘了,她比较疑惑的是,就算陆城在宴会上一直在盯着她看,可是两个人当时的距离那么远,他总不至于还能看到自己吃了什么吧。 那真是太可怕了! 陆城像是看出来贺长安的疑问似的,解释道:“你也知道的,宫中领宴一般都会记录一下每个人都用了些什么的,这样也方便这些宫婢将来可以跟着人的需要投其所好。我不过是后来又去找了一下记着你吃了什么东西的单子罢了。我倒是想着,说不定你今日进宫,若是父皇和皇后留饭,餐桌上不见得会有菠菜肉末粥,但是金丝烧麦作为小点应该是少不了的。” 这个道理贺长安懂,上一世她是叶槿的时候,也会把每个主子爱喝什么茶都记得烂熟于心,其实也不过就是能活得更舒服一些。 她也有样学样的给陆城添了一碗薏仁米粥和一块枣泥糕:“粥是养胃的,只是这薏仁米多少也有些硬,你在潭州生活了那么长时间,胃肯定是不那么好,吃的时候别太囫囵了。还有枣泥糕,你是男子,或许不爱像我们妇道人家爱吃这些甜腻的东西,只是枣子益气补血,我看王府的这枣泥糕做的也是不错的样子,你且吃一点,都是有好处的东西。” 其实上一世贺长安认识的陆城,若是他不爱吃的东西也是没有人能够勉强的,可贺长安明白若是任由着陆城的性子来,说不定他还会让厨子上点炙鹿肉来当早点,就是不能的话,也非得先噎几个肉末烧饼进去,虽然顶饱,但是毕竟对胃没什么好处,所以贺长安就想试一试约束一下陆城。 却没有想到陆城居然接过那碗薏仁米粥三口两口就给喝了进去,枣泥糕那么甜腻的玩意儿,陆城也很给面子的吃了半块。 一种自豪感瞬间就在贺长安心中生出来了。 陆城在潭州见惯了生民疾苦的,就不愿意浪费粮食,因此一碗粥半块枣泥糕下肚之后,又吃了一碗面条和一个肉末烧饼,最后还夹了一个金丝烧麦,对着烧麦喃喃自语:“遂如喜欢吃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吃呢?” 可是事实证明……陆城还是非常努力的吃了半个之后放下了,不是不爱吃,而是,吃的实在太撑了。 本来那一碗粥一个少买,贺长安也就饱了,在可是陆城的带动下,贺长安到底还是又吃了一个豌豆黄。 整张桌子上面就剩下了莲子粥还一点都没有动过,放在那里倒是有些突兀 吃饱喝足,陆城突然问:“遂如,你觉得,如果现在,你就是倪嫔的那个处境,你想的是什么?” 言下之意,就是他毕竟是男子,很多事情毕竟不像贺长安一样可以从一个女子的角度考虑。 贺长安眼角的余光刚好扫到了桌子上面满满的没有动过的莲子粥,第一反应就冲口而出:“如果我是倪嫔娘娘,我一定不怕别的,只怕四皇子受到伤害!” 莲子粥,怜子粥,身为一个母亲最大的念想可不就是怜子? 倪嫔一介宫女出身,想来四皇子出身不好,已经是她心头一直不能言说的痛了,整日捡佛米抄佛经,也是想祈祷神佛能够保佑自己的儿子罢了。 陆城点了点头:“遂如,你知道我为什么迟迟不肯答应老四去帮倪嫔娘娘一把吗?” 贺长安只知道陆城肯定有自己的原因,但是却想不出来究竟是因为什么,便道:“为什么?” “还记得我同你说过,当初我要主动放弃太子之位的原因吗?我一直都不希望我的太子之位仅仅是因为嫡子的身份得来的,身份是上天赐予的,但是却并不是能够保障地位的最重要的因素,若我是嫡子,父皇对我的要求我难以达到的话,只会让父皇对我一点有一点的失望,最后我也难以逃脱被废掉太子之位的命运。” 听了陆城的解释,贺长安有一点点回过味儿来:“如果你因为四弟的那一封信而答应他住倪嫔一臂之力,即使四弟已经许下了诺言,愿意主动放弃争位,只作辅佐你的贤王,但是可能也会有一点点不甘心。你确实希望四弟可以放弃争位在暗中辅佐你,但是却不是用这种近乎于妥协的方式向你低头许诺。” 陆城啵的在贺长安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却忘记自己方才刚叫紫笋和红袍进来收拾,结果紫笋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的就是陆城在贺长安额头上印的那一吻,赶紧又退了出去。 “你知道吗,你之前说的那句话,莲子粥的那一句,让我想到了很多。”说完,在贺长安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然后拱手道:“娘子若是听明白了,那我可就有劳娘子了……” 贺长安听了陆城的话也是会心一笑,朝着紫笋道:“陪我去见一下四皇子吧,我也给他说说王爷的意思是什么样的。” 紫笋诺诺应了,也没见有丝毫不对劲儿的地方。 贺长安跟着紫笋一起走到门房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陆地踮着脚尖儿站在门房的台阶儿上翘首以盼,看到来的人是贺长安而不是陆城,不禁有一点点失望,因此贺长安看到陆地的时候只觉得他的眼角都是往下耷拉的。 而且眼睛红红的,似乎已经不知道哭了多少次了。 看来皇子们注定都要早早的成熟起来,可是无论再怎么成熟,陆地也只是一个只有十二岁的半大孩子啊。 没有了往日飞扬跳脱的神采的陆地,看起来似乎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喊了一声二嫂,然后满怀着希望的问了一句:“二嫂,是不是二哥答应我的条件了,决定来帮我救母嫔脱离泥沼了?” 第一三二章 开解四皇子 第一三二章开解四皇子 贺长安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孩子,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一点残忍了,可是有些话,却是不得不说的,她摇了摇头:“你二哥不出来见你,只叫我来见你,想来你心里面应该也有数儿了。不是你二哥不想帮你,而是一来,你二哥出不上什么力气,二来,这件事情,你现在是关心则乱了。” 陆地摇了摇头,不太明白贺长安意中所指,有些激动地道:“关心则乱?二嫂,你不明白,母嫔是我在世上最重要的人,她出身不好,为了我能顺顺当当的长大,吃了不少苦,这些我都记着,现在母嫔有难,我怎么能对母嫔弃之不顾?” 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拳头重重的砸在门房的桌面上,桌面上放着的一套青瓷茶盏被震得发出声响,跟在贺长安身边的紫笋都吓了一跳,生怕新王妃会动气儿。 四皇子再是龙子凤孙,可也不过就是个宫女生的,紫笋跟着陆城时间久了,也能掂量清楚这里面孰轻孰重,就是自家王妃,其实地位也就不见得比这个四皇子要低,何况四皇子还是有求于王爷王妃呢? 心里面不由得有些嗤之以鼻,求人还这么理直气壮,这什么事儿啊,活该王爷不帮他! 贺长安面对陆地激烈的言辞也不动怒,她其实很明白倪嫔对于陆地的意义,因为宫中众人,或许对他实心实意的也就只有这个生母。 走上前去,拎起桌子上面那个刚才差点被震碎的茶壶,让紫笋去给陆地上一壶败火的茶,自己转身坐在门房上手陆地对面的椅子上,上下打量着陆地身上穿着的圆领袍上面的穿雷纹:“你这身圆领袍,应该是倪嫔娘娘亲自给你做的吧?” 陆地不明白贺长安突然问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低头抚摸着衣服上的花纹,点头道:“是,虽然皇子每季都有定例的衣服,但是母嫔生怕我在皇子所穿不暖,所以一有空就会为我做衣裳。” 紫笋拎着茶回了门房,先给贺长安倒了一杯,贺长安举着茶盏在嘴边抿了一口,又轻轻地把茶盏放在桌案上,示意陆地也先喝口茶润润嗓子,才道:“我或许不懂你,但是同为女子,我却能理解倪嫔娘娘。你知道吗?你现在没用弄清楚事实的真相是什么,就急着找人为倪嫔娘娘说情,可是如果倪嫔娘娘真的是冤枉的呢?你是倪嫔娘娘的亲生子,你在外面不停的找人说情,只会让人家旁观的人认为你四皇子是做贼心虚,东窗事发之后赶紧找补。” 陆地被贺长安说的这番话说得哑然,一时半会儿没说出来什么话,就又听到贺长安问他倪嫔娘娘出事之后,他可有曾见过倪嫔一面? 陆地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只道,未曾见过。 倪嫔出事之后不到一个时辰,皇后娘娘就把倪嫔禁足在了玉烟宫,还把玉烟宫刚刚小产的吉贵人接了出来,暂时住在凤栖宫,其他玉烟宫的任何人都不能出来,也不允许有人进去探望。 他虽然住在宫里,可是早都搬去了皇子所。皇子所距离内廷太远,等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事发两个时辰之后了。 可是他不找人说情,还能怎么办?他只是父皇四个皇子中最不起眼的那一个,他母嫔身份也不高,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她。 贺长安眼前浮现出倪嫔一身素衣在被圈起来的玉烟宫里面念经祈福的场景,心中也有些酸楚,陆城那么早就没了生母,在宫中成长该有多难?只可惜她上一世从来没有在这些方面留心过。 “如果我是倪嫔娘娘,知道你现在在秦王府拼命求情只是希望二哥出面说几句好话,那我一定恨不能从来就没有过你这个儿子。如果倪嫔娘娘真的是冤枉的,那么她肯定会想到这件事情对你的前程有没有影响,如果对你的前程有影响,她肯定会心甘情愿的把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只要你身上一点脏水没有就好了。” 贺长安说到这儿的时候,陆地想起了倪嫔,甚至有一点哽咽了:“很多人都说我母嫔身份卑微,不配侍奉父皇,其实她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母亲。” 贺长安点了点头:“每个母亲都是很厉害的,为了孩子,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付出。如果你因为这件事情没了前程,在父皇那儿永远失宠,其实倪嫔娘娘那儿,未尝不是再也没有了盼头。所以,就算是为了倪嫔娘娘,不要再找人说情了,只怕会适得其反,至少和倪嫔娘娘的初衷也是相悖的。” 陆地钦佩的看了一眼贺长安:“二嫂,你说的对。我现在突然有点理解二哥为什么苦心孤诣求娶你了,你是真的用心去对二哥身边的人好的,你值得秦王妃的名衔。” 贺长安苦笑,一样的话大公主也说过,说她二哥娶她娶对了,可是秦王妃也不好当啊,她昨天刚刚嫁进来,怎么今天就有了一种……长嫂如母的感觉? 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退一万步讲,即使倪嫔娘娘真的不是被冤枉的,可是这件事情的关键已经不在于吉贵人的那个孩子了。甚至说吉贵人是不是受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吉贵人身上南安和亲公主的身份。和亲公主,就是吉贵人的一道护身符,若是父皇真的铁了心要维护和南安短暂的和平,谁去替倪嫔娘娘求情,都是于事无补的。” 陆地的心境刚刚有一点平和下来,又被那句于事无补给搅乱了,忧心忡忡得道:“二嫂,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母嫔被治罪,禁足,甚至……” 贺长安摇了摇头:“下面的话是我说给你听的,也是你二哥的意思,我只说这一次,你一定要牢牢记住。” 陆地看贺长安如此严肃,有些诧异,但是还是连连点头:“二嫂请讲。” “当初吉利堡大捷之后,父皇为什么会接受南安太子提出的割地十五城,送南安皇室公主前来和亲的诚意,而不是乘胜追击?因为连年的征战,已经让大宣边境民不聊生,再打下去,或许还没等大宣一鼓作气吞并南安,边境潭州灵州等地的百姓只怕要先起来造反了。南安太子的做法,图的是一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用一段时间的和平养精蓄锐,重新夺回那十五城,而父皇会这样做,也是想用这段短暂的和平休养生息,有机会的时候再一举吞并南安。” 陆地听了一时之间也是默然无声,似乎也在思考什么似的。 贺长安接着道:“但是南安不同于大宣,咱们大宣地理位置优越,物阜民丰,而南安市游牧民族,他们想在短时间之内恢复元气的话,就要依靠去其他地方抢掠。打仗,出师无名是时常有的事情,但是若是能出师有名,那便是更好的了。” 陆地点了点头,南安来和亲的公主被大宣皇帝的妃子罚跪,还因为这件事情掉了孩子,那可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理由了。 若是南安不想打仗,只是想通过这一件事情向父皇要一些补偿,也是有可能的,毕竟父皇随便从手指头缝儿露一点东西出去,对于南安那种贫瘠之地,都是稀罕玩意儿。 贺长安没有再往下说,只是饶有兴味的端着茶盏坐在那儿看着陆地,陆城说,陆地很是聪明,有些话,不需要把那层窗户纸捅破,陆地也能明白过来。 果然,等到陆地手中的茶盏已经可以看得见底儿的时候,陆地突然大叫一声:“我明白了!” 然后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二嫂,是弟弟太激动了,吓到二嫂了吧?” 贺长安早都知道陆地会有这样的反应,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微微笑道:“现在你知道应该怎样做了吧?” 陆地点点头,他已经渐渐的看清楚了这件事情的眉目,对于大宣而言,这件事情就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吉贵人小产的事情了,这件事情会不会成为南安犯我边境的借口才至关重要。 一旦真的成为了南安发兵的借口,那就不是后宫之事,而是前朝之事。 二哥现在在休婚假,是不会去上朝的,等到二哥三日婚嫁一过,只怕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所以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能在南安和大宣的事情上说上话的人先向父皇奏议这件事情的严重性,让父皇也觉得,自己不能首先兴师动众的去惩罚母嫔,否则就更给了南安借题发挥的机会。 且也一定要让父皇体会到,只要南安借着这件事情为借口出兵,咱们大宣首先要有自己的气势--和亲公主就算是南安人,可是嫁到了大宣,也是大宣的人了,母嫔是吉贵人的一宫主位,不说母嫔是否知道吉贵人有孕的事情,就是知道了,她顶撞母嫔,母嫔惩罚她也是应该的。 看到陆地恍然大悟且胸有成竹的模样,贺长安赞许的点了点头,现在的四皇子,可算是重新头脑清楚了,这下子陆城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第一三三章 算计 第一三三章算计 陆地自顾自的说道:“所以现在我我要做的,是找到韩国公,让韩国公帮我在这件事情上上书奏请,韩国公对于南安,是有家仇国恨的,有这样的机会,韩国公一定不会放过。况且现在还没出正月,韩国公还在帝都,若是等韩国公回了潭州,那这事情反倒不好办了!” 贺长安站起身来,走到窗子边上,看着窗外的这片天空,心中感叹道,龙子凤孙果然就是不一般,陆家的血脉果然都是天赋奇高的,但看陆城他们兄弟四个,就可见一斑了。 感叹完了,也不看着陆地,只是背着身道:“你还落下了一个人。” 陆地心中一动,走到贺长安跟前,用眼睛盯着贺长安看。 其实这个人是陆城让贺长安提醒陆地的,贺长安刚听到陆城说出来的时候还有一点不可置信,但是听陆城说玩却有一点点明白了:“景王叔。” “景王叔?” 贺长安看着陆地同样不解的表情,笑了:“你方才不是还表示愿为一世贤王么?怎么如今却不理解景王叔了?” 景王看似最是狂放不羁之人,但是陆城跟她解释过后,她却懂了,其实景王最是耳目聪明,不争不显,看花遛鸟,但是和皇帝的关系却比任何一对皇室兄弟的关系要亲密,且因为皇帝知道景王没有不该有的心思,所以景王说出的话,提出的建议,皇帝一般都会采纳。 陆地挠了挠头,叫了一声二嫂,似乎意有所指。 贺长安转过头来,倒是笑得坦然:“是啊,你二哥给我看了,怎么,你敢写信给你二哥,还怕你二哥给我看?你早就应该想到会是我出来劝你,我一定是什么都知道了的。” 陆地眼里面带着的钦佩:“今日之事,我对二哥二嫂是真的敬服,但是对于二哥的敬服绝对不仅仅是因为他在母嫔这件事情上的见解,还有就是他对二嫂一心一意的好,胜似民间结发夫妻。我也要学着二哥的样子,苦心孤诣把那个小丫头要到手。” 贺长安自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小丫头是谁,想起了黄时雨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笑了笑:“那你可要好好用心了,想当初我可也不是那么容易被你哥骗到手的。你看看,你来了这么长时间,咱们两个还是在门房说话,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陆地连说不用,抓紧时间出去找景王和韩国公去了。 陆地走后,陆城走了出来,贺长安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去,看到是陆城,眼睛里面满满的都是幸福的笑意:“不是说好了由我来把四弟劝走的么,你怎么来了?” 但是却一点没有嗔怪的意思,反倒是因为陆城的不放心来看看,而觉得有一份安心的惊喜。 陆城撇了撇嘴,气呼呼地道:“我若是不来看看,难道你还真准备请老四进去坐着喝喝茶?算他小子识相,本王的婚假时间被他的事儿占去了那么多,他要是真要进去坐,本王非得把他打出去不可!” 贺长安就笑陆城,难不成三日婚假过后,他还真要像景王叔学习,做一个只知道遛鸟看花的闲散王爷不成。 陆城一只手揽着贺长安的腰,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看着贺长安的眼睛,里面都写满了歉意:“今日不过是我们成亲的第二天,就要让你去操心这么多本来不该归你操心的事情,实在是辛苦你了。” 贺长安却并不觉得辛苦,只是用手轻轻地拂过陆城的发梢,陆城一把握住长安的那只手,却什么也没有说。 陆城把毛峰喊了过来,让他去梁国公府上送一个信儿,只说是韩国公明日在早朝之上提出什么奏议,便让梁国公复议就是了。 锦瑟宫中,庆妃半闭着眼睛歪在美人榻上,杜若就跪在一边帮庆妃捶着腿,香炉里面点着的是上好的苏合香,只是这苏合香安神的味道,此刻也不能让庆妃静下来心神。 庆妃心情不好,杜若也不敢随便就在虎口里面拔牙,就连捶腿也是小心翼翼的。似乎过了很久庆妃的心情总算平静了一点下来,才开口说道:“顾太医那边,你都替本宫嘱咐过了吧?千万不要露出什么破绽才好,万一露出了什么破绽,别说是扳到玉烟宫的那位,就是引火上身,都是有可能的。” 杜若见庆妃提到了这个问题,赶紧停下了捶腿,上前一步道:“娘娘放心就是,这个顾太医是奴婢的同乡,年轻的时候曾经周游列国,向那个时候的殷国一位出了名的擅长疑难杂症和用毒巫蛊的圣手拜过师,等到回到咱们大宣来的时候,已经是炉火纯青了的,只是在民间做一个小小郎中,顾太医这一身绝技反倒是都排不上用场,若是真的能给娘娘效力,那才是顾太医的福分呢。” 嘴上恭维着,心里面却有些嗤之以鼻,庆妃这一次实在是太着急了,别说四皇子陆地现在不过才十二岁,根本就没有在朝堂上有所作为的可能,就是真的等到四皇子将来封王开府,难道就凭着倪嫔的身份摆在那儿了,皇帝还真的能立四皇子为太子不成? 可是偏偏庆妃疑心重的很,前段日子听说在上书房,皇子师向皇帝夸奖了一番四皇子虽然年少,但是读书还算是不错的,就记上了心,决定斩草除根就要早点儿动手。 至于那个吉贵人,虽然长得还不错,可真称得上是空有美貌,不过是来了一次葵水,顾太医说她是小产了,她就还真的信了。 庆妃手上戴着的长长的护甲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贵妃榻上敲击着,眯着眼睛审视了杜若很长时间:“本宫却还是有点儿不放心,你帮本宫把他传进来,还有平日里给本宫请平安脉的林太医,一道请来。至于这请太医的说辞嘛,就说本宫听说了太医院的顾太医是妇科圣手,恰好林太医是本宫指给禹王侧妃保胎的,这禹王侧妃的月份渐大,本宫还是希望稳妥些的好。今后就让顾太医和林太医一起去禹王府请平安脉。” 杜若低下了头,躲开了庆妃审视的目光:“奴婢这就去。您是禹王殿下的母妃,关心一下禹王侧妃的胎,不是再正常不过了的吗。” 庆妃点了点头,杜若出去了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把顾太医和林太医一道请了来,事实上,林太医来了之后,也不过就是呆在锦瑟宫喝了一个时辰的茶而已,至于顾太医,则是跟着杜若一道进去面见庆妃的。 顾太医名唤顾行谊,是一个看起来也就三十几岁的年轻男子,进来之后规规矩矩的给庆妃请了安,然后就跪在那儿一言不发了,倒是让庆妃觉得,能想得出来这样的法子去陷害他人,又能付诸实践的,难道真的是眼前这个年轻的男子? 庆妃冷冷的看了一眼顾行谊,顾行谊也一句话都不说,一时之间锦瑟宫的气氛倒是很沉闷压抑。 这样的沉闷足足的持续了有半刻的时间,顾行谊才把自己的全部想法对庆妃和盘托出。 太医院向来都有惯例的,给妃嫔请平安脉,一般一人足矣,他也是赶了巧,才碰到了吉贵人刚好在倪嫔罚跪的时候来了葵水,但是他却隐瞒下了这一事实,只说吉贵人是小产了。 小产在宫中视为不详,一般碰到这件事情的人都要绕道走,所以说也不会有太医主动去给这位吉贵人请平安脉了,若是真的碰上了皇帝赏下来的太医,那边更好办了,皇帝赏下来的太医最擅长的不一定是医术,但是溜须拍马和明哲保身的功夫必定是数一数二的,这吉贵人的脉象特殊,先前已经有别的太医说过是刚刚小产的人,现在看起来又想葵水,万一是自己的判断失误,真的较真起来,丢脸的还是自己,所以说纵然心里面怀疑,只怕是不会说出来的。 而顾行谊拿捏得恰好就是这些太医因为实在没有办法确定而明哲保身的心态。 “就是吉贵人自己,娘娘您大可以想想,吉贵人若是发现了自己不像是小产,而像是来了葵水之后,应该会怎么办呢?” 前一日吉贵人已经因为被倪嫔罚贵而掉了孩子这一件事在宫里面哭了整整半日了,声音哀怨的半个后宫都能听得到,若是今日再说根本就没有怀孕,她会是什么下场,不需要用脑袋想,正常人也都明白的。 果然,锦瑟宫的一个二等宫女进来禀报道:“娘娘,吉贵人的贴身丫鬟前来求见,说是吉贵人小产之后身上又不好了,请顾太医前去看看。” 庆妃用手掩着嘴笑了一下:“还真如顾太医所说,这个吉贵人,的确是心急的很呢。也罢,这件事情本宫就托付给顾太医放手去做了,只是有一点,本宫可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和本宫有什么牵扯。” 顾行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微臣年轻的时候周游列国,曾经听说过南安有一种药可以改了脉象,想来吉贵人身为南安的皇室公主,想弄到这种药,应该是不难的。” 第一三五章 探访吉贵人 第一三五章探访吉贵人 凤栖宫里面皇后起的很早,到是因为倪嫔谋害吉贵人腹中皇嗣的事情还没有定论,就免了一众妃嫔的请安,只是让喜桔点上了檀香,一个人歪在凤座之上默默的捻着佛米在心中祷告。 但是一面祷告,心中却又生出了一种苍凉的无力感,倪嫔跟她也算是同在后宫生活十几年以姐妹相称的人了,四皇子出生之后,倪嫔本来就少的可怜的恩宠更加不如从前,焚香祝祷每一日都有,心态也越来越平和,就连她都不会相信倪嫔去对一个还没成型的孩子下手。 可是她却救不了她,神佛也救不了她,否则她那般恭敬虔诚,神佛又何苦欺她至此? 正想着,就听喜桔在耳边道:“娘娘,秦王妃来给娘娘敬茶了,娘娘还是不见么?” 皇后摇了摇头:“贺氏那孩子毕竟是新婚燕尔,而且是秦王心尖子里面放着的人,本宫拉拢秦王还来不及,如今怎么能如此不给贺氏见面呢?” 贺长安带着碧螺进宫,迈着小碎步子走到皇后跟前,要都有小宫女准备好了垫子放在那儿。 “臣媳贺氏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贺长安跪在垫子上规规矩矩的给陈皇后磕了个头,磕这个头,和之前册封王妃的那一天磕的头,意义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毕竟是她真正成为陆城的女人之后,以儿媳妇的身份给陈皇后这个婆婆磕的第一个头。 贺长安眼尖,注意到陈皇后的脸上扑了很多粉,尤其是眼窝那里,似乎是重重地涂了几下,便明白了吉贵人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过于棘手,连陈皇后只怕都没有睡好吧! 一边是替皇上生育了四皇子,平时里从不惹是生非的倪嫔,另一边是南安和亲过来的公主,虽然说之前从来没有过生育,可人家毕竟是番邦而来,且很得圣宠,无论偏袒了哪一个,都是她做皇后的失职。 皇后含笑看着贺长安:“怎么不见你家王爷和你一同入宫来看看本宫?本宫倒是想看看,原本那么有铁血之气的孩子,成亲之后多没多几分绕指柔。” “娘娘这么说可就是在取笑媳妇了,别说媳妇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要是真的想把王爷这样在潭州大营磨出来的百炼钢化为绕指柔,也是难的。不过王爷今日本来的确是想跟妾身一道入宫看娘娘的,但是今日一早,四弟就来秦王府和王爷说了好一会子话,结果王爷一入宫就奔着父皇那儿去了,娘娘可千万不要怪王爷不孝顺啊。” 陆城什么事情都不愿避讳着她,那是陆城的贴心和对她的信任,可是她总不能在皇后面前把陆城卖了出来,说这些朝堂上的事情她都知道吧?若是真说了,陆城一个治家不严之罪是跑不了了,就是她也会被认为是牝鸡司晨。 但是贺长安却明白,她不主动说出来陆地去秦王府求过,就不意味着皇上皇后真的就不知道,与其让皇帝和皇后心里面因为这种事情对陆城有什么猜忌,还不如她用这样的方式就想说家常一样给说了出来。 果然不出贺长安所料,皇后被她的语气给感染了一下,说出来的话也轻快了许多:“怎么会呢?这孝顺长辈,兄友弟恭都是道义,这次倪嫔出了什么样的事情,想来你也应该听说了,老四毕竟年龄比前面三个皇子都小了不少,平时跟哪一个都不算亲近,这次去求到你们秦王府,本宫也很是诧异。不过不管怎么样,城哥儿肯去晏清宫说句话,就已经是尽心了,现在只能求这件事情不要牵连到老四就好了。至于过多的,城哥儿毕竟已经是封王开府出宫去的皇子,又能帮上多少呢?” 皇后的确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责怪陆城,而皇后既然已经这样说了,也就代表了帝后二人的立场,此事陆城略微的说一说话那是尽兄友弟恭的道义,若是说得多了,那就是干政。 真真是进退维谷! 皇后身边的喜桔端着一个金银托盘从侧间走了出来,金银托盘上面托着的是一个茶盏,贺长安出嫁前,这些规矩花楠都是仔细教过她的,所以看着喜桔端着托盘走了出来,她也就上前一步,接过茶盏,恭恭敬敬的给陈皇后敬了一杯茶。 从心底里面说,贺长安还是很佩服陈皇后的,至少觉得她比和睿皇后要理智的很多,但是却又有点同情陈皇后,如果说和睿皇后在世的那些年还是享受到些许帝王的真情的,陈皇后应该甚至已经想不出来帝王家的真情为何物了。 果然陈皇后虽然脸上难掩倦容,但还是满意的喝了一口何尝安静的媳妇儿茶,才道:“是个好孩子,不过倒是委屈了你,最近□□正赶上了多事之秋,连你的婚宴,本宫都没有好好的赏赐什么东西。等到你为亲王府添丁的时候,本宫一并都给你补上。” 喜桔在一边道:“娘娘,奴婢还记得,秦王妃在嫁给秦王殿下之前就以秀外慧中,机智聪敏而闻名,以前娘娘若是想请王妃帮帮忙,那是名不正言不顺,可是现在您受下了王妃的媳妇茶,秦王妃就是您的儿媳妇了,您为什么不让王妃帮帮您呢?” 陈皇后转过头来瞪了一眼喜桔:“难不成本宫受了贺氏的媳妇茶,就要当那恶婆婆不成?秦王妃是新婚,皇家子嗣血脉本来就珍贵,本宫怎么能打扰你秦王爷和秦王妃鹣鲽情深呢?” 长安心里面本来就存着疑惑,为什么吉贵人一个南安人,从小就在草原上长大的,却不过被罚跪了半个时辰就小产落了胎。 便走上前去,又跪在了垫子上,试探道:“臣媳既然已经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妇了,就理应为皇后娘娘分忧,无论是分忧,还是为皇室绵延血脉,都是臣媳的本分才是。” 说到那句绵延血脉,贺长安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脸上又腾地红起了一片,好在皇后也并没有笑话她,含笑点了点头,算是准了。 陈皇后叹了口气:“吉贵人也是个没福气的,没能保住那个孩子,本宫为了保护她,就把她暂时接到本宫的凤栖宫来住,可是她小产醒来之后就一直哭的伤心欲绝的,本来以为过了一晚上能好些,却不想今天哭的更厉害了,现在本宫都有点害怕见到这幅样子的吉贵人了。也罢,既然你愿意主动替本宫分担些,那你就先去代替本宫去偏殿看看吉贵人那儿有没有什么需要的吧。” 吉贵人暂时被安置在了凤栖宫的偏殿,偏殿里面没有点着任何香,反倒是插了几株最后头的腊梅了,这时节腊梅本来就已经不多了,偏殿里面却还能有的插,足见皇后对于吉贵人照顾的也很是用心了。 贺长安跟着喜桔走了进去,站在吉贵人床榻边上伺候的小丫头赶紧走过来,道了一声喜桔姐姐,又怯怯的问喜桔贺长安是什么人。 喜桔告诉了她贺长安是新婚的秦王妃,是代表皇后娘娘来看吉贵人的,那小丫头赶紧上前柔声道给王妃请安,眼神却飘飘忽忽的似乎在看着什么别的地方,还有一点躲躲闪闪的。 或许是上一世为细作的原因吧,这样的眼神别的人看起来或许没觉得跟正常人有什么两样,但是贺长安却十分敏感,正常人一般只有在有心事或者撒谎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不过贺长安却对这个小宫女没有什么了解,也不敢就这么得出什么结论,便问道:“你们家贵人主子可是正在休息?” 小宫女挤了几滴眼泪出来凄凄惨惨戚戚地说道:“正是。我们家小主自从醒来之后听说孩子没了,就是日里哭夜里哭的,这会儿好不容易哭累了才又睡下了,王妃娘娘不要见怪。” 贺长安摇了摇头:“不妨事的,让你们家小主多休息休息也是有好处的。” 那宫婢点了点头,转身要去给贺长安倒茶,结果一个没拿稳,手上的茶盏就滑落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响,躺在床上休息的吉贵人猛地睁开了眼睛。 慌乱的手脚并用蹬被子:“不要抢走我的孩子,不要抢走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倪嫔,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贺长安见此场景吓了一跳,这个吉贵人,的确眉眼生的很美,且因为是南安人,异域风情很浓重,若是仔细梳洗打扮,也能称得上是隆庆皇帝后宫中数一数二的美人了,可是这个时候的吉贵人,也没怎么梳洗,头发全都披散下来,眼睛哭得肿肿的像两个核桃一样,简直看不出有一星半点宠姬的样子。 贺长安走上前去,喜桔赶紧拦着:“王妃且慢,太医说了吉贵人现在刚刚小产,恐心智不如从前正常,您还是不要靠近的好,免得吉贵人误伤了您。” 贺长安只能隔着喜桔看着披头散发痛哭流涕的吉贵人道:“吉贵人,孩子已经没了,还是节哀顺变吧,你还年轻,总还有机会给几位王爷添个弟弟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一切从长计议。” 吉贵人却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似的:“还我孩子,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喜桔无奈地看了一眼贺长安,似乎是再说,您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皇后娘娘不愿意来看吉贵人了吧? 第一三六章 贡品与迎春花 第一三六章贡品与迎春花 碧螺也在一旁紧紧的护着贺长安:“王妃小心些,奴婢看这位贵人或许是因为伤心过度而发了癔症,想来自己都已经不能控制自己做的事情了。王妃离的远一些,别回头被伤到了,王爷动怒的话,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碧螺一句发了癔症,让贺长安觉得莫名其妙的耳熟,仔细思索了一下才想了起来,巩昌伯府自己那个不安分三天两头就想折腾一点事情出来的祖母了不就是被太医诊断为发了癔症,只能在僻静的地方静养么? 从那次柳氏被江太医诊断为发了癔症,一直到她成亲嫁给陆城,柳氏都没有能被挪出那个偏院。叔父宜春侯的确是有心思怜悯老太太,想让大哥把老太太挪出偏院,但是一旦他说了,白氏必然会说让婆婆在偏院静养是太医好生嘱咐的,小叔子若是觉得巩昌伯府风水不够好不适合老太太养病,还是把老太太接到宜春侯府去吧。 这样一权衡,贺成仁果然还是在媳妇和娘之间选择了媳妇兆兴长公主,毕竟这个已经垂垂老矣还经常犯糊涂的娘,已经不能带给他什么了,还平白的让兆兴长公主不痛快,他何苦呢? 当初贺长安只是觉得大公主派来的这个人真是好,让她这一年多以来可以不用再为这个老太太烦心,得以安心备嫁,可是现在想来,怎么都觉得这么一招不像是大公主能玩的出来的,反倒像是陆城的手笔呢? 想到上一次那位年轻的江太医来府上给柳氏看病的时候,就说柳氏这病榻缠绵,只怕三分是真的急火攻心,七分也是装出来的,贺长安仔细对比了一下吉贵人现在的样子和柳氏当时的样子,越来越觉得心里面的怀疑更甚。 按理说小产之人正是身体最虚弱的,可是这个吉贵人只要是醒着的时候就哭哭啼啼没完的时候,就是睡着的时间也很短,根本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恢复元气,她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力气,每次都伤心欲绝到声嘶力竭? 心里面拿定了主意,对碧螺和喜桔道:“吉贵人现在身子正不好着,本妃就不在这里多打扰吉贵人了,还是回去陪着娘娘给吉贵人无辜枉死的孩子焚香祝祷吧。” 吉贵人一听到那句无辜枉死的话,踉跄着从榻上爬了起来,又一次哭的像个泪人儿似的:“烦请秦王妃替我禀告娘娘,求娘娘替我和我那可怜的孩子做主啊……” 贺长安点点头:“你放心就是了,皇后娘娘心慈,必然会做主的。” 心里面见吉贵人还能爬起来,疑窦就更深了。 贺长安走之前,交代那个小宫女好好照顾好吉贵人。 贺长安走出偏殿的时候,深深的舒了一口气,偏殿榻上泪眼涟涟的吉贵人一把拿过小几上的帕子,把哭红了的眼睛擦了擦,对自己的贴身宫婢道:“本小主方才没有露出什么破绽吧?” 小宫婢连连摇头:“没有没有,小主您就放心吧,你装的可伤心了,别人是看不出来您这丧子之痛是装出来的。且我看那个秦王妃是个和善人,跟您又没什么过节的,她来看您,纯粹是皇后懒得来看您,她才被皇后打发过来罢了,您看她来咱们这儿,不也就是走了个过场吗?” 吉贵人抚了抚胸口,又躺在了榻上,心里面却不怎么平静。 秦王年少有为,自从他去潭州驻守之后,南安都很难找到机会挑衅潭州,但是虽然这样,南安人却视秦王为不可多得的英雄,对他还是很敬重的,她的少女时代,也一直是怀着对大宣秦王的憧憬一路走过来的。 那个时候南安每个少女都羡慕她,因为她是早早就被培养用来和亲的,南安看中的人,就是当时的大宣太子。 当时陆城被夺了太子之位的时候,太子堂兄还来安慰她:“吉雅,你不要因为这个二皇子没有了太子的身份就小瞧了他,按照堂兄的经验,这个人,绝非池中之物。” 果然被太子堂兄说中了,当时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的人,是一个能让自己的母族百姓都很崇拜的英雄之后,她的心里面甚至有一点窃喜。 可是一切都因为瓦尔图姆的反水倒戈,秦王率领一千六百人攻破吉利堡而发生了变化,为了保住吉利堡,在和亲一事上,南安再也没有占据的有利地位了,甚至连谈条件都不可能,瓦木娜写信告诉她秦王早就已经心有所属的时候她还不肯相信,特意去求见太子堂兄,结果太子堂兄根本就没有见她一面,就让人把她送回了住处。 那之后没过多久,她就像一件贡品一样,被送进了隆庆皇帝的后宫,成为了年少时心心念念想要嫁的人的庶母。 今日看到这个秦王妃的时候,她心里面不是不难过的,她就不明白了,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还有一点木讷,连自己丧子的背痛都是装出来的,还一点都没有察觉,她到底是哪一点好,可以让秦王心心念念? 贺长安回到正殿的时候,皇后正在拿着一把小银壶亲手给花架子上的迎春花浇水,听到贺长安过来的脚步声,也并没有回过头去,只是开口道:“来,你来看看我这迎春花,长得怎么样?” 贺长安盯着那迎春花仔细的看了看,感叹道:“迎春花那么不起眼的花儿,民间养的人都很少,想不到娘娘这么有雅趣,把迎春养的别有一番风情。” 心里面却在感慨,堂堂皇后,本来整日打理后宫的事情就够忙了,但凡是得点宠爱的,哪里还有时间分心亲手来打理花架子呢? 却没想到皇后的眼睛湿润了一下,接过甘嬷嬷递上来的帕子在眼角上擦了一下,才道:“这迎春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可是野花自然也有野花的好处,野花不知道争妍斗艳,可是总是能抢在百花的前头,不怕冷,头一个儿的开,也不跟那些名花抢风头和主子的眷顾。” 转过身来,贺长安才看到即使刚才用帕子擦了,皇后的眼角也是红红的:“你还说本宫把迎春养的别有一番风情,其实你是没怎么见过它在民间真正长得好的样子,在本宫这描金画银的宫墙里面,它到底是开不好的。” 贺长安有些诧异皇后为什么会突然跟她说迎春花,可是她也不能不陪着说,只好道:“臣媳愚昧,见识不及娘娘万一。” 陈皇后却摇了摇头:“不是你愚昧,而是本宫触景伤情罢了。再过几日,这宫里的迎春花,只怕就要凋零了。” 看着贺长安不解的神色,皇后又补充了一句:“倪嫔已经招认,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与旁人没有一点半点的关系。” 倪嫔的供词是这样说的,吉贵人在玉烟宫的时候仗着自己是南安的和亲公主,又是陛下的宠姬,多有不恭敬。她生养过,早早的就通过吉贵人走路的样子看出来她怀了身孕,便罚她跪让她落胎。开头结尾都强调了一切都是她一时气不过才犯下的罪孽,与其他任何人没有关系。 贺长安突然明白了皇后为什么会对着迎春花伤情,同在宫里住了十几年,父皇的妃嫔中,皇后应该是对性格温顺的倪嫔最有好感的吧,如今倪嫔亲自承认了罪行,那就意味着倪嫔这朵本来应该绽放在民间的迎春花,距离凋谢就不远了。 倪嫔供词里面的其他任何人,应该就是四皇子陆地吧,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皇后拉过贺长安的一只手:“这么多年宫中姐妹相称,倪嫔是心眼儿最实在的那一个。如今倪嫔就要没了,本宫也不过只能对着花儿流几滴眼泪而已,倒是让你见笑了。怎么样,你去偏殿看吉贵人,她可好些了?” 贺长安心思已定,摇了摇头道:“臣媳瞧着,吉贵人毕竟是背井离乡来到大宣的,在宫中就没有什么亲人,好不容易有了个孩子,结果还掉了,实在是真的太过于伤心了。臣媳只是怕……” 皇后的眼神里面写着的都是探寻,贺长安一咬牙,把话全都给说了出来:“臣媳娘家的祖母就曾经得过一种癔症,臣媳看吉贵人这样子和娘家祖母很是相似,会不会是……” 皇后赶紧让喜桔去传太医来给吉贵人瞧瞧,小产丧子已经够不吉利的了,若是真的再得了癔症,那可就真的更加棘手了。 贺长安仿佛无意地说道:“当时还是大妹妹给臣媳请了太医院的江明太医来臣媳家为祖母医治的,臣媳瞧着,这江太医似乎真的是颇擅此道,臣媳祖母现在就比刚得了癔症的时候强多了。” 一听这话,刚要出去的喜桔就被皇后叫住了:“你可听到秦王妃的话了?去太医院看看江太医今日是否当值,不管当不当值都要把江太医给本宫请到凤栖宫来。” 喜桔领命而去。 贺长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请来了陆城心腹的太医,事情说不定真的就会有转机了。 第一三七章 癔症? 第一三七章癔症? 还好江太医今天本来就在当值,喜桔没有用多长时间就把江太医给请了过来,江太医原本还有些讶异,他在宫中也不算特别有盛名的太医,向来凤栖宫的人都是请德高望重的院正来请平安脉的,怎么今天皇后身边的喜桔来了之后就点名要请他江明? 但是在看到凤栖宫中的贺长安的时候,心里面已经明白一半了。 江太医规规矩矩的给皇后请了安,又向贺长安请安。 陈皇后使了一个眼神,凤栖宫的掌事太监赶紧上前去虚扶了一把。 江明也不忸怩,心里面明白这或许是这位新婚的王妃有事情交代自己去做,又或者根本就是秦王的意思,只等着一会儿看贺长安脸色行事了。 陈皇后坐在上手,手上拖着一个茶盏送到嘴边抿了一口也就放下来了,盯着江明打量了许久才道:“你就是江明江太医?” 这话其实是一句废话,方才江明请安的时候就已经自报家门了,不过江明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是,微臣就是江明,微臣是崇敬十六年太医院大选的时候被采选入宫的。” 陈皇后微微点了下头,这个人倒还算是个通透人,想来以后应该在太医院也会有一点发展。不过这些她现在倒是不关心,她关心的是吉贵人的癔症,若是吉贵人这般声嘶力竭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因为癔症,那她这个皇后再大度,也不能把吉贵人留在凤栖宫了。 贺长安在旁边对江明寒暄道:“本妃成亲之前,家里面一直是担心祖母的癔症冲撞了天家婚事的喜庆,所以一直不准本妃去探望祖母,也不让祖母来参加本妃成亲。但是本妃心里面有数,祖母的病一直是大公主委托了江太医来医治的,江太医也十分尽职尽责,隔三差五的总会去巩昌伯府为本妃祖母请脉。今日来凤栖宫给娘娘请安,还特意在娘娘面前表功呢。” “医者仁心,治病救人是微臣身为太医的本分,王妃谬赞了。”江明并不因为贺长安的几句夸奖就失了分寸,反而更加进退有度,落在最看中规矩的皇后眼中,对这位年轻的太医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本妃如今已经嫁到了秦王府,回娘家一趟不容易。还烦请江太医给本妃好好说说祖母的病情,想来祖母如今对祖父的思念应该也没有那么深,没有那么伤心,癔症就会好的多了吧?” 贺长安对着江明偷偷眨了眨眼睛,伤心和癔症这四个字咬得格外的重,江明心中揣摩了一下秦王妃的意思,又想了想,才道:“王妃说的正是道理,这癔症,最忌讳的就是心绪不宁,忧思动气,病人情绪起伏太大的话最是不利于养病。微臣当时像王妃的母亲贺夫人建议将贺老夫人挪去偏院,也就是这样的道理,正院里面有太多的旧物旧景,会让贺老夫人触景伤情,不利于贺老夫人的癔症康复。” 陈皇后看着像是在低头吹茶盏里面的茶,想让茶盏里面的水凉的更快一些,其实一直在侧耳倾听,心中也大概听懂了些,贺长安的祖母发了癔症是因为对贺家已经过世的老爷子思念过度,既然如此,吉贵人没了孩子,伤心过度得了癔症也不是不可能的。 贺长安则在心里面暗暗赞叹江太医是个聪明人,她不过就是略微点了一下,江太医就已经知道要顺着什么方向往下说这话了,端看着皇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就知道江太医的话她是听进去了的。 “巩昌伯老夫人的病情,本宫也听大公主跟本宫念叨过几句,之前只知道是因为忧思过度而引发了内疾,却不知道竟然是癔症这般严重。” 接着便让喜桔把吉贵人小产之后接连两天的表现跟江太医说了一下,末了,喜桔道:“娘娘是后宫之主,关心其他妃嫔本来也是应当的,只是吉贵人小主若真的是得了癔症,也得早早的找一个清静无人的宫殿让吉贵人安静修养才是。既然王妃也说了您在看癔症这块儿颇有造诣,那就烦请江太医去偏殿给吉贵人小主请个脉吧。江太医可不能因为担心吉贵人癔症伤人而不敢前去啊。” 喜桔不愧是在凤栖宫伺候的大宫女,一番话说的威逼利诱,江明若是不走这一遭,只怕日后在太医院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贺长安走到皇后身侧:“娘娘心慈,不仅把吉贵人接到凤栖宫来住,还劳心费力替吉贵人请来对症的太医前去请脉,臣媳真是佩服娘娘。不过既然是娘娘赏下来的恩典,总要有个象征才是。娘娘这两天费心费力已经很是辛苦,不如就让臣媳替娘娘跑这一趟吧?况且这江太医还是臣媳举荐给娘娘的人呢!” 皇后摸了摸贺长安光滑的手背:“好好好,本宫知道你是个有孝心的孩子,就依你,就依你。只一样,江太医若是治不好吉贵人,本宫可要追究你这个举荐之人啊。” 贺长安露出一副担忧的表情看着江太医,江太医赶紧叩首道:“多谢王妃举荐和娘娘信任。微臣必当竭尽全力去为吉贵人小主看诊的。” 偏殿里吉贵人又看到了贺长安的时候,反应比第一次还要强烈,甚至直接对着贺长安口称倪嫔,让贺长安把她的孩子还回来。 吉贵人的宫婢叹了一口气道:“王妃,您也看到了,我们家小主现在实在是伤心,看到个和倪嫔娘娘身量差不多的人,都要以为是倪嫔娘娘来要她孩子的命了。我们家小主也实在是命苦啊……” 贺长安却觉得吉贵人的表现比之前更加反常了,摆了摆手道:“无妨。本妃再来看吉贵人,也是因为吉贵人现在思绪不宁的缘故。这是太医院的江太医,平日里面很擅长对病人忧思心事的排遣,所以皇后娘娘特意让江太医来给吉贵人请脉,也好让吉贵人早日平静下来,重获帝宠。” 宫女脸色一变,很快眼珠一转,向贺长安跪下道:“王妃娘娘饶命啊,皇后娘娘的确是对我们小主宽厚,只是我们家小主现在这样子,伤到了皇后娘娘派来的太医事小,损了皇后娘娘的颜面,奴婢这一条贱命都不够抵的啊。” 贺长安暗道不好,这个小宫婢把皇后娘娘的颜面抬出来说话,她身为儿媳妇,总不能罔顾皇后颜面一定要江明上前去给吉贵人请脉。 却听到一直站在边上江明一手按着额头道:“王妃娘娘,微臣有一个办法,不知道可行否。” 贺长安示意江明说下去,江明的办法是,对吉贵人施针,可以让吉贵人短暂的陷入镇定,吉贵人可以在这一段短暂的睡眠中恢复一定的元气,而他也可以利用这段时间给吉贵人诊脉。 贺长安看了一眼喜桔,喜桔也连连点头,贺长安就让江明走上前去施针了,贺长安一边看着江明是如何施针的,一边又注意观察着吉贵人的宫婢,只见那宫婢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但是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江明给已经睡着的吉贵人把完脉之后站起身,向贺长安福了一福:“吉贵人万幸,万幸有王妃早早的发现了这些异状,不然恐怕真的是要因小产伤心过度而导致失心疯了,索性发现的及时,但还是要仔细医治一段时间,才有可能痊愈。” 贺长安心中暗暗疑问,原本以为吉贵人的小产有问题,她才会让江明来这一趟,但是难不成真的是跪了那半个时辰就让吉贵人小产了? 而吉贵人的癫狂也真的是因为癔症? 但是她已经代表着皇后来走这一遭,即使是做戏也要做足了全套,想了想道:“那吉贵人的这种症状和本妃祖母的癔症可是一样的?” 江明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致病原因并不完全相同,虽都是因为伤心过度,但吉贵人的忧思是侵了刚刚小产的虚弱的宫体,而巩昌伯老夫人的病症也是郁气入心肺。但是有一点却是相同的,便是要找一处地方静养。伺候的人也不宜太多,一个便足够了,人多的话难免喧闹,不利于吉贵人养病。” 在后面默默听着的那个小宫女本来只是在不停的变脸色,在听到江太医说自家主子需要找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静养,且伺候的人只能带一个,腿就开始微微的发抖了。 要是真的如此,那岂不是相当于把吉贵人打入冷宫了?而跟在吉贵人身边伺候的,非她这个大宫女莫属啊! 当初她忠心耿耿的跟着吉贵人是因为吉贵人是南安公主,长得貌美又有宠爱,宫里的人都是势利眼,她这个伺候吉贵人的大宫女,走到哪儿经常都被一些小太监小宫女姐姐姑姑的叫着,时不时的还能收些孝敬。 若是真的要去养病,那吉贵人就没有了出头之地,哪还有她这个不起眼的宫婢好日子过?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第一三八章 抽丝剥茧 第一三八章抽丝剥茧 小宫女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问了一句:“江太医,我们家小主大概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康复啊?” 江明看了一眼贺长安,摇了摇头:“病人的康复除了与病人自身的身体情况之外,日常的供给,修养的环境都是很重要的。即使是这些都知道,也很难给出明确的预期。” 贺长安冷眼看着那宫女脸上表情的变化,实在是耐人寻味的很,突然就明白了江明为什么要这般说! 江明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吉贵人的小产真的别有玄机!而真的能够解开这玄机的突破口正是朝夕伺候她的这个小宫女! 想通了这一层,贺长安沉吟了一下:“吉贵人也真是命苦之人了,背井离乡来到大宣,不幸没了孩子,还得上了这样的病,我心里面也是难过的很。我一定会向娘娘禀明吉贵人现在的处境,求娘娘能够给吉贵人一个恩典的。” 那个小宫女倒还颇有城府,一听这话立马跪下道:“奴婢替我们小主多谢王妃娘娘。” 贺长安心里面冷笑了一声,表面上还是和颜悦色的:“本妃也知道你们主仆情深,你放心就是了,我一定也会像皇后娘娘禀明的,我相信吉贵人即使是要去僻静的地方静养,身边也是离不开你的。” 那宫女就一直跪在那儿,张着嘴,这次却连拜谢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从凤栖宫的偏殿走到皇后住着的正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贯穿着这段距离的是一条长长的爬满了紫藤萝的廊子,只是现在天还有点冷,雪还没有完全融化,这个时候的紫藤廊子别有另外一番风情。 距离偏殿已经有一段距离了,江明停下脚步,向贺长安请罪。 贺长安一愣:“江太医何罪之有?” 江明微微的笑了一下,脸上现出了一抹红色:“微臣方才在偏殿给吉贵人小主把脉的时候就觉得吉贵人的脉相似乎有些不对劲儿,脉相上似乎有滑胎之象,不仔细辨别的话几乎微臣也要认为吉贵人这是滑胎了,但是后来微臣仔细想了一下,才觉得这脉相似乎更像是妇人来潮的脉相。” 贺长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身后跟着的喜桔更是臊得不行。 贺长安皱着眉道:“若是真的如你所说,那么何以来给吉贵人看诊的太医断定吉贵人这是小产滑胎之象呢?” 江太医挠了挠鬓边的头发:“启禀王妃娘娘,脉相这种东西,其实有很多症状是相似的,若是有心掩盖,仅靠望闻问切并不能得到最准确的答案。微臣就曾经听说过乾佑建国之前也就是大宣曾经有一位鬼医,擅长各种医家秘术。” 贺长安闻所未闻,医家秘术? 看着贺长安难免费解,江太医解释道:“微臣也是听家师提起过,这位鬼医生平最擅长的便是易容易脉两易之术,情蛊毒蛊两蛊之毒,只是微臣的师傅提起过,他曾经有幸见到过鬼医收的两位徒弟中的那位女徒弟姜姬,她传承的是鬼医易容和情蛊的绝技,至于另外一个徒弟,只知道早早的就离开了鬼医,鬼医也没有再另收徒弟,但是想来有那个徒弟在,这种易脉之术倒是不至于失传。” 看着贺长安一言不发,不知道在哪里想着点什么,江明又补充道:“因为微臣上述推断也不过就是综合了微臣师傅说过的话得出来的,实话说,微臣也不能给王妃一个准确的答案,所以微臣才会旁敲侧击的试探了一下贴身伺候吉贵人的宫女。” 一旁的喜桔原本一直是一直默默的听着,现在终于吭了声:“江太医的意思是,很有可能吉贵人并没有有身孕,而所谓的小产失子也都是装出来的?而对这一切知道的最清楚的人就是贴身伺候吉贵人的那个宫女,是这个意思么?” 江明点了点头,跪在贺长安前面道:“微臣想知道,若事实真是如此,吉贵人是能活,还是不能活。” 喜桔拉起江明,微微笑了一下:“江太医这话可就是在为难王妃了。不管吉贵人是不是真的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她是南安来的和亲公主,又是陛下的宠姬,单单是这两条,就是娘娘都不好决定她的生死,更何况是咱们王妃呢?当然,我也知道江太医实在是想替娘娘分忧,想着这段时间娘娘为了这事情劳心费力实在是影响凤体康健,所以这才向协助娘娘的秦王妃询问意见,只是下次万万不要再如此了,免得王妃也难做,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江明一听喜桔这样说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太心急了,暗暗的给自己捏了一把冷汗,若是真因为这件事情让秦王妃有了什么不好的名声,秦王头一个就饶不了自己,更不要说自己想要赌一把的身家前程了。 喜桔犹豫了一下,又小心征求了一下贺长安的意见,最终还是回到凤栖宫去问陈皇后的意思,毕竟她和贺长安,一个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一个是刚刚新婚的秦王妃,虽然都是极有脸面的人,但是这等重要的事情,却还是不能擅自做主。 陈皇后也没有多说很多,只是转过头来问江明,吉贵人并非真的有孕的可能性究竟有几成?听到江明犹豫了一下说,至少六成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温婉的笑容,似乎是长舒了一口气一般。 却没有急着做出什么论断,而是让喜桔去查,这段日子给吉贵人请脉的太医,就是诊断吉贵人小产失子的那个太医还有没有伺候其他哪位贵人的脉案。 喜桔领命而去,留下贺长安有些诧异地问道:“娘娘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怀疑一切都是那个给吉贵人请脉的太医做的手脚?” 皇后摇了摇头:“贺氏,本宫还是叫你长安吧,本宫没有亲生的儿女,几个皇子里面又只有禹王和秦王是成了亲的,禹王妃身体又是那个样子不能陪本宫说话儿,所以你这孩子,本宫看着就觉得和你有缘,你不介意本宫直接换你的闺名吧?” 贺长安连连摇头道不介意,皇后能够直接唤她的闺名那是看重她,若是她不识抬举,那可就过了这个村再也没有这个店儿了。 “其实这宫里面的事情,看似都是浮在表面上的,但是每一桩事情,都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水底下面穿针引线,不光是宫里,你的王府,也会是如此。现在秦王府人口简单得很,除了城哥儿,便只是你这个王妃,还有半个主子的朱侧妃,但是你要记住,你嫁的人毕竟是王爷,不可能只守着你一个人,而你,有大把的时间是要学会如何当一个合格的正妻,不拈酸吃醋,四平八稳的掌着王府的一片天地。” 言罢还自嘲是的笑了一下:“就像本宫,似乎用了一生的时间去学着,如何做一个好的皇后。” 陈皇后的这番话却并没有让贺长安的心里面泛起太大的波澜,陆城对她用情至深,这一点她在隆庆十七年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两年多的相处,让她更加坚信陆城当初所说的绝对不是一句玩笑话,不管是朱侧妃还是以后什么鸡侧妃鸭侧妃,其实在陆城眼里都不会有什么不同--都是摆设而已。 但是皇后的话贺长安却还是要洗耳恭听的,哪怕是做做样子:“那臣媳可要多多听听娘娘的教诲了,别的不说,臣媳心里面还是敬服娘娘的,娘娘母仪天下,堪称世间女子的表率。” 皇后让甘嬷嬷带着江太医先去偏厅略坐一会儿,偌大的正殿就只剩下了皇后和贺长安两个人,蓦然就觉得有些空旷了,似乎皇后说出的话都能带着一点回音似的。 贺长安心道,她佩服皇后真的不是假的,所有人都知道,圣上对皇后,有敬无爱,凤栖宫这么大,大部分时候,宫里面也就是皇后带着一个贴身伺候的丫头吧,说起话来也是这样的空旷,而陈皇后居然能受得住这样的寂寞,依旧兢兢业业的把整个宫廷打理的井井有条。 贺长安想,她一定做不到,不管是前世今生,她可能都已经注定了要因为爱才活着。 上一世即使陆垣没有把她毒死,可能生下那个孩子之后,她也会毅然决然的赴死吧?因为她已经见识到了陆垣的绝情。 这一世…… 陆城应该不会再是这种绝情之人了。 “你现在看吉贵人这件事情似乎就是吉贵人和太医两个人合谋去算计倪嫔,但是你可以往深了里面想。吉贵人不过就是一个南安来的和亲公主,虽然住在倪嫔的玉烟宫里面,但是她有陛下的宠爱,而倪嫔除了四皇子可以傍身之外,别无他长处两人之间也算不上是倪嫔可以对她有居高临下之事,利益上,两个人更是井水不犯河水,只有玉烟宫的份例多了,吉贵人能分到的东西才会更多。你觉得吉贵人有必要做这样的事情,只为了把倪嫔推向一条死路么?” 贺长安仔细想了一下之后摇了摇头,若说是吉贵人真的有了身孕,且胎像不稳,这个孩子早晚都要保不住,吉贵人只是想找一个人背黑锅甩掉包袱,那还算是一个说得出道理的动机,可是若是真如江明所说,吉贵人根本就没有怀孕,那她这样做,完全就没有道理啊? 第一三九章 真相(上) 第一三九章真相(上) 而单纯是太医一个人的主意就更加不可能了。 太医在宫中一般都有一个长期跟随的主子,比如说江明,或许陈皇后并不知道他真正的主子其实是陆城,但是他一直为大公主所用,这一点,陈皇后也是知道的,相信宫里很多人也都知道,毕竟那一次江明去巩昌伯府给柳氏诊脉,打的就是大公主的旗号啊。 虽然说别人如果需要请脉,太医院正好轮到他当值,他自然是不可能不去,但是大多数时候,例行请平安脉,他都是直接往正懿宫大公主那儿去,且有什么事儿,肯定第一时间会通过大公主给陆城递个信儿--或者他和陆城还有她不知道的联系的方式。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啊,如果四公主想要收买江明,就绝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 一句话,各为其主。 所以说,一般来说太医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的,如果真的有什么胆量坐下什么事情,那必定是他身后的主子给了他胆量让他去做这件事情。 贺长安正在思索的时候,喜桔回来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怪异。 陈皇后看到这样的表情反而松了一口气,贺长安讶异,难道陈皇后早就想到什么了,只等着喜桔带回来的答案印证? 陈皇后看了贺长安一眼,又让甘嬷嬷赶紧给喜桔倒一杯茶喝:“你看看现在,虽然不是大热的天,可是本宫的凤栖宫到太医院也够远的了,也难为你了,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给本宫跑了这一趟了。秦王妃也不是外人,查到什么,你就在这里直说吧。” 喜桔确实是累的不行,按着规矩谢过了皇后赐茶,一股脑的喝了下去,又轻轻抹了一下嘴唇。 “奴婢到了太医院之后,只说是娘娘关心吉贵人,想看一下吉贵人的脉案,院正自然没有道理不让奴婢看。奴婢发现,这几日给吉贵人请脉的太医,并不是固定一直给她请脉的太医,她昨日小产的时候,之前经常给她请脉的那个太医刚好不当值,而那日太医院里面当值的太医有一位叫做顾行谊的,这段时间一直在给禹王侧妃安胎。那几个太医都觉得顾行谊本来就擅长这个,所以就让顾行谊去给吉贵人请脉了。” 贺长安突然明白了陈皇后脸上方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表情,看来她早就想到若是吉贵人真的怀孕是假,那么与这件事情有关系的太医,背后多半会和庆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陈皇后的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皇长孙钰哥儿是那样一副样子,所有看过的太医都说了,这难听难说之症,只怕是略微能有所好转,可是与正常人相比还是有很大的缺陷的。且钰哥儿体弱多病,寿数能有多少都不好说,庆妃看中禹王侧妃这一胎也肯定是必然的。” 因为看中,所以能被派去给禹王侧妃请脉的这位太医,必然也不是泛泛之辈,或许真的就懂江明所说的那种易脉之术呢?不过贺长安有点讶异,吉贵人小产也不过就是昨日一早的事情,这么短的时间内,她们是怎么定下这样周密完备的计划的? 又或者吉贵人本身就在她们的算计之中? 想想贺长安都觉得不寒而栗。 贺长安走上前一步:“娘娘,那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 皇后似乎是考虑了很久,才像下定了决心似的:“喜桔,你带着点人去偏殿看看,就说是本宫夜里梦中得了女娲娘娘的托梦,吉贵人小产失子,乃是吉贵人身边有不祥之人或者不祥之物,为了能让吉贵人早日康复,本宫宁信其有,彻查吉贵人身边之人身边之物。” 喜桔领命而去了,皇后从大座上站起了身,走到贺长安身边:“你昨日刚刚成亲,今天就让你亲眼目睹这些腌臜的事情,是不是觉得心里面怪不好受的?” 贺长安摇了摇头,其实上辈子她见过的腌臜的事情多的太多了,说不定上辈子她做的那些事情,在很多人眼里面也都是不要颜面的腌臜的事情,这辈子能够重新活一次已经要惜福,又何苦非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狠? 皇后拉起贺长安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拍了拍:“你知道吗?本宫年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想过做皇后,即使本宫入了宫,想的也很简单,好好的做陛下的妃嫔,能够一个可爱的孩子陪在自己身边,泗国公家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辈子也就足够了。” 贺长安默然,两年前她听陆城讲过很多十几年前的故事了,自然也知道那个时候皇后刚入宫的时候,就因为是泗国公的嫡女直接被封为了文妃,但是可惜的是她在当文妃的时候一直没能生下孩子,当了皇后之后,她毕竟是继皇后,为了泗国公家不遭忌惮,她就算是能生得出来孩子,也不得不断了这个念想了。 贺长安的默然落在皇后眼里就有了一种“眼前之人已经明白了我心中所想”的感觉,越发觉得贺长安是个难得的通透人了,又觉得比起贺平安这个同样是皇子妃身份的女子来说,贺长安这样的实在是不知道乖觉多少倍,再加上这门亲事也有自己的促成,皇后已经俨然自己就是贺长安娘家娘的感觉。 “本宫看着你就觉得,若是本宫当年能有一个女儿在身边的话,现在也应该像你差不多大了。你是个有福气的,秦王向本宫亲自求你,但是你也注定了是要承担更多的,因为秦王的身份。现在陛下还在为倪嫔和吉贵人的事儿烦心,但是等一下喜桔回来了,应该就要水落石出了,到那时候,本宫自然会带你去给陛下磕个头。” 贺长安不知道皇后跟她说这一番话的用意是什么,但是想到陆城的志向,若是他真的能坐在那把椅子上,那么她应该也就是名正言顺的中宫皇后吧? 贺长安对于皇后这个词总是莫名的有些抵触,在她的观念里,现在陆城是秦王,她是秦王妃,两个人大部分的时间都是生活在秦王府的那一片天地里面,整日里,只要不是陆城进宫上朝办差事,他们夫妻二人都可以有机会独处。但是若是真的成了皇后,那就要像皇后一样,不能争宠,不能吃醋,如果不能把后宫的事情打理的四平八稳,那么就是皇后的失职和无能。 妃嫔的职责是伺候君上,而皇后的职责,则是如何当好一个皇后而已。 这样想着,贺长安突然觉得有些灰心,她怎么就会被陆城骗过去还嫁给了他呢……现在悔婚还来得及不? 呃……貌似好像真的已经来不及了。 大约过了近半个时辰,喜桔带着一个人走了出来,回到了正殿,身后跟着的是几个喜桔带过去搜查的婆子,一个婆子手上还拿着两条染了血的衣裤。 贺长安定睛一看,喜桔带出来的那个人,不正是伺候吉贵人的那个贴身宫女么? 那个小宫女一见到皇后和贺长安就拼了命的磕头,砰砰得磕了挤下,额头上面已经微微有要渗出血的样子,但是那个小宫女还是不肯听,还是喜桔让人把她架住了,磕不下去头了才作罢。 喜桔冷眼看了一眼那个宫女:“现在磕头讨饶也用处不大,你若是个聪明人,就把我刚才去偏殿搜宫的时候你跟我说的那些话都原原本本的皇后娘娘和秦王妃娘娘说出来,若是有半个字的谎话,你也知道等着你的是什么。” 小宫女吓得打了一个哆嗦,接着手就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了,嘴上还是竭力保持着镇定:“奴婢明白,奴婢明白……” 在小宫女的叙述中,贺长安大概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其实最初只是昨日一早的时候吉贵人和倪嫔各自在御花园中散步的时候打了个照面,吉贵人虽然位分不如倪嫔高,但是自持是南安来和亲的公主,在皇帝那边又是比较得宠的姬妾了,见到倪嫔的时候就忍不住挑衅了一下,结果挑衅道最后还说出了“四皇子也不过就是个下贱胚子,因为他生母根本就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宫女而已。” 这句话就是戳中了倪嫔的死穴了,倪嫔自己出身低微,别人含沙射影说她什么她都可以打落牙齿和血吞,但是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因为自己的出身不好,别人来羞辱她生的儿子。 她再不好,她儿子也是正正经经的龙子凤孙! 于是倪嫔就罚吉贵人跪在玉烟宫外面的院子上跪上半个时辰,端看着吉贵人说的那些话,若倪嫔真的是个有心想要惹是生非的人,罚她跪上两个时辰也不为过! 说的更严重,有辱皇子,她再是南安的和亲公主,圣上也会龙颜大怒的。 可是吉贵人的身体本来就有一处不好,就是每次来月事的时候都几乎会痛的昏死过去,且月事也从来没有准的时候,在此之前已经有整整两个月没有来过月事了,偏偏就在罚跪的时候,吉贵人来了月事! 第一四零章 真相(下) 第一四零章真相(下) 吉贵人自己原本是还没等想明白什么,就被每一次都要经历的月事疼给弄晕过去了,当时玉烟宫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就在旁边说,吉贵人小主见红了,所以说整个玉烟宫都是人心惶惶的,直到随后被请来的太医顾行谊给吉贵人把脉过后,一脸紧张的让人赶紧把吉贵人送到一个不会见风的的屋子去仔细医治。 而吉贵人第一次醒过来之后,也是因为自己没了孩子而伤心欲绝,但是毕竟身体是自己的,很快也就意识到了自己根本就不是小产失子,而仅仅是来了一次月事而已。惊慌失措之下吉贵人派贴身宫婢去找顾行谊求证他说谎的原因,结果却是在锦瑟宫见到了顾行谊。 吉贵人虽然没有见到庆妃,但是庆妃却让杜若给那个贴身宫婢传了个口信,小产失子的事情,吉贵人只管死死地咬着不松口,顾行谊会易脉之术,一定会把事情捂得严严实实的,杜若还告诉她说,若是吉贵人自己先反水,承认自己是假怀孕假流产,那么有她还有可能再得到圣上的宠爱么? 所以吉贵人想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就做出了决定,隐瞒下去,她可能还有一条活路,还会得到圣上的宠爱,可若是自己主动招供,只怕结局会很惨。 两害相权,取其轻。 贺长安默然,如果这个小宫婢说的都是真的的话,那么庆妃的目的就只有一个,紧紧地钉死倪嫔,这样的话,四皇子就也会因为倪嫔获罪,而失去圣上的宠爱。 且像陆城这样的生母是因病去世的也就没差什么,若是陆地真的是因为倪嫔获罪离世,真的就没有什么可能性在继承大统了,能当一个闲散王爷已经实属难得。 贺长安对陆垣的恨意又多了一分,若说是陆城与他比起来还算是很有竞争力的,那陆地呢?或许陆地是个天资足够聪明的孩子,但是他真的有必要对自己的亲兄弟,尤其是根本就不在一个起点上的亲兄弟出此下策? 那个宫婢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了之后,还想着再给皇后和贺长安磕几个头求求情:“皇后娘娘饶命,秦王妃娘娘饶命,奴婢不过就是个贴身伺候吉贵人的丫鬟,主子有命,奴婢也不能不从啊,您二位就看在奴婢戴罪立功主动交出了吉贵人的罪证的情况下,且对奴婢网开一面吧。” 陈皇后摆了摆手,让喜桔暗着那个宫婢画了押,然后就先让人暂时把她押下去了。 贺长安有些诧异:“娘娘这样做,是不打算让这个宫婢和吉贵人对质了么?” 陈皇后笑了一下:“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这个宫婢并不是对吉贵人死心塌地的人,若是真的死心塌地,只怕江太医的那点恫吓威胁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但是这样的人说出来的口供也就有一个弱点,那就是她必然会为了给自己脱罪而加重吉贵人的罪责。” 陈皇后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但是贺长安却是听懂了,就像上一世她对陆垣的那种死心塌地,就是在晏清宫遭受圣上的震怒以及鞭笞之刑的时候,都不曾开口吐露出陆垣半个字。 但是宫婢的供词是一回事,重要的还是看圣上对倪嫔和吉贵人的态度,事已至此,宫婢对的人证加上那几条染了血的衣裤已经足以证明倪嫔的清白,可是吉贵人如何定罪,身后的庆妃又要如何处置,其实都很难。 别的不说,庆妃是禹王和四皇子生母,又有太后撑腰,在宫里面的资历已经是最老的,拼资历,就是皇后都比不了,吉贵人是南安来和亲的公主,处置稍有不慎,两个国家再起纷争也是有可能的事情。 皇后这意思,摆明了就是这件事情她都不能插手太多,一切全要看圣上的意思是什么,至于她,就作壁上观好了。 陈皇后站起了身,喜桔赶紧凑上去扶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往外走,皇后走到贺长安的身边:“走吧,想来这会儿圣上那边应该也是有空的,你在本宫这里呆了这么长时间,只怕你家王爷要犯嘀咕,以为本宫要把你怎么着了呢!再说,你也该去给陛下敬一杯儿媳妇茶了。” 说着就自己搭着喜桔的手往出走,贺长安略微迟疑了一下,也就跟在皇后的身后出去了。 出去之后果然早已经有皇后的凤辇和王妃的銮轿等在凤栖宫门口了,贺长安暗道。皇后果然是皇后,她身边的人也都是被训练有素了的。 等到到了晏清宫的时候,天色微微已经有一些暗沉下来了,晏清宫的正殿里面不见皇帝的身影,皇后略问了一下晏清宫守门的那个太监,太监道圣上是在内室和景王爷谈国事,让陈皇后可以入内等候。 结果贺长安跟着皇后一道进去了之后,却看到陆城焦急不安地在那儿来回走来走去,皇后示意那守门太监噤声,陆城连皇后来了都没有发觉到。 等到陆城发现皇后的时候,皇后已经在她的身边站了有半柱香的功夫了,陆城一愣,赶紧请安道:“儿臣给皇后娘娘请安。” 然后看见了皇后身边的长安,这下子面上满布的愁云才终于散开了,不过他还算能够稳得住,跟着陈皇后半认真半戏谑的道:“娘娘再不带着贺氏来给父皇请安,儿臣真是要以为,娘娘要把贺氏收为女儿常住凤栖宫了呢。” 陈皇后也用同样的态度回道:“本宫看着你媳妇,倒是很合本宫的眼缘。不过你本是新婚,本宫要是真的把你的媳妇抢走了,你岂不是要来凤栖宫找本宫拼命?” 陆城闹闹发冠:“还是娘娘了解我。不过儿臣也觉得是个福气,能够娶到贺氏这样得娘娘眼缘的王妃。” 看着两个人调笑,贺长安只是默默无声,陆城和陈皇后都不容易,一个是年幼丧母,一个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两个人或许可以相处得很融洽,但是在陆城心中,陈皇后再好,也不可能是和睿皇后了,所以亲热的时候却总带着一份小小的疏离,但是两个人却总要小心翼翼的维持着这份亲热,不让它被那一点点疏离打破。 皇后其实应该也是知道陆城心中所想的,但看陆城对她每次的称呼都不是“母后”而是“皇后娘娘”就能够看得出陆城心中早已经是泾渭分明,可是皇后也不点破,或许仅仅是这样一点的母子之情,也是皇后聊以慰藉深宫寂寞了的吧? 贺长安突然在心中想,也或许一方面是陆城心中的天平永远是倾向于和睿皇后这个生母的,另外一方面就是陆城身为男子难免粗心一点,或许也意识不到皇后心里面的那份渴望,可是她同为女子,却很能理解皇后心中的想法。 或许她可以有机会替陆城把他没能意识到的东西给补上吧。 正在贺长安默默思忖的时候,就看到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的皇帝走了出来,面色带着一些倦怠,紧跟着出来的是比皇帝略微小了几岁的景王,可能是景王不用像皇帝那样为了国事劳心费力的缘故,所以虽然实际年龄只比皇帝小了没有几岁,但是几乎看不出一点老态。 果然人家都说景王遛鸟看花,那才是真自在惬意! 皇帝的脸色虽然能够看出来他很疲倦,但是上一世伺候过皇帝多年的贺长安却知道此刻的皇帝应该并没有动怒。 皇后走上前去,在皇帝耳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皇帝的脸色就微微有一些变了。 能让皇帝原本并不动怒的脸色稍显怒气,应该皇后是把今日探查到的线索告诉了皇帝吧。 陈皇后赶紧在旁边补充了一句:“陛下您先别着急动怒,怒大毕竟有碍龙体。这也就是一个宫婢的证词罢了,臣妾跟庆妃也算是认识了十几年了,庆妃臣妾也是很了解的,想来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倒是吉贵人,臣妾也不熟悉,且吉贵人毕竟是南安人,若说这宫婢的证词是冤枉了吉贵人,臣妾觉得,似乎也不大可能。” 皇帝嗯了一声,也不接陈皇后的话,似乎更有自己的计较:“这件事情,城哥儿今日来请安的时候同朕说了不少,二弟来找朕的时候也同朕谈了很多,这件事情既然牵涉到了南安和亲来的吉贵人,那就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后宫之事了,交给皇后去全权处置似乎也有失妥当,朕自然会处理妥当的。” 然后像才看到皇后身侧后方的贺长安似的:“你就是城哥儿昨日新婚的王妃贺氏?巩昌伯贺成功的嫡长女?” 贺长安心中一慌,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陆城,一瞬间又有了一点勇气,给隆庆皇帝请安道:“臣媳贺氏,给陛下请安,陛下万福金安。” 第一四一章 暗室 第一四一章暗室 皇帝点了点头:“恩,看着是个不错的。朕记得上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是在吉利堡大捷的庆功宴上朕把你赐婚给秦王,你转眼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秦王妃了。” 皇后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贺长安,心里面暗暗赞叹贺长安的聪明,皇帝说这话,未尝不是对这个儿媳妇的试探。 其实贺长安只是凭借着上一世的了解,深深的明白这个时候不应该接话而已,皇帝在位十几年,也算是把整个国家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这并不代表他不多疑,他或许可以对那些对于江山社稷不会有多少影响的穷苦人心怀怜悯,但越是他身边的人,他的猜忌就会越重。 想到猜忌两个字,贺长安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虽然说一个小宫婢的证词不能尽信,但是也不能不信,难道庆妃做的事情,圣上就真的不知道吗? 皇后越在那里给庆妃开脱,其实也就越是在皇帝心中加重对庆妃的猜忌,只不过皇帝从来不想把他对任何人的猜忌宣之于口罢了。 皇帝用一种探寻的眼神打量了贺长安很久,也不用其他人说话,也不让伺候的宫人端茶给贺长安让她敬茶,那种眼神让贺长安心中都有一点发毛,且贺长安已经能明显感觉得到陆城投射过来的有些灼热且焦急的目光。 静默了许久之后,还是皇帝率先用一句话打破了这几乎可以让人窒息的静默:“朕记得,你的母亲巩昌伯夫人是从梁国公府出来的吧?” 贺长安颔首:“启禀陛下,臣媳的母亲的确是梁国公府出身,是外祖父老梁国公白翰的嫡长女。” 皇帝的眼角有一点点湿润,眼神却有些迷离,不知道在看相何方,用忽近忽远的声音问道:“那白家也算是你的外家了,有没有人对你说起过,其实你长的,同朕的和睿皇后有七八分的相似?” 贺长安愣住了,虽然和睿皇后白倩云是白家出来的身份地位极高的人物了,可是白倩云去世的毕竟太早,死的时候还不到二十五岁,所以对于和睿皇后的印象,贺长安以及白家这一辈儿的姐妹都是非常模糊的。再加上白家家风严谨,从来不希望子孙后代仗着自己家出过什么人物就认为自己天生就比其他人有什么优势,所以即使她同和睿皇后长的真的有很像,白家人也好,她娘白氏也罢,是都不会说给她听的。 上一世她虽然入宫早,但是她入宫的时候和睿皇后已经去世了,她只知道和睿皇后是个最和善不过的人,皇帝亲自给她拟了谥号为和字,其实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皇帝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看来是真的没有人同你说过你和和睿皇后长的像。梁国公府家风清正,从来不教导家中后辈靠恩荫生存,这一点,朕信得过。” 贺长安跪下拜谢道:“臣媳替舅舅谢过陛下信任。” 皇帝又吩咐伺候的宫人端茶,坐在龙椅上受了贺长安敬的媳妇茶,一口饮尽之后道:“你如今是秦王妃,秦王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生母,所以你也比不得禹王妃,还有庆妃可以想着填补禹王府打理不足的地方。打理好一个偌大的王府已经不易,你需要一点一点学起,若是有什么困惑不解的地方,就给凤栖宫皇后递牌子请安,皇后经验丰富,王府内宅的事情没有什么问题皇后不能帮你解决的。” 贺长安点了点头,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陈皇后,她的眼神里面,有一丝欣慰,也有一丝苦涩,欣慰的是她这么多年为整个后宫付出的,皇帝都还记在心里,她也还当的起皇帝恩一句称赞,可是苦涩的是,这一声称赞,让她付出了一生最美的时光。 皇帝看了陆城几眼:“城哥儿,你跟着你景王叔去一趟理藩院,去和理藩院的人说一下就着这次吉贵人的事情和南安商洽的具体事宜,朕的意思,一会儿你景王叔会和你仔细说一说的,只是吉利堡大捷之后一直在同南安太子斡旋的人是你,你对南安太子的一些套路或者也比较熟悉,朕这才让你跟着景王一道去办这趟差……” 陆城领命,又听皇帝顿了顿道:“朕还有些话,想和你的王妃说,你且安心办差去,朕留你的王妃说说话,过会儿就先让她自己坐銮轿回秦王府去。” 陆城虽有不舍,可是父皇有命又不得不从,只能一步一顿的跟着景王往晏清宫外面走,等到景王都已经走到正殿门口了,陆城距离门口还有隔着两根柱子那么远。 皇帝又看向皇后:“皇后也先回凤栖宫去吧,吉贵人的事情朕自然最后会有朕的结论,你这段时间要在倪嫔和吉贵人两边平衡,还要操持城哥儿大婚,也是辛苦了。朕这边有吴松伺候着,就够了。” 皇后点了点头,凑在贺长安耳边小声道了一句注意分寸,也转身离开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皇帝身边只剩下了贴身伺候的老太监吴松,皇帝转过身,大步往前走,走了几步似乎才想起来似的:“老二媳妇儿,跟朕过来吧,朕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一个人?贺长安诧异。已经在晏清宫了,皇帝要带她去见什么人? 不过皇帝说出那句老二媳妇儿的时候,她倒是真的觉得皇帝俨然有了一种公爹的感觉,这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跟着皇帝的脚步一路穿梭进了御书房,这个地方留给贺长安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上一世她在这里伺候了皇帝多年,在陆垣的授意下,用泡得一手好茶吸引了陆城的注意,被他要到了东宫;也是在这里被皇帝问责,遭受鞭刑。 御书房的陈设同隆庆十五年的那个寒冷的冬月相比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只是角落里的一个赤金香炉换成了一个瓷质的,桌案上的桌屏从绿檀镶嵌翡翠的,换成了紫檀镶嵌白玉的。 可能环境实在是太过熟悉,往事的一幕幕就又在眼前重现,而她对陆垣的恨意,也就更深了一分。 角落里面的瓷质香炉旁边,摆的是很多年前就一直摆在那儿的山河万里屏风,这架屏风贺长安有很深的印象,从她上一世入晏清宫当差开始,所有的人都交代她,晏清宫的任何物件,宫人们都可以擦拭清洗,惟有这山河万里的屏风,皇帝是要亲力亲为的。 而后来她也看到了,山河万里的屏风每一日都是纤尘不染的,可见皇帝就算是再忙,也从来不曾忘记去擦那屏风。 谁知皇帝走到那屏风边上,只是轻轻的动了框架上的什么地方,屏风上大宣最东边的那一块版图俨然变成了一道门,贺长安从来没有想到,这屏风后面竟然还有一条暗道,一间暗室! 皇帝在腰间挂着的旧荷包里面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门,暗室里面的光源只有两根每次点燃足足能亮一天的蜡烛,虽然有些昏暗,但是能看的出来是每一日都有人在打扫的,昏暗却不破败。 贺长安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跟着皇帝的脚步走进去,正在思索的时候,就听到了皇帝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这些年,这间暗室,除了朕和吴松,没有人知道……就连其他贴身伺候朕的人,也不知道,你是第三个来到过这里的人。你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人吗?进来吧……” 贺长安试探着走进了暗室,两根海蜡前面摆着一个香炉,里面放着的香是皇帝刚刚点燃插在那里的,而香炉里面正在供奉着的是一卷挂在墙壁上的画轴。 画中是一个女子,看起来很是年轻,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没有戴着多么繁复的首饰,只是在头上戴了一整套的素银头面,耳朵上面的耳坠子也不是什么翡翠南珠,淡黄色的而是通草的绒花,越发的衬得整个人年轻,和善且纯净。 至于女子的手腕处,也没有戴什么手镯,只是用红绳编了一个柳叶含心戴着,而女子脸上的笑容,也是那种温润如水的小女儿情态,和皇帝脸上的疲倦老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待到仔细看清了女子全部的容貌,贺长安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心中骇然大惊,画中的女子和自己实在是很相似的!但是却也不是没有不同,画中的女子比自己有一种成熟的风韵,而自己的身上却透着画中女子身上没有的刚硬! 想起之前在正殿皇帝说过的话,贺长安终于明白了,画中的女子,应该就是永远停在了二十五岁的和睿皇后吧,也就是她名正言顺的亲婆婆。 皇帝转过头,看着贺长安惊愕的表情,颓然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已经明白朕带你来见的人是谁了吧?” 贺长安点点头:“臣媳明白,陛下带臣媳来见的,是陛下的发妻,王爷的生母,和睿皇后。” 第一四二章 抉择(上) 第一四二章抉择(上) 贺长安特意把和睿皇后的三重身份都说了出来,她听陆城说过很多以前的事情,身为女子的敏锐让她意识到,和睿皇后对于皇帝的意义,应该和陈皇后是绝对不同的,如果两个人意义相同都只是一个皇后而已,那么和睿皇后也已经去世十几年了,皇帝何苦十几年间对她如此念念不忘,甚至专门辟了一间暗室用来供奉和睿皇后? 圣上还是魏王的时候,和睿皇后已经是魏王妃,或许对于圣上而言,和睿皇后最重要的意义应该是他的结发妻子,其次是陆城和大公主的生母,最后才是和睿皇后的一个名号。 皇帝点了点头:“你今日是以城哥儿名正言顺的媳妇的身份进来请安的,这媳妇茶,也必须得给和睿皇后敬一盏。” 贺长安点点头,吴松已经在边上准备好了茶壶茶盏,正要从茶壶里面往出倒水,却被贺长安拦下来了,拿起茶壶亲自往茶盏里面到了一杯茶。 看着贺长安有条不紊的操着表示诚心敬奉的茶道,吴松感慨道:“想不到王妃娘娘这样出身高门的贵女,竟然也会对茶道这样精通。皇后娘娘还在的时候,奴才是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皇后娘娘为了讨太后娘娘的欢心,还特地学了这些种茶道,若是娘娘还有机会看到王妃的话,心里面一定是很欢喜的。” 贺长安想起上一世的时候,她进了晏清宫,就是吴松是晏清宫的首领太监,而皇帝对于吴松也是很倚重的,只是她却没有想到,原来吴松曾经是和睿皇后身边的掌事太监。 皇帝对待吴松如此,又让他做了晏清宫的首领太监,只怕也是因为这个世上恐怕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理解他对待和睿皇后的感情了吧? 而吴松恰好是那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之一。 做完了一顺儿全部的茶道,贺长安恭恭敬敬的跪在画像前,手中端着茶杯,先道了一声陛下。 皇帝像没有注意到贺长安已经端起了茶杯似的,只是自顾自的对着画像感慨:“你从前在世的时候,就喜欢看着才会爬的城哥儿自怨自艾,说等城哥儿长大了到了娶媳妇的年纪的时候,你就老了,到时候只怕城哥儿只能看到漂亮的媳妇儿,就看不上你人老珠黄。可是你看,现在你也能喝上媳妇茶了,样貌却还是那样的年轻和善,从来没有过为难别人的心平气和。” 转过身来看向贺长安,摆摆手示意她敬茶。 贺长安把茶盏放在香案上,恭恭敬敬的对着画像磕了一个头,口中道:“臣媳秦王妃贺氏给母后请安,愿母后可以永远长乐无极。” 心里面却感慨无线,对着和睿皇后默默道:母后,您没能陪着陆城走完生命中太多年,他后面的生命,我会陪着他一点一点的实现他心中的志向和抱负,陪着他让他真正拥有一个他渴望的家。 把香案上的茶盏拿下来,把茶盏中的茶水轻轻的洒在香案的下面洒成一条线,做完了一切之后,贺长安才站起了身。 静静的看着和睿皇后画像的皇帝这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没错,你的母后之于朕的意义,确实是发妻多于皇后。可是朕怎么也想不明白,在你外祖父之前的老梁国公,你的大外祖父白乾在战场上是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人,怎么就生出了她这样温润如水的女儿。你的母后人太善良,心太软,不适合在这个处处有刀光剑影的后宫生活。是朕把她带进了这个权利的高处,也是这个权利的旋涡,可也是朕,最终没能护住她。” 贺长安哽咽了一下:“臣媳虽然没有见过母后,可是如今对着母后的画像,依然能够感受到母后身上的上善若水。” “贺氏。你应该也体会到了,你同她不愧是姨甥,长的真的很相似,但是朕册封你为秦王妃,却不希望你像她一样,温柔至善。善是好事,可是至善滥善,就会让你最后被你自己害死。” 贺长安垂首:“臣媳谨遵陛下教诲,该善则善,需要杀伐决断的时候,也绝对不能手软。” 皇帝叹了一口气,抚摸了一下画像上和睿皇后的手,似乎好像真的再一次牵起她的手一样,摩挲了一下才道:“你和她还是不同的,朕给城哥儿选的媳妇,应该没有选错。” 若是她没有重生到贺长安的身上,原来的贺长安,应该是同和睿皇后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十分相似的吧? 贺长安心道:她算是皇帝给陆城选的王妃?拜托,那是我家王爷苦心孤诣跟你求来的好吗…… 谁知道皇帝话风一转,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倪嫔和吉贵人的事情,你应该是亲身参与进来的,朕想听听,你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如何处置。” 贺长安有些为难,皇帝这是什么事儿嘛!在皇后那儿说了,这事儿他自己拿主意,可是又非要在这里问问她的看法。 皇帝笑了一下:“你不用觉得太过于为难,朕知道,你刚刚成为秦王妃,这些事情你之前都是没有接触过的,如果有想的不周全的地方也在情理之中。你说出什么,朕都不会怪你,朕只是想听听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而已。朕还记得你方才对朕和你母后也承诺过,该善则善,需要杀伐决断的时候,也绝对不会手软。” 贺长安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分析眼前的局势。 皇帝还没有立太子,显然是短时间内还是难以在四位皇子中间做出抉择,既然如此,那皇帝肯定不会如此绝决的不给陆垣留一点颜面,即使庆妃做出那样的事情。 况且太后还健在,贺平安禹王妃的位置也是稳稳当当的,兆兴长公主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维护自己女婿的地位,听皇帝刚才对着画像说话的时候的语气,想来和睿皇后究竟是被谁害死的,皇帝心中也很有数,如果说皇帝真的能狠下心来不给李家脸面,十几年前李家就会被一个谋害皇后的罪名打垮一半了,庆妃还怎么可能在妃位上舒舒服服的坐十多年? 庆妃害死了和睿皇后,最后皇帝给她的惩罚,其实也不过就是在立后的时候选择了陈皇后,彻底打破了庆妃取和睿皇后而代之的梦,可是倪嫔和吉贵人,她们两个人加起来都不会有一个和睿皇后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重要,事到如今,皇帝又怎么会对庆妃做出什么过于严苛的惩罚? 而倪嫔,虽然的确出身低微,可是在后宫这么多年,就算不能说立了大功,但是起码也没有什么过失。且四皇子是倪嫔所生,就已经算是在诞育皇家血脉上有功劳的。吉贵人也确实是冤枉了倪嫔,仅这两天倪嫔就已经受了更多的委屈了。 再说吉贵人,南安和亲而来,这次皇帝倒是没有必要跟南安妥协,因为已经证明吉贵人并非小产失子,不仅如此,还妄图算计好歹也是一宫主位的倪嫔,但是即使不妥协,以现在大宣的情况,是绝对不适合撕破脸皮和南安开战的,怎么处置,怎么把握这个分寸,又是一桩难事。 贺长安把所有线索都梳理开,开口道:“启禀陛下,臣媳觉得,这件事情应该罪责主要在吉贵人身上。吉贵人的身份是南安来的和亲公主,其实多半也是南安因为吉利堡的战败进献给大宣的贡品。能够得到陛下的垂青已经是吉贵人自己的福分和陛下对南安的重视,可惜吉贵人自己不惜福,还妄图算计四皇子生母倪嫔,实在是太不应该。” 皇帝也不置可否,只是让贺长安说下去,贺长安深吸了几口气,又看了一眼画像中依旧温婉和顺的和睿皇后,定了定心神。 “吉贵人居心叵测,想来也是因为觉得有南安诚邀的缘故,只是她毕竟已经入了陛下的后宫,那一切也都要按照咱们大宣的规矩礼法来,做下这样的事情,按律应该当斩的。但是为了给南安留一个颜面,陛下可以选择报吉贵人暴毙身亡,并且追封吉嫔,以妃位的丧仪入殓。” 皇帝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顺着贺长安的眼神看了一眼和睿皇后,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贺长安终于有了一点勇气:“至于庆妃娘娘,这件事情虽不是娘娘参与谋划的,但至少娘娘也有用人不明之罪。臣媳想,不如就让娘娘在锦瑟宫抄写一个月的佛经,佛经净心,娘娘下次用人的时候一定会格外注意。另外,赐死吉贵人和发丧的圣旨最好可以由太后娘娘出面,一来表示给大宣看,吉贵人的事是陛下的家事,与国事毫无关系,另外一方面则是太后毕竟也是庆妃娘娘的姑母,定会帮助庆妃娘娘,以后如何慧眼识人。” 最后的慧眼识人四个字,贺长安咬得很重。 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贺长安真的很想拍一拍胸口,这种气氛真的是吓都吓死了啊! 第一四三章 抉择(下) 第一四三章抉择(下) 皇帝听闻了贺长安说的话之后,沉默了一下,然后沉声道:“你可知道吉贵人报了病亡之后,南安那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贺长安垂下了眼睑,心中暗自思忖,她刚才提出的方案已经是最为委婉的了,想来应该不至于招致南安人撕破脸皮吧?可是为什么皇帝的态度还是这样沉重? 想了半晌也没有结果,贺长安只能挫败的摇摇头:“臣媳见识浅薄,实在是想不出来。” 看着贺长安脸上的表情,皇帝忽然哈哈大笑:“说什么见识浅薄?你本来就是个女儿家,朕还能指望你说出多么高深的政见不成?你能想到这么多已经实属不易了,虽然说具体实施的方案和朕想的略有不同,可是大致思路却也差不多了。只是贺氏,你可知道这南安的反应可是与你息息相关的?” 与她息息相关,莫非真的是大宣南安又要开战,陆城又要回到潭州去震慑南安了? 如此这样一想,贺长安几乎没有半点犹豫的就跪在了地上:“启禀陛下,臣媳的父亲也是武将出身,因此臣媳深知潭州灵州等地苦寒,对戍边将士的健康有着极大的损害,因此臣媳恳请父皇,若是秦王一定要到潭州灵州等地震慑南安人,请父皇允许臣媳一同跟随前往。秦王若是担心臣媳的存在会让潭州大营将士不满,那就让臣媳装成秦王身边的随从也是可以的。” 说完,深深的叩了一个头。 贺长安的反应和说出来的话倒是让皇帝愣住了,眼前的女子真不愧是和倩云同族的女子,想倩云那般柔弱的人,当时他还是太子被派到岭南巡查的时候,倩云也是死活要跟着的,说出来的也是这样一番话,只是后来因为查出来怀了陆城,倩云才最终肯听劝留在东宫等他回来。 倩云的儿子,也应该是个有福之人,且贺氏比倩云心强志坚,应该能陪着他更长的时间。 他的儿子,比他更有福气。 看着贺长安,他又想起了自己的那几个公主,除了大公主是个看着混不吝的但是私底下却是个有主意的,其他三个公主不是柔柔弱弱就是只会刁蛮小性,简直比不上这个儿媳妇的万一,不禁也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他太忙于国事,儿子都很少关心,更不要说女儿了? 叹了一口气:“贺氏,你先起来,暗室潮湿,一直跪着会伤了膝盖。朕并没有说要把城哥儿再送出去边境戍边,因此你也不用担心他的身体而执意跟随。只是少了一个吉贵人,南安或许还会再送几个和亲的人过来,到那时朕总不能一股脑的让她们都进后宫,只怕三人成虎,便只好把她们赏赐给朕的儿子了。这件事情,难道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么?” 贺长安沉默了,论私心,她是真的不希望秦王府被塞进一个又一个的侧妃妾室,可是就像皇帝方才让她作出抉择,她到底还是选择了让吉贵人死,而对庆妃只不过给了一个无关痛痒的惩罚罢了,这个时候她的选择也必然是敞开秦王府的门,让南安来和亲的人进府伺候陆城。 皇帝也在密切注意着贺长安表情的变化,看到她一瞬间的失神,见缝插针道:“有或许还有另外一种解决的方法,你应该知道,再朕把你赐婚城哥儿之前,靳忠的女儿靳娜可是公然跟朕说过,想要嫁给城哥儿的。靳娜虽然已经跟着她父亲改了大宣姓氏,但是终究也改不了南安的血统。朕也可以册封靳娜为秦王侧妃进秦王府,这样到时候和亲的公主不分到秦王府去,也能勉强堵得住悠悠之口。” 贺长安想起了靳娜,自从她的及笄礼她爹巩昌伯邀请了靳夫人和靳娜,她与靳娜接触之下也觉得这个女孩子的确和大宣传统的高门贵女不一样,性格豪爽直率,干净利落,且从来没有过因为是官家小姐而轻视下人的想法,这让从叶槿重生而来的贺长安心里也很是舒坦,因此虽然成亲和及笄之间的间隔很短,到两个姑娘还是经常可以通信交流。 只是毕竟昨日成亲,要做的事情太多,靳家没有把靳娜的信送来,也是正常的。 可是想到靳娜要入府,做她夫君的侧妃,贺长安的心理虽然没有像对和亲公主那样抵触,但至少还是不太舒服的。 但还是压下心头的不快道:“臣媳一切都听父皇的安排。” 皇帝却没有接着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只是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让吴松派人准备好王妃銮轿,送贺长安回府。 贺长安终于回到秦王府的时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论理,两辈子加在一起,她在宫中生活过的时间应该最长才是,而秦王府,不过只是昨天才走进来,可是在她心里,跟宫里比起来,秦王府才是她的家。 紫笋迎了出来,脸上的表情很是急切:“王妃可算是回来了。” 贺长安看着紫笋,心里面知道这一定是王府出了什么事情,可是府上的两位主子,陆城和她都不在,紫笋肯定是碰到了棘手的问题不能做决断了。 “看你这样子,是府上出了什么事儿?若是府上有事情,王爷和本妃又恰好不在府上的话,自然可以先报给朱侧妃知悉,让朱侧妃先做一个最简单的判断,等本妃回来之后拿了对牌再做处置也不迟啊。” 心里面却想,紫笋这说不定想的就是,自己也是伺候陆城的人,朱侧妃同样也是,也没有比自己高贵到哪里去,所以不愿意听朱侧妃的吧? 紫笋叫苦连天:“我的好王妃,若是真的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可关键是奴婢没办法拿主意的事情就是,朱侧妃跪在外院儿的台阶上,口口声声说今早王妃不肯见自己那是王妃的事情,可是她身为侧室是一定要来给主母请安的,您刚走了不一会儿,侧妃就跪在那儿了,奴婢也说了王妃跟着王爷入宫磕头去了,可是侧妃死活都是说要等着王妃回来,磕了头再走不迟。” 贺长安本来就身心俱疲只想回到自己屋子里面好好的歪一会儿,可是没想到回到家里面来,朱侧妃又跪在那儿不肯消停。 想她今日入宫至少也呆了三个时辰,再加上往返耗在銮轿上的时间,按照紫笋的说法,朱侧妃跪在那儿也足足有两三个时辰了,她又不能真的任性还是直接甩门进屋,一点面子都不留给朱侧妃。 说是她真的如此不给朱侧妃脸面,只怕明日就会有秦王妃善妒成性的话儿传出来,她今日刚刚在还给面前许诺说一切听皇帝安排,转过身来就虐待侧妃,得让皇帝怎么想她? 摆了摆手,示意紫笋跟在她身后,她倒是要看看朱侧妃这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究竟是打的什么主意。 进了正院儿,远远的就看见一个穿着碧绿色素绒绣芙蓉花袄的瘦削女子跪在那儿,面朝着主屋的方向,而此刻恰好背对着贺长安。 贺长安只见过朱侧妃一次,那个时候她还没有被指婚给陆城,只是已经和陆城私定了终身。 那个时候朱侧妃也就是刚被指婚给了陆城做侧妃,而陆城人在潭州,也不可能关心到这个侧妃,那个时候贺长安看着朱氏就觉得她实在是太过纤瘦了,现在看背影,只觉得两年了她的人看起来更瘦了。 陆城好像不至于不给侧妃吃饱饭吧? 朱云佳跪在那儿,还没有意识到贺长安已经站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正院儿门口。膝盖处传来隐隐的疼,伺候她的小丫鬟小声道:“侧妃娘娘,不如您先站起来一会儿吧。这会儿王爷身边的紫笋姑娘不在这儿,您站起来一会儿,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朱云佳摇了摇头,现在只是膝盖处有一点点疼痛罢了,小时候在朱家的时候,为了讨好嫡母于氏,她每天都要去于氏房间里面去,一日三餐跪着伺候于氏用餐,等到于是用餐结束,自己在吃一点残羹冷炙,这才勉强换来于氏在众多庶女中对她难得的宽和。 跟那比起来,这点疼痛算什么?她也是许久不在于氏身边伺候了,连跪着,都快跪不住了。 但是她还是要咬着牙撑下去,她深信,天下的主母正室,没有人不喜欢妾室做小伏低自己卑微着身份躬身伺候,今日是王妃嫁进来的第二天,她要讨好,就要从现在做起! 贺长安故意放慢了脚步走过去,快到朱云佳身边的时候才道:“朱妹妹这是做什么呢?本妃听紫笋说,你在这儿跪了也有两三个时辰了,怎么能这样作贱自己的身体呢?来人,快给朱侧妃拿个垫子过来,让她可以有个垫着的再跪。” 朱云佳的身体抖了一下,拿个垫子再跪,却不是叫她起身,这个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啊? 第一四四章 委屈(上) 第一四四章委屈(上) 心里面一阵惊慌,其实她也不太能摸得明白这个王妃是个什么脾气,本来想看看这个王妃是个什么样的人,结果王妃连做小伏低的机会都不给她。 迟疑了一下:“王妃……您这是……” 贺长安仿佛没有听到朱云佳的迟疑,转过身去走到台阶的最高处,让碧螺从屋子里面拿出一把椅子来,自己坐在了上面。 看着有点不知所措,手都不知道是该放在垫子上还是该放在身体两侧的朱云佳道:“朱妹妹也不用觉得本妃可怕不近人情,朱妹妹伺候王爷的时间可比本妃嫁给王爷的时间长多了,本妃若是如此不近人情,王爷难免怪罪本妃不知道体谅侧室。” 伺候王爷……朱云佳心里面泛起一阵阵酸,她虽然比王妃陪在王爷身边时间长,可是王妃是必然承宠的,而她至今还不是名副其实的妇人。 “本妃本来想着,等过两日王爷的婚假沐休结束了,本妃也能有时间,每天找妹妹到正院儿里来坐坐,结果没有想到,今日本妃还在宫中给父皇和皇后敬茶呢,妹妹就巴巴的到正院儿来跪着了。这若是本妃在回来的晚一点,还不知道外面人要怎么议论本妃呢。” 言下之意就是,若是不知道的,肯定要说我虐待王爷的侧室,可是还好我通情达理,知道你生来就喜欢跪着,不喜欢本妃让你去屋子里面坐着喝茶聊天,既然如此本妃也就不在屋子里请你喝茶聊天了,你爱跪着晒太阳,本妃也就坐在外面和你说话。 朱云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噤,从前在朱家的时候觉得嫡母就已经是一个很难对付的人了,但是直到今天听了自家王妃说的这几句话才明白,朱家的嫡母不过就是没有几分真能耐靠着身份压人一头罢了,这位王妃,轻描淡写的说几句话,其实就已经直戳命门。 其实贺长安也没有打算怎么去为难朱云佳,之前在诗会上,朱云佳给她的印象也并没有很差,之前朱燕也很她说过,在朱家对她好的两个人,只有大姐姐朱悉瑶和七姐姐朱云佳,因此她对朱云佳从来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但只是想不明白朱云佳这一出长跪是什么意思。 “婢妾只是想着,一定要给王妃磕头,并非……并非有意落王妃娘娘的脸面的……王妃恕罪王妃恕罪,婢妾愿意自罚。” 朱云佳的身体已经像筛糠似的了,说着话的时候嘴唇也在轻微的颤抖着。 贺长安实在是看不透这个朱云佳,她的纯良无害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心里面真的就是胆小怯懦? 手指一搭一搭的敲击座椅的扶手,贺长安在心里面飞快地盘算着,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妹妹嫁给王爷当侧妃,也已经有快两年的时间了,也不知道这两年,侧妃可有见过家里人? 朱云佳在心中感慨,家里人? 朱家她还有什么家里人么? 她亲姨娘在嫡母于氏嫁给父亲做续弦之前就已经去世了,嫡母于氏嫁进来的时候,她虽然年龄只有四五岁,但是已经懂事了,紧紧的跟在于氏身边对她俯首帖耳,才能安安稳稳的长大,甚至在于氏要出门交际需要带一个女孩儿,十妹又太小带不出去的时候,于氏还会把自己带出去串串门子。 可是于氏对她,哪里有几分家里人的感情?不过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带的出手的小丫鬟似的罢了。 若说家里人,她唯一觉得还能称得上的就是九妹朱燕了吧?她一直觉得自己命苦,也觉得九妹朱燕比自己更加命苦所以说在于氏不盯着她看的时候,她总是偷偷的帮朱燕一把。 “婢妾自知身份只不过是王爷的侧妃,已经很是知足了,万不能有非分之想,所以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婢妾还不曾见过自己的家人。”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本妃也知道你心里面一定是想见家里人的,若是你想,等本妃空闲了下来,就带你去见见你大姐姐,她或许年龄比你大了不少,现在还怀着遂安伯世子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本妃带你去见见她,也全全你想见家里人的感情。” 贺长安说出这句话也是故意的,她心里面很清楚,朱悉瑶心里面是恨毒了于氏的那些腌臜手段,连带着对朱云佳也有些怨气,不过只有看到朱悉瑶对待朱云佳的态度,她才能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看出来朱云佳是个什么样的人。 朱云佳默默磕头谢恩,便说要早些回去给大姐姐朱悉瑶已经出生的女儿和肚子里面还没出生的孩子做一些小孩子的鞋袜一类的东西,就告退了。 贺长安只觉得这才当了一天的秦王妃怎么就这么累呢,心中憋闷,朱云佳一走,就回到里屋躺着去了。 碧螺跟在贺长安身边多年,深知自己家的小姐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若是这个朱侧妃像巩昌伯府上的那个葛姨娘似的,三天两头就要捅一点事情出来,倒也都不难处理,只要抓住葛姨娘有违身份的把柄,就可以把她打下去让她消停几天。 可是怕就怕朱侧妃这样的,不吭声,只是默默的跪在那儿,一跪就是两三个时辰,也不算违背自己的身份,小姐也抓不到什么拿捏她的把柄,只能一股无名火就往自己心里面憋。 自然不痛快! 轻轻的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默默的站在贺长安身后,替她揉着太阳穴:“王妃晚膳想吃点什么?不如奴婢让厨房做点竹荪报春汤和松茸玉米,配上粳米饭给王妃送过来吧,吃着也清淡,晚上用不油腻。” 这还是花楠交给碧螺的搭配方子,以前有些时候贺长安心气不顺,碧螺就会让厨房送这些来。 贺长安摆了摆手:“算了,我什么也不想吃,告诉厨房今晚不用做什么了。” 想了想又问碧螺:“你去打听一下,王爷去和景王叔办差,大概还得有多长时间才能回来。” 碧螺刚转身,就看到紫笋在门口敲门,道王爷方才派毛尖回来传话了,说是在理藩院要处理的事情比较多,让王妃先自己吃晚膳吧,不必等着他回来。 贺长安本来满心等着陆城回来,一听这话免不了又有点失落,只是回了一声知道了。 紫笋又道:“王妃想吃什么,只管告诉奴婢,奴婢去吩咐厨房的人给王妃做出来,王爷平时喜欢吃些口味重辛辣的东西,不过担心王妃吃不消,王妃嫁进来之前,王爷还特意请了一个江南来的擅长做清淡口味的厨子常居府中。” 紫笋说话的态度也很是恭敬,可是贺长安一直就觉得紫笋的身份就像一根卡在她喉咙里面的鱼刺一样,让她吐也吐不出来,咽也咽不下去,心里面更加烦躁了,挥了挥手:“不用了,你先下去吧,本妃什么也不想吃,只想歪一会儿。” 这一歪也不知道就歪了多长时间,贺长安只觉得自己睡的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的时候记忆似乎又回到了上辈子的时候,皇帝让她坦白指使她拉陆城下水的人是谁,她咬着牙抵死都不肯说,无情的鞭子一下一下的落在她的后背上,她已经几乎可以尝得到喉咙里面传来的血腥气,可还是弓着身护着肚子里面的孩子。 可是一转眼就梦到了在天牢里面陆垣亲自用一碗毒酒让那个鞭子都不能打掉的坚强的孩子化为一摊血水,她在梦中拼命的呼喊着,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样对我…… 一会却又梦回了这辈子,皇帝在和睿皇后的画像之前让她做出抉择,她明明恨陆垣和庆妃入骨,可是给她们的惩罚却只能是几乎无关痛痒的那种。 又梦到靳娜站在她身边耀武扬威的说,你不过就是个害死过陆城的人,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的王妃?还是把王妃的位置让给我才好。 “不要,不要离开我……”贺长安在梦中说出这句话,就突然自己被自己的噩梦吓醒了。 醒来的时候,贺长安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床上,被脚也被细心的掖好,她带着做噩梦出的一身冷汗,翻了一个身,发现窗外的天已经都黑了,而屋子里面的风灯也都已经点燃了起来。 站在窗子边上的人似乎是听到了贺长安的动静,转过身来走到床边:“遂如,你醒了?刚才做了什么噩梦,把你吓成了这个样子?要不要来叫太医给你看一看?” 贺长安看着陆城凑在自己身边的连,伸手碰了一下,确定不是幻象,然后一阵委屈就涌上心头,爬起来把头埋在陆城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陆城起初还有点诧异,长安本来是很坚强的人,向来是不会哭的,今天这是怎么了? 但是慢慢的也就懂了,她其实就是想在自己怀里哭一哭,哭出来了,心里面也就能舒服了。 ... 第一四五章 委屈(下) 第一四五章委屈(下) 路程就像抱着一只小猫一样把贺长安抱在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摩挲着她的脸,另外一只手则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哄道:“怎么了?难道你入宫的时候有人给你委屈受了。告诉为夫,让为夫来给你做主。” 这般平民的口吻,油嘴滑舌的腔调,若是在平时贺长安肯定已经破涕为笑了,可是方才贺长安的梦里面,前世今生的心酸不易竟然统统上演了一遍,她现在只觉得满腔委屈无处发泄,只能拼命的用自己的拳头捶着陆城的胸口。 一边哭一边道:“都怨你,都是你给我委屈受的……” 陆城听到这话笑了,嘴角歪了歪:“好好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可是你已经嫁给我了啊,那怎么办?难不成还要让我休了你?不不不,那可不成,若是我休了你你可就成了没人要的弃妇了,算了,要么我就陪上我的一辈子对你好吧。” 贺长安还是不理,只是一直在陆城的怀里面哭,似乎要把两辈子的委屈一时之间都哭出来才好。 陆城没有办法,哄女孩子他没有经验,哄贺长安的话,往日都奏效的法子今日似乎已经不太灵验了,但是他真的很想说,贺长安今天哭的样子也很美啊! 贺长安整张脸上最生动的地方其实就是她的眼睛了,平常的时候这双眼睛总是弯弯的笑成两个小橘瓣,远看和和气气的,近着看也让人觉得很是舒坦,难得今日这双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眼睫毛上还挂着几滴,他一只手摸着脸一只手摸着后背,其实早都已经开始见异思迁了好吗?! 为了等贺长安,陆城这么多年以来一直都是不近女色的,总算是把贺长安娶了进来,昨天晚上陆城颇有一点食髓知味的感觉,总是想着多来几次,可是一方面又想到遂如不过才刚刚及笄,若是自己没有分寸的话,难免会伤到了她,所以也不敢任由自己性子胡来。 但是自己最心爱的女子在自己的怀里面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真的让他好心疼! 摸着贺长安后背的那只手就开始缓缓地往上走,一直滑到了贺长安的颈窝,接着就从亵衣的领口翻了进去。 等到她感觉到陆城有一点点凉的手翻进了她的衣领,仰着脸带着一脸的泪水看着陆城,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陆城要做什么的时候,陆城炙热的嘴唇已经吻了下来。 贺长安也什么都不顾了,迎合着陆城的吻,虽然说心里面还满满的都是委屈,可是这一刻她和陆城是在一起的,而且彼此嘴唇的温度似乎都能温暖彼此的那颗其实很孤独的心。 很快,陆城原本穿着的袍子也都散在了地上,帐子也被陆城顺手一扯胡乱地拉了起来。 因为是新婚,帐子还是用的鲜艳的大红色,帐子外面的风灯只点了两盏,照的整个房间都忽明忽暗的,也把两个人的影子投射在帐子上。 陆城猛地进入的时候,贺长安轻轻的呢喃着:“这一世陪着我,永远也不要抛下我,好么?” 陆城轻轻地回吻了她一下,心中暗道:你就是我苦心孤诣求来的小傻瓜,我又怎么舍得扔下你? 陆城今日看着和往日截然不同的贺长安,心潮澎湃自然不必说,而贺长安仿佛觉得她若是想摆脱那些噩梦,真正得到这一世的喜乐平安的话,这个愿望也就只有身边的人能够满足她了,因此就算身体已经有一点隐隐的疼,但是贺长安还是愿意把自己能给他的一切都交付给他。 两个人也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反正等到两个人都已经气喘吁吁的躺在榻上,陆城抱着贺长安,轻轻地吻着她的肩膀的时候,两个人都觉得这段时间似乎很短,但又真的很漫长。 两个人就那样轻轻地拥在一起,也不说什么话,只是静静地躺着,过了很久陆城才开口道:“说吧,我的遂如,今天你是受了什么委屈,我回来的时候问紫笋,你吃了什么东西,紫笋说你什么都不肯吃,我还当是你怎么了呢。” 听陆城提起紫笋贺长安就又觉得有点悲愤莫名,往陆城的怀里所得更紧了一下,用头顶在陆城的下巴上蹭了几下:“是不是等着过几天,我上表皇后娘娘给紫笋和红袍请封个身份好一些?最起码也得是个庶妃吧?毕竟紫笋和红袍也是伺候在你身边的老人了。” 陆城一听简直哑然失笑,原来贺长安一直把紫笋和红袍想左了,用手抹了抹贺长安不安分的小脑袋:“若是伺候我时间越长的人就越应该得到名分,那我是不是还得让你直接跟皇后说,这个王妃你别做了,直接让花楠来做吧,论理她才是前前后后跟在我身边时间最长的丫头呢。” 贺长安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陆城这就是在笑话她,花楠她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虽然对陆城也很是倾慕,不过从来都没有做出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陆城这意思,就是说紫笋和红袍一样,都是伺候陆城起居的丫鬟,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身份了? 想到她之前一直看着紫笋怎么都不顺眼,贺长安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在乎陆城了,所以已经变得这么小心眼儿了。 脸上一红,都不敢拿眼睛去看陆城。 陆城轻轻地拍着贺长安的后背,干笑了两声道:“不过你说的也没有错,当初紫笋和红袍两个人,一个是皇后送来的,另外一个则是庆妃打着给陆垣身边添丫头的借口送过来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两个人里面我更看重紫笋一点的原因,红袍的来历,我也不能不防着点。” 贺长安点了点头,这一点她是明白的,不过她有一点诧异的是,既然明明知道红袍是庆妃送过来的,陆城为什么还敢用她,难道就不怕他的一举一动都会通过红袍而被庆妃监视着呢么? 仰着脸看着陆城,似乎是在等陆城帮忙解释一下。 陆城揉着贺长安的头发:“你呀。当时庆妃本来是预备了四个丫头,红袍那个时候还不叫红袍,叫冬喜,另外三个分别□□福夏禄和秋寿,春福和夏禄是给陆垣预备的通房丫头,好像现在春福已经成了禹王庶妃,不过不是你那个堂姐给请封的,而是庆妃赏给她的脸面,那个夏禄好像已经被春福给斗败了。至于红袍和秋寿,当初庆妃要一股脑塞给我两个,我只说是皇后已经赏下来了一个,而我身边只需要两个人也就够了,所以说就只要了一个,庆妃当时就极力给我推荐红袍,所以说我怎么能不领她的好意呢?” 说着一阵坏笑,贺长安恍然大悟,以庆妃的性格,她若是真的想让陆城收下红袍,必定会死命推荐秋寿才是,因为她一定觉得陆城会怀疑自己的动机,反其道而行之,却没有想到陆城反应的很快,直接顺坡下驴! 既然你推荐红袍了,那我就选红袍好了! 庆妃一定是心中憋闷,红袍或许最开始的时候还会想着通过传传消息,能够得到庆妃的倚重,但是陆城只要给她放出去两条假消息,就足够让庆妃这样疑心深重的人开始怀疑红袍了,这个时候陆城透出去的消息真真假假,红袍就得两头为难,慢慢的还哪里想着再给庆妃办事? “你若是在有什么事情要办,需要助手,你身边的碧螺和银针又对王府的具体情况不甚熟悉,紫笋红袍都可以用的上,但是真要是涉及到了很重要的事情,就交给紫笋去办就是了。等到明天我陪你回门,后日我就要开始上朝了,你也可以好好着手开始把着秦王府的事情了。对牌暂时现在就放在外书房,有用的时候可能会是紫笋拿着它来请示我,你后日就可以把对牌取过来放在你那儿了。” 贺长安点了点头,脸上虽然没有怎么笑,但是心里面却是暖暖的。 能嫁给陆城这样的人,她应该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了吧?想着想着突然想起了陆城之前给过她的承诺:“朱侧妃……” 陆城眉毛一拧:“她怎么了?找你麻烦了?” 贺长安就把下午的事情跟陆城说了一遍,陆城越听,眉头就拧的越深。 直到贺长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完,又说自己打算带着朱云佳去遂安伯府走一趟,陆城的眉头才松开了一点,不过还是拧着的:“你做得对。这个朱氏,给我当侧妃也有快两年的时间了,平时我看她也老实,对她也算不薄,除了不能去宠幸她之外,我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却没有想到她或许可能还有点别的心思。她有什么心思都可以,毕竟我还打算通过她维持着和朱家的关系,但是只一样,绝对不能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去,若是你带她去一趟遂安伯府,看到她有什么不安分的举动,只管回来告诉我,我自然有办法处理她。” 陆城在说起朱云佳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贺长安不由得又开始在心里面小小的同情了一下朱云佳,不过转念一想,她已经算是很大度的了,按照贺平安的那个性格,禹王府上的宋侧妃要是敢这么做,禹王府非得鸡飞狗跳了不可! ... 第一四六章 相见欢 第一四六章相见欢 如此这般想着,贺长安只是缩在陆城怀里面又点了点头,顺道用下巴蹭了一下他的胸口。 陆城看着贺长安,心中就有这样一种想法,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贺长安又给陆城讲了皇帝把她带到那间密室给和睿皇后敬了一碗茶的事儿,陆城愣了一下:“若不是你说,我还真的不知道,父皇其实在心里面还是有着母后的一席之地的。母后去世得早,我对母后的印象其实就是母后是一个极其温婉和顺的美人,至于其他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了。说起来,我也真是个不孝子。” 看着陆城有些沮丧的眼神,贺长安把一只手搭上了陆城的肩头,轻轻拍了一下道:“其实你已经很不容易了。我觉得母后虽然去世得早,但是若是母后泉下有知,一定希望你和大公主能生活得好好的。大公主出生之后就从来没有见过母后一面,现在却活的这般开朗,至少在整个皇宫里面都没有人敢欺负大公主,你这个哥哥,已经做的很不容易了。” 说起了大公主,陆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说我这个哥哥做的不容易,其实可儿活的又何尝容易?她内心里面其实要比表面看起来细腻的多了,可是等闲人谁又能看明白她呢?我也真就是看不明白了,泗国公家的那个小字有什么好的,偏偏可儿就一直对他上了心思,这么些年来我虽然一直拦着,但是现在看起来,是要拖不过去了。” 贺长安这才知道,原本两年前诗会的时候,皇帝是真的有心思像批发一样的把四个公主的婚事都定下来的,结果偏偏大公主看上的泗国公世子陈敖,而四公主那儿也哭着闹着,非国公世子不嫁,现在大宣本来还留着的国公就不多了,皇帝总不能逼着已经成亲了的国公世子休妻再娶吧?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要跟着大公主抢陈敖了。 其实贺长安也看得出来,四公主对于泗国公世子也并没有怎么上心,不过就是从小跟着大公主抢东西已经习惯了,就连嫁人,也要把大公主心里面喜欢的人给抢走。 但是大公主是真的对泗国公世子上心了,这一点贺长安很能肯定。 泗国公世子陈敖是个什么样的人,贺长安并没有见过,但是总还是听说过的,早就也有人提到过,陈敖很小的时候,她的生母,泗国公的原配发妻就过世了,现在的泗国公夫人于氏和朱家的那个继母于氏虽然是姐妹,不过却相差甚远,泗国公夫人实在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整个泗国公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人不说她好的。 只是有一样,贺长安比较忧虑的是,这位泗国公夫人昨年生下了泗国公的第二个儿子--大家原本都以为,都是当继妻的,泗国公继室夫人说不定要和陈皇后这位大姑姐一样的命运了,结果陈皇后是不能生了,于氏不仅仅生了,还生了个儿子。 这就意味着陈敖在陈家的地位就不是唯一的儿子了!不管怎么样,就算陈敖能以世子的身份顺顺当当的继承爵位,那陈家的家财肯定是也要分出去一部分给小儿子的。 贺长安就把她心中的忧虑给陆城说了,陆城听了皱着眉头:“其实这到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可儿再怎么说也是金枝玉叶,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有饿到她的那一天,就算陈敖将来不能继承泗国公的位子,那至少娶了可儿他也是一个驸马,起码也不会太没有地位和面子。且泗国公似乎也不是那么糊涂的人,端看着现在的那位泗国公夫人心里面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了。可儿能看得上他,那是他的福气,可儿要是真的嫁了他,他这一世吃穿都不用愁,可是以我的直觉,我总觉得陈敖不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为什么?”贺长安有一点诧异。 陆城却是摇了摇头:“我不过就是怕陈敖想娶可儿是别有用心罢了,虽然说他已经是国公世子,身份已经不低了,可是和驸马还是不一样的。所以说我这两年里面也一直在拖着父皇那边,以可儿还小为借口,可是现在眼看着就要拖不过去了,你都已经嫁给我了,现在给可儿指婚,已经算是晚的了。” 贺长安心有戚戚,这就是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若不是陆城一心一意的守护她,说不定心里面也会有这样的想法,觉得巩昌伯府把女儿嫁给自己是有什么图谋的,即使陆城一心一意守着她,她也知道外面对于她能够嫁给陆城也早已经有很多风言风语,大抵都是说陆城在潭州期间,巩昌伯贺成功救过陆城一命,所以陆城肯娶贺长安为王妃也是为了知恩图报,而贺成功也就是为了能用一个女儿换来巩昌伯府更加广阔的前途。 不过这些话她也都是旁敲侧击才听说的,陆城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一个字,唯恐她听了心里面不痛快。 至于陆可意对于陈敖是个什么样的态度,陆城也懒得太多理会,想了想还是道:“你现在怎么说也是可儿名正言顺的亲嫂子了,有机会的时候多跟可儿说说话,可儿这孩子,在宫里面装老大装习惯了,我只怕她嫁人之后很难和驸马在一个屋檐下面好好过日子。现在我觉得可儿还是很愿意听你说话的。” 贺长安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可儿嫁人都是关乎她一辈子幸福的事情了,有些事情我还真的得好好的跟她说说才是。不能让她嫁了人之后觉得心里面有什么不舒服的。” 陆城对贺长安刚才说的那句话嗤之以鼻,轻轻哼了一声:“这句话你说的可就不对了,若是寻常人家,嫁人真的是了女子一辈子最重要的选择,可是可儿是什么,可儿是大宣最尊贵的人生的女儿,只要父皇还在或者是我还在,陈敖那小子要是敢对可儿不好,直接让可儿休了他就是,到时候我自然能给可儿找到更好的。” 贺长安想想也是,不过她还是觉得若是陈敖真的能一心一意对陆可意的话,那还是在一起和和乐乐一辈子就好了,若是等到要陆可意休夫的那一天,那必定已经是陈敖伤害陆可意至深了,她宁愿永远不会有这一天。 正在那里想着,贺长安的肚子突然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屋子里面很静,贺长安微微有些脸红,这么万籁俱寂的屋子里面陆城怎么可能听不到? “晚上没有用膳,中午在宫里面不过也就是陪着皇后娘娘用了几块茶点,现在能不饿吗?哪像我,在宫里面好歹还在父皇那儿吃了一段正经八百的午膳,饶是如此现在都有一点饿了。” 其实贺长安很想说,本来即使她不吃晚饭的话也不会觉得怎么有饥饿感,可是刚才,真的还没到吹灯就寝的时候陆城就拉着她大战了几个回合,这样真的能不饿吗? 陆城翻身坐起,胡乱的披上了外跑,叫了一声让紫笋进来送水准备清洗一下,紫笋在门外诺诺的应了,陆城才转身看着把身体都藏在被子里面的贺长安道:“若是觉得不好意思,等下紫笋进来送水的时候你就这样躲着就行。” 贺长安点了点头,这个时候让紫笋进来送水,她还真的有点不好意思啊,这个时候却是不太是应该送水的时候啊!紫笋进来的时候明明是低着头的,可是贺长安却有一点做贼心虚的感觉,总是觉得紫笋在偷偷的拿眼睛打量着她,恨不得能够羞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城又交代紫笋去厨房端几样吃的过来,主食只要他在潭州的时候吃惯了的那边人经常吃的臊子面,另外就是两样小菜就是泡椒黑木耳糖醋金针菇。 末了还特意嘱咐了紫笋两句:“臊子面上面的那个臊子不要做的太辣,微微带一点点辣味尔就好了,还有黑木耳和金针菇稍微用暖炉暖暖再送过来,这个时候吃,虽然是凉菜,但是也别太凉了才好。” 紫笋领命而去,等到陆城和贺长安都洗好了,也就把面和小菜端进来了,陆城看着臊子面上红红的臊子道:“你总是埋怨我在潭州的时候没有时间好好吃饭,其实你不知道,潭州那边虽然人不多,但是有不少好吃的东西,在帝都就算是在宫里面,父皇都吃不到的。” 贺长安虽然能吃辣,不过吃得很少,看着紫笋送来的那两大碗臊子面就觉得简直是惊恐,正在犹豫着要不要吃的时候,却看到陆城率先夹起了一筷子,夹到贺长安面前的小碗中:“你放心好了,这辣椒看着样子红,但是我嘱咐过紫笋,若是能辣到你,那她明天可就要去王府长史那儿领板子去了。” 贺长安试着吃了一口,果然不辣,而且大冬天的吃起来真的很暖和,全身都有一种暖意在流淌着,便也学着陆城的样子给他夹了一筷子。 陆城和她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相视一笑,其实有的时候爱意就是这样,相见欢足矣。 ... 第一四七章 尽在不言中 第一四七章尽在不言中 臊子面不是很辣,吃着却很是暖胃,贺长安也真的是饿了,所以没过多一会儿,两个人就配着两个小菜把两碗臊子面吃完了。 因为吃的有点热,贺长安的脸看起来红红的,陆城漱过口,看着贺长安红扑扑的双颊,心中一动,又在贺长安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贺长安的脸就更红了。 陆城让紫笋把吃的东西都撤下去,然后把贺长安抱到他膝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再过几天,陆垣的长子和老三家的那个女儿就都要满周岁了。” 贺长安猛的愣住了,后来才想起来,去年不就是在冬天的尾巴那儿听到了贺平安早产的消息的?只是那一次陆钰满月的时候她去过一次禹王府,那之后还真的没有再见过贺平安和陆钰了。 “我隐约记得钰哥儿好像是昨年二月初九出生的吧,那是不是今年二月初九的时候我还得准备点厚礼去禹王府庆祝钰哥儿满周岁?该准备点儿什么好呢?若是准备的少了,禹王府那边会不会说什么还是其次,主要是父皇最乐意看到的就是兄友弟恭,总不能这点颜面都不给父皇留着。” 陆城本来想直接打断贺长安,但是看着贺长安一脸苦思冥想的表情,就觉得生活若是有这样,贺长安一听到这些事情就要替他忙上忙下的张罗,也是挺好的。 这是才他之前从来没有过的却一直渴望着的家的感觉。 “恩,小孩子过周岁意义可是非比寻常的,尤其是不管怎么说钰哥儿也是父皇的长孙,而且你和禹王虽然私底下有不少较量,但是总还没有把脸皮撕破,金银玉器是少不了的,钰哥儿身体不好,若是库房里面有的话,就送给钰哥儿一对羊脂白玉的项圈儿也不错,对了,还得给钰哥儿打两个赤金的平安锁……” 到了贺长安甚至马上就要让紫笋把秦王府库房的钥匙拿给她,她要去库房看一看都有什么东西送给钰哥儿比较合适的时候,陆城把马上就要翻身下床的贺长安给拦住了:“你急什么?就算是钰哥儿的周岁宴你必须得出席不可,那钰哥儿的寿辰也是在二月初九,今日是正月廿一,还早着呢。更何况今日父皇已经跟我透过话了,钰哥儿虽然身份贵重,但是小孩子本来就不好养活,钰哥儿又是那样的一个身体状况。这周岁宴还是不要大肆操办的好,免得折损了小孩子的福气。只在禹王府关起门来他们一家人庆祝一下也就算给孩子过了这个礼了,抓周也不需要观礼,只要最后把抓周的结果报给宫里和各家王府宗亲就好了。” 贺长安气的背过身去就要不理陆城,好个陆城,这不就是在逗她玩呢嘛! 陆城心里面知道贺长安这样的反应本来就不是真生气,所以用双臂环住了转过身去的贺长安,笑了笑道:“又不是逗你玩呢,就是钰哥儿的满月宴不会大肆操办,可是各家各户送礼也是必须的,至于送些什么,我让紫笋把当年我钰哥儿他爹出生的时候景王叔府上送的贺礼单子给你送过来参照一下,那是庶子的例,你再看着哪里缺再增补一些上去就是了。” 贺长安回过身来,看着陆城的脸,乖巧的点了点头,心里面却在笑,陆城刚才说出来那句钰哥儿他爹和庶子的时候,神情简直不知道有多好玩儿! 原来陆城还是挺小心眼儿的! 贺长安突然想起了禹王府的宋侧妃,当初所有人都觉得陆钰这个孩子活不长,说不定也就几个月就夭折了,想来最盼着这个孩子活不长的就是宋氏了,这样她肚子里面的孩子不论男女就是禹王府最大的那一个了! 可是陆钰就一直靠着汤药吊着,竟然也就活到了满月,想来宋氏心中一定愤懑难平吧?就顺嘴问了陆城一句宋氏现在怎么样了。 宋氏的身孕也有快五个月了,听说陆垣因为出了贺平安生的钰哥儿身体不好的缘故,很看重宋氏这一胎,就想着借着这个孩子扳回一局。 陆城嗤笑一声:“你那个堂姐可不是什么善茬,别看她一门心思扑在钰哥儿身上,就连在府中争宠都顾不上,但是不代表她就会不防着宋氏。而宋氏呢,若不是钰哥儿体弱多病,她也没有机会这么快再怀上一个,有着上一次小产的经历在那儿摆着,她这次更是一万个小心,听说宋尚书的夫人还特地选了几个丫鬟婆子去伺候宋氏生产,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用贺平安管着的禹王府上的人。” 贺长安倒不觉得贺平安会有这样多的心计,在她眼中,从她认识贺平安的那一天起,她就是个被惯坏了的孩子,想要到天上去摘月亮,兆兴长公主都不会让人去给她找星星,不过这样的性格嫁进王府却不能说是最好的,如果陆垣是深爱贺平安倒也罢了,但是以她对陆垣的了解,陆垣爱的更多的是兆兴长公主的权利才是。 钰哥儿的出生无疑是在原本满心欢喜抢皇长孙的陆垣脸上打了一巴掌,按照陆垣的性格,他对贺平安有一点冷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可是这对于之前一直活在陆垣的呵护中的贺平安来说绝对是受不了的事情,所以也开始使小性子,慢慢的,两个人的关系就越来越远了,直到宋氏传出了喜信儿。 所以若是现在贺平安对宋氏防范的很,那也多半是兆兴长公主在后面出谋划策,但是宋尚书家又岂是吃素的?单看着宋夫人送出去的那几个丫鬟婆子就知道了,宋氏的这个孩子是必然要出生的,且要平安长大。 贺平安再防,这一点,要阻止,也很难。 正在贺长安想着贺长安和宋氏的事情的时候,陆城突然来了一句:“其实有件事情你应该想不到,当年原本这个宋氏是父皇预备给老三的正妃。” 三皇子妃?宋氏好像年龄比三皇子要大吧? 好像看出了贺长安的疑问似的,陆城解释道:“皇子妃嘛,一般出身都不会差了,宋尚书是御前得用的人,皇上要赏他这个恩典也不足为奇。至于年龄,有些时候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至于有些人,给脸不要脸,那我还真的是乐见其成的。” 也就是说,现在宋氏从原来内定的三皇子妃,变成了现在的禹王侧妃,不太可能是皇帝临时起意做出的决定,而是陆垣跟宋尚书暗中达成了某种共识,陆垣娶了宋尚书最疼爱的女儿,宋尚书必然会为了陆垣的前程卯足了劲儿,贺长安看了看陆城,有点惋惜地道:“倒是有点可惜了宋侧妃和三弟了,本来三弟倒是有希望得到宋尚书的帮助的,别的不说,不是说宋尚书家的藏书阁,帝都除了宫里的藏,就没有能够比拟的地方了么?” 说完还咯咯笑了两声。 “可惜什么?宋尚书自己去求恩典,要让最疼爱的女儿嫁给老大当侧妃,宁可当老大的侧妃都不愿意嫁给老三当正妃,显然宋家也没把三弟放在眼里。何况宋氏性格我也有所耳闻,也算得上是嚣张跋扈的人了,即使真的嫁了三弟,将来三弟府上王爷王妃两个人就能闹的不可开交。” 这句话贺长安心有戚戚,诗会上宋氏的表现就已经能看的出来了,且父皇并不是没有补偿三皇子,温婉娴静的柳侧妃,还有机智聪明却不喧嚣的耿暖,也只有这样的女子生活的才能更适合三皇子吧? 似乎是心有灵犀似的,陆城也正好想到了老三府上的事情,便道:“你要不是这么一说我还差一点忘了,老三的那个宝贝女儿,不也就比钰哥儿晚半个月降生的?钰哥儿的满月宴因为顾及身体原因不敢大肆操办,但是老三家那个小丫头可就没这么多说道了,老三把那个女儿看的跟命根子似的,我们几个兄弟都笑话他,说他一个书呆子,生生的被女儿的哭闹弄得看不成书,竟也不恼了,真是件稀罕的事儿。” 说到这儿陆城就又想到三皇子还没有大婚,因此现在也没有正经的皇子府,小孩子庆祝周岁,除了老四之外,他们另外两个兄弟又都已经成年,在皇子所庆祝终究不太像话,便道:“等到老三的闺女过周岁生日的时候,咱们把王府借给老三给他闺女办一场周岁宴吧,我估计老三也得有给她闺女好好办一场的心,只是一直犹豫着不好意思向我们两兄长开这个口罢了。” 贺长安心中也正有此意,上一世的那个没能生下来的孩子,是她心中永远的痛和遗憾,所以这一世她就格外的喜欢孩子,若是有机会,她恨不能天天去许家都史琪的儿子才好呢! “如此正好,老三现在身边也没有一个正经理事的人,给小郡主办周岁宴的事情就交给我去张罗吧。” 陆城轻轻的嗯了一声,手又开始不老实,凑在贺长安耳边道:“既然这么喜欢孩子,那我们就努力早日生一个吧……” ... 第一四八章 盛世回门儿 第一四八章盛世回门儿 正月二十二是贺长安回门的日子,因此前一天晚上的时候陆城也没有太过于闹腾贺长安。 贺长安也是想着出嫁两日没见白氏,心里面就有好多话儿想跟白氏说,因此天刚蒙蒙亮,就从陆城的怀抱中醒过来了。 陆城本来也没有睡的很踏实,且他从前在皇子所的时候已经习惯了早起读书上朝,所以说贺长安一睁开眼睛,脸颊就被陆城轻轻的印上了一个吻:“怎么醒的这么早?看来是昨天晚上还没有让你太累啊,都是为夫伺候不周了。” 贺长安在心里面暗暗骂道,这个臭流氓,还衣冠楚楚的秦王爷呢,谁知道他在家的时候竟然是这幅样子。 好好的说一声早安就不行吗? 但是还是心里面感激陆城的,按照陆城那个食髓知味的样子,本来把她榨干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陆城却并没有太疯狂,很显然是为了体谅她今天回门的心。 “不过嫁给你才两日,我就觉得想我娘想得不行,以前待嫁的时候却没有太珍惜能和我娘朝夕相处的日子,现在想来,我也真是个不孝女。这一次回门,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和我娘讨教呢。” 远的不说,就是单单这个朱侧妃,贺长安就觉得有些头疼,她觉得朱侧妃的有些性格似乎和贺甲青的生母耿姨娘有一点像,但是她一直很好奇白氏是怎么做到的,这些年耿姨娘虽然生下了哥哥这个长子,但是从来没有因为生了长子就在贺家作威作福,反倒是恭谨谦卑,贺长安想,有些时候白氏看起来是个软弱的人,但是其实胸中自有丘壑,很多人都比不了。 贺长安的话语中多少有些惆怅,陆城接过话儿:“你也不必忧心,等下我们早些去,你就是想在巩昌伯府待到傍晚时分也是无妨的。且就算你日后不在巩昌伯府,有没有机会回去看岳父岳母大人的话,只要把信写好了封起来给我,我就让毛尖或者毛峰给你送过去。若是巩昌伯愿意,就是把岳母大人接到秦王府常住也不是不可能的。” 贺长安心里面一阵一阵的感动,虽然知道让白氏住到秦王府上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柳氏现在还在偏院养病,且一贯因为有柳氏撑腰而挑衅白氏的葛姨娘现在也安分了不少,现在正是白氏把巩昌伯府的权利好好收拢在自己手里面的好时机,她也不一定能够分出心思来秦王府只为了陪女儿,另外一方面,之前就没有娘家娘跟着出嫁女一并去夫家住的先例,若是白氏是因为她有了身孕来照顾她倒是不违例,平白无故的住在秦王府终究会让贺家都抬不起头来。 但是陆城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她就已经很意外了,陆城却催促她快些起身,说等下有一个惊喜要给她。 贺长安本来就想快一点回到巩昌伯府,一听这话手上的动作就更快了,很快就梳洗停当,在碧螺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紫色的绣鸳鸯藤边儿纹的夹袄,陆城看着打扮好了的贺长安道,凑过去趁着什么人都没有在贺长安脸上叨了一口:“我媳妇儿就是漂亮。” 饶是这样,什么人都没有,贺长安还是闹了个大红脸。 出了正院儿来到秦王府门口的时候,贺长安才终于知道陆城所说的惊喜是什么了。 秦王府门口整整的三十二抬的轿子,装饰上都是按照正儿八经的王妃銮轿的仪制来的,但是通通都在仪制允许的范围内极尽奢华。 比如王妃銮轿上的赤金链子穿成的帘子,被疏落有致的加进去了不少东珠,远远看过去似乎就像白天看到了另一片星空似的。放在轿子口儿的垫脚的踩踏也被陆城弄成了羊脂白玉的,銮轿本身则是通身都用的紫檀木,单是一顶銮轿就知道绝对价值不菲。 再看抬轿子的人,陆城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三十二个抬轿子的人高矮胖瘦几乎全都是一样的,整个銮轿队伍说不出的整齐划一,贺长安只是远远的看着,眼睛就已经湿润了。 陆城在贺长安的耳边道:“你成亲的时候坐的从巩昌伯府来秦王府的銮轿都是内务府造的,什么地方放什么东西都有严格的要求,容不得一点点擅自的改动。所以说我没办法给你一个让所有人羡慕的盛世婚礼,但是遂如,今日是你从秦王府回门的日子,我要让大宣的人都知道,你是我陆城心尖子上的人,即使是一个回门儿,我也要让大宣没有女子能够拥有比你更让人羡慕的福气。” 贺长安一听这话,原本眼泪都是含在眼睛里面的,这下在也控制不住,眼泪就要顺着眼角流下来。 陆城赶紧用帕子抵在她的眼角:“轻声道,别哭,今天是你回门儿的日子,岳父岳母若是看到你眼睛红红的,说不定要以为我整日在王府里面都是在欺负你了。” 说完拉着贺长安的手,领着她慢慢的走上了銮轿,自己则翻身上了銮轿前面的马。 这个回门儿的队伍走到一处,附近都少不了驻足观看的人,每个人咋舌的同时,对銮轿里面坐着的贺长安都是满满的钦羡,直到很多年以后贺长安已经儿女双全,甚至她的大女儿出嫁的时候,当年这桩盛世回门还是在被人津津乐道。 消息很快也就传到了宫里面,喜桔把这件事情当着饭后开胃的趣事儿说给陈皇后听,陈皇后听了,先是一怔,朝着秦王府的方向看了很久,然后才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有她这样好的福气和运气的,她上辈子是得做了多少好事,或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这一辈子才能碰到城哥儿这样痴心且肯付出的皇子?” 晏清宫的皇帝也听说了这件事情,想着那个看似柔弱的和倩云一样,心中却比倩云要坚硬的多的女子,皇帝叹了一口气,心中默默道,能够给自己的儿子娶到贺长安,应该是他对城哥儿做的最不后悔的事情了吧?倩云如果泉下有知,也不会埋怨他的。 贺平安在房间里面听到杜若把事情讲给她听的时候,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手握成拳,手上带着的护甲几乎要嵌到手心里面去。 贺长安啊贺长安,她到底有什么好?她比自己小不了多少,所以说每次贺家的长辈就会把堂兄妹两个连在一起比较,她生性骄傲,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说贺长安哪样哪样比她做的好了,可是偏偏贺长安是个温婉沉静的性格儿,读书和女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让她早早的就恨上了这个堂妹。 隆庆十六年的夏天,她邀请贺长安去她府上,两个人讨论一下新流行开的绣花样子,她也知道贺长安一直躲着她,不愿意来,还特地动用了母亲兆兴长公主的名义邀请。 关于绣花样子,一向观点不和的两个人,见了面自然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不过这一次贺平安早有准备,把贺长安带到了府上的荷花池边上,从背后把贺长安给推了下去。 看着贺长安在荷花池里面扑腾着喊快来人啊的时候,贺平安心里面居然满满的都是快意,直到眼看着贺长安快要没有力气扑腾了,贺平安才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去找人来救人。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上苍竟然这样眷顾这个堂妹,原本体弱多病的堂妹,在这一次落水之后,还是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并且身上带着的那些太医说都很难治好的宿疾竟然也都好了,她的性格也比以前更加的开朗且坚强了,贺平安都不敢看她的眼睛,每次看到她的眼睛,她都觉得贺长安一定知道当初是谁把她推下水,而她这一切的变化都只是为了找她复仇而已。 能够嫁给陆垣,一直是她引以为傲的一件事情,她想着终于不用整天和贺长安比了,因为贺长安不可能比得上自己了,可是她哪里能够想到,贺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二皇子的眼睛,并且能够得到父皇的首肯册封她为秦王妃? 再看看自己,她嫁给陆垣最初那段时光确实很是甜蜜的,陆垣身为皇子却温柔小意,让她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女子,可是从她怀孕开始,她经常忍不住向陆垣发脾气,也渐渐感觉到陆垣的隐忍和不耐烦。 再到钰哥儿的出生,看着悠车里面已经一岁了却还是不能发声的钰哥儿,贺平安真的是欲哭无泪。 一边是对她不再那么有耐心的陆垣,一边是让她操碎了心的儿子,还有不安分怀着身孕的侧妃,这些烦心事儿,贺长安都没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贺长安已经占据了那么多天下女子可能有的幸福? 而她,为什么就不可以?! 想到这里,贺平安握成拳头的手就重重地在自己的床榻边儿上砸了一下。 杜若似乎看明白了贺平安的心思,走上前道:“王妃,奴婢倒是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您扳回一局,甚至可以完胜秦王妃。” ... 第一四九章 诺言 第一四九章诺言 贺长安坐着銮轿一路到巩昌伯府的时候,白氏已经在门口盼着好久了,这个时候她终于也理解了两年前史琪出嫁的时候大姑母的那种心情。 白氏一见到贺长安,两行眼泪就从眼睛里面流了出来,又止不住的用帕子去擦,一边擦一边还道:“我的儿,你终于回来了。” 贺长安本来还能有些压抑的住的情绪一瞬间就被白氏的眼泪给勾起来了,从前在家的时候,因为她也不过就是白氏的半路女儿,虽然感念白氏对她的呵护,但是却并没有觉得白氏对她的呵护有这样让她刻骨铭心。 现在细细想来却又觉得,其实这一世她不是真的运气有那么好,如果不是因为白氏对她的拳拳爱护之情,贺甲青对她的那种拼死护着的情感,她真的会有可能得到陆城的青睐吗?或许不可能的,她重生之后最幸运的事情应该是成为了贺长安,遇到了白氏和贺甲青才对吧? 陆城看到贺长安哭成这个样子心里面也是很心疼的,不过却也明白,这些都是他的遂如必要经历的事情,她是自己的王妃,不可能一辈子住在巩昌伯府,而白氏只有他的遂如一个亲生的女儿,而他却硬生生的把白氏唯一的女儿留在了自己身边。 他是白氏的半子啊,他能做的,就是在贺长安受宗教礼法约束而无能为力向白氏尽孝的时候,多向白氏和贺成功尽尽孝心吧。 贺长安就一直在那儿和白氏抱着头流眼泪,陆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揽住了贺长安的肩膀,贺成功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默默地点了点头。 贺长安哭了很久也渐渐没有力气了,陆城才道:“遂如,你和岳母一定有很多话想要说吧。没事,你只管说去就好了,我知道岳父一定也有很多话想要对我说。” 贺长安有些探寻的看了陆城一眼,贺成功有话想要和陆城说了吗?却看到贺成功在贺长安探寻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贺长安在心里面摇摇头,或许她还是太不了解贺成功了,亦或是不了解男人之间的感情。 贺长安跟着白氏一路回到了她出嫁前住了两年多的闺房是时候,眼泪基本已经止住了,但是眼睛还是红红的,却没有想到进门之后又看到了另外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史琪和她的儿子。 史琪是带着她去年三月份出生的儿子一块儿来的,当时史琪没生的时候,许家上上下下都盼着她生一个女儿,因为许姗古灵精怪,没有一个人不疼这个小女孩的,都希望史琪生下个小孙女和这个小姑姑一样可人疼。 所以说儿子出生的时候史琪不是一点失望都没有的,不过现在贺长安看着史琪脸上那种越来越恬然淡定的笑容就越觉得,其实不管史琪生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许家都对她一如既往的好,许林彻也从不负她,那对于她而言就是真正的满足了。 但是史琪特地一早就带着儿子在巩昌伯府等着她她还是很惊喜的,扑上去就要给史琪一个拥抱:“表姐怎么来了?” 却被白氏给拉开了,嗔怪道:“你都是多大的人了,都已经是秦王妃了,怎么还这么没有分寸?若是伤到琪姐儿肚子里的孩子,你看许家不得找巩昌伯府拼命。” 这简直是今天听到的又一个惊喜,贺长安赶紧拉住史琪的手:“什么时候的事情,妹妹我都不知道。姐姐也真是的,有好消息都不肯告诉妹妹。” 说着就不肯让史琪在站着了,拉着史琪坐在椅子上,让细蕊多给史琪找几个和软的垫子靠着。 史琪嫁人也有将近两年了,所以说也不像两年前那样是个处处害羞处处喜欢抓人衣襟的姑娘了,说话举止也全都是落落大方:“其实这事儿也就是你及笄那日我才知道的,当时只觉得鱼腥味儿刺鼻的很,后来回去我相公看我脸色不大好,以为是我累到了,还是婆婆请来太医给我把脉,才知道是又有了,现在已经有三个月了。长安,你也别怨我没有去秦王府看你,我相公刚刚升了从五品的官职,说实话秦王殿下也没少在这件事情上出力,若是在这个关口我去秦王府上探你,只怕对我相公还有殿下,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贺长安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许林彻和贺甲青虽然都和陆城私交不错,但是一直也没有人把这两个人当成是陆城为自己培植多年的势力,培植多年都没有露出马脚,难道还真的要因为史琪登门拜访而打破吗? 笑了笑:“表姐如今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呢,还能特意带着儿子到巩昌伯府等着我回门,我已经够感动的了,至于去不去秦王府,那又有什么关系?” 白氏有些心急的问道:“王爷待你如何?秦王府的众人都还好相处吧?王爷身边的人有没有不太干净的?” 贺长安脸一红,想到陆城对自己几乎已经到了专宠的程度,有些忸怩的开口道:“娘,你看看你说什么呢。王爷待我是极好的,且王爷身边的丫头也都是正经丫头,没有那等子狐媚惑主的人。至于王爷身边早就有的那个朱侧妃,王爷也不甚宠着,翻不起什么大风浪的。” 白氏抚了抚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你能嫁给王爷也是你的福气,想你那堂姐,在家中的时候也是千般百般娇惯的,嫁到禹王府去身份也不低,可是眼看着那个宋侧妃要是生了个身体健康的儿子,禹王府里面还哪能有个贺平安的立足之地了?再说韩国公的那个孙女儿,虽说嫁给三皇子是不错的,可是哎……还没嫁进去呢,侧妃都已经生了个庶女出来了。还是我们长安有福气,虽然王府有个侧妃,可是这两年也没生出和孩子来。所以啊长安,你得好好守住这份福气才是,早早给王爷留个后。女人有宠爱只是一时的,但是有个孩子傍身那了就可一世的。” 贺长安心中闷笑,如果她要是告诉她娘朱氏不是生不出来孩子,而是她嫁进来快两年陆城从来没有近过她的身,她娘是不是要下巴都要吓得掉下来了? 史琪看贺长安不说话,只当是贺长安害羞,新娘子嘛,对于子嗣的问题总是羞于开口的,善意解围道:“大舅母也莫要太心急了才是,这孩子凭的都是缘分,原本我也没想到这第二个孩子来的这么快,可是就是缘分到了,老大还没满周岁呢,老二就已经揣进来了。长安这嫁人才两天,您总跟她念叨这事儿,岂不是让她觉得压力太大么?我听太医说过,这女子每天心事郁结,可是不利于坐胎的。” 白氏却不依,拉着贺长安又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嫁人之后应该怎么保养自己,掌家理事还有如何相夫教子的事儿,等到贺长安和陆城在巩昌伯府用了一顿饭登上回去的銮轿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回去的时候陆城没有骑马,而是和贺长安一道坐在了轿子里面,在巩昌伯府的时候陆城跟贺成功对饮的时候,颇有一点不醉不归的意思,因此也多喝了几杯,此时就是人还算清醒,但是脸上也泛着异样的红色。 贺长安的手被陆城紧紧的握在手种,陆城带着一点酒气在贺长安耳朵旁边呵气:“遂如,能娶到你,是我陆城人生之幸。” 贺长安笑陆城喝多了酒,嘴巴却比以前更甜了,突然想到白天白氏跟她絮絮叨叨嘱咐了一天,他不也被贺成功拉到书房去交流了一天翁婿之情?便好奇的问道:“白天在书房,我爹都跟你说了什么?” 陆城摇了摇头:“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岳父大人听说了吉贵人的事儿,跟我说若是大宣和南安真会因为这事儿重新开战的话,岳父大人请我保举他再次出征驻守潭州,他说潭州那地方几乎是韩国公半辈子的心血和他一辈子的信仰,他舍不得那地方。” 点了点头,贺长安其实很能理解贺成功对于那块地方的感情,或许最初的时候只是为了把贺家的爵位重新挣回来,但是到了最后,潭州就真的变成了贺成功一辈子的寄托。 不过还是担忧的道:“我爹如今的年龄也不小了,常年在外征战身上也有不少伤寒病痛,我娘也为此头疼不已,偏偏我爹不知道爱惜自己,还要跟你这个王爷女婿自请出征。” 陆城往贺长安身上又挨了挨:“你放心好了,我没有答应岳父这一请求,我怕你担心。” 不过他却在书房里面郑重的给贺成功磕了一个头,表示这辈子愿意替他永远的守护住他的女儿,并且只要他活着一天,就不会让潭州落入南安人的手里面,并且一定会让潭州变得繁荣起来,让潭州的百姓再也不用受苦受寒。 其实这何尝不是他的心愿呢?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含饴弄孙把酒话桑麻,他在巩昌伯面前许下这个诺言,不仅仅是要护着长安一辈子,而且也顺带肩负起了贺家。 从此之后,贺家大房与他真的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而他绝不能让遂如受到一点半点的伤害! ... 第一五零章 魅惑(上) 第一五零章魅惑(上) 禹王府正院儿的主卧里面,贺平安歪在榻上,背靠着一对儿绣着鸳鸯偕游的引枕,双手抄在一个喜上眉梢的抄手软枕,懒洋洋地看着跪在垫子上面的杜若,眯着眼睛听杜若说着她的计策。 末了,才问了一句:“你确定这样的计策真的能帮助本王妃扳回一局?这计策是你的意思还是庆妃娘娘的意思?” 杜若低着头想了一下究竟该怎样回答,突然想起来贺平安身份本来高傲向来不见得能看上庆妃那样的身份,索性还不如就照实说了。 低着头道:“这一切都是奴婢自己的主意。王妃主子也应该知道,奴婢在庆妃娘娘身边不算是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庆妃娘娘用奴婢,却也处处提防奴婢,所以说奴婢私信里面一直渴望着为王妃主子效力,哪怕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也好。王妃主子您想,秦王妃虽然是跟你同一个姓氏的堂妹,但是那出身本来就比不得您,同为王妃,跟您相比本来就已经是底气不足的了。现在您之所以觉得气焰上是她压了您一头,那是因为秦王想同禹王殿下相较,就要卯足了劲儿去把她自己的王妃的地位抬得老高,其实也不见得关起门来的时候就真的那么宠着这位秦王妃。若是在让秦王在心里面觉得这位秦王妃善妒,不会掌家理事,您觉得这位秦王妃在秦王府还会有立足之地么?” 贺平安想想都觉得杜若这法子真的是很好的,她现在不就是空有禹王妃的名头,但是实际上因为和陆垣的冷战,在府上的地位日趋下降么?若是贺长安也能够被陆城冷落,然后陆城在为了自己的颜面在外面的时候极力捧着她,回到家中就从云端坠入泥地里面的感觉,想着贺长安能够在这种云泥之别里面痛不欲生,贺平安就觉得心里面有着莫名的快感。 杜若看自己说的话贺平安听进去了一大半,趁热打铁道:“娘娘只怕是不知道,那个朱侧妃的继母于氏,我可是对她的事情太了解了,她这个人不仅愿意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情,就是对于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也是趋之若鹜的。奴婢记得以前听说好像朱侧妃挺顺着这个嫡母的意思来,所以于氏还能对她给点儿好脸色,现在可好了,小小庶女成了侧妃,于氏自己的嫡出女儿却因为年龄还小而没了机会,您说她这心里面能痛快吗?” 靠在引枕上面原来懒洋洋的贺平安听着杜若说了这么多,只觉得双眼都是放光的,赶紧翻了个身儿坐了起来:“要是真这样的话,本妃现在就给那个大名鼎鼎的朱夫人休书一封,约她到府里面面谈,你不也说她是个整日想着怎么和权贵接近的人么?” 杜若则摇了摇头:“王妃主子,这事儿急不得。现在眼看着东跨院的宋侧妃距离生也不远了,庆妃娘娘现在看中着宋侧妃肚子里面的那个,连带着对宋侧妃都和和气气的,但是主子您是知道的,奴婢是向着您的。宋侧妃娘家送来了几个丫鬟婆妇,您现在对宋侧妃肚子里面那个下手不容易,但是女人生产嘛,哪个不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她这回有福气生下这个孩子,下一次还有没有机会生可就不好说了。而您现在毕竟还年轻,还是趁着年轻再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哥儿的好。” 一副一心向着贺平安的态度,杜若说的话让贺平安心里面觉得很是舒坦,但是贺平安生性高傲,从小就是兆兴长公主的掌上明珠,陆垣这段时间的冷淡已经让她不能接受了,还让她低三下四的去挽回陆垣的心? 爱谁低三下四做小伏低谁去好了,她贺平安不稀罕! 但是这样子挂不住脸的话她实在是不愿意跟杜若说,想了想摆了摆手道:“你说的虽然有道理,可是钰哥儿毕竟是本妃身上掉下来的肉,就算钰哥儿身体没有那么好,本妃这个做娘的又怎么忍心把钰哥儿放在一边儿不闻不问?罢了,偌大的王府总不能只有我这个王妃一个人,其他人不是我的,是谁也没什么区别,随他去好了。本妃就好好守着钰哥儿,任谁生出来的孩子,也比不得钰哥儿身份尊贵。” 杜若连连摇头:“主子您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皇长孙考虑啊,皇长孙是嫡子,府上其他人生的,虽然都是庶子,但是和皇长孙也是兄弟啊,这觊觎着皇长孙地位的人多了,岂不是让皇长孙每天生活在险象环生的环境里面?” 贺平安虽然嚣张跋扈,但是对陆钰这个儿子倒是发自内心的疼爱,一听杜若这话也有些着急,后面的暂且想不到,只看宋氏若是生出一个儿子来,肯定会威胁陆钰的地位,想着都觉得脊背透过来一阵冷风。 虽没说什么,但是眼神神情明摆着就是问杜若,那她应该怎么办? 杜若心领神会道:“主子不如把自己贴身的丫鬟里面挑个有几分姿色的,抬成庶妃,送到王爷身边去,别的不说,王妃肯主动把身边的人送过去,王爷一定不会冷着的。但是另外一方面,虽是庶妃,毕竟是主子的人,替主子拢着王爷的宠爱,王爷不是也就不往其他人那儿去了吗?” 还没等杜若话说完,贺平安自己已经勾勒出了一个大好的图景,自己给了那丫鬟一个恩典,她对自己感恩戴德都来不及,肯定也会为了自己立足更加拼命帮她同其他人争宠,将来若是真的生了孩子,养在她身边就是了,外面的人还会说她贺平安也不是那种容不下人的嫡母。 天下孩子都是母亲的命,拿捏着孩子了,还怕那丫鬟不听她使唤不成? 然后贺平安就想到了一个问题,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她是真的盼着陆垣可以对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所以说一切可能勾走陆垣的长的有几分姿色的狐媚胚子,她都没有带到禹王府来,而她身边常常伺候的那两个丫鬟,姿色平平,别说是去跟宋侧妃争宠了,就是送到陆垣那儿去,只怕陆垣都要倒胃口! 若是用禹王府原来的人儿,又担心这人不能被自己拿捏住。 左右为难的时候,贺平安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眼前的杜若倒是长了一张精致的面庞,皮肤白皙,眼睛似乎就像含着水儿似的,更漂亮的是一双眉毛,淡淡的却像是绣在了这张脸上似的。 用长长的指甲勾住杜若的脸,让她的脸仰着,贺平安仔细的打量着,许久才道:“你今年多大了?” 杜若深吸了几口气,强迫自己狂躁的心静下来,定了定神儿才道:“奴婢今年十三岁了。” 贺平安噢了一声,只说了一句“十三岁了,也不怎么小了。”便也没再说其他什么东西。 杜若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现在毕竟还是庆妃身边的人,她可不想她辛辛苦苦的谋划回头好处落在庆妃头上。 所以说杜若能不能用,她还得和她娘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摆了摆手:“行了,本妃也觉得乏了,想要歪一会儿了,你先回宫吧。” 杜若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贺平安方才那架势已经就是要把她推到禹王身边了,可是突然又戛然而止,但是话已经透了出去,强求的话可就显得她不那么纯粹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外面还下着雪,杜若一出了房间就打了一个哆嗦,她出来的时候外面还是晴朗的,因此也没有带一把伞,只能沿着正院儿的抄手游廊往外走,索性出了正院儿再走不长时间就可以到府门口了,出了禹王府,自然会有马车等在那儿。 谁知就在低头走着的时候蓦然撞到了一个人的怀中,杜若没敢抬头,低着头看了看那人穿着的靴子,赶紧直接跪下道:奴婢给王爷请安。 陆垣盯着眼前的人看了半天才觉得有点眼熟:“你是母妃身边的人?怎么,来找本王有什么事么?” 杜若本想摇摇头,但是马上想到,在此时碰到陆垣,一定是上苍想给她另一个机会! 赶紧点了点头道:“是庆妃娘娘有话儿让奴婢带给王爷,奴婢本来想着从王妃那儿出来,就去求见王爷的,却不想在这儿碰到了王爷。” 陆垣本来是想去正院儿和贺平安商量一下钰哥儿的周岁宴怎么张罗的事儿,可是想起现在贺平安时时刻刻都不解风情的样子心中就憋了一股无名火,心里面正不痛快着,可是钰哥儿的周岁宴不大办也不至于就在府中草草了事,所以还是按下心中的不快往正院儿去。 听杜若说她自己刚刚去过正院儿,便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王妃现在在做什么呢?” 杜若照实答:“奴婢告退之前,王妃娘娘说乏了要歪一会儿。” 陆垣心中更是火大,现在已经黄昏了,现在歪一会儿?摆明了是不想等着他去正院儿了! 亏他还想着借着钰哥儿满周岁的当口和贺平安好好温存一番,也缓和一下僵了快一年的夫妻关系。 真是他自作多情了! 第一五一章 魅惑(下) 第一五一章魅惑(下) 杜若盯着陆垣的脸色看,发现他脸色不怎么好,赶紧俯下身子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王妃一定是因为奴婢说的话儿太多了才觉得疲倦的,都是奴婢的错儿,王爷可不要因为奴婢的错儿怪罪了王妃才是啊。” 俯下身的时候,趁着陆垣没注意,把夹袄领口的扣子拨开了一颗。 陆垣本来是站着的,看到杜若俯身跪在地上,便低头看了杜若一眼道:“不甘你的事儿,你是母妃的人,代表母妃传话儿给王妃,既然是母妃的训示,她作为儿媳妇哪有乏了的道理?你先起来吧。” 一低头却刚好从那拨开了一颗扣子的领口看到了杜若白皙的脖颈和一道若有似无的沟壑。 此时的杜若已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有一绺头发散落了下来,落在陆垣眼中更是楚楚可怜。 陆垣默默地回想着两年前眼前的这个小姑娘被他从冰冷的湖水里面抱起来的时候,身上就已经有了初见的曲线,两年不见,她的身材倒是更好了,就越发的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也罢,既然王妃正困乏在休息着,那本王就不去打扰王妃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聊也不迟。倒是你……母妃有什么事情要你交代给本王的?本王看,这外面下着雪,也是天寒地冻的,不如你就跟着本王一道去本王的外书房说吧。” 杜若领命,踉跄着要起身,却发现已经站不起来,方才她跪下哪个位置下面什么垫着的都没有,但是却有一大片冰溜子,跪得时间长了,能起来才怪呢。 陆垣扯着嘴笑了笑,走上前一步打横抱起杜若,杜若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声低呼:“王爷,奴婢……” 陆垣示意杜若噤声,把杜若抱在自己怀中,透过衣领能看到的东西更加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杜若仿佛才惊觉道自己的衣领开了一个扣子似的,伸出一只手挣扎着想要把扣子扣好,结果却被陆垣给拦住了,把那只手攥在自己手中:“不用了,这样也挺好的。若是冷的话,本王的书房,炭盆儿还是烧的很足的。反正本王也不是第一次这样抱着你了,你说呢?” 杜若的脸上烧起一抹红色,把头埋在陆垣的怀里面不敢看着陆垣,只是闷声道:“王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诚如陆垣所说,禹王府的外书房的确很是暖和,杜若躺在陆垣怀里已经能感觉到男子胸膛传来的暖意,被抱到了外书房的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杜若的内心狂跳,在宫里面这么长时间了,她一直借着自己是庆妃贴身的丫头的便利去找一些能学到这些东西的书和画儿,有些图早已经看过了千遍百遍,但是真正轮到她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心里面满满的都是慌乱。 外书房是陆垣素来处理文书的地方,并没有床,只在角落里面放了一把美人榻供陆垣批阅公文疲倦了的时候在那里眯一会,很显然,那张细瘦的美人榻能躺下陆垣一个人已是勉强,根本撑不住陆垣和杜若两个人的重量。 陆垣看了一眼书房的环境,又看了一眼怀中的杜若,美人在怀,实在是不愿意轻易放弃,可是屋子里面都找不到一个能办事儿的环境。 目光落在了紫檀木的桌子上,桌子上面只摆着一个青瓷的砚台和两本奏折,陆垣腾出一只手把砚台和奏折往桌子边儿推了推,把杜若放在了桌案上。 杜若嘤咛一声,脸上更红了,陆垣已经翻身上了桌案,把杜若死死的压在了那儿。 夹袄的领口处本来只是开了一个扣子,可是这一会儿几乎所有的扣子都要被陆垣给扯下来了,杜若按照之前自学的那些图画儿上勾人的法子,手臂紧紧的环着陆垣的脖子,轻轻的在陆垣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似乎是被杜若咬的那一口,陆垣眼神中透出来的渴望更加浓烈。之前他身边的女子,贺平安性格趾高气昂,在任何事情上都不会服软,陆垣也不可能指望着她在这件事情上面变得温柔小意,至于宋氏,到底也是正正经经交出来的大家的嫡女,这个时候肯定是不会像杜若这样放浪形骸的。 陆垣用舌头撬开了杜若的嘴巴,用力的吮吸着那张嘴里面的甘甜。 很快,房间里面就传出来了杜若细微的喘息的声音,虽然房间里面点着的暖炉十分多,屋子里面也并不怎么冷,可是毕竟是在书桌上,陆垣一个翻身,杜若的手臂就已经轻轻碰倒了桌子的边缘,清脆的一声响,桌子上面原本放着的砚台,就被杜若的胳膊撞到了地上。 砚台摔碎在地上的声音,让杜若一瞬间似乎有了几分清醒。她这是在做什么呢?想当初她也是好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可是如今这样子,和青楼里面卖笑的女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陆垣并没有错过杜若一瞬间短暂的失神,但他以为杜若只是被这砚台摔碎清脆的声音吓到了而已,本来正好到了兴头上,他怎么可能希望杜若被这不出其不意的声音给打断了呢? 一只手把杜若的脸给扳了回来,重新面对着他,满不在乎地开口道:“不过是一个砚台而已,等爷回头再摆一个更好的让你尽情的摔。旧的这个,摔了就摔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却不知道他这一句话让杜若又重新恢复了释然,是啊,就算她也是好人家教出来的女儿,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自从父母双亡之后,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可是她终究不再可能是青州的大户人家的女儿了,只不过就是一个为奴为婢伺候人的命,既然命运已经不可逆转,那为什么他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让生活变得更好一点呢? 哪怕这种努力,已经是不择手段了。 *来临的时候,那种疼痛几乎可以扯裂杜若的心扉,可也是这种疼痛让杜若越发的清醒,甚至可以清醒的去想一下她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若是她愿意安安心心的在庆妃的宫中当一个伺候人的宫女,二十五岁到了年龄出工的时候,或许还能找一户平平庸庸的人家嫁了,可是当初她处心积虑入宫难道只是为了出宫嫁一个平庸的人吗? 显然不是。 她已经相当于是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给了大皇子,那么她今后的靠山以后及未来全都要着落在现在这个,看起来已经神魂颠倒的男子身上了。 贺平安之前那一瞬间的犹豫,已经告诉了她,她的态度究竟是什么样子的,那就是现在暂时还是不希望推出去几个人替她去巩固陆垣的宠爱。 所以说她已经成为了路人的人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贺平安执导的好至少现在不能让贺平安知道。 但是若真的是想在偌大的王府中立足,单单是靠着陆垣所谓的宠爱,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毕竟贺平安才是这座府上的女主人,若是她真的闹得不可开交,抵死不让自己进门的话他自己也只能在庆妃身边一直坐着一个女官而已。 在桌案上面进行了几个回合之后,两个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陆垣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杜若被汗水粘在耳后边的头发,一边笑着道:“你可真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只是不知道母妃知不知道他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小妖精在呢!不过不管母妃知不知道,本王是打定了主意,要把你从母妃身边要过来,来到王府呆着了。” 几番交战,陆垣对着杜若即温柔小意又风情万种的做法很是满意,现在他和贺平安基本上处于一种冷战状态,而宋侧妃怀着身孕,那边他去了也不能做什么,所以说杜若的存在无疑是让他有另外一个发泄的突破口。 杜若勾着陆垣的脖子的胳膊勾得更紧了一点:“能够有幸伺候王爷已经是奴婢的福气,奴婢还哪里奢望能够使日日陪伴在王爷身边呢?只要网页偶尔能有幸垂怜奴婢一次,奴婢就已经知足了。至于娘娘那边,奴婢还是不想让王爷因为奴婢一等下贱之身,去与娘娘伤了母子的和气。” 陆垣想到了贺平安,的确只要和平安不开口,庆妃开口把身边的丫鬟赏给他的话,无异于是狠狠地扇了兆兴长公主一巴掌,这样的事情,庆妃才不会去做呢!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那岂不是太委屈你了,小妖精。” 杜若强忍着蜕变的疼痛,脸上笑的却依旧是自然漂亮,手臂划在心口的位置:“只要王爷这儿有奴婢,那奴婢就不觉得委屈。” 陆垣刮了一下杜若的鼻子:“只是下次就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不过想来母后那儿一定有地方可以的,在母后那儿做这样的事情想来也别有味道。” 第一五二章 地主婆 第一五二章地主婆 没有嫁人的时候,或许是因为陆城早早的就许下了承诺,贺长安每一日都是在等着出嫁的日子,所以觉得每一天一睁开眼睛,脑海中都会先把她和陆城过往的点点滴滴再现一遍,因此每一天都有特别的期待,特别的念想。。更新好快。 嫁了人之后,贺长安每一天晚上都会在陆城的怀抱中安然入睡,从前那种认‘床’的现象却从来没有发生过,等到第二天一早贺长安醒来的时候,‘床’榻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陆城休了三天婚嫁之后就要重新上朝了。 虽然真的不可能从此王爷不早朝,但是陆城起的虽然早,却从来舍不得叫醒贺长安,只想着让贺长安多睡一会儿,自己默默的在紫笋红袍等人的伺候下换好朝服,入宫去上早朝,而且每天都是要走之前偷偷的在贺长安的脸颊上印一记‘吻’,才可能心满意足的离开。 或许是陆城的怀抱实在是太温暖,贺长安每日都比嫁人之前足足能多睡上半个时辰,所以说陆城是什么时候走的,贺长安每天只能在碧螺她们伺候她梳洗的时候听说,陆城每天走之前会‘吻’她一下的事情,要不是有一次紫笋不小心说漏了嘴,贺长安还不知道呢。 不过贺长安听到紫笋不小心说出来的话之后,心里面还是喜滋滋的。 结果第二天一早,贺长安就问清楚了陆城每一日起身上早朝的时间,强迫自己在那个时候醒过来,只是闭着眼睛在那儿假寐。果然,陆城翻身起‘床’的动作很轻,生怕一个不慎吵醒了熟睡的贺长安,就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紫笋,甚至恨不能用手势和‘唇’语表达,蹑手蹑脚的换好了朝服之后,走之前真的特意在贺长安的脸颊上印了一下,贺长安虽然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心中还是很开心的。 虽然但是知道陆城真的是每一日都在‘吻’她说刚开始成亲的时候,贺长安也想着学一学别的普通人家的正室夫人那样子,提醒陆城有空的时候去侧妃的院子里面略坐一坐,或者多呆一会儿,哪怕留宿一晚上,但是后来发现她这位正室夫人的提醒似乎对陆城毫无作用,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对牛弹琴,陆城不要说去朱侧妃的院子里面过夜了,就甚至是在哪里经过的都很少,所以后来也就放弃了。 后来也是在白日里面闲着无聊,贺长安拉着银针陪她说话儿的时候,还抱怨起了这件事情,银针脸上都是见怪不怪的神情:“王妃,您可是不知道,我之前跟紫笋姐姐说话儿的时候,紫笋姐姐都跟我说了,咱们秦王府的朱侧妃啊,自从嫁到咱们秦王府,跟王爷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这里面还包括了跟着王爷一起去宫中觐见之类的。紫笋姐姐还说了,咱们王爷心里面就装着王妃一个人,任是她别的人是狐狸‘精’还是蛇妖,都甭想跟王爷抢王妃,所以说与其当个侧妃庶妃什么的,还不如当王爷的贴身丫鬟地位高贵呢,等到将来嫁人的时候,只要王爷一句话,还愁嫁不了一个好的?” 贺长安嘴上笑话银针这才多大啊,但是心里面却觉得她们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的,在秦王府,紫笋和红袍已经算是地位最高的丫鬟了,月例银子虽然比朱侧妃少,可是毕竟是跟在王爷身边的人,多少人都指望着紫笋能在陆城身边说自己一句好话,周围人的孝敬,还有陆城时不时地赏赐,加起来她的家底可要比朱侧妃都丰厚。 白日里面陆城不在的时候,贺长安就拉着紫笋一起对秦王府往日的开支,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了一大跳,她一直觉得陆城在吉利堡大捷之前还没有开府,只是一个住在皇子所的普通皇子罢了,就算之前曾经当过太子,但是太子平时也要赏人恩典,就算存下来钱,也不至于能存下来多少吧? 但是仔仔细细的看了秦王府的账本,贺长安才是真的吓坏了,秦王府现在有的家底,就已经足够她一辈子吃穿不愁了,甚至养着府上的人一辈子也都不成问题。 赶紧追问紫笋这么多钱都是哪儿来的,紫笋笑笑:“王妃不用担心,咱们王爷可不是那种不管什么来路的钱都要的人,有多少人想拿钱孝敬咱们王爷换个官儿做做或者图个高升,但是咱们秦王府的大‘门’儿朝着哪边开都不知道呢。” 听紫笋说了之后,贺长安才知道,秦王府的财产,有不少都是和睿皇后留给陆城的。和睿皇后为人良善,当年还是闺阁小姐的时候,就已经帮助了不少穷苦人,帮他们开铺子,然后收留更多的穷苦人在里面做工,这些在和睿皇后的帮助下开了铺子的人,也都把铺子算在了和睿皇后的名下,自称是魏王府的产业,这些人当时给当今圣上争夺皇位也出了不少人力物力,加上都是和睿皇后的人,和睿皇后用惯了,也多少有点感情,所以即使和睿皇后已经薨了很多年了,这些铺子也只有越开越好却没有一日日没落下去,至于进项,就全都给了陆城。 另外一部分财产就是吉利堡大捷的时候,南安太子‘私’下里面派人送过来请求陆城在谈判的时候网开一面的金银珠宝一类的东西,南安矿产丰富,金银珠宝产量十分高,且成‘色’都要比大宣的好上不少,这些东西虽然不至于拿到市面上去卖,但是留着在库里面走个节礼年礼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觉得丢份儿。 贺长安默然觉得,她嫁的不是王爷,而是个土财主啊! 那天晚上陆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贺长安坐在桌案前面对着桌子上面好几卷厚厚的账本傻笑的样子,觉得这样傻傻的贺长安其实真的很可爱,便走上前去,在后面环住贺长安的脖子:“傻笑什么呢?被你家王爷的家底儿震惊到了?” 贺长安连连点头:“嗯嗯嗯,我之前以为秦王府就是个一穷二白只有匾额上‘秦王府’那三个字儿还值点钱呢,原来没想到整个儿王府最不值钱的就是这块匾了!” 陆城看着贺长安眼睛里面几乎要崇拜的放光的样子,心里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笑道:“你说要是让父皇知道,你觉得整个儿秦王府最不值钱的是父皇手书的‘秦王府’三个字儿,父皇会不会直接叫宗人府把你从‘玉’牒上除了名儿?不过你还真没说错,怎么样,是不是突然觉得嫁给本王也‘挺’不错的?” 贺长安又是一阵连连点头,她从来没有觉得嫁给陆城不好,但是自从看到了这些账本之后就突然有了一种直接成了地主婆的感觉,这比秦王妃这个身份带给她的愉悦感更强烈! 但是贺长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那个……你收了南安太子那么多东西,父皇不会对你起疑吧?” 陆城用自己的嘴堵住了贺长安的嘴,一个深情且有缠绵的‘吻’过后,才松开了贺长安道:“你以为你家王爷这么傻呢?那个南安太子自以为这一出反间计可以让父皇不在信任我,最好能让吉利堡大捷之后谈判的事情重新换一个人来谈,新来的人不熟悉边境的情况,也没跟南安打过‘交’道,这样就可以将南安的损失降低到最小。可是他这边刚刚派人把礼单送过来,我就把礼单让人誊抄了一份飞鸽传书给了父皇。” 贺长安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陆城这样做,就是对圣上一点都不藏‘私’的表现,且他越是敢收,就越显得他其实是光明磊落的,何况南安太子既然想这样算计陆城一道儿,定是把什么都准备好了,就是陆城不肯收下,南安太子也能做出他收下了的假象,到时候所谓的证据摆到了圣上面前,反间计就真的成功坐实了,可是那个南安太子却没有想到陆城直接玩了一招釜底‘抽’薪,并且把南安太子送来的所有东西都‘交’给圣上。 回头到了谈判的时候也一点都没有心慈手软,还是硬生生的要了南安十五城。反正南安太子的东西是‘私’下送的,查无可查嘛,南安太子也只能认下了这个哑巴亏。 这一仗打得漂亮!不仅贺长安这么觉得,圣上也深以为然,所以说在十五城正式‘交’割给了大宣之后,南安太子送的东西,全都由圣上做主赏给了陆城,所以说陆城的这笔钱,是比起和睿皇后留下来的赚的更漂亮的钱。 夜深人静的时候贺长安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在想,是不是上辈子最落魄的时候穷怕了,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救她的人却误了她上辈子的一生的缘故,她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出身的秦王妃,居然这么庸俗,不过还好,陆城一点都不嫌弃这样的她。 陆城从后背环住了贺平安:“这么晚了不肯睡,想什么呢?” 似乎是手上有了钱,贺平安就有了一种有了底气的感觉,转过身来迎合陆城的怀抱,掰着手指头道:“母后留下来的那些钱,反正咱们的钱也够用,以后就留给大妹妹吧,大妹妹可比咱们不容易的多了。” 陆城也点了点头,表示他就是这样想的,只是大公主这个人看起来嚣张跋扈却心思缜密,实则却是最重感情的人,就像当初她会因为动感情而认贺长安这个嫂子一样,陆城最担心的就是她会因为重感情而被一些心怀不轨的人利用,回头被骗的人财两空。 至于这些钱,陆城摊了摊手:“我有预感,可儿早晚会有吃亏的那一天,我不想到时候可儿是一无所有的,若是她这一辈子不会吃亏,这些钱,留着给她也没有用,若是她真的吃了亏,回头至少还有她一辈子都可以‘花’天酒地的钱,就让她真的当一个糊涂公主好了。” 贺长安嗯了一声:“今天已经是二月十五日了吧,给三皇子家的大姐儿的周岁宴也该‘操’持起来了,以前我还觉得家里面没什么钱,想着怎么才能不丢你秦王爷的脸面呢,结果可好,现在我就是随便折腾折腾,都足够人家开眼的了,你也真是的,今天我看完账本的时候,可吓坏我了。” 陆城没有说话,贺长安抬头一看,家财万贯的秦王爷已经睡着了!--aahhh+26603135 第一五三章 怡姐儿(上) 第一五三章怡姐儿(上) 虽然说那天晚上陆城因为实在是太过于疲倦早早的就睡着了,但是既然已经知道了秦王府的家底儿如此丰厚,贺长安也就没有藏着掖着让三皇子家的怡姐儿的周岁宴办的寒酸的道理,第二天就直接紧锣密鼓的给秦王府的人都派下任务去,该准备采买的准备采买,该负责给各家各户下帖子的人也绝对不能含糊了。 至于都邀请些什么人,贺长安在这方面可是谨慎的不能再谨慎,仔细推敲这人和怡姐儿是个什么关系,该不该请,请过来会有什么冲突,会不会破坏了周岁宴的气氛。 好歹这也是她嫁人之后第一次张罗这样大的家宴嘛!总不能给陆城丢了面子。 每天都忙得分身乏术,日子倒也过得充实,不过陆城就叫苦连篇了,贺长安每日都累的像一滩泥水一样,等到到了吹灯上床的时间,陆城想要跟着她共度良宵,可是又心疼长安受累太多,可是就让他放着心爱的娘子睡在旁边缺什么都不能做,这种感觉真的好不爽啊! 心中暗暗发誓,老三,哥哥这次把王府借给你的宝贝女儿伴周岁宴,可是真的付出了不少的代价啊,将来你家怡姐儿她若是对我这个二伯父不好,看我不好好的教训她。 同时也得出了一个教训,贺长安一旦是决定认真做的事情,就一定会特别认真,所以说这种把自家王府借给兄弟办宴会的事儿,绝对不能有下次了。 不仅是不能做正事儿,每次贺长安拉着陆城说话儿,要么就是说,三弟弟的生母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是毕竟三弟弟的外祖家还是有人的,怡姐儿满周岁庆祝,要不要把三弟弟外祖家那边的人请过来?我白天问过紫笋了,三弟弟有一个舅舅现在在礼部做一个员外郎,五品官儿,虽然不大,但是毕竟是实在亲戚了。 要么就是念叨,哎,好歹都是亲兄弟呢,你已经把王府借给了怡姐儿办周岁宴,要是真的不请禹王府那边儿是不是不太好呢?可是请禹王府的人咱们能请谁啊?禹王来的话也是跟你们兄弟几个在前院儿吃酒,不能进后院儿观礼的,可是禹王府就贺平安和宋侧妃两个身份还能出来走动的人,贺平安生的钰哥儿是那个样子,怡姐儿健康伶俐玉雪可爱,可不就是在贺平安的伤口上面撒盐呢吗?不妥不妥,可是宋侧妃还没有两三个月就要生了,也不能让人家端着一个老大的肚子出来只为了参加怡姐儿的周岁宴啊,这药真的是在秦王府上出了什么闪失,咱们都担待不起。 陆城本来是想拉着贺长安多说点体己话儿的,贺长安对于筹办陆怡心周岁宴的兴致高涨简直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心里面也暗暗想,就是三皇子的那个当员外郎的舅舅,根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要不然亲外甥好歹也是龙子凤孙,他若是真的上进,怎么可能都年届五十的人了还只是个员外郎?三皇子这次做周岁的是个女儿陆怡心,按照陆城所知道的情况,即使真的邀请了三皇子他舅舅,那位舅老爷也不见得就来--当然若是个皇孙可就说不准了。 至于禹王府的人,陆城是真的一点半点都不希望他们出现在秦王府,毕竟这个王府是他可以眷恋的属于他和贺长安的家,所以说贺平安和宋侧妃都不来才是皆大欢喜呢,况且在他的固有认知里面,只要禹王府的人来了,少不了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嘴上还是道:“不管怎么样,帖子还是要送的,若是真的不能来,人家那边自然也会派人提前来回你的,但是若是不送帖子就是真的失礼了。” 所以在陆城的思想引导下,贺长安充分的发挥了一下第一次打开府门儿招待八方来客的信念,一个陆怡心的周岁宴,居然浩浩荡荡的置办了八桌。 二月廿三那日,陆城也正好赶上沐休,所以说就多睡了一会儿,倒是贺长安早早的就爬起来开始为周岁宴忙上忙下,等着陆城揉着惺送的睡眼出现在办周岁宴的秦王府后花园的时候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去错了地方。 秦王府的后花园本来就不是特别的大,被贺长安浩浩荡荡的摆了八桌,已经是十分拥挤了,整个花园子竟然找不到有多少落脚的地方。 不过吃惊归吃惊,陆城还是在心里面默默的给自己媳妇儿叫好,不愧是我秦王陆城的媳妇儿,出手就是阔绰,就是显得不小家子气!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就看到宫里面的轿子停在门口了,从轿子上面先下来的是穿着一身石青色圆领袍的三皇子,三皇子虽然跟陆垣陆城陆地他们一样都是圣上的血脉,可是长得却不怎么像圣上,一张圆圆的脸,加上平时或许真的是经史子集读的太多了的缘故,竟然给人一种温温吞吞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贺长安在另外那三个身上一点都看不到的。 后来贺长安才听说,三皇子的生母当年参加选秀的时候就是因为生了一张圆圆的脸盘儿,看起来是个有福能生养的样子,才被选入宫的,三皇子的长相,是完完全全随了他的生母。 三皇子出了轿子,先是对早早就等在外面的陆城和贺长安作揖道:“见过二哥,见过二嫂。多谢二哥二嫂体谅弟弟一片慈父之心,肯把王府借出来让怡姐儿办一场盛大的周岁宴,大恩不多言,二哥二嫂的心意,弟弟记在这儿了。” 说着还戳了戳自己心口的位置。 贺长安连连道三地无须客气,这都是二哥二嫂应该做的事儿云云,陆城在一旁,一边客套一边气闷。 寒暄过后贺长安突然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周岁宴的主角儿还没登场呢,伸着脖子看了看道:“怡姐儿还没过来么?小孩子这么大正是贪睡的时候,若是这会儿在睡着,晚一点儿在开宴也无妨的。” 三皇子一听这话挠了挠头:“二哥二嫂肯把府邸借给怡姐儿办周岁宴,弟弟本来应该是知足的,可是弟弟却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陆城在心里面默默吐槽道,只要不是在你开府之前生一个就借我这里一次地方就行。 “怡姐儿是我的侧妃柳氏所生的,按说这种场合,本来应该是我的正妃带着怡姐儿一同出席,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娶正妃进门,就应该是让怡姐儿由奶娘抱了来就是,可是我想着柳氏也不容易,怡姐儿不仅仅是我的心头肉,更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命根子,因此我就先斩后奏,让柳氏带着怡姐儿一块儿来的,虽然说我也知道我这个请求是有些过分了,可是……唉……哥哥嫂子若是心里面不痛快,我这就打发柳氏回皇子所去就是了。” 贺长安突然就想起了前世的自己,假如陆垣没有毒死她,而是真的让她入府做了侧妃,那她是不是也会像其他的侧妃那样,连自己的孩子的周岁礼这样的大日子都没有机会参加?想想都觉得柳氏这样的真是可悲,自己亲生的孩子,却一辈子都只能称呼自己为侧妃,而不是母亲。 心中一动,连连摆手道:“算了算了,怜子心苦,我虽然还没有所出,可是却能理解柳侧妃的这慈母心肠,再说怡姐儿是个好孩子本妃是早就听说了的,本妃也舍不得让这么个好孩子的周岁宴,她亲娘都不能出席。” 然后又转过身去赶紧安排碧螺去把朱侧妃请过来,按说这种场合,来的都是王妃命妇,朱侧妃虽然是上了玉牒的皇家侧妃,可是再如何也改变不了她是个妾的事实,所以说贺长安也压根就没有想过让朱侧妃出席,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柳氏一来,满屋子里面都是大老婆,只有她一个人是为人妾侍的,可是偏偏她又是正主儿的生母,实在是太让三皇子面上无光,与其如此,那还不如叫朱侧妃出来作陪,至少也不至于让柳侧妃那么尴尬。 三皇子感激地看了一眼贺长安,才对着轿子里面道:“荷儿,带着怡姐儿出来吧。” 三皇子话音刚落,从轿子里面出来了一个穿着藕荷色软缎素花夹袄的年轻女子,怀里面还抱着一个银红色的襁褓,待柳荷走进了,贺长安才觉得,柳荷真的是跟上一次她在畅心园见到的时候大不一样了,脸上几乎不施粉黛,但是却怎么看都很美,果然是身为一个幸福的母亲就是不一样的。 至于陆怡心,贺长安虽然经常听陆城给他念叨,说三弟今天又说了怡姐儿如何如何,简直已经是对她的事儿如雷贯耳,但是还是真的第一次见到这个孩子,陆怡心算是幸运的,长得没有很像三皇子,尤其是没有那张圆的跟满月似的脸,脸型是像极了柳荷的鹅蛋脸,眼睛和鼻子也都是柳荷的样子,就是那张嘴巴一看就能看出来是陆家的后代,这样的五官,小陆怡心不过才周岁就能看得出来以后又是个倾城的美人了! 贺长安抱过陆怡心的时候陆怡心不哭也不闹,乖乖地任由着贺长安抱着,时不时的还张开小嘴咯咯的笑两声,贺长安被小孩子给笑的心花怒放,道:“怡姐儿果真是可爱,怪不得三弟整天在宫中跟着我们王爷标榜自己的慈父形象呢。” 结果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身上湿了一片-- 陆怡心,尿了! ... 第一五四章 怡姐儿(下) 第一五四章怡姐儿(下) 站在一边的柳侧妃一脸惊慌的样子,看着贺长安,结结巴巴道:“王妃,怡姐儿还小,让……让奴婢来抱着她吧……王妃,王妃开恩啊,怡姐儿不是故意的,怡姐儿不是故意的啊……” 贺长安看着柳侧妃脸上漫步的愁云,走上前去两步,三皇子有些紧张的挡在柳氏的半边身子前面:“都是弟弟不好,二嫂若是心里面不痛快就让二哥罚弟弟吧,弟弟今日贸然带着柳氏前来,实在是弟弟莽撞了。” 贺长安摆了摆手,笑了一下道:“三弟这是在紧张什么呢?你们是出身皇家的,应该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个传言,那就是民间有这么一种说法,说是长得健康聪明玉雪可爱的小孩子,若是能把童子尿洒在谁的身上,那可是比送子观音娘娘还要领宴,二嫂和你二哥成亲比柳氏跟着你要晚,如今怡姐儿肯把那么宝贵的童子尿撒在我这个二伯娘身上,可是证明了她跟我可是有缘分的呢。柳氏,我听说你出身虽然说也不差,但是不同于他们这些金枝玉叶的,这传言你也应该听说过的吧?” 柳氏怔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感激的看了贺长安一眼。 隔着一道开着的门,朱云佳站在门里面,愣住了。 自从上一次一个多之前她在王妃的院子里面跪了那么些个时辰之后,王妃对她的态度和她想象的截然不同。 本来她想着为人正妻的人总喜欢想写刁钻古怪的法子折辱一下妾侍姨娘,所以说巴巴的在王妃立下规矩之前先去做小伏低,虽然说不至于能让王妃把她真的就当成姐妹来看待,但是总不至于让王妃觉得她是个不安分的人,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一次王妃对她除了口头上威胁似的警告一下之外,余下的对她都是淡淡的。 这样还不说,那之后王妃根本就没有去过她住的那个小偏院,还借口成亲之初要慢慢的熟悉王府的一切事物,还要给三皇子家的小郡主办周岁宴,实在是分身乏术,连每日最正常不过的晨昏定省,都让碧螺过来传话儿,说免了。 虽然说朱云佳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个侧妃,但是很明显的一件事情就是,她确实让王妃心里面不痛快了,且不痛快到王妃连收拾她都嫌麻烦的程度了。 所以免了晨昏定省七日之后,她又开始担心,是不是什么时候陆城就要到她的院子里面来,说她对王妃不恭敬,犯了七出,要一张休书废掉她秦王侧妃的身份。 但是事实证明她还是想得太多了,那一跪都已经过去整整一个月了,不仅王妃她没有见到,就连假想中来帮王妃撒气的王爷,她也还是没有见到。 所以她在前一日晚上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王妃或许就是那样性格的人,也不见得就是她做的不好不受待见,只不过她心里面不爽侧妃的存在,冷着晾在那边儿就是了,却也懒得折腾,但是让王妃笑脸相待,至少侧妃是不可能做到的了。 但是就在刚才,王妃让人通知她出来为三皇子的柳侧妃作陪的时候,她兴高采烈地往出走,本来指望着能够借着这个机会再摸一摸王妃的脾气,好能有机会在别的方面继续讨好王妃,结果没想到就在门后看到了方才的一幕。 原来王妃也是会对侧妃和颜悦色的啊,即使柳氏本来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即使柳氏生的女儿一泡尿让贺长安形象全无,更让她心里面嫉妒的发狂的是,三皇子对于柳荷的那种维护之心,同样都是给皇子当侧妃,她嫁的那个人比三皇子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要高些,可是柳荷能够得到的那些东西--三皇子的善待,聪明可爱的女儿,还有在遭遇困境时候三皇子的解围,这些,她统统从来没有得到过。 朱云佳一直在心里面默默劝说自己,她从一个皇商之家十二个女儿之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女能够雀屏中选成为秦王侧妃,还是正儿八经上了玉牒的皇家的人,这份幸运,哪怕是大姐朱悉瑶都没有得到过的,她应该很满足了,至少秦王侧妃的身份已经可以让她在朱家扬眉吐气了,可是心里面为什么还是隐隐地疼呢? 难道不是这些东西本来都应该属于她应得么?还是她想要的东西太多了? 陆城看着贺长安穿着有点狼狈的被尿湿了的衣服,赶紧让孩子交给跟在一边的奶娘抱着,让贺长安进去换一身衣服再出来,一边对着三皇子笑骂道:“女债父偿,虽说你嫂子大度,但是哥哥这儿等下可还是要罚你的酒的。” 三皇子笑着应下不提。 等到贺长安重新换了一身夹袄出来的时候,花园子里面来的客人已经七七八八了,贺长安赶紧凑过去招呼客人,刚在景王妃那儿说了好一阵子话,才抽身离开,就看到陆可意笑嘻嘻的绕到自己面前。 咧咧嘴:“嫂子,我可是想死你了,你跟我说,是不是我哥整日把你圈在府里不肯让你出去?我在宫里面呆着都快闷死了……” 贺长安美丽的翻了一个白眼,虽然说这几天她忙的昏天黑地的,可是不代表她没有从陆城那里听说陆可意的那些英勇事迹,二月二龙抬头的那一日城南有一场特别大的庙会,规模一点都不亚于元宵灯会,陆可意半是威胁半是央求的让陈敖带着她出宫去转转,为此堂堂公主还不惜穿上一身男装去办成陈敖的小厮,陈敖那边自然是受不住陆可意的威逼利诱,所以等到陆可意玩儿的尽兴了回宫的时候,泗国公陈浩已经快被皇帝给责骂的脱了一层皮了,就是陆可意,也为这件事情付出了代价,二月二之后,陆可意就被皇帝禁足在宫里面了。 虽然说穿上男装溜出去的事儿贺长安也不是没有做过,可是贺长安还安慰了一下自己,当时那时候她可是跟着她哥贺甲青出去的,且还不知道要见的人是陆城,完全是被她哥哥骗过去的,所以说,陆可意这样敢大摇大摆的跟着还没有下赐婚圣旨的准驸马出去,胆子也是够大的。 不过禁足归禁足,陆城还笑骂:“我都不知道陈敖那小子是不是真的喜欢可儿了,可儿在禁足,他三天两头的在外面搜刮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通过各种门路给可儿送去。” 想来陆可意就算是禁足,也有的是玩儿吧! “我也懒得戳穿你了,你在宫里面有多么逍遥自在,你自己心里也清楚。你啊,你哥都和我说了,怎么着也是快要嫁人的人了,收收心吧,将来嫁为他人妇,就算你是公主,还能真的一点都不为柴米油盐操心?别的不说,你不把自己打算好了,难道还真的愿意像你三哥一样,就是给自己的女儿办一场周岁宴,还要借一个府邸?若不是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你以为老三能愿意么?” 贺长安本来以为陆可意怎么着也要反驳几句的,却没有想到陆可意竟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听着,听完了,还点了点头,依旧不说话。 贺长安本来想再追问几句,可是旁边碧螺道:“王妃,小郡主抓周的吉时到了,您要是和大公主殿下还有要紧的事儿要说的话,要不要奴婢去和其他来的人说一声,就说抓周晚一点再开始?” 贺长安看了一眼陆可意,陆可意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嫂子,我就是心里面在想着点儿别的事情,走吧,我跟嫂子还有其他人一道儿去看怡姐儿抓周,不管怎么说,论辈分怡姐儿还得管我叫一声大姑母呢。” 抓周是在王府花园的琉璃亭里面办的,亭子里面的一张石桌上面稀稀拉拉的摆着不少抓周用的东西,笔墨纸砚,经书算盘,钱币账册,首饰胭脂,铲子勺子,绣线花样子应有尽有,反正这些东西,无论陆怡心一会儿抓了什么,喜嬷嬷都可以在一边准确无误的说出一个极好的彩头来。 不过贺长安倒是知道,大部分人家都有在孩子抓周儿之前特意训练孩子的习惯,虽然哪一样都是好彩头,但是总有一样是家里面长辈最希望的了。 喜嬷嬷把陆怡心报过来,让她端端正正的坐在桌子的正中央,其他的东西都均匀的分布在桌子正中央的边儿上,都是陆怡心轻轻松松都能够得到的位置,然后就放开了手,在旁边小声道:“小郡主,来,抓啊,咱们抓一个你最喜欢的东西拿起来好不好?” 站在人群边上的柳荷不安的抓着帕子,她是个侧妃,凭她的身份能来参加女儿的周岁宴已经很是不容易了,想要挤进来看抓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半个月来训练女儿抓纸和笔能有一点成效。 桌子上面的陆怡心晃晃悠悠的,先爬了两步,抓起了不远处的两张纸和一支笔,喜嬷嬷刚开口:“小郡主抓了纸和笔,将来一定女承父业,三殿下家里面定是要出来……” 话还没说完,陆怡心又把手上的纸和笔放下了,转身又抓起了身边的花样子,依旧是喜嬷嬷报喜才说了半句话,就又放下了,接着陆怡心几乎是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抓了一遍,依旧没有一样东西能够等到喜嬷嬷报完喜,就都放下了。 陆怡心一路晃晃悠悠的爬到了桌子边上,在最靠近贺长安的地方停了下来,最后一把抓住了贺长安衣服上面挂着的穗子,所有人都目瞪口呆,本来以为陆怡心不过是看着新鲜等一下又很快就放下来了,却不想这下子陆怡心是真的攥着不撒手了!--111288+djxds+21304502 第一五五章 借影传声 第一五五章借影传声 喜嬷嬷在一旁观察了半天,总算确定了陆怡心不会把贺长安衣服上面的穗放开了,这才乐呵呵的道:“看来咱们的小郡主果然是和咱们的秦王妃有缘分,在秦王府上办周岁宴,抓周满桌的东西都不抓,偏偏抓了秦王妃的穗,可见是缘分啊。..” 贺长安是打心眼儿里面喜欢陆怡心这个孩的,看着陆怡心,她就会想起那个没有缘分生下来的孩,低下头去摸了一下陆怡心光洁如玉的脸蛋,笑笑道:“我也觉得我和怡姐儿是很有缘分的,这块玉佩还是我嫁给王爷的时候皇后娘娘赏赐的填装里面的,可见怡姐儿不仅和我这个二伯娘有缘分,也和皇后娘娘这个祖母有缘分啊。” 喜嬷嬷眼看着贺长安说出这样的话,将来陆怡心的造化是跑不了了的了,赶紧趁机恭维道:“可不是嘛,奴婢给那么多小孩办过周岁宴,像小郡主这般聪明可爱的可真是少见呢。” 景王妃身体不好,一生也就一儿一女,且小女儿珠润郡主现在也已经长大了,所以看到这样可爱的奶娃娃也是心动的:“本妃瞧着老家的这个女儿也是个好孩,等到有空本妃入宫的时候跟皇嫂提一提,这样好的孩,怎么也要让她有机会多去给皇兄和皇嫂请安才是。” 因着跟皇帝一辈儿的王爷只有景王,因此景王妃在命妇之中的地位也是很高的,且景王妃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认可陆怡心的,所以自然会有有心人开始琢磨起来了,景王妃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是要重用皇不成? 这样想的往往都是停留在表面上的了,但是也有聪明的人一下就看穿了景王妃这么做的原因。 陆怡心虽然是当今圣上的头一个儿孙女,但是毕竟皇的生母位分就不是很高,且早早的就去世了,而且给皇生下这个女儿的不过是他的侧妃柳荷,虽然说大家现在对刚满周岁的陆怡心都是“小郡主小郡主”的叫,但是事实上,皇的女儿能被有正式封号的册封为郡主的,通常情况下也就是皇的嫡女。 若是陆怡心是皇妃所出,那么将来身份自然不会跑了一个有封号的郡主,但是因为她是柳荷所出,也就可能被人叫一辈“怡心郡主”,说穿了,名字加上郡主两个字儿而已,虽然也是郡主,但是却是拿不到一点俸禄的。 不过也不是没有破例的,当初/祖/皇/帝打下江山来之后,登基大典那一日刚好碰上/祖/皇/帝的一个幼弟,后来被封为潞王爷的颇为宠爱的一个小妾生下了一个女儿,本来按照之前拟好的宫廷律法,这个女儿原本是不可能被封为有名分的郡主的,但是因为生的时候赶巧,算是乘着祥瑞而来的女孩儿,/祖/皇/帝一高兴,亲自把这个女孩儿封为了祥瑞郡主,且据说祖皇帝疼爱祥瑞郡主超过了他自己的任何一个女儿,就差没把郡主二字改为公主了。 这也就算是开了先河。 所以说景王妃说了这话,那就意味着陆怡心虽然是皇的庶女,但是却有机会在圣上和皇后跟前儿露个脸儿,天家嗣多,有多少皇孙都没有机会得到圣上和皇后的关注呢,能在圣上和皇后脑里面有个印象,将来只要不出什么差错,一个正经封号的郡主是十拿九稳了的。 朱云佳就想到了这一层,心里面就在隐隐地疼,她是庶女出身,现在又成了侧妃,似乎她这一辈都和正室再无缘分,她也深深的明白身为庶女和侧妃的不容易。当吃贺长安把她叫过来让她陪着柳侧妃的时候她心里面还在隐隐的庆幸,至少秦王是皇的兄长,还比皇提早封了王,她可比柳侧妃有底气多了。可是王府门口的那一幕已经让她如鲠在喉,贺长安和景王妃说出的话更让她觉得,同样是侧妃,她现在不要说在柳氏面前摆谱儿了,就是和柳氏说话都有一种想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儿仰人鼻息的感觉。 可是凭什么啊!同样是侧妃,柳荷的女儿都可以有机会入宫面圣了,她的女儿?鬼知道她什么时候才可以有幸有一个女儿傍身啊! 朱云佳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掌心里面,但是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而贺长安想的就比朱云佳想的更深一层了,景王妃是上一辈儿命妇之中最有名望的人,想指望着景王妃提携的人,只怕是都快踏破了景王府的门槛儿了,但是景王妃在这种场合上想来也都是说一点场面话,很少见她这样突然开口肯定某一个人,所以应该不是皇授意景王妃去抬高自己女儿的身价的了,别说皇有没有这样的心思,皇正妃耿暖还没进门儿,皇先求着婶娘去抬举自己的庶女……皇虽然没有其他个兄弟头脑灵活反应快,但是可还没有傻到这个程! 那么就是景王妃主动抬举陆怡心了,可是陆怡心毕竟是一介庶女,景王妃何苦要巴巴的抬举一个庶女呢?她能得到什么?柳荷的父亲也不是多么有权力在手的官儿,虽然说柳氏也算得上和后有点儿亲戚关系,但是没落成了这样,总不会是柳氏要崛起吧,就真的是要崛起,抬举一个柳氏嫁出去的侧妃生的女儿悠悠什么用呢? 何况耿暖还没进门儿呢!景王妃真是这般巴巴的捧着陆怡心,那以后和耿暖这个侄儿媳妇还怎么相处! 对!就是因为耿暖还没进门儿! 贺长安突然想明白了,景王妃之所以肯这么捧着陆怡心,最真实的目的其实就是要给耿暖一个下马威给耿家敲响一记警钟吧? 其实也不见得是耿暖做错了什么,但是自从吉利堡大捷之后,韩国公耿威在军中的地位就更为巩固牢靠了,自古以来为君者都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是大宣现在又不能离了耿威这员老将,所以说应该就是耿威做了什么触犯天逆鳞的事情,景王妃也姓耿,就算她嫁给了景王已经那么多年,可是一旦耿家有事儿,景王妃也一样跑不掉,说不定还会连带了景王府都得到圣上的猜忌,所以景王妃一定是先得到了信儿,借着这个机会率先表明景王府的立场,然后再让自己娘家人发热的脑冷静冷静。 贺长安暗道,景王妃这一招借影传声用的可真是巧妙,也没有多说几句话,还捧起来了皇的一个庶女,至于给耿暖一个下马威嘛,其实也无关痛痒,毕竟陆怡心长大了还是要管耿暖叫母亲,只能在现在这个环境下让耿家心里面不舒服一阵,可是那又怎么样呢,她景王妃是耿家嫁出去的女儿,是耿家距离天家权利最近的人,也是耿家的骄傲啊,耿家虽然是国公,可是却世居扬州,帝都的那点人脉关系,还不都是买的景王妃的面?耿家难道还会怨恨景王妃不成。 一下就从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变成了带着所有人一起脱身啊,贺长安想明白了这些,心中默默感慨,果真,她还是稚嫩了一些,景王钟情于景王妃,夫妻感情宛若新婚数十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试想今日的事情若是真的发生在贺家,因为贺成功立了战功而让圣上猜忌,她自问没有那个本事不仅让陆城不受连累,还能保住贺家的平安荣华。 突然想到了回门的时候陆城同她讲的,她爹想要重回潭州大营,但是他却没有答应下来的事情,心中一阵温暖,原来陆城也应该早就意识到了圣上对于吉利堡功臣的猜忌之意,或许就是从吉贵人那件事情开始的,所以说陆城心里也知道担心贺家会因为这件事情受了无妄之灾,更担心她因此伤心难过吧,所以说早都已经默默地安排好了这一切,而她,一直是对他默默地安排后知后觉的那个人。 拉着陆怡心软绵绵的小手,贺长安顺势把那个穗连着的皇后赏赐的那块玉佩从腰间解了下来,塞到柳荷手中:“虽说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但是怡姐儿喜欢,可见就是缘分,那就送给怡姐儿了。只是怡姐儿还小,这块玉佩你就先替她收着,等将来她要嫁人的时候,拿出来放在嫁妆里面。” 柳荷感激的点了点头,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一直也很自责自己的出身不能给怡姐儿多,贺长安这样帮她,且话说的这样周全,一丝就是这玉佩先给她了,将来她也可以一生母的名义留给自己的女儿,这是她从来都没有想到的。 朱云佳听着心如刀割似的,趁着贺长安不注意默默的走出去透了透气儿,只留下一个小丫鬟等在这儿,若是贺长安问起就说是去更衣了。 她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第一五六章 难安分 第一五六章难安分 朱云佳就一个人沿着后花园出去的那条小路向外踱步,自从有了上一次的经历,若是等不来贺长安和陆城的话儿,正院儿她是轻易不敢去了的,所以她能活动的范围也很有限。 已经快到三月的天儿了,今年的温度又要比往年高出了不少,所以说王府中的花儿大部分都已经开了,只是王府中大部分的花儿都种在了陆城的前院儿和贺长安的正院儿,种在其他跨院儿地位花儿要么就是不怎么出名的,就算是有一点名气,也根本没有办法和前院儿正院儿相媲美的。 心烦意乱的随手这下一枝杏花,朱云佳的眼神也不过就是在那枝杏花上面流连了几眼,就又把杏花丢在了泥土里面,花圃里面覆盖着的积雪化得差不多了,整个花圃满是泥泞,本来开的大好的杏花丢在泥地里面,很快就被一层污泥没住了。 朱云佳看也没看,只是叹了一口气,漫无目的的接着往前走,她其实又能比这杏花好到哪里去呢,花开的时候不能够被人注意到,想要被折下来,甚至都不需要怎么用力气,随随便便就能被人扔在泥土里,一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零落成泥碾作尘的命运了。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三等丫鬟服饰的小丫头,看到了朱云佳,四周环视了一下确认没有其他的人,才凑上前去道:“奴婢给侧妃娘娘请安。” 朱云佳点了点头,好歹还是个侧妃,虽然说在陆城和贺长安面前她算不得什么,可是府上的下人见了她还是要行礼问安的,就算是紫笋红袍这些实际上比她过得滋润的,也不能例外。 三等丫鬟从袖口里面摸出一个信封,塞到朱云佳手中:“侧妃娘娘,这是您娘家的朱夫人给您写的信,您要不要看一看呢。” 朱云佳点了点头,把信封揣进了袖口中,出来转悠这么长时间,贺长安那边肯定是要生疑的,还是早些回去的好。 至于嫡母的这封信,无非就是想让她借着秦王侧妃的身份帮着哪一个和朱家交好的商人攀上什么关系,她虽然在秦王府不得宠,可那都是关起门儿来的事情,外人至少还是会买秦王侧的一点面子的。 但是这种事情让王爷知道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儿,所以说每次送信于氏也都是让人偷偷摸摸的送进来,只要事情无伤大雅,又不刻意捅到陆城哪儿去,陆城就算知道了,也不会怎么去管。 所以说,于氏这封信,晚一点儿看也无妨。 回到花园的时候,贺长安果然还在觥筹交错之间忙碌着,看到朱云佳,走上前去道:“原是本妃考虑的不周到了,柳侧妃会跟着一同来也是本妃没有想到的,所以说便临时拉了你来作陪,却不知道你已经不舒服了几日了。也罢,反正抓周已经结束了,你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歇着吧,等会儿我让厨房的人做点温补的东西送到你的跨院去。” 朱云佳侧身看了一眼,今天她带着来的那个小丫头不停的看着她使眼色,朱云佳心里面明白了几分,点点头,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几下,道:“王妃,嫔妾没什么事情的,还是让嫔妾留在这儿陪柳侧妃说话吧。” 贺长安冷冷的看了一眼朱云佳,一边在想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笑意挂在脸上却不达眼底,只是安慰道:无妨,柳侧妃看完了小郡主抓周就先行回去了,毕竟柳侧妃虽然是小郡主的生母,但是按照身份还是没有办法在此落席的,你身体正不舒服着,本妃也不能如此强人所难。 朱云佳心里面有点不舒服,从小跟着于氏她就学会了一个能让自己挣扎出泥潭的途径,那就是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认识自己,尤其是那些有可能提携自己的人。 想到于氏,朱云佳心底冷笑一声,虽然说这样借力打力的法子她是跟着于氏学会的,但是并不代表于氏的做法她都是认可的。于氏太心急了,认识一个人就要巴巴的给人留下一点印象,而她只觉得,倘若她不认识于氏,也会觉得于氏太急功近利了些,反而疏远。所以每次于氏在吹嘘的时候,她只在旁边“温婉沉静”的默默听着,一言不发,长此以往,朱家第七个女孩儿性格沉着冷静的美名就穿了出来,不然她怎么可能有机会上皇家玉牒? 默默的点了点头:“那嫔妾就多谢王妃关心了。” 走在回自己住的那个跨院的路上的时候,朱云佳看了一眼那个低眉顺目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丫头一晚,发现正是贺长安嫁到秦王府的那一天过来和她说过两句话的那个丫头,她当时也没有怎么注意她,却不想她今日居然有勇气在贺长安面前打圆场,且把圆场打的这样漂亮。 貌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我还记得你,你曾经在我面前说过几句话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丫鬟笑了笑:“奴婢的名字叫墨色,奴婢的祖父是早年在圣上的潜邸伺候的,圣上入宫做了皇帝之后,奴婢一家人依然留在潜邸,只是用还剩的人脉把奴婢送入了宫里伺候,只是那个时候奴婢还小,宫里面的主子娘娘也都没有留意过奴婢,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奴婢长大了,就跟着王爷开府又被拨到了秦王府伺候。” “哦?”朱云佳斜睨了一眼墨色,“看来你们家也算是有几分心思的了,不然也不会你小小年纪就把你送到宫里去,就这么被分了出来,你难道甘心么?” 墨色摇了摇头:“奴婢自然是不甘心的,但是如果在秦王府奴婢能够得到一个比在宫中更好的前程,那岂不是更好?” 欣荣院是朱云佳住着的那个小跨院,跨院外面稀稀落落的种着几株牡丹,因为欣荣院地理位置不好,所以说那几株牡丹开的也没有其他牡丹那般欣欣向荣,朱云佳看了,都觉得欣荣院这个名字真的是好笑。 “你也看到了,我在秦王府也算不上得宠之人,若是要寻一个好的前程,你为什么不去前院儿和正院儿,何苦待在我这个一点都不欣欣向荣的欣荣院?”朱云佳冷笑一声,“在我这儿,你只能是白头宫女在,闲坐说玄宗的命运,你难道不怕吗?” 看着朱云佳带着冷意的眼神,墨色打了一个寒颤,但还是摇着头道:“奴婢一直相信侧妃娘娘现在的景况不会是一世的景况,只要娘娘有心打破现在的僵局。同样奴婢也相信只要奴婢死心塌地的跟着娘娘,同样也会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前院儿伺候的人,王爷有紫笋和红袍,正院儿伺候的人,王妃有碧螺和银针,我在怎么努力钻营,顶天儿不过是二等丫鬟,所以奴婢说一句犯上的话,奴婢愿意赌一赌,赌侧妃娘娘的前程,赌自己的前程。” 朱云佳点了点头,这个叫墨色的丫头看的没错,自己想着的也就是蛰伏待机,扮猪吃老虎,总可以有一日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且墨色也毫不掩饰她心里面想要的东西,这才是让朱云佳更能放心的用她的原因了,只有这种人,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是有目的的,但是这个目的和帮着她争宠一点冲突都没有,她才会觉得这个人是可用之人,不然,现在没有目的,来日被和自己有冲突的目的迷惑了,岂不是要坏了自己的事情? 点头笑了笑:“从今天开始你就做一个大丫头跟在我身边吧,希望你不要辜负了我对你的这份信任。” 回到自己的卧房,朱云佳疲倦的靠在床榻上,墨色要帮她卸妆,朱云佳摆了摆手示意不用了,让墨色先退了下去。 卸妆?从于氏进了朱家的门开始,从她开始意识到她需要伪装自己的本心,委屈求全来实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时候,她就再也没有卸过妆了。 有时候对着镜子梳妆的时候,朱云佳经常会在想,这真的是她本来的样子吗? 从袖口里面摸出那封信,朱云佳粗粗的看了一遍,就倒抽了一口凉气,于氏在信中说,朱良玉现在也有九岁了,再过了年也就有十岁了,是可以带出去见人的时候了,她无论如何也是个王府侧妃,又是十姐儿的亲姐姐,若是有机会,她这个姐姐一定要留意着把十姐儿带出去,保不齐有哪个勋贵人家看上了十姐儿呢! 这个心比天高的于氏!朱云佳深深的翻了一个白眼,朱家还能是当年帮助太/祖/皇/帝起家时候的朱家吗?早都已经不是了。除了还定着一个皇商的名字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优越,她能被指婚成秦王妃是她自己一步一步蛰伏待机忍出来的,可是朱良玉?她凭什么?就因为她是嫡女? 第一五七章 央求 第一五七章央求 折腾完陆怡心的周岁宴,等到所有宾客都已经离开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擦黑了,贺长安知道陆可意平日里难得出宫一次,难免憋闷,所以特地留下来陆可意在秦王府用晚饭,陆可意一面嚷嚷着还是嫂子疼她,一面大摇大摆的就往贺长安卧房里面去,拉着自家嫂子说话去了。 可怜陆城原本是沐休,但是因为小侄女的周岁宴这一天也没得到什么休息,本来想着等宾客都散了早早的拉着贺长安温存一番呢,结果却被自家妹子无情的给打断了这个念想。 陆可意从小就是个霸王性子,他这个当哥哥的也习惯了,并且陆可意的霸王性子未尝没有他纵容的结果,所以现在陆城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陆可意看着正院儿外面陆城铁青着脸色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郁郁的往书房去了,嘿嘿坏笑两声,转过头来看着贺长安:“嫂子,你不会怪我吧?对的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你是谁呀,你是我嫂子嘛,我就知道我嫂子对我最好了,现在我们还住在宫里面的这些皇子公主,哪个不是在心里面觉得二嫂最好了?不不不,对于我陆可意来说,我可就只有一个嫂子。当然啦,二嫂我跟你说,你别看陆称意整天一副不可一世骄矜自美的样子,其实啊,她心里面可羡慕我了,她从小就什么都要跟我这个大姐比,只要她想比,锦瑟宫也就愿意耗费财力物力人力去支持她,可是她现在终于有一样比不过我了,禹王妃是她亲嫂子,就是比不上我嫂子!” 陆可意一阵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堆,贺长安根本连插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不过陆可意的这一顶高帽还是让贺长安心里面挺舒服的,刮了刮陆可意的脸。 “好了,就知道哄你嫂子开心,说吧,有什么事儿要求着你嫂子?” 陆可意的小脸啪嗒一下垮了下来:“嫂子你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人家是有事儿求着你啊,说的我都不好意思开口了……” 贺长安心里面暗笑,这一法子其实还是上一世她还是宫婢的时候就已经能轻车熟路的运用了的,宫婢嘛,伺候主子,其实绝对没有谁伺候的好一点另外一个就差一点的,不过就是谁说的话更讨主子欢心,讨了欢心,难道还愁什么办不到的事情吗?这个法子陆城就极其受用,当初她看上了东宫的什么茶叶,只需要动动这样的法子,价值连城的好茶叶,陆城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赏了。 贺长安沉浸在回忆之中一直没有说话,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些回忆是与陆城有关的,也是上一辈子很少有的非常美好的回忆了,所以脸上一直带着笑容,陆可意看着贺长安虽然没说话但是样子也不像生气,所以就直接开口了。 “那个,嫂子,不是都说民间姑娘嫁人的时候要自己给自己绣嫁妆吗?嫁妆绣得好,等将来嫁了人,到婆家不会受到婆家的排挤,而且也能得到夫君的敬重嘛。可是我之前的十几年都只顾着吃喝玩乐称霸宫中了,只要是我想穿的衣服,直接和皇后和父皇说一声,肯定没有穿不上的布料绣不好的花样,所以这些事情我真的是从来都没有做过……” 陆可意请贺长安办的事情,就是让贺长安有空的时候就教教她刺绣,不求能绣得多漂亮,但是起码不至于连穿针引线都不会啊! 陆可意还说,若是让宫里面的绣娘教她,她毕竟底子太差了,那些绣娘又不可能直接说她太笨,所以只能明面上为了交差保命而敷衍,实际上时间也耽误了,但是她什么都学不到,也想过让花楠来教她,但是花楠现在毕竟还是凤栖宫的人,专管尚仪,但是实际上却是陆城的手下,专门来教她刺绣只怕引人怀疑花楠的身份。 “所以我思来想去,能教我刺绣的人,非嫂子莫属了,嫂子人好,心也善良,跟着我哥一样是真的把我当作妹妹来疼爱的,所以肯定也不会藏私,更不会敷衍了事了,所以说在短时间内教会我穿针引线,初步的绣一点简单的花样,还是没问题的。重要的是,嫂子这儿还可以蹭饭啊!宫里面的饭,虽然花样多,但是送过来的时候都是冷的,什么好的花样都不好吃了,还是嫂子这儿的吃食好。” 陆可意晃着贺长安的手臂:“好嫂子,你就答应我吧……” 贺长安看着陆可意这样真诚的眼神,心里面也知道陆可意这次真的是决定好好的学一学女红了,只是她自尊心强的很,基础又实在是太差,肯定是特别有难度的,她实在是不想看到陆可意到时候把所有委屈憋在心里自己的坐在绣棚前默默地流眼泪的样子,便劝道:“其实女红什么的,本来也不值得一提,就算是民间嫁女儿,也有很多人家的女孩儿的嫁妆都是从专门的卖嫁妆的铺子买过来带到婆家去的,自己不过就是在嫁妆上缝上几针讨个彩头也就是了。更何况你还是父皇最宠爱的公主,宫中那么多好的绣娘,全套的嫁妆皇后肯定会为你准备好的,你放心就是了,不管你将来下降到哪个驸马家,那都是驸马家的福气,驸马家敢嫌弃公主,难道是活腻歪了不成?” 陆可意沉默了一会儿,摸着贺长安卧榻上面铺着的大红色鸳鸯偕游的被褥,手划过两只鸳鸯交颈的花样子,半晌眼睛里面就涌出了几滴眼泪。 “嫂子,你卧榻上面铺着的被褥真的很美,是你和我哥成亲之前你亲手绣的吧?” 贺长安点了点头,这被褥的确是她得到指婚之后就开始一点一点亲手绣的,还记得那个时候陆城透着来看她,嫌她大晚上绣嫁妆伤眼睛,不让她绣,可是她还是绣完了,不是说在乎那些婚嫁风俗里面的女红不好被婆家嫌弃之类的话,而是觉得嫁妆是成亲之后要用得到的,一针一线全都是自己手绣的,自己会更开心。 这样想着,联系到陆可意最近的反常表现,贺长安心里面也就有数了,陆可意那种最不爱受约束的性子,也能肯老老实实地拜师学艺,坐在绣棚子前面一坐坐一整天的去绣花,其实也是因为和她一样的心里吧,只是想着能够承载着她满满的爱意的嫁妆可以是自己亲手绣出来的,或者是能够亲手为自己爱的人做一点儿什么东西吧。 也真的是不知道陈敖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可以让混世魔王一般的陆可意能够像洗却前尘一般脱胎换骨,只为了他心甘情愿的去做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的贤良淑德的女子。 这样想着,贺长安便随口问了一句:“你其实也不用很着急的,你虽然没有什么基础,但是你脑子好使,且心思通透,真的要是想学,等到赐婚的圣旨正式下来了也不迟的。” 陆可意不说话,但是眼神却一直看着贺长安,大有一种“嫂子你不答应我就赖在你家不走了”的架势,贺长安心一软,也就答应陆可意,只要她有本事说服皇后答应她频繁的出宫,那她就可以手把手的教陆可意绣嫁妆,陆可意山呼嫂子好,在秦王府吃了一顿热热乎乎的晚饭,也不顾饭桌上陆城投射过来的冷眼,吃过了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陆可意走了之后陆城长舒了一口气,终于可以回贺长安房间里面去了,进屋之后看着贺长安坐在床边若有所思的样子,便问了一句贺长安在想什么呢。 贺长安便把适才陆可意跟她说的那些话,包括请她教刺绣的事情都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末了还加了一句:“难得她想着温婉娴静,本来是一件好事儿,只是却是因为那个泗国公世子,我现在反倒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好还是坏了。但是我又不忍心打击她心里面揣着的那个梦想,我本来对泗国公世子也不甚了解,况且也不是我打击她就能改变的事情,何苦让她因为这个和你离心呢?” 陆城的神色变得很凝重,摇了摇头才道:“可儿着急,其实也是有她的道理的,这件事情,现在还真的是迫在眉睫了。” 贺长安赶紧追问,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南安对于吉贵人暴毙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在乎,只是一直表明自己的立场是和大宣交好了一年多才知道,大宣是一个非常适合交好的邻国,死了一个吉贵人,总不能因此就终止两国的友好往来,但是一时之间南安还找不出来特别合适的女孩子和亲来到大宣,也担心再发生类似于吉贵人的事情让大宣误以为南安手深得太长,所以忝着脸向大宣求一个公主和亲。 宫里面已有传闻,说既然南安的态度如此的好,大宣也不能太敷衍了事,总该送过去一个身份贵重一点的公主才是。 然而一说到身份贵重的公主,谁第一个想到的不就是陆可意呢? 第一五八章 钟鸣鼎食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lt;foncolor=red&gt;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lt;/br&gt; 第一五八章钟鸣鼎食 陆可意是圣上这一辈儿公主中的嫡长女,生母是圣上原配的和睿皇后,虽然说和睿皇后生下她就撒手人寰,但是这身份血统是改不了的,而且宫里面谁不知道陆可意才是圣上真正放在心尖子上的女儿?要不然怎么陆可意一个公主而已在宫中就绝对可以说一不二? 别的不说,就是庆妃再受宠,陆垣再被圣上重用,可是也改变不了只有陆称意依旧是跟着庆妃住在锦瑟宫的事实,至于二公主和三公主,更是直接住在了宫中不怎么起眼的小跨院里面,虽然也是独门独户,但是哪能比得上陆可意一个人住了一个正懿宫? 所以自从南安有意求娶一个公主的信儿放出来之后,宫里面就一直有这样的传言,说是南安的国君身体欠安,虽然一直还在国君的位置上坐着,但是大大小小的事情已经全都是王后的嫡次子南安的太子塔真在处理了,塔真现在已经刚刚年及弱冠,且长相不同于一般的南安人那样膀大腰圆虎背熊腰,而是长身玉立,颇有一点大宣人的味道,所以也有不少人说,塔真其实是南安大宣两国交战之时流落到南安后宫的大宣女子所生,只是因为王后不能生,所以冒称是王后所生的嫡子了。 但是不管怎么样总有几点好处是可以肯定的,第一就是不论太子实际是不是嫡子,他和嫡子拥有的权力一般无二,甚至是掌握着整个南安的命脉的人,第二就是南安太子相貌不俗,也可以免去和亲公主心中对于未来夫君的恐慌。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南安国君缠绵病榻多年,虽然一直也在苟延残喘,但是实际却没有几年好活了,嫁过去的大宣公主,等着南安国君一死,太子登基即位,那就是南安的王后了,地位可不知道要比简简单单的一个大宣公主高了多少! 所以宫中都说,这么好的一块肥肉,圣上一定会把最疼爱的大公主陆可意嫁过去,也只有圣上最疼爱的陆可意,才配得上嫁给南安太子这么好的人。 再说了,宫里面谁不知道陆可意最不擅长大宣礼教要求的德容言功?而陆可意最不擅长的东西恰恰就是南安最不看重的东西,现在看起来,倒像是嫁去南安非陆可意莫属了! 贺长安听完陆城的解释,眉头也拧了起来:“虽然说和亲到南安当太子妃的确是一件很诱人的事情,可是不管怎么说,可儿从小就没有生母,性格又是那种外刚内柔的,让她背井离乡嫁到一个她不认识的环境去,嫁给一个她不认识的人,这样对于可儿也太不公平了啊。” 但是话说出口,贺长安自己都觉得心虚,自古以来不管是哪个朝代,和亲公主都是数不胜数的,公主们天生就享受了平民百姓家女儿所不能享受到的钟鸣鼎食,她们不需要为生计劳心费神,也不需要从小就在家里面帮着做家务活儿,所以说她们既然在这一方面有了得天独厚的优势,总得也为这得天独厚的优势付出些什么。 别的不说,至少贺长安是相信的,如果圣上把陆可意嫁了过去,凭借着陆可意聪明的心思,未必不能获得南安太子的宠爱,且陆可意更多的才智可以发挥在维护两国的和平稳定上,陆可意有生之年,南安都不太可能主动向大宣发起大的挑衅。 但是对于陆可意自己呢,陆可意心心念念想要早点嫁人,其实就是为了脱离皇宫这个深不见底的牢笼,可以找一个她爱的人,一点一点的打造她自己的小日子,其实就足够了。 但是可能真的有造化弄人的这个说法吧,贺长安叹了一口气,往陆城的怀里面缩了缩:“其实可能真的往往越想要什么,上苍就不给你什么吧。今天看着怡姐儿,勾的我的心思又痒痒的了,只可惜我到现在还没有喜信儿。” 陆城哑然,把贺长安搂得更近了一些:“你说什么呢遂如,你嫁给我,不过也才一个多月,就算是已经有了喜信儿,也不见得能查的出来啊,着什么急呢?我都不急……再说了,你嫁给我的时候也不过刚过及笄礼,晚一点生养也没什么不好的,我问过江明,你生产的时间若是能推后一些儿,对你的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贺长安听着就觉得释然了不少,没有想到陆城竟然还专门就这种事情问过江太医,想想陆城在江太医面前支支吾吾不好意思开口的样子,贺长安就觉得无比的好笑。 “倒是可儿这件事情,你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有些奇怪吗?” 听着陆城问出来的话,贺长安仔细思考了一下,的确,方才她只顾着就着那个事情惊讶来着,却没有觉得这件事情和寻常与陆可意有关系的事情的发展趋势有些不太一样。 但是仔细想想,就可以看出来,从来都是陆可意想要什么东西,刚有了说出来的意思,四公主陆称意就要怂恿着庆妃,或是在庆妃的怂恿下去把那件东西抢过来,就连陆可意喜欢的陈敖也是如此,可是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一大块肥肉,锦瑟宫那边却一点争取的意思也没有。 不像是陆垣的风格啊,把亲妹妹送去南安和亲,如果去的是陆可意,那么能和南安有着直接关联并且争取到南安的势力支援去参加夺嫡的就是陆城,陆垣是一定不会放任这么好的机会白白的拱手送到陆城手中的,即使不自己把机会抢过来,也会动用一切手段去破坏,但是这次却并没有传出来四公主要和亲到南安去的说法,一方面可能四公主年龄确实比陆可意小一点,但是两国联姻,看中的多半是双方的身份,年龄其实并不是什么太大的阻碍。 贺长安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论身份,陆可意虽然是圣上的嫡长女,但是陆称意好歹也是太后母族的庆妃所生,庆妃在宫中也算是个千年老二了,除了没有皇后的宝座之外,很多地方也并不输给皇后;论势力,两个公主都有嫡亲的兄长,而且都是已经参与到朝政中去的,而且陆垣是被广泛看好的有可能登上大宝的人,这一点陆称意并不比陆可意差;而陆称意有一个优势是陆可意怎么都不可能比得上的,那就是陆称意生母还在,只要庆妃有一点心疼女儿,两国的关系就会更融洽一点。 可是为什么被指为和亲的热门人选的,却只有陆可意呢? 和贺长安对视了一眼,陆城知道贺长安也发现了这其中的问题,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其实这件事情或许真的看起来不像表面上那样简单,我总觉得,老大不去拼了命的给陆称意争取这个和亲公主的位置,是不是老大心里面已经在盘算着什么东西,所以庆妃才会那么安生的不让陆称意和可儿争。而且,你不觉得用舆论把可儿推上风口浪尖儿,这件事情很有可能就是锦瑟宫的手笔么?” 贺长安按着陆城说的一想,就已经是毛骨悚然的了,陆城说的没错,不管是庆妃还是陆垣,最擅长用的就是这个法子,上一世陆城出了在生母忌辰和宫婢在御花园大型苟且之事的事情,事情传到圣上耳中的时候,圣上本来是想死死地把这件事情压下去的,可是却没有想到第二日就有朝臣联名上书,舆论的压力终于让圣上把陆城的太子之位给收了回来,而别人不清楚,贺长安还能不清楚吗?上一世那些联名上书的臣子收到的消息,其实都是她自己暗中散播出去的,当然也是陆垣授意的。 深吸了一口气,贺长安问了一句直截了当的话:“可儿嫁给陈敖,和和亲到南安做太子妃,这两种可能性,究竟哪一种可儿能生活的更好一些?” 陆城拉着贺长安的手给她仔仔细细的回忆了一下吉贵人的事情,末了道:“不管和亲到南安当太子妃是一个多么诱人的馅饼,但是一旦嫁到了南安,即使她是大宣的公主,在碰到一些事情的时候,我和父皇也是鞭长莫及,更何况我现在还不能确定,南安太子究竟是一块馅饼还是一个陷阱,如果真的是馅饼还好说,若真的是一个陷阱,那就是把可儿的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不用陆城再往下说,贺长安都知道陆城下面又要说出一套,就算陈敖娶陆可意是另有目的,陆可意毕竟还是大宣的公主,而且从来不曾出了大宣,有什么事情都有圣上这个父亲和他秦王这个哥哥撑腰,即使是想休夫再嫁,也不是没有人要的道理来,虽然说事实也是如此,可是说出来到底话糙了一点儿,贺长安赶紧点头:“是啊,的确嫁给陈敖,至少还能有你这个哥哥和我这个嫂子撑腰嘛!何况可儿心里面喜欢的人就是陈敖,既然都有风险,何不成全了可儿呢?” 接下来贺长安就隔三差五的被请到宫中以陪伴皇后为由教陆可意学女红,陆可意也是个真的聪明的姑娘,只是以前不曾用心罢了,上手很快,只学两个月,就能比得上寻常人家女孩儿学了一年的水平了。 就在四月底的时候,一纸诏书终于吧陆可意的未来给定了下来:册封皇长女陆可意为万宜公主,即日动工将和睿皇后陪嫁的一处宅邸及周围扩建返修,建成万宜公主府,赐婚于泗国公世子陈敖,十月十五日正式下降。 第一五九章 珠胎暗结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lt;foncolor=red&gt;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lt;/br&gt; 第一五九章珠胎暗结 大宣帝都,四月时候的风已经有些暖洋洋的了,特别是在午后的时候吹得让人格外的会有一些困倦,贺长安用过午膳之后靠在红木大椅上,觉得有些困顿的昏昏欲睡,赶紧让碧螺送点茶来,漱漱口,也提提精神。 碧螺端着一个莲花底座的茶盏递到贺长安跟前,贺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茶盏,接着接过来,轻轻地啜着茶盏里面陆城特地给她寻来的今年最好的明前龙井,啜了几口,站起身来走到窗前,看着秦王府院子里面一片苍翠,心情都变得好了起来,人也变得精神了许多。 碧螺跟着长安嫁人来到秦王府也已经有三个月了,从最初的战战兢兢生怕给贺长安这个主子丢脸,慢慢的也变成了拿得起放得下在王府一等一得脸面的大丫鬟,就是伺候陆城的两个小厮之中,年龄偏小一点的那个毛峰,见到了碧螺,还一口一个碧螺姐姐碧螺姐姐的叫,其实他也就比碧螺小不过一两个月罢了。 陆可意被册封为万宜公主的圣旨下来之后,一并下来的旨意就是赐婚,赐婚的旨意下来之后,陆可意每日就不可能再那么闲了,宫里面会有专人教大公主各种下降之后要注意的事情,包括如何自持公主的身份,如何保持和驸马府关系上那种微妙的平衡,还有就是教陆可意通晓人事,所以贺长安也不可能像前两个月那样隔三差五就去一趟宫里,至于陆可意的女红,既然她已经入门了,宫里面的绣娘多少也可以教了,而且要学婚前的仪制,花楠是肯定要出面的,借着这个功夫指点一二,贺长安倒是懒得再去宫里面折腾了。 放下茶杯,贺长安又去椅子上坐了一会儿,看着陆可意绣成的第一个荷包。 那是一个用浅紫色软缎子绣得两只鸳鸯,当时贺长安还非常肯定的鼓励了陆可意一下,说陆可意绣出来的这两只鸭子不错,陆可意本来兴高采烈地小脸啪嗒就垮下来了,当天御膳房送来的晚膳里面有一道八宝炖鸭子,陆可意本来很爱吃那个菜,这天晚上自己一点都没动,只知道一个劲儿的往贺长安碗里夹。 不过那个荷包陆可意还是认认真真的绣完了,并且还用银色的线勾了个边儿,郑重其事的用锦盒装了起来送给了贺长安,送的时候还说:“嫂子说的没错,这两只鸭子绣得确实不错,不过距离鸳鸯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这两只鸭子就先送给嫂子了,等到我成亲的时候,一定要绣好一对鸳鸯,亲手给他系在腰间。” 想想陆可意几乎是孩子气的爱着泗国公世子陈敖,贺长安就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对于陆可意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她是太幸运能够和陆城相厮守,可是陈敖,真的对她是真心的吗? 想着想着,贺长安又打了一个哈欠,正好紫笋敲门走了进来,意味深长的笑了一下,然后递给和长安一个帖子开口道:“王妃您看看这个,这是禹王府刚刚送过来的。” 贺长安揉着眼睛漫不经心的接过帖子,结果一看还真的吓了一跳,禹王府送帖子不是为了别的,而是禹王侧妃宋氏在四月廿九日辰时早产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禹王的第二子,这个孩子虽然也是早产了的,可是不同于贺平安所生的陆钰细弱多病,实在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足足有七斤四两重! “帖子是禹王府的管家亲自送来的,那管家好像是太后李家的老人了,所以说一心都是向着庆妃那边的,禹王府终于有了一个健康的皇孙,那个管家来报喜的时候脸上笑得都能堆成一朵花了。”紫笋一边说着,一边学着禹王府管家笑成花的样子。 陆垣也终于有了一个身体健康的儿子了,听到了这个消息,贺长安心里面一半是释然,另一半却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想了想才道:“这毕竟是个喜事儿,禹王那边一定会给这个二儿子大肆操办一下洗三和满月的吧。不过这事儿虽然是喜事儿,但是禹王第二子身份却不过是宋侧妃所出,王爷跟禹王的关系没有那么和睦融洽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要是亲自去登门道贺反倒失了咱们秦王府的身份。” 然后变仔仔细细的想了一下,安排紫笋去准备一份寓意好适合小孩子用的厚礼,让朱云佳在新生的小皇孙洗三那一日带着厚礼代表着秦王府去道贺,礼数周全又不是身份。 紫笋犹豫了一下,落在贺长安眼睛里,贺长安仔细观察了一下紫笋的神色,开口道:“怎么?有什么困难吗?还是府上没有太适合送给新生的小皇孙的东西?若是没有尽管来回我,我自己的嫁妆里面还是有不少适合走礼的东西的。” 紫笋吓得连连摆手:“不是不是。王妃可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若是让王爷知道了,一定要责怪奴婢管库不利了,还要让王妃动用自己的嫁妆。奴婢犹豫只是因为,让朱侧妃去给禹王府走礼是不是太……太那什么了?奴婢只是觉得,王妃嫁给王爷三个月,朱侧妃虽然也就只小小的折腾了一下,可是这段时间也太安静了,安静的似乎是有些不太正常,就这么给她和禹王府接触的机会,是不是不太好?” 贺长安笑了一下,看来紫笋这丫头也是真的忠心的,至少忠于陆城就肯多多为她考虑考虑,她从手腕上面撸下来一个掐金丝蝴蝶花的手钏套到紫笋手腕上:“对啊,诚如你所说,朱侧妃太安静了,安静的和本妃嫁进来第二日她那三个时辰的长跪有些判若两人。可是紫笋你要记得一个道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个人越是静,可能就酝酿着更大的念头,与其放任她做大,不如给她机会让她自己先按捺不住跳出来,先跳出来的那个往往也是先撑不住的那个人。” 这个法子又何尝不是陆城用来对付陆垣的法子,如果陆城一直稳稳地坐在太子的位置上,陆垣永远都藏的很深,只有现在两个人同为王爷,且陆城还娶了她这个母家没有什么势力的王妃,陆垣才会越来越掉以轻心。 紫笋用力的点了点头:“多谢王妃的赏赐,奴婢明白了,奴婢这就去准备礼单子。” 看着紫笋转身出去了,贺长安靠在引枕上,困意再一次袭来,如此暖洋洋的春日的午后,不用来打个盹实在是太过于辜负了。 但是与此同时在禹王府的贺平安却拧着眉头,明明很头疼可是却一点都睡不着。 “你不是说,宋氏之前曾经小产过一次,本来身体就还没有完全养好不适合有孕,这药只要掺一点点在宋氏的膳食里面,就会让她早产,让她腹中的胎儿虚弱先天不足么?怎么那院子生下来的却是个七斤四两的再健康不过的男孩儿!”贺平安压低声音问着跪在地上杜若。 杜若低着头,沉默了半晌,强压着把心头泛着的恶心给压了下去,才微微抬起头道:“王妃您说的没错,这药确实是奴婢千辛万苦淘弄来的,能让孕妇早产并且伤及胎儿的药,但是宋侧妃那边儿的防范是何其的严?奴婢听说府上送的东西,就算验出来没有什么问题,她也不肯吃的,只吃自己娘家给送来的吃食,奴婢还是花了很大的力气买通了宋尚书的家仆,把这药嵌在了给宋侧妃送吃食的盖碗上,通过热的吃食熏蒸把药力渗透到吃食之中的,所以虽然说药是好药,但是宋侧妃能吃进去的却也并不多,虽然早产,却并没有伤及二皇孙。” 贺平安无力的摆了摆手:“也罢,宋氏生性多疑,你能够想到这样的法子把药下进去已经实属不易了,想不到你表面是娘娘的人,背地里对我也能这么忠心,从前到底是我对你太防着了。” 杜若摇摇头:“奴婢不敢。王妃肯跟奴婢说话都已经是奴婢天大的福气了。王妃,现在的局面对于您来说也实在是个好事儿,您老,那药虽然没有伤及二皇孙,但是却已经伤及到了宋侧妃的内里,奴婢已经问过了给宋侧妃诊脉的太医了,二皇孙身体过大,宋侧妃又是早产,是拼了命才把孩子生下来的,但是是彻底的伤了根本,以后别说生了,连怀上都是不可能的了。可是王爷对这事儿根本就没有过问,可见王爷也并没有那么在乎宋侧妃,王爷只是在乎二皇孙而已,而您不一样,您是王爷的发妻,只要您想,您一定可以和王爷重修旧好的。” 贺平安默默摇了摇头,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她不想,这段时间陆垣的态度已经让她的态度再不像初嫁的时候了,她现在只想守着王妃的身份和钰哥儿一起好好过日子。 “杜若,本妃现在信得过你,那你愿不愿意为本妃做一件事情?放心,事成之后,该有的名分,本妃少不了你的。”然后对着杜若的耳朵一阵低语,杜若压制着自己狂跳的内心,在贺平安说完之后满面忧色:“奴婢虽然也很想帮王妃主子分忧解难,但是娘娘那儿……” 贺平安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她不是一直在责怪本妃善妒小家子气么?那本妃就大度一回,求你到府上来伺候王爷,她还能有什么话说?” 杜若走出贺平安的院子的时候心中还是在一直狂跳的,一阵恶心又从胃里面返了上来,她赶紧摸出一颗梅子送进了嘴里,等到反应过去了之后,手抚上小腹暗道:“孩子,娘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你一定要陪着娘一路挣扎,出人头地!” 第一六零章 疑是佳音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lt;foncolor=red&gt;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lt;/br&gt; 第一六零章疑是佳音 月亮刚刚爬上天边的时候,陆城吱呀一声推开了门,看到的就是刚刚睡醒靠在床边怔怔的发着呆的贺长安,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怎么了?刚刚才睡醒?” 贺长安呆呆的点了点头:“嗯,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天气越来越暖和了,一到吃过了午膳,眼皮子就开始止不住的打架,往常是困了就睡了,今天紫笋又来跟我说了点禹王府的事情,我安排紫笋先去挑拣些合适二皇孙用的东西,列出一张单子来,等着二皇子洗三的时候让朱侧妃代表咱们秦王府出去走礼,所以睡的就晚了些,睡到了这会儿才醒。你饿了没?我让碧螺去厨房要点吃的东西来,我陪着你吃一点。” 陆城点了点头,贺长安就让碧螺去厨房传膳,点了清蒸鲈鱼,杏仁豆腐,春笋百合肉圆子,配上一道咸肉莼菜羹,干的只叫了一碟子豆面饽饽,都是鲜而不腻的,陆城听了一把揽住贺长安:“怎么点的这么清淡?没事儿,不用替你家王爷省银子,你家王爷养你还是养的起的。” 月光又亮了一点,一抹皎洁从窗子溜缝儿洒进来,贺长安原本惺忪的睡眼倒是撑的大了一点,顺着势靠在陆城的肩膀上,嘟囔着嘴嗔怪道:“你一大早就起身去上早朝,为了怕上朝的时候不方便连水都不敢喝,只能噎两块干饼子,中午只怕又是在哪个部随便对付了点吃食,多半又冷硬又油腻的,你那胃本来就不好,你回来我怎么能不点点清淡温补的东西给你养着点?” 陆城满不在乎的笑道:“怕什么?难道就因为这点小毛病,就不能和你白头偕老了不成?” 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贺长安用两根手指头堵在了嘴巴上,陆城赶紧缴械投降:“好好好,我不说了就是了,怪不得小时候母后还在的时候总是说我,等我长大了有了媳妇儿就不一样了,那是因为我媳妇儿也知道疼我啊。” 两个人偎在一起调笑了几句,眼看着又要闹起来,门外传来了碧螺来送晚膳敲门的声音,贺长安和陆城对视了一眼,陆城用眼神道:要么显让碧螺把晚膳放在门口,咱俩先干正事儿? 贺长安回敬了陆城一个白眼,用眼神道:先吃饭,吃完饭要干什么再说! 陆城一脸闷笑,笑了好一阵儿又重新绷起脸来,让碧螺进来送膳。 秦王府上陆城花大价钱请过来的江南厨子烧鲈鱼很是擅长,尤其是清蒸鲈鱼,陆城和贺长安两个人都很喜欢吃。 陆城吃饭有一个习惯,不太喜欢让人伺候着,除非是很重要的场合,否则一定要自己夹菜自己吃,贺长安问过陆城为什么有这个习惯,陆城还笑说是跟贺甲青学的,这么迟比人伺候着吃有滋味儿多了。 菜一摆上来,陆城就让碧螺先下去了,自己动手先给贺长安夹了一块鱼肚子上最好的那一块肉,贺长安笑着接过,放在碗中闻了一下,摇了摇头:“你吃吧,我没什么胃口,我就喝一点咸肉莼菜羹就好了。” 陆城鼻子耸了耸:“没有胃口?你现在是不是还很嗜睡?你不会是……” 贺长安本来没有往那方面想,但是陆城一提醒,她也想到了,随即摇了摇头:“不会吧……” 上一辈子她那次有身孕的时候可是什么反应都没有,直到连着三个月不来月信了,她才敢断定自己是怀孕了。 可是仔细想想,她的月信可不是自从三月份就没有来过?不会是真的有了吧。 陆城看着贺长安脸上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表情,就觉得这事儿十有**是真的,赶紧又把守在门口的碧螺给叫进来,让她赶紧拿着秦王的帖子去交给毛尖让他去把宫里面的太医给请过来。 碧螺自从跟着贺长安嫁过来之后见到的秦王殿下一直都是脸上从容淡定似乎一切都已经在丘壑之中的样子,难得见到秦王满脸惊慌的吩咐去找太医,再看看好像不像是自家王爷身体不舒服的样子,犹豫了一下:“王爷,这……” 陆城本来想说,但又考虑到贺长安万一不是真的怀孕了呢,说出来岂不是白白的打脸?便沉着声音道:“你只去请就是了,告诉毛尖,如果太医院的江明太医在,就请江明太医来府上诊脉就是了。其余的也不要多说,就说是王妃偶感风寒,身体不太舒服就可以了。” 贺长安拉住陆城的手:“别弄得这么大的阵仗了,怪难为情的。” 陆城也学着贺长安方才的样子,用筷子夹了一个肉圆堵在了贺长安的嘴巴上:“来,不管有没有胃口,总算是要吃一点。” 推开门出去的时候,碧螺心里面暗暗感叹道,自家主子和王爷的感情真好! 她自己算是个运气好的丫鬟了,虽然从小带着妹妹一起不知道被转卖了多少户人家,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就有这么好的运气最后进了巩昌伯府,还成为了巩昌伯嫡长女的贴身丫鬟,再跟着陪嫁道王府来,出嫁之前,一直跟着老太太的那个娇莺还借着管她借绣花样子的借口巴巴的跑到她住的那个屋子里去,话里话外都是绕着圈子的说羡慕她有福气,跟着小姐一起陪嫁到王府,将来再不济小姐也会让她给王爷做一个通房丫头,如果运气好一点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说不定当一个侧妃主子都是使得的,那样可就一辈子摆脱伺候人的命运了! 她听懂了娇莺的来意之后就一点都不客气的把娇莺轰出去了,就连娇莺本来拿在手上的绣花样子都被她劈手夺了过来撕了个粉碎,看着娇莺几乎是有一点落荒而逃的狼狈样子,碧螺在心里面暗暗发誓道,这辈子她碧螺什么都可以做,唯独不能做的事情就是背叛小姐和夫人,若没有小姐和夫人,哪有她和银针今天过得好日子? 陪嫁到王府之后她在紫笋的提点之下越来越看明白了形式,要是秦王侧妃那么好当,紫笋干嘛不自己巴巴的上去抢那个位置,反倒是要当贴身丫鬟逍遥自在? 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她还跑过去问紫笋:“姐姐跟了王爷也有这么多年了,难道就没有想过自己在王爷心中也是有一点地位的么?若是真的争上一争未必就没有姐姐在府上的容身之地。” 紫笋倒也是个爽朗性子,笑着打了一下她的手背:“你这小妮子懂什么?你说争,有什么可争的呢?我跟你说明白了,咱们这个身份,争顶天儿了不过也就是一个妾,在主子和主母面前,依旧是要躬身侍奉的,跟丫鬟其实也没有多大的差别,而且主母已经打心眼儿里不把你当自己人看了,何苦呢?还不如就嫁一个自己心里喜欢的人,这一辈子啊都不吃亏,要不回头老了老了,你都不知道你这一辈子活着是个什么劲儿!” 紫笋还告诉碧螺,其实她早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人,紫笋的这个话说出来把碧螺都吓了一跳,原来就是陆城吉利堡得胜班师回朝的时候,靳忠的全家也都跟了过来,靳忠有一个次子从小就跟着靳忠上战场的,虽然没能像父亲一样战功赫赫,但是好歹也是有几分本事的,紫笋看上眼的就是这个靳二公子,听说陆城也很欣赏靳二公子的才华,但是却埋汰靳二公子的肚子里面没有多少墨水儿,现在还特地请了一个幕僚专门教授靳二公子的诗书礼义呢! 能够得到陆城器重的人,将来的前程一定不会太差,碧螺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紫笋能够最终和靳二公子得成眷属。 一边走路一边想事儿,碧螺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撞上了人,知道鼻子一碰,碧螺猛地抬头才看到迎面走过来的人刚好就是陆城让她去找的毛尖。 毛尖和从小就是跟在陆城身边的人,算是这么多年也和陆城一道儿经过了不少的风雨,两个人名字是一块儿取得,都是茶名,但是性格却是一静一动,毛峰年龄小一点,长得有点矮矮胖胖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性格脱跳机灵:毛尖则是年龄略长,个子很高且瘦长脸儿大眼睛,身上也几乎没有几两肉似的,但是为人成熟稳重,这样的组合倒是有点像她和妹妹银针,碧螺每见到毛尖一次都这样想。 看到迎面撞上自己的人是王妃的陪嫁丫鬟碧螺,毛尖面上略微带了一点尴尬的神色:“碧……碧螺姑娘,我……方才我走路的时候不用心,唐突你了,你……你别生气啊。” 紧张的气氛就在毛尖的结结巴巴中缓和过来了,碧螺一声轻笑:“没什么的,原本也是我走路没有用心,我们两个也算是彼此彼此,我撞了鼻子,你不是也被我撞了一下么?倒是有一件事情,王爷方才正好让我去告诉你,让你拿着他的名帖去宫里面请太医过府来一趟,若是江明太医当值的话最好能请江太医过来,我随王妃进过宫,跟江太医也有过一面之缘,想来江太医跟王爷王妃都还算是认识的。” 毛尖连连点头,半晌才磕磕绊绊的冒出一句话来:“嗯嗯嗯,嗯嗯……嗯我知道了,我……我这就去请江太医。” 碧螺莞尔一笑点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跟王爷和王妃复命了,正院儿里面还需要我伺候呢。” 说着就转过身走了,留下毛尖望着碧螺离去的背影怔怔的发呆。 毛峰在毛尖的身后叫嚷着:“喂,毛尖,你走得那么快干嘛,等等我等等我……”一抬头,刚好看到了毛尖支支吾吾着在碧螺面前话都说不利索的样子,还有碧螺转身离开口毛尖久立发呆的身影。 意味深长的凑到毛尖身后,毛尖一点都没有觉察道,直到毛峰实在忍不了了在毛尖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个巴掌,毛尖“啊”得叫了一声,才道:“毛峰你小子要干什么啊!王爷叫我去把江太医请过来呢,也不知道是王爷不舒服还是王妃不舒服。” 毛峰跟毛尖勾肩搭背:“反正王爷交代我去做的事情我已经都做完了,我就姑且行行好陪你一道去吧。” 毛尖冲着毛峰的肩膀回敬了一下:“算哥哥没白罩着你。” 肩膀被挨了一下的毛峰不怒,反倒是笑嘻嘻的凑到毛尖跟前:“怎么样,跟小弟老实说了吧,你是不是看上跟着王妃陪嫁过来的碧螺姐姐了?看上了你就跟碧螺姐姐说嘛,藏着掖着算是个什么事儿呢!你看我平常还能在碧螺姑娘面前姐姐长姐姐短的,到了你那儿,你连在人家面前说话都磕巴,好歹你也是秦王身边贴身得用的人儿嘛!” 被毛峰说的有些不好意思的毛尖脸上的表情却变得严肃起来:“你懂什么?咱们兄弟两个是大小跟着王爷的,虽然不是亲兄弟,但是那交情也跟亲兄弟差不多了,今天哥哥就跟你说一句实在话。在外面咱们兄弟两个都是让人家羡慕的对象,但是咱们两个祖宗根儿还在,就不能到宫里头去跟人家按资排辈儿,宫里面比咱们资格老的人多得是。当然了,咱们两个身份是不差,秦王的贴身小厮,说出去不丢体面,但是碧螺姑娘好歹也是王妃身边的人,她将来在哪儿那是王妃说了算的事儿,我琢磨着看过了,王妃是打心眼儿里疼碧螺姑娘的,将来肯定得给碧螺姑娘指一个更好的,咱哥俩儿这身份,提到王妃跟前去都不够王妃笑话的呢。” 毛峰也有些沉默了,他性子活,从小就不愿意守着刻板规矩办事儿,好在陆城也不是那种条条框框拴着的人,所以他也不愿意相信这就是命,虽然沉默了但是还是只一瞬就道:“那也不能全都听王妃的,既然王妃看中碧螺姐姐,那你也得问问碧螺姐姐是个什么意思啊,说不准她也就中意你了呢?”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出来,毛尖这样把什么事儿都藏在心里,自以为藏得很好,可是姑娘家心思都细腻,他都能看出来的事儿,碧螺未必就看不出来,可是难道还让碧螺自己去跟王妃说要主动非毛尖不嫁?毛尖在这样憋着,说不定大好的姻缘真的就要飞了。 第一六二章 再见白氏 第一六二章再见白氏 巩昌伯府是在头一天晚上晚上就接到信儿了,白氏激动的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贺成功翻了个身看了老妻一眼:“看你这么激动的样子,当年怀上长安的时候也没见你激动成这个样子。” 当年白氏嫁到巩昌伯府的时候,因为是长子长媳,从进门那一天开始,公公巩昌侯贺励就希望儿媳妇早点生下贺家的长孙来,可是白氏也想,奈何贺成功在家的机会并不多,愣是成亲几年都没有怀上孩子,外面什么样的风言风语都有,最过分的甚至都说怪不得白家堂堂国公府在贺家式微之后都不曾悔婚,原来因为贺家的大女儿是个不下蛋的鸡。 耿姨娘本来是因为是韩国公耿威在京中青楼里面一夜风流留下来的债,买个耿威一年难有多长时间留在京城,韩国公夫人又是个泼辣到让京城的女人都暗暗佩服的女子,耿氏静君根本不可能想顶着耿家女儿的身份跟着耿威回扬州,在耿姨娘的亲生母亲病亡之后,贺励就把耿静君给接到了贺家,本来也是念着耿贺两家的交情回头把耿静君当成个义女从贺家嫁出去,结果白氏嫁进来几年都没能生个一儿半女,贺励也是心急,就做主为贺成功纳了耿静君为妾,转过年来耿静君生下了一个儿子贺甲青。 贺甲青出生两年之后,白氏才终于生下了贺长安,虽然不是儿子,但是好歹也是破了不下蛋的鸡这样的风言风语。 白氏瞪了一眼贺成功:“你现在可算是知道我当年有多么不容易了?世人皆说我白贞云是不下蛋的鸡,也不看看你贺成功一年到头能在家呆上多长时间。” 贺成功的思绪也跟着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时候他满心都是大抱负,只为了在军中拼出点功名来,就是少有的能在家的日子,也经常和京中有着同样抱负的朋友上酒楼吃酒,喝得酩酊大醉的回来,还怎么和白氏行房中之事?从背面搂住老妻,叹了一口气感慨道:“这么多年我也确实是委屈了你,不过现在咱们算是苦尽甘来了,长安嫁给了秦王殿下,还是秦王殿下亲自求娶的,已经实属不易,彦哥儿虽是耿氏所出,但也是你的儿子,对你也孝顺,咱们贺家不愁没有未来。要不然我现在在京中这种整日看看花儿逗逗鸟儿的日子,我怎么还能呆的住?” 被贺成功禁锢在他的双臂中,白氏翻身不得,索性就直直的看着贺成功:“当年我初嫁给你的时候虽然子嗣上艰难了些,但是爹却并没有过多苛责于我,而且是在好几年之后才给你纳了静君为妾,我这心里不是没有感激的。但是长安不同,她嫁的不是一般的公卿之家,她是有品级上玉牒的秦王妃,若是不能有个孩子傍身,光是宫里面的那些整天闲着没事做的长舌妇,就足够让长安积毁销骨的了。不行,明天我得多给长安带点药材过去,对了还有补品,年前的时候我嫂子那边给我送来了不少益气补血的东西,我都一并给长安送过去,可不能像平安那丫头似的生出来个病病殃殃的儿子。” 看着陆城起来上早朝,不久之后贺长安就让碧螺为自己梳洗了,碧螺的连上带着一丝不安:“主子不多睡一会儿了?” 贺长安笑着摇了摇头,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笔画了一个流云髻的样子,碧螺赶紧点头:“就知道主子今天想梳流云髻呢,当年主子还没出嫁的时候夫人让奴婢连各种式样的发型,练来练去夫人都说主子梳流云髻最漂亮。” 其实贺长安自己也没有觉得梳流云髻和梳其他的发式在她身上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尤其是嫁给陆城之后,她最开始还有心情问问陆城她梳什么样的发式好看,可是慢慢发现陆城眼中她就算是蓬头垢面都美,干脆也就懒得每天在梳头上花太多功夫了,但是今天毕竟要见到已经足足有三个月都没见到的白氏了,贺长安可是一定要好好收拾一番的。 早饭是江明告诉陆城特意嘱咐秦王府厨房给贺长安准备的鱼泥粥,贺长安现在还没满头三个月,进补不能操之过急,在这个时候贺长安害喜也不好吃什么大鱼大肉,索性就多喝一点鱼泥粥什么的,温补最好。 碧螺刚把新煮好的鱼泥粥端上来,贺长安不过是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一股恶心就又从心头给反了出来,这一次算是怀孕开始第一次吐了出来,贺长安对着痰盂好一通折腾,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才罢休。 碧螺在一边看着脸色都吓得发白了:“主子没事儿吧,用不用奴婢去找江太医给主子看一看?” 贺长安摆了摆手:“昨天江太医不是还问你我有没有呕吐?结果怀孕的头一个半月我也不过就是恶心罢了,一听江太医这话,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就开始闹腾了,非得让我吐出来才是。放心吧,孕吐都是正常的事儿,不过看来我肚子里的这个也是个娇气的主儿。哎……” 看着碗里几乎是一点都没有动的鱼泥粥,碧螺迟疑着要去把鱼泥粥端下去给贺长安换点别的东西吃,却被贺长安制止了,贺长安拿起勺子舀了一口鱼泥粥,捏着鼻子送进了嘴里,碧螺赶紧递上帕子,贺长安苦着脸接过擦了擦嘴角:“江太医既然说了这东西对我腹中的孩子有好处,那就是再难吃我也要忍着把它吃下去。” 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捏着鼻子在吃下第二口的时候,就听到紫笋在外面禀报:“王妃娘娘,巩昌伯夫人到了。” 贺长安心中一喜,一把把勺子丢到了一边,就要起身出去迎,碧螺赶紧跟在长安身后直喊着:“王妃慢些,小心身子。” 才出门就看到白氏已经在红袍的带领下走了进来,一见到贺长安,白氏就蹲身请安道:“臣妇巩昌伯夫人贺白氏见过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吉祥。” 贺长安本来想拉着白氏不让她蹲身请安,可是一想她娘是最谨小慎微的人了,不让她请安她心里反倒是不自在,只能拉着她的手让她蹲下的幅度小一些。 看着白氏,贺长安就觉得白氏是真的不如之前年轻了,头发上面已经隐隐约约的看得到几根白发了,眼角也已经有了一点皱纹,贺长安就哽噎了,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句娘。 白氏点了点头:“一转眼王妃娘娘也是要当娘的人了,可不能再像个姑娘家似的动不动就掉金豆子了,尤其是怀着身孕的时候,可千万不能哭,不然将来孩子生下来的时候脸上就要带着泪痣了。” 贺长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揉了揉有些微微发红的眼睛,也不说话,只拉着白氏往屋子里面坐。 一面摆了摆手示意紫笋和红袍可以先退下去做别的事情了,两个人也明白这就是王妃要跟巩昌伯夫人说点子私房话,自然的识趣退下了。没有紫笋和红袍跟着,母女两个说话倒是能比之前更随意了一些。 两个人身后跟着碧螺,碧螺是从巩昌伯府跟着贺长安陪嫁过来的,因此也不避讳什么,三人一进屋鱼泥粥的腥味儿就飘了过来,白氏皱了皱眉头,往里面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桌子上剩了大半碗的鱼泥粥,白氏扯过粥碗凑在鼻子边上闻了一下,有看了看脸上不太好意思的长安:“是不是太医嘱咐你吃这鱼泥粥你吃不下去了?看来你这虽然是投胎,害喜倒是挺重的,不过这倒是好事儿,人家不都说吗,害喜厉害的孩子聪明。” 贺长安拽着白氏的胳膊靠在她身上蹭了蹭:“娘,您怀着我那会儿害喜厉害吗?” 一开始贺长安觉得自己就是叶槿意外的借尸还魂来到这具身体上的,而不论怎么样,她还是她**得自己,但是慢慢的她越来越坚信是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具身体中去,又或者说她已经真的成为了白氏和贺成功的女儿,叶槿,不过是上辈子的一点记忆罢了,都是前尘往事。 白氏看着贺长安一副小女儿情态就知道肯定是在秦王府的日子实在是很舒心惬意的,有心逗一逗贺长安,笑着道:“我怀着你那会儿什么都想吃,什么都吃的下去可自在了,怪不得我的女儿生下来之后这么傻,本来就不聪明,现在可是要真的应了那句老话,一孕傻三年了。” 贺长安的嘴巴嘟囔了起来,白氏看足了女儿这副样子才哈哈大笑起来,贺长安这才反应过来白氏是在逗着她玩儿呢,羞得一脸通红。 “我怀着你那会儿头三个月也几乎是吃什么吐什么的,过了头三个月之后才好了些。那时候你外祖父还在世,特意让你外祖母进宫去求了和睿皇后请太医来给我请脉,也是说让我喝鱼泥粥,可是怀孕中的人不能粘酒,这鱼泥也不能加酒去腥,这么腥的鱼泥粥,别说是有身子的人,就是正常人不也得犹豫一下啊!” 贺长安拼命的点头,怪不得她觉得这鱼泥粥腥的不行,原来不单单是因为她害口的缘故啊! 白氏就让碧螺告诉厨房再去重新煮一锅鱼泥粥过来,不同的是这次鱼泥下锅之前先用大量的姜片儿放进去焖上一阵儿,再一点点把姜片挑掉了让鱼泥下粥,碧螺照着样子又重新做了一碗端上来,贺长安喝了一口,果然没有之前的那样难以下咽了! 接着一口接一口,不过一会儿就把那碗鱼泥粥都吃掉了,贺长安满足的靠在她娘的怀里:“就知道我娘对我好。” 白氏赶紧让碧螺把她带过来的东西打开来,拿出来一个小陶瓮子,把口儿打开,一股清爽的酸梅子的气味儿就飘了出来。 贺长安捻起一颗放在嘴里之后就像停不住了似的,吃了四五颗还要吃,白氏赶紧拍了一下贺长安的手:“少吃点儿,这玩意虽然能让你舒服点儿,但是吃多了毕竟对胃不好,你是双身子的,这些东西还是得注意着点。” 贺长安吐了吐舌头,依依不舍的把盖子扣上了让碧螺拿去收好。 贺长安好奇的问:“娘,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就想吃这些东西?” 白氏愣了一下就道:“你好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嘛,我怎么能不了解你?” 其实白氏没有说的是,贺长安成品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在府上腌制酸梅子了,只希望贺长安能早一点怀上孩子,吃上这些酸梅子。 很多很多年后,贺长安的女儿已经嫁了人怀了身孕的时候,贺长安也把女儿照过来塞给她一罐子早就准备好了的酸梅的时候,看着女儿问出当年她问白氏一样的话,她也不经意之间说出了和白氏一样的答案的时候,她才更加深刻的理解了白氏的心,一片天下慈母的心。 白氏还开导了好一会儿长安,说秦王现在不把她有了身孕的事情公之于众对她是一种保护云云,让她心里面不要不自在,切忌孕中多思,好好养胎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长安哑然,其实就算白氏没有说,她也压根就没有多想,她已经习惯了陆城什么都为她考虑到,直接做好,对于陆城的安排,她也是一万个相信,从来不会去怀疑的。 陆城是她的夫君,是她的男人啊! 白氏絮絮叨叨的嘱咐了很久关于如何养胎的事儿,之后喝了几口水转移了话题:“对了,你有没有听说,就在昨晚,禹王府新进了一个庶妃?” 贺长安摇了摇头,庶妃,从来没有听说过啊,而且这样匆忙,贺平安那样泼辣的人居然能够坐得住? 白氏看懂了贺长安疑惑的眼神,摊手道:“你是在疑惑为什么贺平安会点头同意吧?不用说了,我心里面也揣着一个糊涂的呢,这次的事儿根本就不是贺平安肯不肯点头同意的问题,而是这人就是贺平安亲自求过来的,就是你二舅母的那个很小就没了双亲还曾经借住在梁国公府后来进宫去伺候庆妃了的那个杜若!” 第一六三章 杜若进禹王府 第一六三章杜若进禹王府 迎了一个庶妃进门,禹王府和平常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只是在正院儿背后连着的那个叫做梅斋的小跨院的房檐儿下面点了几个红色的灯笼以示喜庆,梅斋不大,叫做跨院儿,其实只是一个连耳房都没有的三间小屋,出去了明堂和卧房,另外一个小尽间摆了一张只能够一个丫鬟睡的小床之外,就是连摆几个大一点的花瓶充充场面的地儿都没有。 虽然杜若入府的身份是一个庶妃,已经可以自己或者和其他庶妃住在一个**的小院子里面的了,按照规制,禹王府现在不过只有一个王妃一个侧妃,杜若是第一个庶妃是可以住在一个小一点的院子里面的,但是贺平安为了能把杜若牢牢地掌控在自己的手里面,想了想还是把杜若安排在了自己所住的正院身后连着的一个小跨院,这样杜若的一举一动也都尽可能的落在正院儿的人监视之中。 杜若是被一顶青布小轿从偏门儿抬进了禹王府的,就是这样正式成为庶妃对于杜若而言可以称得上是大喜之日的日子来说,杜若这样的身份,别说是穿红,就是银红色都穿不得,只能穿着一身浅粉色白边儿的上衣,下身也不过就是一条宝蓝色莲花织金裙,更别说什么大红色的盖头了,进去之后给贺平安磕了个头,也就算是过了礼,从此之后就是禹王庶妃杜氏了。 进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正院儿里面点灯点的透亮,贺平安穿着一身银红色的上衣,底下是一套大红色的梅花织金裙,且用料都是今年刚刚进贡的第一批潞绸,杜若身上那套虽然也用了点儿织金,但是料子却是最普通的素缎,和贺平安穿的比起来比起来果真是天差地别。 贺平安脸上擦着厚厚的脂粉,让人几乎看不出来她的真实表情是什么,但是只有贺平安自己知道,在她看到杜若给她恭恭敬敬的行妾侍礼的时候,她的心里面还是真的有那么点不是滋味儿的,从前她一直不肯承认她心里面还爱着陆垣,但是现在这一刻她是真的明白,虽然因为钰哥儿的事情她对陆垣有着很深的失望,但是却改不了她心里面还念着陆垣,这毕竟是她生命中第一个爱上的也是唯一一个爱上的男子。 行礼行到一半的时候陆垣才回来,回来之后也破天荒的进了正院,贺平安愣了一下才跟身边的丫鬟吩咐道:“王爷回来了,快给王爷看座。” 另外一边的贴身丫鬟赶紧搬了椅子过来跟贺平安的椅子并排放着,都不敢拿眼睛去看贺平安,两年前贺平安刚刚嫁给陆垣的时候几乎是每一天陆垣回来都会回到正院里来,而且每次陆垣一进府门就会有人把消息递给贺平安,贺平安就开始忙上忙下的张罗,陆垣一进来还会亲自替他把外袍除掉,从来都不肯假手于人,可是现在竟然已经到了漠然的让丫鬟随便搬了一把椅子就了事的程度了。 陆垣也已经有准备贺平安会是这样的态度,沉吟了一下道:“你能主动开口跟母妃要人进府伺候本王,本王也很是意外。” 贺平安听陆垣说这样的话眼皮子都不抬一下,犹自摆弄着大红色织金裙上的缂丝梅花,但是嘴巴还是在一张一合,像是无意识的回应:“妾身身为禹王妃,理应为王爷开枝散叶,可是妾身无福无德,没能给王爷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是妾身的不是,所以妾身自然应该主动给王爷身边添点人,不为别的也是为了禹王一脉的子息才是。” 陆垣的手在身侧偷偷的握成了拳头,他气恼这样子似乎什么都不在乎了的贺平安,当年的贺平安虽然飞扬跋扈,骄横任性,可是任性中却不失掉那一份真性情,偶尔跟他撒撒娇,其实虽然有时候觉得心烦,但是仔细回味起来还是觉得挺快活的,现在的贺平安虽然不吵不闹了,但是陆垣总觉得这样的贺平安少了点什么似的,反倒觉得心里面更加气闷,尤其是贺平安居然还会说生下钰哥儿身体不好是她的不是这样的话来。 “你还有什么要交代杜氏的事情吗?” 贺平安愣了一下:“也没什么了,切身也就是嘱咐了一下杜氏要为王爷开枝散叶,争取多给王爷添两个大胖小子,也多给钰哥儿添两个兄弟才好。” “既然王妃没有什么要说的了,那你就可以先回到你的梅斋去了,本王还要在王妃这儿坐一会儿,晚些再去梅斋。” 杜若诺诺应了就转身出去了,贺平安向庆妃要了她来,庆妃本来就有在禹王府安插自己的眼线的意思,也没有多迟疑就答应了,转过身来就安排锦瑟宫的一个三等丫鬟放出宫去赏给杜若这个新庶妃身边之用。 杜若回到自己住着的梅斋,四下环视了一圈,这间屋子甚至不如她在锦瑟宫时候住着的地方,起码那个地方还有多宝格,摆着大大小小不少庆妃赏下来的东西,虽然说这些东西最后庆妃也都让赏给她的那个丫鬟粉桃收拾在了箱子里面带到了禹王府,但是就单看梅斋这么一亩三分地儿,连摆出来的地方都没有,杜若心里面一阵阵不是滋味。 粉桃看她脸色不是很好,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庶妃是不是身上不太舒服,还是舍不得离开娘娘来到禹王府上来?怎么脸色这样差?” 杜若愣了一下,她的脸色很差么,或许是因为怀着身孕的缘故,但是更多的还是面对未来的不确定性。 抬起头,突然就看到了梅斋有些老旧的墙面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缝儿,从那道裂缝里面竟然爬出了一根常春藤,看着那道常春藤,杜若的心里面蓦然受到了一点触动,这么破的房子,那么窄的一道缝儿,竟然还会有常春藤能够生长出来,这不就正像她杜若么? 她想要的是什么?当初刚刚来到帝都的时候,所有的繁华还都没有见识得到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生命中最不可能忘掉的许桓彻,这个笑起来脸上会带着一个浅浅的酒窝的皮肤白皙的男孩子,她最忘不了的就是他的笑容,可是他的笑容从来都是因为贺长安而出现在脸上,而她杜若在他眼中却什么都算不上。当初一步步谋划,从在宫中落水,到在庆妃身边当贴身丫鬟出谋划策,两年多以来的路有多么辛苦只有她自己心里有数,可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她自己看起来不像一只永远上不了台面的山鸡,不是凤凰至少也是一只漂亮的孔雀,但是现在她成为了禹王庶妃,也是给别人当主子的人了,她却和心中那个忘不了的酒窝笑脸越来越远了,哪怕许桓彻到现在都还没有议亲。 可是她早已经没有退路了,现在她也不是一个人,她的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如果她退了,她能想象到她会面临什么样的生活,陆垣会厌弃她,贺平安会觉得她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她和孩子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杜若咬了咬牙,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做夹缝里面的常青藤吧。 “粉桃,去把我的针线笸箩拿过来。” 粉桃愣了一下:“庶妃,咱们现在住在梅斋,份例里面的烛火本来就没有那么充足的,要么等明日晌午太阳好一些的时候您再做针线吧。况且今日是您的好日子,您还得梳洗装扮在卧房等着王爷来呢。” 杜若摇了摇头,心中一阵冷笑,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没有人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就算是今晚陆垣真的过来了又能和她做什么呢?她虽然渴望得到陆垣的宠爱,凭着这份宠爱在宫里面站稳脚跟,但是她却不想伤害到腹中的孩子一分一毫,况且梳洗打扮么,以她对陆垣的了解,不是说眼前的人装扮得像天仙儿似的陆垣就会动心的,如何让陆垣动心,她自然有她自己的办法:“份例里面的烛火不够,也不用添烛火了,就用现在点着的这盏风灯就够了,我凑近一点做针线也是可以的。” 粉桃张了一下嘴,却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犹豫了一下还是过去把针线笸箩拿了过来。 正院儿里面贺平安和陆垣两个人默默无声对坐了好久,气氛已经压抑到旁边站着的贴身丫鬟都觉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儿来,还是陆垣先开口了:“本王去看看钰哥儿。” 陆垣很少来正院儿,而钰哥儿是一直养在正院儿的,所以说从钰哥儿出生到现在他已经长到了十四个月,陆垣抱过他的次数可能两只手都查的过来,难得陆垣主动提出来说要去看看钰哥儿,贺平安心中一阵欣喜,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愣了一下才道:“王爷要去看看钰哥儿,那钰哥儿一定能睡得更安稳些了。” 可是这话落在陆垣耳朵里面不免有些多想,以为贺平安是要告诉他钰哥儿现在正在睡着,让他不要打扰孩子睡觉了。 陆垣摇了摇头:“算了,既然钰哥儿在睡着,那本王就不去扰了他睡觉了,倒是你,这么长时间没见到本王,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本王说的吗?” 陆垣不在的时候,贺平安心里面一直在盘算着,几月几日的时候钰哥儿可以吃进去一点点鸡蛋羹了,几月几日钰哥儿会在床上翻身儿了,几月几日钰哥儿会爬了,等到陆垣过来的时候一并讲给他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陆垣问出来的时候她却一点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沉默的顺手拿起剪子把蜡烛芯儿剪短了一点,然后才开口道:“王爷若是还有什么事儿要去做,就先去忙吧,妾身等下还要去看看钰哥儿,他最近有点着凉,睡得不是很安稳。” 陆垣又是一股无名火起,冲出了正院儿,对着正院游廊下面的柱子狠狠的打了一拳,直到觉得手疼才停下来,用另外一只手揉了揉通红的拳头。 身边随侍的小厮看着陆垣这般发火,心中一阵苦笑,这个府里能把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禹王殿下气成这个样子的,恐怕也只有王妃娘娘有这个本事了,等到陆垣觉得手疼了,才敢开口:“王爷要是觉得今晚气儿不顺,那奴才就差人去跟梅斋里面的杜庶妃说一声,今晚您就在书房里面处理公务不过去了,让她早点儿休息,您看如何?” 陆垣把身子靠在那根廊柱旁边,双手无力的扶在额头上,为什么贺平安现在会变成这副样子呢?想着这个已经看起来一点生气都没有的女子居然是他的正妃,他还要和这个女子在一起生活一辈子,他就觉得气闷。 小厮恰好又在这个时候提起了杜若,她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一日他在冰面上把瑟瑟发抖的她拉起来时候她受宠若惊的样子,还有那一日在书房冰冷的桌案上大行人伦之事的时候,杜若虽然惊惧,但是却还是温柔小意的迎合着他发泄似的粗暴,心里面长叹了一声,杜若倒是个很少有的能在他的心里面留下点痕迹的女子,就是之前伺候过他的那么多女人,哪怕是宋端萍,他对于她也不过就是例行公事一般。 他也算是阅人无数了,真正留有印象的不过是贺平安杜若,还有……叶槿。 轻咳了一声,对着小厮道:“不用了,本王今日也没有什么公文要处理的了,就去梅斋吧。”自己便转身先往梅斋去了,却不想到了门口才发现,天边已经黑透了,梅斋却只亮了一盏如豆微光。 推门进去,陆垣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一盏不是很亮的风灯旁边,杜若不施粉黛,低着头凑在等下做针线,头发只是松松的在脑后编了一个辫子,额头上还忘记了两绺松松的垂在旁边,看起来分外的惹人怜惜,女子做针线活做的很是专注,就连陆垣进来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看着此情此景,陆垣的心里面突然软了一块,走上前去轻轻地握住了杜若拿着绣花棚子的那只手:“怎么都这么晚了还在做针线活儿?” 第一□□章 承诺 纯文字在线阅读本站域名&lt;foncolor=red&gt;手机同步阅读请访问&lt;/br&gt; 第一□□章承诺 看着一个宽大的手掌搭在自己的手背上,杜若倏然抬起头,假装很是吃惊的看着陆垣,半晌才站起身来,再在榻前蹲下身去,头都不敢抬起来似的:“妾身杜氏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安。” 陆垣看着杜若轻轻低着的头可以依稀看到她娇艳的红唇,仔细想想,这个女子还不到十四岁呢啊,果然年轻自然有年轻的妙处,不需要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仅仅是一个请安就能让他心里面一软。 如此这般想着,脸上的线条就更柔和了一点,手却还是一直握着杜若的手:“本王问你话呢,怎么这么晚了还在做针线活?王府不是有针线娘子么,你好歹也是本王的庶妃了,没得把自己弄得还像在母妃锦瑟宫里面伺候的小丫头似的。” 杜若却摇了摇头,手从陆垣的大手中挣脱开来,但是身体却往陆垣怀里面靠了一点,看着陆垣顺势用腾出来的那只手揽住了自己的腰,才道:“妾身从小家逢不幸,承蒙王爷不弃妾身,王妃不妒妾身,妾身才能得到这样一个栖身之所。所以说奴婢又怎么能不知道感恩呢,奴婢想着,赶着做出一双绣鞋来,明日一早去给王妃请安的时候,也算是妾身的孝敬了。” 陆垣听到杜若说的那一句王妃不妒心里面就有一点不自在,他倒是更怀念那会儿因为他去了宋氏房间而拈酸吃醋的贺平安,不过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却不会和杜若说,而且对于杜若这样从母妃身边出来的却能对他这样温柔小意的女子陆垣还是很满意的,揽着杜若小纤腰的手就开始不安分起来,顺着上袄的下摆就在往里面探。 偏偏嘴上还带着一点嗔怪的语气:“虽然这也是你有心,但是下次记得若是非要在晚上动针线的话,便把烛火开的大一点。” 杜若只是把头靠在陆垣怀里轻轻的摇着,却不说话,粉桃就明白了杜若只让自己点一盏灯的用意,恰到好处的在一旁插嘴道:“庶妃您就实话跟王爷说了吧,王爷一定不会怪您的。” 陆垣眉毛一拧:“什么实话?本王记得你也是锦瑟宫出来的,母妃赏给你们杜庶妃的人吧?你们庶妃不说,你来说。” 粉桃得了令:“王爷,庶妃毕竟比不得王妃,每个月份例里面的烛火钱能有多少?庶妃若是不紧着点用,只怕到下个月月例银子发下来的时候,已经得断了好几天的烛火了。” 杜若瞪了一眼粉桃,仰着脸看着陆垣:“王爷别听这婢子胡吣,妾身从前没进王府的时候就听王妃说过,这个偌大的王府,大大小小的地方都需要用钱,管家是不易的,所以该省的地方一定得省着点用。妾身又没有母家可以依靠,烛火钱不够用的话也没有母兄相帮……” 陆垣脸色一黑:“你说什么?” 杜若一凛,吓得赶紧跪在地上:“妾身知错了,妾身不该妄议王妃和侧妃,请王爷责罚。” 心里面却带着一点得意,陆垣是一个自信到自负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女人还要仗着别人的帮助才能过的好,自己府上的女人的灯火钱不够用还得让她们伸手管娘家要,这不就是戳了陆垣的死穴一样吗?这样没有脸面的事情陆垣又是打死都不可能和贺平安宋端萍求证的,只要她们两个人用的烛火比她杜若多,本来扑朔迷离一点证据都没有的事儿就可以在陆垣心里面坐实了。 难道还用担心陆垣心里面对贺平安的不满不会更深吗? 杜若想到这些心里面就越发的激动,贺平安,你不过就是比我会投胎一点,有个侯爵爹公主娘,可是你那个脑袋简直就是绣花枕头一包草,不理解你的枕边人是真么想的,摸不准他的脾气,任凭你家世再好,也终究会摔的很惨,而我现在只需要蛰伏待机,老老实实的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之后还有无数的机会,你摔下来的那一日,就是我取而代之的那一时! 陆垣果然不再说什么,默默失神了半晌才终于又开口:“若儿,本来就不是你丫鬟的错,你不用罚她。这事儿也不是你的错,本王都知道了。” 又摆了摆手示意粉桃可以先退下了,揽着杜若在床榻边坐下来。 “今夜怎么也算得上是你的新婚之夜,还是不要做这些针线活了,也不要说这些恼心的事儿了,良宵莫负啊。” 手已经一路向上探上了杜若衣衫下面的圆润。 杜若偎在陆垣怀里,手却制止住了陆垣的手,从针线笸箩里面拿起了一个粉红色的肚兜,上面绣着抱着鲤鱼的胖娃娃,年画中的形象仿佛被杜若绣活了似的:“王爷看这个肚兜,妾身绣的,好看吗?” 男子跟着哈哈大笑道:“怎么突然又想起来绣肚兜了?绣花鞋是你孝顺王妃的,这肚兜不会说是你对本王的孝敬吧?” 杜若听着这话就知道陆垣此刻心情不错:“王爷,这个是妾身给王爷和妾身的孩子绣的,不知王爷觉得如何……” 陆垣一怔,然后抱着杜若的手又加了一点力气:“你有喜了?” 杜若含羞点了点头。 陆垣又惊又喜,宋氏生了一个儿子,今日他去上朝的时候,退朝之后父皇还单独留他在晏清宫待了一会,还问了问新生的儿子的情况,当他说出给这个新出生的二儿子起名叫做陆铭的时候,父皇还随口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不错,是个好名字。”末了还赏了铭哥儿不少吃的用的。 知道钰哥儿身体不好的时候父皇严重流露出来的失望的神情,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健康的儿子铭哥儿的时候父皇虽然没有赐名但是却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欣慰,这让陆垣更加坚定不移的相信在子嗣这一块父皇还是很看重的,而且陆垣更愿意相信,父皇想要看到的只是少时身体健康,长大之后能有所成就的子孙,至于是嫡出还是庶出,其实父皇根本不是很在意的。 想到这里陆垣就觉得他和陆城争夺那把椅子的胜算就又多了几分。 杜若怀了身孕,而在杜若今日进府之前,两个人只有那一次在书房桌案上做过那样的事情,那这个孩子就应该是杜若在那个时候怀上的吧,虽然仔细想想,书房桌案上行人伦之事确实是有些荒唐的,但是个中味道又其实床笫之间能够相比的?杜若能在那个时候一幸而有身,不光是这个小女子的运气,还是对自己实力的肯定。 正在他得意自满的时候,怀中的杜若却开始嘤嘤哭泣起来,不一会儿已经哭的满面都是泪珠儿,陆垣赶紧道:“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这样子哭算是什么?没得将来孩子生出来之后身体不好,本王可是要怨你的。” 杜若止住了哭,但还是抽抽搭搭不停,断断续续道:“王爷,妾身……妾身是一个无福之人,妾身就不配……不配做这个孩子的……母亲,与其等到……等到他出世之后被……被世人嘲笑,妾身斗胆请求,请求王爷现在就赏赐妾身一碗堕胎药吧。这个孩子若是跟王爷有缘分,就一定……一定还会投胎在王妃腹中的……呜呜……” 陆垣依旧一只手揽着杜若的腰,绕着腰把手搭在了杜若现在还很平坦的小腹上,另外一只手则偷偷的在袖子里面握成了拳头:“哪个敢嫌弃本王的儿子?敢嘲笑本王的儿子的,看本王不打断了他的腿!” 杜若又一边抽噎一边告诉了陆垣这样说的原因,毕竟她腹中的这个孩子是她还没有指婚给他当庶妃的时候就已经怀上了的,现在孩子只有两个月大,腹部也还没有隆起,一切都还藏得住,可是再过八个月生的时候,明眼人不都能看得出来了?到时候这个孩子保不齐就要被人说成是杂种。 “妾身如何没有所谓,可是妾身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王爷的孩子受到这样的侮辱,如果王爷现在心疼舍不得,不肯赏赐妾身一碗堕胎药,那妾身还不如现在就撞死在这屋子里面。” 说着就要挣脱陆垣的怀抱,跳下床榻往墙上撞,但是却被陆垣有力的大手死死的拦着,陆垣本来是很反感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的,可是怀中的女子,自从他蛮横无理的在书房桌案上要了她以来,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什么切实的承诺,在锦瑟宫看到她的时候她也泰然处之,不因为自己要了她就在母妃那里乱说话,实在是个能够忍辱负重的女子,现在虽然在寻死觅活的,可是却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出生之后不被世人诋毁,不仅不恼,反而生出了几分怜惜。 低声劝哄道:“你放心,本王手上还是有几个得用的太医的,等你生的时候,本王会让太医报孩子是早产的,八月而生的孩子也不是没有的。你现在就放下心来安安心心养胎,给本王再添一个大胖小子才是,若是你这次能够一举生下一个健康的男孩儿,本王一定奏请抬你为侧妃。” 第一六五章 墨色 第一六五章墨色 这一夜杜若是在陆垣的怀抱中睡着的,虽然抱着她的男人这一次也不过就是静静的抱着她入眠,而不是像上一次在书房桌案上要了她那样残暴,但是杜若缩在这个男人的怀里却怎么都不觉得睡得踏实。 睡得朦朦胧胧之间还梦到了许桓彻,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自从许家想要跟贺家结亲没有成,她又入了宫,就再也没有许桓彻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是不是还爱着那个根本就不值得的贺长安。 心里面有一个呼之欲出的声音在咆哮:许桓彻,那个贺长安究竟有什么好?你可以对她笑得如沐春风,却对我从来都没有正眼相看过。如果你当初愿意看我一眼,我杜若又何至于要这般忍辱负重,受尽磋磨?即使我已经是禹王庶妃,有朝一日甚至还可能成为禹王妃甚至皇后,我这一生也不可能忘记你笑得时候两颊露出的酒窝了。 没有睡好的却不止杜若一个人,除了杜若,还有秦王府上的朱云佳,她坐在自己的床榻边上怔怔的发呆。 朱家又来信了,意思是朱家没有儿子,若是想要能延续先祖遗留下来的荣耀,甚至是发扬光大,就只能靠女儿了,本来大姐儿朱悉瑶的身份就已经不算低了,但是毕竟现在也就是个遂安伯世子夫人,上面还顶着一个公主婆婆,也帮不上娘家什么,好不容易盼出来她朱云佳这么一个秦王侧妃,嫁给秦王眼看着也要两年了,怎么就一点都不知道帮衬着娘家呢? 言外之意就是朱家养她朱云佳简直就是养了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看着信的时候,朱云佳冷笑一声,于氏还好意思说大姐身份不够不能帮衬到娘家,却不看看大姐出嫁前她这个做继母的是怎么样对大姐阳奉阴违的,口口声声都是为了这个女儿好,但是实际上呢,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她作为一个旁观者都数不清楚了,更何况她没看到的呢?大姐现在在刘家生活得好好的,早先还总想着娘家那是还没看清楚于氏的真面目,现在总算是看清楚了,难道还愿意继续帮衬这个所谓“真心实意”的娘家? 其实想起于氏的那一副嘴脸朱云佳也觉得莫名的恶心,可是让她像朱悉瑶那样彻底不帮朱家了,她又做不到,她从小在朱家做小伏低,只有当了秦王侧妃之后朱家人才个个都觉得朱七姑娘不是凡品,这样一下子从泥地里面被捧到云端的感觉让她还是很享受的,但是如果这么快就对于朱家没有价值了,那她只会摔得更惨,所以即使是一点甜头,她也必须以施恩的姿态赏给朱家。 但是能够施恩的最基本要求起码就是她在陆城那儿能够说上话,如果陆城能宠着她,那一切不都有了盼头了么? 朱云佳给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泡的茶,放在嘴边轻轻吸了一口,这味儿还是不错的,清香的很是地道,朱家虽是皇商,有万贯家财,可是有些东西可不是有家财就能买得到的,这么好的茉莉花茶,于氏应该都没有喝过。 虽然王妃霸着王爷她一年四季都难见到陆垣一面,但是不得不承认一应该有的生活用度王妃贺长安从来没有克扣过她的,包括这茉莉花茶,墨色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是皇后赏给王妃娘娘的,据说是上用的花茶,王妃得了一斤,还分给了自己二两。 刚喝了没两口就看到墨色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侧妃侧妃。” 朱云佳挑眉看了一眼墨色,波澜不惊的合上了盖碗:“什么事情这样慌慌张张的?你都跟了本侧妃这么长时间了,怎么分寸还不如最初的时候了?” 墨色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喘匀了才开口道:“侧妃主子,奴婢刚才得到了一个最新的消息,咱……咱们王府的贺王妃……” 朱云佳一震:“王妃怎么了?” “王妃……王妃有了身子了……” 朱云佳端着盖碗的手抖了一下,盖碗摔在地上啪的摔了个粉碎,就连里面剩的半碗茉莉花茶也溅了一地。 “主子,现在王妃有了身孕,您看……府上殿下除了王妃之外可就您一个名正言顺的侧室了,咱们是不是应该抓住这样一个机会,不管怎么样,您若是能一举生下一个孩子,不管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总能用孩子留住殿下些许心思啊。” 朱云佳却是黯然伤神,她嫁给陆城两年了是不假,可是王妃呢,王妃不过是正月才进门的而已,前面的一年半时间,府上就她一个女人,她还不是一点殿下的关注都没能留住?更不要说生下一个孩子了。 现在三皇子侧妃的女儿已经满了一周岁,禹王侧妃的儿子也出生了,当年一起参加大公主诗会的三个侧妃,只有她一点信儿都没有。 看着朱云佳久久没有说话,墨色迟疑了一下:“侧妃主子,您想什么呢?” 朱云佳疲惫的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我累了,明日还要去禹王府参加禹王侧妃生的那个儿子的洗三礼,这事儿可是马虎不得的。” 墨色嗯了一声,替朱云佳把被脚掖好了,就蹑手蹑脚的走出去了。不过朱云佳却没有想到,墨色出了门之后却并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蹑手蹑脚的又去了外院的外书房。 外书房的灯还亮着,陆城穿着一身淡青色的长袍坐在书桌后面聚精会神的研读着几位大儒上给父皇的折子,言下之意都是觉得父皇给大公主选夫婿太过于草率,只想着大公主自己喜欢,却从不考虑到大公主身为公主应该承担的家国天下的责任,希望今后父皇给其他公主选夫婿的时候更要慎重。 今日下朝的时候父皇先是留陆垣说了几句话,让自己先在外面候着,吴松让他进去的时候陆垣刚好出来,可以看出来那个时候父皇的脸色并不好看。 他一进去父皇就把这几本折子给摔了下来让他自己看,他一看底下父皇的批复,当场就愣住了。 奏折上的批复只有两个字:放屁! 不过一看奏折的内容他也就明白了为什么父皇会这样盛怒甚至失态,从前没有想过这么长远的东西,只想着只要可儿不嫁到那等茹毛饮血的地方去和亲,其他不咎是哪个妹妹去和他都没什么大的关系,但是现在贺长安怀孕了,若是她生下来一个女儿,那起码也是一个郡主,若是有可能……将来也可能是个公主,他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女儿嫁出去和亲? 所以这一刻他特别能理解父皇,就是二妹妹三妹妹,父皇平时虽然没有见到怎么关心这两个女儿,但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血脉啊! 看着他看着奏折呆呆的立在那儿半晌没有说话,父皇又问了一句对于这几本奏折他有什么看法,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靠和亲公主来维系的边疆稳定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等到和亲公主年老色衰或者和亲公主所嫁之人百年终老,那我们还要源源不断的去选择新的和亲公主送过去吗?况且如果和亲公主难以适应所嫁国家的风物人情,只怕还会使得其反,吉贵人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若说可能,儿臣倒是更希望和邦交国家的联系是靠两国之间共同的某种利益来维持的,比如说开放通商,或者政治同盟。若是不能达成,儿臣倒宁愿借陈汤一句话,‘敢犯我大宣者,虽远必诛!’” 说完了抬头看着父皇,突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父皇脸上已经平添了不少皱纹,突然心下一阵感慨,其实江山也不是那么好坐的。 不过他陆城却有信心,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每一步他都可以实现。 父皇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最后说了一句“你若是能早日有个儿子就好了”,就让他回来了,他心里明白这是因为陆垣那边又添了个儿子的缘故,不过他却不怎么在乎,他私心里面还是希望遂如这一胎还是能生个女儿的好,这样至少不会现在就有另外一个男人来跟他分享遂如的温情缱绻。 墨色看着陆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久久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到来,半晌才开口道:“殿下。” 陆城猛地抬起头,看清楚来认识谁,轻咳了一声道:“恩,你来了?本王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做好了么,让你散播的王妃有了身孕的消息也散播出去了?” 墨色点了点头,双手却一直在身前不安的搓着:“回主子的话,奴婢已经都按照主子的意思把话说出去了,也在朱侧妃身边煽动她了,只是……只是朱侧妃现在还有些摇摆不定。是奴婢办事不利,求主子惩罚!” 说完了还一下子跪了下来。 陆城摇了摇头:“朱氏毕竟是朱家的庶女,让她一时之间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不可能的,不过明天她从禹王府回来之后只怕就要开始动这些心思了,不急在一时,你只要帮本王在偏院盯着就可以了。” 墨色默默应了,便转身离开了,她原本是宫里面浣衣局再卑贱不过的浣衣宫婢,后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被花楠看中了,主子便给她了一个机会报了她暴毙身亡,她从改头换面来到秦王府伺候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要承担着更重要的任务,若是做的不好,就是真的暴毙身亡,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现在就是不知道等到朱侧妃玩火**之后,她的下一个出路是什么呢? ... 第一六六章 眷恋入骨长相思 第一六六章眷恋入骨长相思 墨色离开了之后,陆城看着桌案上面的奏折,默默的摇了摇头,虽然白日在晏清宫里面他也说了不少踌躇满志的话,但是现在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仔细想来,那些宏伟的愿景,至少在现在还是很难实现的。 远的不说,就是现在想要寻找和南安的共同利益,那就只能开放两国通商,可是南安国太子在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开放互市,还真的是要好好琢磨,不能轻易下这个决定的。 陆城暗暗下决心,若是真的有一天大宣交到他的手上的时候,他一定不会让大宣靠着和亲才能在众多国家中占据一席之地。 那个时候,只会有和大宣志同道合的国家,或者道不同而被大宣打得落花流水的国家! 至于让他和遂如生的孩子出去和亲?那更是想都不要想,他们的孩子是生下来就注定要拥有一切荣耀的! 想到了贺长安,陆城心里面一暖,拉开书房桌案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块嵌了红豆的玲珑骨,这是他让许林彻帮自己找了很久之后才寻到的,想要把完整的红豆镶嵌到玲珑骨里面去,可比金镶玉什么的工艺难多了,看着那块精心雕琢的玲珑骨,陆城就想到了贺长安看到它的时候欣喜的样子。 又想到了自己安排墨色去做的那些事情,朱家的这个七姑娘,陆城心里从来没有特别讨厌过,因为据他了解到的情况,朱云佳也算是一个可怜的人,与其让后面父皇母后太后那边源源不断的往秦王府里面送女人进来,还不如现在就好好利用朱云佳这块挡箭牌。 况且,现在唯一能让贺长安短时间之内都不用进宫的好办法就是装病了,可是任其他什么病宫里面总会派几个太医来表示一下关心,到时候她怀孕的事情可就藏不住了,唯有让贺长安因为善妒二字气得病倒,父皇母后也好,太后也罢,才会不置可否的笑一声嗔怪自己两句:“秦王妃还是太年轻了,估计是气不过了就病倒了,也算不上什么的。你也是的,回去有空也别成天黏在侧妃那儿,好好陪陪王妃才是要紧事儿。” 却是因为知道不是真的什么大病,所以不会派太医来看的。 而与其再去挖一块靶子,还不如就直接捡着朱云佳用了。 遂如啊遂如,你可能理解我对你和孩子的这片用心良苦? 站起身,胡乱的推了一把圈椅,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大步朝着内院走去,长安自从有孕之后就一直嗜睡得很,这会儿应该已经睡着了吧,他本来也没有想吵醒她,只是觉得怀孕之后的长安,睡颜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平和宁静,让他怎么看都看不够。 却不想来到内院的时候正方的灯还是亮着的,陆城心中一凛,遂如该不是为了等他到这一会儿还没有睡吧?心里暗道自己不好,下一次就算处理政事再晚,还是要中途来看一下遂如的好,不然只怕她已经习惯了自己,谁都睡不好了。 陆城刚踏进院子的时候,贺长安原本手里面正拿着一本《水经注》在看,听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愣了一下,才抬头道:“都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就要宿在书房了呢,怎么反倒还过到我这儿来了?” 陆城郁卒,他方才还在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过来,她都睡不踏实,所以这么晚正房还亮着灯,却没有想到她压根就没以为自己会来啊! 真是白瞎了他方才还想着那么多。 贺长安一看这陆城原本眉梢眼角都带着笑容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仔细想了一下就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原来是在乎自己是不是在他不在的时候也在惦记他嘛,心里不禁暗笑,一直觉得陆城的心还是挺开阔的,却不想只要在她这里碰到了这种事情,就要耿耿于怀上这么长时间啊! 撩开盖在腿上的被子,贺长安一手扶着床框,一手撑着慢慢走下了床,轻轻地凑过去环住了陆城的脖子:“你知道的,我也是想你的……可是……可是我现在这不是怀着身孕呢吗……不能……不能跟你那个……” 贺长安满脸通红,自己都已经说不下去了,只能低着头像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把脸贴在陆城的脖子上。 陆城本来也不会跟贺长安生什么气,只是自己纠结了一会儿,贺长安搂住他脖子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心软了,回过头来看到贺长安站着的位置距离另外一边的墙壁已经很近,向前走了几步,逼着贺长安退到了墙边儿处靠着,看着贺长安娇艳欲滴的嘴唇就有些把持不住,轻轻地用舌头勾开她的牙齿。 一个霸道却深情的吻之后,陆城带着一点恋恋不舍,笑嘻嘻的看着被吻得有些发愣的贺长安:“你刚才说不能跟我哪个?” 贺长安撅起嘴,这个人真是讨厌,明知道她不好意思说出来,还一定非要逼着自己说出来,想了想便转移话题道:“反正我现在不能和你那个,嬷嬷说了会伤到孩子的。但是……但是我又不想让你去其他人那儿,所以倒是甘愿你就是处理政务处理的晚一些了,就直接睡在书房了嘛。这样一想我心里面还能舒服一点儿,吃过晚膳之后有点儿犯困了,就先睡了,这会儿才醒,就琢磨着看会儿书,谁知道被你抓了一个正着呢。” 说着慢慢地走到床边,捡起刚才被自己扔在被子上的那本书,朝着陆城晃了晃:“看,是《水经注》呢,我要让我腹中的孩子知道,他父王很厉害的,年纪轻轻在娶了母妃之前就可以率领区区一千六百人攻占了吉利堡,让他看看他父王行军打仗的时候走过的路。” 陆城顺手拿起了贺长安手上晃着的那本《水经注》翻了翻,书看起来已经有一些旧了,就是书页都已经泛黄了,边边角角也因为经常翻阅而变得蜷曲,有些地方甚至都已经破损了,书上空白的地方还有用梅花小楷写下的注释:肃州虽地产丰富,不缺吃穿,但是靠近灵州,初春时节最是天寒,行军至此需要注意全军将士的防寒,且过肃州之后灵州物产匮乏,行军补给需要在肃州做好充足的准备…… 看着陆城也注意到这些小字的批注,贺长安有些不好意思的想一把抢过书来:“这是我的书!” 陆城却不打算把书还给贺长安,顺着贺长安想要抢书的动作一把把她揽在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嗯,这些小字的批注,本王怎么看着这么熟悉呢?似乎是崇敬十七年初的时候本王镇守潭州,出征南安的时候,本王的长随那给本王的一个倾慕本王的女子写的几封信里面也提到过一样的话啊……嗯?” 说着还在贺长安的脸颊上轻轻地印上了一吻:“这书不错,本王难得从你这儿要点什么东西,这书就送给本王了吧。就这样说定了,至于你以后还想看《水经注》的话,本王的书房里面也收藏了好多本,赶明儿本王让紫笋都给你抱过来,喜欢哪一本儿,随你挑。” 贺长安鼓着嘴巴心里面腹诽道:哼,就这个时候他最自恋了,一口一个本王说的顺流得很,还说什么倾慕他的女子给他写的信提到的,真是全天下都没有比他脸皮更厚的人了! 看着贺长安鼓着嘴巴的样子,陆城只觉得这样的她简直是更美了,突然想起自己还要有东西送给她,从袖中摸出那块玲珑骨:“你送给我这本《水经注》,作为回礼,这个就是你的了。” 贺长安仔细的盯着那块串了绳子和穗子的玲珑骨看,仿佛像发现了什么稀罕似的:“哇,这块玲珑骨好漂亮啊,居然里面还能镶嵌进去两颗完整的红豆,天啊,红豆那么脆弱是怎么被放进去的……” 看着他的遂如惊喜的样子,陆城就知道自己没有白费这么长时间的功夫寻这块玲珑骨,遂如果然是会喜欢得很的:“喜欢吗?” 贺长安点点头:“喜欢,以后每日我就贴身带着它,它一定可以是我和孩子的护身符的。” 陆城心满意足地道:“知道为什么红豆这么脆弱却能被镶嵌到玲珑骨里面去吗?因为‘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君知否’只要相思入骨,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安顺侯府,二少爷许桓彻的竹园大晚上却还也是亮着灯,许林彻夜半难眠,路过竹园的时候就推开门进去看了一眼,看到的就是许桓彻拿着一块玲珑骨在灯下痴痴的发呆的场景。 轻轻走过去,一把夺过那块玲珑骨:“我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把秦王殿下让我寻红豆玲珑骨的事儿交给你去帮我的忙?如今看起来,竟然不知道是在给咱们许家揽功还是招祸了!” 许桓彻一贯敬畏许林彻这个堂兄,一直到现在也是如此,沉默了一下才咬着嘴唇开口:“大哥……” 却被许林彻一下子打断了:“你若还是放不下她,今后就不要管我叫大哥了,你这样的弟弟,许家不敢留。” 许桓彻默默地摇了摇头:“大哥,你知道我的,我就是在心里想想她,我不会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的,我始终知道,她是秦王妃,我要是真有那些想头,也就是害了她……” 许林彻也从来知道自己这个堂弟的脾气秉性,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自己想想吧,我这边也会一直和你大嫂劝着祖父祖母和二叔二婶为你挑一个合适的姑娘,你也到年纪该成亲了,一直拖着,不是个事儿。” 看着许林彻离开的背影,许桓彻久久无言,那块玲珑骨许林彻到底还是留给了他,但是许林彻却不知道,他拿给陆城的那块玲珑骨,其实是自己辛辛苦苦雕琢出来的,而自己手上的这块,才是那个大师雕琢出来的东西。 眼睛又一下子湿润了,既然注定了这个女子不属于他,老天爷又何苦那样造化弄人,让他深陷入骨相思,万劫不复呢? ... 第一六七章 动摇 第一六七章动摇 墨色一直觉得自家王爷主子就是属于看透人心料事如神的那种,果然这一次又让王爷给猜中了。 禹王府的长子皇长孙陆钰出生的时候,因为身体不好,洗三就没有十分隆重的操办,更不要说周岁的时候因为担心孩子夭折,干脆都没有办周岁酒了,反倒是禹王侧妃宋氏生的这个二皇孙铭哥儿福气却是好的很,出生的时候就长得白白胖胖的,身体也好得很,据说两个奶娘有的时候都要担心不够奶这个孩子的,禹王看到二儿子身体这样好,原来因为钰哥儿心中郁结的闷气也就一扫而光了,所以铭哥儿的洗三礼办的简直不能更隆重了。 不仅仅是宋侧妃住的那个偏院热闹,就是禹王府大门外,陆垣都吩咐下去了,能折腾的有多隆重就折腾的有多隆重,不用担心花了多少银钱,所以说门口的大红绸子全都放在一起估计都够铺满十里长街的了,朱云佳坐着□□侧妃品级的小轿子来到禹王府的时候,就被门口那么多耀眼欲眩的红绸子给看呆了。 那孩子的生母和自己不过就是一样的侧王妃而已,这场面大的也真够令人咂舌的了。由此可以看出来禹王对于这个宋侧妃还真是重视得很啊! 再走到里面的时候,目所能及的就更让朱云佳瞠目结舌了,二皇孙的房间里面准备的一应东西都是赤金打造的,悠车是赤金的,洗三用的盆儿是赤金的,就连奶娘手上抓着的逗弄孩子用的拨浪鼓都是赤金的,再看一边笑意盈盈靠在床榻边儿歪在床上的女子,可不是那年一同入宫选秀,后来一同被指婚的宋氏? 当时在宫中的时候,宋氏是尚书之女,而她只是皇商的女儿,还是庶女,论身份两个人本来是有天壤之别的,就连秀女住的地方,宋氏她们是两个人住一间屋子,而她只能和另外三个不入流的小官家的秀女一起拥挤得住在一起。 两拨秀女之间也从来都不说什么话的,直到后来选秀的结果出来了,知道自己也被立为侧王妃,宋氏才能勉强放下一点架子和她说说话,虽然说也是姐姐妹妹的称呼着,可是朱云佳心里面总有缺了点儿什么似的不舒服。 现在再见到阔别已久的宋氏,她身上穿着银红色的袄裙,上面的绣花虽然不繁复,但是却是寓意很好的象征着多子多福的石榴花,而且花边儿都是用捻金线勾勒的,朱云佳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浅紫色的绣着紫藤萝的袄裙,这还是今年过年的时候□□上给新做的份例,她一直没有舍得穿,这次满心欢喜的以为传出来可以一点都不丢脸的,却在和宋氏的一比较之中就知道根本连人家的一根拇指都比不上。 朱云佳在这边自惭形秽,宋氏却在那边大大方方的打招呼:“朱家妹妹来了啊?真是好久没见到朱家妹妹了,我这怀着铭哥儿一怀胎就得十个月才能瓜熟蒂落,铭哥儿出世才三日,我这还没出月子呢,据说月子里面可有的难受的呢,都不能亲自下地招呼妹妹了,妹妹别见怪啊。” 朱云佳连连摇头说着怎么可能见怪的话,心里面却是酸溜溜的,同样是侧王妃,能够享受到的待遇不一样也算罢了,说不定是人家禹王比自己嫁的秦王早一点开府,府上的积蓄也能更多一点罢了,可是宋氏带着一点哀怨的语气抱怨的怀胎十月的痛苦,坐月子时候的不容易,她都没有体会过,谁能想到她嫁人两年她依旧是个处子之身呢?嫁人之前朱家请来的那些专通人事儿的婆子是给她看过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画儿的,她现在每次想起那些画儿也都会脸上发烧,可是却实实在在还不知道那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 在禹王府受到了不小的刺激的朱云佳失魂落魄的看完了二皇孙陆铭的洗三礼,又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突然又想起了之前墨色跟她说的那些话,仔细想了一下,禹王府的那个禹王妃贺平安不是也是个出了名的善妒之人呢吗?宋氏还不是抓住了她刚生下皇长孙身体不好的那会儿逮住了机会怀上了一个孩子?可见墨色说的没有错,现在王妃怀着身孕不能和王爷同房,这不就是送到她手上的现成的好机会吗?人有的时候缺的就是这么个机会,若是能把握住这个机会,给王爷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就算从此之后王爷再也不宠着她,她也不至于在这个偌大的□□孤独终老啊! 打定了主意,朱云佳便要开始行动了。 突然一股强劲的冷风吹开了轿帘,轿子里面瞬间被一股冷气包围着,早上出门的时候外面还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儿,谁知怎么这一会儿偏偏一下子来了这么大的风,那件紫色的紫藤花袄裙本来就是为了夏天准备的,这会儿五月初,穿本来有一点早,可是要是日头足不差什么的,但是起了风就扛不住了,两阵冷风一过,朱云佳已经忍不住缩在轿子一脚打寒噤了。 墨色在外面同行自然也能猜到里面朱云佳的状况,犹豫了一下吩咐抬轿子的轿夫:“你们走得快一点儿,今日出来的时候日头足,侧王妃身上穿着的衣服有些单薄,又没有带着披帛,现在风这么大,侧王妃坐在轿子里面一定是要冷的。走快一点早点儿回了□□,我也能让侧王妃好好休息休息,免得招了凉。” 抬轿子的轿夫中,明显有一个轿夫是新来的,对于墨色这种侧王妃的贴身丫鬟都是敬佩的不得了的,连声道:“得了姑娘,小的们都知道了,这若是冻坏了侧王妃,王爷可是要心疼了,回头不得扒了小的们的皮,抽了小的们的筋啊!” 另外三个轿夫也不说什么,只是跟着这个轿夫哈哈大笑,毕竟他们在□□当轿夫的时间可长了,对于这个侧王妃不怎么得宠的事儿也是略有耳闻的。他们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编排主子,但是那几声哈哈大笑,却把他们心中对于这个侧王妃的鄙夷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朱云佳在轿子里面坐着又怎么可能听不到?心中一阵酸涩,默默地咀嚼着先头那个轿夫说过的话,突然一猛子缓过了神儿来! 对啊,男人不都是爱那些楚楚可怜的女子么?就是在朱家的时候继母于氏那样一个在她们面前叱咤一不二的女人,在父亲面前还不是娇娇滴滴的,就是父亲的那些其他妾侍,哪一个不是温柔似水的? 现在王妃怀着身孕,她若是能向王爷表现出她楚楚可怜的那一面,说不定王爷就真的对她动心了呢? 对,就要这样做。 有了墨色那句话,那几个轿夫倒是不敢不卖力气快点抬着侧王妃往回走,因此回到□□的时间比去禹王府的时间短了不少,到了□□,墨色本来要搀着朱云佳赶快回到那个小偏院去,让她上床上去躺一会儿,喝点儿姜汤去去寒,可是朱云佳却摇着头死活不肯回去。 “墨色,你帮我看看我这头发上面的珠钗还有身上穿的衣袍有没有凌乱到不堪入目?” 墨色上下打量了一下朱云佳,因为这次去禹王府是代表着□□的体面,所以发髻还有珠钗都是精心挑选搭配过的,加上朱云佳素来也就爱重这些东西,从来没有糟蹋的习惯,现在看起来倒是纹丝不乱,就摇了摇头:“主子这身儿好着呢,穿着看起来美极了,哪有什么凌乱到不堪入目?主子还是别太在意这些了,快跟着奴婢回去驱寒吧,回头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朱云佳却摆了摆手:“你先回去吧,我在王爷从府门口到外书房那条必经之路等着王爷。” 穿的这么少,妆容却这么精致,墨色本来就是陆城放在朱云佳身边监视她的,现在还能不明白这位侧王妃是要做什么?不过墨色暗暗咂舌,朱侧妃对自己也确实是挺狠的,这么冷的天,本来已经冷的瑟瑟发抖了,却还能站在冷风口,扮成楚楚可怜的样子等着王爷啊! 她可没有这么样的勇气,她怕冷怕热怕死…… 不过这不就是王爷主子想看到的么,墨色心里面坏坏的想,她是不是应该再给朱云佳勾引王爷主子的大计添一把柴火,让它烧的更旺一点呢? 所以朱云佳赶着她走之后,她就直接绕着去在门口等着王爷主子出现在门口了,看到了毛峰出现在了门口,直接把自己写好的纸条子让他帮忙带给王爷。 陆城这一日没有骑马,而是坐在车里面,伸手展开那张字条,看过之后便会心一笑,这个墨色,还真不枉他把她从浣衣局捞出来只为了监视朱云佳啊!好啊,既然朱云佳终于自己按捺不住动起来了,那他为何不配合着朱云佳演好这场戏呢? ... 第一六八章 悍妇 第一六八章悍妇 二皇孙铭哥儿洗三隔一天的早上,贺长安点了一碟子豆面饽饽,又叫了两三个小菜就着鱼泥粥吃的早膳,吃饱喝足了就由着碧螺搀着她在院子里面画圈儿,江太医也是说了的,宫里王府的贵人们怀孕,一般都很重视进补,但是却不配合上运动,怀孕的时候体重长得老快,胎儿也大,生的时候费足了力气,有时候还不见得能不能生的下来,即使生下来了,将来想要瘦身又得费足了另外一番功夫,所以贺长安就一直小心谨慎着,每吃完一顿就一定要在院子里面散散步,走到腿微微有些酸疼才肯回来。 银针就在一边儿耍宝似的给贺长安讲听来的八卦:“王妃您可不知道,昨天晚上府上可是以为风向要变了呢,都说是王妃您出身高门大户,和王爷发生了争执也不知道退让,所以王爷索性就懒得理您了,倒是嫁进来整整两年却不怎么得宠爱的侧王妃这下子算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银针敢这么跟贺长安说,那是心里面十分有数,府上人都说王爷昨天从在外书房门前被侧王妃拦下来之后就跟着侧王妃去了偏院儿,一直呆到今天早上日上三竿才叫人往房间里面传膳呢,人人都以为这是王妃要失宠了的征兆,可是除了正院儿的人,又有谁知道王爷昨天晚上一更天不到就从偏院儿出来了,到正院儿搂着王妃入眠的,却是今儿个一早上才又往偏院儿去的,那侧王妃看着风光,其实还不是照样有名无实! 看着院子里面开的正好的牡丹花,贺长安笑了,她也是个心里有数的,昨天听说陆城往偏院儿去她还伤心了一下,结果陆城晚上又出现在她的房间她就明白陆城这一番良苦用心是要做什么了。听着银针传过来的八卦,只是想笑,若是让陆城知道,府上的下人把他们两个比喻成鹬蚌,把朱云佳比喻成渔翁,他这脸上的颜色还不知道得有多好看呢! 伸手摘下来一枝花儿,放在鼻子边儿上问了问:“你别说,这豆绿是他特地找人从宫里面给我挪过来的,就说是等着和我成亲的第一个五月看着花儿开的是最好的,果然不假。” 银针得意洋洋的摇着头:“那是,也不看看这个秦王府上谁才是咱们王爷的心头肉,王爷不过就是去了偏院儿一个晚上,这帮见风使舵的人,就以为是朱侧妃要受宠了呢,那之前王爷每天晚上都睡在正院儿的时候他们就都忘了?王妃您就等着吧,这帮跟红顶白的,等到他们知道王妃您是怀了身孕的时候,就都得傻眼了。” 听她这么说着,贺长安的心里面就越发的痒痒:“快快快,银针,给我说说,外面都是怎么说我和朱侧妃的?” 在银针的描述里面,朱云佳可也是蛮拼的,昨天晚上那会儿她用过了晚饭还想出来走走的,碧螺好说歹说给她披了一个厚厚的披风才让她出来,本来以为会热的汗流浃背的,谁知不仅没热,后脊背还微微的觉得有一点发凉,可见昨天晚上那场大风确实是挺冷的。 朱云佳昨日穿的那一套衣服她有印象,还是因为她嫁过来,府上有了女主人,又逢着正月,所以特意给她这个侧妃裁着备着夏天穿的,那么薄的料子,就在寒风之中等了那么长时间,贺长安默默感慨,真是有毅力。 朱云佳昨天在外书房门口等到陆城的时候已经在那儿等了快一个时辰了,陆城出现的时候,她靠在外书房门口的廊柱上瑟瑟发抖,看到陆城刚刚道了一声王爷吉祥,就晕倒在了陆城的怀里。 “王妃您是不知道,那个朱侧妃绝对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能等那么长时间还恰到好处的晕在了王爷的怀里,怎么就那么巧合呢?” 贺长安看着还是那么天真烂漫爱说爱笑的银针,轻咳了两声,让她不要跑题,接着讲故事。 银针吐了吐舌头,便接着往下说了下去。 原来朱云佳身子骨本来也不是特别硬朗的,毕竟小的时候在朱家身为不起眼的庶女也受了于氏不少磋磨,再加上嫁到秦王府这两年来,虽然日日供给都不曾对她缺斤短两,但是她心里面一直有心事,又能吃下去多少?所以底子越发的亏空了。昨日又在那儿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这一晕其实还真的不是装的,而是把体内积压已久的风寒给催出来了。 陆城当时就紧张的不得了,抱着朱云佳就往偏院儿跑,还一直吩咐着让毛尖毛峰去请宫里面的太医,有府外的人看着,秦王爷紧张侧王妃的消息,可就像一阵风儿似的不胫而走了,还有人传太医在的时候王爷还问了侧王妃的病情会不会影响到房事儿。 而且偏院儿里面伺候的人这回走出来脸上都是挂着得意地笑的,说是秦王还亲手喂她们侧王妃吃药呢,足可见侧王妃现在可算是苦尽甘来了。伺候的人还担心会不会因为侧王妃的病情耽误了这次侍寝的大好机会,结果王爷那天晚上居然就没走,还真的不顾及着侧王妃还有风寒呢,就要跟她亲近。 这才是得宠的表现!管他的风寒! 贺长安笑得更欢了,陆城嘛……好像平时对着她的时候是有点经常会把持不住,不过好像还没有急色到这种程度吧…… 正在贺长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紫笋进来禀报:“王妃,侧王妃说是来请安呢。” 贺长安有一点愣住了,若是昨天晚上陆城不是一整晚都在这儿陪她,她现在指不定真要以为朱云佳是要上门炫耀的呢,可是她却是清楚,朱云佳不过就是陆城的一个靶子,她现在来请安,又是要做什么呢? 碧螺在一边担忧的劝道:“王妃您在院子里面转悠也有一阵子了,再走下去小腿说不定又要抽筋儿了,到时候奴婢再给您按您又要觉得疼了,要不然就让奴婢先回屋儿里去吧,至于侧王妃那边儿,就说您身子不舒服,让她先回去,您看如何?” 贺长安用手指头戳着太阳穴想了一下,觉得可行,陆城现在不就是要塑造她这样一个悍妇的形象么,那她索性就把这个形象做绝了。 想想啊,她作为正妃,跟王爷闹了不愉快,王爷一气之下摔门而走,又恰好看到了晕倒在外书房门口的侧王妃,嘘寒问暖不说还宠到了日上三竿起,她难道不就应该说头疼不想见客吗?要是这时候她这个王妃能气定神闲的接受侧妃的请安,那才奇了怪了的呢! 摆摆手:“紫笋,我这边也累了,你让朱侧妃先回去吧,就说我头疼,不方便见客。” 说完就搭着碧螺的手往回走,心里默默感慨道,怀了孕就是和平时不一样啊,平时哪会像现在这样,走不了多少的路就觉得气喘吁吁腿肚子抽筋儿? 结果到了晌午过后,紫笋又来报:“王妃,朱侧妃又来求见了,说是早上的时候听说王妃头痛,特意亲自下厨做了两盅药膳给王妃带过来的,因不知道王妃是血虚头痛还是气滞头痛,所以做的两样一个是当归黄芪四宝乌鸡羹,另外一个是红皮萝卜鱼羹。这……您是见还是不见啊?” 贺长安倒是挺想知道这个朱云佳是想干什么的,点了点头:“既然朱侧妃这样诚意十足的,那我不见不也显得不太好?罢了,就让她进来吧。” 朱云佳施施然走进来的时候,身上穿着的还是昨日那套衣裙,不过却是聪明很多了,在身后围了一个大披风,紫笋说的那两盅汤提在跟在身后的那个小丫鬟手上,似乎还冒着热气儿呢,看着倒确实是像刚做好的。 “妾身朱氏给王妃请安。” 贺长安把手握成拳头放在嘴边儿轻轻咳嗽了一声:“朱侧妃倒是有心,头一天侍寝过后,第二天一早上就巴巴的来给本妃请安,只可惜本宫这身子骨不争气,得了风寒。倒是还让朱妹妹跑了第二趟呢,只是不知道朱妹妹这样的锲而不舍究竟找本妃是有什么事情呢?” 听着贺长安略带憔悴和疲惫的语气,倒像是真的病了,朱云佳想起来墨色说的贺长安有了身孕,想来是因为有了身孕不能伺候王爷惹得王爷不痛快了吧,她昨天费尽心机吃足苦头把王爷骗到自己的偏院去睡的,却没有想到王爷睡在她身边却任凭她怎么哀求都不肯碰她一下。 王爷这到底是跟王妃怄气呢,还是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朱云佳想不懂了,若是王爷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可是昨天又对自己那么温柔做什么?心急火燎的把晕倒了的她抱回去,还亲手喂她吃药来着,难道都是她做梦臆想出来的吗? 她决定试探一下自己在王爷那儿究竟有没有一点分量,便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道:“妾身今日前来求见王妃,确实是有一事相求,那就是妾身入府已经两年,还从来没有见过娘家人,妾身想有机会请妾身的母亲和家中妹妹到府上来略坐一坐。” 毕竟不管王爷有没有碰她,外面有些见风使舵的人已经开始处处恭维讨好她朱云佳了,这个时候让朱家的人过来见识一下,也足以让于氏红眼,羡慕这个她当初处处看不上的庶女了。 ... 第一六九章 请帖 第一六九章请帖 贺长安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也不说话,一只手撑着头,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这个场景看的朱云佳心里面也是毛毛的,王妃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就算是不同意,王妃也得给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吧?而且王妃现在眼看着失宠了,何苦还要和自己这个新晋的“宠姬”过不去呢? 朱云佳在心里面已经开始默默盘算如果说王妃不肯答应她的请求,她接下来应该说什么话了,却没有想到她的对策还没有想好呢,王妃那边却慢吞吞的开了口:“本妃刚才一瞬间失神了,你一说想念家中亲人,本妃的思绪也跟着想起本妃的父母兄长了,既嫁从夫,虽然是咱们女子应该恪守的本分,可是这天然的血缘却是怎么斩也斩不断的。” 跪在地下的女子心中一凛,这不会是要发落自己吧,毕竟自己一天之内两次登门请求,王妃可是用病着来回绝的,现在王妃说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觉得自己的胡言乱语让她的病情加重了?若是贺长安真的用这样的借口发落自己,根本都不需要王爷出面干涉。 即使她是名符其实的“宠姬”,王爷也是不会出面干涉的,更何况她还不是呢? 贺长安坐在上面满意地打量着朱云佳神情的变化,她现在有点慢慢的能看出朱云佳的性格来了,因为在家中不受重视,所以朱云佳的性格跟史琪有一点相似,碰到什么事情总是忍不住的想他个山路十八弯,但是事实上很多都是她们太心细如发所以想多了而已。 这样的人,本性其实是不坏的,但是她们太渴望有朝一日能够表现出来点什么让原本瞧不起自己的家族对自己趋之若鹜了,所以有的时候为了达成这个目的甚至可能会不择手段。 心满意足的欣赏了一会儿,贺长安才开口道:“罢了,我们做女儿的,思念父母双亲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本妃嫁过来不到半年尚且日夜思念,更何况你已经是秦王府的老人了,嫁给王爷都已经有两年了,不想便怪了。本妃就准你母亲朱夫人带着几个妹妹入府来探你吧,只是有一样,你那几个妹妹,忘了谁可不能忘了九姑娘,本妃在做姑娘家的时候和九姑娘有一面之缘,你九妹妹的脾气秉性倒是跟本妃还是挺投缘的。” 跪坐在地上的朱云佳愣住了,来不及磕头,心里面就在不停的打转,九妹朱燕在家的时候行事风格是最离经叛道的那一个,也是最为继母于氏不喜的那一个,她出嫁之前看着九妹可怜,总是背着继母于氏是不是的周济她一二,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九妹竟然能够入了王妃的眼! 还是墨色在身后小声的提醒她谢恩,她这才想起来给贺长安磕了一个头:“多谢王妃恩典。” 不是第一次给贺长安磕头了,可是这次磕头朱云佳还真的是挺真心实意的。 邀请于氏带着朱家的**十姑娘来秦王府做客,顺便探望侧王妃娘娘,这个信儿传到朱府的时候整个儿府上都沸腾了,饶是朱家大姑娘朱悉瑶是遂安伯世子夫人,于氏每次带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朱良玉去做客的时候总有点上赶着打秋风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觉得大姑娘和兆宁长公主给过自己什么太好的脸色,大姑娘怀了身孕之后就更是如此了,半个月前朱悉瑶给遂安伯府生下了长孙,取名叫做刘润,就是润哥儿洗三这么大的事情,遂安伯府竟然没有下帖子邀请这个世子夫人的娘家人,她们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洗三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叫于氏心里面怎么不怨恨? 现在可好了,你大姑娘看不上娘家人又有何妨,朱家又不止你一个嫁得好的姑娘,看看你七妹妹,人家可是正正经经的王府侧王妃呢。 于氏捧着烫金的拜帖晃晃悠悠的给朱良玉看:“看到没玉儿,这就是王府,人家给侧王妃的娘家下帖子都用烫金的呢,你七姐姐跟你比起来有什么,论长相不如你,论聪明也不如你,还是个庶女,她这样的都能在秦王府当侧王妃,所以啊玉儿,你就是当个正妃都不为过啊。让娘想想,嗯……当今圣上的四个皇子,禹王和秦王已经婚配,三皇子现在有了侧妃,正妃的人选也已经定下来了,不过还有一个四皇子还没有议亲呢,这一次去你和娘要同心协力,好好琢磨一下在秦王妃那儿留个好印象,若是秦王妃都觉得你是个好的,将来想要嫁给四皇子当正妃还难么?” 说着说着眼前已经浮现出朱良玉穿着大红的凤冠霞帔,身边站着的是穿着大红色吉服的英俊的四皇子,两个人拜堂成亲的景象了,本来挺好的,可是突然心里面又觉得遗憾,这个四皇子虽然是皇子,可是生母好像不怎么得宠啊?玉儿嫁给四皇子是不是委屈了一点儿,要么看看前头那三个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不错,一个生母是宠妃,另外一个是嫡出,虽然说人家现在已经有正妃了,但是那正妃总不可能碰不到生老病死吧…… 于氏想想道:“玉儿,娘明天就带你一个人去,至于你那个老八老九,就说感染了风寒不便出门吧。” 朱良玉却指着烫金请帖上面的一行小字道:“娘,你看,这请帖的意思是秦王妃似乎是和朱燕有一面之缘,想让娘一定也要带着她过去呢,不带着是不是不太好?” 于氏想想,女儿果然是比自己聪明,不过带着又怎么样,那个朱燕就是个婢生女而已,从小就没有什么教养的,王妃有一面之缘再次邀请那是好奇,这次带着朱燕,只能把她的玉儿衬托的更加与众不同! 贺长安却不知道仅仅是一张请帖而已,竟然在朱家掀起了那样的轩然大波,这会儿正忙着在紫笋从外书房上面抱过来的五六本《水经注》里面挑一本留在自己这儿呢,想她精心收了这么多年写了无数批注的那本《水经注》就被陆城这样霸道无理的给抢走了,贺长安心里面就愤愤不平,不过低头看看挂在脖子上的那块玲珑骨,贺长安的心里面就又甜丝丝的。 陆城推门进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黑了,贺长安还在那儿挑三拣四没有个结果,听到陆城推门的声音抬起头,戏谑道:“你这是又从偏院儿过来的?” 陆城没有正面儿回答贺长安的话,伸了一个懒腰就躺倒在贺长安房间里面的那张大床上:“哎,演戏也真累,世人都说戏子是个卑贱到泥土里面的的行当,我现在可是觉得了,有些东西啊,王侯将相都比不得他们。” 说完了转过头来看着贺长安,他的遂如偏着头在那儿专心致志挑书的样子真是美,拿起一本书,看了看,又摇摇头放下,竟是不知道选哪一本儿了,却不知道贺长安现在其实已经是在装模作样了,心里面其实一直在腹诽陆城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男子在床上打了个滚儿滚到那堆书跟前儿,顺手捡起一本看起来比贺长安那本还要旧的《水经注》,上下打量了一下,又翻开看了看:“不如就这一本儿吧,你可嫌弃这一本儿是这一堆书里面最旧的?” 贺长安就等着陆城亲自过来给她挑一本呢,陆城亲自挑出来的,肯定也有别样的意义,果然不出贺长安所料,陆城挑出来的就是这最旧的一本,赶紧摇了摇头:“我本来也打算选这一本的,不过看到这书应该是有个十多年的光景的样子了,想来对你一定有很特殊的意义,所以就又犹豫了。” 陆城吹着口哨:“犹豫什么?怕我舍不得?我还说了,这些书随你挑,况且我就算是不说,这王府哪一样东西不是我的,是我的,就是遂如的。” 贺长安心里面又是一暖,又听陆城道:“不过真的让你说对了,这本《水经注》,对于我来说还真的是有特别的意义,这是我四岁刚开始上书房的时候,母后拿在手上翻开给我看的,母后指着上面的一张张地图告诉我,我是太子,就是以后的皇帝,这些地图都是大宣的大好河山,我要记在心里,心里装着山河,才能装着百姓,那个时候我还小,并不能十分理解母后的话的含义,我还说,不怕,有母后陪着我一起看,我永远都会记得的……” 说到这儿,陆城却突然说不下去了,贺长安知道他这是又在思念早逝的和睿皇后了,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既然把这书给了我,以后我会陪着你记住这大好河山,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陆城翻身给了贺长安一个绵长的吻,两个人都差点喘不过气儿来的时候陆城才放开她,就听贺长安在他耳边道:“我允了朱侧妃娘家人明日来王府探她,不知道王爷要不要作陪?” 说着就把白天的事情的来龙去脉给陆城讲了一遍,还说了朱九是如何让于氏再也不能在遂安伯府又一点半点的立足之地的事儿,末了又道:“我倒是有好长时间没见到九姑娘了,还真是怪想她的,真不知道明天若是我能用得上九姑娘那法子,咱们王府会不会有一场好戏开锣。” 陆城是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贺长安想要做什么,心中一喜,他的遂如终究是长大了,知道和他一起并肩去面对未来了,忍不住又用舌头撬开了贺长安的牙齿…… ... 第一七零章 咬耳朵 第一七零章咬耳朵 第二日一大清早上的时候,秦/王/府就派了马车去朱府接于氏带着朱燕和朱良玉一并来秦/王/府了,于氏虽然有一个嫡出的姐姐是泗国公夫人,可是国公府再好,又怎么能和王府相比呢?陆城毕竟是当今圣上的亲子。 所以说单单是秦/王/府派过来接人的马车都足以让于氏暗自心惊,派来接人的马车,就连赶车的车夫都是很有体面穿着圆领袍的年轻人,一看就不像普普通通的车夫,定是在王府说话还有点面子的人。 再看马车周身的车辕都是用上好的黄花梨木做的,配上能工巧匠雕刻的图样,有些镂刻的图样里面还涂了金粉,在早晨的阳光的照耀下金粉都闪闪发亮的,车窗上面挂着的帷幔都是用淡红色的广陵纱做的,于氏暗自思忖上一次去见姐姐的时候,大于氏爱不释手的像她炫耀这广陵纱每年得到的都很少,皇后赏了泗国公半匹,大于氏还在纠结拿这半匹广陵纱是做个披帛好呢还是做个罗裙好,用大于氏的话说,这广陵纱,一辈子能穿上一次,也是称心如意的一件事情了。马车里面更是宽敞的很,五月天已经有些热了,在马车一角竟然还放上了冰盆! 这朱云佳在秦/王/府得是有多得宠爱啊,来接她家眷的马车上面都可以用得起这么贵重的广陵纱,于氏想着想着就觉得心里面不痛快,那朱云佳算是个什么货色,连给她的朱良玉提鞋都不配的人,都能当上侧王妃,朱良玉这样好的女孩儿,难道还担心前程不成? 朱燕听着身边于氏和朱良玉的暗暗赞叹的声音,也不说话,往往于氏有这种赞叹的声音的时候,心里面指不定就开始打什么歪主意了,只是不知道七姐姐在秦/王/府过的是不是真的好,只是她隐隐的有一种预感,事情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子,至少凭借着她对贺长安的一面之缘,她就知道贺长安不是那种面对侧妃得宠束手无策的女子。 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让于氏给猜到了,驾车来朱府接人的人确实不是寻常人,恰恰是陆城身边贴身的毛尖,陆城让毛尖前来自然是为了先探一探朱家的态度的,不过毛尖却有点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毕竟他虽然跟在王爷身边,可是对于朱家却并没有什么了解啊! 毛峰就在旁边出主意:“王爷把这样重要的差事交给你,你办好了可定是头功啊,到时候领赏可不要忘了小弟我啊。不过你若是觉得这件事情难办,怎么就没想过去问问王妃呢?我可是听说了,王妃的兄长定下来的未过门儿的媳妇就是兆宁长公主的嫡女,而兆宁长公主的长媳可就是朱家大小姐,听说王妃的母亲和兆宁长公主交情也不错的,朱家的事儿,王妃应该知道不少吧。” 说完了还朝毛尖挤了挤眼睛。 毛尖又怎么能看不明白这小子的意思?王妃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专心养胎了,王妃想不想管这件事情那是王妃自己拿主意的,可是若是要王爷知道了他们拿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去打扰王妃的话,他这王爷贴身小厮的地位都可能保不住,毛峰敢这么说就是吃准了是问不得贺长安的,但是碧螺却是询问的一个很好的人选。 毛尖犹豫了半天,可是这差事又不能不做,硬着头皮还是去找了碧螺,挠着脑袋问她可知道这朱夫人和朱家十小姐是个什么样的秉性。 碧螺想起来那一次于氏登堂入室的要给自家四少爷定亲事的事儿,心里面就一阵儿膈应:“那等人最是无利不起早的,也不知道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脸皮厚的人,给了根杆子就要顺着爬到顶儿的,朱侧妃这般不安分,说不定就是这个朱夫人给教出来的。” 碧螺虽是抱怨,但是却是真心实意在贺长安的角度出发的,脸上的表情气鼓鼓的,反倒让原本美得温婉娴静的碧螺有些别样的美,毛尖只顾着偷着用眼睛去看碧螺了,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就有劳碧螺姑娘了,请姑娘转告王妃,等小的把差事办好,一定会找机会给王妃请安,多谢王妃和碧螺姑娘相帮。” 碧螺回到房间的时候就看到贺长安歪在床上笑吟吟的看着她,她被贺长安看的心中发毛,犹豫着问:“王妃看什么呢,方才王爷身边的毛尖也是盯着奴婢看了好久,莫非是奴婢脸上长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贺长安心中暗笑,这个碧螺,整日都把心思放在怎么样照顾好自己身上了,倒真是个没有私心的,可是这也太迟钝了些,就连她都看出来了陆城身边的毛尖对于碧螺是个有意思的,可是偏偏碧螺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就是这一次让毛尖去朱家接人,也是贺长安跟陆城说的,为的就是给毛尖一个台阶让他找个机会跟碧螺多说说话,兴许碧螺就能开窍了呢。 结果可好,碧螺这个榆木脑袋! 贺长安怀孕的事情,陆城一直在瞒着其他人,但是却没有瞒着陈皇后,一来陈皇后本来就没有自己的孩子,不可能做出戕害贺长安腹中孩子的事情,二来陈皇后心里有个数,其实也能帮着贺长安在宫里面望个风,对于这个差事,陈皇后倒是欣然接受,也没有跟圣上乃至其他人透露分毫,还寻着借口就让花楠出去办点事儿,顺道拐到秦/王/府看看贺长安。 贺长安看着碧螺一点都感觉不到毛尖对于她心有想法的样子,无奈的挥了挥手让碧螺先去做其他的事情,继而看着花楠无奈的笑了笑,现在花楠并不在她身边伺候,所以贺长安倒是更愿意像上辈子那样把眼前的姑娘当妹妹一般的看待:“你看出什么来没有?” 花楠亦笑:“只怕王爷身边的毛尖对于王妃陪嫁来的碧螺姑娘心有爱慕之意吧,几年前的时候毛尖还是太子詹事府的一个九品录事的时候,王爷就问过奴婢有没有心思想要嫁给她,不过一来奴婢年龄要比毛尖大,二来奴婢好歹当时也是个七品女官,就没应下来,想不到这几年他倒是出息夺了,虽然不在詹事府了,但是王府的正审理可是正六品,现在想想奴婢还觉得有点儿后悔呢。” 但是花楠所说的贺长安也知道就是说笑而已,再说花楠现在的婚事可是只有皇后才能做主的,陆城并不能说上什么话,花楠说了这么多就是在劝自己,毛尖对于碧螺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贺长安也觉得毛尖是个不错的,现在虽然表面上看着就是个秦王的贴身小厮,但是实际上人家确实有实实在在的品级和俸禄,若是碧螺随便配个王府的下人,将来生了孩子,孩子还是王府的下人,但是若是毛尖求娶,那她就可以脱了奴籍当个六品小官的夫人了,不管怎么说也比带着孩子当奴婢来得体面些。 不过碧螺跟了她这些年了,现在就把碧螺放出去成亲的话,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况且毛尖怎么好,她没问过碧螺自己的意思,可是不会草率的定下碧螺的婚事的。 不过当事人碧螺和毛尖却不知道贺长安私下里面已经想了这么多了,毛尖的脑子里面满满的都是怎么样把这桩差事办好。 马车徐徐向秦/王/府走着,身后的车厢里面传来了于氏的声音:“你是我们家七姐儿身边得用的人吧,你说,七姐儿让你们带着这么气派的车来朱府接人,你们秦王妃就是不管的吗?还是我们家七姐儿……” 真是像碧螺说的那样,这马车里面坐着的朱夫人,也太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吧,不过为了不坏了王爷的计划,他还是按捺这性子套于氏的话儿:“原本也是夫人教出来的女儿得王爷欢心得很,也得王妃看重,王妃自然愿意给侧妃的娘家人这样的体面的,朱夫人不用觉得太过于吃惊,毕竟侧王妃也是正经的上玉牒的皇家人不是?” 这话听在于氏耳朵里面就是另外一个味道了,拉着朱良玉往自己的怀里面靠的又近了一点,对着朱良玉的耳朵边道:“你就看着那个秦王妃表面上看着是个大度的,其实心里面指不定怎么吃醋呢,你要是想要引起秦王妃的注意,你就得顺着她的意思,你帮着她对付她心里面不满已久的侧妃,她嘴上不说,心里面难道会不喜欢你?” 说的很小声,生怕朱燕听到了学去什么似的,朱燕冷眼瞧着这一对母女,只觉得她们的雕虫小技一点都不能入自己的眼,索性坐的又远了一点,反正这车里面宽敞的很,她又不想跟这对母女靠的太近,免得近墨者黑,何必委屈自己呢? 朱良玉也跟于氏咬耳朵:“娘,她毕竟也是我七姐,女儿要是帮着王妃对付姐姐,王妃会不会……” 于氏瞟了女儿一眼,只道了一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第一七一章 登门 &lt;/br&gt;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第一七一章登门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良玉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总算是琢磨出来了一套自认为不错的法子,点了点头:“娘,我明白的。”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于氏喜笑颜开的搂着女儿:“娘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别看咱们朱家女儿多,其实最聪明的还是娘的玉儿,娘今后的荣华富贵可就指望着玉儿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风轻轻的送进帘子里面,朱燕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于氏母女,心里面一阵恶寒。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马车在秦王府门前停了下来,于氏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前看去,光是门口守着的人就有四个,且个个都穿着铠甲,模样也都不差--这本来就是一般人家再富贵也比不上王府的地方,王府是可以养着六百亲兵的。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更别说看着门口那两尊张牙舞爪,威风凛凛的描金大狮子了,于氏单是看着,就不由得在心里嫉妒的不行,想当年她虽然是于家的庶女,但是哪儿都比那个嫡出的姐姐强了不少,加上她姨娘得宠,若不是莫名其妙脸上生了麻子,哪里用得着嫁给朱家这个半老头子做续弦?说不定早就是什么王侯之家的夫人了。这么好的府邸,她这辈子是没有运气住的上了,但是她一定要让朱良玉可以成为人上人!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毛尖一脸诚恳恭恭敬敬地道:“待会儿朱夫人跟着我进去之后,且在耳房稍等片刻,我去找人带话给侧王妃,侧王妃自然会派人来接朱夫人和两位小姐的。我们秦王妃今儿个身子有些不大爽利,这会儿暂时不能见朱夫人和两位小姐了,若是等下舒坦些了,自然会派人去侧王妃那儿请夫人和小姐们的。”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偏院里面,墨色正在给朱云佳梳头,从妆奁里面挑出两根攒金丝蝴蝶红宝的簪子插在梳好的发髻上,又拣出一对儿攒金丝红宝耳坠子穿在朱云佳的耳洞上:“主子您看,这样子是不是显得气色特别好?果然是王爷赏给主子的东西,看看,多衬主子的气质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陆城这段时间每天都歇在她这儿,虽然依旧什么都没有做,可是府上的风向已经有些变了,她也挺享受这种被下人当做宠妃看待的感觉。这一套的攒金丝蝴蝶红宝首饰是陆城头一天晚上来的时候赏给她的,说是第二天她母家要来人,这内造的首饰毕竟能给她长点儿脸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但是一想到她这儿能拿得出手的赏赐两个妹妹的东西却实在不多,她就忍不住发愁,用手抵着额头想了一会,才道:“墨色,去吧昨天王爷赏给我的同一套的那一对儿手钏拿过来吧,正好一对儿,老九老十一人一个。”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墨色不愿,嘀嘀咕咕道:“主子您自个儿的家底儿本来就说不上丰厚,况且是王爷赏的东西,怎么能轻易的就给了娘家的妹妹呢?不如去跟王爷或者王妃说说,既是秦王府侧妃赏给娘家妹妹的,王爷自然会让王妃给主子安排的吧。”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想着陆城虽然每天晚上都来偏院,但是从来都是有名无实,心里面就一阵阵的不舒服,但是这比起之前已经不知道好了多少了,况且她可是听说了,王妃虽然这段时间被王爷晾着,但是该有的体面却是一点都不少的,就在这一套攒金丝蝴蝶红宝首饰送到她偏院的时候,正院儿那儿也送去了一套掐丝翡翠茶花头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跟王妃比在王爷心中的地位……不过适当的叫板是必须要有的,那天在王爷面前扮柔弱可不就是赢得了王爷的几分怜惜么?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想到这儿,朱云佳扶着额头的手一顿:“我母家人也快到了吧,你且去迎一迎。”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墨色点头应是,刚要出去,迎面碰到了现在门口正要敲门的碧螺。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站起身走了出去,看到是碧螺,笑道:“原来是碧螺姑娘啊,怎么,是王妃有什么事情找我么?”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看着朱云佳头上带着的崭新的首饰,碧螺抿嘴一笑:“原本也没有什么事情的,只是王妃那头新得了一套翡翠茶花的头面,想着平时与侧妃来往倒是少了些,特地约上侧妃到正院儿一同赏玩。倒是奴婢的错,王妃忘记了今日是有侧妃母家母亲妹妹来府上做客的,奴婢竟然也给忘掉了,都没有提醒王妃。侧妃您看……不如您先去王妃那儿坐坐,若是朱夫人和两位小姐到了,奴婢让人给她们请到正院儿去,不是也给您的体面么?”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心里面暗暗有点不舒服,可是自己这边刚刚拿了新的首饰,王妃那边就来邀请她一同赏玩新的头面,这不是摆明了给自己下马威呢吗?自己若是不去,更是给贺长安一个理由发落自己了不是?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咬咬牙,自己先跨出了门槛:“看碧螺姑娘这话说的,我母亲妹妹来王府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王妃分神操持的,我倒是听说了王妃心得的那套头面是和睿皇后的父亲当年在江南给和睿皇后打制的,很是不一般,如今王妃相邀,我有幸得见,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正在书房翻阅近五年来天子奏疏的陆城抬起头看了看天边的颜色,又看了一眼在一边伺候笔墨的毛峰:“毛尖也快回来了吧?今儿个就先看到这儿了,我去王妃院子里待会儿。”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毛峰默默腹诽了一下,王爷您不是才从王妃那儿陪着王妃用过早膳出来么?这天子奏疏您看了还不到十页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但是嘴上却不能说什么,只是乖觉得替陆城把桌上的奏疏和笔墨收拾停当。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推门进去的时候贺长安正坐在梳妆台边上对着那一套茶花头面发呆,陆城爱茶其实是随了和睿皇后的,任它百花争艳姹紫嫣红,和睿皇后却独爱这茶花。这套翡翠茶花陪着和睿皇后一起嫁到魏王府,再从魏王府变到太子潜邸,从太子潜邸变成重重深宫,一直是和睿皇后的最爱,就是和睿皇后去世这么多年了,皇帝也每年都让人把这套头面重新镶做一下,直到这次赏给了贺长安。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从贺长安背后环住她:“在想什么呢,想的这么入神?”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却看着正在低头看着那套头面的贺长安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便伸手探进贺长安的颈窝,挠她痒痒。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贺长安被他痒得又羞又恼:“我听着呢!我只是在想,这套头面毕竟是母后留下来的她生前最喜欢的头面,用它来当诱饵不太合适吧,要不咱们换一个吧,随便什么人赏的,只要我说是意义深重的,谅朱家也不敢反驳什么。”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看够了贺长安脸红的娇羞样子,把手从她后颈窝抽了出来,又一把环住了她:“这场戏要做就要做足了全套,若是真的能用一场戏把朱氏的心态给扭了个天儿,那以后任父皇愿意往王府上塞多少个女人,总可以有朱氏这样一个挡箭牌,我也才能安心的护你一世无忧,若是我堂堂大宣秦王连保护我的王妃尚且做不到,谈何其他?”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其他说的是什么,两个人都绝口不提,但是都心知肚明。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放心吧,母后不会怪罪的,这事儿是大事儿,用母后最喜欢的这套头面,冥冥之中自会有母后庇佑,这事儿一定顺利的。”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或许是因为提到了和睿皇后,两个人都不短的静默了一会儿,贺长安突然抬起头,摇着头笑了笑:“若是朱云佳不肯应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揉了揉贺长安的头:“你呀……”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贺长安是个个性刚强的姑娘,可是偏偏刚强中又带了点心软,总是容易感同身受的去怜悯别人,这事儿不是坏事儿,可是若真的有朝一日她可以母仪天下的话,光有一颗菩萨心肠哪里够?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两个人正在说话之间,门外传来了碧螺敲门的声音:“王妃,朱侧妃已经请到了,您看……”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还没等贺长安开口,陆城就在里面朗声道:“你先带朱氏从后罩门儿进入,让她在后厅儿略等一会儿吧。”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听陆城问都不问自己就先开始布局谋划,贺长安愣了一下,给陆城递了一个眼神,意思就是:不是说好了,朱侧妃来了,就说我身体不舒服想先歪一会儿吗?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但笑不语,回了贺长安一个笑:你若是说你身体不舒服,不正好是应了你有孕在身?万一这朱氏脑子一下子不清楚,非要闯进来吵你,那不是正好坏了这个局?还搅得你腹中的孩子不得安宁,我可不愿意冒这个险。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贺长安虽然嘴还撇着,但是心却暖洋洋的,主动顺着势把头靠在陆城身上,一只手紧紧的环住她,活这辈子到现在,再也没有人能比身边这个人和腹中那个还没成型的孩子重要了,他说的没错,她也不想让他们有一丝一毫的闪失。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却说朱云佳在外面听着里面传来的陆城的声音,心里面还是有几分不是滋味儿的,她放着于氏和两个妹妹不见来见王妃,却不想还要被晾着,现在再说回去又不合适,王爷这叫什么事儿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 第一七二章 更衣 &lt;/br&gt;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第一七二章更衣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前院儿陆城和贺长安也不知道在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朱云佳有心听,却也什么都听不清,只能百无聊赖的低头看自己裙子上的花样子,正在低头看着的时候,就听到前面紫笋朗声道:“王爷王妃,毛尖出去请朱侧妃母家的母亲妹妹,如今已经接过来了,只是听说侧妃约莫是不在自己院子里,这会儿竟不知道把人请到哪里去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刚想开口说王爷若是还得在王妃这儿说一会子话那我等会再来,可是刚开口说了一个那,嘴巴就被身后的一个人给捂住了,转头一看,原来跟着自己的墨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王妃身边的银针。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银针看着朱云佳错愕的表情,一副早就在意料之中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道:“朱侧妃您还是在这儿等着的好,朱府夫人和小姐毕竟是您的亲眷,王爷和王妃必不至于怠慢了就是,倒是您自个儿,王妃是叫着您来一同赏玩头面首饰的,您倒是为了母家母亲妹妹巴巴的拒了王妃,您是觉得自己宠眷颇深王妃不敢罚您呢还是觉得咱们王妃脾气太好?”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本来还想说话,可是嘴巴被银针死死的捂着,想说也说不出来,挣扎了几下就软软的歪在后面的软榻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就听到陆城在前面说:“朱氏入王府也快两年了,这还是朱夫人和两位小姐第一次登秦王府的门,正好本王现在并无什么正事琐事,紫笋,你去把朱夫人和朱小姐请进正院儿来吧,本王和王妃见一见,也算是给朱府一个体面。请人的时候只说是王妃请,免得吓到朱家夫人和小姐才是。”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紫笋应了是,就去请人了,朱云佳在后面听着,攥紧了拳头,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面去,请于氏小九和小十进正院儿来叙话,肯定是要赏东西的,这确实能给自己长脸,可是小九也就罢了,那是个好孩子她是知道的,可于氏和小十是个什么德行她心里也是有数得很,眼高手低最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自家这些姐妹,如今让她们娘俩来正院儿,可别因为不守规矩坏了事儿才好。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心下已经开始默默盘算如果于氏和小十不守规矩,自己该怎么撇清和她们的关系了,若是说自己出嫁已经两年并不知道家里面现在是这样教女儿的可使得?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于氏进到正院儿里面看到上手坐着的不仅有一个丽人还有一个穿着圆领袍的男子,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王爷也在这儿,心中不禁暗自懊悔,但是嘴上倒还算是平静:“妾身朱于氏带小女朱燕给王爷和王妃请安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王妃贺长安,上一次她去巩昌伯府的时候见过的,听巩昌伯府那个老太太说,因着这个孙女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所以一直在家里养着,性格也还算是绵软的,她看了一眼也觉得是个没什么性格的,所以才会频频撺掇朱云佳和贺长安打擂台。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先前儿来接她们的这个紫笋姑娘说王妃召见,她心中就有一丝美意,本来她就不相信朱云佳肯实心实意给自己的玉姐儿张罗前程,与其指望着朱云佳在王妃跟前儿不咸不淡的替玉姐儿说好话,现在有机会让自己在王妃跟前儿替自己女儿说话岂不是更好?至于玉姐儿嘛,若是能有机会见到王爷,给王爷留下一个好印象,那不是更好了吗?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于氏的算盘打的飞快,这个紫笋既然说是王妃召见,那王爷肯定不在王妃那儿,不然夫为妻纲紫笋怎么可能不说是王爷召见?再怎么也得说是王爷王妃一块儿召见啊!她路上还特意跟毛尖打听了,今儿王爷休沐,应该也是在王府的,就给小女儿使了个眼色,朱良玉会意,就嚷嚷着肚子疼,想要更衣。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所以说当于氏看到秦王爷就在正院儿的时候,肠子都悔青了,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在外面看不到王爷,玉姐儿肯定也是要回正院儿来的,倒不是一点儿机会都没有,自己现在给玉姐儿说尽好话岂不是更好?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这般拿定了主意,就开始看着身边的朱燕:“你这孩子,怎么都忘记了给王爷和王妃请安?”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还不等朱燕说什么,就道:“让王爷和王妃见笑了,这是我们家的九姑娘,姨娘生的,偏生她姨娘又早早的去了,我有心管教,但毕竟不是从我肚皮里面爬出来的,哎……到底是让王爷和王妃笑话了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贺长安心中冷笑,从她定下来要嫁给陆城,这个于氏她倒是有一年多不曾见面了,只是不想她非但没有变得聪明一点儿,反倒是比以前更蠢了。同情的看了一眼受了无妄之灾的朱燕,一年多没见,朱燕倒是比以前更开悟了,对于于氏拿她当靶子似乎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果然于氏接下来就说:“不过我们朱家还是有守规矩的姑娘的,妾身今儿是带着九姑娘和十姑娘一块儿来的,不是妾身自夸,十姑娘毕竟是嫡出,又是从小我们家老祖宗亲自教养的,模样和性情都是一等一的,只是方才身子不太爽利,就央着王府的丫鬟带着前去更衣了,王爷王妃莫急,等下我们家十姑娘自然会来拜见王爷和王妃的。”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这就是于氏的风格!贺长安是早就领教过的,想要捧高自己生的女儿,势必要不遗余力打压朱家那些姨娘生的,只可惜啊,于氏只怕是忘了,这王府里面可也有个她们朱家姨娘生的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她既然忘了,贺长安还就一定得让她想起来:“其实朱家的规矩一贯是很好的,王爷和本妃都没觉得有什么见笑的,就是我们府上的朱侧妃,出阁之前不也是朱家的七姑娘么,远的不说,就单说从我嫁到王府为正妃之后,也觉得朱侧妃是个礼数周到的和善人,朱夫人实在是太过自谦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不说话,心里面却暗暗的给贺长安竖了一个大拇指,他媳妇儿真的是越来越会说话儿了,这一番话给足了朱家脸面,就是朱家老爷也会觉得秦王爷对他们朱家还是看中的,唯独就打了于氏一巴掌,她那哪儿是自谦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待在后面儿,这会儿嘴巴还是被银针死死的捂着不能说话,握成拳头的手拼命的捶着身下的被褥,可以却没什么声儿,但是她心里可是真恨毒了这个于氏,想当初她还在朱家的时候,于氏对她的作践还不够吗?现在她都已经是秦王侧妃了,这个老妖婆上门来还要作践她一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却说装模作样要更衣的朱良玉,紫笋着急带着于氏和朱燕前去复命,“顺手”就把她交给了墨色,还嘱咐她妥善照顾好朱十姑娘,朱良玉看了一眼墨色,心里面不禁暗自感慨,果然是王府,不过是丫鬟,穿的都那么体面,头上居然还有两朵赤金的簪花--这簪花当然是墨色被银针换了出来之后偷偷带上的,在朱云佳身边她哪儿敢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墨色不说话,可是朱良玉初来乍到正是看什么都新鲜的时候,哪里忍得住:“我看姐姐你穿的也很是体面的,想来一定是正院儿里的一等丫鬟吧,让姐姐来为我引路实在是委屈姐姐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墨色瞟了一眼朱良玉,暗想,王爷说的果然没错,这朱家的人,就是心里感觉太过于良好!原先儿觉得朱侧妃就挺自负的了,现在看看,和这个十姑娘比起来,朱侧妃还是正常得很嘛。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回十姑娘的话,其实奴婢虽然是一等丫鬟不假,但是却没那等体面够得上王妃的正院儿,奴婢是偏院儿朱侧妃身边儿的一等丫鬟墨色,您称呼奴婢一声姐姐实在是折煞了,您还是直接叫奴婢的名儿吧。”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良玉大摇大摆的点了点头:“墨色,不是说今儿个是我七姐姐请我和我娘过王府来做客的吗?那怎么等我们到了又说我姐姐不得空呢?王妃要见我们,只是不知道王爷怎么没有一块儿呢?不是说王爷很给王妃体面的么?还是这体面是假的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这一连串儿的问题让墨色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反倒捋清楚了头绪之后,这几个问题哪有一个是她能回答的?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家人,不仅自我感觉良好,还不知道深浅!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十姑娘还是太抬举奴婢了,王妃昨儿刚得了圣上赏的一套头面首饰,侧妃今儿一早就被王妃邀过去欣赏了,至于王爷在哪儿,奴婢就是侧妃院儿里的人罢了,哪能知道这些呢?哎……姑娘慢点儿,别往那边儿去,那边儿是王爷练字儿的地方,王爷练字儿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的,再说十姑娘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若是真的冲撞了王爷,只怕是不大好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墨色用余光往朱良玉那儿看过去,她越是说不让朱良玉靠近“王爷练字儿”的地方,朱良玉越是有意无意的用眼神儿往那儿瞟,似乎这样就能看到王爷似的。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良玉一边瞟一边想着怎么能够甩掉墨色这个跟屁虫自己往那个院子走一遭,正不耐烦的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墨色姐姐,墨色姐姐,你在哪儿呢?侧妃已经从正院儿出来了,到处找你找不见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 第一七三章 计 &lt;/br&gt;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第一七三章计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墨色一听这话可是一连吓得不轻的样子,一拍大腿,一副慌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样子,甚至慌乱之中直抓着朱良玉的手跳脚:“哎哟,这往日里若是王妃留着侧妃主子一块儿赏个花儿看个物件儿什么的,怎么着也得留了中饭啊,我这就是琢磨着能抽个空躲个闲儿,这才出来的,可是怎么侧妃主子这就出来了呢,着出来看不到我可怎么是好呢?哎呦十姑娘,您说奴婢这可是怎么整好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良玉一向自诩养尊处优而且智计非凡,朱家的那些个儿庶女,她从来就没有放在眼里过,更何况是那个从小就被她和她娘作践的朱云佳呢,秦王侧妃?那是她运气好罢了,就算是侧妃朱良玉也不把她看在眼里。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所以朱良玉眼珠子转了一下,停止了腰板子:“墨色你莫怕,虽然说你是我姐姐的丫鬟,但是咱们两个既然相识一场,总还算是有缘分的,不若你先去问问姐姐那儿今儿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么急急忙忙的就回去了,若是姐姐真要责罚你,你只管说是为我引路,想来姐姐必然不会责罚你的,若是责罚,也还有我求情呢。要么,我跟着你一道儿去见姐姐?”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话一出口,心中却是暗忖自己怎么这样的蠢,这时候不赶巧,明明她离着王爷练字的地方都那么近了,近在咫尺啊,说不定就能“偶遇”王爷呢,要是墨色真让她陪着一道儿,那可是白白的浪费了这样的好机会了,赶紧回旋道:“墨色你也可以去问问方才那个紫笋姑娘嘛,说不定原本也没什么事儿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墨色一开始还惊异于朱良玉回放着这么好的“偶遇”的机会不要,居然说要跟她一块儿回去见朱侧妃,正想着这戏怎么换一个戏路唱下去,却又听到朱良玉这么一句找补的话,呵,果然也不是什么聪明人,亏着她还担心这台戏唱不下去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家人看来真是不少蠢货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说话间就看着紫笋提溜着马面裙一路小跑着往这边儿来了,赶紧凑上前去:“紫笋姐姐,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可是我们侧妃主子惹了王妃主子不高兴,让王妃主子给从正院儿撵了出来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墨色此话一出,朱良玉一拍大腿,她的亲娘啊,不会是朱燕活着她娘说了什么话惹得王妃不高兴了吧,若真是这样那自己肯定落不到什么好,不行,不管怎么样肯定得让朱云佳帮她端着这屎盆子,坏了朱燕可没什么,就是坏了她娘,她娘又不需要嫁人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她还小呢,还想着能够也当个正妃侧妃什么的呢!可不能让王妃那儿留个坏印象。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紫笋一个劲儿的眨眼睛,似乎有什么话不好开口,朱良玉有样学样,一副“为我们朱家出了这么个不上台面的女儿感到羞耻”的表情。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眨眼睛了半天才紫笋才把话说明白,其实这事儿原本也怨不得朱侧妃,是今儿个一大早王妃把那套头面首饰取出来的时候,就发现那套头面首饰上面少了一颗上好的东珠,这头面本来是和睿皇后的遗物,突然少了一颗东珠怎么说的过去呢,王妃大怒,自觉地在朱侧妃和朱家夫人小姐面前落了个治家不严的名儿,一气之下就说身子不舒坦,让朱侧妃回自个儿招待娘家母亲妹妹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在一边儿错着耳朵听的朱良玉偷着松了一口气儿,只要不是她娘出了什么差儿耽误了她前程就好,只是有点可惜,这见不到王妃了,若是在见不到王爷,岂不是两手空空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墨色双手来来回回的在裙子上搓:“好容易王妃给了侧妃主子这样大的体面,还因为这档子糟心事儿给耽误了,这可怎么办才好呢,奴婢可得现在就回去了,若不然肯定待会儿就得成了主子的出气筒了,紫笋姐姐,这儿就交给你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说着就一溜烟儿的跑开了,紫笋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应着让她只管去,等到想起来旁边还有一个朱良玉的时候,脸色就开始不对劲儿了:“十姑娘……这……要么奴婢把十姑娘从到侧妃院儿里去?王妃那边儿还等着奴婢去寻那颗东珠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良玉等的就是个身边儿没有人看着她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可能了,怎么可能放过:“哎呀,我刚才一听说墨色是我姐姐的贴身丫头,就和她话了几句家常,这一时间还没来得及更衣呢,这样吧,紫笋姐姐您若是有事儿您先忙着去,刚才墨色已经告诉过我这园子里哪儿是哪儿了,你放心就是,我更衣过后就去姐姐那偏院儿里,不会有事儿的。”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紫笋用探究的眼神儿打量了一下朱良玉:“那行吧,只是十姑娘,您可千万别往那边儿的院子去,那是王爷练书法的地儿,若是您误闯了,别说奴婢是不是吃饱了兜着走,就是侧妃那儿也落不着好儿,您就是不为了奴婢着想,总要顾着侧妃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手指着不远处的院子一脸的神秘兮兮,看的朱良玉容不得多想:“我有分寸的。你快去给王妃找珠子去吧,不然就是我不误闯你也有的受了,你放心。”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看着紫笋走了,朱良玉心中窃喜,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却并没有更衣,更衣本来也就是个借口,看着紫笋走远了,就蹑手蹑脚的往那院子去了,按着墨色说的,轻而易举的就找到了那间最大的屋子。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果然装饰的倒是奢华,她出身皇商之家,虽然说朱家这些年来落寞了,跟宫里能牵得上的人脉也越来越少了,但是祖宗留下来的之前的宝贝还是不少的,她也见识过,一打眼就能认出来,墙壁上嵌着的几个壁瓶儿,随便儿一个都是好东西,最有年头的那个还应该是前朝朝廷鼎盛时期的官窑出产的东西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紫檀木镶着黄花梨儿的桌儿上摆着两幅字儿,全都是刚刚写好的贴,笔锋刚劲挺拔,线条分明,看的朱良玉都呆住了,她早先儿就听说这秦王爷的字儿是如何如何的好,却一直无缘得见,今儿一见果不其然。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想到了秦王爷,才反应过来,她偷着溜进来,似乎也没看到秦王爷啊?哦,对,秦王爷许是有事儿出去了呢,不然她哪能这么轻易的溜进来。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哎,朱云佳这是什么福分,能给秦王爷这样的人物当侧妃啊!朱良玉有点失望的垂下了眼皮,却突然被角落里的一道亮光给吸引住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蹑手蹑脚的走上前去,角落里面躺着的,正是一颗东珠!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良玉仔细的思索了一下,把紫笋和墨色前前后后的话拼了一下,一段故事就拼拼凑凑给凑出来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这头面不正是王爷打宫里面给王妃拿回来的么,说不定回来的时候还就真过了一遍王爷的手,王爷一不小心就把上面的一颗东珠弄掉了也未可知,毕竟王爷是男子,哪会在女子的首饰上头这样留心呢,结果这颗珠子就滚到了屋子的角落里,就让她给拾到了,而王爷和王妃却还不知道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一个想法就在她头脑中形成了,不管朱云佳再怎么小门小户不上台面,王爷和王妃都可以把这些归咎于她不是出身于官宦王侯之家,又是姨娘生的庶女,但是若是朱云佳投了王妃头面首饰上的东珠呢?这般想着,就把那颗东珠塞进了袖口儿。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当朱良玉重新从那个院子出来的时候,只觉得天都比刚才进来之前蓝了不少,她似乎已经能看到朱云佳被当作家贼被王爷和王妃捆起来施家法,再被夺了侧妃牒子的样子了,抬头看了看天上正好的阳光,轻轻地勾了勾嘴角。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绕到了偏院儿附近,朱良玉四下打量了一下,本想着和于氏先商量一下怎么做才能让朱云佳这“贼”的名声扣得更严实些,却没想到没看到于氏,却在院子里面看到了行色匆匆的紫笋:“紫笋姐姐,您不是在帮王妃找珠子呢吗?这珠子找到了吗?”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紫笋一拍大腿:“说的就是呢,若是找到了,十姑娘您觉得奴婢还能是这幅脸色吗?王爷让我来侧妃院子里面问问,有没有见到过那颗东珠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紫笋姐姐,不知道王爷现在在何处,我有要事要亲自禀报王爷和王妃,就是有关于珠子的事儿,不知道紫笋姐姐可否为我引路?”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紫笋心下冷哼了一声,这个朱良玉还真是上道儿啊,看来朱九姑娘说的没错,这局这样给朱十姑娘设下来,她一准儿就会钻进套儿里面去,亏她当初还和墨色合计了好久,若是朱良玉没有看到那颗珠子,或者是看到了却没能钻到局里面去,她们还就得抓着朱良玉没有经过王爷允许私自潜入王爷书房这件事儿不放了,但是那样多少只能说朱家家教不严,让朱侧妃脸上不好看点儿,但是却不能真正达到王爷的目的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不出一盏茶的功夫,朱良玉就跪在正院儿的堂屋里面,上面坐着的正是陆城和贺长安,她仔细的用余光看了一眼,果然,秦王爷面色铁青,贺王妃忧心忡忡,显然是这珠子还没找到,说不定啊还真的是她捡到的那一颗!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正想着就听到陆城清冷的声音响起来了:“本王听紫笋说,是你说的,你有件事儿,是关于王妃头面上面丢了的东珠的,要亲自面呈给本王和王妃,究竟是什么事儿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 第一七四章 偷 &lt;/br&gt;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第一七四章偷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秦王正妃的屋子里面没有点香,只是在屋子角落里面的几个花架子上都放上了时令的水果,看着颜色喜人,仔细吸吸鼻子还能闻到空气中传来的果香味儿,朱良玉偷偷的打量了一下,又狠狠的吸了几下鼻子,这香味儿可真好闻!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虽然他们朱家是皇商,比起一般的官宦人家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很有钱的了,可是哪能跟王府较量?这摆在花架子上面的果盘儿,在他们朱家也都是只有主子才有自个吃,赏人都觉得心疼,更别说放着闻味儿了,朱良玉想到这儿,越发的觉得,要是真想过上好日子,就必须找个王爷嫁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心一沉:“回秦王爷话,此事涉及到奴婢的家丑,实在是不可外扬,可是……民女若是不老老实实的和王爷王妃据实禀报,民女总是觉得……觉得良心不安。”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贺长安看着跪在地下,身子明明有一些在发抖但是脸上的表情却纹丝不乱的朱良玉,心中暗叹,自从上一次于氏带着她去巩昌伯府造访过一次之后,这还是她第一次再见这朱良玉,眼见得是有日子没见到了,这姑娘倒是确实比昨年儿长开了不少,隐隐的已经能够看出来朱家人素来遗传的美貌了,不过心思倒是越来越像她那个不上台面的娘了,想起朱燕当时给她出谋划策的时候好几次在她耳边央求,若是朱良玉真的自己跑到这个彀里来,那她可想来看热闹,嘴角微微勾了一下:“家丑?只是不知道朱十姑娘有什么家丑还是与我们秦王府有干系的?既然现在朱夫人和朱九姑娘也都在府上,不若一并请过来听听十姑娘是怎么说的吧。紫笋,去请朱侧妃朱夫人和朱九姑娘。”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被花楠困在里间儿的朱云佳动弹不得,嘴上也塞着一个厚厚的布团子,眼看着贺长安在外面“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明明就被她困在房间里面呢,怎么还要劳人去请呢?只能低声呜呜的叫唤,试图能说出话来,可是都是徒劳。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花楠看了一眼朱云佳,压低了声音:“侧妃还是稍安勿躁的好,您娘家的十姑娘方才对王爷和王妃说要自曝家丑,您不在不也正好?也是给您留点面子。不然您往后在这王府该怎么立足?”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斜着眼睛瞪了花楠一眼,但是也知道花楠一个丫鬟敢把她关在这儿毕竟不可能是自作主张,而是秦王和王妃默许的,而且一个丫鬟有这样的体面能捆了侧妃,必定是很得重视的丫鬟,她一个不受宠的侧妃也不敢太张扬,转而又想想,她那个十妹妹,被于氏养的母女一个样儿上不得台面,净干些损了人还不一定对自己有好处的事儿,这要在王爷和王妃面前“自扬家丑”,还不一定说出些什么来呢,这样想着心里就虚,只能缩在墙脚儿一动不动的听着前屋的动静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良玉转了一下眼珠子,这要是朱云佳在这儿,她还真有点担心说漏了,急中生智道:“启禀王爷王妃,民女这事儿正是有关七姐姐的,是不是……”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的脸色阴沉了下来,虽然他从来就只爱着贺长安一个人,虽然朱云佳这个侧妃不过就是个摆设而已,虽然这一切都自己和遂如精心给朱良玉设下的一个套儿,但是好歹朱云佳也是上了玉牒的侧妃啊,竟然有这么上不了台面的娘家亲戚,倒是枉费了他有心可怜早些年父皇枉死的恬妃朱氏和从小就孤苦无依的二妹妹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也罢,那就只把朱夫人和朱九姑娘请来吧。”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紫笋得了令小跑着出去请人了,贺长安自然知道陆城心里面想的是什么,悄悄地握住了陆城的手,陆城感受到手掌心传来的温暖,侧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长安,长安倏地就脸红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顺着贺长安羞红了的脸一路往下看,看到贺长安尚且还没有显怀的小腹,心中就是一阵暖融融的,身边的大人和小人,这才是他这一生都立志都保护的人啊,为了长安和他们的孩子,就是这会儿心里面窝些火,又算什么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于氏和朱燕很快就被请过来了,于氏看到跪在地上的女儿还有些惊诧:“我的儿,你这是……”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说话间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启禀王爷王妃,玉儿她还小,若是有什么地方无知,冲撞了王爷王妃,还请王爷王妃恕罪……”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乒乒乓乓的一顿磕头,看的贺长安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紫笋提着胆子小心的扶住了于氏:“朱夫人快快请起,王爷和王妃都不是没有心胸的人,您大可不必如此。”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于氏一听这话顿时不磕头了,搭着紫笋的手站了起来,转过身来就开始骂:“你说说你说说让我说你点什么好,虽然你是庶女,但是在家中我什么时候不是有什么都想着你们姐妹两个一块儿的啊,你做姐姐的,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儿,你就不知道提点着点儿吗?”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受了无妄之灾的朱燕耸了耸鼻子,嘟囔着道:“我哪儿敢啊母亲,方才我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您,妹妹若是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儿,就是我瞧见了,也不敢在母亲之前造次不是?若是母亲觉得以后女儿看到了十妹妹有什么不妥当的事儿,即使母亲在场,女儿也可以直接说出来,那女儿一定从命。只是,这似乎……于孝道不合。”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一番话说得于氏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其实就是不想让朱良玉在秦王府王爷和王妃面前落了个不好的印象罢了,所以才要把什么事儿都往朱燕身上推,谁知道朱燕这么轻易地就给挡回来了呢。而且朱燕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朱良玉做得不对的事儿还不止在王府这点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站在和长安身边贴身伺候的银针最是藏不住的性格,看到于氏这样尴尬的样子,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巴吃吃的笑了起来,被碧螺狠狠的瞪了一眼才止住。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贺长安心中也暗暗叹服,看来朱燕和这个继室嫡母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到了现在作对的水平已经是炉火纯青,偏偏于氏还一直觉得朱燕就是那些个软弱可欺的庶女中的一个,不过这台戏还得继续唱下去呢,若是就卡在这儿可就没意思了,这样想着就摆了摆手:“朱夫人您不必紧张,这会儿把您和九姑娘请过来,实在是因为十姑娘说有要事要回禀王爷和我,又说是涉及到了朱家的家丑,因此才把您请过来在一边听着,这要是真是会伤了朱家颜面的事儿,王爷也说了,好歹王府的朱侧妃是朱府上的七姑娘,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王爷自然会帮朱家收拾收拾局面,您说可是这个理儿?”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一听到贺长安说出了这样的话,于氏连连觉得赞同,心下却更加坚定了要让朱良玉当上个王妃的想法,端看着这个贺长安出嫁之前,她也是见过的,不过就是个伯爵府养出来的女儿,哪里有这么强大的气场和架势?倒是现在当了王妃,吃穿用度一应都好也就罢了,这气质哪是出嫁前能比得了的?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嗯,她的玉儿现在小小年纪就已经堪称女孩儿中的上品了,若是能当上王妃,那更能到天上去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无暇去揣摩于氏心里是什么个想法,面无表情,于氏也看不出来这位秦王爷想的是什么,一时之间屋子里面的人都不敢出大气儿,直到贺长安开了口:“朱十姑娘是有什么要是要回禀王爷和我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良玉用力的攥了一下手上握着的东珠:“启禀王爷王妃,民女听闻秦王府丢了一副头面上一颗极大的东珠,不知可是真的有此事?若是有,您看看是不是民女手上的这一颗?”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说着就把右手从袖子中伸了出来,碧螺赶紧走上前去,接过朱良玉手上的珠子,呈递给了陆城和贺长安。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不置可否,只是朝贺长安点了点头:“你看看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贺长安大惊失色的捂住了嘴巴:“正是这颗珠子,这颗珠子极大,成色有好,实在难得,一定是它。只是……这颗珠子为何在朱十姑娘的手中?”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回王妃的话,民女方才在姐姐院子门口碰到了姐姐,不知怎么着姐姐神色慌张不已,妹妹给姐姐请了安,本想问问姐姐在王府过得怎样,却不想姐姐根本就没有意思回答民女的问题,反而是行色匆匆好像要去办什么事儿,却忘记了有东西从她身上掉下来了,民女走过去捡起一看,正是这颗东珠……哎,这实在是家丑,从前儿在家的时候,姐姐她……她就……”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一边说着,一边还挤出了几颗金豆子,贺长安心底笑了一下,这个朱良玉演戏的功夫倒是比她亲娘还好了不少。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当初姐姐还没有被封为秦王侧妃的时候,就曾经偷过家中父亲最爱的两颗祖母绿石头,因为这事儿,还曾经被父亲上了家法,至今右肩头应该都还留有疤痕。民女觉得,当年的事情如果还是小事儿的话,那么今日这事儿就是大事儿了,因此民女斗胆,也要说出事情的真相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 第一七五章 希望 第一七五章希望 被困在里间儿动弹不得的朱云佳,缩在墙角听到朱良玉口口声声说不愿违背着良心,包庇纵容自己这个姐姐的时候,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她今年也十七岁了,出嫁前在朱府生活了十五年,父亲的原配夫人大姐姐的生母还活着的时候,她尚且还不记事,从她记事开始,一直到出嫁这漫长的十几年,她已经受够了的磋磨,辱骂和鞭打也就算了,却不想如今于氏生的女儿长大了,竟然还在堂堂王府这样诬陷于她。 不管最近一段时间外面怎么传她朱云佳越来越得到陆城的宠爱,可是知道真相的朱云佳却明白,越是宠爱传的越快,她的心就越虚,因为她到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她生怕哪一天这一切都会漏了馅儿。 朱云佳更明白,不要说宠爱了,陆城对于她,恐怕连那一点点欣赏或者说是疼惜都没有,如果说陆城对于这件事情连查都懒得查一下的话,那她恐怕就只有上报宗府从皇家玉牒上除名的下场,而除名之后的皇家人,结局就只有去祈宁寺削发为尼的下场。 然而她的嘴巴被堵着,就是想冲着外面喊出几句为自己辩解的话尚且都不能,就在这个时候,朱云佳又听见朱良玉道:“民女知道这件事情对于秦王府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过王爷您可以不必恼怒,毕竟当初选侧妃的时候,并不是您自己拿的主意,而且当时圣旨送到民女家的时候,民女全家人都很意外,毕竟七姐只是家中的一个庶女罢了,论理是配不上王爷的。王爷不计较,迎七姐姐进府,那是对圣上的孝道,但是民女愚见,既然出了这档子事,王爷也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这一段话就差说出来“您赶快把我七姐姐给休弃了迎我入府”的意思了,花楠听着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两声,同情的看了一眼缩在墙角有气无力的朱云佳:“侧妃娘娘口渴么,要不要喝点水?” 说着还真的就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朱云佳,把她嘴巴里面塞着的东西拿了出来。朱云佳怔怔的看了一眼花楠,仿佛整个人的精神都已经被朱良玉在外面的那一席告状给抽走了似的,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你就不怕我在这里大喊?” 花楠莞尔:“奴婢赌侧妃娘娘不会大喊招人来的,屋外的一切现在尚且没有定论,如果现在娘娘就大喊招人过来的话,恐怕只能引来王府卫队,娘娘有时间大喊,还不如趁着这一会儿想想,等下和十姑娘对质的时候,该怎么应对。” 朱云佳把花楠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你说得对。” 眼前的局势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虽然说她被花楠困在了这儿,可是花楠除了不能让她自由的走路说话外,并没有太过于刁难她,而且她也并没有在府中见过花楠,她根本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被无冤无仇素不相识的人困在这里。 但是另外一种解释却更说得通,秦王侧妃朱氏偷盗宫中赏赐给王妃的和睿皇后遗物头面上举世罕见的珍珠,却不想被妹妹检举揭发,情急之下朱氏铤而走险,决定潜入到王妃的房间中伺机将那颗东珠毁掉,以销毁证据,或者偷偷致王妃死于非命,至于花楠,那就更好理解了,一定是朱氏的同伙。 朱云佳想想都觉得脊背发冷。 朱良玉说完了很久,陆城和贺长安都没有说什么话,整个房间里面的气氛静默的吓人。就是朱良玉这样胆大妄为的人,也不由得开始思考,秦王爷和秦王妃这样不说话,究竟是几个意思。 倒是花楠在后面小声道:“其实奴婢倒是挺同情侧妃娘娘的,家中姐妹众多,本来应该是好事儿,能有人陪着一并长大。可是这毕竟人心隔着肚皮,娘娘的姐妹竟然能为了自己的利益算计娘娘至斯,这样的骨肉至亲,倒也真的是罕见了。” 朱云佳一直沉浸在朱良玉诬告自己的愤怒中,一时之间脑子里面并没有转过这个弯儿来,听到花楠的话,很是诧异的附和了一句:“为了自己的利益?她才不过那么一点大,能有什么自己的利益?” 问完之后才想起来自己这话问的是有多么愚蠢,她已经嫁到秦王府来两年了,这两年的时间,朱良玉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只有骄纵任性这一点毛病的小丫头了,如今她心思的深沉简直难以想象,她这样陷害自己,摆明了就是要踩着自己的尸骨一步一步爬到秦王侧妃甚至是更高的位置上去。 “我明白了,她这样做,就是要用我自己的命换来她的锦绣前程啊,可怜我朱云佳活了一辈子,也就只这十几年就要了结了,最后却是死在了自己的亲妹妹的手上。也不怪你笑话我,是我不查,太低估了人心的险恶。”朱云佳缩在墙角,掏出绢子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 贺长安无声的看着朱良玉,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你自己跟王爷和本妃说着这么重要的事儿,还提醒了王爷不要识人不明,趁早的把你的七姐姐从皇家玉牒上除名,可是这样做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呢?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嘎?朱良玉愣住了。虽然说她这样告密的行为确实是有讨好贺长安的意思,以便能够为自己的将来谋一个好的前程,可是贺长安这样露骨的说出来也太那什么了吧…… 其实贺长安却有自己的盘算,像于氏和朱良玉这样的人,整天都是活在自己的小算盘里面的,自以为智计无双,设下的计谋谁都看不穿,跟谁说话都是“你把耳朵凑过来,我告诉你一个不能说的秘密”,这样的做派,即使是有什么求取的东西,也一定会把话说得九曲十八弯,可是她就偏偏要把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和想法捅到台面上来,朱良玉自然就坐不住了。 看这朱良玉傻傻的愣在那里,贺长安越发的起了戏弄她一下的心思,能这样坑害亲姐姐的妹妹,这个世界上除了朱良玉还真找不出来几个了,虽然这也有她存心给朱良玉下了个套的原因。 贺长安转头看向陆城:“王爷,妾身倒是记得,前一段儿时间妾身进宫去看皇后娘娘的时候,皇后娘娘还给妾身提了一句,说是四弟也到了身边儿该选人的时候了。之前宫中有吉贵人那档子事儿,四弟的生母倪嫔娘娘受了不少的委屈,皇后娘娘有心补偿在四弟身上。按照惯例皇子大婚之前身边都是选丫鬟通事儿的,至于收用与否那是皇子自己的事情,但是等到皇子成亲之后,这些通事儿的丫鬟若非能生个一男半女,否则是没有名分的。皇后娘娘与妾身说了,为了补偿四弟,就直接赏他一个侧妃,还让妾身帮忙物色着人选呢。” 陆城看着侧过脸来的贺长安,或许是因为怀有身孕的缘故,她的面色微微的有一些发黄,皮肤也不像没有怀孕的时候那样水润细腻,只是他听贺长安说过朱家那些事儿,也知道自家娘子和九姑娘朱燕是有些交情的,自然能明白她是在原定计划的基础上帮着朱燕再向于氏朱良玉母女出一场气,所以此刻脸上的表情极为生动,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的脸扳过来吻上去。 贺长安满心欢喜自己的小邪念,像朱良玉这样的人,心里面的希望越大,到时候跌入深渊的时候才会越痛苦,那么她还真的是不介意先把她的希望给的大一点。 “王爷,您看朱十姑娘如何?虽然说朱侧妃可能做事的时候失了些分寸妥当,可是朱十姑娘能够大义灭亲,主动揭发她姐姐,可见是个好姑娘,有这样品行的姑娘,若是真的介绍给皇后娘娘,娘娘也一定会欢喜的。只是朱家毕竟是皇商,没有官爵在身,朱十姑娘这出身还是略差一些的,如若不然的话,指给四弟当正妃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呢。” 朱良玉满心欢喜的看着贺长安,恨不得能当场就给贺长安磕两个头,但是她还能在这个时候保持一点理智,笑了笑,鞠躬谢道:“民女多谢王妃的赏识和抬爱。” 陆城看了一眼朱良玉变脸的速度,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叹服,既然她的遂如已经把所有的前戏都做足了,那么接下来的黑脸就要交给他来唱了。 “遂如,本王记得方才本王来的时候,你不是正在和朱氏讨论绣花样子么,因为本王突然从书房赶过来了,朱氏的衣冠并不适合直接出迎本王,你还让她在里屋等着呢!说来也奇怪,这头面是昨儿个本王才从宫里面带回来的,之后就一直跟着本王待在书房啊,今儿个一早本王才差人给你送过来的,不过比本王早了一步,朱氏昨晚也并没有去过本王的书房,她是怎么偷的这颗东珠呢?” ... 第一七六章 反转 &lt;/br&gt;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第一七六章反转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一听这话,一时之间屋子里面的人都有了不同的反应。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满心指望着通过参姐姐一本能在秦王妃那儿落得一个好印象的朱良玉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于氏也听出了一点子眉目,本来以为真的是哪个七丫头有什么把柄被自己的女儿抓到了,自己女儿可以因此飞上枝头变凤凰,可是现在看起来却是另有玄机,虽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却有预感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右手的手指不断的闹着左手的手心,看起来也很是着急。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反倒是朱燕,因为早就有所准备,所以现在倒是乐得看戏,要么怎么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呢,她想起了那个枉死的朱燕,既然她穿越了不知道几百年来到这个在正史上并不曾存在过的朝代和国度,总也要对得起那个被她占了身体的朱燕才是。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贺长安挠了挠额角,恍然大悟似的:“对啊,我怎么忘了。哎,我真是被母后那头面上丢了一颗东珠给急坏了,要知道,这可是母后生前最钟爱的一套头面啊。紫笋,你去里间儿,帮我把朱侧妃给请出来,我倒是要好好的问一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外面的动静,被里间儿的朱云佳和花楠听得一字不落,但是因为贺长安还要把自己叫出去问明情况,朱云佳已经是吓得花容失色:“姑娘,我们素昧平生,我嫁到王府来两年,也并没有见过你,但是我知道,你敢在这里绑了我来听壁角,那你一定是在王爷跟前得用的人,你一定知道的,那颗珠子不是我拿的,对不对,真的不是我拿的,你帮我去跟王爷说说……”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花楠看着已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朱云佳,心里面也有点戚戚然,其实仔细想起来,她虽然是丫鬟命,但是幸在她从小就跟对了一个好的主子,这么些年来,在王爷身边,在皇后身边都是很有体面的丫鬟,其实并不比小户人家的小姐差了什么,但是这个朱侧妃,出嫁前是偌大的朱府的七小姐,却是人人可欺的主儿,就是成了上牒子的王府侧妃,都能让人家挑衅到王府上来,想想也实在是可怜。想到这儿,她蹲下去把蜷缩在墙角的朱云佳搀扶起来:“侧妃您先别窝心上火,您方才都说了,我一个做奴婢的都能看清这事儿是个怎么回事,那为什么您不亲自把您知道的和王爷王妃说清楚呢,王爷王妃都不是糊涂的人,您若是说清楚了,两位主子又怎么会不给您做主?说到底了,您才是正正经经嫁过来的王府侧妃,朱家已经是您的母家了,秦王府才是您的家啊,出了事儿您不想着秦王府为您撑腰,这又是什么理儿呢?您且略收拾一下,这样子出去,别说能不能说清楚事情,就是王爷见了也觉得您失仪,心里面平白添堵。”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被花楠搀扶着,呆呆的坐在里间儿的梳妆台前任由花楠给自己重新梳妆,但是花楠刚才那一番话却是让她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是啊,她成了正正经经嫁过来就上牒子的王府侧妃,嫁过来已经整整两年,可是她从来没有思考过在这个王府应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存在着,从小一路成长过来的不容易,让她嫁过来之后首先想到要做的事情就是委曲求全,但是她却忘了,于氏喜欢被人众星捧月的感觉。可是王爷呢,他若是真的在意这种感觉,想要奉承龙子凤孙的大有人在,又哪里缺她一个朱云佳?还有就是,虽然十几年来她一直委曲求全,可是她的心里面一直是怨恨着于氏的,一心想要证明给她看,自己现在这个王府侧妃是有多么的风光,但是事实上她在王府活的也并没有很出彩。如果不是她这么急功近利,就想向朱家向于氏证明什么的话,她又怎么至于落到这样的一个下场?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紫笋在里间儿等了一会儿,看着花楠把朱云佳全身上下都收拾的妥妥帖帖的,才把朱云佳带了出去,听了花楠的叮嘱,路上还对朱云佳嘱咐道:“侧妃您莫怕,到底是什么事情,您昨天和今天都在做些什么,您只说清楚了就是。只一样,您方才在里间儿也是都听明白了的,王妃主子今儿个邀您过来,是要商讨绣花样子的事儿,只是为了回避王爷,您才躲进去的,您说奴婢说的可对?”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渐渐听出了一点儿眉目,也渐渐理清楚了头绪,回头感激的看了一眼给自己上了振聋发聩的一课的花楠,心道:姑娘,虽然我们真的是素昧平生,我甚至连你的名字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你却真的让我想通了这十多年来我都没能想通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今后还有没有机会遇到你,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回报你今日的一席话。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这个时候的朱云佳却万万都没有想到,日后她和花楠,还会有一场那样深的交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出现在陆城和贺长安面前的,已经是换了一身虽然不是簇新但是极清爽的马面裙的朱云佳,花楠给她略擦了一点粉,来掩饰眼角的泪痕,饶是陆城也很奇怪的发现,今日的朱云佳,似乎和往日见到的有些不一样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妾朱氏参见王爷王妃。”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先是见了礼,朱云佳微微一笑道:“妾今儿个应王妃之邀,来帮王妃参谋绣花样子,只作家常打扮,王爷突然造访,恐有失仪,因为要规避王爷,就去里间儿矮榻上略歪了一会儿,不想竟然睡着了。方才王爷身边的紫笋姑娘前去唤妾,说是王爷和王妃有些事情要问要问妾,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只要妾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听到朱云佳这样平静的说出来她方才只是在王妃正院的里间儿睡了一觉,朱良玉的身体已经隐隐的有些发抖了,若是真的这样的话,那她方才说的话告的状造的谣,岂不都是不攻自破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那你昨天晚上都在什么地方?可有什么人能够为你证明?”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云佳“嗯”了一声:“妾昨天一整晚上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因着今日就能见到母亲和两个妹妹了,激动地辗转反侧,一直在想可以给娘家妹妹送些什么东西。至于证人嘛,妾的贴身丫鬟墨色就能作证,还有所有值夜的王府侍卫,若是妾在晚上还出来走动,就一定会有人看到妾的。对了十妹妹,再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了吧。”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说完转过脸看向贺长安:“妾斗胆,想替妹妹向王妃讨个赏,也算是我这个不争气的姐姐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一直站在门口的墨色却突然跪了下来,像想到了什么东西似的:“王爷恕罪,王妃恕罪……王爷恕罪,王妃恕罪……”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朱良玉看到墨色突然跪了下来口口声声念叨恕罪,心中一喜,莫非真的是让她歪打正着了?只要墨色能够证明朱云佳昨晚有段时间确实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身在侧妃院子中,那她的嫌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脸色微怒:“本王记得你是朱氏身边的贴身丫鬟,可是叫墨色的?你有什么罪,起来回话。”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奴婢……方才奴婢在府中碰到了找地方要更衣的朱十小姐,因为十小姐是我们家侧妃的亲妹子,奴婢就带着朱十小姐找地方更衣去了。因为朱十小姐走错了路,所以奴婢带她找到的地方距离王爷的书房很近,奴婢还特意叮嘱过十小姐不要走错了路,可是后来听说奴婢担心走得太远侧妃身边离不了人,就又赶回去了。奴婢有罪,奴婢不应该半路扔下十小姐的……兴许十小姐是走错了,阴差阳错就……”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听闻这话,本来已经开始有了一点喜色的朱良玉立刻开始面如土色,墨色的这番话表面上看起来是请罪,但是虚虚实实,不能说是假话,可是很多重要的地方都被她隐藏掉了。可越是这样虚虚实实的话,就越发的招人怀疑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城冷哼了一声:“来人,送墨色下去,打十板子,以示惩戒。”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转过头来看向贺长安:“本王算是看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本王一时不慎,打开头面匣子缅怀母后的时候,让那颗东珠掉了下来,竟至遗落书房,却不想被朱十姑娘捡到了,这才闹出了这样大的“家丑”风波。朱十姑娘在王府做客,在王府侍婢的再三提醒下,依旧罔顾忠告,偷偷潜入本王的书房,此乃罪过之一。捡到府上的东**私不还,乃罪过之二。用拾到的府上的东西来诬陷其同父亲姐,此乃罪过之三!朱老爷倒是生出来了一个好女儿啊,年纪不大,却整日想着这些阴私的事儿!来人呐。”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毛尖应声:“奴才在。”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你去吧朱夫人和朱九姑娘先送回朱府,顺道把十姑娘在王府都做了什么对朱老爷说上一说,看看朱老爷打算怎样处理这件事情。至于十姑娘,虽然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最后十姑娘还是要交还给朱老爷的,但是毕竟涉及到了本王王府的清誉,还是暂且委屈十姑娘在我们秦王府的小庙,暂住几日,等到朱老爷想明白了,再回家也不迟。”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 第一七七章 胆大妄为 &lt;/br&gt;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第一七七章胆大妄为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一转眼到了七月的时候,乾祐派出大将军唐璟琼与大宣协商,希望能够正式的将两国的互市渠道拓宽,而大宣也一直愁苦于南安现在虽然不敢大举进犯,但是总有那么几路不正规的游击军,时不时的给边境捅一下,真是应了那句“不咬人膈应人”,若是能和乾祐达成同盟,在一定程度上就能给南安形成一个威胁。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皇帝特地在皇宫内给唐将军设下宴席,让群臣一同来赴宴,就是所有的皇子公主也是都出席的,可是稀罕的是,两位已经封了王的皇子,王妃却像约好了似的都没有出席,但幸而皇帝心情不错,也没有多过问,席间还让陆可意代表大宣给远道而来的唐璟琼敬了一杯酒。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可意的骄傲在宫中是出了名的,不过或许是因为从小她就是这个样儿,而且是骄傲却不骄纵,所有的人都觉得这是她作为嫡出的大公主应该具备的,且她在大场面极会说话,颇有大国嫡出公主的风范。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一时之间唐璟琼也是感慨万千道:“我们乾祐的太后老人家生有一子两女,一子便是我们当今陛下,另外两个女儿,一位公主在先帝还没有登上皇位的时候,就被嫁到了南安去,嫁过去没有多久就染病没了,另外一位公主却还待字闺中,太后她老人家每日都在愁为公主选一个什么样的夫婿好。不知大公主如今可有择了驸马?”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其实所有人都听清楚了唐璟琼的话外之音,若是大公主如今还没有选驸马,那么作为友邦,乾祐很可能也有人想要求娶这位最受大宣皇帝宠爱的掌上明珠,至于是乾祐的皇帝还是乾祐的皇室中人,那么就不得而知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唐璟琼显然也看出来了气氛突然有些尴尬,一拍大腿笑道:“是微臣的话没有说清楚了。微臣虽然有此一问,但是绝对不是我们陛下有想将贵国公主纳入后宫或者迎上凤位的想法,想来贵国皇帝您也是清楚的,微臣的女儿正是乾祐宫中的妃子,如今封号为贤妃,从私心上面讲,微臣怎么也不会替我们陛下来问这样一句话呢,皇帝您说是不是?”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聪明人就是有这么些好处,即使是有这样的想法,看到气氛不对也会立即打住,皇帝本来有些异样的神色也恢复如常,脑海中倒是开始仔细盘算几个女儿的婚事的事儿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倒是四公主陆称意的指甲长长的嵌进了肉里,她虽然不希望将来远嫁他国,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能被友邦大臣赞不绝口,也是一件极有面子的事情啊,凭什么这样的荣耀就只有陆可意才会有,难道就因为她是嫡出?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可意也笑得极欢,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过后,陆可意一本正经的答道:“唐将军,本宫虽然还没有择驸马,可是本宫心中已然有了心上人,只等着哪一日父皇心情好了,来亲自给本宫点为驸马爷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说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泗国公坐的那一席,从泗国公的身后拉起了世子陈敖,两个人一并跪在了龙椅之下:“今日就请乾祐的唐将军辛苦一下,为本宫做个见证,本宫恳请父皇下旨,允许我下降给泗国公世子陈敖。”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都知道陆可意素来胆大妄为,但是谁都没有想到陆可意会在这样大的场合胆大妄为到直接在乾祐使臣的面前逼着皇帝下旨赐婚!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别国使臣,大宣的满朝文武王公贵族悉数在场,就算皇帝心中还有着万般犹豫和不舍,也实在是骑虎难下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陈敖拉着陆可意的手站起身,又一个人再次跪了下去:“启禀陛下,微臣是泗国公独子,很小就被封为泗国公世子,微臣也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身为驸马,再想再政坛上面大展宏图,其实很多时候都会受到公主驸马这个身份的掣肘,但是微臣不在乎,因为再怎么样在政治上呼风唤雨,在微臣的心中也比不上公主殿下重要。臣恳请陛下下旨,准予大公主殿下下降微臣!”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因为陆可意席上闹得这一出,宴席散后,皇帝把她单独叫到了晏清宫,陆可意倒是识趣得很,看见皇帝脸色不好,一进门自个儿就先跪在了那儿。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你这是做什么,这里没有满朝文武,也没有别国使臣,难道还想再给朕来这一套逼婚不成?”皇帝用眼角扫了一眼陆可意,却并不抬头看她。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可意从小没有生母,宫中虽有皇后可毕竟不是血缘亲,这么多年长下来,也就是和皇帝还有陆城最为亲近,一听到皇帝说出了这样的话,心知这就是对着她生不起气来了,赶紧站起身来:“父皇,您这是下旨呢吧,来,女儿帮您研墨。”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皇帝现在心中也确实是进退维谷,不让陈敖娶了自己的女儿吧,总觉得女儿已经在那么多人面前求他赐婚,他若是真的横了心不下这道圣旨,那泗国公陈家以后也真的就不能再在朝堂上立足了,想想皇后和陈家,这么多年也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确是不公平,但是又想想陆城和贺长安这对儿子儿媳妇对于陈敖冷眼旁观下来的担心,他又生怕自己下了这道圣旨会毁了这个最疼爱的女儿的一辈子。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拿起笔,又搁到笔架山上,写了一张草拟,又团成了一团丢在边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可意深知皇帝因为最疼爱她,所以尤其怕在这样的大事上耽误了她的一辈子,故而摇摆,就趁热打铁道:“父皇,我嫂子说过这么一句话,人这一辈子,若是能人是自己选的,那么将来日子过的是好是坏,其实就怨不得别人,可是若这人不是自己选的,将来的日子过得再好,心里面却总有点遗憾,总觉得若是跟了自己选的人,日子是不是会过得更好。”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皇帝抬起头,挑眉看了陆可意一眼:“你嫂子?老二媳妇儿?朕记得是叫贺长安的吧,今日她倒是称病没来。朕记得当初贺氏也是你哥自己跟朕求的,怎么今日这样的场合竟然就没有来呢。”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可意用一副“我跟您分享一个八卦”的表情,神秘兮兮的凑到皇帝耳边:“爹,您还不知道呢吧,我嫂子被她们府上的一个朱侧妃给气病了,现在还起不来床呢,吃什么吐什么的,就是连管家的力气都没有了。所以说啊,女儿就一直庆幸,女儿是父皇最疼爱的公主啊,陈敖娶了女儿,只要父皇不松口,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纳妾不是?”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恩,你嫂子说的这话倒是挺耐人寻味的。”皇帝倒是对贺家这个骨子里面带着点儿倔强的儿媳妇有点印象,又被陆可意一席话哄得很是开心,点点头道:“按你这么说都是朕的不是了?朕就不应该给你哥哥府上立侧妃?也罢,那朕就派个太医去秦王府上,给秦王妃把把脉,若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朕就开了库赏给秦王妃。”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可意贼溜溜的看了皇帝一眼,山呼万岁:“还是父皇最疼儿女了,父皇,这圣旨写好了就不用遣人宣旨了,女儿我就直接拿走了啊!”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卷了圣旨就借着学刺绣的由头溜出了宫,直奔秦王府而去。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可意大摇大摆的走进贺长安房间的时候,贺长安正靠在引枕上吃着碧螺削成一瓣一瓣的苹果,看着陆可意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就知道她是有什么大事儿,赶紧先从碟子里面拿了一斑苹果,塞进了陆可意口中。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可意一边呜呜咽咽的吃苹果,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少纸,父皇……父皇他下……下旨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贺长安早已经习惯了陆可意这样的说话风格:“呸呸呸,烧纸?我还上坟呢!好歹我这肚子里面还怀着你侄儿呢,你这个当姑姑的,能不能牢靠一点?”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陆可意费力的把苹果咽下了肚子,才把这一日全部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讲给了贺长安听,听说陆可意胆大妄为的当着别国使臣的面儿请求赐婚,贺长安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果然是一个娘生的啊,陆可意对待陈敖,可一点都不比陆城对她的那点儿执着劲儿差了去!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又听陆可意说到了那篇经典的“嫂子言论”,贺长安差点没被最里面咬了一口的苹果噎到:“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了,也就你,成日里面没有个大姑娘样子,净在父皇面前胡说。也不知道我这一胎生下来是儿子还是女儿,若真的是个女孩儿啊,从一生下来可就不能让她见你这个姑姑。”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偏偏陆可意现在心情大好,沉浸在请婚成功的喜悦之中:“我怎么了?我跟你说嫂子,就算你肚子里面的是女孩儿,那我侄女儿,最起码也得是咱们大宣的一个郡主啊,公主和郡主就该有点骄傲的样子,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那是菜场上卖豆腐的!哎,对了嫂子,这段时间我光忙着和陈敖合计着怎么才能从父皇那儿诳到这圣旨了,也没顾得上你,你府上的这个朱侧妃,最近怎么样了?”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amp;nbsp&amp;nbsp&amp;nbsp&amp;nbsp ... 178第一七八章 朱府抉择 第一七八章朱府抉择 贺长安的已经有身孕三个多月了,按照江太医的说法就是,这胎已经坐稳了,不过身形还并不怎么显,贺长安摸着自己的小腹,看了一眼陆可意,笑道:“要么说其实朱侧妃也并不是傻子,只是这么些年来被于氏拘束的越发的没有自我了,到了秦王府,本来应该是一个翻身给自己做主的好机会,结果却被她自己的功利心绕进去,白白的给人家做了靶子。 :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那一日于氏和朱燕被毛尖送回了朱府,陆城和贺长安倒是没有怎么为难朱良玉,只是把朱良玉暂时押在后罩房,但是一没有上刑,二没有捆绑,除此之外还一直好酒好菜的供着,一点都没有觉得朱良玉是个犯人,毕竟这种事儿一旦传开了,那么朱良玉是完整还是折损,贺长安并不在乎,倒是把脏水泼到朱云佳身上,岂不是可惜了她费尽心思筹划的这一台大戏 结果不出半个时辰,碧螺就来回禀,说朱良玉有事情要面见秦王妃,请秦王妃能亲自过去一趟,传达完了朱良玉的请求,末了,碧螺还跟了一句:“奴婢已经把她身上全部的尖利的东西都差人给搜出来收起来了,她伤不了主子,可是奴婢觉得,主子您还是不要去的为好吧,毕竟您身上怀着王爷的孩子,那种腌臜的人,不见也罢。” 碧螺在传达朱良玉的意思之前,朱云佳一直在哭诉:“王妃您是不知道,妾真的不是那样的人,妾虽然说从小不守家里面重视,可是妾从来也有有做过偷窃家里面的东西的事情,更不要说王府的一颗东珠了,就是妾肩膀上的伤痕,那也是小的时候污泥了后母的意思,被她用鞭子抽打所致,王妃请您明鉴啊。” 朱云佳这会儿哪里还有当时在陆城贺长安以及娘家人面前的从容样子显然是突然经过大波大浪,到了这会儿终于说话的只剩下贺长安一个人,再也绷不住了,两次哭得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贺长安无奈地看了一眼碧螺,又同情的看了一眼朱云佳:“罢了,既然朱十姑娘这么想见本妃一面,那本妃去去也无妨,毕竟是在秦王府,本妃还真的就不相信她能翻起过么大的风浪。走吧朱氏,略微拾掇一下,你也跟着我去,说不定等下你的妹妹还有话要对你说呢。” 朱云佳显然是愣了一下,但是容不得她反应,就看到贺长安站起身径直出门去了。因此她也顾不上梳理有些散乱的头发,只能略微拉平身上的皱纹就跟着贺长安的脚步往后罩房去了。 刚到后罩房门前,就听到里面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声音:“秦王爷呢,秦王妃呢,我要见他们,我要见他们,我这还有很多惊天的秘密要告诉他们呢” 碧螺刚想制止里面那人的嘶吼,就被贺长安打手势止住了:“不用了,随她去吧,我比她长了那么多年,又和王爷一起经历了那么多风雨,难道还能真的因为她一个小丫头片子的话就乱了心智不成朱氏,你在门外等我吧。” 说完朗声向后罩房里面道:“朱十姑娘,按理说,你在我们秦王府犯下了那么大的事儿,之所以王爷和本妃只是下令把你关在这儿,而不是直接动刑伺候,或者是送到宗府刑房,那是因为念在你并不是我们秦王府的人,还有就是保全朱侧妃和朱家的一点儿面子。你想见本妃,那本妃还真的就再给你这样一个机会,只是你这告密可得想好了,别再把自己扯下去了。” 跟在贺长安身后的银针忍不住一阵偷笑。 “嫂子嫂子,你快跟我说,那个朱十姑娘把你请进去了之后都跟你说些什么了”陆可意紧紧地攥着贺长安的手,这么跌宕起伏的故事,她最喜欢了 朱良玉就是那种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可要真的是碰了壁,又能非常果断的破釜沉舟,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反正我也要死了,就算是死,我也得拉着一个陪我一块儿死的。 所以她就拉着贺长安的手,把从小到大朱云佳的种种劣迹都陈述了一遍,甚至就连朱云佳小的时候有一次看到自己吃一种糖,她没有吃过的,为了跟她抢糖吃,甚至还把她的脖颈抓伤了的事儿都讲了出来。 “秦王妃,今日的事情民女承认是民女有错在先,可是秦王妃,民女可是真心的在为您着想的,您看看,七姐姐是我们朱家的庶女,最擅长的就是伪装,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来骗取其他人的同情可怜,您如今就是中了她的圈套了啊她的野心大着呢,当初她被指婚为秦王侧妃的时候,有一次我路过她的房间,听到她和贴身伺候她的人小声嘀咕,说是必定要抢在王妃您面前生下庶长子,若是能让王妃您无后就更好了,那样她的儿子就是未来的世子若是您今日不惩戒七姐姐,将来必定会是自酿苦果啊。”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偏偏这个朱良玉却是一点这样的觉悟都没有,贺长安冷冷道:“朱侧妃如何,那是我们秦王府的事情。今儿个你第一次告密的时候,王爷和本妃肯见你一面,那是因为你是朱侧妃的家人,可是事到如今你觉得本妃还能认为朱侧妃有你这样的家人吗” 朱云佳在外面听着,手心里面又出了好几层冷汗,朱良玉虽然坏,但是确实是坏到点子上的,一般谁家的正妃会不介意这些呢只要正妃心里面存了这样的念头,那么找个机会把她发落了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她一直想着跟禹王府的宋侧妃三皇子府的柳侧妃比个高低,可是到今天才想起来,她哪有什么资格和那两个人比呢一个是为禹王生了儿子的人,另外一个虽然生的是女儿,可是颇得三皇子的宠爱,可是她朱云佳有什么就是连宠爱也都是假的 却没有想到里面的贺长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福还是祸了。 贺长安从后罩房里面出来的时候,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汗,也不知道是因为在大夏天还怀着身孕的缘故,还是朱良玉说出的那些话听得让人忍不住直流汗。 朱老爷的回信很快就到了,同时跟着毛尖一块儿回来的还有朱府几个年富力强的婆子和一辆朱府的马车。 “那个朱老爷怎么说的”陆可意又耐不住性子踮着脚巴望着问起来,贺长安打了她的手一下,却还是像将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原来朱老爷子虽然没有一官半爵,但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商,打交道的都是宫里面的人,那脑子也聪明着呢,只是平时懒得管内宅之事。这次自己的续弦妻子带着嫡出的小女儿跑出去给他惹了那么大的祸,他怎么能不恼火 偏偏于氏自以为能够揣摩透一切人心,却最看不透自己这个丈夫的心,还在旁边哭哭啼啼,说秦王府仗势欺人,押着自己的女儿不肯给放回来如何如何。 朱老爷被于氏闹的头疼,直接去问毛尖事情的来龙去脉,听明白了之后,立时转过身,一个大耳刮子就扇在了于氏的脸上:“放你妈的狗屁” 朱老爷一共十个女儿,没有儿子,将来朱家偌大的产业的继承一直是他心头的痛,这也是他那么多年收用了无数小妾的原因,就希望生个儿子出来。可是家中有这等泼妇带着女儿整天胡闹,别说家业有没有人继承了,只怕还没等他生出儿子来,朱家就已经要大祸临头了啊 况且大女儿是遂安伯世子夫人,如今在遂安伯府也深得公主婆婆疼爱,早些年那些步履薄冰的事儿,原因也都是于氏背后捣鬼,这些朱老爷不是没有听说过,也并不是不相信,只是觉得没有那么严重不屑于去管内宅的事儿,但是这次可是秦王爷亲自发话,问他这对妻女该怎么处置了,他要是再不卖个乖,只怕将来那些给宫廷供货的路子可就都没有了。 但是十丫头毕竟是他宠爱了那么多年的嫡女,真要是一碗毒药了解了女儿的性命,他还真有点儿心疼,仔细想了一下,最后做出了决定。 于氏从此之后称病不出,其实就是相当于在朱府内禁足,只说得的是会有妨害会传染的病症,任何人不能探望,她也不能和任何人来往。 至于朱良玉,不管她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只能铰了一头青丝,去祈宁寺作姑子去了,各家各府这些年来因为犯了事儿送去祈宁寺的女眷也不在少数,祈宁寺的住持总会有办法让她们老老实实的呆在祈宁寺的,从此就是青灯古佛了此余生了。 听说朱良玉听到是她的父亲亲自觉得要把她送去祈宁寺作姑子的时候,原本一直哭号的她立刻就不哭了,只是眼神瞬间呆滞了下来,似乎一瞬间就再也没有了少女的神采。 “呀”陆可意恍然大悟:“我说怪不得父皇宴请乾祐使臣的宴会上,泗国公夫人并没有出席呢,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泗国公夫人于氏也是泗国公的续弦,陈敖的继母,虽然说跟朱府的于氏比起来,两个人一个是嫡女,一个是庶女,素来来往也不多,但是却惊人的巧合都是续弦,如今朱府的于氏除了这档子事儿,泗国公夫人哪还有脸面出来 ... 第一七九章 孕事 第一七九章孕事 听说秦王妃被王府侧妃气得病倒在了王府上,皇帝特地下旨让平日里面专门给皇后请平安脉的太医去看看这个儿媳妇,结果得到的回报却是又惊又喜,喜的是秦王府终于传出了子嗣消息,惊的是秦王妃因为动怒胎气或有不稳。 陈皇后虽然明白贺长安的身孕是早就知道了的,只是一直瞒到了坐胎三个半月以后,但是对于所谓的侧妃气倒贺长安这件事情,却还是真的信以为真的,担忧之下连忙派贴身的宫婢花楠前去问话,顺道还请陆城进宫吃了顿饭,虽是没有惩戒,但是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无非就是:儿啊,贺长安是你明媒正娶的王妃,也是得父皇和母后看中的儿媳妇,如今她更是怀着咱们皇家血脉,今后你行事万不可以如此草率了,要尊重你的嫡妻才是。 却不知这话正和陆城的意思,陆城赶紧上表请求,今后秦王府除了正妃贺氏,侧妃朱氏,不希望皇帝再赏下来别的女子。 这道请求只是陆城的一个试探,却不想皇帝真的就同意了,直接把他叫到晏清宫:“真的就这么想的,以后也不后悔了?” 陆城叩首,却并没有说什么,但是想法都在那一叩首之间表达的分明。 “好,既然你有这样的心思,为着家宅和睦,家中只有一正妃一侧妃,朕也不能做那恶人。俗话说的好,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啊。不过有一点朕要问你,若是因为只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耽误了皇家的开枝散叶,如何是好?” 陆城想着贺长安,满满的就都是喜悦,笑言道:“父皇,贺氏如今不是已经有了快四个月身孕了嘛。” 皇帝一愣,似乎是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朕答应你也并不是没有条件的,若是三年之内,贺氏和朱氏两个人,没有一个人能够为你生下个儿子,那你也就不要怪朕毁约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可明白?” 陆城也没有想到皇帝还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想了想,三年的时间,长安这一胎生下来之后再怀两次也不是不可能的嘛,怎么可能生不出来个儿子呢?若是此时不答应,只怕三年之内父皇又要往府里塞人了。 看着陆城离开了晏清宫,皇帝让吴松扶起他颤抖的手,陪着他一并去了屏风后面的那间密室。陆城不知道的是,十几年前,他还是魏王的时候,因为和和睿皇后一往情深,又担心她因为两个人的感情背上“专宠”的名声,所以也用了这样的法子,想把侧妃李氏树成靶子挡在前面,却不想着了李氏的道儿,反倒让李氏早在和睿皇后生陆城之前生下了庶长子陆垣。 “倩云,朕来看你了。你不知道,咱们两个的儿子,如今出落得有多像当年的朕。只是他比朕更果决,更能拿得起放得下,是你给朕生了一个好儿子啊。还有他的王妃贺氏,那也是你堂妹唯一的女儿,你的姨甥女,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说着从吴松的手中接过了点好的一炷香,轻轻地插在了画像前的坛子里,心中默念道:“朕不知道当年免了城哥儿的太子之位究竟是不是对的,只是倩云,朕答应你,只要城哥儿能够肩负得起这天下苍生,将来江山社稷就一定还是城哥儿的。” 吴松自从和睿皇后与世长辞,从正懿宫调到皇帝身边也有很多年了,因为曾经侍奉过和睿皇后的关系,皇帝对他有很多东西也是不防着的,也好在吴松知道分寸,所以在这么多年一直稳稳当当的待在皇帝身边,而且也有意无意的帮着陆城做了很多事情。 看着皇帝转过了身,脸上又一次老泪纵横,吴松试探的问道:“皇上,为什么您要给秦王爷定下那样的规矩呢,那岂不是让秦王妃压力太大了?” 皇帝摇了摇头,若是到时候真的整整三年秦王府都没有一个儿子出生,那陆城也只能怨命了,只是不知道到了那一天他会不会后悔今天做出的决定。 被吴松提及压力很大的秦王妃贺长安正逍遥自在的在府上养胎,朱云佳在一旁轻轻地帮贺长安敲着背,贺长安靠在榻边上,翻看着手上陆城给她的那本《水经注》,翻过了一页,抬起头,看了一眼朱云佳:“你也不用把自己弄得跟了小丫鬟似的,怎么说你也是咱们府上唯一的侧妃不是?你看看,这可倒好,你一来了,紫笋和碧螺她们都躲懒了,银针那丫头早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和别人闲侃去了。” 朱云佳轻轻笑着,手却没有停:“王妃您这样子是体恤妾,可是妾却不能不守本分不是?早些年在朱家的时候,妾的姨娘日日天不亮就要到于氏房中立规矩去,就是头一日父亲刚在姨娘这里歇过也是不例外的。妾自知之前的两年是自己糊涂,王妃大人有大量不计较,现在妾可是在王妃这儿找补呢” 东珠那件事儿过后,整个朱府算是都明白了秦王爷的态度,那就是朱云佳是他秦王的侧妃,任何人只要不想和秦王作对,就别在朱云佳身上没事儿找事儿 陆城的意思朱云佳也不是不明白,只要她自己从此之后再不想着争宠的事儿,只想着在王府能有一席之地,安安稳稳的货到终老,那么该有的荣华富贵,她一样都不会少了去。朱云佳又不是傻子,怎么能让自己活得更好,她还不明白吗?一味的和正妃作对,那么剩下的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碧螺,你去跟厨房说一声,今天中午我想吃蟹黄汤包,配几样时令小菜就好了,不用上那么多花样了,吃不完的也是浪费。我如今怀着身孕,还是节俭些的好,也当是给我腹中的孩子积福了。” 碧螺正打算领命而去,朱云佳却轻呼一声给拦住了:“王妃您现在怀着小世子,可千万不能吃蟹黄汤包。蟹属于寒凉之物,蟹黄更是蟹中的大寒,孕妇吃了,轻则胎儿畸形,重则……” 看着朱云佳一脸严肃的样子,贺长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想了想还是让碧螺去叫鲜肉小笼,看着碧螺走后,贺长安挑眉看了看朱云佳:“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 “回王妃的话,妾姨娘的父亲就是个走街郎中,因此妾的姨娘也是精通医术药理的,不过她却不让妾过多涉猎,只是告诉了妾很多东西的温平寒凉,是否相克之类的。像这蟹属寒凉之物,还是小的时候,家中到了吃蟹的时候,因为姨娘不得宠,妾也很难吃到,姨娘就同妾说,蟹是凉性的,女儿家的还是少吃为妙……” 其实就算是朱云佳没有出言提醒,碧螺传话到了厨房,厨房里面的厨子是陆城专门给贺长安请的,也不会不懂这些的,不过贺长安倒是没有想到,收服了朱云佳,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 第一八零章 和亲 第一八零章和亲 自从怀了身孕之后,就算是陆城要上朝或是在书房看公文的日子,贺长安也都不再觉得无聊了,银针依旧是那样叽叽喳喳的性子,反倒是贺长安听着也不觉得烦,总觉得她的八卦似乎是比从前更有趣儿了些,更何况银针现在已经变成了贺长安的同盟军两个人都一门心思的想要把碧螺和毛尖促成好事。 因为怀孕的缘故,贺长安倒是也比以前更注重养生,虽然朱云佳是个半吊子,但是对于贺长安来说她那点儿药理水平都已经是望尘莫及了,所以朱云佳早起了过来请安之后,就会被贺长安留在正院儿里说话,为此朱云佳还笑言:“王妃这是要把自己变成个杏林圣手才肯罢休呢” 七月中旬的时候白氏来秦王府上小住了几天,临走的时候还特地把杨嬷嬷给留在了府里照顾贺长安安胎生产。贺长安自然知道白氏担心的是什么,世家大族尚且有那种在女子怀孕或者生产的时候做手脚的阴私事儿,更不要说王府了,宋侧妃的小产和大皇孙钰哥儿的先天不足不就能充分的说明这些么?有了这些前车之鉴,白氏早做提防还是很正常的,因此贺长安也并不拒绝白氏的慈母连心,不过贺长安还是很相信陆城绝对不会容许那些对她和她腹中孩子虎视眈眈的人有插手的机会的,但是杨嬷嬷来了的话她的口福可也真的好了不少呢 就这样每天舒舒服服怡然自得的到了八月中旬,中秋节的时候,本来要进宫领宴的,可是因着之前传出来她胎气不稳,皇帝也就特地准许了她不用一道儿前去,倒是陆城,从宫里面回来之后微微有些酒气,脸上也有一点红,贺长安赶紧让紫笋打来热水给陆城擦擦,又让碧螺去厨房把早就备好的醒酒汤拿来。 热水和醒酒汤都端上来了,陆城摆了摆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贺长安拧了一个帕子要给陆城擦脸,刚转过身来,就见陆城把头埋在自己胸前,声音有些倦怠:“遂如……” 贺长安很少看到陆城是这副样子,赶紧用手揉了揉他的头:“你这是怎么了?宫里出了什么事情吗?” 陆城一伸手,拉着贺长安在榻边坐下,却只是那样静静的倚靠着贺长安,很久很久,才用手抚上贺长安的肚子,吐出一句话:“你希望这里面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贺长安每天想的最多的问题就是肚子中孩子的性别,但是陆城这样问了,她却又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好了,只能反问一句:“你希望呢?” “女孩儿。”陆城想都没想就给出了这样的答案,然后又想起了和皇帝之间的三年之约,怕贺长安多想,赶紧又补充了一句:“若是儿子的话,我可是小心眼儿的人,要和儿子吃醋呢。要是女儿的话,我可以把你们两个一起疼爱。” 贺长安会心一笑:“你希望是女儿,那就一定是女儿。” “你就不担心三年之期到了,若是你没有生出儿子之后,父皇用这个约定要挟我纳侧妃吗?”陆城扳过贺长安的头,一下子吻了上去。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贺长安看着陆城,眨了眨大眼睛道:“我相信你啊” 这五个字听得陆城愣住了,一直到很多年很多年以后陆城都觉得,贺长安这种几乎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才是让他们许多年来感情都风雨无阻最重要的东西。 但是这一刻的陆城想到宫中宴会上面发生的事情,却在一瞬间感到特别的无助,一把抱住了贺长安:“但是我担心我保护不了她,保护不了你们母女。” 贺长安一看陆城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今天在宫中又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是很大的事情,只是他现在不想说,她就不会追着去问,但是她也知道用不了多久陆城就会把发生了什么事情跟她说的。 挣脱开他的怀抱,贺长安接着拿帕子给陆城擦脸,果然,还没有擦到下巴,就听到陆城低沉着声音道:“遂如,父皇他……他给二妹妹指婚了。二妹妹要被父皇……被父皇送到南安去和亲。” 贺长安的心里咯噔一下,不是说大宣不需要送公主出去和亲了吗?现在又算是什么情况? 陆城也看出来贺长安眼神中的费解,就给贺长安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原来唐璟琼出使大宣并且代表乾祐和大宣结盟,在很大程度上给了南安非常大的压力,南安本来就在休养生息的过程中,一旦大宣和乾祐的同盟军两面夹击,南安就算不亡国也要元气大伤,再加上南安国王的身体一直不是很好,又沉溺于美色,南安的休养生息之路非常漫长。 结果就在几天前,南安那边传出了消息,国王突然暴毙,据说还是死在了某个宠妃的床笫之间,南安太子顺理成章的登基即位,一切都顺利到堪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并且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休书大宣,以王后之位恳请大宣嫁出一位公主,这次求亲的聘礼之中甚至还加入了南安版图之中的三座金矿。 以前南安虽然数次向大宣求亲,但是没有一次是这样正式的,且求亲许诺的都是南安太子妃之位,如今却不同了,太子登基成了国王,许诺了王后之位,且三座金矿足够诱惑,也足够成全大宣的面子,若是皇帝再拒人于千里之外,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所以……所以父皇就选择了二妹妹,是吗?” 贺长安还记得陆城给她讲过的那些往事,包括二公主的生母恬妃朱氏是怎么死的,二公主是如何年幼丧母,这些年因为生母背着那样的罪名活的又有多么不容易,因此对于这个风雨飘摇的金枝玉叶,贺长安一直是心存怜惜的,原本以为等到二公主长大了,许了驸马,自己成家过日子,可能一切都会变得好起来,可是谁能想到…… 可是她心里也明白,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二公主,大公主已经许了陈敖,庆妃断断不会让四公主和亲到南安那种地方,二公主三公主比起来,二公主年龄稍长,因为恬妃的缘故,也不如三公主尊贵…… 怪不得陆城方才的情绪那么低落,原来就是看到父皇根本保不了二公主,有感而发吧 “不用担心,其实我倒是觉得,父皇不见得是真的保不了二妹妹。只是父皇和恬妃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如果让父皇做出选择,可能就要牺牲二妹妹了,也是二妹妹命苦。你视我如珍宝,将来咱们的女儿更是你的心尖子,若是真有了这种事儿,你不是拼了命去也要保着咱们的女儿?” 陆城点了点头,看起来酒醒了不少,情绪也没有那么低落了:“二妹妹的事情已经不可转圜了,且二妹妹等到秋闱结束之后就要由礼部着手嫁到南安去的事情了,估计九月中旬就得出发,不然到了南安就已经是最苦寒的时候了。这一个月里,若有机会,你就帮着多劝劝二妹妹,毕竟你也是她嫂子。” 贺长安应了声,突然道:“秋闱?是不是我哥这次也要下场了?我居然都给忘了” ... 第一八一章 秋闱 第一八一章秋闱 秋闱分为三场,分别在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和八月十五,陆城看了一眼自己这个有些后知后觉的小娘子,笑言道:“遂如你莫不是还想着给大舅缝个笔袋子什么的,祝他下场的时候能够更顺利些。只怕若是等你这笔袋子缝好,大舅可要等到三年后的秋闱再下场了。你且把心放宽吧,我早就偷偷打听过了,彦哥儿下场带的一应用的东西都是遂安伯独女给他置办妥当的。” “啊?”贺长安挠了挠头,然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秋闱的日子确实是在八月初九八月十二和八月十五。想当初上辈子的时候,她也是曾经在皇帝身边贴身伺候过的人,皇帝那个时候有时候就会和她念叨一些青年才俊,反正他也听不懂几个,但是也会把名字记下来,偷偷地提供给陆垣罢了。 所以说此刻贺长安几乎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这次参加秋闱的人,你应该都差人去打听过了吧?可有能为你所用的人?” 虽然陆城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小媳妇儿是不同于其他人的,但是他能问出这样的话,陆城也还是很吃惊的,不过吃惊归吃惊,过后还是美滋滋的,毕竟她是想做大事的人,那他的媳妇怎么能什么都不懂呢? 能为他所用的人,陆城仔细想了一下,其实还真有这么一个人,只不过他却不太想把这个人说出来。 贺长安看到陆城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已经有人选了,可是又看他吞吞吐吐的不肯说的样子,心下疑窦丛生,忽闪着大眼睛一副“说嘛,咱们两个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这样的表情看着陆城。 陆城吞吐了半天才终于吐出了这个人是谁:“嗯,其实就是你小姨母的那个独生儿子,许桓彻。” “噢……”贺长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然后一根手指头指着陆城的鼻子说:“原来你是在吃醋啊” 看着陆城脸上带着一点羞恼的表情,贺长安越来越觉得有意思,笑够了,把头靠在陆成的肩膀:“我知道你因为什么耿耿于怀,不就是因为我娘和我小姨母,曾经试图把我们两个说合到一块儿去吗?其实那个时候我哪知道嫁人意味着什么啊?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人啊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然是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哪知道后来栽到你手上去了?可若是遇不到你,这辈子哪来的如此坚实依靠呢?” 陆城的眼眶微微有一点湿润了,贺长安不是一个爱说情话的女子,这应该是贺长安对他说的最长最动听的情话了吧 “那……许桓彻呢?” 贺长安没有着急给出答案,而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坚定的点点头道:“这世上唯一人能令我动心,此人的名字叫做陆城。” 其实陆城心里也清楚,贺长安这一辈子的挚爱也就是他了,但是一想起来当初在梁国公府的时候,和长安真的就差一点被她的外婆许给了徐还撤了,这心里面就是实打实的不是滋味儿,即使贺长安现在已经是他的枕边人,要和他相守一生一世。 许桓彻比贺长安年长一岁,前段时间刚过过十七岁的生辰,在大宣,像许桓彻这样十七岁这样的好儿郎,就算还没有成亲,多半也已经定下了婚事,只等着功成名就之后正式迎娶进门了,可是陆城却十分清楚,除了当初梁国公老夫人曾经乱点鸳鸯谱了一次之外,许桓彻还真的就没有相过哪一家的亲事,哪怕登门提亲的媒婆儿,已经几乎是踏破了门槛,其中还真就不乏有些比他们家门第要高些的姑娘。 因为这,他在京城的那些公子哥中,也算是最特立独行的一个了,虽然其他公子哥也有那些没有早早定亲的,但是大部分也在烟花柳巷之地,有着自己的红颜知己。所以甚至有传言说,许家的二公子,是不是有断袖的嫌疑呀 不过路程的心里却很是清楚,许桓彻这么多年,即使是那么多人提亲也不曾答应下来其中一门,多半就是心中还装着贺长安。 不过想到贺长安靠在自己肩膀的样子,陆城心中也就释然了,谁让自己的小娘子,心中只有自己一个呢?管他是喜欢车还是什么其他的人?那对于贺长安来说,都是路人甲乙丙丁罢了。 “其实你是知道的,安顺侯府一直是重文轻武的。不管是英年早逝的兆成公主驸马,还是现在的你的小姨父安顺侯世子,都是文臣中的一把好手,也就是兆成公主的长子许林彻有些不同罢了,正因为如此,许桓彻身上才更多地集中了安顺侯的厚望。不过他也算得上是对得起家中给他的希望了,听主考官讲,这次他的卷子,答的确实不错。” “那我哥呢?”贺长安急急的问道。 在听说贺甲青下场带着的东西都是刘雁翎帮他置办的时候,贺长安心里面是有一点空落落的,看来虽然她心里面不想因为嫁了人就忽略了巩昌伯府,但是有些时候这种忽略又在所难免。不过可喜的是,贺甲青也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照顾他的人,想到刘雁翎这个准嫂子,贺长安还真有理由相信,贺家一定会在刘雁翎的操持下过得越来越好的。 对了嗯还有她天底下最厉害的哥哥贺甲青嘛~ 此时陆城的酒意也散去了许多,如今已经到了中秋时节,天到了夜晚还是微微有点儿冷的,但是陆城喝了酒,胸膛就暖的像个火炉一样,贺长安往陆城怀里又缩了缩:“你觉得他这次能考中吗?” 陆城揽过贺长安,用自己的手臂把她环住,仔细想了想:“彦哥儿因为最初是庶子的身份,被岳母记到名下已经有些晚了,早些年不能当伴读,走的是我贴身侍卫的路子,所以是重武不重文的,就是后来我从太子之位上下来,彦哥儿去了老四身边,我才暗中让他文武兼修的,所以时间还是不长。可是你知道的武举的前程大多不如文举,彦哥儿思来想去还是参加的文举。好在他聪明有头脑,虽然头名有点难,但是中举应该不是难事儿。倒是你,刘家都不急,你这个事后诸葛亮又在这儿神机妙算了?” 贺长安咧嘴一笑,贺甲青的聪明才智她还是相信的,而且嘛,秋闱拿了个第一也就是解元而已,就是说出去脸上有光罢了,现在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等到春闱结束了,只要贺甲青身上是有了功名的,贺家也就要给贺甲青上表请封巩昌伯世子了,到那时候还在乎一个解元了? 贺长安一贯的态度就是,功名这些东西,不在多,够用就好。 陆城就那样静静的抱着贺长安,贺长安已经有点儿微微的困了,虽然白日里已经睡过很长时间,但是或许是因为怀着孩子的缘故,刚醒了几个时辰就又要犯困。陆城低头看了看自己怀中的女子,因为怀孕的缘故她脸上的斑已经看起来越来越重,可是他就是觉得怀中的女子是这天底下谁都比不上的绝色。 正想开口说,就已经听到他的绝代佳人已经微微打起了鼾,声音轻轻的,似乎还带着点儿调,一个鼾到最后的时候声音还拐了一个弯儿,陆城咧嘴笑了笑,轻轻地把贺长安躺到自己身边,又把被子给她盖好。 贺甲青原本定下来的就是这次秋闱过后,待取得了举人的身份之后,再和刘雁翎成亲,之后再去参加春闱也不至于说是耽误了雁姐儿。 贺长安因为忙着养胎的事儿,就把贺甲青要秋闱的事情给错过去了,这下子想起来了,贺甲青和刘雁翎的婚事也不远了,可是不能再马马虎虎的给错过去了,第二天一早开始,得到空就让碧螺帮自己拾掇一下,看看要给自己这个未来的嫂子填一份什么样的妆。 大公主得了皇上把她赐婚给陈敖的旨意,现在可算是举国上下最心满意足的那一个了,看什么都心情舒畅,看着贺长安在那儿奋笔疾书长长的填妆单子,就笑她,你这可是要把我哥的王府搬空了给雁姐儿填妆呢 贺长安也不恼,喜滋滋的回了一句:“那可不,雁姐儿是我的手帕交,如今就要变成了嫂子,我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反正她是要嫁到我贺家的人。” 陆可意连连惊呼,怎么嫁给他哥才半年的时间,自己这个嫂子的脸皮,就已经和她哥差不多厚度了? 放榜那一日,是刘雁翎亲自登门王府造访,贺甲青正如陆城所料,并没有进入一甲之列,不过可喜的是,他得的竟然是二甲的传轳,刘雁翎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把这个好消息传给了贺长安。 当贺长安已经把准备好了的填妆单子拉给刘雁翎看的时候,刘雁翎的嘴巴张大得几乎能塞下一个煮熟的鸡蛋:“这也太……” 贺长安撇了撇嘴,又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这会儿她怀孕已经有六个多月了,因为听了朱云佳的话经常下床走动的原因,倒是没怎么见得身材走样,不过毕竟月份大了,肚子也隆起的老高:“你可别以为我真就这么大方了,这还不是因为他本来我是可以出席你和我哥的婚礼的,这个好,等你和我哥成亲的时候我还在月子里呢,连地都下不得,更别说回娘家走一遭了。我呀,这回送这么厚的礼给你,还不是为了替你这个外甥给你赔个罪?” ... 第一八二章 解元郎 第一八二章解元郎 这一年的拿到解元的人便是许桓彻,不过等到贺长安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还是大公主当成笑话一样的讲给贺长安听的。 按照成例,原本是要殿试结束了之后皇帝才会亲自召见状元榜眼探花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今年一时兴起就突然提前召见了这位解元,也就是贺长安的表兄许桓彻。 陆可意的一句一时兴起让贺长安不免心生疑虑,根据她活了两辈子对皇帝的了解,这位皇帝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一时兴起的人,他做什么事情可都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贺长安靠在软榻上,低头给手上的大红肚兜绣着花,自从答应教大公主刺绣女工之后,大公主因为原本底子就不怎么样,就算是有些进步可是也就是绣出来的花样子勉强能看,倒是她闲来无事,给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绣着用的,尽可着王府内库里面最好的料子使,绣出来的东西倒是颇有长进,也不算糟蹋了那些上好的料子。 这会儿听陆可意坐在榻边儿说的眉飞色舞,虽然心中纳罕,但是却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然后呢? 皇帝这一次召见许桓彻,陪同的阵仗也是很稀罕的,所陪之人,文武官员没有几个,不过是舅舅梁国公还有于阁老这样御前的老人了,倒是皇后景王和景王妃都在场。 陆可意说的轻松,她虽然已经许给了陈家,但是毕竟还没有嫁人,且又是那样一副霸王性子,很多事儿想不到也是自然的。贺长安却是思虑缜密的,一下子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 当今圣上这莫非是要施恩景王? 便就又问了一句:“再然后呢?” 陆可意眨了眨眼睛:“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啊我和绵绵本来打算去偷听凑个趣儿的,结果绵绵身边的嬷嬷说我和绵绵都尚未出嫁,许桓彻毕竟是外臣外男,留在那儿终究不合适。哎……其实我原本倒也没什么忌讳这些的,只是绵绵少不了比我多点儿忌讳。我转念一想,任他是状元还是解元呢,模样都是及不上我驸马的,不留就不留了吧。” 贺长安听的不尽兴,差点就想把陆可意骂出去,说故事哪儿有她这样子的,吊人胃口 不过好在她怀着身孕,忘性有点大,没过多一会儿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等到大公主用罢了午饭,宫里面来人说是皇后娘娘找大公主回去量身材开始准备嫁衣了,大公主略念叨了几句嫂子保重,也就回宫了。 大公主离开之后,贺长安在院子里面慢走消散了一会儿,小腿肚子隐隐的开始有些抽筋儿,就回屋打了个盹儿,这一睡就是睡到了晚上,等到她睁眼睛,天色都已经暗沉下来了。 揉揉眼睛唤来了银针,在银针的伺候下一边更衣一边问道:“王爷可曾回来王府了?” 银针摇摇头:“还不曾回府,只是王爷刚才支使毛尖回来传话了,说是圣上在宫中赐宴新的解元郎,因着景王也在,圣上便叫了王爷和禹王也一道儿陪宴。王爷说娘娘若是没什么事儿就先自己吃吧,也不必等他,若是饿到了肚子里的孩子就不好了。” 末了还神秘兮兮的凑在贺长安耳边道:“毛尖现在还没走,拉着我姐姐在那边儿的走廊那儿说着话儿呢。” 贺长安嗔她:“也就你话多,待毛尖儿成了你姐夫,我看你还怎么促狭。” 不过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贺长安还真的有点儿饿了,便问银针厨房可有已经备好什么吃的,银针答了几样荤的,还没说完就被贺长安打断了:“就用下午刚刚熬好的那母鸡汤给我煮一碗面条来吧,要细一点儿的,宽的看着就倒人胃口,至于小菜,上一个腌好的黄瓜,带一点儿辣味儿的,并一个辣白菜也就是了。” 银针本来想问问贺长安竟然就不要点荤的,不过仔细琢磨了一下姐姐若是在这时候定是什么都不问领命而去的,便也识趣儿的退下,自去厨房吩咐不提。 鸡汤是新的,煮出来的细面条卧在清亮亮的汤儿里面,配上两样辣的小菜儿,倒是引得贺长安食指大动,不一会儿就把面和小菜都给吃完了,银针利落的收拾了碗筷餐具,便转出去寻姐姐碧螺。 顺道把方才心中的疑惑讲给了碧螺,询问是怎么回事儿。 碧螺点了一下银针的头,却是叹了一口气:“你呀,终于想到来问问我了,也算是长大点儿了。咱们跟着娘娘也有三年了,想当初刚进伯爵府的时候,我十四,你十二,这三年过来你除了嘴皮子长进了不少,心眼儿可没见长了许多。” 碧螺叹气也是有她的原因的,按说她和银针就是伯爵府老太太让人从人牙子那儿买来的,并不是府上的家生子儿,若不是贺长安待她们好,她们哪能有这样的运气,如今身为秦王妃身边儿一等一的大丫头,这是一般的官夫人都得仰望的角色呢 且越是这样的运气,她越是得守好了娘娘才是,她心里面清楚着,王爷和王妃早有心给她和毛尖作主配成一对儿,她心里边儿也是觉得毛尖是个不错的,但是无奈她舍不得贺长安,也放心不下妹妹,便在毛尖那儿也说了,晚些成婚。 “王爷今儿晚上要在宫中陪宴,宫中爷们儿之间的宴会,你也是知道的,王爷除了喝酒多了些,哪能真吃进去什么东西呢?王妃不叫荤的,有孕犯恶心吃不下是其一,后面的就是为着等到王爷回来之后再陪着王爷一块儿吃着,若是王爷不肯,王妃自然也可以说是自己饿了,王爷哪有不陪着的道理?” 银针听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贺长安吃完汤面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听到外面有些动静,心知是陆城回来了,便走下来迎到门口那儿:“你回来了。” 陆城脸色微红:“嗯。你迎出来做什么,外面儿晚上还是有点凉的,别回头贪了凉。” 贺长安心中受用,嘴上却道:“哪儿就有那么娇弱了,如今我这肚子也快七个月了,早都过了那最要紧的时候,且现在九月,也没冷成那样子,不要紧的。倒是你,又喝了不少吧。” 赶紧张罗银针:“把你早先儿跟我说的厨房备着的那几样荤菜热一热拿过来,再备一些清粥,并我晚上吃的那两样小菜装了碟儿送过来,王爷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又喝了酒,最是伤胃的。” 陆城一把抱住贺长安,不说话,只是心里面道,有个熨帖的媳妇儿真好。 贺长安接过碧螺拧好的帕子给陆城擦了一把脸,陆城的酒气也消散了不少,开口道:“今儿原本父皇是要给你表兄赐婚的。” 贺长安便想起来早上陆可意说的那一茬,又想起了景王,试探道:“父皇可是要把景王的独生女儿,珠润君主陆绵绵赐婚给表兄?” 想来也应该是的,不然平白无故的,召见一个新的解元郎,干嘛还得让景王景王妃一道儿?这哪是召见解元郎,分明是帮景王景王妃相看女婿呢 自从二公主定下来要嫁到南安去,以景王为首的宗室也是内心不安的,毕竟圣上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得不让出去了,难道真的需要宗室女的时候,各家宗室的女儿不会被送出去和亲? 圣上这是要安抚景王呢,率先作出一副兄弟情深的样子来,就是告诉景王,不管我将来需要哪家宗室女和亲,你们家陆绵绵是断断可以留在你们身边儿长期尽孝心的。 不过陆城方才话里说了什么?原本是要赐婚的?按照这样说就是赐婚没成了,可是赐婚没成赐宴是什么意思啊? 陆城揉了揉贺长安的脑袋:“不错,绵绵虽然说年纪不是很大,但是也是到了可以许婚的年纪了,许桓彻现在是安顺侯世子的独子,又才只是得了一个解元郎的功名,绵绵若是现在许了婚,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郡主低嫁,但是将来过日子,总比等到许桓彻成了安顺侯世子或者是拿了状元功名要实惠着些。” 贺长安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大宣就兴这个,女方身份略略的高一些儿,将来在婆家腰板子也能硬的起来,不至于成天被婆婆立规矩。 “可是为什么这事儿到底就没有成呢?” 陆城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该说你家这位表兄是太痴情还是缺了点儿脑子,珠润郡主是什么样的人啊,举国上下可能也就比公主差一点儿了,或许二妹妹那样不受宠的公主都没她实惠。这样好的身份许给他,他竟然给推了。” 许桓彻的原话儿是这样的:“学生曾经在三年前游学天津一带,路上曾经差点遭遇不测,当时有一名女子救了学生,学生当时曾经在心中发誓,等学生功成名就就娶那名女子过门儿,可是谁知道那名女子竟然在两年前染病离世了。如今学生虽然已经有了解元功名,但是还有殿试没有参加,也算不得功成名就,那名女子虽与学生阴阳两隔,但是学生已经决定,将来学生拿到更高的功名,便要娶她为正妻。郡主身份高贵,学生断断不敢娶她为妾” 贺长安听了暗道,这个二百五 ... 第一八三章 称心如意 第一八三章称心如意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许桓彻悬着一颗心,觉得这个新任解元郎不识好歹,就连圣上亲自赐婚的郡主,当朝最有权威的景王爷的独生爱女都敢当堂据婚,不要说接下来的殿试能不能一帆风顺的再拿到一个好名次,就是连以后请封也难了。 陆城把市井之间流传的这番话说给贺长安听,末了问了她一句:“这事儿你是怎么看的?” 贺长安歪着脑袋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喂了一声:“堂堂大宣二皇子,圣上亲封的秦王爷,不会还在吃一个解元郎的醋吧?” 说罢还给了陆城一个大大的斜眼,却不知她的斜眼落在陆城眼中却是千娇百媚生。 陆城凑到贺长安身边,挨着她的肩头在榻上坐下:“吃醋倒是不至于,我对我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你不是早都已经被我迷的不知所以然了?哪里还有时间去顾及年少的时候长辈的戏言?” 贺长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嘛,你这种心有大志向的人,若是还吃这点子醋,那还哪里是顶天立地的秦王爷了?今日上朝,累了吧?”说着就把手握成拳头,轻轻的在陆城的肩膀上敲了起来。 陆城受用的被贺长安敲了几下,然后便把她的手从自己的肩膀上拿了下来:“我这骨头是在边塞的风霜里面淫浸出来的,硬的很,你仔细手疼。还有,虽然说我对自己有的是信心,倒是不至于吃许家那个小子的醋,但是可不表示我能这么平心静气的容忍他觊觎我媳妇儿。” 贺长安沉浸在陆城的那句“仔细手疼”里面美了半天,陆城自打和她成亲以来,原本就不是很擅长甜言蜜语的人,现在嘴巴是越大的木讷了,可是就这样一句“仔细手疼”,却透着浓浓的关心,让贺长安喜不自禁。也是嘛,虽然成亲还不到一年,但是他们似乎早就是老夫老妻一样子了呢 然后接着顺着他的话走下去,才回过味儿来:“原来你不吃醋是在变着相夸自己呢天底下竟然有你这样不知廉耻的人” 陆城嘻嘻笑,自己这个媳妇儿,看来嬷嬷说的一孕傻三年可是真真没有错的。 “安顺候听说了许桓彻当场拒绝了父皇赐婚的事儿,气的要满院子追着许桓彻打,安顺侯夫人气的也是不轻,但是毕竟是从小儿就在自个儿跟前长大的孙子,哪里舍得打,可是苦劝也压不住安顺侯心中的气啊,据说许桓彻现在被打的,三日下不来床。” 也不怪安顺侯生气,安顺侯的爵位,自从原本的世子爷,兆成长公主的驸马英年早逝之后就不打稳当了,虽然现在世子之位在次子身上,可那雷霆雨露均是天恩,圣上能让安顺侯小儿子坐上这个世子之位,也自然能把他撸下来啊 可是许桓彻偏偏得罪了当朝最受宠信的皇弟,这桩婚事还是皇上的旨意。 贺长安想的还更多了一点,毕竟安顺侯世子夫人是自己的小姨母嘛,想到这儿心中不由得多了点儿疑虑:“那……小姨母,还有史琪表姐那儿……可会有什么大的妨害?” 陆城笑她:“且说许桓彻只是头脑不清楚,一时冲动得罪了父皇和景王,但并不是什么大罪,就算是犯了什么罪,等闲罪名哪会轻易连带家眷?所以你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些。倒是你怀着身孕,身边除了丫鬟嬷嬷伺候,倒是只有可意经常来晃,你闷也是正常的。不过你现在身子越发的沉了,却是不能出去。这样,明日我就找人去给许大少奶奶递个话,让她递帖子到王府里面来见你就是了。” 贺长安在陆城的脸上叭的亲了一口,紧紧的挨着他躺下睡了不提。 果真第二日,史琪就递帖子说是想念王妃表妹了,要来看看,贺长安早就巴巴的盼着了,自然是欢欢喜喜的请进来。 史琪嫁给许林彻那是一桩再也不能更如意的亲事了,婆婆虽然是公主,又年纪轻轻就守了寡,但是却不是刻薄之人,婆婆都已经是好性儿了,祖婆婆还哪有为难的道理?加上史琪又生了一子一女,这日子过的越发的好了。 少儿个许林彻又晋了五品官身,史琪虽然现在没有什么诰命,但是也是个官家少奶奶,跟贺长安这个秦王妃关系又好,任谁心里面都跟明镜似的,不敢对这个许家大少奶奶小瞧了去。 贺长安本想到二门儿那里去迎接,奈何紫笋死死的拦着不肯:“娘娘您就在门口迎着吧,您如今身子越发的沉,许大少奶奶是您的亲表姐,又是生养过的,难道还不能理解吗?” 其实言下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娘娘您是王妃,许大少奶奶虽然前程是好的,可如今还没有诰命,您念着姐妹情去接自然是好的,可是也要顾念腹中的孩子才是,许大少奶奶不论如何,也不敢挑理到您的头上来。 贺长安被紫笋这样提醒了一下,心里面也是回过味儿来,她是重生到贺长安身上的,有很多东西虽然上辈子她洞察人情世故已经学来了不少,想要适应这个身份并不是很难,可是她到底不是与生俱来的贵女,让她时时刻刻端着王妃的架子,怕是难得很。倒是紫笋,也算是早早预备给太子的人,虽然陆城现在是个王爷,但是紫笋却是个看得清楚的。 自己身边的碧螺也是个好的,只是眼界格局,就照紫笋这丫头差了一层了。 史琪也是有日子没见到贺长安了,心中也是念着,只是家中这段时间夫君升官,小叔下场,要忙的事情简直太多,婆婆是公主,不大爱打理琐事,有心让自己跟着祖婆婆掌家理事,她又不敢有半分掉以轻心,让婆婆为自己发愁,是以生下了女儿之后,几乎就没有来出门交际过 “表姐可来了,妹妹都想死姐姐了。”贺长安靠在正房门口,史琪一露脸就巴巴的呼唤。 史琪便是放下一颗心,虽然别人谁都不敢轻易小瞧她,可是她心里却也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贺长安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如今贺长安亲亲热热的喊出这句表姐,就意味着她并没有因为身份而被贺长安疏远。 待到史琪走到正房门口,贺长安朝他身后看了两眼,见没有其他人,颇有些失望:“易哥儿和清姐儿没跟着表姐一道而来?” 说的是史琪给许林彻生的一子一女,许容易和许容清。 史琪笑了一声,先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给秦王妃请安。我的好妹妹,清姐儿才多大点儿呢,哪好轻易抱出来走动?易哥儿现在却是越发的皮,最能闹腾,妹妹现在怀着身孕,让他给闹腾到了就不好了。再说了,家里面二房的姗妹妹,只比易哥儿大了九个月的,却是姑姑辈分,如今最愿意当长辈陪着易哥儿和清姐儿玩儿,我索性就把两个孩子丢到二房去跟着姗妹妹一道儿了。” 说罢这一大串,又定睛打量着贺长安,身上虽然没特意穿些什么御赐的料子,但是史琪却看得出来,贺长安的上身之物也不是等闲就能得来的了:“妹妹如今的生活可是比在巩昌伯府的时候还要舒心些了,单是现在的气度,就不是做姑娘的时候能比得了的了。” 贺长安和史琪相视一笑,其实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女人再怎么样,最终还是得着落在嫁人上,嫁的人好些,不求有多大前程,单是夫君肯爱重,这辈子就不会有什么太不顺心的了。 这个理儿,不管是身为皇子的陆城,还是区区五品的许林彻,都是一样的。 贺长安想起来了贺平安,做姑娘的时候那么明媚骄傲的一个女子,生生的在陆垣的禹王府熬成了现在的这种心无波澜的样子,守着一个身体孱弱的儿子过活,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打算,也不再去管禹王府大大小小的事儿。 之前还听紫笋像说一桩秘辛似的讲给她听:“娘娘您知道吗?宫里的庆妃,不是把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送到禹王府给禹王当庶妃了吗?那庶妃就是今年开春进的王府,如今肚子的月份倒是也有七个月了。” 嗯?庆妃的贴身丫鬟?说的是杜若吧……她也倒是个有运气的,不管如何,能给一个王爷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将来只怕也是不愁的。 “那她不过是运气好,莫非紫笋你也想学学她的运气?”贺长安打趣。 紫笋被贺长安的话噎得涨红了脸:“娘娘您知道的奴婢不是那样儿的人,只是奴婢听说,那禹王庶妃虽然和王妃的月份一样,可是肚子比王妃的肚子大了一圈儿人家都说像怀了□□个月似的还有人说那庶妃是早早就和……” 紫笋毕竟还没嫁人,道听途说的那些龌龊事儿,她都羞于启齿。 贺长安心中冷笑,不就是收用了一个丫鬟吗?这事儿陆垣还真的向来不当回事儿的,就是有了子嗣,又如何? ... 第一八四章 景王叔 第一八四章景王叔 虽然现在因为有了陆城,她的生活已经变得每天都无不舒心,但是有的时候想起上一世遭遇的陆垣的冷酷绝情,贺长安都会觉得心头隐隐作痛。所以也不再跟史琪讨论禹王府的事儿,只是另开了一个话题:“你家小叔的事儿,现在如何了?” 一句“你家小叔”,史琪不得不赞叹贺长安自从当了王妃之后是越发的有模有样了,许桓彻跟贺长安最近的身份应该是表兄妹这一层吧。 不过既然贺长安这么说了,史琪也不是个笨的,自然知道这里面怕是有些忌讳:“这事儿其实还多亏了我婆婆出面,你要知道,我婆婆深居简出的人儿,能让她出面也真是不容易呢。” 兆成长公主和今上是一母同胞,又是长姐,底下的弟弟妹妹不少都是她照看长大的,很多弟弟妹妹都愿意给这个如母长姐一个情儿,她亲自去求,还是很有面子的。 兆成长公主先去求了景王,其实这件事儿的关键也就在景王身上,若是景王这边觉得丢了颜面,不愿意放下身段,那么今上那里,长公主无论怎么做工作都是无益的。 “姐姐今天来寻你,原本也就不是为了劝你。只是姐姐好奇,你景王是出了名的花鸟王爷,对于军国大事,家庭琐事向来都是不怎么上心的,只是这一次你是怎么了?竟然能想出来把绵丫头嫁给我们许家老二的主意来?” 贺长安听说了兆成长公主的这番话,不由得在心中感叹,长公主就是长公主 景王挠了挠头:“本来就是圣上作主赐婚,哪有什么臣弟的主意?” 现在到了这样的时候,景王又开始打起了机锋,不过兆成长公主却一眼看穿了景王说的并不是实话,她这个弟弟,从小到大就有一个毛病没能改的了,就是一说谎话就拼命的挠头。 “好,既然弟弟说这事儿原本就不是弟弟自己的主意,只是圣命不可违,所以才想着把绵丫头嫁给圣上的,那姐姐这就去求皇上,不干弟弟的事儿了。” 说着迈开步子就要走。 结果却被景王在身后一把扯住了袖子:“姐姐别走。不错,姐姐说的没错,这事儿确实是我自己跟皇上请求的,不过弟弟背后另外还有人指点。” 还有人指点? 原来景王妃上一次带着陆绵绵入宫去探望太后的时候,正巧兆兴长公主也在,看着陆绵绵就左一句心肝肉儿右一句宝贝儿的叫来了,稀罕的不行。不过景王本来就不是太后所出,景王妃的妹妹又是梁国公夫人,平时是不大爱和太后他们这些人来往的,所以景王妃向来进宫探望只是全一个婆媳之间的情儿罢了,并不怎么真的贴心掏肺。 谁知道就在那一天兆兴长公主就突然来了一句:“绵丫头如今也是大姑娘了,这嫁人的事儿你们可有没有想过了?” 景王妃之前一直觉得陆绵绵还小,考虑这事儿实在是太早了,所以也没有考虑过,但是既然兆兴长公主提了这一茬,不免就有些琢磨了。 太后一听兆兴长公主说了这话,不免就用指甲去戳她的头:“想当初平安丫头可也是我心尖子上的宝贝呢,哪里舍得让他嫁给禹王做那个禹王妃?身为王妃的,哪有几个能做到像咱们景王妃这么事事称心如意的?你看看自从平安丫头嫁给了垣哥儿,这几年除了她生下了钰哥儿之外,禹王府是不是还有其他妾室怀孕?宋侧妃生了个儿子,且我听太医说那位杜庶妃这一胎怀的也是个男孩儿,平安如今一门心思都在钰哥儿上头,就是垣哥儿进宫请安多半也都不带着她,哪还像一个王妃呢?” 人老了,醉便碎,太后絮絮叨叨的说了这一通,却让景王妃心里面有了阴影。身为王妃,她自然知道并非什么人都能像她和景王那样琴瑟和谐,可是平安侄女的日子过的竟然这样艰难却是她没有想到的。 兆兴长公主说不出的委屈:“母后说的是,只是母后也不是不知道,平安这丫头自小长在宫中的时间也不少,禹王殿下是她自个儿喜欢的,非禹王不嫁,女儿这个当娘的,有些事儿是不是只有叹气的份儿了。” 转过头来捧着心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虽然说姐姐平日里面和妹妹也算不上多么亲厚,可妹妹得明白一个理儿,这嫁女儿,尤其是像绵丫头这样的陆姓女儿,还是得低嫁得好,夫家不必太高,且在夫君尚未飞黄腾达的时候就把亲事定下来,这件事情以后还大有好处。若是这两年妹妹不给绵丫头相看着,万一绵丫头自己动了情窦,像我们平安丫头似的,到时候你能如何?” 兆兴长公主说出这样的话,兆成长公主哪有不明白的了?如今禹王陆垣的势头已经越来越强劲了,但是朝中仍然有不少故旧老臣坚持立嫡,嫡长之争已经越来越激烈了,要都有不少世家大族开始盘算着支持哪一方,毕竟拥立这事儿,站错了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其实许家原本算不上是立嫡派,也算不上是立长派,陆城一直觉得用各种手段邀买人心,即使能把世家收归自己阵营,只怕也不长久,更何况私下里面结党向来是皇帝很忌讳的一件事情,所以他从来不在收买人心上多费功夫。 但是陆垣就不一样了,他出身比较低微,母家根本就不能提供什么助力,原本是能依靠妻族的,可是又因为长子体弱多病的缘故,他和贺平安的关系也变得非常僵硬。如今他一方面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和贺平安并不和睦的夫妻关系,利用这兆兴长公主的势力来为自己添加力量,另外一方面不得不寻求其他方面的力量,来扩充自己,以防万一有朝一日,贺平安或者兆兴长公主突然倒戈。 “那么你想想如果说我们家桓哥儿真的答应了这桩亲事的话,最终得益的究竟是谁呢?”兆成长公主也不明说,但是景王到底不是个傻的。 如今的情势颇有一点像汉朝汉景帝的时候,长子刘荣和幼子刘彻在争着皇太子的位子,但是另外一边却有汉景帝的弟弟梁王刘武在虎视眈眈,看着那个太子之位,安顺侯府在大选虽然算不上顶顶重要的事例,但是胜在子孙都是有出息的,如今却没有摆明立场是跟随哪一位,但是因为安顺侯夫人是已故的和睿皇后亲妹妹的缘故,明眼人都觉得,如果安顺侯府要是真的站了队,那么多半也是站在秦王陆城一边的。 想来陆垣也是这样感觉的,所以说,他这么处心积虑的去做成这一件事情,说服太后和兆兴长公主,把珠润郡主陆绵绵许配给许桓彻,无非就是想把这位一直看花遛鸟的王叔,推到台面上来。一旦安顺侯府变成了景王爷的姻亲,那么只怕安硕宏府,即使想要站队站在秦王这一边的话,秦王也要再三思量,是否应该容纳他们进入阵营了。 景王陆应铨重重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禹王还真的是本王的好侄儿,本王竟然有这样一个好侄儿,生生的要把望着把本王推到风口浪尖上来呢” 贺长安算是听明白了,陆垣简直就是偷鸡不成反蚀了一把米,如此一来,景王非但不可能像着他想的那样,成为风口浪尖上的那道把子,反倒是心中恨透了他,就算是结盟,也肯定会帮着陆城了。 史琪也并没有在王府呆多长时间便说是家中孩子也要想念母亲了,急急的赶着回去了。临走之前还仔仔细细地传授了许多贺长安生产时候的知识,贺长安知道时机也算是有经验的啦,所以一一记下来不提。 晚上陆城回到家中,一进门先是去了寒气,然后就凑过去捏贺长安的脸:“怎么今日许大奶奶来了,看样子,你这心中的疑惑算是开解了?” 何长安看着陆城,嬉皮笑脸的样子,心中突然明白了点什么,一本正经道:“兆成长公主和景王爷说的那番话是你在后面出谋划策吧” “出谋划策倒谈不上,但是推波助澜的确是有的。你要想想,单凭着林哥儿和我的关系,还有安顺侯世子夫人的身份,就算是他们想站在女王的阵营,你觉得那位的多疑性子,难道会让他们好过吗?”路程倒也不瞒着贺长安,一副成竹在胸任我运筹帷幄的样子。 贺长安眨了眨眼睛,他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是如何做到算无遗策,把每一步会怎么发展都给推演出来的? 仿佛是看明白了和长安心中的疑问似的,陆城解释道:“其实要想让每件事情因势利导,并不是很难,关键是你要明白处在事件核心中的人物,究竟是一个怎样的性格?就拿王叔来说吧,看起来他不过是一个看花遛鸟的王爷,但是实际上他那只是表象。他的心思甚至比父皇还要缜密,他是为了自保才选择了看花遛鸟这一种途径。而且,景王最大的特点就是重感情,尤其重视妻子儿女,所以说谁要是感动他的妻子儿女,那无疑就是动到了他的命门。” 听了陆城的解释,贺长安简直越来越崇拜这个每天睡在自己身边的人了陆垣虽然每天都在苦心孤诣地解答,但是他最缺乏的,就是揣摩人心。 ... 第一八五章 病危 第一八五章病危 虽然说贺长安对于贺平安这个姐姐一直没有什么好感,但是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来,再加上贺长安对于陆垣的秉性十分的清楚,所以对于贺平安现在的处境,贺长安还是会有一点隐隐的担心。 有的时候和长安也会把这个当成一件心事讲给陆城来听,陆城听后不置可否,只是心里面却觉得,他倒还是愿意热得见其成的,毕竟贺平安虽然是长安的姐姐,但是也从来没有把长安当做妹妹来看待过,而是处处地使绊子。而他的长安总是心地这么善良,所以有些时候也更多愁善感了一些。 对于路人来说,其实他最应该坚持的力量,便是他的妻子的力量。岳母贵为朝廷中最说话有分量的长公主,岳父也是朝廷的侯爵二品大员,这样的士卒,在大宣帝国都是不可以小觑的,可是偏偏他却并没有那么重视贺平安。陆城每每想起此事都觉得十分可笑,他实在是想不懂,陆垣究竟真的是所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还是因为当年贺平安付出了太多,他对这个女子从来不知道珍惜。 不由得在心中腹诽道,既然摆明了你是要依靠女人上位,为什么不就做的光明正大彻底一点呢?就像当年的汉武帝那样利用陈阿娇当上了皇帝,许下了一个金屋藏娇的诺言虽然说后世也有购并可是在当时也是名动长安城的佳话呢 不过他想的这些却没有跟贺长安讲,因为贺长安现在本来就怀着身孕,就爱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真怕他说出来这些男人之间的心思,会伤害到了贺长安那颗不安定的心。 至于许桓彻的那件事情,景王也不知道上表跟皇帝说了什么,皇帝竟然就奇迹般的并没有发怒,而且还对许家施了恩,让许桓彻能够得以入国子监读书,让自己的知识能够更加充盈,以期来年拿一个状元。这件事情便算是揭过不提。 谁知道入了冬月,宫里面却又出了另外一件大事。许是这一年的冬天忽冷忽热的缘故,太后一下子就感染了风寒,各位王妃命妇,除了想贺长安这样有了身孕的之外,都要进去侍疾。 贺平安也不例外,入宫侍疾十天,消息本来就算不上灵通,谁知道一回到自己的王府,就接到了钰哥儿感染了风寒的消息。 贺平安一听到消息几乎是飞也似的跑到了钰哥儿住的耳房,三四个乳母嬷嬷围在钰哥儿的小床边上,其中一个乳母还哭哭啼啼的,看到贺平安来了,赶紧收住了眼泪,但是脸上泪痕犹在。 贺平安哪里顾得上理会那些嬷嬷和奶妈她们?小床上的钰哥儿已经因为发烧,满脸都是通红通红的颜色,两只眼睛紧闭着,让人分不清是睡着了还是昏着,嘴唇却有一些灰败。即使是这样昏睡的状态却不安稳,时常能够听到他的一两声咳嗽。 一看到这个样子的钰哥儿,贺平安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疯了似的冲着身边的人喊:“太医呢?钰哥儿病成这个样子怎么还没有太医来看?” 气急攻心之下抄起旁边的一个青瓷的花瓶就朝地下摔去,一声脆响之后听到旁边一个绿裙丫鬟的惊呼:“庶妃小心” 这才注意到旁边一个跪坐在边上的人竟然是杜若,只是她并没有穿平素里面庶妃应该穿的衣服,而是穿着一身再素净不过的袄裙,那颜色暗淡的甚至不如随侍在边上的丫鬟。,挺着个大肚子跪坐在那儿倒是颇有些奇怪。 这会子,旁边她刚刚砸下去的青瓷瓶子摔得粉碎,一块极大的碎片刚好从杜若的颈边飞过去,杜若洁白的脖颈被瓷片划出了一道不甚长却很深的伤口,隐隐能见到又鲜血流出。 贺平安刚想问杜若为什么在这,却听到杜若不顾着丫鬟的阻挠,蹭到贺平安的跟前:“启禀娘娘,娘娘入宫侍疾十日,前几日小殿下都是好好的,虽然说小殿下身子平时弱了一些,可是自打出世之后一直在吃那林太医配的药,毕竟不会出什么问题,只是前一日伺候小殿下的奴才不精心,晚上大冷的天竟然没有把窗子关好,白日屋子里面的炭盆儿又烧的太热,这一冷一热的,小殿下受不得刺激,便感染了风寒……” 如今陆垣也因为要给太后请安,常常留宿宫中,偌大的禹王府上,能主事的便是王妃贺平安和侧妃宋氏,伺候钰哥儿的乳母嬷嬷哭着去求侧妃宋氏,可是却连宋氏的面儿都没见到,原因是宋氏从三天前就开始发烧,闭门养病什么人都不见,最后万般无奈找到了怀有身孕的杜庶妃。 “妾身知道王妃不在,但是小殿下的病耽误不得,就立刻找人去宫中请太医,无奈妾身只有王府庶妃的帖子,人微言轻,就算妾身派出去的人说是皇长孙身体不大好,也没有什么人肯信……尤其是现在太后的身体不好,太医院的人都在太后的慈惠宫中……妾身的弟弟还在的时候,又一次也是发热的厉害,妾身的娘就是这样跪坐在榻边拧帕子守着弟弟给弟弟降温的……” 身边伺候杜若的小丫鬟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道:“庶妃您快起来和王妃说话吧,您这几日本身就有些动了胎气,如今又为着小殿下的事情几乎已经十个时辰没有休息了,您就算再担心小殿下,那也不能这样不顾着您自己的身体和腹中的孩子啊……” 却被杜若瞪了一眼:“你懂什么?我能有今天全都是拜王妃所赐,若是没有王妃,我怎么有机会进入王府?怎么有机会为王爷诞育子嗣?就算我腹中的孩子有机会出生,那也不过就是庶出罢了,哪里比得上王爷的嫡子要紧?别说我的孩子了,就是为了小殿下豁出我自己的性命,我也一点儿都不后悔。” 太医到了禹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了,钰哥儿的烧不仅没有退,反倒比晚上的时候更严重了些,杜若在贺平安回来之后又在那儿守了半个时辰,便让贺平安遣人给她送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倒是贺平安自己,守着高烧不退的钰哥儿,看着三个太医围着自己的儿子焦虑的团团转,简直是心如刀割。 陆垣回到王府的时候贺平安已经围在钰哥儿的床边守了整整二十个时辰了,这整整二十个时辰之中,她水米未进,困得不行了就问太医要一根银针在自己的手上扎一下,可是躺在榻上的小人儿却不见有一点儿起色。 “钰哥儿的病怎么样了林太医?”陆垣回来的时候身上还带着一股寒气,贺平安生怕他的寒气再过给了钰哥儿,连钰哥儿的房间都没让陆垣进,就把他给轰了出去。 林太医挑眉看了一眼贺平安,见她满眼都是盯着陆钰看,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王爷身上寒气较重,只怕是对小殿下不利,还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贺平安把钰哥儿头上的帕子又换下来了一块,更换帕子的频率越来越快,她的内心便越来越胶着,不过这个时辰里面钰哥儿额头的温度倒是稍微降下来一些了,让她总算稍微放心了些,这才觉得口干舌燥,要出去外间给自己倒一杯水喝。 走到月洞门的垂花帘后的时候,却听到林太医压低了的声音:“王爷,小殿下的体弱是从娘胎里面就带过来的,当初王妃生小殿下的时候就是早产,这您是知道的……若不是当初庆妃娘娘用那药,王妃和小殿下也根本就不至于……当初微臣便也说过的,这药虽然有催生之用可是毕竟也有副作用。” 一听到这事儿和自己还有钰哥儿有些关系,贺平安也不往出走了,屏住了呼吸在垂花帘后面偷听,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口。 陆垣摆了摆手:“可是当初若是王妃没有服下那药,早出生的势必是老三家的,当初咱们谁也不敢赌老三家的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若是儿子呢?只怕这皇长孙的优势就要叫老三占去了。当初就是怕王妃不愿,所以这药的事情一直在瞒着她,这已经是旧事了,不必再提。你只说说钰哥儿现在的身体怎么样便也罢了。” 贺平安死死地咬住自己手上的帕子,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喊出来,她一直以为自己当年早产只不过是因为摔了一跤提前发动了,想不到竟然是自己的婆婆和自己的夫君联起手来给自己下了催生的药而目的只有一个,为了能让她生下皇长孙,占尽彩头 “小殿下自从出世后就一直离不开药罐子,就是当年也都是让乳娘整日喝药把药化在乳汁里面来哺乳小殿下的。常言道,是药三分毒,小殿下的身体只怕是早就被越掏越空了,如果不感染风寒之类的话,用药续命,活个十年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如今却出了这档子事儿,无疑是阎王爷来索命啊……王爷,微臣不才,王爷还是要早作准备的好,小殿下的寿数,恐怕只有一个月了……” ... 第一八六章 绝望 第一八六章绝望 一个月贺平安的手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掌心已经可以掐出血来。她的儿子,她唯一的儿子,她视若命根子的儿子,寿数竟然就只有一个月了 若不是想要听听陆垣会有什么反应,她真的会在垂花帘后面哭出声来。 自从钰哥儿出世之后,她就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钰哥儿身上,一旦钰哥儿离了她,她简直不能想象自己要怎么样才能活下去。 一阵短短的静默,外面的陆垣也没有说话,林太医迟疑了一下:“王爷,皇长孙的身体状况,如今您也算是心里面有数了,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好。还有王妃那边儿,虽然说王妃当年早产伤了内里,但是王妃毕竟还年轻,仔细调理了,再生一个嫡子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贺平安的心却是一点一点往下沉,自从钰哥儿出世之后,她和他的距离,也是越来越远了,曾经他给自己的那些温柔,那些耳鬓厮磨,他会唤她一声自己的表字如娇,可是现在,他进了正院,也只是去探望钰哥儿而已,对于自己的称呼,也不过就是一句王妃。 似乎只剩下夫妻名分,却再也没有一点夫妻情分了。 两个人之间已经有了嫌隙,想要再共同孕育一个孩子,谈何容易? 何况她只要一想起来,钰哥儿的体弱多病就是他和庆妃一起给自己下了药让自己早产导致的,就觉得恨意从心底生出。 陆垣听了林太医的那句询问,愣了一下才道:“一个月?就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钰哥儿多活一段时间了?” 林太医沉吟了一下开口道:“其实方法倒也不是没有,不过微臣方才已经向王爷言明,皇长孙的身体已然是被药掏空了的,就算是延长了寿数,不过也就是最多半年了,且这半年,因为整日里都要吃那些毒性极大的药,小殿下即便是有一口气儿,每日也都过的安生不了,不说别的,这药里面有一味,就会让小殿下一天出许多次鼻血,微臣这也是不忍心啊。” “可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钰哥儿现在就这么去了,太后如今病着,钰哥儿若是什么事情都没有,那是好事儿,若是钰哥儿这个做太孙的早早的就夭折了,只怕是不吉利。本王听说,太后也没有很长时间了,只怕最近都是在熬日子,不管怎么样也要拖到太后归天之后” 躲在垂花帘后面的贺平安再也忍不住冲了出来,扑倒陆垣的脚下:“陆垣钰哥儿好歹是你的儿子啊,是你的长子,是你唯一的嫡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怎么能为了怕什么所谓的不吉利,就要用那样毒的药来折磨钰哥儿他从出生到现在,就从来没有一天离开过药罐子啊,你就不能让他好好的活两天,让他的嘴里没有那些劳什子苦味儿吗……” 虽然说贺平安也想让钰哥儿多活一段时间,可是医者父母心,林太医都说了那样的法子,即使钰哥儿能多活半年,这半年之中只怕也都是在痛苦中度过,她也能想出来躺在榻上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满面鼻血的样子,心中就越发的凄凉了。 钰哥儿现在一岁多,虽然已经会说话了,可是会说的不过是“爹”“娘”和“疼”,她哪里舍得让儿子再去遭受这样的痛苦? 陆垣蹲下身来把贺平安搀扶起来,贺平安恍惚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当年两个人青梅竹马,被满帝都的少女们羡慕为天作之合的时候了,那个时候的陆垣会因为她感叹一句落花实在是可惜,就亲自蹲下身去,把零落在泥中的落花捡起来,一点点洗净,晒干了做成书签送给她:“这样子是不是就没那么可惜了?” 可是抬头再一看,他的眉梢眼角也多了两根细纹,更多的是有了不可一世的野心和**,再也不是她年少的时候深深爱着的那个陆垣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她的回忆里面有着的都是那个虽然有一点野心,但是却还是温润君子的陆垣,所以她会央求母亲不遗余力的为他的野心提供助力。可是现在,他日益膨胀的野心,早已经让这个家不像一个家了。 但是她现在几乎全身力气都已经被抽走了一样,即使是有陆垣搀着,却也还是站不起来,只能用尽力气在陆垣的臂弯里面摇头:“不要,王爷,你不要那么对待钰哥儿,他还那么小,寿数有时尽,就让他好好的活两天,好不好……” 话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几乎不可闻。 陆垣看了看臂弯里面的女子,想到体弱多病的钰哥儿,原本坚硬如铁的心里面还是软了一点的,低声劝哄道:“若是钰哥儿能挺过这半年,那么这孩子终究也可以满了两岁,如若不然让人家说钰哥儿周岁刚过半年就夭折了去,岂不是不好?你是钰哥儿的娘,想来你也不希望人家说钰哥儿不祥。” 在大宣,婴儿不满两岁夭折,视为不祥。 可是贺平安突然就想起来了自己在垂花帘后面听到的话,悲从心里,恨由心生,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挣脱开陆垣的臂弯儿,伸手打了他一个巴掌:“若不是你当初为了一个什么所谓的皇长孙,要给我吃了那催生的药,好好的钰哥儿怎么会先天不足当初我怀孕的时候每一天的供奉都很是精心,之前来请平安脉的太医也都说胎儿很是健壮,什么早夭,什么不祥,都是你和我那个成天只知道些腌臜算计的婆婆做下的好事儿,现在又生怕我的儿子没了坏了你的事儿,影响了你的盛宠,对不对对不对你说话啊” “不对,锦瑟宫里面的那人怎么配称为我的婆母?妃嫔妃嫔,她终究是个妾我是嫡妻,钰哥儿是嫡子,一个妾想要算计我们母子,她凭什么” 钰哥儿出世现在一年半,总算在这个时候,贺平安把所有的委屈全都发泄出来了,她的母亲是长公主,她从小就是无数的人捧着的,庆妃的那副小门小户的做派她又哪里看得上?无非是想着她是陆垣的生身母亲,即使不喜,却也很是尊重的。只是这尊重换来的却是算计和杀戮。 看到这样子的贺平安,刚刚生出的一点点怜悯之心也被陆垣给压了下去,看起来如今的她竟然是油盐不进,死活不肯让林太医对钰哥儿用那续命的药了,可是若真的是这样,自己的大事儿就真的会被她给坏了 想到这儿,陆垣心下一横:“王妃连着照顾了小殿下二十个时辰不曾合眼,有被小殿下给过了病气儿,如今有些不大好,还是在府中静养就好。林太医,你觉得呢?” 林太医倒是有些同情贺平安,可是陆垣话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自明,就算心怀怜悯,却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王爷说的是,王妃现在身体欠安,还是要好好调理才是。若是现在太过劳心伤神,只怕是对身体没有什么好处的。” 便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来驾着贺平安就要往她自己的房间去,见贺平安不依,最后索性四个人抬了她走,贺平安只是最后扑腾了一下,便也瘫在那儿没有力气动了。 贺长安听说了禹王府的这一场不小的风波已经是在腊月初一了,因为就在这一天一早,秦王府上接到了禹王府送来的讣告,禹王府嫡长子,今上的皇长孙,于腊月初一的子时离开了这个人世,这个从出生就三灾八难的孩子,最终没能熬过两周岁的当口,也没能熬过这个年,就去了。 钰哥儿身体不好是人人心里都有数的事情,大家都知道这个孩子长不大,离世只是早晚罢了。相比陆钰离世这个消息,更加骇人听闻的就是宗人府派人扣押了禹王妃贺平安。 贺长安正在端着茶盅漱口,一口水喷了出来:“什么?禹王妃堂堂王妃,究竟犯了什么事儿,要让宗人府上门锁拿扣押?” 原来,自从陆垣回到王府发生那件事情的那个夜晚,贺平安就被陆垣给关了起来。遭受了那样大的打击的贺平安,一瞬间就似乎疯魔了一般,虽然不哭不闹,但是除了认识钰哥儿,剩下什么人都不认识了。结果就在冬月三十那一天,贺平安突然坐在屋子里面安安静静的给自己梳妆,还穿上了自己成婚那天穿着的皇子妃喜服,给自己化了成亲那天一模一样的妆。 看守的婆子以为王妃这样是想开了,想要和王爷重修旧好,所以贺平安略施了一点儿首饰金子,那婆子就把她给放出去了。 结果她并没有去陆垣那儿,而是跑到钰哥儿那边,用自己的帕子把钰哥儿脸上的鼻血一点一点擦干净,然后在一旁的煎药炉子里面撒了整整一袋儿的鹤顶红。 宗人府来拿人的时候,陆垣自觉家丑,本来想把事情压下去,谁知贺平安自己却直接找到了宗人府宗正:“没错,是我毒杀了皇长孙,你们把我拿了去吧,我也能早点儿和钰哥儿在极乐世界团聚。” ... 第一八七章 反转 第一八七章反转 贺长安听说这一切的时候忍不住扼腕叹息,想当初那个骄傲明媚甚至有一点泼辣跋扈的贺平安,竟然也被陆垣磨成了那个样子,看来自己上辈子被陆垣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已经算是很好了的,不然的话,像贺平安一样,怀揣着深不见底的绝望,忍着巨大的悲痛亲手给自己唯一的儿子药碗里下了鹤顶红。 看着贺长安脸上的颜色不是很好,碧螺在一边劝着:“娘娘现在怀着身孕,禹王妃这等子吓人的事情还是少听的好,就算是听了也就过耳朵而不入吧,不然若是真的吓到了,只怕是腹中的孩子要惊到了。” 贺平安虽然已经被宗人府锁拿羁押,但是毕竟还没有圣旨下来废除她禹王妃的名分,所以碧螺对她的称呼便还是禹王妃。不过她哪里知道,贺长安只不过是因为想起了上一世的那些往事,心中有些唏嘘罢了,贺长安是真的从心里面感激上苍又给了她重活一世的机会,让她有机会能够遇到陆城这样一个懂她,惜她的人。 贺平安接过碧螺递上来的兑了蜜的水,浅浅的喝了一口,又把茶盏递回碧螺手中:“你家王妃哪儿有这么娇弱呢?便是江太医来给我诊脉也都是说,胎儿很是健壮,只怕将来生产的时候孩子太大不好生出来呢。” 可是禹王府的那些事情并没有因为贺平安被锁拿羁押就彻底地落下了帷幕,白日的时候,贺平安刚刚进了宗人府,酉时的时候,怀孕七个月的禹王庶妃杜若就生下了一个男婴,是为禹王的第三子。 因着孩子落地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且禹王府白日里出了那样的事情,各家都是有心避一避的,因此不过是各自遣了人去为小儿的降生送了礼,却没有一家之主立时登门道谢的。 洗三那日,大家倒是不约而同都去了的,因着贺长安眼看着就要生了,倒是不方便出门,所以陆城亲自去了一趟禹王府,还送了个金镶玉的麒麟锁给那小儿带着。 连着洗三,顺带和其他几个兄弟在禹王府吃了一口酒,陆城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沉下来了,去了外袍,烤了火才去看贺长安。 贺长安一看是陆城,心中有点怨念,说话的语气也是蔫蔫的:“你不是一向和禹王不对盘的嘛,怎么今日一早就去了禹王府,到这个时辰才回来?” 陆垣凑过去捏了一下贺长安的鼻子:“怎么?想为夫了不是?” 鼻子上一痒,贺长安却顺势靠在了陆垣的肩膀上:“就知道胡沁,谁想你了?不过是我听琪表姐说,这怀胎到了六七个月的时候,孩子在母亲肚子里是会动的,我这都已经有接近八个月了,却还是不见胎动,就有些心急。也曾私下里问过江太医,江太医说个人体质不一样,这胎动早晚也是有的,我怕你失望,也就一直没敢和你说。只是今日我真的明显感觉到这孩子在我腹中动了,便想着叫你一块儿回来感受一下呢。” 陆城是个大男人,贺长安怀的这又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自然觉的新鲜无比,赶紧凑上去,把手贴在贺长安肚腹处的衣服上,结果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哪里有什么胎动? 就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定是这冬日里你穿的衣服太厚重了,就算是有动的,我也摸不出来,不如这样……”说着就去解贺长安的纽扣。 却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竟然这么不给面子,饶是没有了厚重的衣物作为屏障,陆城还是一点胎动都没有感觉到。 贺长安用帕子掩着嘴吃吃的笑:“这孩子最是通人性了,知道她娘怨她爹回来的晚了,帮着娘一块儿欺负她爹呢。娃儿他爹,你说可是?” 陆城扁了扁嘴,有些不好意思,就把贺长安的扣子重新扣好,另外开了一个话题:“你不是问我今日为什么在老大那儿待了那么长时间吗?” 贺长安挑眉:“嗯?” “原本我以为,出了皇长孙早夭,禹王妃因为毒杀亲子身陷囹圄的事情,老大那儿只怕是要晦气一段时间了,却不想,老大那个庶妃,倒是替老大扳回了一局。” 原来,贺平安毒杀钰哥儿的事情一出来,就有好几位言官联名上书,弹劾大皇子禹王治家不严,兆兴长公主教女不谨,才导致堂堂超品的禹王妃竟然对自己的亲生儿圣上寄予了厚望的皇长孙痛下毒手,这样的罪名甚至不比谋反要轻多少,就连今上也传召皇长子陆垣,父子俩在书房里面足足谈了两个时辰,听说皇帝大怒之下还曾经摔碎了一个砚台。 结果当天晚上杜若就生下了一个儿子,第二天一早就有禹王阵营的人,钦天监的监正上书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皇长孙陆钰,天生尊贵的命格儿,只是因为太过于尊贵,入了太上老君的法眼,所以小小年纪就离了尘世,被太上老君召回去做童子了,但是太上老君心知皇帝深爱着这个皇长孙,为了怕皇帝伤心过度,提前又在同一天送了一个孩儿过来,只是这一次为了不让这孩子再像皇长孙那样,特意给他选了一个家世不怎么显赫的生母。 圣上本来不是太热衷于鬼神之说的人,只是这番言论实在是入情入理,那禹王庶妃杜氏又确实怀孕不满八个月就生下了一个儿子,还刚刚好是钰哥儿没了的同一天,焉知不是太上老君送过来抚慰他的孩子?所以圣心大悦之下,大笔一挥亲自给这孩子赐名陆铎。 而且还说,这孩子先养在禹王府一个月,等到满月之后就已经是大年初一,大年初一那日抱进皇宫,皇帝亲自教养 这虽然不是皇长孙,可是这样的盛宠,就是当年的皇长孙陆钰也比不来的要知道,铎哥儿的生母只是一个庶妃,寻常人家也只能叫做姨娘 贺长安听了,心中也没有过多的惊讶,陆垣这个人,最擅长从各种旁门左道来稳固自己的地位,这个她是再了解不过的了,不过她倒也确实觉得,杜若能在皇长孙没了当日就生下陆垣的第三子,也是不容易的:“这么说来,禹王岂不是彻底翻盘了?倒是真真的可惜了贺平安了,如今禹王的荣耀都拴在杜若刚生出来的铎哥儿身上,对于贺平安这个灾星,陆垣一定唯恐避之不及,怎么可能还会去救她呢?” 不过贺平安好歹是长公主之女,长公主应该不会不救她吧,有个有势力的亲娘就是好,贺长安如是想到。 陆城一眼就看穿了贺长安心中所想,迟疑了一下道:“你的这个堂姐,只怕要不久于人世了。” 贺长安这才回过味儿来,毕竟贺平安是亲手杀了皇长孙啊,谋杀天家血脉,就算她自己本身也是天家血脉,公主之女,只怕也逃脱不了罪责。这个时候如果兆兴长公主想要去把女儿救出来,只怕是要连带着宜春侯满门了。 陆城笑道:“这件事情父皇已经不打算深究下去了,毕竟帝都的亲戚关系盘根错节,若是真的按律株连九族,别说你们贺家一个都逃不掉,就是父皇他老人家,难道就不算是贺平安的九族之内了?” 贺长安长吁了一口气,她其实是有点担心因为贺平安的疯魔举动,贺家会遭受些不好的影响的,但是现在看来,皇上既然不打算深究,那么应该也就是不会夺去贺平安禹王妃的身份,不过是一直把她囚禁在宗人府罢了。 看来贺平安虽然疯魔了些,行事之前却是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好了。 贺长安突然愣了一下:“若是有可能,我想去看看她。” 陆城愣了一下,就反应过来,贺长安说的她,除了贺平安,还能有什么人呢?不过倒是也没有阻拦,因为他的媳妇儿是什么样的人,他是再清楚不过了,饶是贺平安年少的时候仗着自己的公主之女的身份对她颐指气使,她虽然会怨念,但是到了现在这样的境地,她还是会对贺平安心软。 “你若是实在想去,就去吧,左右宗人府的空房子又不是像牢房那样的阴湿之地,她现在还有着王妃之名,那些人也不敢做的太过分。如今腊月,天寒地冻的,你出门多穿些,叫碧螺和紫笋一起跟着你,我把毛尖也拨给你使唤。只一样,我要你好好的,咱们的孩子也得好好的。” 贺长安感激的看着陆城,他永远都是这样理解她,即使她在这样怀着身孕又天寒地冻本来不该出门的时候要出门,还是去探贺平安,他也没有横加阻挠,只是默默的替她把一切都安排好。 不由得往陆城怀里又缩了缩:“有你真好……” 却看到陆城突然一惊,差点甩开贺长安蹦了起来,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陆城的眼泪突然就从两颊滑下来了:“遂如,他动了,孩子,孩子动了……” 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贺长安也觉得,这孩子还真是通人性呢 ... 第一八八章 平安劫 第一八八章平安劫 陆城把一切都给贺长安打点好,然后也跟宗人府交代了话之后,才在三日后,带她去了一趟宗人府,终于见到了贺平安。 坐在同一辆马车上,贺长安还实在有一点诧异:“你今日怎么陪我一道过来了,难道现在接近年关不应该是政事最繁忙的时候吗?” 陆城笑了笑:“天大的事情能有我媳妇儿的事情重要呢?听说贺平安现在的状态不大好,自从她进了宗人府,禹王府和宜春侯府,从来就没有去人探望过她,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这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另一种绝望。我只怕你这一次去探她,她情绪不稳定,再伤了你也就不好了。” 这话听的贺长安心里面热乎乎的,不过说句实在的,她还真的想跟贺平安说点私房话,到时候还是得找借口把陆城支开了才好。 到了宗人府,贺长安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上一世她被皇帝关起来的地方是天牢,而宗人府空房是专门用来关犯了错的宗室的,虽然同样是牢房,可是待遇比天牢好的不是一点半点,自然了,和王府伯府这种地方比起来却是差了太多的。 陆城一只手揽着贺长安的肩膀:“你是第一次来这种荒凉肃杀的地方,不要害怕,还有我在呢。这儿的刑具多半都是摆样子的,像贺平安一样,关在这儿的都是些有脸面的人,轻易哪会动刑?吓唬吓唬罢了。” 陆城哪里知道比这宗人府空房还痛苦的地方她都亲身经历过呢?那些残酷的刑具,当年她也都是尝试过的。 贺长安还在打算用什么样的借口把陆城支开,谁知毛峰一路跑到宗人府,找到陆城身边:“王爷宫中集集团照呢,说是太后的身体不大好了,让所有的皇子王爷们,全都赶到太后宫中去。” 原本就是在冬日里面,太后的身体也很难好好将养的,若是不受什么刺激便也罢了,可是短短的几日之内,她最疼爱的头一个重孙子,就早夭离开了人世,而杀了那个重孙子的正是孩子的亲娘,也是她的亲外孙女儿,这让他如何能接受得了? 贺长安看了陆城一眼,心知他不放心自己,劝慰道:“你且安心去吧,太后她老人家病危可是天大的事儿,万万当不得的,毛峰,宫中的直译可有说各家的王妃也要随着王爷一道去?” 毛峰摇了摇头,贺长安放下了一颗心,要是真的让他跟着陆城一块儿去的话,只怕这一行程就又要泡汤了。 陆城犹豫了一下还是,又嘱咐了再嘱咐,才终于带着毛峰走了。 宗人府空房子的门打开来的时候,房间中的女子缩在墙角的一床锦褥之中,显然是有些愕然了一下门为什么会被打开,等到看到了贺平安之后,就瞬间的又把头埋到了锦被之中。 贺长安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榻边,却并没有把贺平安的锦褥掀开,而是附在她的耳边说道:“堂姐,是我。” 蜷缩成一团的被子里面传来了低微的哭声,过了很久之后,被子终于掀开了一角,当贺长安看到贺平安的头发的那一刻,瞬间就惊住了,原来,她那被帝都的贵女们羡慕的一头秀发,已经在短短的几天之内,白了大半。 贺平安依旧穿着那一身他成亲时候穿着的大红色的嫁衣,似乎从那一日被关进宗人府空房子之后,就没有再换过衣物,但是因为她几乎也不怎么动地方,所以那衣物也并不觉得很脏,只是隐隐觉得颜色有些暗淡了,正如她的人一样。 贺平安动了动嘴唇,似乎是唏嘘了一下,才开口道:“你怎么想着来看我了,难道不知道你现在自己怀着身孕来到这宗人府房子绝对是犯忌讳的吗?而且他怎么舍得让你过来?” 贺长安知道贺平安说的是陆城,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贺平安的本性,并没有坏到哪里去。就像他现在敢来到牢房来去看她一样,贺平安也不会对着她发什么疯。 说到底,她也是一个深陷情网而不能自拔的人,就和当年的自己是一样的。 “虽然说他也不愿意,但是我告诉他我有些话想和你说,他想想也就同意了,其实多半能理解的事情他还是会尊重我的。”贺平安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碧螺和紫笋,又对贺平安道:“你在这儿可能也没有什么好的换的衣物吧,看你还穿着几天前穿着的衣物,我跟你带了一些新做的衣物来,都是你喜欢的大红颜色,不如先换了吧。” 听说贺长安带了新衣服给她换,贺平安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有些激动:“不要,就让我穿着它吧,这身衣服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念想,也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幸福的那一天穿的。” 说完眼睛还在往碧螺和紫笋的身后看,似乎在祈祷她们的身后,还能有其他人出现。 然而却没有看到任何人,来的,不过只有贺长安和她的丫鬟罢了。 苦笑了一声:“我就没有想到我活了这二十年,一直以为自己活的叱咤风云众星捧月,可是到头来落到这步境地,来探我的只有你一个人,只是,我当年对你颐指气使,甚至还做了很多错事,你竟然不恨我吗?” 贺长安排了摆手,让紫笋和碧螺先出去,两个丫鬟有点不太放心,但是看着贺长安态度坚决,便也就出去了。 贺长安的心中想了一下,或许如果他是原来的那个贺长安,恐怕也不会来看她吧,毕竟原来的那个贺长安离奇地死去,其实就是贺平安当初在湖边推了她一把。 只是她却不会,上苍给了他这样一个从活一次的机会,让她越来越觉得,恨一个人是多么浪费生命的事情,如果重活一次,只是为了复仇,那么这生命就太不值了。 就是上一次把他害得那样才能陆垣,她尚且都没有那么恨了,只是看着觉得可悲而已,那么像贺平安这样可怜的人他又有什么理由去恨呢? 说出来的话却是个问句:“还记得那一次你把我推入湖中,让我落水,缠绵病榻几个月的事情吗?” 贺平安的神色突然变得很是惊恐:“原来那件事情你是知道的,我以为,是我在身后推了你一把,让你落入水中的,然而你却并没有看清是谁推的你,既然你知道那么如此说来,今天不是来探望我的,而是找我复仇的了?” 贺长安的心中笑了一下,原来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女子,心中还是存着这样多的恐惧的啊 她却没有急着回答贺平安提出来的问题,而是环视着这间宗人府空房子的环境,其实说是空房子,但是,因为里面住着的是还没有被废去位份的禹王妃,所以也并不是很简陋。 贺平安见她久久没有回答,自嘲的笑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复仇不复仇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别说能不能出这间空房子,就是出去了也没有几天活头了。我倒是盼着早一点死,这样就能和我的钰哥儿在另外一边团聚了。可是既然来了这空房子,便是不能自尽的,否则会连累更多的人。” 贺长安凝视着她的眼睛凝视了许久:“其实死并不可怕,难的是心无怨恨的活着。我之所以问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那件事情,其实是因为,当年被你推下去的那个贺长安,并不是我。” 也不去看贺平安脸上惊讶的表情,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很小的时候,就和他是青梅竹马,那么你应该知道,他曾经救过一个女孩子,名叫叶槿。” 贺平安却是茫然地摇了摇头,虽然他知道贺长安话里面说的那个他,说的就是自己的丈夫陆源,但是他确实没有听过陆垣说这些事情。 贺长安就把自己上一世的故事,从她五岁那年认识陆垣开始,直到她怀了他的孩子,被他一杯毒酒了结了性命结束,全都一股脑的讲给了贺平安。 “虽然说我也解释不清楚为什么我会重活一世,而且还变成了你的堂妹贺长安,但是我相信上苍给了我这一次性命,不是让我用来怨恨,而是为了让我重新有机会好好地活着。” 贺平安脸上的表情先是惊恐,后来变的是不可置信,再接下来便是颓然,她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同床共枕了许多年却不知道,他身上还有这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我都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 贺长安莞尔:“这些故事使我重获这一声之后都没有对其他任何人讲过的清也不知怎么了,就是那样想讲给你,你放心宜春侯府很好,长公主也还好,并没有受到你的事情的连累,跟你说这些,或许也是希望,你到了另外一个世界,能真的和钰哥儿在一起过的极乐吧。说不定你也会有我这样的机会和运气呢” 贺平安从衣袖里面拿出了一个编织的结子,放到手心里面凝视了片刻:“你有这样的运气是因为你真的能做到心气平和,而我,无论是这一生还是下一世,却都做不到了,我把那么刻骨铭心的爱恨都给了那一个人,却到头来换来这样的结局。你看这是我当初给她编织的平安结,这里面暗含着我的名字,我希望他能随身带着,一生平安。可是却一直没给他,现在也不想给他了。” 那天傍晚,贺长安走出宗人府的时候,陆城已经等在门口了,太后的病情还是稍稍的稳定住了,不过距离大限也是很近了。 贺长安的手里攥着贺平安要塞给她的那个平安结,心中苦笑了一下,其实陆垣是有多么幸运,曾经有这样一个女人愿意为他,付出了一切。现在他的身边没有了叶槿,也没有了贺平安,恐怕再也不会有一个女子,万一抛弃身家性命来守护他了吧 贺平安离世的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清早,据说她是在长安去看过她这一日的亥时离开的。 贺长安把那个平安结放在柜子的最底层落了锁,这个平安结,焉知不是她贺平安的平安劫呢? ... 第一□□章 年尾 第一□□章年尾 知道贺平安与世长辞,皇帝也没有下诏,废除他禹王妃的位分,所以说最后下葬的时候,他还是葬入了皇家陵寝,按禹王妃的位分下葬。 这一次贺长安没有去参加她的葬礼,只是在自己的王府里面默默的给贺平安烧了三炷香。 贺平安的丧仪却办得很是隆重,虽然说她生前也给禹王带来了很多不好的影响,但是这场丧仪是由杜若来操办的。陆垣本来有心让侧妃宋氏来操办王妃的葬礼,但是宋氏一直称病不出,他也明白这事本来她心里面就有一点忌讳,再加上贺平安不能依靠了他总还是需要宋家的势力的,所以也不强求她。 还在月子里面的杜若,却在总是推却了这个任务之后,主动把它接了过来。寒冬腊月的过着三四层的厚衣服,整场葬礼的事情她无不亲力亲为,在贺平安的灵位之前哭的泣不成声,反倒是让人觉得与王府十几个妻妾和睦的地方,而贺平安最终选择离开不过是因为他对儿子的病绝望了而已。 虽然说明眼人都不是傻子,都知道贺平安究竟是为什么会给自己的儿子下了毒,而且自己也去自投罗网,但是,又有谁会说破呢? 等到送走了最后一批宾客,陆垣拔步朝杜若的房间走去,走到门口,却看到杜若刚刚歪在了榻上,脸色惨白几乎看不到一点血色,身上厚厚的盖着好几重棉被,可是额头上却还在止不住的冒着冷汗。 丫鬟玉露端着一碗热热的姜汤小心翼翼地往杜若嘴边送:“主子您好歹喝一点,您这样还在月子里呢就是操持着王妃的葬礼,就是铁打的身子也是吃不消的呀” 主仆两个却并没有注意到站在门口的陆垣。杜若的眼睛微微的闭着可见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却还是强撑着道:“王妃糊涂做下了那档子事儿,让大哥早早的就离开这个世界,单单是这些事情已经足够让王爷糟心的了,在这个当口,我怎么能倒下?就是连求医问药也是不好的,只能徒惹王爷烦心。” 玉露叹了一口气,默默地把药碗放在了床头的矮凳上:“主子自然知道在这个当口求医问药会让王爷心烦,那为何还要接下这个差事,让自己劳心费力,回头来连药都没有岂不是糟蹋了自己的身体?” 杜若稍稍歪了一会儿,气色已经渐渐地好了许多,这会子听到玉露这样问他,便叹了口气道:“你怎么知道我心里是怎么想的?我虽然是庶妃,但是为□□妾者,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替夫主分忧,如今,王爷这样心烦,无非是因为王妃做下的蠢事让王爷声名扫地,我势必要替他扭转他的名声过来。你们这些没有见识的,总以为我为王爷生了个哥儿,以后就有些依靠了,其实并不尽然,我作为妾室最重要的还是要依靠王爷才是,我的哥儿,再怎样也不过就是个庶子,将来我也不指着他有多大的出息,只要为人端正,不给王爷捣乱就足够了。也不管日后的王妃会是谁?我这颗心只向着王爷,断断不是不会出错的。” 日后的王妃,门外的陆垣冷笑了一声。贺平安没了的消息传出来还不超过一日,下朝的时候,宋尚书便和自己说了会儿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如今与王府没了王妃,他的女儿出身又并不差到哪里去,为何不可以扶正做了王妃呢?真是算盘打得极好,如今还不是正儿八经的王爷的岳父呢?倒是已经开始编排起自己来了。 再看看宋端萍自己,刚进来王府的时候也惯是个会拈酸吃醋的,但是那样的小女儿情态,他自己倒是并不觉得有多反感,只是越来越觉得,她是一个没有见识的,看不出来大局,更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些什么。 若是那个时候钰哥儿刚刚感染了风寒,她就肯出面去太医院请个太医的话,钰哥儿又何至于如此?贺平而又何至于拼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反倒是最后,大腹便便的杜若去为钰哥儿请来了太医,虽然最后也还是有些迟了,但是两相比较之下,便会觉得,主要是那样的善解人意,而越发的,觉得宋端萍不顾大局,只顾着自己的一些个人恩怨。 再到这次给贺平安治丧的时候,府中的两个女眷,宋氏的地位是要高过杜若的是侧妃,再加上杜若现在还在月子里,让侧妃来办正妃的丧事,难道不应该吗?何况是这个侧妃的娘家,还有心想她接下来扶正做正妃,只是她却一味地称病不见,反倒是让事情被杜若办的干净漂亮。 心里面的天平就越发的像杜若倾斜了一些,觉得宋端萍虽然是高门贵女,但是见地却比杜若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推门走了进去,佯怒道:“知道你是有心为本王分忧,可是你还在月子里,我在这根本忙成什么能,知道的是,你体恤本王不愿意本王担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本王已经穷成这个样子,连给庶妃吃个药都吃不起了。” 杜若朴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然后脸色又严肃了起来:“今日是妾第一次在王府办这样的大事,也不知道办得合不合王爷的心意,只怕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有疏漏让王爷不舒坦了,那妾才是真的难过呢” 陆垣用自己的手揉了揉杜若的头:“今日你虽然是初次掌家理事,但是做的却实在是很好,我很满意。还有钰哥儿的事儿,虽然是男孩子命博最后也没能救得回来,但是毕竟太医是你给他请来的,这事儿本王要给你记上一功。还有你给本王生起了一个大胖小子,这也是一功,按理来说,本王应该上表请封你为侧妃,但是现在府上没有正儿八经的王妃,这事儿反倒不方便了。” 杜若脸颊绯红:“妾出身不好就算封了侧妃也没什么的,只要王爷心中有着妾身和孩子就好了。” 陆垣笑道:“还是你聪明懂事,这样的你本王怎么舍得不放在心尖子里面呢?”心里对于不识时务的宋端萍的厌恶就又多了一分。 本来还想出了杜若这儿再去看一眼二儿子铭哥儿的,只是这会儿就什么心思都没有了,传了奶妈子把小儿子抱过来逗了一会儿,便直接在杜若这里歇下了不提。 贺平安下葬之后,这一年的腊月也就接近了尾声,各家各户都在紧锣密鼓地筹备着年礼,和过年所需要的一应物事。 上一个新年的时候,贺长安尚且还没有嫁入秦王府,所以这一个新年贺长安本来有心,好好的把王府折腾一番。结果自从腊月二十四陆城开始休沐以来,便待在家里什么都不许贺长安亲自张罗了。 贺长安暗自腹诽,其实若是有点什么事情做。反倒还觉得时间过得快一些,像这样陆城成日只看着自己,不让自己去做这做那的,她反倒觉得日子有些无聊。能做的,不过就是看看书溜溜弯儿罢了。 江太医给贺长安估算的预产时间,大概应该是在正月初十左右。贺长安怀孕的时候经常也是在院子里走走的,所以肚子也不算很大,用江太医的话来说生产的时候容易些。 除夕那一日,陆城本来是应该在宫中和皇帝皇后一块吃了团圆饭,一起守了岁之后再回到自己的王府的,可是因为贺长安产期将至,他心里面实在挂念的很,上百道菜的团圆宴他不过是匆匆扒了几口,就跟圣上说要告辞回家了。 皇后一贯是很宠着他的,笑骂道:“都说是女生外向,可是我看咱们秦王爷啊,可是不一般的向着自己家的小媳妇儿呢” 陆城也不说什么任由着皇后打趣,其实皇后这样打趣一下倒还好了,也降低了皇帝动怒的可能。 因为早就和贺长安讲过了他今夜一定是要回来陪着她的,所以她早就让厨房的人做了一大桌子年夜饭,一直热着,却并没有自己动筷子。 王府里面的年夜饭虽然说没有宫中的那样看起来丰盛,可是毕竟只有他们两个人和贺长安腹中的孩子,一家三口到时也其乐融融。 至于朱云佳,贺长安本来有心想叫她一块儿来吃年夜饭,可是陆城却不愿意一家三口的温馨被朱云佳打扰了,贺长安心中过意不去,便让人多捡些菜,送去给侧妃的院子里面,还热热闹闹地赏赐了一大堆东西,让侧妃可以关起门来在自己院子里过个好年。 刚吃饱的时候贺长安本来也还是有很多精神头的,还说着要和陆城一块儿守个岁,只是陆城去净房洗漱回来之后,就发现自己的小媳妇已经歪在床头,几乎要睡着了。 那边紫笋来禀报,说守岁时要用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只是要请示王爷今晚的守岁究竟在哪个地方。陆城低头看了看那个眼睛几乎都困的睁不开了女子,嘴角弯了一下:“今夜就姑且破个例,就不守岁了。” 紫笋有些迟疑:“这些都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呢王也不在宫中守岁也就罢了,只是回到府中,不守岁,只怕是不吉利。” 陆城不再说话,也不回答紫笋,只是默默地宽衣解带。在他心里,能够得到遂如已经是这世上最大的吉利,又何故再求那么多呢? ... 第一九零章 生产(上) 第一九零章生产上 大年初一一大早上,贺长安就在陆城的怀抱中,被鞭炮声闹醒了。虽然说路程是个十分体谅他的,早早就在府中下了令,大年初一这个家里面,谁也不准放鞭炮,只等着王妃醒来之后,才能放鞭炮,可是架不住别人家也要热热闹闹的过个新年啊 贺长安却一点都没有生气,只是看了看陆城说道:“昨儿个你没有在宫中守岁那么早就回来陪我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进宫去拜谢一下皇后娘娘吧,不说的话我这可是要吃排头了,说不准,父皇还以为我是因为肚子里面这个有心托大呢” 陆城看贺长安已经没有了睡意也叫了丫鬟来,伺候自己梳洗,接过丫鬟端过来的茶杯喝漱了漱口,把嘴里那一口水吐出去方道:“只是你这生产的日子就在正月初十左右,偏巧正月里面的活动是最多的,有你和孩子在家我哪能安心出的去呢?” 却不着急让丫鬟伺候贺长安穿衣服梳洗,只是接过一件薄薄的锦袄给她披在身上,让她且靠在软垫上靠着就好。 贺长安笑着嗔他:“你从小就是在宫里长大的正月里的那些活动,只怕都已经去了快二十年了,年年都是那一个样子,只怕心里早已经厌烦的很,这会儿却拿我和肚子里的孩子给你当挡箭牌呢” 玩笑归玩笑,开过了玩笑之后,贺长安又一本正经的安慰他:“江太医不是说了吗?预产期在正月初十前后,眼下才正月初一还早着呢” 就这样好说歹说,陆城才恋恋不舍地出了家门,结果到了宫中都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吃饭的时候还直接把筷子伸到了鼻子那儿,差点把自己呛着。 因为是宫中的家宴,虽然说要遵守礼教,男女不同桌,但是却并没有什么格外的围挡,大公主便看到另外一桌上的兄长这副窘迫的样子,嬉笑道:“二哥这是怎么了?莫非是发明了什么新的吃法,还是说这翡翠龙眼就得从鼻子里面往下吃的,这些年来,我竟然都是吃错了呢” 众人都掩口而笑,唯独三皇子最是一个直爽的性子,且三皇子天生就没有什么企图心,说话也最是痛快:“大妹妹你这就不懂了吧,二哥这是惦念着家中的嫂子和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呢想当初我家怡姐儿没出生之前,我也是经常这样魂不守舍的,只盼着她什么时候能出来,让我这个做爹的瞧瞧才好呢” 柳侧妃因为不是正经的王妃所以说还不能跟大公主她们这些女眷坐在一桌,只是跟其他的侧妃一类的人物坐在一桌罢了,因而陆怡心也是由柳侧妃带着坐在那一桌。 小丫头如今已经快满两岁了,已经能吃一些简单的东西了,正坐在生身母亲的怀里对着桌子上拿一碗蛋羹流着口水,突然听到父亲念叨自己的名,咿咿呀呀地道:“瞧瞧才好……瞧瞧才好……” 这边懒在家里的贺长安也并没有怎么张罗着大年初一的第一顿饭,也不知怎么着昨天晚上还是很有胃口的,今天就突然不怎么想吃东西了,而且肚子里也不是那么安生,总觉得有一点点隐隐的痛感传来。起初两下还不是那么在意但是后来疼的频率越发的快了,贺长安赶紧叫碧螺紫笋嚷嚷肚子疼。 碧螺和紫笋虽然都是贺长安身边的大丫头,最是有体面的。但是毕竟都还是没嫁人的丫头也不曾自己亲身经历过生产之事,见到贺长安这副模样,自然是直接慌了手脚。好在因为贺长安产期将至,府里面的产房是早都收拾好的,皇后娘娘那边也亲自赏下来了两个稳婆,紫笋看到和长安这幅样子慌了一下之后就赶紧去把那两个稳婆请了过来。 那两个婆子看到王妃身边这样一团混乱的情况倒也都是微微一笑:“王妃切莫紧张,您这只怕是要发动了呢” 贺长安不说话,心里面却是讶异的很:预产期在正月初十前后呢,这边要发动了吗?是不是太早了点儿? 那两个婆子中的一个蒋婆子平素里面最会察言观色的,看到贺长安这幅样子,哪能不明白他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呢?一边有条不紊地去吩咐小丫鬟们准备盆子和热水,再找人把贺长安挪去产房,一边跟在贺长安旁边:“王妃这是头一次生产,只怕是不知道的,这妇人家生产,有些时候折腾个两三日,还没生出来,也是常有的,王菲这不过是早了**日发动罢了,也算不得什么的。那些说因为早产生下来不太康健太平的孩子,多半是早产了几个月呢” 忽而又想起那因为早产儿先天不足的皇长孙来,皇长孙现在毕竟已经早夭了,自己说出这话来实在是有些忌讳,恨不得往自己的嘴巴上抽两巴掌。 不过贺长安现在只顾着痛了,哪里有心思去想蒋婆子话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儿呢另外一个婆子看着碧螺跟在一边干着急却不知道能做上些什么,一拍大腿道:“你可是王妃身边的大丫头吗?怎么现在这情况,就不知道找人去宫中回禀一声,就说王妃要生了呢?” 碧螺自然是个好的,只是没有经历过这种阵仗罢了一时之下关心则乱。被曹婆子这么一提醒之后,立即冲出去找毛尖去禀报不提。 陆城在宫中听说自己的媳妇儿要生了,哪里还坐得下去,匆匆地向皇帝皇后告了假就往回赶,大公主也做不下去了偏要闹着跟陆城一块回王府,皇后心之大公主素来对这个二嫂也是服气的,便就准了。不过陆城才不会等着大公主又要坐车又要讲究公主风度的,还没等大公主上了车,陆城已经打马蹿出去一里远了。 谁知他心急火燎地赶到家里的时候,贺长安这会儿痛感减轻了不少,正在产房里面悠闲地喝着鸡汤呢 陆城不由分说就要进产房去,却被两个婆子给拦住了:“产房那是王爷这样的男人能进去的地方,产房有血腥气不吉利,王爷这时候贸然进去,怕是要损了王妃和未来孩子的福气。” 所以饶是他在外面急得团团转,不能看到里面的分毫情况。 倒是这会儿贺长安喝完了鸡汤,只觉得下腹的那阵痛感又传来了,而且一波比一波更疼,两个婆子也发觉到了,便心知这是要真的开始生了:“王妃等下开始要生产的时候,千万莫要把力气使在那哭喊上面,若是把力气都用完了,却还生不下孩子来那只怕是要难产的了。王妃需要做的只是要把力气全部都用在生孩子上面,其他的事儿和王妃什么关系都没有,王爷现在就在产房门口候着呢,王妃且安心就是。” 贺长安心里面记着两位稳婆说的话,也并没有把力气用在哭喊上面,只是咬着被褥,有的时候疼的紧了牙齿和被褥之间摩擦难免发出低微的呜呜声,只是这呜呜声就已经足够在产房外面的陆城听得心碎了,两手搓着来回踱步道:“之前确实是听说过女人家生孩子是极为不容易的,不过自己没经历过还真的不知道竟然这样不容易,这回算是体会到了,遂如,你若是觉得疼咱们下次再也不生了吧” 大公主冲进门来正好听到的就是陆城这最后一句话,就笑他:“你难道以为你这样子想就是心疼嫂子了吗?嫂子肯为你生儿育女,那是因为她爱极了你,就是说现在让我去为陈家生儿育女,我也是在所不惜的,这便是女人的爱罢了,你一个男人懂什么呢” 若是在往常,陆城少不得要骂一骂大公主,这还没嫁人呢,不过是赐婚了而已,怎么就连这样荒唐的话都说出来了?不过这会儿他哪有心思?但是却觉得,大公主说的这些话里面确实有一点道理的,赶紧弃了之前的念头,大声地朝产房里面喊话:“遂如,我就在外面等着你和孩子平安出来。” 大公主心里面忍不住吐槽他哥,明明是一个芝兰玉树的皇子王爷,怎么这会子就这样一点风度都没有了。 不过由于贺长安怀孕的时候,平安脉每日都请,看的很是及时,且江太医经常总是提醒她要多在院子里面走动走动,到时候好生产一些,贺长安都谨记在心。 所以这次生产痛是必须要经历的,但是却也没遭太大的罪。 大公主到了王府,不过半个时辰,就听到产房里面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啼哭声。 过不了多一会儿就看到蒋婆子,怀中抱着一个大红色的襁褓走了出来,向陆城和大公主作揖:“恭喜王爷,贺喜王爷,王妃诞下了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大公主嘟囔了一句:“女孩儿啊……只怕这回父皇又是要失望了……”却被陆城狠狠地瞪了一眼。 只见这位新晋爹兴冲冲地接过襁褓,冲进产房去看贺长安去了。 ... 第一九一章 生产(下) 第一九一章生产下 贺长安这会儿虽然是刚刚生产完,但是到不至于向寻常人那样一点儿力气也都没有了,只是觉得浑身上下都是酸疼,一点儿都不能起身罢了,陆城抱着孩子兴冲冲的大步走进来的时候,贺长安正侧着头朝门口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陆城的衣摆,便会心一笑。 用作产房的房间因着生产完毕,血腥气还没有完全散去,所以点了沉水香熏屋子,但是沉水香现在还没有能完全掩盖了血腥味儿的刺鼻,贺长安自己都觉得这味道怪瘆人的,可是陆城丝毫不以为意,抱着大红襁褓就直直的坐到贺长安的床榻上去了。 一把就握住了贺长安的手:“遂如,你辛苦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有什么不舒服不曾?江太医我已经带过来了,若是有,咱们赶紧叫他进来给你诊脉。” 贺长安摇了摇头:“只是觉得有些没力气罢了,还有就是生产之前并没有吃什么东西,这会儿觉得有些饿了,其他的倒是还好。只是……我终究生的是个女儿,你……是不是失望了。” 贺长安说这话的时候刚好大公主走到了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进去,躲在门口偷听,就听到陆城惊喜的声音:“怎么会?你不知有古语道女儿是千金呢,你给我挣了千两黄金,我哪有不喜的道理?来,给你看看咱们的女儿,长得可漂亮了,真不愧她爹是风流倜傥的秦王爷啊” 陆城的那一句千金的解释,就是在门外偷听的大公主都觉得感动的很,忍不住就想,她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到时候有了自己的公主府,她和陈敖生活在一起,应该也会这样和和美美吧?且不说别的,嫂子还不如自己的身份高呢,陈敖可比兄长的身份差了远了,难道他还敢欺负自己不成? 只是她这兄长,怎么说着说着就如此的没有个正形儿了呢?难道这个时候不应该说,女儿长得很漂亮是因为嫂子漂亮吗? 贺长安看着襁褓里面的女儿,陆城说她好看,贺长安到没有觉得这孩子特别漂亮,不由得扁了扁嘴:“我怎么觉得咱们的女儿长得皱皱的,像一只小瘦猴子呢?看来竟然是因为她爹长得不好看的缘故了。” 陆可意也知道她哥那是什么样的性子,自然懒得去理会他那自恋之言,不过嫂子的那一句还嘴却让她笑着开了腔:“当初三哥哥家得怡姐儿的时候我没有空去看,这回正好赶上了嫂子为哥哥添了一个千金,快让我看看,这可是我亲侄女儿,我必要瞧瞧她长什么样儿。” 陆城还因为刚才在门外陆可意那一句“父皇怕是要失望了”,心中憋着火气呢,哪里肯理她,这会儿又听贺长安说女儿不好看,不由得着急了:“胡说,咱们的女儿定是大宣最美的姑娘,也就你还是做娘的呢” 在宫中的时候听说贺长安要生了,皇后心中大喜,又觉得陆城的府上都是一些年轻的丫头在伺候,生怕这些丫头没有做过娘照顾不好就要出世的孩子,就把给陆城从小奶大的魏嬷嬷给派了过来,是跟着大公主一道儿过来的,这会儿垂手立在榻边儿:“王爷王菲莫要心急,这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过几日这皮肤就光滑细腻了,饶是看着都觉得小脸儿能掐出水儿来一样的。王爷和王妃原本就是底子好的人,小郡主的长相又怎么可能差了?” 贺长安虽然不认识魏嬷嬷,但是看着魏嬷嬷的穿戴,还有她和陆城熟稔的程度,也算是可以推知一二:“嬷嬷之前把王爷奶大已经很是辛苦了,这会子我生了女儿,还要劳动嬷嬷来照看,实在是辛苦嬷嬷了。” 陆可意哪里关心她们这客套来客套去的?她进来这么半天了,就是这个兄长的奶嬷嬷都看到孩子的长相了,她这个亲姑姑可以一丁点儿都没看见呢,赶紧凑过去要去抢那襁褓,却被陆城早早的就看穿了她的意图,身手敏捷的把孩子交给魏嬷嬷抱着,转过头来吩咐紫笋:“你们王妃刚刚生了孩子,用了许多力气,现在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厨房里面可有现成备好的吃的?端过来写伺候你们王妃吃点,再睡一觉。” 陆可意也知道理亏,哪里敢在这个时候和她哥使小性呢?只能扁了扁嘴占到另外一边去对嫂子嘘寒问暖起来了。 魏嬷嬷是陆城的奶嬷嬷,所以说对于陆可意这个胞妹的性格也是很清楚的,笑了一下道:“公主请不要心急,这孩子刚生下来就吉喆抱给王爷看,小郡主身上只是匆匆的擦了擦,并没有正经好好沐浴过呢,待老奴给小公主沐浴熏香过后再抱来给大公主看,岂不好?” 陆可意果然连连道好。 这边没过多一会儿就看到紫笋端着一个放着一盏盅子和两个小碟子的托盘走了进来:“就在王妃将要发动的时候,稳婆就已经给厨房的老婆子小丫头们下了吩咐,多做点儿清淡容易克化的,备在那里温着等着王妃生产之后用呢,如今可是正好,温度最可口的时候。是用熬得肉都已经酥了的鸡的汤撇掉了骨头和油,只用那清汤儿和肉煮出来的粥,王妃尝尝,咸淡可是合口?” 陆城正要接过碗去亲自喂贺长安,却发现这一次身手不如陆可意敏捷,被她抢先一步抢了碗,走到榻边儿,挖了一勺送到贺长安嘴边儿,还吹了吹,生怕烫:“嫂子请用。” 一母同胞的兄妹,陆城怎么会不明白,高傲如陆可意,这样亲自低声下气的喂贺长安喝粥,就是有心描布之前说错的话?她都这样了,陆城也断断没有不原谅的道理,只是那句话就像跟刺儿似的,扎着陆城心里面不舒坦,板着脸对陆可意道:“你嫂子这儿还有我呢,你去魏嬷嬷那边儿吧,等会看过了你侄女儿就赶紧回去,父皇那边儿现在没派人来,估计是等着你回去回禀情况呢。” 虽是变相的逐客令,可是陆可意也明白,她哥这是不怨他一时失言了,而且让她去回话,端着还是要看她在父皇跟前怎么说。 愣是没有给陆可意一个给她嫂子献殷勤的机会。 贺长安顺从的低头从陆城拿着的勺子里面喝了一口粥,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和陆城盈盈的笑眼四目相对,便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丫鬟们都在边上看着呢,而且你的小厮不是也在门外等着?你是堂堂秦王爷,这样儿,不好吧……” 陆城跟着哈哈笑了两声,促狭道:“从前儿也没见你这样贤良淑德的,现在倒是在我这儿温文软语起来了,莫非是女儿的功劳?只是你这妒妇的声明早就已经传开啦,现在倒是没有什么可找补的了,顺其自然吧。就算丫鬟小厮看着又有什么不好呢,等到你出了月子,春暖花开的时候,也该找个好日子给毛尖和碧螺把喜事儿办了。到时候毛尖儿若是不能像我疼你这般疼惜碧螺,你只管来找我这个主子问责就是。” 贺长安“唔”了一声,心想这个也是正理,碧螺伺候自己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比自己还大一两岁,如今自己都已经有了女儿了,就是再舍不得碧螺,也不能一直耽误着她的婚姻大事,况且就算碧螺嫁了人也无妨的,平日里面毛尖跟着陆城,她也照常可以进内院来伺候。 碧螺脸虽然红,但是她和毛尖的两情相悦的事儿主子们知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主子又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不至于因为这事儿就把他们浸猪笼一类的,倒是时不时的开开玩笑,所以她害羞归害羞,却还是规规矩矩的跪下来谢恩不提。 毛尖在外面更是听得一清二楚,赶紧隔着门大声道:“奴才谢过主子大恩大德,奴才得了碧螺,定当此生不复,必然不会让王妃觉得王爷管教不力。” 贺长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毛尖,还真是个心眼儿实在的,碧螺跟了她,到底是不会差了去。 陆城却又把话题扯了回来:“因着咱们都是头一回做父母,思姐儿的奶娘,我是摆脱着母后给我找的人,一共选了四个身体健康家世清白的奶娘,我觉着尽够思姐儿吃了。等到思姐儿大些了,再遣掉其中三个,只留一个贴身嬷嬷就是了。” 这四个奶嬷嬷都是内务府的人,说来也巧,其中有一个就是魏嬷嬷的儿媳妇,也就是陆城奶哥哥家的,一个月多前刚刚生了个儿子,正是奶水充足的时候,后来贺长安听了,仔细想了一下,若是没有什么大的波澜,想来这个小魏嬷嬷就应该是以后一直照顾孩子的贴身嬷嬷了,这也算是陆城回报魏嬷嬷的哺育之恩的一个途径吧。 不过这是后话,这会儿贺长安最里面念叨着陆城刚刚说出来的那个名字:“思姐儿……思姐儿……莫非咱们的女儿名字唤作陆思心?” 谁知却被陆城打断了:“思心多不好听?我给咱们女儿起的名字便是田心,四方田,她是要做长姐的,必得是四方公正才能带好底下的弟妹不是?因田心二字合起来便是一个思,所以乳名儿便叫思姐儿了。” 说完了还喃喃道:“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 第一九二章 思姐儿洗三 第一九二章思姐儿洗三 也不知道大公主回去是怎么在皇帝面前巧舌如簧的,还是皇帝先前已经有了陆垣那个命格儿挺好的孙子陆铎,贺长安只生了个女儿思姐儿,却也没有让皇帝心中恼火,反倒是皇帝特地赞了一句这女孩儿的名字起的好。 且思姐儿又是大年初一出生的,还是陆城的嫡长女,皇帝在赏赐上倒也不是很吝啬,贺长安看着宫中送来的长长的礼单,惊讶的合不拢嘴。 比所有礼单上的东西都贵重的是,皇帝亲自给思姐儿上了封号,为荣泰郡主,要知道,刚出生就能得到一个郡主的封号,可是也实在不容易呢。就是三皇子那边的长女陆怡心,到现在还是大郡主大郡主的浑叫着。 白氏是洗三那一日登门的,一块儿来的还有贺家的四小姐贺望安,自从出嫁到现在,贺长安已经有足足一年没有见到贺望安了,倒是觉的这一年贺望安的个子长了不少。且自从自己出嫁之后,白氏就能分出更多的精神来好好的教养这个庶女,贺望安能同她的生母葛姨娘接触的也少了,慢慢的身上也就没有了那些畏首畏尾的劲儿,现在瞧着也是个让人觉得十分舒坦的姑娘了呢 因为知道贺长安还没有出月子,任是多么隆重的场合她也是不能出席的,所以思姐儿洗三当日,陆城并没有大办,只是给几个平时来往的比较好的亲戚下了帖子,关起门来热闹热闹。 没有外人,白氏也就没有那么多拘束,到了王府就直接奔着女儿的房间去了。贺长安刚刚睡醒吃过了一点肘子汤,这会儿是精神最好的时候,看到母亲和妹妹来了,哪有不喜的道理?赶紧靠在榻上招呼道:“呀,娘来了,快坐下快坐下。望姐儿也来了,这一年来变成大姑娘了,姐姐都快不认得了。” 说着赶紧让银针去给贺望安拿早就准备好的礼:“过年那会儿我还怀着思姐儿,因此也没能回门的,这会儿生了还在月子里,就更回不去了。这一盒子首饰妹妹且收着,就算是年礼,都是你姐夫四处淘弄来的,不算很是名贵,但是胜在花样儿都新鲜讨巧,你就带着玩儿吧。” 明明该说是王爷送给妻妹的东西,白氏却注意到贺长安说的是“你姐夫”,不由得更笑靥如花,这显然是王爷女婿待女儿上心,她才能如此轻松自在啊。原本还担心女儿生了外孙女却不是外孙,会让王爷女婿瞧不起,现在看来是绝不会的了。 贺望安虽然已经不像从前那样小家子气了,但是还是谨慎的看了一眼嫡母白氏,见白氏点了点头,才规规矩矩谢恩不提。 “荣泰郡主现在在哪儿呢?说起来我还真想看看。”白氏双手搓了搓,有些拘谨的样子,虽然说这是自己女儿的长女,可是孩子是一品郡主,她却是三品诰命夫人,还真不敢在孩子面前托大。 贺长安怎么能不知道白氏是怎么想的?就让银针去让小魏嬷嬷把思姐儿带过来:“娘也真的实在不用太拘谨了,思姐儿是女儿身上掉下来的肉,那是娘嫡亲的外孙女儿,虽然说礼法不能忘,可是又哪能因为礼法置孝道与不顾呢?” 白氏连连应是,就看到小魏嬷嬷抱着蓝色镶金边小襁褓走了进来,可不是粉雕玉琢的思姐儿么?这会儿思姐儿已经长开了,不像刚出生的时候那样皱巴巴的了,眼睛和鼻梁长得都像陆城,这会没在睡觉极有神采,嘴却像长安,一下子让白氏想起来贺长安小的时候,这一转眼,当年襁褓中的小娃娃,现在也已经当娘了。不由得就流出了泪水。 贺望安在一边劝着:“母亲莫要流眼泪,大姐姐生下外甥女儿,是好事儿呢,女儿瞧着,外甥女儿生的并不是太像大姐姐,只怕是像王爷更多些,那才更是天家气象。” 三个人围着逗了一会思姐儿,就听到思姐儿哭了,小魏嬷嬷微笑道:“郡主这怕是饿了,奴婢这就把郡主抱回去了。” 三个人这才不只把目光流连在一个小婴儿的身上。 贺长安想了一下:“二月初八就是哥哥和雁姐儿成亲的好日子了,他们两个最初议亲比我指婚给王爷还要早好些时候呢,却不想我女儿都得过了满月,他们两个才能成亲,也真的算得上是好事多磨了。只是娘这段时间可是有的忙了吧?” 贺家巩昌伯这一房没有嫡子,贺甲青这样的记名嫡子,又是长子就是最受重视的了,加上贺甲青从小就尊重白氏,白氏也喜欢他,这个即将进门的儿媳妇又是贺长安的手帕交,焉有不忙的道理? “忙是自然要忙的,不过一想到彦哥儿媳妇儿进门之后就能帮我多分担些了,我这忙也觉得心里面舒坦呢。还有一事,你爹爹现在不在外面带兵打仗了,这心思也越发向着家里面了,一听说你给他添了个外孙女,一直念叨着贺家什么时候才能有个孙子呢。” 说来也是,贺家在贺长安这一辈原本有甲乙丙丁四个男孩儿,贺甲青成亲的晚一些,对于贺乙青贺长安只有一面之缘,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自己出嫁半年之前娶了云贵总督的女儿为妻,在那之前的两个通事儿的丫头却是抬了姨娘,一妻一妾先后生下两个孩子,却都是女孩儿,嫡女贺菲,庶女贺莺,虽然也算是高产了,却是没能生出儿子来。贺丙青是二叔的庶子,两年前歿了,当时尚未娶妻,贺丁青自然更是没到成亲的年纪了。 是以贺家小辈还是到现在都没有个男孩儿的。 “娘急什么,我偷偷问过王爷的奶娘,她是见过雁姐儿的,该说一看雁姐儿就是个能生儿子的,娘是有后福的人呢,想当年娘被祖母磋磨成了什么样子……” 奶娘那话是贺长安编出来哄白氏开心的,不过话赶着说到了柳氏,贺长安还是问了一句:“祖母移居到那僻静的地方养病,现在怎么样了,可有一点气色?” 原来,柳氏自从移居到僻静的地方养病之后,还是有一段时间依旧不肯消停的,成日里嚷嚷她儿媳妇是长公主,亲孙女是王妃,敢幽禁她的人必定不得好死,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把贺平安死了的消息透露给了柳氏,柳氏吓了一下,竟然就中风了。 偏偏宜春侯府自己都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生怕被贺平安这个女儿给连累了,更不愿意去搅和老太太这摊浑水,如今自己的亲娘有这个大哥愿意给养着,就算是中风了又如何呢?他们也是不愿意登门去看一眼的。 如今,贺成功和白氏也是这样一个态度,成日里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个老太太,大夫说了需要是什么样的药材,只要有的,也尽可能的都使出来。他们家虽然算不得是特别富裕,但是养一个老太太还是很宽绰的,管它是好是坏呢,只要这样,活着就是了。 “这事儿也就是父亲孝顺母亲仁慈,祖母当年是那样对待母亲的,母亲尚且没有说什么,就是现在,祖母老了,人还是糊涂不清楚,又中了风,母亲也愿意为她养老送终。这样的儿媳妇到哪里去找呢?偏生他只认得他那个亲儿媳妇儿,人家是高高在上的长公主,又怎么会记得她这个穷酸上不得台面的婆母呢?” 贺望安年纪还小,贺平安出的那些事情,她也只是偶尔听家里面的下人念叨两句,并不怎么了解,这会儿听到嫡母和贺长安说话儿,才吃了一惊,愣了半晌才诺诺开口道:“大姐姐,大姐姐竟然已经没了吗?” 按照辈分排下来,贺平安正应该是这一辈儿的大姐。 她原本以为大姐姐二姐姐都是很厉害的人,同样都是贺家的女儿,各自嫁给了一位皇子,后来又分别当了王妃,她自己也是贺家的女儿,虽然不是嫡出,但是将来攀一个富贵命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尤其是看到二姐姐的生活这样的美满,心中这样的念头就更是急切了,可是竟不知道大姐姐是什么时候没的? 而且同样是姐姐同样是王妃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距呢? 很多年后,当她自己也有了女儿,给女儿讲起这些过去的故事,女儿问她这些缘故的时候,她便笑了笑道:“正因为相似的出身,却落得不一样的结局,两个姐姐的人生,不由得给我敲响了警钟。从那一日外甥女儿的洗三礼回家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缘故,直到我嫁给了你们的爹爹,我才明白说穿了不过是一个理儿,命里有时自然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只是这个理儿,说着容易是人却很难看透罢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这个时候的贺长安,看着小妹妹脸上惨白的表情,自然以为是贺平安的死吓着了她,赶紧把话题岔了开去,心里面喜滋滋地盘算了一下:“丫要是按照原本生思姐儿的预产期的话,我是不可能去参加哥哥和嫂子的婚礼的,可是现在,等到哥哥和嫂子成亲那日,我可是已经出了月子的,到时候必然能有我这一份儿了。” ... 第一九三章 宫行(上) 第一九三章宫行上 贺长安生性并不算是活泼好动,只是这一回坐月子,还是她两辈子第一次在床上躺这么长时间呢,有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抱怨两句,再这样躺下去非得把腰都躺折了不可。 只是有一次碧螺听见了,疑惑道:“奴婢记得以前在巩昌伯府的时候听府上的老人说过,娘娘小时候最是体弱多病的,经常一年要在床上躺上几个月,就是不生病的时候,等闲也是不出屋的,只是那一次落水醒过来之后,造化就大了,身体也渐渐好多了,现在就是在床上躺一个月可都是躺不住了的呢” 贺长安吓出了一身冷汗,可不是么,那一次落水之后,贺长安就不是原来的贺长安了,一句简单的抱怨,差点漏了馅,虽然碧螺应该也是说者无心,但是架不住听者有意啊 她每天都要看思姐儿好几遍,竟然觉得自己每去看她一次,这孩子就又变了一个样儿似的,且越变越漂亮了。思姐儿的状况每隔几日就会有宫里的嬷嬷把情况报给宫中,只是因为正月里面天气还冷着,贺长安也还没出月子,宫中大小琐事又烦,所以帝后二人到现在也没有见过思姐儿,只不过大小玩意儿倒是赏了不少,就是连一向对于陆城的事情都不怎么关心的庆妃也一股脑的赏了很多好东西来,只说是给荣泰郡主玩儿的。 锦瑟宫送东西来的时候贺长安还在月子里不能下地,听说是锦瑟宫送来的东西,她料想着不过也就是庆妃走走场面意思意思,就吩咐紫笋把礼单子念出来听听。 “嗯,娘娘,锦瑟宫送来的东西有……釉里红缠枝莲纹玉壶春瓶两只金嵌青金石佛龛两座金大吉葫芦挂屏两幅金莲花拖银烧蓝钵两盏金八宝一套金针广片嵌宝石蜻蜓簪一对……娘娘,您看奴婢是不是过会儿再念,再念下去只怕等娘娘传了午饭都来了还念不完呢”紫笋苦着脸道。 贺长安这才注意到紫笋手中礼单子的长度,咂舌道:“不会吧……你要是说锦瑟宫送了几个碟子几个手镯子两根簪子我还是相信的,怎么这一次庆妃是抽了什么疯不成?竟然送这么多东西给咱们家。” 庆妃是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在府中就很得宠的姬妾了,又是陆垣的生母,这些年来没有一次赏赐能漏了她的,所以说若说是有钱,庆妃也真的算得上是宫中的小财主了,只是贺长安却很清楚,一来是庆妃这个人庶女出身,本身就小家子气,为人刻薄,对于手下也不肯多赏赐些,而来是陆垣笼络权贵少不得银钱打点,所以庆妃把她那些子身家看得还是很严实的。 所以这一次真的是一反常态了,贺长安心中纳罕,等着陆城下了朝便把心中的疑惑和他讲了讲,却见陆城哈哈一笑:“你知道么?庆妃这一次能赏这么多东西下来,可是你的功劳呢你若是这一次一举生了个男孩儿,只怕那庆妃脸鼻子都要气歪了。如今你头一胎生了一个女儿,杜若那边给她生的孙子却得了皇帝的青眼亲自抱到宫中教养,她现在可不正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吗?也就是如了她的意,她才能这样大方呢” 贺长安哭笑不得:“我原以为我生下的是个丫头,不知道得有多少人失望呢,现在看来,照你说的倒是好事儿了。” 陆城正色道:“不论男孩儿女孩儿,都是咱们两个的孩子,哪有我不爱的道理?倒是思姐儿不幸,她娘成日里嫌弃她是个丫头呢” 贺长安有点埋怨:“还不如当时起小名儿的时候,给思姐儿学那民间的叫法儿,起名儿叫招弟了。” 陆城皱了皱眉头:“招弟,这名字可是够难听的。不过你若是这样心急想要个儿子,给思姐儿换什么名儿都不顶用啊,总得是咱们两个努力才是正理儿,不如……” 附在贺长安耳朵边轻声说了几句话,贺长安羞得满脸通红:“还没出月子呢……” 陆城点点头:“也是,还有十天你就出月子了,今儿个父皇还说了,等思姐儿满月那日,你带着思姐儿进宫去给皇后看看呢。” 贺长安点点头,这原本也是应该的,自从知道有了身孕之后,因为宫中的弯弯绕实在是太多,她就用各种方式避着,整个怀孕期间愣是没进宫去过,现在女儿都要满月了,抱进宫去给长辈看看也是应当的,若是再不去,只怕帝都又要有话,说秦王妃妄自尊大了,她可不愿意带上这顶帽子给陆城抹黑。 好容易挨到了二月初一那一天思姐儿满月,一大早贺长安就睡不着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在床上又躺了一会儿就让碧螺伺候自己梳洗。 过年做新衣服的时候,贺长安新做了一套香色五团地景纹绉绸的袄裙,原本就是预备着生下孩子之后进宫走动的时候穿的,因着怕生完孩子之后身材走样,剪裁的时候还特意让绣娘把腰身放宽松了两份,结果现在她出了月子却发现身材并没有走样,明明新作的袄裙,穿上竟然有些大了。贺长安本来想着换另外一身穿着,可是碧螺看衣橱里面虽然还有两套没有上过身的袄裙,可是料子的花样多半都是前年流行的了,便不肯让贺长安穿:“娘娘这有日子没有进宫去了,少不得要见很多人,可不能穿那不时兴了的料子让人笑话,索性娘娘今日起来得早,奴婢现在把这香色的袄裙改一改,也是来得及的。” 便让银针接着给贺长安绾发,自己去次间改衣服去了。 碧螺的针线一直是不错的,等着银针这边把头发绾好了,那边的袄裙也改的利利索索,贺长安上了身之后一点儿都不觉得肥了,银针嘴甜,在一边赞道:“若说是原先主子穿香色可能觉得有些不合适,现在生下了小主子之后只觉得更添雍容气度了,这香色也是越发的能穿出感觉了,王爷看了心里面必然欢喜。” 贺长安嘴上笑骂银针最甜,心里面却觉得她说的也是,这香色如今穿起来是比原先要好看上几分,怪道人家都说了,这女人一旦做了母亲,和原先可是又很大不同的。 陆城这一日却是还要上朝,两人就先说好了贺长安带着女儿单独入宫,先去见了宫中的各位娘娘,等到陆城下朝之后两人再一块儿去拜见圣上。 到了fèng栖宫的时候时间不早不晚刚刚好,皇后已经用过了早膳,正在和前来请安的倪嫔说着闲话,贺长安得了通传之后就带着丫鬟,并着身后的小魏嬷嬷带着思姐儿一道儿进去了。 “媳妇儿贺氏给母后请安,给倪嫔娘娘请安。” 小魏嬷嬷虽然也是内务府出去的,但是以前并没有机会见到过皇后,赶紧跪了磕头,口道荣泰郡主给皇后娘娘请安。 约莫有□□个月没有见到陈皇后了,贺长安仔细观察了一下,只觉得皇后的眼角又平添了许多皱纹,也是,这□□个月着实发生了不少大事情,二公主和亲南安,贺平安出了事儿,锦瑟宫现在又是风头正盛,她作为皇后免不了会受些委屈,贺长安琢磨着,心里面不由得心疼起陈皇后来。 却见皇后的气度依旧雍容和蔼:“老二媳妇儿快起来,后面就是思姐儿那孩子了吧,快抱来给本宫瞧瞧,她出生到现在,本宫这个亲祖母还没有瞧过呢。” 说话间就让喜桔去把陆田心抱了过去,仔细的抱在怀里,一颗心都要被怀中的小团子给软化了:“哎哟哟,看看咱们荣泰郡主的小模样,可是比咱们万宜公主刚出生那会儿也不差呢想当初万宜公主出生的时候,人家都说那简直是顶顶漂亮的女孩儿了”说完还把孩子递给倪嫔:“倪嫔,你看看本宫说的可是?荣泰郡主真的是把她爹娘模样的精华都给长出来了。” 万宜公主是陆可意的封号,贺长安心中想道:这要是让陆可意知道皇后这会儿拿她和思姐儿作比较,指不定还要吃小侄女的醋呢 倪嫔看了看,也喜滋滋道:“皇后娘娘说的可是呢,当年万宜公主出生的时候,嫔妾还不是皇上的妃妾,因此是没见过的,如今倒是觉得荣泰郡主是嫔妾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儿了。” 贺长安心里也美滋滋的,那个当娘的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呢? 皇后又一股脑的赏下来不少好东西,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大公主赐婚那会儿乾祐送过来的掐丝珐琅四季花卉纹琮式瓶,一套一共四个,都有半个人高,实在是贵重的很,把贺长安都给吓到了,连连道:“母后这四季花卉瓶子实在是太贵重了,思姐儿还小呢,哪用得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要是赏个长命锁什么的,媳妇儿也就厚颜收下了。” 皇后也不说收回或者换东西,只是强硬道:“思姐儿是咱们大宣的荣泰郡主,将来肯定是要嫁人的,你这个做娘的可不许拦着本宫给荣泰攒嫁妆。” 贺长安一阵冷汗,荣泰这才满月,皇后娘娘您老人家就开始给她攒嫁妆了? 不过皇后既然都这样说了,贺长安自然没有不收下的道理,回头好好的开一间库,现在开始就给思姐儿存着嫁妆就是。 倒是倪嫔,平素里面不得宠爱,手头也不算宽裕的,却还是送了两柄掐丝珐琅嵌铜鎏金葫芦万代纹如意,两只银烧蓝fèng穿牡丹图桃蝠耳花瓶,还有一对儿青玉镂雕衔灵芝子母卧鹿,按照她的那点儿家底儿来说,送一个奶娃娃这么多东西,实在是有些太重了。 贺长安本来想拒绝,但是看着倪嫔眉头紧紧锁着,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一时之间却又不好开口了,只好笑着道替女儿谢过倪嫔,收下不提。 ... 第一九四章 宫行(下) 第一九四章宫行下 贺长安就带着女儿在皇后的宫中坐了一会儿,因为她坐月子的时候,锦瑟宫庆妃也是有赏东西下来的,所以说这一次进宫,贺长安虽是不愿见到庆妃,但是还是不得不去锦瑟宫坐一会儿。 这还是她成为贺长安之后这些年来,第一次踏足锦瑟宫,从前的时候,她是陆垣的人,这锦瑟宫可以说是没有少来的,不过这次来却也发现,锦瑟宫也变化了很多。 几年以前,锦瑟宫的装饰多半还是以金银器为主,到处都是金碧辉煌的样子,让人进了宫中就觉得目不暇接。现在看起来这些金银器倒是减了一半都不止,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些珐琅器和青瓷器,虽然说价值上,可能让人觉得没有那么值钱了,但是细细想起来,却是搭配的相得益彰,仿佛背后有高人指点似的,让人觉得庆妃不再是那般暴发户的气质了。 见到贺长安来庆妃的兴致很是高涨,拉着她就坐在那,又吩咐身边的丫鬟赶紧捡着刚刚上贡来的那些果子装一盘过来,话唠一般的:“哎哟好孩子这可是你第一次来本宫这儿坐吧,也不用拘束,这都是一家人又有什么可以紧张的呢?来一次,吃点这个果子,虽然说你们府上也有,但是也是先可这宫里面赏完了之后,才跟你们府上送去的,哪能几次我这里的好呢?尝尝鲜罢。” 贺长安起初看到满屋子的金银器都被换成了另外一种风格,心里不由得大吃一惊,以为庆妃是得到了高人的指点,开始收敛自己的心性了,还在担心这样收敛心性的庆妃娘娘是不是就明白过事儿来,不再给陆垣添乱了,要知道,若是陆垣没有添乱的人,这对于陆城来说,可是大大的不妙呢 不过这会儿庆妃开了口贺长安就知道,陆城说的一点儿也没有错,她还担心庆妃转了心性,现在看来,不仅没有转这个心性,反倒是更加得意嚣张,越是这样,她却倒是越不担心了,因为这样的庆妃除了给陆垣找事儿,并不能给他带来其他什么。 不过她虽然存了一点看戏的心态在心里面,却并不能表现的太明显,否则让人觉得她和庆妃往从过密可就不正常了,淡淡的开口道:“先前娘娘赏给荣泰的那些东西的时候,我还在月子里病不能亲自带着荣泰入宫来拜谢娘娘,如今,永泰刚刚满月,我也出了月子正是时候来亲自谢过娘娘让娘娘破费了,她那么大点儿的孩子,哪用得到那么多东西呢?” 听贺长安提起了她送出去的那些东西,庆妃心里面还是有一点儿隐隐的心疼的,不过这么大大方方的送了一次东西,听得陆城的媳妇这样恭敬他,她心里面除了那些心疼,却还是有一点得意。 “嗨,不过是一点小玩意儿罢了,就留着给孩子玩儿有什么不舍得的呢?我这边成日里都能得到皇上的赏赐的,那东西也实在有不少呢你且安心收着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实在是算不得什么的。”庆妃嘴上大度心里面却不自在,总想着,这陆城媳妇真是个糊涂的,虽然说她那边生了个荣泰郡主,可是自己这边不也也有一个被接进宫里面教养的孙儿吗?她也不知道送些什么东西作为回礼,这回礼若是能比自己送出去的还要大方,那才好呢 可是她哪里知道陆城贺长安夫妇早就猜透了,他这心里面的想法,反正他们也不过就是一对刚刚成亲的小夫妻罢了,王爷的俸禄也不过就是那么点,如今家里没有新添的女儿,正是需要用钱的时候,就是他们装作一副十分拮据的样子,不肯回礼回的那么大方又如何呢?既然是你大摇大摆送上来的便宜,那我们不占才是傻子呢 而且陆城早就想好了后手,如果说庆妃敢到皇帝那里去哭诉,他们也可以顺道去故意哭穷,反正皇帝也不会只是心疼老婆不心疼儿子啊 庆妃要看孩子,贺长安是让小魏嬷嬷抱着孩子给庆妃看的,却不让庆妃亲自沾手,谁知道她若是真的激动,一时之间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却见庆妃只是普通的赞了几句孩子模样生得漂亮,倒是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过了一会儿才道:“如今我们铎哥儿也是在宫中,不过今日真的是可惜了,本来我还想让这铎哥儿和他的妹妹好好的相处一下呢?结果铎哥却被皇帝留在晏清宫了,真的是实在不巧,哎,也是,谁让我们铎哥儿天生就带着富贵命格来呢” 贺长安暗道自己实在是太多心了,还担心庆妃是要害她的孩子,结果她不过就是那样的妇人之见罢了,无非就是想拉着自己的孙子和她的孩子,比较一下,炫耀一下。 因此也就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反正她倒是不介意把庆妃捧到天上去的 或许是庆妃也觉得这样虚情假意的恭维没有什么意思,就长安在哪坐了不一会儿,就有丫头说庆妃要午休了。贺长安早就盼着这样的逐客令了,因为再坐下去她都觉得自己要被自己的虚情假意恶心出点什么病来了。 便告辞了庆妃从锦瑟宫出来了。又去打听了一下陆城现在何处,得到的结果是陆城竟然被皇帝留在了御书房,也不知道是商量点什么事情,总之是不能现在就过来陪她了。 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早,贺长安正想着去大公主那里坐一会儿,大公主素来也是喜欢这个小侄女的,只是现在嫁期越来越临近了,她也少不得要开始为嫁妆什么的操心,能出府来的机会倒也越来越少了,既然今日自己入宫来,能看看她去也是好的。 可是刚要走,就被一个低眉顺目的小丫鬟在锦瑟宫的拐角处叫住了:“秦王妃请留步。” 这个丫鬟贺长安并不认识,犹疑了一下:“你是……” 这宫中现在的情势并不因为二公主出嫁和亲就安稳了多少,且表面平静之下必有暗涌的道理贺长安还是懂的,所以她入宫即使没有事情可做也绝对不会乱晃,最多是去大公主的正懿宫做客。 那丫鬟虽然低眉顺目,但是却是个有着玲珑心肠的,看到贺长安这样的表情也就明白了,笑了一声道:“奴婢是倪嫔娘娘身边的春蓉,晌午的时候还陪着倪嫔娘娘在fèng栖宫呢,只是当时fèng栖宫人也不少,秦王妃注意不到奴婢也是正常的。” 贺长安恍然大悟,怪道她觉得这个丫鬟不认识却有一点眼熟,原来是倪嫔身边的人,寻思了一下,既然是倪嫔身边的人,倪嫔又素来不是个多事的,今日让个丫鬟在这里叫住她,必然是有事情相求了。 果然不出所料,在自报家门之后,春蓉犹豫着开了口:“奴婢也知道,秦王妃原本不认识奴婢,奴婢今儿在这里叫住王妃实有不妥,可是实在是倪嫔娘娘有事情想求秦王妃,所以……” 秦王妃那样无欲无求的人,想来若真的是有事相求,只怕也是为了四皇子陆地,四皇子虽然平素里面和陆城很是亲近,但是皇家的亲兄弟之间,真情有几分谁又能断定?所以陆城对待这个幼弟的态度一直是笼络为主,如今若是倪嫔为了四皇子的事情求到自己这里来了,那这一趟还必须得走一遭。 怪不得方才在fèng栖宫的时候,倪嫔送了思姐儿那么多的好东西,而且眉眼之中还有难言之色,贺长安倒也是信奉“无功不受禄”的人,若是倪嫔单单只是送东西给思姐儿,她反倒不安心。因此也没怎么犹豫就和春蓉一道去了倪嫔的玉烟宫。 想当初上一次来这儿还是因为南安来的吉贵人那档子事儿呢,如今时间过得可是真够快的了。 倪嫔看到贺长安的身影出现,脸上的表情简直不是大喜过望能够形容得了的了,笑眯眯的请贺长安坐下,又让春蓉领着小魏嬷嬷去偏殿休息,生怕思姐儿跟着累到了,只是这样子客气反倒是让贺长安觉得她有些谦卑,甚至不像是一个长辈了。 “娘娘这样,是在是太折煞我了,毕竟娘娘是长辈,那样厚爱思姐儿,我已经是觉得感激不尽了。”贺长安莞尔笑了一下,也猜出了倪嫔请她来的意思,知道她不好意思开口,便弱弱的提了一句:“娘娘今日急着见我,只怕是为了四弟的婚事烦心吧?” 倪嫔不说话,但是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倒是坐实了贺长安心中所想。 三皇子比四皇子不过就是大了两岁,可是婚事却是在贺长安指婚陆城的时候就一并定下来的,三皇子妃是盱眙县主耿暖,如今定下来婚事又有了两年,倪嫔担心自己儿子的婚事也是人之常情。 先前的三个皇子妃中,贺长安已经算是身份最不济的一个了,可是好歹也是伯府嫡长女,可是现在放眼望过去,整个大宣还真没有什么适龄的伯府女儿可以和陆地相配,更不要说国公府和侯爵家的女孩儿了 也不知倪嫔想要问的是什么人呢? ... 第一九五章 耳边风 第一九五章耳边风 上一次吉贵人的事情过后,众人也算是看明白了一个理儿,皇上并不会是那种因为出身就完全看低了一位嫔妃的人,且只要四皇子不去做什么弑君夺位拥兵自重的事儿,那么这宫中就永远有倪嫔的一席之地。所以原本轻视玉烟宫的人都再也不敢轻视了,是以现在玉烟宫的摆设也都是精致的,正对着殿门口的一幅缂丝灵仙祝寿瓶花挂屏就是两三个月之前倪嫔三十岁寿辰的时候,内务府费尽心思淘来的贺礼。 其实皇帝的态度还只是占着一小部分,更多的人是看明白了四皇子的势头,四皇子虽然是最年幼的那一个,但是却聪明,若是真的有朝一日能够成气候呢?还是从现在起就对倪嫔恭敬着些好。 就是自己身下坐着的花梨木雕花纹藤心椅,无论是材料还是雕工,也都绝非凡品了,贺长安环视着整个房间的摆设,心里面震惊着,可是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等着倪嫔要开口说的话。 倪嫔看了看贺长安的神色,想着给自己出主意那人说的“迂回”之道,话都到了嘴边儿,愣是拐了几道弯儿给说了出来:“秦王妃觉得,老四的皇子妃,应该找一个什么样儿的好?” 四皇子妃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好?贺长安心里面暗道,皇子娶妻多半娶得就是个家室,四皇子这样的情况,最不适合的就是娶个娘家极有野心的皇子妃,若是岳家野心太大,只怕是会让原本不被注意的陆地变成夺嫡核心的严重地肉中刺,而倪嫔终究不能提供给他母足的助力。况且,陆地自己应该也不愿意有一个惯能擅权的皇子妃吧? 而且,虽然只是撞见过几次,陆地自己也不过就是旁敲侧击过一下,但是一种敏锐的直觉告诉贺长安,她觉得黄时雨和陆地这两个人还是挺相配的,一个素来爱吃,且吃的地道,一个天生喜欢洗手做汤羹,还做的精湛,谁能说这不是天作之合呢?就是上一次史琪到她的秦王府做客的时候,提起这两人还笑称,实在是欢喜冤家。 原来,黄时雨刚刚被兆成长公主接到安顺侯府去小住的时候,头几天还是过得很开心的,因为安顺侯府有很多她以前从来没有吃过的东西,但是没过多长时间她就不开心了,因为她整天跟着公主一起用膳,吃的再多也就是宫中的最为四平八稳的那几个样子,像她这样对于美食绝不厌精的人,岂能容忍这种四平八稳? 这个消息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四皇子耳朵里,四皇子就总是隔三差五的就道安顺侯府去做客,美其名曰探望姑母兆成长公主,实际上每次来大半的时间都是待在灶台边上,一小半的时间是带着他自己新发明的好吃的巴巴的跑到黄时雨跟前儿去献宝,真正承欢公主膝下的时间实在是屈指可数。 但是这些在贺长安自己心里面想想也就算了,她现在还不知道倪嫔是怎么想的,所以不能贸然开口,眼珠转了一下,又把球给踢了回去:“不知娘娘觉得什么样的女子可以和四弟相配呢?或者说是娘娘心中已经有了什么好的人选?若说是别的,我是不敢托大的,但是娘娘若是有真的看好的,我也可以在宫外替娘娘打听打听,不瞒娘娘,我即将过门的娘家嫂子刘氏,遂安伯家的姑娘,那就是正宗的贵女,且人缘儿也是不错的,娘娘只管说,我回头去问我嫂子去。” 倪嫔上下打量了贺长安一眼,却发现实在看不出来她方才说的那话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问出了一句话:“本宫记得你家里面似乎还有一个妹妹,虽然是姨娘生的,但是已经记在了你母亲的名下,也是记名儿的嫡女了,只是不知道你的妹妹可有许了人家?” 贺长安心中吃了一惊,若是倪嫔这样打听,可是要替四皇子求娶她妹妹了?若是寻常人家,听到这事儿自然是乐不可支,可是贺长安心中却没有一丝半点儿的高兴。 贺家这一辈的四个女孩儿,最为年长的贺平安,虽然现在已经不在了,可是离世的时候还是禹王妃的身份,她是秦王妃,若是贺望安这个年龄最小的再占了一个四皇子妃,贺家岂不是整个儿一个烈火烹油了 伴君如伴虎,哪个皇帝能容忍一个姓氏里面出了三位皇子妃呢? 况且贺望安是在贺长安出嫁之前不久才被白氏记在自己的名下的,以前的时候一只养在姨娘身边,更没有什么机会出门走动,就算成了记名嫡女,也就是在自己嫁人这一年里才有机会出来走动走动罢了,且单单这一年的时间,她又不是最适合婚配的年龄,怎么就有关于她的名声传了出来呢? 尤其还是倪嫔这样一个整天住在深宫里面的女人,她是如何得知贺望安的? 贺长安犹豫了一下:“我的四妹妹不过只有八岁,而四殿下如今已经十三岁了,是不是……是不是……” 年龄倒是一方面,关键一点是从史琪给她说的那些事儿里面,贺长安觉得陆地应该是真心实意喜欢黄时雨的,恩,现在黄时雨年龄也不大,可能还不太懂陆地的喜欢,但是若是再过个两年,情窦初开,应该也就懂了。还有什么能够比青梅竹马更好的开始呢? 谁知倪嫔却没有听出来她话中婉言谢绝的意思,反倒她还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才道:“其实五岁也没有什么的,本宫似乎记得秦王也比你大四五岁吧?其实原本不是年龄的问题,只是家室合适与否。老四是个实心眼儿的孩子,你也知道的,他没有那颗心的,所以我也想着,就算你妹妹是个姨娘生的,但是好歹你们家是个伯爵,门第上也是足够了的……” 贺长安听着倪嫔犹豫的说出这样一段话,怎么都觉得这话似乎不是倪嫔往常的风格,心里面虽然存了一丝疑惑,但是也没有当场表露出来。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实在太过于蹊跷,似乎一向老实巴交的倪嫔能够说出来的话。 但是因为四皇子的关系,贺长安委实不想和倪嫔撕破脸怪也不能怪别的,陆地倾心黄时雨的事情,倪嫔应该是不知道的,只是为了黄时雨的闺誉着想,有些话陆地还真的不能说出来。且若是倪嫔真的就这般看中门第了,那黄时雨还真的是不如贺望安,虽然说黄程黄大人现在也是而二品大员,但是毕竟没有爵位就让人觉得变数太多,“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的事儿,难道看的还少吗? 春蓉在一边听着自家主子和秦王妃的对话,心中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今日主子让她去请秦王妃来玉烟宫坐坐,其实并没有说明白请她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如今在一旁听了才知道,原来主子竟然打了这样的错主意而且主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就猜出来是谁在她耳朵边上吹的风了。 必是和自己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秋菊无疑 她先前还在疑惑为什么最近几天秋菊总是在问她对于未来有什么打算,当听到她的答案是伺候主子一辈子的时候还笑她傻,说什么“女人总要为自己打算的多一点”之类的话,之前禹王府上的第三子出生的时候,秋菊听到了这样的消息也是流露出了钦羡无比的神情,说出了“为什么同样是宫婢,却有人可以有飞上枝头变fènghuáng的运气”这样的话。 她原本也没太放在心上,现在联系到一块去,竟然是秋菊现在人长大了,心也越发的大了,看这样子的架势,她是要效仿杜庶妃的成功之路呢 想到这里,春蓉心里面不由得冷哼一声,秋菊终究还是不如自己得倪嫔的倚重,所以对于四爷她只怕了解的也是太少了,自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可以让四爷动心吗?只可惜咱们爷和那位禹王爷根本就不是一样的人。 不过现在春蓉不能确定的是,秋菊在主子耳边吹得这些风完全是她自己贪图富贵想出来的主意,还是另有什么人给她授意,但是她是经历过很多场面的,直觉告诉她,秦王妃贺长安并不是那等好脾气的人,只怕主子现在这样做,完全就是在和秦王府结仇呢 不管怎么样,今日可是不能让主子再开口了,秦王妃虽然对主子有恩,曾经在吉贵人那件事中明察秋毫救了主子一命,可是不代表她就愿意为了玉烟宫操这么多心啊。 一时之间春蓉计上心头,若是秦王就在门口等着秦王妃,难道主子还好意思让秦王妃在这边,留秦王在外面等着吗? ... 第一九六章 贪得无厌 第一九六章贪得无厌 就在春蓉在那里思索该怎么做的时候,就感觉肩膀被人重重拍了一下,刚要惊叫一声,却发现嘴巴被人捂住了,支支吾吾的转过身看去,竟然是秋菊。 把秋菊捂在自己嘴巴上的那只手挪了下去,春蓉看了看四周,确定自己没有惊动倪嫔和贺长安,长舒了一口气,小声道:“你这是做什么?没得吓了我一跳。” 秋菊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是又踮着脚朝殿中看了看,春蓉注意到,她的目光还特地在贺长安的神色上多流连了几眼。 只可惜殿门口距离倪嫔和贺长安坐的地方有点儿远,她似乎看不太清楚,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又在春蓉耳边小声道:“你刚才就在主子和秦王妃身边伺候,你可听到主子和秦王妃说什么了没有?” 春蓉看到她是这样的神情,心中越发证实了之前的猜测,果然,这要择巩昌伯庶出的记名嫡次女为四皇子妃正是这个小蹄子给倪嫔出的主意,偏偏倪嫔素来是个耳根子软的,秋菊想要说服她倒是也不难,只需要把巩昌伯庶出的记名嫡次女的种种好处说出来给倪嫔听了,倪嫔哪有不同意的?满心欢喜之下,更不会去想那记名嫡女有些什么不如意了 最要紧的是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家四爷可是一点都不喜欢什么贺家女 但是很显然的是,秋菊因为没有她在主子身边伺候得多,所以可能也不是很了解四皇子的这些事情,她一心想着学锦瑟宫的杜若飞上枝头变fènghuáng,可是她也不想想,人家杜若曾经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不过是后来家中落难了才成了给人端茶倒水的丫鬟,她们呢?天生丫鬟命,哪里那么容易变fènghuáng? 而且虽然春蓉心中气秋菊自作主张给倪嫔出这样的馊主意,但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姐妹情分让她忍不住还为秋菊担心,就算四爷真的如秋菊的愿娶了贺家女为皇子妃,她也有机会爬上四皇子的床,可是如果有朝一日四皇子知道了他与黄家小姐的缘分是被他生生拆散的,难道不会迁怒于她吗?到那时候她若是真的成了四爷后院一个不受宠的庶妃,只怕还不如倪嫔身边的大丫头活得体面 因为担心,说话的语气不由得也重了点:“你这样子处心积虑,可是你以为这些旁的人都像咱们主子这般好说话么?还有,这事情若是被四爷知道了,你就不怕四爷恨你么?” 却不料到秋菊嗤笑一声,满不在乎的撇了撇嘴:“姐姐你就是为人太过谨慎,是了,因为你谨慎,所以主子平日里面听你的话多些,可是也就是因为你太谨慎了,你这辈子也就没有那富贵命,你可失望了有一句古训叫做富贵险中求?这一次事关四爷的前程,就算是四爷将来恨我,难道你还担心主子不帮我说话么?” 春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如今秋菊这蹄子是想着飞上枝头想疯了,她劝是没有用了,只盼着能有什么法子拦住主子,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让四爷和二爷结怨了。 秋菊对于春蓉的秉性也是很了解的,笑嘻嘻道:“事到如今我也不觉得我就能说动你,只是咱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情分了,你也别阻了我的路,不然到时候也就别怪我不念姐妹情分了。我那边还有点活儿没做完,我先走了,你若是还记得有我这个妹妹,就帮我打听打听秦王妃对这事儿是个什么态度。” 也不等春蓉说话,径自走了,留着春蓉一个人在那边叹气。 她却不知道她和秋菊的小动作被贺长安尽收眼底,倒是倪嫔这个角度,确实是看不到的,贺长安也听不到两个丫头在一起说了什么,但是却从从两个人的表情上面猜出来这两个人定是有了分歧,又想到倪嫔今日和往日大相径庭的表现,心里面已经有了个猜测。 定了定心神,贺长安小声问了倪嫔一句:“娘娘来请我之前,有没有问过圣上的意思呢,哪怕是旁敲侧击的问一下也是好的,毕竟四皇子是圣上的幼子,我琢磨着,圣上还不至于忘了四弟的,娘娘说可是?” 贺长安心中忍不住吐槽,其实她已经是很委婉的在提醒倪嫔了,您儿子虽然是您生的,可是他的婚事,还轮不到您一个嫔位做主,焉知帝后二人是不是已经在心中有了什么成算呢? 不过贺长安察言观色,觉得她的话,倪嫔未必很能听得进去,如今她说的这些话,倪嫔或许只会当成她不想把家中庶出的妹妹嫁给四皇子吧。 果然见倪嫔脸上微微有些怒意:“咱们四皇子虽然也是庶出,可是你那妹妹不过也就是庶出罢了,就算是能另捡一个高枝儿,难道还能有比四皇子更强的不成?莫不是你打的是让你妹妹给你们家爷做妾的主意?” 啊咧咧?贺长安实在是有些佩服倪嫔的脑回路了。虽然说吧,有些情况下,大户人家联姻,一方把嫡女嫁了过去,过了几年又把庶妹迎进门做妾这种事儿在大宣也是有的,但是多半是嫡姐不能生,两家又有某种利益关系不愿意撕破脸,让庶妹进门开枝散叶,生了孩子记在姐姐名下,嫡母是姨母,关系也还能好些。 只是王府毕竟是帝王家的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情,就算是贺长安想,皇帝难道就能同意了不成?何况如今的帝都,谁不知道秦王妃贺氏是个不折不扣的悍妇呢? 倪嫔连自己的妹妹的家底儿都知道,难道居然不知道她的悍妇名声。 倪嫔刚才那句微怒的话说的声儿很大,就连殿外的春蓉也是听得真真的,心里面不由得一紧,主子真的是被秋菊撺掇的昏头了 贺长安虽然被倪嫔这话问得有些不舒服,可是倪嫔向来不是这等爱生事的人,她还是把这不舒服的劲儿压了下去,如今贺望安在倪嫔这里面有了印象终究不是好事儿,要是想彻底断了倪嫔这念想,还是趁早决绝一点儿的好。 这样想着,脑海中生出一计来:“四弟是天家血脉,妹妹是烧了不知道多少辈子高香才能得娘娘看中,只是有一样我却不敢瞒着娘娘,家里面姨娘在怀着妹妹的时候曾经摔了一跤差点小产,妹妹出生之后也是三灾五难的,身体并不好,这也就是在伯爵府这样的人家养着,才不至于早夭,但是也有太医曾经说过,妹妹身体不好,从小药又吃多了,只怕将来长成之后,在子嗣上……” 话不必说得太满,只怕倪嫔也是懂了的,果然见倪嫔脸色一变:“还有这样子的事儿?” 堂堂皇子,没有嫡子,终究说出去不好听。 春蓉这边没再注意听贺长安有说了什么,只是被刚才倪嫔带着怒意的话吓了一跳,心中想了个法子,,咬了咬牙,终究小心翼翼的走到倪嫔身边,用不大不小刚刚好贺长安也能听到的声音道:“娘娘,秦王在外面等着接王妃一块儿去给陛下请安呢。” 倪嫔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平常:“也是了,陛下留秦王在御书房商讨政事,到这个时候差不多也该结束了,既然是王爷来接你了,那本宫就不多留你了,只是一样,本宫和你说的那事儿,还请你多考虑考虑。身体不好是天生的,可是若是真的嫁到王府,那供给必然是最好的,哪有什么是治不好的呢?” 贺长安扶额,天啊,这个倪嫔怎么就这么一根筋呢?要是早知道她这么轴,她还不如直接编一个贺望安有克服的名声什么的,她就不信了,倪嫔还敢要一个克夫的儿媳妇 但是纵然心下波涛汹涌,贺长安面上还是带着笑容,道了谢,就从玉烟宫辞别了,走出去的时候还是春蓉送他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春蓉抱歉地笑了笑:“王妃娘娘请不要见怪,我家主子只是爱子心切,如今听了别人的几句话就当真真的了,其实她原本也并不是那等糊涂的人,并没有那样的心思要冒犯王妃的。” 贺长安瞬间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其实这些话还真就不是倪嫔这个人能够说得出来的,必然是有什么人在她跟前跟他分析了利弊得失之后,她觉得或许这些都是对他儿子好的东西,所以宁可冒犯别人,也要苦心孤诣地把为她儿子有好处的东西求过来罢了。 倪嫔是宫女出身,虽然与世无争,但是很多世家权贵的争夺却是她当了十几年的妃嫔也不见得能看透的东西,这些东西需要看透多,半是要靠着根基。 就连她刚刚重生为贺长安的时候,也是看不透的,这些年,不过是跌跌撞撞仗着陆城对他的爱而无所顾忌,才越来越活的明白罢了。 不过他身边的这个丫头她确实是一个明白的,但愿春蓉回去之后,可以在倪嫔身边旁敲侧击,给她泼一盆冷水吧 ... 第一九七章 变局 第一九七章变局 可是贺长安没有想到的是,春蓉还没来得及在倪嫔身边劝什么,刚刚送了她出宫门,打算回到倪嫔身边伺候的时候,就看到秋菊正跪在倪嫔脚边儿轻轻地给倪嫔捶着腿。 春蓉的神色黯淡了一下,不觉得在心中生出一丝悲凉,她在主子身边小心谨慎的伺候了这么多年,倪嫔这么些年出身低微又没宠爱,不被人暗算了去,也和她的谨慎不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如今这份谨慎却是要被秋菊给毁了,而且都是因为秋菊的一己私心。 大宣王朝没有规定做了宫女就一辈子不能出宫,若是主子有恩典,宫女是可以出宫嫁人的,有不少有脸面的宫女都配了侍卫,生活的也不差,秋菊的容貌比她要好,从小一块儿长大,她是真心盼着这个姐妹将来能有一条好的出路,寻个好人家嫁了的。 可是,这并不代表她愿意看到姐妹严重的好出路是用主子的前程来换的啊,她太清楚了,若是这事儿成了倒也罢了,若是不成,只怕整个玉烟宫都会被秋菊给赔进去 只是这会儿她若是进去了,免不了要和秋菊唇枪舌战,到时候倪嫔向着谁可还不一定呢,春蓉倒吸了一口冷气,犹豫了半天,还是转身走了,而她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皇子所,她就是要赌这一次,赌四皇子不会在这件事上顺了倪嫔的心意 倪嫔闭着眼睛靠在美人榻上,没有看到春蓉已经回来了,但是秋菊余光一扫却是注意到了在殿门口徘徊的春蓉,等到春蓉转身离开了,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心中暗道,好姐姐,还算是你有些眼力,知道什么时候不该出现在这儿,你我同为主子身边一等一的大丫鬟,可是主子偏偏最听你的,你当了这么多年主子的心腹,风水轮流转,也该轮到我了。 她方才虽然走开了,但是却一直打探着前面的动机,一听说春蓉去送贺长安了,赶紧瞅准了机会端着刚做好放在一边的梅花饼,凑到倪嫔身边来伺候。 “奴婢这样给主子捶捶腿,主子可觉得舒坦些了?”秋菊的笑容比起春蓉就多了几分刻意讨好,可是倪嫔现在身在局中,又哪能感觉的出来? 倪嫔闭着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本宫这就不舒坦原本就不是因为腿疼,哪能你捶捶腿便好了呢?实在是这儿不舒坦啊。”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秋菊凑上去轻声问道:“主子这是怎么了?可是和秦王妃谈的不甚开心?” 心中冷笑一声,她早就料到秦王妃不会这么痛快的答应了,杜若找到她的时候都说了,贺长安也算是她在入宫之前就有过接触的,巩昌伯府看着表面一片平静,其实那姨娘生的庶女能被记在嫡母名下,都是她们家那个不安分的老太太从中作梗呢要不然贺夫人已经有了几个记名嫡子,还有自己生的嫡女,要一个记名的庶女做什么? 所以说,秦王妃要是喜欢那个庶妹,才是真真的活见鬼了 不过杜若也说了:“你可不要觉得,秦王妃没那么容易答应,就轻易放弃了,这天底下都讲究一个道理,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你若是真的用心琢磨,自然是有办法的……” 现在想想,怪不得人家杜若能从宫婢变成禹王庶妃,还能生下个儿子送到皇帝身边亲自教养呢,现在事情可都是按照她说的话在发展呢 倪嫔缓缓地叹了一口气,捡起矮榻上面放着的一个绣棚自顾自地绣起花来,半晌才开口道:“倒是我想做了,我不过是一个没权没势的平民罢了,又有谁能够真正去帮我争取什么呢?倒是可怜了我的老四,就因为我的身份,他就是想求娶一个伯爵府的庶女,人家也是心的不情愿的。秋菊,难为你了,尽心尽力的在我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等到老四成了亲我就把你放出去,在老四的府上作一个掌事姑姑吧,也好过在这深宫里面,一待就是白头。” “看主子您这话说的,当初奴婢和春蓉这条命就是您救回来的,秋菊早就想过了,这辈子就待在主子身边哪也不去。主子您一贯是个沉着冷静的,就是当初吉贵人那档子事儿儿,您都没有因为心急而乱了阵脚,不过这一次奴婢倒是觉得,您太心急了。您这一次不过是试探了一下秦王妃,秦王妃也只是说了贺家四姑娘身体不是很好,并没有说就不愿意答应娘娘,娘娘怎么就这样就气馁了呢?”秋菊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是杜若教给她的话,她说出来的时候有些胆儿颤,不知道主子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果然,倪嫔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本宫这一次试探就已经是如此低的姿态了,难道还要本宫愈发的低三下四的去求她么?只怕我能丢得起这个人,可是老四以后在兄弟们之间又该如何立足啊” 秋菊挑了挑眉:“那主子今日去拜见皇后娘娘,可有同皇后娘娘说过这件事情?奴婢倒是觉的,娘娘现在只管在宫中吃好的喝好的,不管您身上的宠爱如何,四爷总归是陛下的亲生儿子,四爷的亲事,自然有陛下和皇后娘娘作主呢,就算您操碎了心,若是到了皇后娘娘那里,给您驳回了,岂不是白瞎了您的慈母心思?” 听到秋菊说了这话,倪嫔就越发的生气了:“皇后娘娘日理万机,哪有心思放在我们老四身上?我去问,她只会说老四还小,这些事情自然会有皇上和她一起商议” 话到最后索性气得摔了绣棚子,挥了挥手让秋菊不必在这里伺候,只道要一个人静一静。 秋菊应了声是,就转身下去了,抬起头来,却看到她的嘴角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她想起了杜若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心里面就越发的得意志满,接着又掂了掂怀中的荷包,里面足足有五两的金锭,可是比她在宫中这么多年的月俸还多。倪嫔无宠,手面也不阔绰,哪里能有杜若这么大手大脚呢?就算她不能像杜若似的当上皇子庶妃,可是这些钱也够她将来出宫过好日子了。 实话说,杜若刚开始找到她的时候她还真有点不敢去做这事儿,可是杜若话说得极满,还真让她觉得这事儿是极有成算的:“我是禹王庶妃,身份上,和你们主子娘娘,自然是没法比的,可是我们王爷,虽然平时看起来冷了点,但是心却是火热,有一次王爷到我这里来,还念叨了不知道四皇子将来,会娶谁为妻呢。四皇子的几位兄长,那正妃娶的,都是世家大族的女儿,哪一家没有国公的渊源在?四皇子若是娶的妻子门第低了,只怕是越发的让朝野上下看清他呢” 杜若晓之以理,动之以财,秋菊不跟着她走,就也怪了。春蓉还一直以为自己的好姐妹不过是看着锦瑟宫有这样一个例子,眼热羡慕,想要也走这条路罢了,却实在没有想到这一次的事情根本就是杜若在秋菊身后授意。所以这会儿她正在四皇子面前替极力开脱呢。 “殿下,奴婢这次也是冒险前来给您通风报信。秋菊现在是被富贵蒙了眼睛和心,才极力游说娘娘给您求娶贺家四姑娘。可是她实在并不知道您心中已经有了黄家姑娘,娘娘心中也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想来若是娘娘知道了也不会强迫您去贺四姑娘的。所以奴婢斗胆请求殿下不要迁怒于秋菊。” 陆地的薄唇紧抿着,自从上一次自己的亲娘差点身陷囹圄的事情,他就开始不再是那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四皇子了,如今看起来,竟然也有几分干练的模样,果然,这天家血脉就是不同于常人的。 “哦?是么。那既然你知道母妃若是知道了本宫心里面已经存着黄家姑娘,就不会强迫于本宫,那你为什么不去直接和母妃告密,反倒是把秋菊的谋算告到本宫这里来呢?”陆地也不看春蓉,只是低头看着足尖在雪地上画出的痕迹。 春蓉一时之间也语塞了:“这……” 陆地看了看那个手足无措的女子:“你先回去吧,若是母妃那里长时间看不到你,只怕是要心生怀疑,你这个人跟着我母妃有多少年,我便认识了你多少年,谨慎,却善良,只是你心里也清楚,这事情并不是让我母妃知道我心中有别人,就那么容易罢休的,对吧?” 看四皇子说得如此直接,春蓉的神色黯淡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一阵强劲的冷风吹过,枝头的梅花被零零散散的吹落了不少下来,春蓉冷的打了一个哆嗦,抬起头来,却看到四皇子眉眼含笑的看着她:“还不回去?你冒着风险来给本宫报信儿,这份情,本宫记着。只是本宫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法子,只能徐徐图之。母妃那边,若是她还要请二嫂或是什么其他旁的人说话,你就过来告诉我。” ... 第一九八章 告御状 第一九八章告御状 晏清宫中,陆城带着贺长安跪在皇帝面前,身后还跪着抱着陆田心的小魏嬷嬷,一年不见,皇帝脸上的老态可是多了不少,看的贺长安是触目心惊。 一转眼,距离她上一世跪在这儿,竟然已经有四年多的时光过去了,这四年里面,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而她也已经从当初那个做了逆天事情的奴婢,变成了这个上位者的儿媳妇,心里面苦笑一声,这真真是造化弄人了。 “儿臣陆城带着王妃贺氏,女儿荣泰郡主参见父皇,愿父皇龙体康泰,洪福万年。”陆城说这话的时候喉咙里面有一些哽咽,不只是贺长安,他日日都能和父皇在与前见面,也能觉得当年可以一只手臂把他高高托起的父皇,如今真的是老了。 皇帝轻轻咳嗽了两声,把手圈在嘴巴上,身后跟着的吴松不停的在他的背上顺着,似乎这样可以让皇帝更加舒服一点儿,皇帝微微闭上了双目,叹了一口气:“好啊,朕四个儿子,有三个已经有了家室,你哥哥你弟弟都比你早有了孩子,朕只是一直不放心你,如今你也终于有了荣泰啊……来,让朕抱抱荣泰。” 贺长安有些惊惶:“父皇,荣泰还小,只怕会哭闹,冲撞了父皇,还是让奶娘抱着她给父皇看吧。” 垂在身体一侧的手却被陆城拉住了,被陆城手心的温度温暖着,他似乎在告诉她,没事的,父皇想要抱抱荣泰,是荣泰的运气。 果然就看到皇帝的目光似乎是看向了远方:“那还是隆庆五年的时候,皇后刚刚生下万宜,朕高兴地冲到fèng栖宫去,从万宜的乳母手中抢过了了万宜自己抱着,那个时候的万宜好小啊,只有那么一点点大。一晃十四年过去了,万宜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奶娃娃了。如今看到奶妈手中抱着的荣泰,倒是让朕想起了当年的时候。” 陆城喉头一梗,隆庆五年的时候他六岁,早都记事了,他尤其不能忘得是那一年,陆可意尚不满月,温柔慈爱的母后就永远的离开了他们兄妹。 皇帝在吴松的搀扶下从鎏金宝座上走了下来,从小魏嬷嬷手中接过陆田心,只看了一眼,就咧嘴笑了:“像,真像……” 只是这声音很轻,陆城没有听清楚:“父皇,您说什么?” “之前早就有人跟朕说过,外甥肖舅,孙女肖祖母,朕当时还不信,现在看起来真的是这样的。老二,你看,荣泰的眉眼,是不是像极了你母后?” 其实这么大点的孩子哪里看的出来像谁?不过没有谁会忤逆皇帝的话,吴松更是极力在一旁附和道:“陛下这么一说奴才还真是觉得,荣泰郡主生得真的和和睿皇后很是相似,孙女肖祖母这话可是说的一点都没错的。” 这话说得皇帝很是舒服,口中念叨着赏,因为思姐儿,秦王府就得到了两大箱子赏赐,贺长安偷着在心里算了一下,既然父皇这么喜欢思姐儿,以后还是得多带思姐儿到宫中来几次,父皇都喜欢她了,各宫嫔妃素来都是会看颜色的,难道还不得跟着风的巴结咱们荣泰郡主。 陆城看到贺长安笑得傻傻的样子,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财迷。” 这个时候皇帝怀中的荣泰咯咯的笑了起来,皇帝大为惊奇:“荣泰不过是才满月吧,竟然就会这样笑了,老二,当初你刚出生的时候可是一直板着脸,都好几个月了才会笑呢,看来这孩子在这方面是像你的王妃了吧。” 其实这本来就不是一个问句,所以陆城和贺长安谁也没有回答,不过因为荣泰的咯咯一笑,整个殿中的气氛都变得暖洋洋的,很快,谁都知道了秦王家的小郡主刚满月就笑得特别漂亮,又有人因为皇帝那句话去追根溯源,说秦王妃虽然生的不是倾国倾城,可是就是笑起来特别好看,所以也生了个会笑的女儿,怪不得家室不显,容貌不是最好的,却让秦王心甘情愿的“惧内”呢。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四殿下,四殿下您不能进去,陛下在召见秦王一家……” 可是还没等那太监把话说完,陆城和贺长安就看到了陆地急吼吼的冲到了御前:“父皇,儿子不要娶巩昌伯嫡次女为妻……” 贺长安听到了陆地的这句话不由得额头一阵冷汗,他的消息也太灵通了点儿吧,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倪嫔刚刚在玉烟宫跟自己提了贺望安一句,他怎么就直接冲到晏清宫来告御状了? 陆地说完了这句话,才注意到站在自己身边的正是陆城和贺长安,还有皇帝手中抱着的襁褓,心里也明白这应该就是自己还没有见到过的小侄女荣泰郡主。 不过想到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那句“不要娶巩昌伯嫡次女”,陆地就有点心中没有底气,看着贺长安结结巴巴道:“那个……什么……那个……二嫂……不是……就是……” 皇帝脸上的神色也不好看,陆地婚事这一件事情,不过是前几日他去皇后的fèng栖宫的时候,陈皇后跟他说了几句,提了几个名字,他虽然说这件事情全权交给皇后负责就是,却也清楚地记得名单上面的名字,还让吴松把这几家女孩儿的模样秉□□给他看,陈皇后给出来的名单上面,可并没有巩昌伯嫡次女。 如今这个混小子到底是从哪儿听来的所谓的巩昌伯嫡次女?还好今日晏清宫里面没有旁的人在,否则他让人家巩昌伯家的女孩儿以后可怎么嫁人呢 “老四,你这是做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怎么可以擅自闹到朕这里来?是有什么人撺掇着你和朕说这些话不成?” 皇帝之所以会恼怒,其实并不是因为陆地闯到了晏清宫只为了说这事儿,而是担心这件事情幕后另有推手,为的就是挑唆他们父子不合。贺长安心里面摇了摇头,当皇帝可真累,就是想和儿子一叙天伦,也要担心有旁人插手,但愿如果陆城有朝一日能够心想事成,不要像他父皇一样身心俱疲才好。 可是贺长安没想到陆地却是个拧着劲儿的性子,梗着脖子道:“父皇,没有人撺掇儿臣来和父皇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只是儿臣自己听到了一些风声罢了,不过儿臣相信,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儿臣能听到这样的话,一定是父皇已经动了这样的想头。但是儿臣心中已经早有所属,并且儿臣已经立誓除了她之外此生不娶旁人。若是父皇非要儿臣娶了自己不想要的女子为皇子妃,那么儿臣情愿剃度出家” 嘎?剃度出家?啧啧啧,四弟真有勇气 贺长安看了陆城一眼,却发现对方也正好像她看过来,两个人便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用眼神交流起来。 还不是因为你兄长整日在老四身边,跟老四传授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想法,你看看,老四都被彦哥儿带坏了。 贺长安瞪了陆城一眼:“难不成你还想着左拥右抱齐人之福?那好啊,今日回家之后我就去告诉朱云佳你今晚去她那儿。” 陆城撇了撇嘴:“得了得了,我可是怕了你了,你有孕到生下荣泰,这段时间我可是一点荤腥都没沾,你可倒好,现在要故作大度把我往侧妃那里推,哪有这样的道理呢?” 不过皇帝正忙着和四皇子对峙,一点都没有注意到陆城和贺长安在旁边的眼神交流,只听他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吼道:“逆子……逆子你身为皇子,不想着为国分忧,为父效力,竟然因为儿女私情就要出家剃度朕真的是生了一个逆子好啊,你要剃度,朕成全你” 若是寻常的人,听到这样的架势,吓尿裤子的也不是没有,偏偏就是惹事儿的四皇子一点都不怕,挠了挠脑袋道:“启禀父皇,儿臣并没有执意要剃度出家,儿臣只是想娶心仪的女子为王妃,且儿臣可以向父皇保证,儿臣心仪的女子绝对家世清白,且身份上没有什么会让父皇犯难的地方,只盼着父皇成全儿臣喜欢的就是……” 贺长安猛地喊住了陆地:“四弟” 让自然明白如果不拦着陆地说出来那人是谁,那皇帝听到的名字肯定是黄时雨,只是若是皇帝能同意也就罢了,若是皇帝不同意,或者是以为这是黄家意图攀附的阴谋,那岂不是要苦了黄时雨了? “四弟是性情中人,自然是好的。只是四弟涉世未深,自然不明白女儿家的名节是有多重要,四弟今日不管心意的是哪家的小姐,一旦把她的名字说了出来,那女孩儿自然会落得一个和皇子私相授受的名声,四弟若是真的心仪那家姑娘,便该放在心中,若是损了人家姑娘的名节,反倒是得不偿失。” 这话也就是在变相警告陆地了,她虽然和贺望安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可是也不希望陆地再向别人去说不想娶贺望安这样的话,不然的话,贺望安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皇帝这会子显然气儿也消了一些,不过脸上仍有怒色,看了一眼站在底下的四皇子,冷哼了一声:“吴松,把四皇子送回皇子所,现在是冬日,估计着四皇子待在皇子所,烧的炭太多了上了火,给内务府说一声,让人减掉四皇子到春天用炭三分之一的用度,还有,让他在皇子所内抄经一个月败败火” ... 第一九九章 阴财脉(上) 第一九九章江阴财脉上 在宫中转了一大圈儿,虽然也靠着可爱的荣泰拿了皇帝和各宫嫔妃不少的赏赐,但是终究是因为四皇子选妃一件事情,也不免要劳心费力去想很多。 贺长安觉得自己简直是怀孕坐月子的时候变傻了,那段时间想的不过就是什么对肚子里面的孩子有好处,哪有各家这样勾心斗角的事儿让她心烦呢?如今刚出了月子,就碰到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觉得头疼。 回到王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小荣泰跟着爹娘在宫中转了一圈儿,这会儿早已经累的在小魏嬷嬷怀中沉沉睡去,贺长安本有心再留她在正房待一会儿,可是又不忍心看女儿睡得不踏实,便让小魏嬷嬷把她带到耳房去睡了。 这个时候天边微微的飘了一点小雪,却没有风,也不冷,晶莹的雪花飘在人眼帘之前,只觉得总是价值□□的和氏璧都美不过它。 陆城帮贺长安把身上披着的大氅紧紧地系好,又把她的手手紧紧地攥在自己手里,低头问了一下身边人的额头:“好久不曾这样拉着你的手和你在院子里走一会儿了,只有我们两个人。” 贺长安被陆城突如其来的一吻吓了一跳,随即笑道:“不是吧,我生产前你不也经常拉着我的手在院子里面遛弯么?” 陆城促狭的一笑:“可是不是我们两个人啊,你的肚子里面不是还有荣泰么?” 贺长安白了他一眼,也就他,荣泰是他的女儿他都能吃醋,这若是她生了个儿子,那岂不是要上演一出“醋淹秦王府”了? “四弟……” “今日……” 两个人同时发声,陆城笑了一下:“你先说。” 贺长安点了点头:“四弟今日的做法实在是太胆大妄为了些,虽然说我一直觉得父皇是一位仁君,可是四弟这样挑战父皇的皇权,也是太过于莽撞。难道他就不怕弄巧成拙,父皇为了给我们贺家一个面子,真的就把四妹妹许配给他?” 两个人,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从正院门口走到后面的小花园,陆城似乎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开口:“其实你或许还是不那么了解父皇,父皇虽然深沉威严,但是对于我们这些皇子公主,已经是史无前例的纵容了。” 贺长安眨巴了一下眼睛,不明白陆城为什么这么说,皇帝对他还纵容吗?纵容的话,他的太子之位,根本就不会被废黜啊。 陆城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大笑三声道:“你知道吗?你也是我威胁了父皇才求到的赐婚。嗯……也不能算是威胁吧,只能说是做了一场交易。” 就给贺长安讲了他当初是怎样和皇帝用战功作为交换条件,把贺长安求娶到手的,末了,还做了一个结论:“四弟还是想的不够明白,其实父皇的心很软,但是四弟连一样能拿的出手的交换条件都没有,父皇如何能顺顺当当的如他所愿呢?其实父皇现在年事越高,心态便越如同返老还童了一般,要人哄的呢。” 正说着,便听到身边传来一阵低低的抽泣声,才发觉贺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开始流眼泪了,吓了一跳,赶紧用手背把她的眼泪抹掉:“怎么还哭了?现在外面数九寒天的,小心落下迎风流泪的毛病。” 贺长安这才止了哭,其实她只是感动的留下了眼泪罢了,想当初陆城在吉利堡出生入死,立下那样的战功,可是其他的赏赐什么都不要,便只是为了以战功为筹码求娶她,才在刀剑无眼的战场,几乎是连命都不要。 这样好的他,她何德何能? 陆城心里面也明白了贺长安为什么流泪:“你放心,据说我们陆家男子都是情种,我这一生便是羁绊在你的身上了,在我眼中,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任何物件,可以超越你的价值哪怕是荣泰。” 贺长安靠着他点了点头,然后发觉两个人就那样又慢慢的走回了正院儿门口,陆城先一步跨进院门,在屋子门口随手把大氅解了下来递给紫笋,然后看着贺长安走进了屋子,才亲手帮她把大氅解开:“累了吧,我让厨房去做点你爱吃的汤点送过来。” 就听到怀中的女子“嗯”了一声:“那……四弟的事情,怎么办?如今虽然已经到了二月,可是正是乍暖还寒的时候,父皇把四弟的用炭减了那么多,四弟在皇子所可不得病了?” 陆城哈哈两句:“父皇虽然减了四弟的用炭,可是并没有下旨说不让人接济他啊。如今咱们府上的进项可不止我的亲王俸禄,不就是那点子炭,难道我这个做哥哥的还送不起了?” 前一年夏天的时候,因为贺长安刚刚怀有身孕,陆城自己也觉得手上的银钱不够用,生怕等到孩子出生之后委屈了孩子,便跟贺长安商量着,弄点什么营生扩大点来路。 在大宣,皇子自己是不能经商的,但是皇子手底下可以养着无数门人经商,且还有田庄一类的,但是陆城却并不打算在贺长安陪嫁的铺子和田庄上面捞油水,只因为那些都是贺长安的嫁妆,他是不愿意动用一分一毫的。 陆城这个想法刚提了出来,贺长安就想起了江阴史家,史琪嫁到许家之后也有几年了,大姑母史贺氏也一直没有进京,但是却和巩昌伯府一直有书信往来,因此贺长安也隐隐知道一些。 虽然说史琪的祖父母都还在世,但是十九年过年之后,史家老爷子就中了风,现在虽然能认识人,神智也不糊涂,但是终究行动不便,不能再像以往一样,走南闯北的跑生意了。史家就分了家,史琪的大伯父天生是个有经商才能的人,老爷子归顺朝廷之前,手上就有不少买卖,被封了侯爵之后那些买卖,更是在长房的打理下蒸蒸日上。 但是史琪的父亲就是被惯坏了的幼子,用不学无术来形容,也一点都不为过了。于是长房二房就在父母跟前立下约定,家中的产业长房拿大头,但是前提是务必经营妥善,二房虽然分的不多,但是无需自己经营,长房只需要把每年入息的三成分给二房,也是足够生活,若是家中产业在长房手中没有进益反倒赔了钱,那么二房也能拿着字据要求史家族长做主,重新和长房平分产业。 但是史家老二却一直埋怨大姑母,觉得是大姑母娘家说不上什么话,生的女儿虽是嫁了公主之子,可是却没有爵位在身,否则的话起码还能在分家的时候每年多分个半成的利润。 贺长安一直不齿于这个姑父的作风,但是毕竟有些事情不是她能改变的,史琪同她关系好,大姑母在家中的环境,她也有心改变。 不过贺长安也就是当时跟陆城提了一句,因为本身怀着身孕容易忘事儿,再加上大公主二公主的事情已经让她应接不暇,史家的事情她提过了却也就忘了。 “咦?咱们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贺长安接过紫笋带进来的外书房的账本子,只看了一眼那总数,就满眼的不敢置信。 她一直觉得陆城的家底儿不过就是和睿皇后留下来的东西和他的亲王俸禄,只是这两样东西,前者是死物,进项不大,只会坐吃山空,后者对于王府的开销来说简直是杯水车薪,所以她今日进宫的时候,接了每一位的赏赐,都还仔细的在心里面算一遍值个多少钱呢 可可可……可这账本上的总数实在是太多了些,是她心里面估算的五倍还不止 陆城摆出一副“求我我就告诉你这钱是哪里来的”的样子,贺长安看着好气又好笑,不过还是趁他的愿往他怀里送过去道:“好嘛……你就告诉我嘛” 原来,贺长安不过是提了一下这件事情,但是陆城还真的就听进去了,并且暗中派人好好打听了一下江阴侯府的情况,发现史家真的是比贺长安所说的还要适合自己运作。便派人给史家长子休书一封,只说是看好了江阴一带的丝绸生意,想把江阴地产的澄锦引入帝都的各大绸缎庄子,挑选其中的上佳之品,作为贡品送入宫中,虽不能和老牌贡品蜀锦相比,但是总能在新鲜上头胜了一筹。 史家长子是何等精明的人?澄锦的质地不错,名气不大只是因为一直没有门路,若是能得到秦王青眼,甚至还能成为贡品,哪怕只是一点儿,这门路也就算是打开了,只要帝都的达官贵人们发现了澄锦的好,难道澄锦还用担心没有销路吗? 澄锦卖的好了,接下来就是澄绣,还有数不尽的其他利益呢。 只是陆城也有自己的条件,他并非全权入股史家,只是入史家澄锦这一桩生意上,且只入两成,每年分红的时候,他只要一成五,另外半成,作为他代替岳父,代表巩昌伯府送给大姑母的私房花用。 这样的条件简直就不是在做生意了 ... 第二零零章 阴财脉(下) 第二零零章江阴财脉下 就是贺长安自己也是被陆城这样的动作吓了一跳的,难怪上一次史琪来府上求见她的时候对她那样子似乎是千恩万谢的,她还以为史琪是依旧是为了当年促成了她和许林彻婚事的事情呢,原来最主要的原因竟然是这个,可笑的是她这个被谢的人居然是到现在才知情。 既然史琪这样感谢她,那必然是这件事情是给史家,或者说是大姑母带来了不少好处的,贺长安向陆城挑了挑眉:“史家那边是个什么态度?” 当年江阴侯史豪就是给大宣太祖捐了不少银钱帮助他打下了江山,才起了家,得了江阴侯的封号,也守着老家江阴一带的产业,但是史豪只要一日还管着江阴侯的产业,那么史家也就只能在江阴发展,只因为虽然老□□已经驾崩几十年了,但是只要史家想要把产业开到京城,上位者必然有疑心。 如今史家全部的产业,都交给了长子史卫民来打理,倒是真的是一个极好的突破口了,只是做一个试探,就知道史家有没有成为京都皇商的可能了。 这个时候秦王殿下愿意抛来这样的橄榄枝,就算开出的条件有些匪夷所思,能够带来的肥肉也是足够吸引人的了。 贺长安笑:“你就知道那我作伐子,与其说是你对岳家表的心意,倒是不如用史家大公子的名声更好些了?也省得人家都说秦王是个惧内怕事的人。” 陆城满不在乎的,把矮几上的一盏茶一饮而尽:“就算是惧内又如何?再说了,我就是愿意宠着你,而且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宠着你。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宠着正妻,就应该是佳话,又不是什么宠妾灭妻,何至于担心天下人的指摘呢?” 不过若是单单是陆城有意帮着贺长安撑场面,史家却是烂泥扶不上墙的话,那么陆城也不会这样看重史家,如今能成事,还是因为史家确实争气,那澄锦也是很出色的,只是在中秋那日的家宴上,大公主用陆城送她的一匹红色鹊踏枝的澄锦,裁了一套袄,就听说各宫一回去都在打听大公主身上穿的是什么料子呢 更可笑的是四公主,从来都是要和大公主比个高低的,只是蜀锦每年进贡的数量毕竟有限,留到四公主那里的花样哪还有红色的鹊踏枝这样喜庆呢?自然是比不过的。看到大公主那样亮闪闪的一身,回去了便闹着庆妃也要穿澄锦。 陆城吹了一个口哨:“你知道但是庆妃差人出去寻上好的澄锦,锦瑟宫的生意,我们就赚了多少钱么?” 贺长安心里暗笑陆城方才还说她是财迷,他自己现在的样子和财迷又有什么分别?不过还是好奇的猜了猜:“五百两银子?” 陆城摇了摇头,伸出五根手指:“不过是十匹澄锦罢了,史家那个小子也是蔫坏,足足要了锦瑟宫五千两银子且花色都不如万宜的那一身红色鹊踏枝的好了,不管锦瑟宫怎么派人来问,史家那个小子都是道,红色鹊踏枝那样的佳品,一年能出产一匹已是不易,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呢?” 贺长安看陆城言语之中的意思是对那个史家小子很是赞许,便问了两句史家小子又是何人,才弄清楚,原来是大姑母上一次回门的时候,看到白氏把贺甲青记在自己名下,自己虽没有生下嫡子,可是贺甲青却是个好的,没有半分不尊重嫡母,正妻的位子也坐的稳当,便在回了江阴之后效仿白氏,在众多庶子中也选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却是个生母早夭的庶子,名字叫做史瑞,今年不过十二岁,可是或许是因为早早就要自己在府中求生存,倒是很聪明老成的一个孩子,这次上京推澄锦,便是史卫民亲自修书给陆城推荐的这个侄儿。 贺长安满意的点了点头,至少她从陆城的话里面能听出来,陆城这样做却是是让史贺氏在江阴侯府的地位水涨船高,不然都已经分了家,长房要派人来京城推广澄锦这样的大事,放着自己长房的子嗣不选,却去选一个二房的孩子呢? 史瑞的聪明自然是一者,但更重要的还是史贺氏的面子了,谁让史贺氏把他记在了自己的名下呢? 锦瑟宫高价买澄锦,史瑞便是看准了四公主要跟大公主搏脸面的心理,物以稀为贵,货多不值钱,反倒不急着去多卖澄锦,只用十匹澄锦就能卖出五千两银子的价钱,这史瑞也确实是个人才。 陆城一边感叹着,一边笑道:“我还在冷眼旁观着这个小子,若是他是个堪大用的,留在帝都倒是一件好事情,反正他姐姐那儿,他是亲弟弟,打个秋风倒是不至于吃垮了许家。但是这样精明的人手,可不是户部那帮繁文缛节的老头子中间能挑得出来的。” 贺长安没有再继续多问,她只是隐隐的感觉到朝堂之上将会有一些新鲜的事情发生,而这新鲜正是由陆城捅出来的一片天,越是这个时候,反倒是越需要一些名不见经传却颇有几分能耐的奇才出现,说不定这个史瑞就真的是这一类人。 朱家虽然是老牌皇商,但是毕竟这些年来太平稳了,且陆城并不敢因为朱云佳是他的侧妃就真的把朱家引为己用,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扶植史家和朱家抗衡,另外一方面可是把史家培养成心腹,另外一方面也可以让朱家有所忌惮。 贺长安突然想到了大公主那一身红色鹊踏枝的袄裙,笑道:“你只说万宜那一身红色鹊踏枝如何的好,我这个秦王府的女主人却是连澄锦什么样儿都没见过呢。” 陆城却正了颜色,让紫笋去把东西拿过来,紫笋也不知道去哪儿就给捧出来了一大一小两个紫檀木的匣子,陆城先把大的那个献宝似的给打开了,贺长安把里面放这个衣服给展了开来,是一套淡紫色的金萱草的袄,用料虽然是从未见过的,但是细腻程度一点都不输于蜀锦,且那萱草的绣样很是新奇,妖娆却不让人觉得乱眼,华丽却不失端庄。 “这样一身衣服,是我在半年前,刚刚开始和史家合作,做澄锦生意的时候,就开始琢磨了的,只是澄锦虽然漂亮,但是织得却密,人家说不适合有孕在身的人穿。可那时候你又怀着荣泰,我只得让人按照你素日的身材裁剪,还找江南一带有名的画师画了这上面的萱草,找绣娘照着绣成的。穿上试试看,可还喜欢?”陆城说的轻描淡写,可是贺长安却明白就是这样一套袄,陆城又费了多少心思。 贺长安在碧螺的服侍下把新衣换在身上,原地转了个圈儿,脸上红扑扑的看着陆城:“好看吗?” 心中却在庆幸,还好怀着荣泰的时候,并没有死命的吃,不然的话现在的腰身,哪能穿得上陆城费尽心思送给她的这件衣服了? 陆城看得呆了,一把揽住她:“好看,我媳妇儿穿什么都是最好看的。” 便又拉着贺长安笑闹了一会儿,知道两个人都面红耳热,陆城微微喘着气,在贺长安耳边道:“我们再给荣泰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吧,若是只有荣泰一个,她也太孤单了点儿……” 这个时候的贺长安哪还有还手的能力?微微点了头就被陆城给拽到榻上去了,紫笋和碧螺见此情景,都是手脚麻利的放下帐幔退了出去,心道王爷这素了这么长时间,今晚正院里面只怕是要热闹了。 只是王妃方才身上穿着的那套紫色新衣还不曾换下来吧,啧啧啧,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料子,今晚过后只怕是难以齐整了。 果然,第二日一早贺长安全身酸软地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陆城躺在另外一边儿很是满足的看着她,羞得立刻就把头埋到被子里面去了。 陆城转过身来:“女儿都有了,咱们也算是老夫老妻了吧,还害羞呢?” 贺长安想笑骂他几句,却怎么都开不了口,过了半天才肯把脸从被子里面抬起来,嘴里说出来的也只是一句:“你也真是……不知轻重。” 陆城哪能不明白妻子心里面想的是什么呢?只是她怀孕这段时间,他可是真真不近一点女色的,如今长安出了月子,他久旱逢甘霖,怎么能够不如饥似渴? 陆城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已经被撕坏了的紫色萱草绣袄,看着贺长安有点失落心疼的神色,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的,你若是喜欢,将来自然有更多的好的澄锦送过来,咱家就算不趁别的,澄锦还真的少不了你的了。” 贺长安这才平衡了一点,任着碧螺伺候她梳洗过后,笑了一下:“我去看看荣泰。” 却不料刚出门,紫笋就送进来了一封拜帖:“王爷王妃,吏部尚书黄大人的夫人求见呢” 呀,那不就是黄储氏么?必定是为了黄时雨的事情来的,只是这消息也太灵通了点儿?原本她以为应该是陆地先求过来呢 ... 第二零一章 家事国事 第二零一章家事国事 贺长安无奈地看了陆城一眼,却见到陆城神色如常:“你定是奇怪为何黄夫人今日这么早就到府上求见吧。其实也没有什么奇怪的,黄家之所以能知道消息,还是我昨日差人把这个消息透了一点儿风出去。黄大人平素里最喜欢到朱雀大街东边入口第三家茶馆去听书的,这事儿想要不露声色的让黄家知道,其实并不难。” 那么储氏来的这样早,便还是证明黄家对于这件事情不是不上心的。 自然是了,口口声声要求娶自己女儿的人是当朝的四皇子,虽然说生母的地位不够显赫,可是再怎么样黄家之前也是没有爵位在身的,若是能出一个皇子妃,只怕是不容易的。 贺长安原本还打算先去看一下荣泰,只是又不好晾着储氏,陆城再三表示他一定会替她去照顾荣泰之后,她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换了一身新衣上身,又梳了一个同心髻,都打点妥当了之后,来到见客的正厅,果然看到储氏正伸着脖子不停的朝门口的方向张望。贺长安刚一只脚踏进了正厅的门,就看到储氏步子极快却规规矩矩的走上前,墩身行了一个礼:“妾身黄储氏给王妃请安,王妃吉祥。” 贺长安虚扶了储氏一把:“夫人乃是我母亲的手帕交,且我小的时候也与时雨交好。虽然我现在已经是王妃了,只是私底下咱们之间却没有必要这样生分。不然叫我娘知道了,心里面定然是要不舒服的。” 话音刚落,就看到另外一边窜出来了一个穿着水绿色青梅纹样袄子的姑娘,竟然是有日子没见过的黄时雨了,果然是人长高了,整个身形衬托的越发苗条了,只是细看之下仍是觉得身材要比一般的姑娘丰盈。倒是团儿一样的小脸蛋还是如几年前贺长安最初见到她的时候那样子,让人忍不住就想在那脸上捏一把。 “我就说长安姐姐才不会在乎这些虚礼呢,娘你还不信。现在是看到了吧,长安姐姐断不是宫中那些势利小人一般,有些人惯会是狗眼看人低的。” 贺长安愣了一下,只是不知道这丫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然说出了狗眼看人低的话,想来是有些人因为黄家没有爵位在身,对她冷嘲热讽了吧,京城之中捧高踩地的事情原本就是有的。 贺长安点了一下黄时雨的鼻子,随手递给她一个盛着蓝莓山药的碟子,这是碧螺猜着黄时雨或许会来,看到了拜帖就让厨房去预备着的,凉丝丝的,寒气却不是很重,这个时候吃还是很好的。 黄时雨大模大样的接过来,咬了一口塞到嘴里,含混不清的道:“好吃。” 贺长安就笑了,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刚认识黄时雨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没有成为贺长安多长时间呢,笑够了才道:“只是宫里面的人虽然捧高踩低时而是有的,但是势利小人狗眼看人低的话,妹妹你还是得噤声,在我府上也就罢了,若是被有心之人听到大做文章,只怕是黄大人都要跟着一块受了无妄之灾。再说了,我怎么听说,这宫里面还有人,对我们时雨姑娘心心念念呢?难不成这些人都是势利小人了?” 黄时雨脸一红,匆匆忙忙咽下口中的蓝莓山药:“谁说我要嫁给他了” 屋子里面伺候的碧螺和紫笋听到这句话都是扑哧一笑,贺长安更是乐不可支:“我只是说有人对你心心念念的话罢了,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嫁人了?不行不行,我可没说这话。” 小丫头一听这话羞得红了脸,跺着脚跑了出去。 一时之间正厅里面就剩下了贺长安黄夫人和伺候的人,贺长安屏退了两个丫鬟,压低了声音问道:“夫人,我方才听时雨所说,有人狗眼看人低,说的究竟是个怎么回事?” 有些事情问黄时雨,她太过于单纯,从来没有想过她的婚事背后会有些什么弯弯绕,只怕是问不出来一个结果的,还是问问黄储氏的好。 只见储氏叹了一口气:“王妃之怕有所不知,这话的来源就是在禹王府上。禹王府自从禹王妃病逝之后,到现在还没有立正妃,禹王也没有续娶,府中一位侧妃一位庶妃,都生了一个儿子的,侧妃的父亲是二品大臣,庶妃却占有更多的宠爱,实在是不相上下。” 这些其实贺长安都有所耳闻,不过既然储氏要说个原原本本,那么她也不介意听一下别人口中陆垣的家务事是个什么样子的。 原来,宋尚书虽然也是二品大员,位置和黄时雨的父亲黄尚书黄程大人不相上下,但是政见却一直存在分歧,有时候两位因为朝政上面的事情吵了起来,宋尚书情急之下还说黄尚书现在是被功利心迷住了双眼,竟然想像卖女儿一般了,但是身无爵位却还妄想着皇子妃的位置,实在是连那想吃天鹅肉的癞□□都不如。 黄尚书气的拂袖而去,回头让人细细打听了,这话却是宋侧妃回娘家省亲的时候说出来的,但是真正让宋侧妃说出这句话的原因却是,她和杜若在府上偶然发生了一些口角,因为她的身份毕竟比杜若高一些,便拿着自己的身份企图能压杜若一头,杜若就道:“同样是尚书家的女儿,有些人能当皇子妃有些人呢就只能待在后院做一个没有宠爱的侧妃,也真是可怜了。” 这话就是这样传开了。 “王妃,妾身今日来找你,实在不是因为我黄家是贪图这些富贵的,只是时雨是我和她爹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偏疼了些,让她养成了那样无法无天的霸王性子,实在是不愿意让她受宫规的拘束,日后只怕把她那性子都磨平了,那她这辈子岂不是了无生趣?” 听储氏说出这样的话,贺长安点了点头,她也想象不出来规规矩矩没有一丝行差不错的黄时雨会是个什么样子。 看着储氏紧紧皱着的眉头,贺长安亲自端起旁边的茶盏递到了她的手中,示意她不要心急,慢慢说,凡是都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只是却不想储氏越说越伤心,说道最后竟然哭了出来:“妾身也怨自己,当初虽然知道时雨和四皇子走得近了一些,但是想到那丫头那样快活,又觉得之前她在乡下的日子是我们亏待了她,如今她尽然快乐就随她去,也没有怎么过问过她和四皇子之间的事情,如今看起来倒是让两个孩子都会错了意……王妃,您说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贺长安并没有马上得出一个什么样的结论,而是在房间里面缓缓转了两圈,其实现在眼下的事情不是在乎黄时雨和四皇子是个什么态度,关键就在于皇帝的态度,但是按照她对于皇帝的了解,他给自己的儿子选择皇子正妃,哪有一个不是家中有爵位的人家的女孩儿?皇帝可能会顺着四皇子的意思,既然他喜欢黄时雨,那么就像宋侧妃一样,立为侧妃也未尝不可,可是正妃之位,实在是不好琢磨。 左思右想,可是却是没有一个万全之策,直到该摆午饭的时候,就看到陆城施施然的转了进来,看到储氏还在,似乎并不惊讶,笑着打了一个招呼,便道:“方才出去转了一圈儿,在朱雀大街的茶馆子里面碰到了黄大人,有件事情倒是聊得颇为投机,对于夫人和小姐来说也是一件不能再好的事情了,只是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但是只怕这件事情若是成了,即使小姐入宫封妃也是不难的。” 储氏看他说的高深莫测,心里面有些疑惑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就是是吉是凶,但是也不好把心里面满肚子疑问统统说出来,只能推说家里面有事情,就不在王府多叨扰了,便拉着黄时雨回了自己家。 贺长安自然是要留饭的,只是储氏却坚决推辞不受。黄时雨临走的时候还对王府午饭会有什么好吃的这样的问题好奇不已,不停的小声怨念她娘那么着急回去做什么。 因为心里面还在想着黄时雨和陆地的事情,贺长安这顿饭也只是匆匆吃了几口便吃不进去了,见贺长安放下了饭碗,陆城就也不吃了,端着茶杯啜了一口茶道:“还在想黄家姑娘的事情?” 贺长安“嗯”了一声:“时雨才多大点儿?也亏你能说得出来入宫为妃这样的话。” 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可是陆城却严肃道:“遂如,这件事情绝不是说笑。为了这件事情,只怕大舅兄婚礼刚过,我便要动身去乾祐一趟,乾祐现在是多事之秋,只怕我这次的行程也不见得会很容易,你留在帝都等着我,好好照顾荣泰,且要好好保重才是,等我回来。” 两个人成亲之后,陆城第一次把话说的这样严肃,就是贺长安听了心里面也知道不好,不由得暗暗担心:“有什么事情非得要你亲自去一趟,就不能不去吗?” 话音还没有落,就看到了陆城带着歉意的目光,心里面痛了一下,却还是道:“好,你就安心去吧,帝都这边有事的话,我定会全力处理妥当的。” ... 第二零二章 恨赠离别 第二零二章恨赠离别 陆城看了一眼怀中的女子,想到未来即将会发生的事情,心中有一点不忍,当初他信誓旦旦的娶她回来,就是相信自己是有能力保护好她的,却没有想到,到底还是把她拽到了这个漩涡中去,这个漩涡深不见底,可是他现在却又不能在漩涡深处为她遮风挡雨。 心里面不由得一恸:“那个,是我不好,要把你一个人留在帝都。你记得,不论发生合适,都不要冲锋陷阵的抢在最前面。别忘了,你现在还有荣泰,她还那么小,不能没有了亲人……” 陆城的话让贺长安听了没来由的心惊肉跳,这个男人经常在她的耳边厮磨,说的都是些让人面红耳热的情话,可是他如今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让人觉得他似乎是在交代些什么似的…… 贺长安下意识的摇头:“我会保护好荣泰。可是你也得答应我,为了我,为了荣泰,保护好你自己……” 得到的答案却不像往常陆城的信心满满那样,这次只有三个字。 我尽量。 贺长安的呼吸就像停滞了一般,能让陆城只敢说,他尽量,那究竟得发生了多么严重的事情啊 贺长安紧紧的抱住陆城的脖颈,脸别到他看不见的地方,泣不成声。陆城就那样任她抱着,两个人久久无言。 等到贺长安哭够了,她才重新用手背擦干了眼泪:“你什么时候走,我帮你准备行囊。对了,跟你同行的还有什么人?有禹王吗?” 她是担心,既然他都觉得此行有性命之忧,若是陆垣也在这次的行程中,只怕他们还没有到达乾佑,陆城就有可能遭遇不测。 陆城伸出手来把贺长安脸上没有擦干的泪痕抹去:“你只管放心,父皇怎么会作出这样的安排呢?且我这一次明面上用的理由,可是给乾佑的太后祝寿,若是一位邻国太后的寿辰,我们大宣就派出了两位王子,那么岂不是太过去自掉身份了?” 贺长安点点头,长舒了一口气:“禹王不跟你同行是件好事。” 却看到面前的男子眼眸一暗:“我倒是希望他是和我同行的,至少他若是和我同行,两个人就都在明,他若是敢有任何动作,即便是能得逞,来日父皇那边他也不好交代,他或许还会因为这样的理由,投鼠忌器。反倒是现在这样的局势,我在乾佑,他却在帝都,反倒是你和荣泰在明,他在暗了,真怕他会针对你和荣泰。” 贺长安努力的挤出来一丝笑容:“我又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好吧,就算我不会武功什么的,但是王府总不缺家丁护院,我不糊涂,也不会轻易让人诳了去,你且放心就是。” 陆垣会有些什么伎俩她还是有些数儿的,也许上苍让她重生为贺长安,正是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凭着上辈子对于陆垣的了解,帮着陆城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吧。 呸呸呸,不会遇难的,不会的…… “这次跟我一起去乾佑的人有万宜未完婚的驸马陈敖,还有靳忠。陈敖跟着去是父皇的意思,他是想让陈敖通过此行挣点功名回来,而不是单单靠着祖宗恩荫或者是万宜带给他的驸马身份。但是靳忠,却是黄大人举荐的。” 贺长安听出来了一点眉目,若是平常里,靳忠这样南安降臣的身份,皇上哪里会轻易让他走这样一趟差事?只怕黄大人身为吏部尚书,在这件事情上确实出力不少。 陆城这一次乾佑之行,若是能真的如愿行事,等到他们回来之后,黄时雨指婚给四皇子也就可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陆城揉了揉贺长安的头:“你放心,靳忠是可信的人,当年若不是有他出生入死相助,我怎么有可能拿到吉利堡大捷?怎么有资本求娶你进门?且他武功超群,保护我也是足够了。毛尖和毛峰,我就都留在府中,保护你和荣泰。” 贺长安却执意不肯:“毛尖和毛峰都是你从小用惯了的人,你走这么远的路肯定是不方便带丫鬟的,若是另配不熟悉的小厮只怕是会出岔子,这样,毛尖我留下,毛峰你带走。” 说罢也不等陆城说什么,便到另外一个房间中去收拾他的行装了。等到一切都打点妥当,回到正房的时候,都已经接近亥时了。 正房的灯并不是很亮,陆城另外在榻边的小桌上面点了一盏风灯,坐在那里看书,贺长安凑过去,才发现他手上拿着的是一本《殷史》。 陆城这个时候也发觉贺长安走到了自己的身边,抬起头来,把手上的书扬给她看:“乾佑教过不过短短十几年,在乾佑之前,那儿是殷国,只是那殷国废帝昏庸,最后让皇后的母兄了结了性命,那钧仁臣最终开辟了乾佑帝国。” 贺长安点点头,她对于乾佑的了解其实很少,但是她倒是真的愿意多听陆城和她讲一些乾佑的事情,这样即使陆城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也可以遥想他此刻正在做什么,和什么人见面。 “乾佑现在的皇帝是那钧仁臣的长子钧喻铮,也算是年轻有为的了,但是我却觉得,他年少继位可以把乾佑打理的井井有条,钧仁臣的原配嫡妻,钧喻铮的生母太后有琴氏功不可没。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借着有琴太后的寿辰,前去乾佑拜访的原因。” “当然,除去有琴太后,乾佑朝中有两个人也绝对不能小觑,一个是上一次代表乾佑来我们大宣的唐将军,另外一个也是当年慧眼看中唐将军的何老将军。可以说,乾佑的一半江山,都是何老将军帮钧仁臣打下来的” 两个人说这些又絮絮叨叨了半个时辰,陆城担心贺长安困顿,便说其他的明天再讲给她听。 贺长安靠在陆城怀中,柔柔的点了点头,一只手牵着他的手便开始在锦被之中游走。 陆城有些讶异,这是两个人成亲一年多以来,贺长安第一次如此主动,不过想到他此去还不知道要去多长时间,这段时间只怕是又要不得开荤了,难得她如此主动,他也不过是略一迟疑,嘴便堵上了娇妻柔软的唇瓣。 床头的风灯都没有吹熄,映着大红色的床帐,仿佛一年多前新婚时候的样子。 酣战过后,两个人都是大汗淋漓,让碧螺送进来了沐浴用的水,在水中却是又忍不住折腾了一番,所有都收拾利索重新躺在床上的时候,都已经四更天了。 陆城在黑暗之中看了贺长安一眼:“若是我有朝一日……你万万不能自苦。” 贺长安堵住了他的嘴:“你若是现在就开始说些有的没的,那我就上表父皇,说担心你的魂魄被邻国的狐媚子勾走,不肯让你动身去乾佑了。反正我的悍妇名声,在大宣传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更不在乎多一桩,不过是酒楼里面说书的脚本罢了。” 陆城讨饶:“好好好,我说不过你。天色不早了,咱们早些休息吧。” 贺长安这才在陆城怀中沉沉睡去,只是陆城却一直眯着双眼无法入睡,这一行有多凶险他是知道的,这种人与人勾心斗角的折磨远远不是南安吉利堡的刀光剑影能够比拟的,但是他一直渴望在父皇面前证明自己的实力,证明自己不是那种,因为是正宫嫡子就稳坐东宫的草包,这一次的机会,也是那样的难得。 轻轻的吻上怀中女子的额头,小声喃喃道:“我都已经和大舅兄说好了,和离书已经写好,若是我一去不回,大舅兄便会把和离书拿出来为我们作主和离。许家老二,虽然我平时很他觊觎你,但是心里却明白他对你也是真心的,等到和离之后,你便嫁给他吧。” 说完又是轻声叹了一口气,却没有注意到怀中的贺长安眼角流下了两行清泪。 就这样又空挨了一个时辰,就听到门外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是碧螺:“王爷在么?毛尖说有急事要回禀王爷。” 陆城听了声,看了一眼,贺长安睡的安好,便蹑手蹑脚的披衣下床,走到门口,就看到毛尖满面忧色道:“主子,乾佑那边情况有变,只怕主子等不到巩昌伯世子成亲之后再出发了。如此是迫在眉睫,时不我待,请主子早做定夺。” 陆城痛苦的闭上眼睛,摆了摆手:“现在就启程吧,行装王妃昨日都已经收拾停当。本王和王妃商量过了,毛尖你留在王府,府上的人,我只带着毛峰一个人随行。” 毛尖有些迟疑:“王爷,这……” “连本王的话都不听了么?碧螺和紫笋都留在王妃和荣泰身边,只是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真的有什么事情,府上还得有人能护得住她们。” 毛尖不再犹豫,双手抱拳:“请王爷珍重,属下一定替主子照顾好王妃和郡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城又叹了一口气:“走吧,不要惊醒王妃了,她本来就眠浅,我去看一眼荣泰,咱们就出发吧……” ... 第二零三章 安排 第二零三章安排 二月初的风,在每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透着刺骨的寒,乾祐虽然在大宣南边,可是防寒却也是必须要做好的准备,陆城身上裹着厚重的大氅,坐在马车上,虽然怀中抱着一个暖炉,却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马车哒哒的走在雪地上,也就是还在帝都之中,出了帝都,就是陆城也没有乘马车的待遇了,能有一匹好马骑,都是一件值得满足的事情。 陆城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打开来,便是几年前贺长安在他即将去往潭州的时候送给他的,如今里面的茶叶早都已经干了,再也没有当初的幽香气息,就是当初贺长安写下那些字的花笺,如今也隐隐泛黄。 三年的时间,他们之间已经走过了这样多,拥有了这样多。 陆城叹息了一声,又把锦囊贴身收好,上一次在潭州的时候,最凶险万分的时刻,他就是靠着她送给他的这份牵挂和祈祷,才能一步一步从困境中走出来,反败为胜,转危为安,只希望这一次这个锦囊也能护佑他平安归来。 只要他平安归来,他们还会拥有更多的三年,甚至一辈子的长相厮守。 其实就像陆城说的那样,贺长安想来眠浅,陆城以为她睡着了,但是她却是一直合着眼睛不曾睡,相恋三年,成亲一载,两个人一起携手度过了那么多,如今让她一个人退缩在他身后,眼睁睁的看着他一个人面对风险,她怎么能做得到? 当听到他说出了那句已经写好了和离书,若是他回不来了,便让哥哥把和离书拿出来,还她一个自由之身,甚至还要重新为她安排好后路,让她嫁给许桓彻的时候,贺长安气的差点儿没办法继续装睡,可是想了一下,她今日可以佯装翻脸,可是陆城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方法,最直接的方法不如直接去找哥哥。 若是真的有这样一份和离书,她也要逼着贺甲青当着她的面儿,把那和离书撕得粉身碎骨这辈子她已经跟定了这个男人,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他凭什么自作主张的以为是为了她好,就可以这样安排她后面的人生? 陆城前脚刚刚踏出王府大门,贺长安后脚就唤了碧螺进来伺候梳洗,明明心里面已经痛得不能自已,却还要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王爷已经起身了么?怎么今日这样早。” 见再也隐瞒不下去了,碧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主子请恕罪。今日清早王爷接到急报,说是乾祐的形势有了一些变化,若是等到二月初八过后再出发,只怕就要迟则生变。因此王爷情急之下决定立即启程赶赴乾祐。当时王爷见主子睡得正香,便不让奴婢唤醒主子,自个儿去耳房看了一眼郡主,就带着毛峰走了。” 贺长安早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听碧螺说出来之后却又是心底里面有什么东西被抽干了一样的难受,呆怔怔地坐在床头的样子把碧螺吓得不行:“主子您可不要吓唬奴婢啊,王爷不在府中,您就是王府的天,您若是这个样子,咱们王府还怎么办呢?您还有小郡主需要您照顾啊” 碧螺哭天抢地的呼唤还真的让贺长安回过神儿来,许久之后,她才摆了摆手:“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王府有我在,是永远不会倒下的。况且王爷只是去乾祐公干一段时间,哪儿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了?若是你再说出这样的话,让府上人心惶惶的话,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碧螺口中不停地念着知错,贺长安却没有说这次要罚她的话,只是因为她心里面实在清楚,碧螺担心的并不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 饶是她,虽然嘴上还能镇静,但是也在开始想后面有些什么安排的好。 荣泰还小,这是她和陆城最不能割舍的,但是大人之间的争夺若是波及到了无辜稚子,那才是真正的可悲,钰哥儿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如今陆城离开王府,那么王府就是一个是非之地,现在还是要把荣泰送走的好,而最好的地方就是巩昌伯府,那里有白氏,还有刘雁翎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嫂子,有她们在,她的荣泰是不会受到委屈的。 “碧螺,交代毛尖去备车,就说我要带荣泰回一趟巩昌伯府。我兄长还有几日就要成亲了,家中的事情现在都是母亲一力操持,只是母亲毕竟不年轻了,少不得需要我打点帮衬的,我又不放心把荣泰一个人留在家中,就带着她一块儿去吧。记得让毛尖多准备一些给巩昌伯府的礼,虽然说有些事情咱们心里面清楚,可就算是王爷不在,咱们也要把日子过的热热闹闹,不能让有心人落下把柄。” 碧螺点头称是,心中暗暗佩服王妃的胆识,若是寻常女子,这样的阵仗已经足够她整日待在王府以泪洗面了。 交代完了外面的事情,碧螺又进来为贺长安梳洗,昨夜几乎是一夜未眠,因着是要风风光光的回娘家,为了掩饰眼窝下面的乌青之色,贺长安足足上了好几层粉,又梳了她平时最喜欢的发饰,戴上了前两日入宫时候,宫里面赏下来的亮闪闪的头面,一切收拾妥当了之后,竟然就真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软弱颓废来。 “主子,马车准备好了。”毛尖在门外轻声道。 贺长安带着碧螺,又让小魏嬷嬷抱了荣泰一起上了马车,荣泰显然是这两日总是到处走动有些累着了,闭着眼睛甜甜的睡着,微张着的小嘴巴却在吐着泡泡。 贺长安轻轻地吻了一下女儿的面颊,心道:荣泰,娘不是不疼你,不想整日见到你,可是未来的日子里面,娘也不知道王府会发生什么,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你还那么小,娘都不想让你牵扯进去。所以娘只能狠下心来把你送到你外祖父家,离开了王府,就不会有那样多的眼睛针对你,你也就能暂时得到保全。若是你懂,可千万不要怪娘心狠。到了外祖父家,你会有疼你的外祖母和舅母照顾你,娘要留在王府,替你爹撑起这个家。 因为没有事前让人跟白氏说一声,所以秦王府的马车停到巩昌伯府的大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家丁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回过神儿来:“快去禀报夫人,秦王妃带着荣泰郡主回来看望夫人了。” 这时候白氏才刚刚起身,听说女儿回来了,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出来迎贺长安:“长安,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王爷竟然也让你这么早,还带着荣泰一块儿来?还没吃早饭吧,既然来了,就在娘这儿一块儿吃一点,娘让厨房做你最喜欢吃的豆面饽饽……来人,带荣泰郡主的奶娘下去好生安顿,也给奶娘多做点好吃的,记得别加盐。” 看着贺长安忙上忙下的张罗,贺长安一颗空落落的心仿佛像找到了归宿一般:“娘,还是有你好……” 眼泪就从眼眶流了出来。 白氏哪里有见过这样子的贺长安?赶紧把她揽在怀里低声劝哄:“怎么了?可是和王爷吵架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 贺长安无力的摇了摇头,白氏不说吃的她一点都觉不到饿,如今白氏说了她方才觉得自己已经是前心贴着后脊梁了:“娘,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吧,我也有些饿了,我一边吃一边和娘慢慢说。” 白氏看着贺长安对着家中做的豆面饽饽吃的香甜,却不知道贺长安其实吃了半个就已经不想吃了,后面那都是做样子给白氏看,二来也是逼着自己多吃一些东西,免得倒下。 贺长安断断续续的说了一部分陆城要去乾祐的事情,只是后面的格局太深她却不能和白氏解释的详尽,而且陆城已经写好了和离书交给了贺甲青的事情,她也没有说出来,白氏听过了之后果然没有太过于焦急,只是劝道:“知道你们两个夫妻情深,成亲之后他又从来没有出过远门,这样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什么时候回来也没有个定数,你心里肯定是着急的,但是你这样子让荣泰怎么办?让她整日看你以泪洗面么?” 又拿着帕子给她擦眼泪,就听贺长安道:“娘,我现在都不敢去看荣泰,一看到荣泰我就不可抑制的思念王爷,娘,能不能,能不能让荣泰在您这儿住一段时间,我知道您也是想含饴弄孙的……” 白氏用手指戳了一下贺长安的头:“你呀……” 不知内情的她心里面却因为外孙女即将在伯府小住一段日子而满心欢喜,立刻就让细蕊和繁枝去张罗荣泰的住处去了。 说完了这些事儿,贺长安抬头张望了一下:“娘,我哥呢?今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应该是休沐吧。” 白氏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只是过几日他要娶刘氏过门,那几日只怕是没有心思温书的,他现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用功呢。你要去找他,直接去外书房就是。” “嗯。”贺长安应了声,待她见到贺甲青,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那和离书撕得粉碎 ... 第二零四章 来龙去脉 第二零四章来龙去脉 带着满腔怒火,贺长安气势汹汹地跑去了外书房,果然正看到贺甲青在那里捧着一卷书读。门口的小厮想要通禀,贺长安却摆了摆手示意他噤声,那小厮依然是不敢阻挠秦王妃的,便让贺长安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贺甲青看书看的入神,贺长安也没出声,蹑手蹑脚地走到他身边,才发现他看的哪里是什么经史子集,分明是一本和陆城那天晚上看得一模一样的《殷史》。 这个时候贺甲青也看到了贺长安,抬起头来,神色却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了她会来一般:“妹妹来了?我这儿有先前儿四皇子赏下来的,他亲手做的稀罕点心,我让下人拿过来给你尝尝。” 贺长安哪有心思和他在这里玩儿这些弯弯绕?纤纤玉手一摊:“把东西给我。” 本来以为贺甲青会跟她装傻充愣一阵子的,却没有想到贺甲青也是手一摊:“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烧了,知道你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是不肯接受他写下的那份和离书的。” 说完,似乎是怕贺长安不肯相信,用手指了指一边放着的炭盆儿:“我也是刚刚把你要的东西扔进炭盆儿,如今还没烧全,应该还剩下一些,你只管看看是不是你家王爷的字迹。” 贺长安摇了摇头,贺甲青也不劝她,不过双方僵持了一会儿,贺甲青又笑:“你若是现在不去看,等下可就真的烧没了。” “罢了,我也不去看了。若是你们真的想防着我,处心积虑的写下这份和离书,只怕你手上还有许多份没有烧掉的。只是哥,今日妹妹就先把话说在这儿了,你若是胆敢把那休书拿出来,妹妹我也是不怕的,再不济,还有白绫一条,毒酒一杯,匕首一把呢”贺长安气鼓鼓得道。 小厮端上来两个青瓷石榴花的碟子,里面各放着一样糕点,看着里面大少爷和二姑奶奶诡异的气氛,也不多话,点了头,看到贺甲青摆了摆手,就退下去了。贺甲青从右边的碟子里面拿起来一块花样的点心:“你且尝尝,这个东西叫蝴蝶酥。” 贺长安别过头去不看他,也不肯吃。 见到这样的妹妹,贺甲青莫名的觉得有些熟悉,仿佛那个时候妹妹还没有嫁人时候的样子,笑道:“你是什么样的性子难道我还不清楚么?你认准了的人,只怕是一辈子不会更改,所以我也早都劝过王爷,这样子对待你你定然不从,只是王爷怕误了你,非要我收下那和离书。我虽然收了,可是转过头来就给烧了,这东西你既然不会要,若是放在我这儿,被有心之人偷窃,那么只怕是会有些对你不利的流言。” 贺长安听了他这话,才肯转过头来,从他手中接过那块蝴蝶酥:“嗯,还是挺好吃的。也不知道四皇子整日里都在做什么,竟然能研究出这么稀奇古怪的好吃的东西来,等他回来,我定要让他再问四弟那里要一些。” 贺甲青的脸上的笑容却有一些僵硬:“你现在已经是王爷的妻子,你们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共患难原本就是应当的事情。倒是雁翎,她还没和我正式拜天地,我已经给遂安伯府去了信,跟她解除婚约。她本来嫁给我已经是低嫁了,如今我是随时都有可能冲锋陷阵的人,实在是不该再拖累她了。” 原本心里面就揣着一丝不安,听到贺甲青的语气也并不轻松,贺长安颤抖着声音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和王爷都这样紧张?” 贺甲青抱着手上那一卷《殷史》走到窗前,看了看窗外有些灰蒙蒙的天空,那颜色压抑的有点儿吓人,一丝白云也不见,全都是山雨欲来的感觉。 “要变天了……” 听贺甲青娓娓地说完了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贺长安才知道原来她一直生活在陆城的保护之中,天真的以为帝都一切安好,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中秋节过后,二公主就穿上了嫁衣,登上了前往南安和亲的车,因为二公主是金枝玉叶,比不得平常的行军打仗,再加上中秋节过后天气日益转冷,二公主路上还水土不服感染了风寒,一路上走走停停,到了南安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了。 南安新帝对于大宣来和亲的公主还是亲和有加的,这一点在公主过年前给大宣送来的家书中,宫中之人也都能感觉得到,二公主赞叹新帝为人谦和有礼,一点都不像那等蛮荒之地的帝王,对她也是很好的,就算晚上要去其他妃妾那里休息,也一定会到她那儿坐一会儿。 “二公主的信送到宫中的时候刚好是腊月二十九日,马上就要辞旧迎新,父皇心中本身对二公主是心怀愧疚的,但是借到二公主的来信说她在南安的生活一切都好,对于新帝也是很满意的,这愧疚自然就减轻了一些。怎么,难道二公主的信都是编造的?”贺长安警惕地问道。 “宫中在腊月二十九收到的那封信应该是真的,只是当年吉利堡一役过后,王爷是在南安留了自己的探子的。根据探子的回报,这事情是从正月十五过后开始有了不同。” 原来,大宣人有过正月十五的习俗,正月十五本是团圆日,二公主身在异国他乡,自然会很是想家,她又是南安王后,就想让新帝能在那个晚上在她的帐子中陪伴她一晚,新帝原本也是答应了的,只是后来却被另外一位美妾给招走了。 二公主是金枝玉叶,从小学的都是金枝玉叶的教养,怎么可能像那等美妾那样用些不三不四的手段收拢男人?一面是想家,一面是生闷气,竟然就晕了过去。 请了医者来看才知道,二公主竟然是有了身孕,本身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因为气急攻心动了胎气才会晕了过去。 怀孕本来是喜事,只是那晚把新帝请走的美妾的父亲是南安国师,那美妾就在新帝的枕头边上进言,说王后本来就是异族,生下的孩子也不完全是南安血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孽种还是早早除去了的好。可是二公主初为人母,哪里肯喝下堕胎药?一来二去就被新帝给软禁了起来。 “这南安也真的是欺人太甚,翻脸比翻书还要快上几分。当初南安送来的美人,咱们如何不是以礼相待,可是咱们好好的公主送了出去,却要面对这样的羞辱”贺长安气的面色通红,拳头都紧紧的握了起来。 贺甲青却摇了摇头:“只怕不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而是这一切都是早有预谋的。王爷之前派到乾佑的探子回报说,南安新帝很可能是和乾佑某个有野心的重臣达成了某种协议,新帝要的是乾佑的三座城池,大宣的半壁江山,而那个佞臣要的则是把乾佑再次改朝换代” 话说到这儿贺长安也听懂了,只怕就是那个乾佑心怀不轨之人给南安出的主意,南安自己先放低了姿态寻求交好,给大宣送来美人充盈后宫,再让那些美人寻衅滋事,最终被大宣处置。这样一来两国再想联姻,势必就要大宣女子去南安,新帝再表示诚意,那么大宣就算不送一个公主过去,起码也要送一个郡主。 先礼后兵,一旦和亲公主有了身孕,有了孩子,那就算是两国真的起了烽烟,公主向着哪一边可就没办法说了,若是用公主的亲生骨肉作为要挟,只怕公主还会不得不对大宣倒戈相向,虽然一个公主的力量是比不上皇子的,但是危急关头一个母亲的心却是不能小瞧 如果这个时候乾佑也陷入了内忧外患之中,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那么之前乾佑和大宣结成的同盟,无异于就被轻而易举的瓦解了,南安却利用公主和亲的这段时间休养生息,到时候发兵南下大宣,大宣真的就能有还手之力么? 怪不得陆城这样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混世魔王一样的人,竟然也隐隐担忧了。 定睛看着贺甲青:“那王爷此行去乾佑,可是为了揪出乾佑的内奸,帮乾佑稳定政局,从而保障大宣和乾佑的联盟?” “不错。不过除了你说的这些,王爷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做,就是揪出私通南安和乾佑逆臣的那个大宣人” 贺长安打了一个寒战:“你说的那人会不会是禹王?” 贺甲青却很是笃定的摇了摇头。 能有能力沟通南安和乾佑逆臣,并且取信于他们,这绝非没有一点身份地位的人的人可以做到的,可是既然贺甲青说了不是陆垣,那也一定是他和陆城商议过后得出的结论,她也是可以不问缘由的相信他们的判断的。 只是,不是陆垣,内奸又会是谁呢? 这时,小厮却在门外轻声道:“王妃,大少爷,遂安伯府的复信来了,夫人说直接交到大少爷手上。” 贺长安一把从小厮手上把粘好的信封抢过来,直接撕开,却发现里面撒出了一堆碎片,低头捡起几张看了一下,却是贺甲青的笔迹。 “哥,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嫂子虽没过门,却也是认定了你的,她把你的信撕碎了送回来,就是她的态度” ... 第二零五章 黄雀在后 第二零五章黄雀在后 看着贺甲青怔怔的样子,贺长安心中偷笑了一声,看来哥哥完全没有想到刘雁翎竟然也是比她还刚烈的态度啊。不过她心中也暗暗佩服遂安伯府的勇气,贺甲青早先已经开诚布公的把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分析给他们听,可是他们也没有拦着心爱的女儿嫁到巩昌伯府来。 嗯,或许也是拦着了的,只是刘雁翎那性格,很可能是拦不住的。 傍晚的时候,白氏也听说了这件事情,虽然白氏还不是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情,但是儿女的态度已经能让她的心中有些不安,听说儿子已经给刘家送了信请求刘家退婚,但是却被即将娶进门的儿媳妇把信撕了送了回来,心中也很是感慨:“能够娶到这样的儿媳妇,是咱们贺家的幸事。” 贺长安本来想,只把荣泰留在巩昌伯府,自己当天晚上就回王府去的,可是有感于兄长成亲在即,贺家也是多事之秋,所以白氏略一挽留,她也就宿在娘家了。 晚上的时候,贺长安没有回她自己出嫁前的房间,而是赖在白氏的床上不肯走:“娘,咱们娘俩也是许久没有这样说过话了,今日就让女儿和您一道儿睡吧。” 娘俩就依傍在一起说了许久的悄悄话,直到两个人都有了倦意,才吹了灯合眼不提。 贺甲青的的退亲之事,闹到最后不知道为什么,就连贺成功都听说了,起先先是砸了一个砚台痛斥贺甲青不识好歹,后来贺甲青一个人前去书房找贺成功,父子两个关起门来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反正贺成功最后是笑着开开门让贺甲青走的,而且还自己又拿了五千两银子,作为等到刘氏来给公婆敬茶时候的红包,这在一般的人家也是很难得一见的事情了。 不过这些贺长安起先确实不知道的,贺家父子关起门来说话的时候,她也和白氏关起门来商量着贺甲青的婚礼应该如何操持更显得不失礼数。 “娘,兄长的婚礼都请些什么人可是已经定下来了的?” 白氏点了点头:“刘氏拜别娘家,从此之后就是咱们贺家的人了,之前我们也问过遂安伯府的意思,他们的意思是怕招了兆宁长公主哭,所以兆宁长公主和驸马就不过来了,遂安伯府就只有刘氏的长兄,世子过来和一杯喜酒。但是公主毕竟是金枝玉叶,少不得来许多亲戚的。咱们家这边多是你父亲在潭州那些故旧,就是靳夫人和靳娜,我也是下了帖子的。” 贺长安仔细想了想,想到了陆城这次去乾祐也是带着靳忠的,点了点头:“这样做是好的。” 只怕靳忠这样前去乾祐一趟,就算他什么都不和家里面说,可是女人天生的敏锐直觉,也会让靳夫人和靳娜心中不安,况且靳娜之前偶然撞见江太医那一次,倒是让她觉得两个人之间似乎是有一些古怪。 只是她这段时间怀孕生产,似乎也没有再怎么碰到靳娜,这次见到倒是能好好的说上几句话了。 在娘家的日子总觉得过得很快,因为每天都在想着,初八那一日的婚礼该怎样操持,贺长安也没有时间,过多的去想那些让她烦心的事情,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就到了初八贺甲青和刘雁翎成亲那一日。 一大早,贺甲青就穿着一身新郎官的服饰,身上挂着一个大红色的花球,骑着高头大马就去刘家迎亲去了。 等到新娘子接过来,先是拜了天地高堂,对拜过后,刘雁翎就被送入了洞房。这种时候,贺长安虽然是小姑子,却是已经嫁过人的,最是有经验不过,再加上因为陆城此时并不在大宣,她也无心在外面应酬,索性就躲在了婚房之中和刘雁翎说些私房话。靳 娜也是个混不吝的,虽然自己没嫁人,可是因为她原先是在草原上长大的,从来不忌讳这些风俗,外面的那些大宣帝都的官家小姐,她又不能和人家说上话,索性就也躲在了刘雁翎的婚房里面。 刘雁翎盖着大红色的盖头,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盖头下面依旧笑得开心,贺长安在一边小声道:“堂堂长公主的掌上明珠,若是再寻常,做个皇子妃也是使得的,现在终究是便宜了我那哥哥,不过你既然当初撕碎了那封信给我们家送回来,如今若是再想反悔,只怕是来不及了。” 盖着盖头的女子却是一点都不娇羞,依旧伶牙俐齿:“当初我既然是把信撕碎了送回来,就表明了我的决心。你那兄长也是个混球,若说是不想把我拖入这一滩浑水中,当初何苦来招惹我?既然已经招惹了,那我还怎么可能全身而退?皇子妃又有什么的,我嫁的人难道不是皇子妃的哥哥了?” 屋中的人三个人都跟着哈哈大笑,她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的笑过了。只是贺长安一边笑一边又觉得心底有一些隐隐的不安。 笑过之后,靳娜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你们两个说的是什么撕碎了的信,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呢?” 便缠着贺长安给她讲故事,贺长安拗不过她,就给她讲了当初贺甲青修书刘家退亲之事,讲到最后,靳娜都有些泪眼婆娑的了:“人世间的感情若是都能如巩昌伯世子和刘家姐姐这样的是最好了,只可惜有些人终究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真真是急死人了。” 刘雁翎刚才被靳娜将了一军,正打算揪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八个字再压过靳娜一头,却不显门外的小丫头道:“王妃娘娘,靳姑娘,刚才夫人派人传话来说,前院儿的宴席已经快结束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女眷还在。世子已经往这边院子里来,要和世子夫人喝交杯酒了。夫人请王妃出去陪着她迎送一下那些女眷,奴婢听说,靳夫人也在到处找靳姑娘呢。” 新房里的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只听贺长安道:“我的好嫂子,先前儿我兄长还担心只怕有心之人会选在这一天生事,现在看来既然他都是要来新房了的,应该就是无事了,你就在这儿好好的等着我兄长吧,洞房花烛夜,那可是人生四大美事之一。” 刘雁翎笑着要打贺长安,只是却被遂安伯府派过来的喜娘给拦住了:“世子夫人如今可断不能像做姑娘时候似的,喊打喊杀了,若是被世子瞧去了,只怕觉得世子夫人不娴静。” 两个人相携出去,正好在院子门口碰上了脸上微微带一些红意的贺甲青,贺长安隐隐有些担心:“兄长不是喝醉了吧,怎得不以水代酒,若是不能洞房花烛夜岂不是辜负了嫂子?” 贺甲青似乎还真有一点喝醉了,不过嘴上却还是逞强:“不妨事,想当年我一个人喝下两大杯伏尔加也是有的……” 贺长安道:“什么家?” 却被靳娜打断了:“巩昌伯世子有幸娶到世子夫人这样好的女子,应当好好珍惜才是,小女子在这里先祝世子与世子夫人白头偕老,百子千孙了。” “承靳姑娘吉言。” 两个人回到女眷宴饮的地方的时候,宾客都已经散去了七七八八,只剩下靳夫人和贺长安的小姨母安顺侯世子夫人还在那儿陪着白氏,靳夫人和靳娜一样,自从靳忠降了大宣,她们母女两个也跟过来之后,便没有什么人轻易可以说说话,如今白氏这样不嫌弃她们是蛮夷的人实在是少,靳夫人便难得能多说几句,落在刚进来的靳娜和贺长安的耳朵里面便是这样一句:“这里不比草原,原先我也从来没有想过阿娜的亲事,只想着让她在草原上择个自己喜欢的就好,现在看来确实不能了。在这里,我的思想不免也像个大宣人一样了,只是门第好一些的,会嫌弃阿娜是蛮夷出身,门第若差一些的,我也生怕委屈了阿娜……” 白氏也在一旁安慰道:“夫人不必太过于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看靳姑娘也是个有主意的,只怕不用夫人那么操心的。” 靳娜听白氏这么说,也梗着脖子道:“就是娘,你看人家巩昌伯夫人看得多明白?我虽然如今已经是大宣人,可是将来嫁人却并不一定要拘泥于这边的世俗。若是不喜欢我的,就是门第再好又能怎样?若是穷一些,真心对我好的,内里的实惠还是自己得,我管她们怎么看我呢?反正她们从来也就没把我当成大宣人过。” 靳夫人被女儿这样顶了一下,有些尴尬,口中念叨着“这孩子”,就跟白氏道了告辞,两个人走后,院子里面就剩下了白逸云。 看到白逸云似乎是有些难言之隐,白氏主动开口道:“今日本是彦哥儿的好日子,只是我看妹妹似乎是面带忧色,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白逸云摇了摇头:“只是想到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先前儿拒了圣上的赐婚,如今等着他娶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白逸云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管事婆子惊慌的声音传来:“不好了夫人,姨太太,靳夫人和靳姑娘刚出门,就被人给抓走了” ... 第二零六章 不眠之夜 第二零六章不眠之夜 贺长安一惊:“什么?被什么人抓走了你可清楚?” 前来禀报的婆子神色惊慌,甚至都有一些语无伦次:“王……王妃……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到底是些什么人,但是听奴婢男人说,看起来那些人不像是野路子,而是……而是像官差。” 官差?靳忠现在随着陆城身在乾祐帝都,却有官差模样的人在贺甲青大婚之日把他的家眷在巩昌伯府门口抓走。 贺长安总归是秦王妃,也是宗室中人,而巩昌伯府也是秦王妃的娘家,若是没有圣旨,官差怎么敢在巩昌伯世子迎娶世子妃的时候拿人?若不是官差就也罢了,如果真的是官差,这里面的个中缘由可就实在是耐人寻味了。 白氏虽然也是见过一点大场面的,但是这样的阵仗却是真的没有见过,此刻已经有些隐隐要瘫倒在官帽椅上的架势,小姨母虽然还撑得住,却也是脸色惨白。 这一次回娘家,贺长安本来就担心王府中会发生些什么不寻常的事情,所以没有带着碧螺,让她和紫笋毛尖一道儿,辅佐朱侧妃打理王府的事情,此刻银针在一边,眉眼之间有些慌张之色,道:娘娘,我们现在要不要去叫世子爷,奴婢有些担心,娘娘毕竟是女流。 贺长安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断的告诉自己要镇定下来,不管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不能给陆城丢脸,如此反复深呼吸了几次,才开口道:“不,今日是兄长和嫂子大婚的日子,若是因为这样的事情打断了,倒是不吉利。现在的事态还不甚明朗,我们连带走靳家母女的是什么人都还没有了解清楚,不如我们先动用我们的人脉先暗中打听,天明之后再让兄长出面想法子也来得及。” 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白氏,有些担心得道:“细蕊繁枝,你们先扶着我娘回去休息,这样的日子,若是我娘再倒下了,只怕是这个家会要乱。” 白逸云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个外甥女,点点头道:“秦王妃说得对,现在先扶着姐姐回房间去休息,至于打探消息,不如我们先派人给安顺侯府送个信儿,林哥儿现在是在朝廷任职的,虽然位置不是很高,但是却是个枢纽之地,人脉很广,想来打探清楚也并不是一件难事。还有就是国公府那边,这么大的事情,梁国公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情,现在若是能让梁国公出面看看情况,估计事情是会有转机的。” 这个时候白氏的体力已经不支,最是缺人,断断不是再推辞的时候。白逸云能够把全部的人脉全都想到已经是极其不易,贺长安给她鞠了一躬:“多谢小姨母这个时候肯帮我一把,小姨母今日也是陪着母亲操劳了一天,现在外甥女却还是有一件事情想要求小姨母,只盼着小姨母能有空多帮我照看一下我的荣泰。现在事起紧急,我已经无暇眷顾她。” 白逸云点点头:“这是自然。” 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这样的场面,身为女子能够这样镇定自若的又能有几个人呢?她这个外甥女儿当真不是寻常人。也难怪自己的那个傻儿子对她心心念念,只可惜造化弄人,这两个孩子当初本来也是有可能被自己母亲凑成一对儿的吧,偏偏贺长安又被圣上指了婚。 贺长安又让巩昌伯府的二管事,也就是杨嬷嬷的儿子赶去□□一趟,只告诉朱云佳,今夜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王府都紧闭大门,现在只是有人拿了靳家母女,王府这边应该还不会有人敢轻举妄动,等熬过了今夜,明天之后的打算,就可以从长计议了。 而且,若是今天晚上或者是明天一早有人来□□的话,必然是打探风声的,她不见来人,却可以从来人口中探听到一些其他地方探听不到的风声。 整个巩昌伯府的人,凡是能调动起来的,都被贺长安给用起来了,三更时分,终于收到了许林彻亲自送过来的消息。 带走靳家母女的确实是官兵,而且是圣上身边的御林军,罪名现在还没有公开,只是隐约的听说是通敌叛国之罪? 贺长安哑然失笑。 通敌叛国?这个罪名也太好笑了一些吧,靳忠确实是通敌叛国了,可是那是对于南安而言啊,吉利堡一役,靳忠弃暗投明,选择了陆城这一边,那无异于就是斩断了南安的一条手臂一样,若不是靳忠,吉利堡一役也不至于赢得这么漂亮。 史琪是跟着许林彻一块儿来的,许林彻跟贺长安亲口说了这些事情之后就让身边得用的人继续去打探消息了,把史琪留在这边陪着贺长安,生怕贺长安撑不住。 史琪拿起茶壶添了水,倒了一杯递到贺长安嘴边:“妹妹不要急,有些事情你就是急却也没有办法,先喝点水,若是急坏了可就真的塌了天了。” 贺长安接过茶杯,也顾不得寻常时候的那些宫廷礼仪了,只是觉得喉咙里面却是火烧火燎得厉害,直接把一杯茶一饮而尽道:“表姐,我只是想不通,这通敌叛国的罪名从何而来?” 史琪面色有些躲躲闪闪,却被贺长安发觉了,心中一急道:“表姐,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快告诉我。现在都是什么时候了,你可不要再瞒着我了” 史琪闻听此言,叹了一口气:“也罢,既然你这样问,那我就实话实说了。同样的疑问我也问过我们家那位,他只是说,现在朝廷里面得到的消息是,靳忠确实是那通敌叛国之人,只因为他当时降了大宣,实际上却是诈降,南安虽然损失了吉利堡一役,可是却成功的让靳忠打入了我们的内部,甚至还得到了重要的官职,跟这些比起来,吉利堡的损失都算不得什么了。现在朝中还有人怀疑,是你们家王爷和南安互通有无,串联在一起,之位让大宣国力空虚,借助南安的力量逼皇上退位,自己继位。” 听到时期这些话,贺长安仿佛觉得晴空之中打响了一个炸雷,她深信陆城不可能做出通敌卖国而让自己坐上皇位的事情,反倒这样的事情若是说陆垣做得出来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是如果靳忠真的如史琪所说是通敌卖国的细作,即使陆城没有做出通敌卖国的事情,可是当初接纳靳忠毕竟是他的决定,他的罪责便也是逃不掉了的。 贺长安仔细得又想了想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会议了一下陆城临行前和她说的那些话,突然脑海中灵光一现:“不对,靳忠将军一定不会是通敌叛国之人。表姐你想一想,如果靳忠真的是通敌叛国之人,那么为什么他在帝都的时候没有被带走?反倒是他刚刚走出帝都不久,他的家眷就在巩昌伯府门口被抓?” 还有一条就是如果靳忠真的有通敌叛国之举,那么为了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家人,他根本就不会离开帝都,就留在帝都舒舒服服地做个闲差,岂不是更好? 史琪顺着贺长安的思路想下去也忍不住点了头,暗道贺长安想的确实是周全。 贺长安前世有过被一道圣旨下狱的经历,心里面很清楚一点,若是这犯人是圣旨亲自拿人的话,必然不会很快就审的,定是要先关在天牢之中熬上一个多月,等到人已经被磨得没有什么心智了,反倒是会招人的快一些。上辈子她就经受过那段时间的煎熬,可是她满心以为陆垣会救她脱离苦海,所以愣是给熬了过去,临死也没有吐露真相半个字。 想到这里不由得镇定了一些:“靳家母女是被圣旨带走的,一个月之内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若是能想个法子见到她们母女一面就好了,只是天牢却不是咱们轻易就能进得去的地方。尤其是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咱们,咱们可万万不能轻举妄动。” 史琪也没有心思问贺长安是如何得知天牢的那些事情的,只是不住点头道:“你决定就好。” 好容易挨到天亮,等到贺甲青来接替贺长安的时候,她已经觉得自己快要支撑不住了,只说了一句:“兄长,这里和荣泰,都交给你了……” 就昏了过去。 因为贺长安之前不让人把消息告诉贺甲青,所以贺甲青整整一夜都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本来还等着带着刘氏一起给白氏敬茶,才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心中一面感慨于妹妹的坚强,一面又满是自责,若是她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只怕陆城第一个会崩溃。 刘雁翎看着被贺长安管的如铁桶一般严实的巩昌伯府,心中对于她不去打扰她们的新婚之夜也满是感激,看着自己夫君铁青的面色,心中也明白事态的严重,赶紧叫身边的陪房管事:“你去送一封信给我母亲,请她入宫探望皇后,顺便帮我打探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 第二零七章 掌掴 第二零七章掌掴 贺长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的晚上,迷迷蒙蒙的睁开双眼,只觉得床榻边上点着的蜡烛火苗都是在乱窜的,有些时候甚至就像烧在自己手边似的,拼命的晃了晃头才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一些。 银针正趴在自己的床边,显然是困极了,眼睛微微闭着,一点一点的打着盹,被贺长安猛地摇头惊醒,抬起头来看到主子已经醒了,忙不迭地磕头:“主子恕罪,主子恕罪。” 贺长安只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弱弱地摇了摇头:“我这是怎么了?” 银针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主子自从两日前的早上昏迷了过去之后,这一昏就是两天,可是吓死奴婢了。” 听了银针的话,贺长安嘴角牵起了一抹苦涩,竟然是是昏过去了么?上一次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昏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自己在这具身体里面了。她是不是应该感谢上苍,没有把她从这具身体里面驱逐出来?在这具身体里面呆了也有这么多年了,你让她如何能够舍得身边的一切? 不是荣华富贵,而是父母女儿,亲朋故旧,还有他…… 看着贺长安的神色有些飘忽,似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银针又开始打哭腔:“主子您别吓唬奴婢啊” 这个时候就看到穿着一件淡蓝色素袄,头发已经挽成了妇人发式的刘雁翎怀中抱着一个襁褓走了进来,看着银针笑言道:“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整日里面自己吓唬自己。妹妹不过是累得很了,刚刚醒过来人有一些怔罢了。等到荣泰送到她怀里,她立马就有了精神了。” 说话之间就把襁褓递给了贺长安:“你昏迷的时候,江太医来看过你,说若是你能想得开的话,适当的奶一下荣泰,也是好的。我只是觉得,咱们大宣,咱们这样的人家,从来都是请奶娘的,只有穷人家才自己奶孩子。也不知你那哥哥一个大男人,不知道为何,对江太医的这个理论很是赞同。” 看到刘雁翎面色并没有很紧张,贺长安心知,应该现在的的局势,定是没有那天晚上想的那样的严重,也松了一口气,接过荣泰熟练的抱在怀里:“那哥哥有没有说,为什么赞同江太医的这个说法?” 刘雁翎翻了个白眼:“他么,只说咱们大户人家或者宫里,一年得夭折多少个孩子?反倒是穷人家,夭折的倒是少,都长大了养不起的才多。而且还有什么母子本是连心,偶尔亲自哺乳必然是有好处的。” 贺长安想了一下,还真的解开衣服亲自奶了一次荣泰,看荣泰鼓着嘴巴,用力的吮吸的样子,她也觉得一颗心都像要融化了一般,就是靳家母女被带走的事情似乎都没有那么烦心了。 不过那件事情她却还是要问的:“靳夫人和靳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刘雁翎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你忍不住,必定是要问的。我让我娘进宫去拜见皇后娘娘了,现在得到的消息是并没有什么太严重的问题。据说庆妃曾经去过天牢一次,但是却是无功而返,什么都没有问出来。想来庆妃出面,那么这件事情圣上可能是想,交代给禹王来办了。若真的是这样,只怕对我们大大不利。” 贺长安点了点头,刘雁翎说的这些,她如何不明白?靳家母女是草原上来的,和大宣人不一样,最是认死理,没有做过的事情是断断不会承认的,但是天牢里面不痛不痒的审讯只怕也有个期限,一旦过了那一个多月,只怕就真的要对那母女俩动刑了,若是她们真的受不住,该如何是好? “黄家母女可有什么事情?”贺长安突然想到,靳忠跟着陆城一起去乾佑,是黄程推荐的,若是靳忠的家眷都因为有通敌叛国的嫌疑而被御林军带走,黄家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呢? 果然,从刘雁翎口中得知黄家虽然没有被关起来,但是也被责令,连带着黄大人,一同禁足在府中。 第二天一早,王府那边就传来消息,却是朱云佳的来信,内容是请求她回王府的。 看了信,贺长安这才想起来梁国公老夫人,似乎就是在半个月后,要过六十岁大寿了,她作为外孙女,是无论如何都要去拜寿的。难得朱云佳还替她想着,并且还来信问她,现在的情况下,究竟应该为梁国公老夫人的寿宴做什么准备。 贺长安虽然很舍不得离开巩昌伯府,但是心里却明白,王府的事情,朱云佳纵然能够帮忙打理,但是毕竟不能作主,断断还是不能离开她的。犹豫了一下还是告别了母亲兄嫂,只留下女儿荣泰,一个人回了王府。 却没想到她前脚刚回到王府,王府后脚就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杜若。 朱云佳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得贺长安忍俊不禁:“她不过是禹王庶妃罢了,论身份,你比她还要高一些,有什么好怕的呢?” 朱云佳连连摇头:“我只是觉得她不是寻常人罢了,若是寻常人,怎么会那么快就被锦瑟宫收为宫婢,有这么快成为了禹王府的人,还那么快生下了皇孙?” 贺长安点点头,她也承认,杜若的城府之深,绝对不是贺平安能够比拟的,可也正是因为她胸有城府,才会被陆垣看中吧? 不过她却不怕,论起来对于陆垣的了解,有谁能比得上曾经痴恋他十年的自己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正在这样想着,就听到正院门口对着的回廊上面穿来一阵极为响亮的笑声,紧接着就看到了一身亮眼的桃红色穿堂而过,飘进了正房,正是杜若。 “妹妹实在是想姐姐想得很,听说姐姐从巩昌伯府回来了,立马等不及登门拜访,这不,没来得及等通传的小厮回话,我就自己先进来了,想来姐姐是不会怪罪的吧?” 贺长安定睛看了一眼杜若,差点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她印象中杜若是一张“清水出芙蓉”一般的脸啊,怎么如今却擦了那么多的粉,化了很浓得妆,说起话来花枝乱颤,让人觉得脸上搽的粉都在跟着往下掉似的。 莫非现在陆垣就喜欢这样的人?那她还真庆幸当年陆垣一杯毒酒了解了自己的性命。 不过内心里面虽然波涛汹涌,可是贺长安表面上却是非常镇定,似乎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似的:“看来等我们家王爷回来,我可是得请他劝一下禹王再娶一位王妃了。不然这王府里面,真的没有一个女主人的话,只怕是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都可以鸡犬升天,至于王府的规矩什么的,都可以视若无物了。” 杜若怔了一下,不过脸上还是保持着非常得体的笑容,往前走了两步:“姐姐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妹妹实在是听不明白呢。” “你虽然为大哥生下了一个儿子,可是品级却不过是禹王庶妃罢了。在王府规矩里面,有资格称呼王妃为姐姐的,不过是侧妃,至于庶妃,只能口称王妃的。你一进门,不称呼我为王妃,也不请安,直接同我称姐道妹的,这究竟是哪一家的规矩?” 杜若因为生下了一个儿子,还被皇帝留在宫中教养,自觉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平时恭维她的人也多的不得了,哪里能够受得了贺长安这样说她,本来还能勉强维持的笑容可是再也维持不住了,双手叉腰:“你虽然是王妃,可是就比我好贵多少了么?当初在梁国公府的时候,就是那样趾高气昂的嘴脸。到如今,儿子都生不出来,竟然还是这样嚣张。” 到底是谁更嚣张了一点儿?看着这样的杜若,贺长安不由得在心中冷笑,她还以为成了母亲的杜若会聪明些,却还是容易被激怒的,她要的就是她这样的反应。 “紫笋” 紫笋看了一眼贺长安,心知她想干什么,立马应了一声在。 “禹王庶妃以下犯上,目无尊卑,今日是在我这儿也就罢了,若是日后在宫中,冲撞了其他人,可就不好了。为了将来杜庶妃不会丢了禹王府的颜面,本妃今日就在自己家里,替大哥教训一下杜庶妃。紫笋,就掌嘴吧,也让杜庶妃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也不用太多,十下足够了。” “碧螺,你让毛尖去给禹王府传个话,就是我方才的原话就可以了,再加上一句,我今日是自作主张了,等到哪一日大哥休沐,我亲自登门赔罪。” 杜若不肯依,但是哪里争得过紫笋?三下两下就被紫笋和银针按住了,噼噼啪啪左右开弓打了十个巴掌,脸上搽得粉多半也被蹭掉了,花白之中隐隐地偷着脸颊的乌青。 杜若气的半死:“你……你可知道我现在腹中还怀着王爷的孩子?你居然敢让丫鬟掌掴我” 贺长安也不看她:“是了,我方才说过了,等到你们王爷休沐,我自然会登门请罪,只是我今日却是不知道你怀了身孕的,不知者无罪,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应该不会不知道。我今儿个也累了,来人,送杜庶妃回去” ... 第二零八章 新喜 第二零八章新喜 杜若趾高气昂的含笑而来,眉宇之间透着的都是挑衅的得意之色,可是到最后却是哭着鼻子离去的。贺长安已经说了那样多的话,她怎么可能不明白,自己若是回去,如实和陆垣说,今天在秦王府都发生了什么事情,肯定不仅不会讨到好处,还会被陆垣不待见,不过若是换一种说法么……杜若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 虽然脸上还有方才那该死的丫头掌掴的印记,火辣辣的疼也时时刻刻的提醒她不能忘了今日的耻辱。 心中暗暗发誓:“贺长安,不要以为你是巩昌伯府的嫡女你就好贵到哪里去,也不要以为那个人眼中没有我,却有你,你就可以有骄傲的资本。等到你所嫁之人沦为阶下囚,你也生不如死,我却变成太子妃甚至皇后的时候,我定要好好羞辱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却不知她口中要变得生不如死的人,正在屋中笑吟吟的喝着茶,一面用茶盏盖子拨着茶盏中的水,一面若有似无地道:“云佳,你怎么看这位杜庶妃?” 朱云佳正在旁边看摆在锦盒之中八色花样的茶,却冷不防听到贺长安这样问了一句,一时间愣住了,想了许久才道:“妾身对杜庶妃不过就这样的一面之缘,只是觉得,空有了美貌,倒是白白浪费了那一身好皮囊。若是她真的是个腹有诗书,胸有智慧的,只怕放在女人中间,真是个威胁了。” 却见贺长安笑了笑:“你这话直说对了一半,她虽然是个绣花枕头,可是却有一般的绣花枕头不具备的狠劲儿。越是曾经从云端跌下的人,越是没有后顾之忧,便越可怕。你可知道,当时皇长孙夭折,禹王甚至怀疑过宋侧妃,却不曾怀疑过她?” 这话其实也是有一次花楠无意中说出来的,花楠入宫的时日久,又在皇后身边伺候,模样也是和蔼可人的,所以小丫头们总是喜欢和她谈天说地,这话也是锦瑟宫的一个小丫头不小心露出来的,说庆妃听说了这件事情,便是因为宋尚书的夫人入宫哭诉呢 朱云佳经过之前那一件事情之后,已经聪明了不少,听到贺长安这样的语气,便心生怀疑:“娘娘这话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娘娘觉得……皇长孙夭折这件事情的背后有杜庶妃的手笔?”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这话虽然不能就说的实实在在,只是我听说,那杜若把整件事情和自己撇的干干净净,仿佛是早就知道会有皇长孙夭折这件事儿似的,虽然说没有引火烧身,但是咱们做旁观者的,只觉得这事儿似乎隐约透着些蹊跷。”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只是一个默默地喝茶,一个默默地看茶,许久之后,朱云佳皱着眉头开了口:“娘娘,现在的风声这么紧,我们应该怎么过呢?妾身明白,王爷和靳将军的关系是极好的,不然王爷远行,不会只带着万宜驸马和靳将军,可是妾身总是担心,您若是一心想着把靳家母女救出来,只怕是会引火烧身。” 贺长安看了一眼朱云佳,她确实够聪明,也不枉当初陆城设计她,让她收了其他的心思,真的能为自己所用,确实是美事一桩,但是却是晃了晃头:“谁说我要去救靳家母女了?既然是父皇下旨拿人,那父皇自然有她自己的论断,若是我冒冒失失的就去请愿,岂不是有违抗圣旨的意思在?若是被那有心人参了一本,只怕不仅救不出来靳家母女,反倒是害了咱们王爷。” 朱云佳听了连连点头:“果然还是王妃思虑的更周全些,妾身竟然还在王妃面前班门弄斧,实在是如同大叶茶混在了大红袍中间,再怎么摆却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只是妾身却不明白王妃现在想怎么做。” 贺长安想得却是,怎么做其实原本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秦王府即使在所有人都巴望着的时候,也能过的热热闹闹:“你只管去想,怎么热闹什么由头都是可以的,就是你家中姐妹过个生日,请来王府坐坐也是无妨的。只一样,对于宫中事情的态度,我们全然不理会。只等着什么时候父皇叫我入宫,亲自说这件事情,那便是父皇心里面,已经有了决断的时候了。” 就在贺长安还在想,能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所有人心态,都不再像现在这般死气沉沉的时候,却不知道碧螺什么时候跪在了自己的身前。朱云佳还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一把拉住碧螺的手:“碧螺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却被碧螺挣脱来了,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给贺长安磕头。 贺长安看到碧螺这个样子,心里面也明白了几分:“我知道你今日,想跟我说些什么。无非是想,在这个时候嫁给毛尖,为咱们府上,多添一些喜气。但是你是我最贴心的丫鬟,我却不舍得,让你在这个时候嫁了,因为我这既嫁之身就也罢了,你还没嫁,将来依旧是自由之身。等到万一咱们府上真的出了事情,我便把卖身契还你,你就脱了奴籍,至少还能保全性命。” 其实,贺长安说这话,也并不仅仅是因为自私,而是毛尖曾在今天她回府的时候找过她。毛尖只是说,他知道碧螺是个性格执拗的,若是他自己和她说,她必是不肯同意的,那么就请王妃主子,断绝她这个念头吧 谁知道碧螺的反应远远的超乎了和长安的想象:“奴婢自小在人牙子的手中,被卖来卖去的,若不是碰到了王妃,只怕现在和妹妹,还不知身在何处。王妃觉得,若是王府有能难,那么奴婢能舍弃王妃,独活不成?” “奴婢恳请主子让奴婢嫁给毛尖,这第一则,是奴婢不想离开主子,因为主子当年给奴婢的恩情,奴婢想一直,陪在主子的身边,不管是喜是悲。这第二样,就是很奴婢很明白,主子今晚跟奴婢这样说,定是毛尖在主子面前说了什么,想让我绝了嫁给他的念头,越是这样,我越发肯定,他是我可以嫁的那个人。” 贺长安本来也没有就是想彻底阻断这两人之间的情缘,碧螺已经把话说成这样,若是再横加阻拦,反倒是不好,犹豫了一下,吩咐紫笋:“去把毛尖给我叫进来吧。” 紫笋应声出去,毛尖原本也就是候在门口的,须臾功夫也就转进门来了。进门先是中规中矩的磕了头,便老老实实地站在一边,自己也不说些什么。 贺长安看了底下并排站着却不说话的两个人,心中发笑,或许是已经身为人母的缘故,她就不由自主的想,也不知这两个人在一块儿之后,生出来的孩子是怎样的。 若是个儿子,说不定也是个小大人似的,若是个女儿,像碧螺的话,倒是头疼,虽然心细,可是却温婉执拗。 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看向毛尖道:“碧螺跟着我也有这么多年了,我心里知道若是她嫁了你,定然不能说是委屈了她。只是如今王爷不在,若是我代替王爷给你们做了这个主,你可会觉的是我委屈了你?” 其实贺长安不知道的是,早在她怀孕的时候,毛尖就和陆城提过,想迎娶碧螺过门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陆城担心贺长安身边没有一个得用且可心的人,便说这事儿迟一迟再提,也不算太晚。当时毛尖整日能看到碧螺,可却不能娶她,只觉得抓心挠肝。可是现在他却犹豫了,因为他知道,若是主子赌赢了,那他也就赢了,他愿意跟着陆城报效一生,可是却不想牵累这个他最爱的女子。 看到毛尖的迟疑,碧螺柳眉一挑,开口道:“那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今日迟疑,可是你忘了当时的承诺,移情别恋其他人?若真是这样,我碧螺也不是小气人,和你老死不相往来也就罢了,你只管去寻找另外值得你海誓山盟的人,我也绝不会在王爷王妃面前说你不是。” 一句“老死不相往来”吓坏了毛尖,毛尖一把扯过碧螺的手来:“别别别,你……你知道的……我迟疑……并……并不是因为……因为这个……” 然后才觉得满屋子女眷面前,自己突然拉过碧螺的手,似乎是有些不合适,满脸通红的把她的手又放下了。 却看到碧螺脸上哪里还有怒色,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娇羞:“主子,既如此,奴婢今天就斗胆请主子给奴婢作主,让奴婢嫁给这根木头桩子。还希望主子可以准许。” 紫笋手脚利落的递过来一本黄历,贺长安会意:“既如此,咱们府上也确实需要一桩喜事热闹热闹。下个月十二是个好日子,你们就在这一日完婚吧。只一样,毛尖,你若是有朝一日敢负了碧螺,不管是我,还是王爷,断断不会饶了你。” ... 第二零九章 凤栖宫旨意 第二零九章fèng栖宫旨意 没有陆城在家,贺长安又打定了主意,要关起门来,只做个看热闹的闲人。所以整日的生活,不过就是跟着朱云佳闲聊几句,有时候,看一看往日的账册,对于登门造访的人,一概不加理会,只说是王妃身体不适,需要静养,那些存了观望之心,或者是等着看秦王府的笑话的人,心中便以为,贺长安这是撑不住了,要垮下来了,更是喜闻乐见,也不会在门口赖着不走。 他们哪里知道,他们以为要垮了的贺长安,正是利用这段时间的空闲,把上一世那些烹茶的记忆,一点一点的重新捡回来。 上一世的时候,她为了能够在宫里如云的奴婢中,有一席立足之地,潜心刻苦钻研烹茶,每每都能弄出一些别致又有雅趣儿的茶点来,重生了,成为贺长安,虽然是锦衣玉食随便她挑,再不愁没人来伺候她,但是她一直对于这烹茶技艺不曾捡起来,是有些遗憾的。 其实想起来用烹茶打发这些无聊长日,还是有一次,朱云佳看到院子里面,最后的一波梅花开得正好,若是零落成泥了,倒是可惜,就让人折下来摆在屋子里给贺长安赏玩。贺长安闻着满屋子的梅花香气,不由得就想起了,之前在宫里的时候,用梅花搭着早就收集来的秋露煮茶,再用碾碎了的花蕊搭着山药,入蒸笼,蒸了梅花山药糕来吃,吃喝过后,必会齿颊留香,一时之间玩心大起,便亲自下厨房去蒸梅花山药糕去了。 朱云佳有些吃惊,之前她见到的贺长安,虽然也能说得上是平易近人的主母了,但是却还没曾听说过,有哪家的王妃,会在王爷不在的时候,还亲自下厨的,当贺长安忙活了大半天,把一盘精致小巧的梅花山药糕端出来的时候,她就更加惊呆了。 “妾身日日和王妃同处一个屋檐之下,竟然不知道,王妃还有这样的本事,人道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王妃这手艺,已经是堪称烹茶做点心的翘楚了。” 贺长安原本以为,自己已经要把这些手艺,全部都忘记了,却没有想到,当手摸到那捣梅花的罐子的时候,一切熟悉的感觉,就都回来了,一上手更是没觉得生疏,做起当年的那些玩意儿的时候,竟然比碧螺的手脚还要利落,让碧螺和紫笋看着都觉得目瞪口呆,如今做好了又被朱云佳赞不绝口,心中的满足感油然而生,笑着打趣道:“你也是,若是想尝尝我做的这梅花山药糕,究竟是个什么味儿,只管开口就是了,我还能不让你吃不成?偏偏绕着弯子的来赞我,也罢,我就如你的愿,让你尝尝它好吃不好吃。” 朱云佳笑着谢过,伸手拿起了一块就往嘴边送,咬了一口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了:“王妃这点心当真是色香味俱全,若是我以后离不得它可是怎么办好。” 正在谈笑之间,就看到门房的人过来请示:“王妃主子,您之前说过,是要闭门谢客的。只是如今,有人带了fèng栖宫皇后娘娘的口谕,过来探望主子,而且口口声声称,是主子的旧相识,您看着……” 贺长安原本没有想起来,她在fèng栖宫有什么旧相识,后来突然灵光一现,fèng栖宫中大部分人,这个时候都是要明哲保身躲避嫌疑的,现在还能过来的,除了花楠,还能有什么人呢? 赶紧道:“快快请那位姑娘进来。” 门房点头应是,心中却疑惑,他方才可没有说来的是一位姑娘,看来这人应该真的是娘娘的旧相识了。 花楠快步走进屋里,门口守着的小丫鬟帮她除了身上披着的大氅,就见花楠笑嘻嘻的凑上前去:“王妃这儿可真是惬意啊,倒是皇后娘娘,在fèng栖宫,整日担心娘娘这里,会不会因为那些势利小人捧高踩地,而吃不饱穿不暖,我也着实跟着担心了一阵子,现在看到娘娘是这样子心性的人,也算是我白跟着惦记了。等我回了fèng栖宫,定当好好回禀娘娘,也省得她老人家心中不踏实。” 贺长安抱拳道:“还望姑娘回宫之后,好好替我谢谢皇后娘娘。只是如今光景已经改不了,我若是以泪洗面,对于局势也没有何益,何不如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一些。倒是劳烦娘娘记挂,还特地让姑娘来探望。” 话音刚落,就看到花楠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点心的味道么?闻着好生熟悉,但是又觉得似乎很多年不曾闻到过了。” 贺长安还没来得及阻拦,就看到朱云佳托着盘子笑道:“花楠姑娘说的呀,应该是这梅花山药糕吧,这可是我们王妃闲来无事,亲手做的呢。也就是我有这样的福气,不然之前哪有听说过,侧妃能尝到王妃亲手做的吃食的呢?” 花楠看了一眼贺长安笑道:“王妃,请恕奴婢见了这点心,只觉得食指大动,厚颜请求王妃赏赐了。” 贺长安看着花楠,只觉得她是通过了这点心,又想到了昔日的叶槿,有些不敢把这点心送到她的口中,不过她却又说的如此诚恳,只得还是点了点头:“花楠姑娘只管吃就是了。” 花楠拿起梅花山药糕,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小口,便又放到了托盘上,一边的朱云佳看了不由得变了神色:“这样色香味俱佳的点心,姑娘竟然觉得不合胃口?想来fèng栖宫真的是山珍海味无穷尽了。” 贺长安有些羞恼,朱云佳这样的性格,她知道她是为了自己打抱不平,可是落在花楠耳朵里不免生了一根刺儿,这也就是花楠和陆城的那些渊源在,若是换一个人,只怕传到皇后的耳朵中,就是秦王府怨怼皇后了。 花楠面色并不是很好,可是叹了一口气,却还是摇了摇头:“只是这点心让我想起了我姐姐,当年在宫中,她也是很擅长做这类的点心,各宫主子都赞不绝口,到了后来,我虽然学到了一点皮毛,可终究不得要领,做出来的,不过是照着葫芦画瓢,形似,却终究不能形神兼备。” 贺长安松了一口气,还好花楠并没有怀疑,自己就是叶槿,若是她怀疑了,跟陆城说了什么,她实在不能相信,陆城会不会相信重生这样的说辞,即使他相信了有重生这样一回事儿,又怎么可能,对于上一世她是陆垣身边的细作这样的身份,毫无芥蒂呢? “花楠姑娘今日前来,应该不只是闻到了我这梅花山药糕的香气,赶来尝鲜的吧。”贺长安略一提点,提醒花楠不要在这件事上再琢磨下去,因为她几次表现给花楠的一面,都和她以前认识的叶槿太相似了,根本经不起琢磨。 花楠点点头:“多谢王妃提醒。其实今日来,确实是带着娘娘的口谕前来的,三日后就是梁国公老夫人的寿筵了,论理,万宜公主也是要唤梁国公老夫人一声叔祖母的,只是往日因为年纪小,不方便经常出宫走动,每年老夫人寿筵,都只是让人送了寿礼过去,并不曾亲自道谢。只是今年,既然已经许了陈家,那也该偶尔出宫走动了。娘娘想着,万宜公主对于白家这些亲戚,多半只是认得名字对不上脸盘儿,就想让王妃带着万宜公主一道儿,去参加寿筵。” 贺长安心中感激,皇后肯让花楠送来这样一道口谕,那就是在暗中声援她的做法了,如今皇上并没有下旨拘押王府众人,也没有下圈禁的诏令,不过是众人皆觉得秦王不可能再成气候,才捧高踩低了些。皇后让万宜公主跟她一道儿去参加寿筵,那就是要明明白白的告诉大家一个事实:“皇上那儿尚且都还没有下结论,你们且不要扑腾的太早了,凡事都留一线余地,日后也好相见。” 因此笑着谢过了花楠。 花楠凑到贺长安更近的地方,偷着塞给了贺长安一张字条,口中却还顾左右而言他:“王妃这点心不知道做了多少,还有没有剩下的?若是有,我就带一点儿回宫中去,那给皇后娘娘,也让皇后娘娘感受下王妃的孝心。” 贺长安攥紧了手中的字条,笑着让花楠跟紫笋前去小厨房盛点心去了,又让朱云佳也带着墨色去小厨房,装一盒子回到偏院儿慢慢吃。 待到所有人都退下了,贺长安慢慢的展开字条,映入眼帘的果然是那再熟悉不过的字迹:“现在时局的严峻,是我当初离开大宣之前,也未曾料到的。不过我想,你终究是父皇的儿媳妇,他应当不至于太过为难你,若是真有人为难你,你只管装成怀孕,小江那边,我不用安排,他也会替你做戏做全套。若是身怀天家血脉,有心人想要为难你,却也是投鼠忌器,万万不敢了。” 贺长安只觉得,看到陆城的信,就踏实了许多,小心翼翼的把信折好,却又怕被有心人偷走,还是叹了口气扔进了炭盆儿。 ... 第二一零章 寿筵(上) 第二一零章寿筵上 二月二十六是梁国公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贺长安一大早就醒了过来,正在让银针为她装扮梳洗,就听到门外响起了万宜公主陆可意的声音:“二嫂,你在做什么呢?我来找你了啊,这段时间不见,真是想二嫂想得很” 贺长安心道,这丫头每回都是这个样子,可是每次见她似乎都要比上一次圆润了,让人不知道她平日里面念叨的,想什么人想得吃不下饭去,那饭到底是去了哪里。 不过话到嘴边却还是变成了宠溺:“我正在梳妆,你且进来就是。也不知你是真的想我,还是自从荣泰出生到现在,你就再也没有机会出宫,好容易得到了这样的机会,巴巴的想从宫里飞出来。” “二嫂惯会取笑我。”陆可意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已经笑嘻嘻的站到了铜镜前。 贺长安正在对镜画眉,一抬眼,就看到了铜镜中的陆可意,当真是比过年之前瘦了许多,本来已经变得有些圆润的小脸,竟然又瘦回了初见时的样子。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在宫里面有人欺负你,怠慢了你的吃穿用度?可是因为王爷的缘故?” 陆可意翻了一个白眼,拿起贺长安刚刚放下的螺子黛,给自己的眉上也画了画:“怠慢我?这么多年来,我这个混世魔王的名声,能是白来的么?且不说现在还没有什么人,给我兄长定罪,就是兄长真的有罪,也断断没有人敢给我颜色看的。” 贺长安点了点头,这正是陆城在陆可意还小的时候,就放任她的嚣张跋扈自由生长的原因。为的就是有朝一日,他若不能再护着这个妹子,她的强大也足够可以捍卫她应该得到的一切。 不过,她却如此消瘦,到底是因为什么? 正待贺长安打算开口一问的时候,就看到陆可意眉间隐隐偷着担忧之色:“二嫂,你说……他,不会有什么事情吧。我只是担心他,我也知道,兄长这一趟带他出去,全都是好意,希望可以助他建功立业,回来就可以风风光光的娶我。可是……如今兄长这边却没有个定数,陈府虽然没有像靳家那样,被拘押在天牢,可是我听母后说,泗国公府门前也一直都有监视的人。” 听到陆可意的担心,贺长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果然是嚣张跋扈如陆可意这样的女子,一旦爱上了一个人,便也是心细如发,时时刻刻惦念在心的。如此想着,她把陆可意揽在怀里:“傻姑娘,你也不仔细想想,若是父皇真的有心思对你的驸马下手,那么只怕现在,对于泗国公府就不是监视那么简单了。一方面,自然也是因为,泗国公府是开国到现在,仅剩的三个国公府之一。另外一方面,必然还是因为父皇心疼你,不肯降罪驸马,只怕日后你出嫁的时候,被其他妹妹嘲笑,你说可是?” 其实皇上不派人羁押泗国公府的人,多半还是因为手上没有确凿的证据罢了,准确的说应该是陆垣手上并没有真凭实据,不然,一向以打击陆城为生平大业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个通过他的妹婿捅一刀子的机会?但是这样的安慰,对于陆可意来说,果然是有效果的,她的眉头舒展开来,又变成了没心没肺的陆可意:“嫂子说的是。四妹妹那人,自己的命运还没有定下来是个什么样的,却整日里就喜欢嘲笑别人。当日二妹妹出嫁的时候,四妹妹就暗中说她是福薄之人,否则不会年幼丧母,长大之后又要出去和亲。她也不想想,若不是二妹妹,她岂不是也有出去和亲的可能?” 陆可意损四公主的时候就如同吃了炮仗药似的,停都停不下来,贺长安听了,想起之前听说的,二公主在南安的遭遇,心里面也戚戚然。按照二公主孝顺无争的性格,若是南安新帝真的一碗堕胎药,把那孩子的性命了结了,她只怕还可以心安理得的为着大宣,为着她的父皇考虑;只是如今,她怀着的孩子却是南安的皇家血脉,她既不能割舍生她养她的大宣,又不能抛弃骨肉相依的孩子,反倒是夹在中间心力交瘁了。 心里不由得有些不忍:“好了,若是你一直这样说下去,只怕你虽然是早早出宫,可是咱们到梁国公府的时候却要迟了。” 陆可意这才肯停下对于四公主的评论,和贺长安一道儿出了门。 梁国公府门口,早都有梁国公夫人耿氏的两个儿子白宗哲和白宁哲等在门口,白宗哲已经年届二十二岁,早几年就娶了耿氏的表侄女,自己的表妹梅氏为妻,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儿子,白宁哲也在头一年娶了两湖总督的女儿解氏为妻,解氏目前怀着三个月的身孕。 一听说大表嫂的姓氏是梅,贺长安就忍不住想起了梅曦,自从她被禁足半年,贺长安就没有见过她,至今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但是因为梅家姑娘嚣张跋扈太过,连带着她对这个大表嫂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却见自己还没有开口,梅氏已经笑语盈盈的走近:“表妹倒是来得早,不过祖母说了,大姑母和表妹最是有孝心的,早来也是必然,所以我早早的来这里等着,果然是叫我等到了。” 贺长安一听这话,立马转变了对于梅氏的态度,单单就这表妹一词,就足以看出来梅氏拎得清楚,现在秦王府在大宣的局势,可谓是谁也摸不透,但是只怕没有什么人是愿意把宝押在陆城身上的。梅氏一句表妹,意在说明,不管梁国公府最后想站在谁那边,梁国公府始终愿意是陆城和她贺长安的亲戚。 其实历代公侯府,能做到这样,是最四平八稳的暗中支持,梅氏能这么说,想来也有舅舅梁国公的授意,但是难得的是作为儿媳妇,她也能把这话说的如此珠圆玉润,让人心里面熨帖的很。 她便也顺着梅氏的话说:“有劳大表嫂了,平日里要带一双稚儿,还要早早起身迎接我们。只是这一句孝心却让我惭愧了,只是万宜公主得了圣上恩典,出来为外祖母贺寿,早早的就巴望着出来玩儿罢了。” 梅氏虽然之前也有过跟着丈夫一道儿入宫领宴,但是来往交际的也都是差不多年龄的小妇人,对于大公主只是闻名不见面,所以并不知道贺长安身后跟着的母子就是大公主,赶紧请安:“妾身白梅氏给万宜公主请安。” 贺长安对于这个大表嫂更是敬佩,亲和又不失友善,但是面对意外来客,又不甚熟悉之人,却一点都不会少了谨慎,这样的性格,最适合在梁国公府这样的地方做长媳,想来舅母那样处事的人,挑出来的儿媳妇,断然不会是那种只有身份高,却没有与之匹配的聪慧的人。现在看来,这个梅氏,真是个妙人儿。 但是她也知道,大公主这种混不吝的,只怕是更喜欢热闹。果然,还不等贺长安开口,就听大公主道:“哎哟哟,这论着血缘关系,本宫不是也得称呼世子夫人一句表嫂?怎么表嫂却不肯叫我表妹呢?” 梅氏先是一愣,随即也就抿嘴笑起来:“却是我的错,表妹就在眼前却不认,该罚,该罚。熹琴,去把我那个红黑相间的锦盒儿拿过来。” 叫做熹琴的丫鬟应声而去,不一会就把盒子拿了来,梅氏接过盒子,塞到陆可意手中:“知道表妹在宫中不会缺首饰带,只是这两只镯子却是从乾佑淘换来的蛇胆石的镯子,天生就冬暖夏凉,上面的镂刻也是精巧,如今送给表妹,全当是我这个表嫂自罚了。” 陆可意见惯了好东西,原本是不会有什么东西轻易入眼的,只是这蛇胆石她却没有听说过,不由得好奇地打开了盒子,果然见两个青碧色的镯子躺在盒子里,乍一看去,只是花样奇特,是雕刻成一颗颗心串联在一起的样子,每颗心都纤细相见,但是却一点都不会断裂。 梅氏很有眼色的拿出一只替陆可意待在腕上,就听陆可意惊叹道:“二嫂,它真的是暖的。” 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有点失了公主风度,拉着梅氏的手笑道:“那我就多谢表嫂了。之前有一次我在父皇那儿,还听父皇说起过表嫂。父皇说,梅家的女儿,当属嫁给梁国公世子的那个是最好的,模样性格人品俱佳。只可惜我的兄长们没有人同表嫂年龄相当,不然我想着,父皇定是会把你指给皇子为皇子妃呢” 贺长安看到,梅氏口中念叨着不敢不敢,谢圣上隆恩,但是脸上却透着微微的红。是了,谁不喜欢听夸赞之词呢?更何况还是皇帝的赞誉。 只是贺长安却有些疑惑,圣上真的会和陆可意这丫头品评哪家媳妇好,哪家媳妇不好吗? ... 第二一一章 寿筵(中) 第二一一章寿筵中 梅氏和大公主又笑着寒暄了几句,突然一拍脑门道:“啊呀,两位表妹来了这么久,都没有请表妹进去坐,实在是我的不是。贺家表妹,大姑母已经带着小郡主在里面等了许久了,只怕是郡主这会儿都要睡着了。” 一听说荣泰也来了,贺长安哪里还能够踏实得了,恨不能马上就飞到女儿身边去,梅氏已经是两个儿子的母亲,自然能够理解贺长安的感情,便带着贺长安和陆可意直奔内院儿。 刚进去就看到小魏嬷嬷抱着荣泰,靠在床的一边儿上,小荣泰在她的怀里睡的正香,而床的另外一边爬着的是梅氏一周岁半大的小儿子,正在那儿仰着头,看着乳母怀中的荣泰,一边呜咽着:“妹妹……妹……妹妹……” 只可惜他还太小,话都说不利索,而且一张嘴,口水就流到了床榻上,见此情景,梅氏脸上带着歉意的笑了笑:“这是我的二儿子,大名白俊,没有起小名儿,就俊哥儿俊哥儿的叫着,才学会说话不久,倒是让表妹笑话了。” 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贺长安已经有半个月没见到女儿,怎么可能不想?从小魏嬷嬷怀中接过睡的正香的女儿,轻轻地哄了起来,一边看向白氏:“多谢母亲,我只觉得荣泰比半个月前又壮实了许多,这眉眼也越发的长开了,真是像他爹。” 白氏迟疑了一下,开口问道:“王爷,还是没有消息么?虽然如你所说,被圣旨关押进入天牢的人,一般都会有一个月的熬鹰,只是如今大半个月都过去了,虽然表面上是依旧风平浪静,可是各家,凡是与这件事情有些牵连的,府门前也都有人严密监视着。” 梅氏看到白氏说出这样的话,很是识趣的道:“大姑母,两位表妹,信哥儿那里我也有两个时辰没有去看过了,实在是有些放心不下,我先去看看他。俊哥儿就拜托大姑母了。” 白氏也回过神来,外甥媳妇虽然不是外人,但是这件事情还是称得上是机要之事,好在这个外甥媳妇也是个识趣儿的,主动借口要离开:“这是自然,断没有因为小的而忽略了大的的道理,你只管去看你家大儿子,俊哥儿这里有我王妃和公主呢,必然能放心的。” 事关重大,就是小魏嬷嬷,贺长安也让她先行去休息,只是自己抱着女儿轻声哼着催眠的曲调儿。 屋子里面一时之间就剩下了白氏贺长安和陆可意三人,陆可意有些不自在,也想找个什么借口出去透个气儿,就听到贺长安瞥了她一眼:“这件事□□关你亲兄长,你还是在这里听着点儿吧。” 陆可意扁了扁嘴,又想到或许能够探到一些陈敖的消息,还是乖乖地坐在那儿听了。 “母亲,大妹,实不相瞒,我之前确实收到了王爷传给我的一封信,不过上面,王爷并没有谈及现在身在何处,也没有说乾祐之行进展如何,只是说,如果靳家母女有难,我便请求进宫,且要装成怀孕的样子,到那时候父皇势必会有所顾忌,若是我为靳家母女说话,也是容易一些的。” 陆可意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的:“啊?怀孕这种事儿还能佯装啊?只是这十月怀胎,身材总不可能一点都不走样吧,佯装出来的,必然还是纸里面包不住火的啊。” 白氏愣了一下:“想来王爷应该已经安排了人,助你一臂之力。我想,之前来到伯府,曾经为你祖母诊脉的那位江太医,应该是王爷的人吧。” 贺长安点了点头,她母亲果然是个看事情通透的,只要稍稍说出了陆城的打算,便已经能明白了一大半。 陆可意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毕竟从小在宫中生活,对于尔虞我诈之事见得也多了,点点头道:“我是想起来了,也听说过前朝有哪个妃子,并不得宠,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假装怀孕,然后再假装流产,栽赃嫁祸给另外一个妃子的事儿。” 贺长安点了点头,虽然已经定下来要假装怀孕的计策,可是她还是隐隐的有一些担心,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装得像一些,若是真的被识破了,岂不是坏了陆城的大事儿? 屋子里面一片沉默,直到贺长安怀里抱着的荣泰哇哇哭了起来。贺长安亲自给荣泰喂了奶,然后就听到门外敲门的声音:“秦王妃万宜公主巩昌伯夫人,前头儿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夫人请几位前面去上座。” 贺长安这才恋恋不舍的把荣泰又送到小魏嬷嬷手中,跟着另外两人一块儿往前头去了。 先是领着陆可意一道儿去给巩昌伯老夫人祝寿,巩昌伯老夫人远远的看着两个人走过来,连声感慨真的是时间过大太快,一转眼,几年前那个前来拜年的小丫头,如今已经出落成堂堂大方的秦王妃了,另外一个又是公主,虽然乍一看并没有很像她的生母和睿皇后,但是走近了,却发现鼻子眉眼间也依稀当年的白倩云。 就拉着陆可意的手感慨道:“当年你母后,小小年纪就失去了双亲,之后就一直是我带大的,你虽然模样上面更肖像当今圣上,可毕竟是倩丫头的亲生女儿,总还是有些相似的。我一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你母亲当年的时候啊……我现在已经有多年不曾进宫了,也不太关心宫中事,只是不记得万宜公主如今可是已经许了驸马?” 提到陈敖,陆可意的脸上不由自主的就浮起两朵红云:“叔祖母又要笑话我了。不过父皇确实已经为我指了一位驸马,是泗国公家的独子陈敖,只是如今我年纪也不算大,父皇又向来疼我,想把我再留个两年再出嫁。” 听到是泗国公府独子,梁国公老夫人明显一怔,这一怔显然没有能逃脱开陆可意的眼睛,她有些疑惑道:“怎么叔祖母,泗国公独子有何不妥么?” 梁国公老夫人回过神儿来,摇了摇头:“自然没有什么不妥的,泗国公和我们梁国公府一样,都是少见的从开国一直延续至今的国公府人家。公主又是圣上最疼爱的女儿,实在是天作之合。” 就又吩咐身后站着的嬷嬷去拿了一双镯子一副耳坠子另外还有一套十二柄又各自有**盒子装着的泥金扇子送给大公主:“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只是我的一点儿心意,大公主留着赏人吧。” 梁国公老夫人又问荣泰郡主有没有来,白氏赶紧上前道说已经把荣泰郡主带来了,只是荣泰方才有些困顿,便没带到花园里面。梁国公老夫人欣喜抚掌,直说待到寿筵结束要去看看这个曾外孙女。 这时候白逸云也到前面凑趣儿来了,老夫人有一左一右两个女儿陪伴,自然是欢心无限,得了这个空子,陆可意退到一边儿,拉着自己的丫鬟问道:“你去打听一下,梁国公府的长媳梅氏是个什么来历,和兆立长公主家的女儿梅曦可是亲戚关系?” 贺长安在一边看着哑然失笑:“你不是方才还说父皇夸赞,梅家的女儿中,当属嫁到梁国公府的这个女儿最好了么?怎么如今竟然不知道人家是出身于哪个梅家?” 陆可意吐了吐舌头:“嫂嫂难道还不知道我么?这哄人的法子我那里多了去了。梁国公世子夫人并没有近距离接触过父皇,这样夸她她定然是受用的,反正她又不可能亲自去和父皇对峙就是了。但是我自然明白,我这点子鬼主意,肯定是逃不过嫂嫂的火眼金睛。” 陆可意身边的那个丫头想必是常年跟着陆可意,很快就替陆可意打听清楚了。原来,这梅氏和梅曦一样,都是圣上的生母平懿皇贵妃梅氏的梅家中人,只不过梅曦的祖父是平懿皇贵妃唯一的同胞兄弟,他的父亲则是皇贵妃的亲侄儿。而梅氏的祖父则是皇贵妃梅家长房的堂兄,如今梅家的族长,虽然同是梅家,但是长房如今倒是没有爵位在身上。 贺长安心中感叹,舅母也当真是用心良苦,为大表兄挑了这样一户人家的女儿,并不显赫,也没有爵位在身上,但却是和圣上有着血缘关系的梅家,且是梅家的嫡长女,人又聪明识时务,这真的是一桩再好不过的姻缘了啊 因为提到了梅曦,贺长安又好奇问了一句:“我只记得当日你打了那泌阳县主梅曦一巴掌,那日到了最后,她就被禁足了半年,只是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只是不知道她如今如何了?可有许了人家?” “她?”陆可意嗤笑一声:“嫂子我可跟你说,对于这样的人万万不能心生怜悯,她解了禁足之后,就整日想磨着她娘,让她嫁给大哥做侧妃,反倒是今年,也就是禹王妃刚死的那一会儿,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改了主意。只说自己幼年的时候和二哥有过约定,此生非他不嫁,还说什么二哥对她说过天光云影共徘徊的话这样的人真的是哪个炕头热就往哪里凑,最是恶心人了。” 贺长安的注意力却全都在那句“天光云影共徘徊”上,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个梅曦姑娘,小字正是云影来着? ... 第二一二章 寿筵(下) 第二一二章寿筵下 不过,贺长安对于这样的人倒是十分的玩味,笑嘻嘻的看了陆可意一眼:“她还说什么了?” “不过是那些不中听的话,白白的让嫂子听了烦心,不过我看嫂子,并没有对此事多上心,就当笑话讲出来,嫂子可千万别气着了自己。” 原来那位梅小姐的名言个还不只“天光云影共徘徊”这一句呢最狂放不羁的一句,便是,那贺长安也是县主,我也是县主,为什么他能做秦王妃,我却连一个秦王侧妃也当不得。 贺长安心里面暗想,这也就是陆城不在家,他若是听到了这样的话,只怕气冲冲的就要进宫去找梅曦算账了。 不过她倒是没有怎么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因为在她看来,梅曦并不是一个聪明人,这样的人就算娶回家里,也并没有什么妨害。 这边贺长安和万宜公主的悄悄话说得差不多了,哪边,梁国公老夫人拉着两个女儿说私房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梁国公夫人更是有正式宣布宴席开始,先是梁国公老夫人的几个子女辈分的给母亲祝寿。 老夫人这一生生了两子两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庶女排行老二,这一次只有这个庶女远在西北,赶不及回来,托人带了礼物,其他四个人悉数到场。贺长安总是能见到大舅母耿是,但是二舅母杜氏,却是好久没有见到了,不由得想起来之前,住在梁国公府的日子,若不是杜氏,杜若现在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在禹王府,中做一个庶妃呢 不过贺长安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二舅母的年龄,明明比大舅母的年龄要小,看起来却比大舅母更显得老态。 后来稍微打听了一下也明白了,因为杜若的关系,杜氏现在是夹着尾巴做人,横着也不是竖着也不是了。毕竟因为和睿皇后白倩云的关系,白家还是对于陆城更加亲厚一些,而杜若嫁给的却是大皇子,虽然说这前程,是杜若自己给自己挣来的,原本与梁国公府不应该有什么关系。可是杜若在入宫之前,偏偏就是因为给杜氏的两个女儿选秀做贴身丫鬟,才留在宫中的,不得不让人觉得梁国公府脚踩两只船。 接下来便是他们这一辈儿了,陆可意身为公主自然身份是最高的,头一个给老夫人拜寿。紧接着就是贺长安了。耿氏所生的两个儿子各自带着自己的媳妇儿给老太太磕了头,老夫人还赶紧让身边的嬷嬷,把怀着三个月身孕的二少奶奶搀扶起来。 再接下来就是杜氏所生的两个女儿。耿氏并没有生女儿,二老爷前头还有一个庶女已经嫁了人,所以说这两个女儿就是梁国公府的二小姐和三小姐,贺长安记得,二小姐并没有比自己小多少。只是看她如今依旧是姑娘的打扮,便知道还没有嫁出去,心里暗暗诧异是出了什么事情,便差人去打听。 原来并非是白二小姐没有许人家,所需配的人正是宋尚书的小儿子,前头也是定了,就在今年老太太六十大寿之宴过后,就行嫁娶。如今小定都已经放过了,结果却听到她要嫁的那个人落水而亡。这下子白悠就有了一个克夫的名声。虽然是梁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可是又有什么人敢娶呢 白悠的眼睛似乎有些红肿,想来因为这个克夫的名声,她也是日里哭,夜里哭。想来也是了,哪有一个没嫁人的女孩能受得了这样的打击呢?等到前面的人都拜寿完毕,她才慢慢的站起身,来又磕了一个头:“孙女是不祥之人,不敢给祖母祝寿,但是又不愿意违背了孝道,只能希望祖母能够长命百岁,孙女不祥之人就先退下了。” “悠儿别走,来,到祖母身边来。”老太太看着面容有些憔悴的孙女儿,招了招手,示意她到自己身边坐下。 白悠也算是老太太一手带大的,如今看到祖母依旧这样的慈祥,忍不住悲从心来,眼泪就又流了下来,哽咽道:“祖母……” 老太太拍了拍白悠的头,就像对待一个小孩子那样:“我明白,就算世人都说我孙女儿是个克夫的命,我却觉得,只是那个宋端蕴命里面没福气,配不上我孙女儿罢了。悠儿,如今祖母这儿有一桩亲事,是要求你的,祖母只想跟你说说,看你可愿意答应?” 还没等有些怔怔的小姑娘反应过来,老太太就接着开口道:“方才随着你二姨母的礼物一道来的,就是她为她的长子旺哥儿求娶的信。旺哥儿你应该是见过的就是上一次你二姨母回门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儿子。虽然说你二姨母嫁的是商贾之家,但是好在并不缺银钱,你将来也必然不会因为生计而发愁。除了这以外,还有一道好处,那就是,这婆母是亲姨母,将来,必然不会出现婆婆难为媳妇的事情。” 贺长安心里面是有些同情这个表妹的。按道理来说,梁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就是佩一个侯爵或者是伯爵人家,也是不为过的。就算是嫁给宋尚书嫡出的小儿子,也算得上是低嫁,只是如今却因为一道克夫的名声,就是商贾之家,也是不能再好的姻缘。 果然看到白悠的脸上表情一僵,但是杜氏却在旁边不住地给她使眼色。过了半晌,她终于缓过神来,点了点头:“孙女多谢祖母良苦用心。” 这算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了。 贺成安就看到,杜氏在那边抚了抚胸口,像是了结了一桩心头大事一般。 这个时候,就听到门房来报的声音:“老夫人,夫人,禹王庶妃前来给您祝寿了。” 杜氏在一边立马就变了脸色。 杜若在四个侍女的簇拥下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朝梁国公老夫人走来,如今不过怀孕只有不到四个月,不过看起来肚子却很大,已经仿佛怀了五个月似的。 “今日是老夫人的六十岁大寿,我却是不请自来,只因为当年也曾经在梁国公府借住一段时间,若是没有梁国公府的鼎力相助,也不会有我杜若的今天。于情于理我都是要来祝寿的,只希望老夫人不觉得我是不速之客罢了。”杜若笑得灿烂,就是看到了贺长安也没有什么神色上的变化,仿佛那天打脸的事情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似的。 紧接着就命人送上她带过来的贺礼,也称得上是不薄了。吉祥话又说了好几篇,可是贺长安怎么看都觉得这个场面不对劲啊,只觉得杜若来不仅仅是祝寿那么简单。 果然,杜若退到一边之后,就看到了正坐在角落里面,悄悄抹眼泪的白悠,不禁啧啧道:“这不是白姐姐吗?想当年还是你入宫选秀的时候,我作为你的陪嫁丫鬟被留在了宫中,如今想不到我就已经怀了第二胎,姐姐竟然还没有嫁出去啊” 白悠因为死了未婚夫婿,最不能听的就是这件事情,偏偏杜若一开口就是往她的伤口上撒盐,气的一张脸都变成了紫色,伸出一根发抖的手指:“你……” 杜若却不看她,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一样,笑了一会儿才一拍大腿道:“哎呀我竟然忘了白姐姐原来是订了亲的,似乎定的是宋尚书家的小儿子,只是好像宋尚书最近在办丧事啊莫非是白姐姐克夫,这还没过门呢,先死了未婚夫婿?哎……真真是可怜啊,在我们王府,我那宋姐姐也是整日以泪洗面,哭成了个泪人儿一般啊” 这话说的,就是一向中庸平和的梁国公夫人耿氏,都已经听不下去了:“禹王庶妃请慎言。” 杜若摇了摇头:“哎哟,你们看我这张嘴,可实在是不会说话,既然如此,我就不留在这讨人嫌了,我的礼物也送了,心意也送到了,庆妃娘娘那边还召我要进宫说话,我就先行一步了。” 贺长安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杜若今日来,哪里是来给梁国公老夫人祝寿的呢?明明就是来找茬的。她现在可是走了,可是另外一边,白悠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一般。 偏偏在这样的场合里,没有人能像贺长安那日那样,对杜若打脸。杜若要的就是这样的一种结果,就是出了一口恶气罢了。这种落井下石的作风,也颇有一点陆垣的风格在。想来这一次杜若回到府中,不仅不会挨骂,而且还会被陆垣重重褒奖。 只是……贺长安又是冷笑一声,杜若自己在那里讽刺别人讽刺的开心,却不知道,自己已经无意之中露出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宋家的小儿子的死,和她至少不应该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平时在王府中,她和宋侧妃的矛盾,想来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程度,加上这一次,一条人命算在了她的头上,若是宋家知道了这些事情,难道还会那样死心塌地的拥护陆垣? 她倒是很乐意看到,陆垣家祸起萧墙的那一天呢 ... 第二一三章 三月十二 第二一三章三月十二 虽然有杜若这样一段让人并不开心的插曲,可是毕竟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下一次这样好的日子可就要再等上十年了,随意说所有人就算心里面再不痛快,也不会把这件事情刻意的说上一遍又一遍。 老太来更是出了名儿的难得糊涂,也是,一辈子活到了六十岁,已经是四世同堂儿孙绕膝,还有什么所求呢? 白家二少爷带着二少奶奶给老太太祝寿的时候,老太太依旧和颜悦色,先是问了已经有了三个月身孕的二少奶奶,怀孕的时候身体可有什么不适,府上的供给了都还够用一类的,二少奶奶也都笑过,对答也十分得体,贺长安这样端看着就越来越佩服大舅母,给两个儿子选媳妇,看中的当真不是门第,而是未来儿媳妇的品性。 那天晚上回到自己家中的时候贺长安只觉得十分的疲乏,不过她心里面却是十分开心的,毕竟今日也让她看到了一桩陆垣府上的漏洞,这件事情只要等陆城回来了,同他仔细的商量一下,必然就可以因势利导,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对他们给出直击要害的一击。 碧螺马上就要和毛尖成亲了,这段时间贺长安索性就给她放了一个长长的假,贺长安贴身伺候的事情,则全部都交给了紫笋和银针,银针虽然还年轻,但是胜在嘴甜会说话,和人打交道也是十分讨巧的,至于能不能像碧螺这样贴心,就要看她以后怎么学了。好在碧螺毕竟是她的亲姐姐,又怎么可能不多多提点她呢? 贺长安有些时候也会隐隐担心,因为自从上一次花楠捎信过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收到陆城的信,也不知道他在乾祐是好是坏,吃的用的能不能称心如意。但是有时候静下来就又想,也许没有消息才是最好的消息,若是真有什么消息,结果却是对于陆城不利的,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承受得住。 但是贺长安并不能完全置之不理的是,秦王府门口盯梢的暗哨已经越来越多,护院的家丁传过来的消息是,先前儿第一波来监视的人,应该是皇上身边的御林军,但是后来来的盯梢的人,便很难说清楚来路了,不过若是对于其他来盯梢的人马贸然动手清理,只怕也会惊动第一波御林军,所以贺长安便传令下去,府上的日子该怎么热闹就怎么过着,完全不需要去在意府门外有什么人,反倒是最好的。 终于到了三月十二日那一日,是碧螺和毛尖的好日子,碧螺从记事开始就不知道父母是谁,就是她和银针的名字,还是贺长安因为爱茶所以给赏赐的。但是嫁给毛尖之后,因为毛尖虽然是陆城的小厮,却不是奴籍,所以贺长安就把她的卖身契也还给了她,还让杨嬷嬷的儿子杨管事收她为义女,以巩昌伯府大管事的女儿的身份出嫁。 毛尖的名字也是在他跟着陆城之后改的,他本姓孟名满福,就是他现在也在朝中担任着不入眼但是却能起到些作用的小官,官牒上写的也是孟满福三个字,不过是在府上,大家都是毛尖长毛尖短的叫习惯了,就是他自己,听到孟满福也只会觉得陌生。不过碧螺今后若是有机会和毛尖单独搬出去住的话,逢人也要听人家叫一声孟夫人了。 紫笋和碧螺共事也有几年了,虽然她并不愿意早早的把自己嫁出去,可是对于碧螺这个好姐妹能够得到这样好的一个归宿,也是欢喜的,有事儿没事儿就来打趣碧螺,在碧螺和毛尖成亲当日自然是不甘落后,一大早就拉着银针把碧螺给闹醒。 成亲的前一夜,碧螺并没有睡着,贺长安也因为这是她身边嫁出去的第一个丫鬟,心里面难免有些激动,拉着碧螺和她说了半宿的话儿,言语之中也提到了自己当年即将嫁给陆垣时候的场景。碧螺一开始,还碍于主仆之间的等级差距,不好意思,红着脸对贺长安道:“主子您和王爷那是什么身份,哪里是奴婢和他能比得了的。” 可是贺长安全然没有这些忌讳,她本来就是奴婢出身,若不是得上苍怜悯,有了这样一个重生为贵女的机会,她的身份有能比碧螺好到哪里去呢?况且这些年,碧螺一直跟在她身边小心谨慎的护佑她周全,但是这些,就已经足够让贺长安把她当成个姐妹样的人了。 后来贺长安又想到碧螺没有母亲,自然没有人教她成亲之前该学的那些事情,虽然碧螺整日伺候她和陆城,也不能说是什么都不懂,但是毕竟嫁人,她还真是头一回,还细细的给她讲了些人伦之事,碧螺一听贺长安要和她说这些,脸红的都能滴出血来似的,但是也知道王妃自然是好意,虽然害羞,却还是认认真真的听了。 几十年后,碧螺已经是好几个小孩子的祖母的时候,被孩子们闹着要听故事,还会想起当年的往事,虽不会把这羞人的事儿说给晚辈听,但是一回忆起来,心里面却是满满的感动,还跟孩子们说:“我这一辈子就没有见过比主子更加和善的主子了,若是没有主子,只怕也就不会有我和你们祖父的姻缘,更不会有你们的父亲。你们能有今天的运气,不用为人奴婢的在这儿听我讲故事,全都是拖了主子的福气。” 毛尖也是父母双亡的人,碧螺虽然认了爹娘,可终究不是血缘亲,贺长安就做主,他们两人的婚事,见证的便只有贺长安,两个人拜了天地,给贺长安磕了个头,又对拜了一次,就算是礼成。 紫笋在旁边起哄:“碧螺妹妹嫁给孟大人,从此以后变成孟夫人,这样的美事怎么能少得了彩头?只不过孟大人可不是学问人出身,催妆诗是没得作了,不如就让孟大人把夫人抱进洞房吧,也算是迎合了抱得美人归的意思。” 碧螺盖着盖头,却是羞得不行,在盖头下面小声道:“紫笋莫要胡闹,你若是羡慕我,就业早点寻个良人,把自己嫁出去,也省得在这儿只有嬉闹别人的份儿。” 紫笋趁着碧螺只能看见盖头下面的一片红,笑得更加得欢了:“我才不想嫁人呢,我要在主子身边伺候一辈子。” 贺长安让银针递过去一个锦盒,里面装着的是一对翡翠子孙万代长方形玉佩,碧螺却执意不肯收:“主子已经为我置办了不薄的嫁妆,如今再要赏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收的了。” 贺长安就让银针把东西递给毛尖:“今日王爷不在,我心知你是有些遗憾的,跟随王爷多年,迎娶心爱之人的日子却没有王爷在,我这一双玉佩,就算是我代王爷赠与你们夫妻二人的,若是寻常纹样,我也就不拿出来了,只是这子孙万代,最适合新婚夫妻。” 毛尖拉着碧螺又一次叩头谢恩。 这边赏赐完了,另一边紫笋却还是热闹的吵着让毛尖“抱得美人归”。却没想到毛尖低下头在盖头边儿上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竟是真的把碧螺打横抱起,大步凛然的走进了洞房。 紫笋有心继续闹洞房的,却被贺长安给制止了:“就真如碧螺说的,等到什么时候,我就寻个好人把你给嫁出去,倒时候就只有别人闹你的份儿了。” 紫笋却拼命的摇头:“奴婢不嫁。嫁给那些臭男人有什么用?当年若不是奴婢的爹吃喝嫖赌,哪会让娘那么惨,还早早离世?我如今是王府的大丫鬟,吃用体面都是一等一的,何苦寻个人成亲,回过头来我岂不是还要多伺候一个人?还不如如今这样,平日伺候主子也开心,一个人,却是逍遥自在。” 贺长安没有想到紫笋还有这样的经历,她之前只是听陆城说过她身世坎坷,就算是后来被人救了,也只能是为奴为婢。不过她肯这样想着,却也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她不是因为身世整日自怨自艾的人。 但是贺长安私心里面却希望她身边所有的丫鬟都可以得到好的归宿,如今碧螺已经嫁给了毛尖,紫笋虽然现在不愿意嫁,但是她也盼着终有一日可以有人感化她冰封的心。银针却还小,还不到开了情窦的年纪。 她这样想着,就想到了花楠,花楠只比上一世的自己小一岁,如今已经过了二十岁了,可是皇后丝毫没有把她放出宫去的意思,她也不知道皇后有没有为花楠指婚的意思,但是至今花楠尚未许配却是真的。 上一世的好姐妹,这一世也是难得能说上话儿的人,她焉能不盼着花楠能有个好的归宿?只是这事儿还得等陆城回来之后和他好好商量下,看他有没有个好些的人选了。 歪在床边儿,还未及天黑,贺长安便觉得有些昏昏沉沉的犯困,就喊了银针来伺候自己梳洗,许是因为办喜事的缘故,也有可能是因为白日里有些累了,竟然一觉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 ... 第二一四章 宫议 第二一四章宫议 秦王府上,办碧螺和毛尖的婚事虽然也折腾到了挺晚,但是宫中却有一处地方实实在在是彻夜未眠,那就是庆妃的锦瑟宫。 庆妃歪在一把红木嵌螺钿石背椅上,发髻并不像往日出现在宫中的时候那样,打理的一丝不苟的,反倒是有些凌乱,身后站着的是身材微微有些走样儿,但是却并不能很明显的看出身孕之样的杜若,正在轻轻地给她捶着肩膀。 身边一个夜行服打扮的人在庆妃身边小心翼翼的说了几句话,就看到庆妃的眉头明显的拧紧了起来,杜若也看到了庆妃表情异样的变化,便在旁边轻声问道:“母妃怎么了?” 庆妃叹了一口气,对那夜行服招了招手:“来,你也给杜庶妃说说,你刚才说给本宫的那些话,不用担心,杜庶妃原本就是本宫锦瑟宫的人,本宫是信得过她的。” 夜行服得令,又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讲给了杜若,其实说穿了,也就是秦王府在秦王并不在家的情况下,大张旗鼓的给秦王最得用的小厮和王妃最为倚重的陪嫁丫头办了场婚宴,贺长安自己都没觉得这事儿有什么蹊跷,却不知道杜若听了,也是同庆妃这样皱起了眉头。 杜若皱着眉头仔细思索了半晌,把手上紫檀木花鸟纹的玉拳头,递给在另外一边伺候的宫婢,又摆了摆手示意她现下去,等到左右都无人了,才小声开口道:“母妃,妾身觉得,秦王妃在这样人人自危的时候,把两个奴才的婚宴办的大张旗鼓,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庆妃只是觉得自己儿子这辈子所有的女人中,只有这个从自己身边儿出去的杜若是最聪明的,其他的人都是他娶瞎了眼的。况且杜若人孝顺,和她也颇为贴心,一听杜若这话,便感觉英雄所见略同,她也觉得贺长安唱着一出戏,必然有些什么阴谋动作,只是一时半刻却参不透她的用意所在,就笑着把杜若揽在自己身边坐下:“若儿啊,你觉得,这秦王妃这般做,究竟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杜若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母妃,我觉得,秦王妃这样行事,一来就是为了藏拙。堂堂皇子妃,竟然为了下人的婚事如此劳心尽力,这种事儿要是传开了,岂不是让其他勋贵觉得她秦王妃是个荒唐的?可是在这种父皇疑心秦王的时候,秦王妃表现的荒唐,未必不是好事,若是秦王妃精明强干,父皇岂不是要认为秦王有图谋不轨之心?” 庆妃一边听着,一边点了点头,心道杜若这样的分析可谓是没错的,就是她,虽然不是高门嫡女的出身,可是听到贺长安办出了这样的事儿,也只觉得她不上台面,心中暗暗耻笑,虽然她不觉得已经死了的大儿媳妇包括自己儿子的那个宋侧妃是个聪明人,但是却也觉得她们再不聪明,也不似贺长安这般愚蠢。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左了,贺长安这还真是为了藏拙已经不惜脸面了 杜若看到庆妃对于自己的分析很是信服的样子,便笑着继续道:“这二来呢?就是除了藏拙之外,她还要邀买人心。咱们大宣的勋贵,总共也就那么几个家族罢了,哪家支持哪家,便是几十年来祖辈的立场,轻易是不会更改的。秦王那边要想有什么动作,便得倚靠朝臣。秦王妃为奴才办婚宴这件事儿,一旦传扬了开来,必然会在朝廷士人之中产生一定的影响,对待下人尚且如此,难道对待士人的态度会差了?自然是不能的。若是任由这样的影响力在朝廷上下散播开来,只怕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倒向秦王的阵营去了。” 庆妃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虽然出身于大族李家,但是毕竟是庶女出身,虽然一笔写不出两个李字儿,但是李家却不见得真的会多么偏帮陆垣,所以她能够提供给儿子的来自母族的助力实在是微乎其微,所以自从她开始给陆垣灌输了争夺那个位子的野心之后,她就开始不惜一切努力去多捞些银两,用来收买人心,这些年来,这种“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法子也颇有成效。可是若是按照杜若这样的说法,她和陆垣这些年的金钱攻势,竟然比不得贺长安唱的一台好戏,叫她怎么能心甘情愿? 对待杜若就越发的不同:“真亏的我有你这样好的儿媳妇儿,若不是你,只是不知道亮哥儿还要在背后吃多少暗亏呢” 俨然一副杜若已经变成了禹王妃的模样。 “上次我同你说的,我觉得宋氏和宋家,并没有多么真心实意的帮着亮哥儿,你给我出那个主意,也是很好的。如今看着,宋家那个幼子没了,长子又是个残废之身,现在只剩下宋氏一个女儿顶用,又嫁给了王爷,他们宋家不靠着王爷,难道还能去投靠老二不成?” 贺长安猜的并没有错,宋家幼子溺水身亡这件事情,正是杜若做的。其实杜若也没有用什么特别的法子,只是找了两个家境一般的纨绔子,许以重金,让他们在宋老二会经过的水边殴斗,又找人撺掇着宋老二前去劝架,宋老二刚刚现身在两个人身边,试图调解开扭打成一团的两人,就被其中一个暗中绊了一下,跌入水中,自那以后就再也没能出来了。 宋家一共两个儿子,长子残疾,所以宋尚书和夫人全部的希望全部都灌注在这个三十好几才得来的幼子身上,幼子也确实是天资聪颖悲悯良善的人,和贺甲青同场秋闱,成绩比贺甲青还要好些,是一甲第十三名,如今突然遭受白发人送黑发人之苦,叫人如何能受得了?且宋侧妃素来也是很疼爱这个幼弟的,幼弟英年早逝,对于宋侧妃来说,也确实是个不少的打击。 摆在宋家面前前程的抉择也是严峻的,宋家是官身,却无爵位,若是子嗣有出息,保官身继而挣个爵位是不难的,只可惜现在的境况,确实要宋家押宝,押对了才有可能继续荣耀满门了。 其实杜若当初出这个主意,打动庆妃的理由,就是宋家长子残疾,若是幼子没了,宋家的选择就只能在剩下的这个女儿身上,那么对于陆垣,才能够是真心实意的,但是杜若心里面却有自己更好的算盘,那就是通过这件事情,让宋端萍整日以泪洗面,陆垣最讨厌女人为了不是自己的人流泪,一次两次便罢了,宋端萍为幼弟流泪的次数多了,距离她和她所生二哥儿失宠也就不远了。 如今,她已经为陆垣,生下了一个被皇上亲自接到宫中去教养的儿子,肚子里面还怀着自己的第二个孩子,等到宋端萍失宠之日,就是她杜若晋位之时 第二日一早皇帝刚刚在fèng栖宫中醒来,就得到了安插在秦王府门前的御林军回报的情况,也是那一场为了碧螺毛尖而举办的婚礼,听完了之后,他却有和庆妃不一样的反应,只是勾起了嘴角笑了笑:“此女绝非寻常人。” 陈皇后披衣坐起。皇帝已经很久不来fèng栖宫中歇息了,所以昨晚他突然来了fèng栖宫,也让她很是意外,今日一早醒来自然是心情大好,看着皇帝笑道:“陛下说绝非常人的,可是老二的媳妇儿?臣妾也觉得秦王妃是个好的。” 皇帝很少会和皇后说起与前朝会有些关联的事情,这一日却是心情大好,道:“当初朕也曾经考虑过,巩昌伯毕竟只是伯爵,历来皇子妃,尤其是嫡出的皇子,正妻从来不会有出身比侯爵府更低的,娶贺氏会不会是委屈了老二。只是这是他自己求的人,朕不愿意食言于亲子,便也就答应了。现在看来,老二倒确实是朕所有孩子中最聪明的。” 皇后凑上前去替皇帝把前襟的纽扣扣好:“陛下倒是很少这样赞人,也不知老二媳妇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值得陛下这样称赞。” “朕关押了靳家母女,其实一直在等着看,和靳家交好的贺氏,会不会按捺不住,有些特殊的举动,却不想□□一切如常,甚至还能在这个时候,从容不迫的去参加梁国公老夫人的寿筵,还力排众议给府上的下人热热闹闹的办一场婚事,已经足够能看出来,她的定力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拟的。治大国若烹小鲜,若是连一点小事都忍不了,又如何能母仪天下?” 陈皇后听了这话心中却是一惊,竟然从皇帝口中听到了母仪天下这样的话,莫非是皇帝心中已经开始有属意的人选了? 仔细想了想,道:“若是陛下想见一见秦王妃,又不想在这种节骨眼上惊动了其他人,正好臣妾也有日子没有见到贺氏了,就召她入fèng栖宫待一会儿,也在可儿成亲之前,多多把她的沉稳劲儿带给可儿,陛下觉得如何?” 却没有想到这样的提议却被皇帝拒绝了:“朕已经把贺氏晾了这么长时间了,如今也是时候大张旗鼓的召见她了,若是通过你的手来传召,只怕是会有有心之人,在里面插上一脚,还是朕直接传旨的好。吴松,传旨意下去,让秦王妃三日后入晏清宫觐见。” ... 第二一四章 面圣 第二一四章面圣 因为要奉旨入宫面圣,三月十五日这一天天刚蒙蒙亮,紫笋就把贺长安唤醒了。{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文字搬运工。-&lt;网&gt;贺长安愣是在床上揉了许久的眼睛,才清醒一些,心里面不由得感慨自己这是怎么了,可是因为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才会时常感到困倦? 自从靳家母女被关押在天牢之中后,一个多月以来圣上都不曾召她入宫,甚至宫中上到皇后下到其他嫔妃,没有任何一人给她送来请帖。有的时候她甚至都会怀疑,是不是她的经验出了什么偏差。 但是三日前,她终于等到了宫中来传旨的人,还是让她直接晏清宫面圣,还是终于让她有了点信心的,皇上肯召见她,那就证明皇上手中的证据还不足以给靳家母女定罪。既然现在不能定罪,那她就还有说话的余地。 那一日传旨太监到府的时候,朱云佳刚好随侍在贺长安身边,自然也知道今日她是要入宫面圣的,所以也特意起早,来到正院。 贺长安想着当日朱云佳的反应,早已经有预感她今日会来找自己,也没有让紫笋把她拦在门外,只是让她进来,却半天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朱云佳先按捺不住开了口:“王妃,今日入宫,您可有胜算能把靳家母女解救出来么?” 贺长安挑眉,顺手拿起一朵珠花簪在鬓边:“我什么时候有同你说过,要入宫去解救靳家母女么?” 朱云佳听了这话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贺长安。 “且不说我有没有本事,能说动父皇,把靳家母女从天牢之中放出来。即使我今日有本事,能把这件事情做成,可是靳家母女出来了,那些有心人难道就不会给她们罗织新的罪名了?” 贺长安的打算就是,借着这次入宫,留在宫中,有她在宫中,起码靳家母女的动向,总比她在王府里面知道的更快更清楚一些,且她不出手相救,却并不代表她不能暗中相护,虽不能为靳家母女脱罪,却可以尽力保她们性命无虞,总好过让她们被有心人扣上更多的罪名。 至于用什么样的方法留在宫中,那就是之前陆城交给她的假装怀孕了,本来她也没有想好,是不是真的要用这样的方法,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出了这样的方法,就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让她请求留在宫中了。 皇上对于皇家血脉一向是看中的,如今陆城不在家,她提出在宫中安胎,倒是合情合理。 这样想着,贺长安握住了朱云佳的手:“我知道,嫁入王府这么多年,你也不是心里面一点遗憾都没有的,只觉得若是嫁给了寻常人,此刻应该也能过上有自己的孩子傍身的生活。只是这一切,从来都不能由你来选择罢了。今日我就真正的让你去选择一回,你且听好了,我这次入宫,只怕是有一段时间都会留在宫中,不能回王府了,荣泰就养在巩昌伯府,但是偌大的王府却不能没有个理事的人。如今王爷身在乾祐,朝野上下多有对他不利的流言,弄得府上是人心惶惶,你心里面也不踏实,这我知道。你今日若是想回到朱家,那我就做了这个主,替王爷给你写下和离书,你也可以及早抽身。可若是你今日回绝了我,日后你也就再没有机会做选择了,且还得在我不在王府的时候,把整个王府打理好,你可能明白?” 回到朱家,而且是和离不是休弃,这对于朱云佳来说,实在是一个天大的诱惑,至少她若是选择了回到朱家,还是有可能再嫁的,虽然说在外人看来,她就是秦王侧妃,可是等到再嫁之时,处子之身哪里是能作假的?到时候一切都可以解释。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要离开秦/王/府,回到朱家,她会有隐隐的舍不得呢?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到底舍不得王府的什么,若说是荣华富贵,她似乎从嫁进来之后,也从未曾得到过。 犹豫了半天,手上的帕子已经被她揉搓的不成样子,贺长安也不说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她,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选择似的。 不断地静默之后,朱云佳终于抬起头来:“王妃,我决定留在王府,帮着王妃打理好王府的一切,让王妃和王爷没有后顾之忧。”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朱云佳拥有了很多从来没有想象过的东西之后,回过头来看,才发现,贺长安早已经替她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一个时辰过后,贺长安身在晏清宫中,皇帝笑吟吟的在上面看着底下的女子,倒是让贺长安有点猜不出来,他心里面在想些什么。 “老二媳妇,这段时间老二身在乾祐,你一个人在王府,过的如何啊?”到底还是皇帝先开了口,贺长安愣了一下,然后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父皇,王爷刚去乾祐的时候,媳妇儿是有些心慌的,但是不过是很短暂的一日,就静下来了。” “却是为何?” 贺长安点了点头,把早就准备好的玉石榴呈了上去:“父皇请看,这是媳妇儿的兄长偶然得到的一块玉石榴,媳妇儿想着父皇或许会喜欢,就拿过来送给父皇。” 就在贺长安在晏清宫和皇帝对话的同时,庆妃那边也有细作在向她回禀,贺长安都同皇帝说了些什么。 “秦王妃说,石榴自古以来,就是多子多福之意,可是只有石榴子远播四方,才能真正的枝繁叶茂。陛下肯让秦王爷出去历练,正是要把大宣的威名远播四方之意,正是对秦王爷的看中,而她自然要替王爷打理好内宅之事,让王爷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说也正是贺长安刻意而为之,虽然说是皇帝把陆城派到乾祐去的,但是皇帝毕竟没有想到后来会出现靳忠“投敌”之事,自然会怀疑,陆城去乾祐,除了拉拢乾祐之外,还有别的动机,贺长安这样说,便是要让皇帝念及他派遣亲儿子去邻国的初衷,继而淡化嫌疑。 果然,皇帝看见这玉石榴,不仅不恼,反而脸上还有一点点喜色。然后又把玉石榴放在手中,仔细把玩了,半天也不说话,只是把玩过后,才让吴松把玉石榴拿下去,好生收着。 因着皇上不肯开口,贺长安也就不随便说话,生怕说了什么话,犯了皇帝的忌讳。 “怎么?怕因为靳家母女的事情,朕会迁怒于你们王府吗?”贺长安没有想到的是,皇帝一开口,却直接说出了这样一针见血的一句话。 这样的问题就是一个坑,如果回答好了的话,秦/王/府的圣宠和靳家母女之间能保其一,已经是不容易,若是回答的不好,这二者皆陷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贺长安思考了良久:“媳妇儿,知道这件事情本不是媳妇儿该操心的。以父皇的天纵英明,自然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姑息任何一个奸贼逆子。只是媳妇儿却有自己的担心,毕竟来靳娜跟媳妇儿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若是底下人捧高踩低,克扣天牢中靳家母女的用度,让他们添了灾病,岂不是背离了皇上的心意?” 皇帝听到这样的答案,自然是满意的,但是心里面却有他自己的想法。这个媳妇儿最大的好处,就是处事进退有礼,非常知道分寸,且也是自己的儿子真心喜欢之人,但是她若是能在自己身边不那么拘束,便更好了。 自古以来,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的人都是孤家寡人,他曾经非常的庆幸,有一个他此生最爱的女子坐在皇后的位置上,可是却没有想到,上苍连这个人的命也要夺走。 不聋不哑,不作家翁,他也希望能够在儿女的面前,做一个慈父,可是现实往往有太多的事与愿违。 想到这里,帝王之心不由得柔软了一些,开口问道:“一个月不见,荣泰郡主还好吗?” 荣泰虽然不是他的第一个孙女,但是却是他的第一个嫡出的孙女。虽然说他是多么的希望,陆城能够早一点拥有自己的儿子,但是却并不代表他会轻视这个孙女。 “托父皇的鸿福,永泰郡主一切安好。最近又长胖了一些奶娘也说胃口很好,若是再好些,只怕奶都不够吃了。”提起荣泰,贺长安的心也放松了一些,但是她始终记得自己这次来的使命,那便是——假装怀孕留在宫中。 正想着什么时候开始假装晕眩,贺长安只觉得脚下发软,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皇帝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却有一些震怒,堂堂王妃不知原有的晕倒在了晏清宫,这让他做皇帝的有什么面子呢?赶紧让吴松喊来太医。 又让太监宫女把贺长安紧急的挪到晏清宫后面的偏殿去,因为陆城早就有过部署,听说秦王妃晕倒,第一个赶来的自然是江太医。 江明的手搭在贺长安的手腕上,只觉得脉象非常奇怪,当时王爷的吩咐是,帮助王妃假装怀孕,可是王妃的脉象,可真真是不作假的喜脉呀! ... 第二一六章 假戏成真 第二一六章假戏成真 因为有秦王之前的嘱托安排,江明不由得怀疑,这究竟是自己看错了,还是秦王妃真的装的太像了,连这脉相都能有些不同。 便又仔仔细细的在脉上探了一探,方才震惊地站起身来,朝皇帝跪下抱拳道:“启禀陛下,秦王妃这是有喜了。只不过这一次发现怀孕的时日还尚浅,一个月多一些罢了。王妃这次晕倒,恐怕也是因为忧思过重急火攻心再加上有孕的自然反应,一连气儿起来就昏倒在了这里,陛下不必太过忧心。” 皇上一直有一些遗憾,贺长安第一胎生的是个女儿,加上之前他对陆城,早就有了三年必须得子的约定,所以,在听说贺长安又有了身孕之后,他还是十分开心的:“这是个好消息,大喜特喜,只可惜老二不在帝都,不能第一时间听到这好消息了秦王妃如今这样,可需要用药吗?” 因为来的时候,江明原本也是准备,陪着贺长安演一场假装怀孕的戏码的。可是如今,贺长安却是真的怀了身孕,这戏码,就只能唱得更加顺溜了,只见他摇了摇头:“陛下是这样的,王妃有喜,虽然是一件好的事情,但是只可惜,这距离王妃产下郡主的时日还是很短,王妃的母体本身,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恢复,所以微臣以为,王妃的这一胎,若不是小心谨慎对待,只怕会有滑胎的危险。” 滑胎两个字深深的刺痛了皇帝的心,让他想起了当年的白倩云。如果可以,他何尝不想让自己的长子就是嫡子?只可惜,当年白倩云与他成亲之初,也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可是那个孩子,在白倩云怀胎到五个月的时候,却出了意外。因为那个意外,倩云也整整两年没能怀上小孩。 倩云小产的时候,他是亲自目睹了那个惨状的,那是一个已经成形的男胎…… 若是那个孩子能够来到世界上,只怕现在的皇长子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吧 “那依江太医之见,该如何做,才能让王妃的胎更为妥当呢?朕不希望,这个孩子有一丝一毫的意外。” 虽然早就知道,皇帝是如何的看重子嗣后代,但是,这个孩子能够得到皇帝这样的眷顾,却是超出江明的意料的,江明愣了一下才想起来回答道:“不知皇上,可否允许秦王妃留在宫中安胎?王府毕竟不具备宫中太医的条件,虽是有什么事情,就可以来宫中请太医,但是那一来一回的功夫,有些意外便可能真的就发生了。” 江明不知道的是,如果说之前的滑胎二字,只是无心插柳,但是他方才说出的这段话,对于皇帝而言,那真的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皇帝很清楚,当年的事情,白倩云有滑胎之兆的时候,身为魏王的他,也是心急如焚地命人去宫中请太医,但是只可惜,当时的太医全都围在当今太后当时的皇后身边,只因为皇后的头风发作。而这边的白倩云,已经因为见红而昏死过去,却没有人能够帮她一把。 “来人秦王妃有喜,把秦王妃,送到fèng栖宫偏殿之中安胎同时传朕旨意给皇后,朕希望九个月之后,在fèng栖宫中,会有一个健康的婴孩诞生。” 这便是在给皇后施压,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证贺长安这一胎周全了。 贺长安悠悠的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一日的午后了。初春的阳光,透过fèng栖宫偏殿的花窗,暖洋洋的洒在锦榻上的时候,她却还觉得头脑晕晕的,不知今夕何夕,直到看到了侍奉在一边的喜桔,才隐隐约约的有了些眉目:“我这是在哪儿啊?” 喜桔听到声音,才发现贺长安已经醒来,赶紧跟身边另外一个小丫鬟模样的人惊喜的道:“快去告诉娘娘和江太医,秦王妃醒了。” 贺长安揉了揉依旧有些酸痛的额头,心道为了演一场假怀孕的戏,她也是足够卖力气的了,竟然演着演着就真的晕了过去。 暗自嘲笑自己的同时,贺长安也松了一口气,演的这样卖力气,再加上身边还有江太医帮忙圆话,皇上应该不会有所怀疑了吧? 正在这样想着的时候,就看到一身明黄色的fèng裙摇曳着进了偏殿,正是陈皇后。贺长安一看到皇后,就想着怎么也要下地来请安,谁知道皇后比她还快一步,利落的把她按在了床上:“你怀着身孕,且江太医说你这胎并不是很安稳,好生卧床养着就是了,不必拘泥于那些有的没的。” 咦?江明竟然还说自己这一胎不□□稳?嗯,想来也是了,既然是假怀孕,肯定有纸里包不住火的那一天,到时候必然是要“流产”的,现在就说胎不稳,自然到时候就更容易解释一些。 这个时候跟在后面的江明也到了,一进门就扑通跪在地上:“微臣给王妃道喜,恭祝王妃可以十月怀胎诞下麟儿” 躺在床上的贺长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想着他演起戏来倒是比自己还要卖力气:“江太医请起,本妃这番有孕,不知情况如何?还请江太医为我细细道来。” 江太医看向皇后:“启禀娘娘,微臣方才在晏清宫为王妃请脉的时候,王妃尚且还在昏迷之中,因此脉象多少也会有些影响,如今王妃醒过来了,微臣请求再帮王妃请脉一次,以确保万无一失。” 皇后自然不会不允,让喜桔把给江明的赏礼带过来,然后笑言道:“江太医本宫是最放心的,本公也知道,秦王妃怀着荣泰郡主的时候,就是你全程安胎,直到荣泰郡主降生。且本宫觉得,荣泰郡主降生那会儿,看起来可比三皇子家的大郡主看着结实多了。” “微臣多谢皇后娘娘赏识。”江明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搭上了贺长安的脉,贺长安只觉得江明在请脉的时候,一张字条就被塞入了她的手心中。 片刻之后,江明站起身:“启禀娘娘,王妃此刻脉象已经稍微好些了,可见卧床静养是有效的,如今看来,王妃还真的短时间内不能出宫了,也方便微臣有任何情况可以及时为王妃诊治。” 皇后连连点头:“这是自然。长安的身体一贯不是那样健壮的,如今接连有孕,自然也会有些风险。且如今老二不在府上,就算是陛下不开口让长安留在宫中,本宫也是有心让她在本宫这里安心养胎的。” “皇后娘娘心慈,是母仪天下的风范,也是宫中各位娘娘的楷模,微臣佩服。既然如此,微臣就出去开些方剂,就不在这里影响王妃休息了。” 陈皇后也就跟着江太医一道出去,等着他方子开好之后,派最为信任的喜桔带去太医院,照方抓药。 一时之间偏殿只剩下了先前给皇后报信的那个小丫鬟,贺长安犹豫了一下,朝那小丫鬟招了招手:“我这一晕就是大半日,如今倒是觉得有些饿了。麻烦姑娘出去帮我问问江太医,如今可能用一些糯米粥?若是可以,我今日倒是有些馋这糯米粥了。” 其实她倒是也没有多么馋那糯米粥,只是想把这小丫头支开罢了,小丫头看起来虽然不是毛毛躁躁的,可是入宫的念头必然不长,打了个千笑道:“王妃可莫要唤奴婢为姑娘了,实在是折杀奴婢了,只叫奴婢一声喜枝就好。王妃请稍等,奴婢这就去问江太医,糯米粥王妃可否用得。” 喜枝……贺长安细细的咀嚼这个名字,应该不会是本名儿,多半是入了fèng栖宫之后,顺着喜桔的名儿一块儿改的,看起来模样也还好,不过是十一二岁的样子,多历练几年,想来也就是皇后身边的大丫鬟了。 等到喜枝转身出去了,贺长安这才摊开攥着字条的另外一只手,江明写在字条上面的话却着实让她吃了一惊 她不是假怀孕她是真的又有了陆城的孩子 那这个孩子应该就是陆城临去大宣那天晚上怀上的吧,想起那天晚上近乎有些疯狂的陆城和自己,贺长安不自觉得都有些脸红。 手不由自主的抚上如今还十分平坦的小腹:宝宝,你一定要好好的,如今你父王不在咱们身边,你姐姐也在你外祖家,这偌大的深宫里只有咱们娘俩,不管有什么困难,母妃都会尽全力顾你周全,等着你父王回来,给他一个最大的惊喜。 心里这样想着,就把手上的字条塞到床头的风灯之中烧成了灰烬。 不一会儿,就看到喜枝端着一碗喷香的糯米粥回来了,笑言道:“奴婢已经问过江太医了,王妃现在想喝糯米粥自然是可以的,多吃些温热的东西,对于身子也是有好处。说来也巧,皇后娘娘今日的食单上也有糯米粥,娘娘听闻王妃也想用,就让奴婢给王妃端过来了。” 贺长安端看着喜枝先自己挑了一勺糯米粥吃了,确认没事,才接过粥碗自己用了,现在是多事之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用自己的孩子做赌注 ... 第二一七章 姊妹交锋 第二一七章姊妹交锋 有了孩子,时间仿佛过得也就更快了一些,至少贺长安是这样感觉的,她在宫中的日子似乎就因为腹中这个小生命的存在,而变得没像她之前想象的那样无趣。 因为担心没有她自己的丫鬟在身边她会感到不习惯,皇后还特意差人把银针接进了宫中,另外让喜枝和银针一同侍奉她。 江太医隔三差五的来给她请平安脉,有些时候甚至一日能来个两三次。随着平坦的小腹一日一日隆起,贺长安只觉得脸上的暗斑越来越多了,不过江太医却说这是一些正常的情况,最是话这么说可还是尽心尽力的找方子,去琢磨一些,孕妇可以用的胭脂来给贺长安遮瑕。 也不知道是不是贺长安那一日说的明君的理论,给皇帝敲了一记警钟,反正,皇上是一直没有去动靳家母女,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端午节的时候。 每年的端午节,按照惯例,宫中都会在太液池中举行龙舟比赛,参赛的都是各宫的宫监组成的队伍,其实为的也不是争什么你死我活,不过就是在皇帝那边讨一个好的彩头罢了,哪一队划得最快,哪一队的赏赐也就会越多。 而办这种比赛最大的目的还就是为了取悦宫中长日无聊的主子们。万宜公主早早的就同贺长安说好了,这几日要约她来一块儿看龙舟比赛,为她的正懿宫队伍呐喊助威。一开始贺长安的害喜十分严重,本来是不想去的,知道怀孕两个月之后这种反应渐渐减轻了,才肯答应了陆可意。 其实贺长安心里也十分的明白,大公主陆可意心中究竟有多苦。去了乾祐的那三个人中,一个是他嫡嫡亲的兄长,另外一个是她的未婚夫婿。如今,他们生死未卜,凶吉也不知是什么个定数,她虽在这里,笑得依旧和往常一样爽朗,可是心里面,却整日都在流泪。脸上的笑,不过是为了让等着看她笑话的四公主不能得逞罢了。 这样想着,贺长安心里也十分可怜这个妹妹,端午节这一天,一大早就穿着锦衣华服,来到了观看比赛的太液池临风台。果然看到陆可意早早的等在那里,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赶忙招呼:“嫂子,在这儿呢” 贺长安这才发觉出来,太液池临风台,他之前不是没有来过的,只是这一次看到的和往常看到的样子却不太一样。 临风台本来就是靠近太液池临水临风的一块不大的台子,却没有想到今日所见却是在原有的临风台的基础上,搭建了五座新的亭子,分别是从临风台延伸出去的五条小径相连,五座亭子的造型也各不一样,只觉得很是新奇。 “怎么样嫂子,这五座亭子,是不是很是别致?”陆可意看到贺长安眼中流露出来的惊奇神色,颇有些得意洋洋的,笑道:“原本是父皇想在今年的端午节,邀请朝中的勋贵以及二品以上的大人携带家眷前来一同欣赏龙舟赛事,但是怎奈临风台太小,能够坐下宫中的各位主子已经很是难得,若是连同那些大人带着家眷,便是不可能了。” 当时皇帝身边正好是陆可意和四公主随侍在侧,四公主陆称意随口就言道:“既然临风台地方小,那些大人的家眷断断是坐不下的,那就让她们远远观看便是,何苦非要让她们和宫中的主子挤在一处?又或者在太液池上多家几条龙舟,不用做参赛,只用作观赏,便就是了。” 陆称意向来因为是公主出身而自视甚高,在她的眼中,那些勋贵人家的小姐,或者是朝中大人的家眷,哪有人能够比得上她这个真正的金枝玉叶呢?所以说皇上提出的“与民同乐”,她并没有深以为然。 这也就是陆可意一直瞧不上这个妹妹的地方,明明自己已经不够聪明了,脾气秉性又被庆妃和陆垣惯坏了,偏偏还自视甚高,难道天之骄女只有她一个不成? 眼看着皇帝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甚至微微蹙起了眉头摇了摇头,陆可意赶紧笑言道:“父皇,女儿倒是有一个主意,不知可行与否。” 隆庆皇帝一向最宠爱陆可意这个女儿,如今陆可意说有主意,哪有不让她开口的道理?陆可意就提出了在临风台的基础上搭建五个亭子的想法:“其实四妹妹说的,在湖上多停靠几艘画船,未尝不是一条可行的法子,只是大部分夫人小姐都是不识水性的,让她们在船上欣赏龙舟,只怕是有些不妥。既如此,在临风台的基础上搭建画亭,不是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了么?” 陆可意说起这五座亭子就有些滔滔不绝的意味:“父皇听了我的想法觉得甚好,亲自下旨督促朱家去办这件事情,嫂子你是知道的,朱家这几年虽然式微,但是他们家的木材生意一直是很好的,且手下收罗了大批能工巧匠,在宫中加盖亭子,这样的事情交给朱家去办,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而且父皇还亲自给这五座亭子命名,绣书亭染画亭吟诗亭煮酒亭赏花亭,书画诗酒花,连起来便是再好不过了。” 贺长安点了点头,陆可意的法子确实是周全,这样一来皇帝想要“与民同乐”的想法便是可以实现的了,且都在岸上欣赏龙舟,那些大人的家眷也不会心中有微词。 “嫂子今日本来席位应当是在这临风台里面的,只是我问过江太医了,临风台坐的人多,且通风又不通畅,对于孕妇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所以就问父皇要了吟诗亭的位子,好在父皇一向疼我,便也就允准了,我陪嫂子一块儿去吟诗亭坐如何?” 贺长安也正有此意,点了点头,任由陆可意拉着自己的手快步往吟诗亭走去,刚走到吟诗亭,就看到花楠等在这里:“奴婢花楠,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吟诗亭护佑王妃和公主周全。” 是了,皇帝把贺长安安胎的事情全都交给江太医来负责了,今日这样大的场面,皇后那样谨慎的性格,是越发要多多加派人手来护着贺长安了,不用花楠多说,贺长安都明白,就在她的身边,一定隐藏着不少的暗卫。 这一次贺长安入宫之后就发现怀了身孕,为了防止她出什么差错,皇后平时不让任何人去探望她,就连陆可意这样亲密的人,想要说什么话也只能是送信,这一次陆可意可算是逮到了机会,能够和贺长安一叙心情,自然是不肯放过的,让银针在贺长安的座椅上面加了两层软垫,扶着贺长安坐下之后就开始喋喋不休:“嫂子,你听说了吗?乾祐似乎是有了什么很大的动荡,只听说有什么很重要的人没了,但是消息封锁的很紧,乾祐皇帝似乎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情一般,但是我猜测,能让乾祐皇帝封锁消息的人,多半就是后宫中极为重要的人,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太后?”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尖刻的女声:“哎哟,我当是什么人呢,原来是大姐姐和二嫂。也难怪了,端午这样好的日子,你们两个却在一处,定是两个没有男人疼爱的女人,凑到一块儿,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主意呢?” 陆可意不用回头,就已经猜出来了来人是谁,转过身对着陆称意的脸就是一巴掌:“这样的话也是你身为公主能说得出来的?也不怕传出去了有损我们大宣公主的体面长姐为母,既然四妹妹你有娘生却没娘教,姐姐也只好代替庆妃教训你。” “嫂子,你看她……”陆称意捂着脸,眼泪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看向身旁的女子,仿佛有说不完的委屈一般。而她身边站着的,恰好是已经有了接近五个月身孕的杜若。 杜若人生得小巧玲珑,虽然来自青州,却有着一种江南女子婉约别致的美,如今怀了五个月的身孕,可是肚子却已经高高的挺了起来,倒是让她的人看起来臃肿了一些,不过却不妨碍她的美。 贺长安看着这个努力的挺着腰杆子的女子,心中也满是佩服,不过是陆垣的庶妃罢了,也不知道杜若有何本事能够让自视甚高的陆称意都对她称呼一声嫂子。 本以为杜若会因为陆称意的这一声“嫂子”而选择为陆称意出头,可是贺长安没有想到的是,杜若竟然转过头来对身边的侍女道:“去拿些膏药来,四公主的脸颊受伤了,这事儿不用通传庆妃娘娘,你们若是把小事化大,四公主定然饶不了你们。” 陆称意一脸的不可置信:“嫂子,你这是……” “身为公主,有些话,当说不当说,四妹妹还是应当记得的,今日我在这里就替四妹妹谢过大公主的教导,来日必当有重谢。”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出来了,杜若的这一声重谢,声音压低了,咬字却很重。 但是却没有人知道,杜若此时心中的酸涩。这一次怀孕,为了怕有其他的女子仿效她当年一步步爬上来的路,她对于陆垣身边的女人,防范的十分严密,就连书房伺候的人,也清一色的换成了小厮,却没有想到陆垣对于她的态度依旧是一日比一日冷淡。 几经探查之下她居然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原来陆垣不仅仅喜好美色,对于长相稍微俊俏些的男子竟然也花过不少心思 若是输给女人也就罢了,自己的夫君居然还喜好男色,这样杜若如何能够接受? ... 第二一八章 落水 第二一八章落水 杜若拉着陆称意走到一边,也不知道小声说了些什么,只是见一贯不肯听人劝的陆称意居然还点了点头,只是退到一边去不肯说话了。&amp; 紧接着过不了多长时间,就看到帝后二人相携而来,身后跟着庆妃和倪嫔两个生有皇子的妃嫔,庆妃穿着深紫色的银线绣花袄裙,反倒是倪嫔一如既往的低调,只穿了淡粉色。接下来就是三公主的养母董贵人,和另外几个贺长安都叫不上来名字的妃嫔,各自带着自己的丫鬟,倒也称得上是浩浩荡荡。 贺长安仔细打量了一下三公主,在如今的大宣后宫中,只有嫡出的陆可意和庆妃所出的陆称意算是在公主之中比较惹人注意的,二公主好歹还有一个身世堪怜让人偶尔还能想起她来,但是这个三公主就真的是从来不惹人注意了。 三公主的生母,贺长安已经不记得是什么人了,只听说似乎是个五品官的女儿,选秀的时候因为容貌还算得上清秀,所以被选入宫封了个贵人,又过了几年,运气不错生下了三公主,晋封为嫔,不过当时宫中的妃位可并不像现在这般玄虚,那时宫中还有庆文恬三妃,嫔位也没有那么值钱了。 可惜好景不长,三公主六岁那年的时候,这位娘娘就因为体弱多病撒手人寰,临终前在皇帝面前,把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了自己的贴身丫鬟,皇帝当时看那丫鬟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权衡之下,就封了她一个贵人,也就是今天陪着三公主一块儿来的董贵人。 之前贺长安不曾仔细打量过董贵人,今日倒是有机会细细的看了一眼,一看之下就觉得谣言果然是不能尽信,董贵人那哪里是有几分姿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宫中的其他妃嫔相比还年轻的缘故,贺长安只觉得董贵人的容貌要胜过宫中所有其他妃嫔,只是三公主如今已经有十二岁,她成为皇帝的贵人,也已经有六年的时间了,为何这六年的时间里,她却没有分到多少宠爱,反倒依旧是一个贵人呢? 董贵人也注意到了贺长安正在打量自己,笑着道:“原来是秦王妃,听说秦王妃此番又有了身孕了,圣上也是颇为开心的,如今□□还没有儿子,圣上向来也是盼孙心切。” 说完,又拉过三公主:“随意,这是你二嫂。” 三公主长得倒不是特别漂亮,且或许因为长期得不到皇帝关注的缘故,一颦一笑之间也让人觉得有点小家子气,全然不似大宣的公主,但是和四公主陆称意比起来,就好在了进退有度,与人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只让人觉得十分温柔。 “随意见过二嫂。听说二嫂素来擅长烹茶,随意愚钝,平日里面读书都读不过姐妹们,但是对于烹茶却是很感兴趣的,还希望二嫂若是有空,可以指点随意一二。” 贺长安笑着应允,便看到陆可意也笑着走上去拉住陆随意的手:“三妹妹切莫妄自菲薄,说什么读书读不过姐妹们,三妹妹若是读不好书,只怕姐妹们可都是大字不识的白丁了。前几日女夫子不是还说,只可惜三妹妹不是男儿身,不然定能考取功名。” 贺长安眼睛一瞟,就看到了旁边气鼓鼓的四公主,心里也明白,大公主这样热络的拉着三公主的手,亲亲热热的说话儿,就是为了做给四公主看的,只可惜这位四公主偏偏最沉不住气,还真的就买这本账,贺长安实在想不明白,像庆妃那样能忍且有心机的女子,是怎样生出四公主这样愚钝且控制不住脾性的女儿的。 不过更让她惊讶的是,平素不显山露水的三公主陆随意,竟然是个才女! 三公主也确实很惊讶,平时几乎不和自己说话的大姐姐,为何今日突然对自己热络了起来,但是只顺着贺长安的眼神,看了一眼那边暗自生闷气的陆称意,就什么都明白了,也不否认,点头笑道:“我不会说话,也不像大姐姐一样,最有父皇的气势,也就只剩下这一点子能耐了,姐姐可莫要取笑我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那边,皇帝身边的吴松朗声禀报道:“陛下,龙舟都已经准备好了,各家家眷也来的差不多了,今年的龙舟赛可是可以开始了?” 皇帝小饮了一口茶,转过头来悠悠得对身边的皇后道:“朕记得,去年是锦瑟宫拔得头筹的,也不知道今年会是哪一宫的宫人得到朕的赏赐。” “茶凉了,让人去给皇上换一碗。”皇后顺势接过盖碗放在一边,“其实不论哪一宫得奖,最大的受益者还不是皇上么?放眼这后宫,又有哪一宫不是皇上您的亲眷呢?况且这与民同乐,本身就不是为了争你高我低了。” 显然皇后这话说的是深得帝心的,皇帝点了点头,就宣布龙舟赛开始。一时之间,太液池上装饰的五颜六色的龙舟就如同离弦之箭一般,一下子就蹿出了好远。 只看到四公主是最沉不住气的那一个,跳着脚的给锦瑟宫的队伍呐喊助威,看到锦瑟宫的龙舟稍稍有一些落后之后,一甩手上拿着的扇子:“这帮没用的奴才,若是败了,看本宫怎么收拾他们。” 这话说得声音不小,且刚刚好同皇后方才说的那深得帝心的话意义相悖,显然帝后和庆妃都听到了,皇帝的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好看,庆妃握在手中的帕子也不由得捏的更近了一些,直往脸颊上面招呼。 但是不知为何,在前一年勇夺头筹的锦瑟宫,这一年却是被正懿宫越甩越远,贺长安静静地观察着陆可意的表情,倒是发现这妮子越来越能沉得住气了,虽然也因为正懿宫一路领先而欣喜,但是面上却并没有太多的显现出来。 就在正懿宫要第一个冲到终点的时候,贺长安突然觉得脚下一滑,吟诗亭的台板不知道为何,已经塌下去了半块。还没有等贺长安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情,就已经跌入了水中。 贺长安其实是会水的,不过却不甚精通。当冰凉的池水灌到她的衣服里面的时候,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贺长安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就是因为落水而亡的,今日这次落水,会不会是上苍想要让原本的贺长安收回这具身体呢?如果真的是命运做了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即使她挣扎了也会无济于事呢?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陆城和荣泰的身影,她虽然占着贺长安的身体,可是这几年的生活,和陆城的倾心相爱,十月怀胎生下荣泰,难道都是假的么?都要一并还给原本的贺长安么?想到这里她的心就如同刀绞一般难受。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只觉得有人托住了她的身体,但是她已经呛了水,只觉得浑身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贺长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只觉得四肢都酸软无力,等到全都清醒之后第一反应就是摸向自己的小腹,引镇原本没有注意到她已经醒过来了,但是这一伸手却也发现了,赶紧道:“主子莫慌,小主子还在的,江太医在主子身边不休息的施针了两个时辰,总算是替主子保住了孩子。都是奴婢不好,没能在第一时间保住主子,不然主子也不至于昏迷这么长时间了。” 贺长安只记得吟诗亭的台板坍塌了,却不知道后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在得知自己腹中的孩子安好之后,便让银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自己听。 “主子您不知道,今日您落水的时候,花楠姐姐有心第一个救主子的,只可惜距离主子的距离有一点儿远,且大公主也一起落水了,两个人的距离却是近一些,所以花楠姐姐只能第一个先去救大公主。” 而最后把贺长安救上来的人,却很出乎其他人的意料,是董贵人。 贺成安听到银针的话,也觉得十分诧异,她实在没能想出来,那个柔柔弱弱的女子,看起来就如同弱不禁风一般,竟然识得水性,还能下水救人。 “主子,奴婢实在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董贵人竟然是江南女子。”江南水多,董贵人又是穷苦人家的出身,识得水性,倒是不意外了。 贺长安点了点头:“可儿也落水了?可有什么妨碍?” “大公主素来身体康健,这一次落水,因为花楠姐姐就在身边,救治的也算及时,所以并没有什么妨碍。倒是杜庶妃也落了水,似乎还挺重的,到现在还有太医说在他身边呢?说是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即使能保得住,只怕也得早产。” 贺长安原本还怀疑,这一次的事情就是杜若做的,只是她也落了水,却不由得让她打消了这一生怀疑。哪有人算计别人,却拿自己的性命也当作赌注的呢? ... 第二一九章 太医怒 第二一九章太医怒 好好的一个端午节,终究是因为贺长安陆可意和杜若的落水,生生的被搅合了。看小说到原本皇帝倒是有心思好好的办一场与民同乐,只可惜闹到最后,却成了皇室中的一场闹剧,心里面自然也不痛快,所以这几日,晏清宫的大门都是有侍卫紧紧地守着,任凭来的是什么人,只要没有皇帝的传召,就是想得到通禀也是不可能的。 贺长安这几日在江明的照顾下,身体也慢慢复原,好在她本来身体就算是康健的,而且不管是平时还是怀着荣泰的时候,也都在积极锻炼,这一次董贵人跳下水去救人倒也还算及时,所以腹中的胎儿也没有什么大碍。 陆可意那边主要是受了惊吓,但是因为并没有呛几口水,所以喝了几贴安神的汤药也就没什么大事儿了。 反观这次端午节的闹剧,最严重的受害者却是杜若。 端午节的时候杜若已经怀胎五个多月了,这一次骤然落水,被救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见红之兆。因为是在宫中,陆垣虽然是心急的,但是却不能太过于表现出来,毕竟杜若目前还只是一个庶妃。皇帝倒是下了严令,如果杜庶妃肚子里面的孩子保不住,那么太医只管提头来见,所以那些太医倒是不敢有分心。 只是上好的药材流水价的送到锦瑟宫的偏殿中去,虽然没有传出来什么噩耗,但是所有传出来的消息,都是杜庶妃不大好,虽然下红不再像之前那样汹涌,但是却没有一日断过。 所有的人都在偃旗息鼓,就是连平素最能折腾的庆妃,这次也因为站在吟诗亭最前面的四个人,只有她所出的四公主没有落水,而不得不暂避风头。但是只有一个人,看起来却着实像是端午节最后的赢家,那就是董贵人。 董贵人本来生的颜色就不算很差,只不过这些年一直呆在三公主身边,也不用三公主邀宠,最是不惹人眼,如今却是因为跳下水去救人而让皇帝侧目。皇帝年岁渐长,对于那些新鲜的像花蕊一般的姑娘也是越发的有心无力了,反倒是像董贵人这样,二十岁出头,晋封也有一段时日的人,才是刚刚好的。连着整整七天,皇帝都是让董贵人陪伴在身侧,接着就传出来了皇帝晋封董贵人为良嫔的消息,意在董氏平素最是温良恭俭让。 得到这样的消息的时候,刚好江明在偏殿之中为贺长安诊脉,贺长安对于这个消息也没有很惊讶,毕竟董贵人这一次敢自己跳下水去救人,也算是替皇帝挽回了一些颜面,再加上董贵人的好样貌,有宠也不是一件难事。只是却有一点替倪嫔不值,毕竟倪嫔和良嫔同样是宫女出身,倪嫔好歹还是生育过一个皇子的,如今两人同为嫔位,倪嫔却是连正经封号都没有,实在不免让人唏嘘。 江明也注意到了贺长安神情的变化,淡淡的笑了一下道:“王妃不用忧心,那良嫔再得宠,无子傍身,只怕将来的命运,也好不过膝下有个四皇子的倪嫔娘娘。” 贺长安嗤笑一声:“良嫔还年轻,你怎的就知道她膝下无子了?” 江明却只是微笑,贺长安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良嫔,不能生?” 却看到江明一边点点头,一边把诊脉用的布枕头收回自己的药匣子里面去:“是。良嫔娘娘之前还是贵人的时候,并不得宠,微臣也不曾给她请脉过,只是这两日圣眷正浓,她也是想要一个孩子来稳固君恩的,便请了微臣和其他几位太医一同去诊脉,才知道她竟然不能生。” 照着他的说法,良嫔倒也不是天生就不能生,只是似乎是七八年前就被人用过红花,虽然只是断断续续的用了一年,但是当时年纪尚小,那样的剂量已经足够伤了一个女子的根本了,发现的又晚,所以现在用再好的药都不能使她怀上身孕了。 “七八年前……”贺长安伴着手指头计算:“那个时候三公主的生母应该还没有过身,她不过就是一个宫女而已,究竟是什么人把算盘都打到了一个宫女身上?” 过了半晌,银针在一边突然“呀”了一声,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主子,您说,会不会是三公主的生母不得宠,就想把容貌尚佳的良嫔推出去邀宠,只是为了不让她怀孕和自己分地位,所以给她灌了红花?”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如今也就是这样,似乎才能说得通了,不然我实在想不明白,会有什么人想要让一个宫女绝育。在宫中,想要一个宫女的命都很容易,干嘛非要费力气用这样的手段呢?” 这个时候,喜枝把煎好的补药给贺长安端了上来,江明先是闻了闻,又用银针探了探,确认没有什么问题,才递给了贺长安。 药虽然苦涩,但是却是安胎的良药,贺长安捏着鼻子一口喝下,银针在一边递上帕子,给贺长安擦了擦嘴。 贺长安放下了药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那良嫔可知道了她不能生的这件事?” “当日一起诊脉的,一共有三个太医。既然良嫔这病已经治不好了,所以太医们向来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只说如今还是恩宠的日子太短,这孩子还得看缘分,早晚都会有的,良嫔倒是不疑有他,还满心欢喜的谢过了太医们。现在仔细想想,这良嫔倒也是个可怜人,不像有些人,小小年纪却能接连怀上身孕,虽说未必是什么好事吧,只是若是让良嫔知道了真相,只怕要羡慕得很。” 贺长安心里也知道江明说的就是杜若,江明也参与过一次对于杜若的会诊,贺长安虽没有问他,但是他却是主动同贺长安说了:“杜庶妃生头胎的时候年纪就颇小,实在不是最适合生育的年纪,如今生下了一子之后,还没等到身子完全复原,就又怀上了一台,只能用不合时宜四个字来形容。加之落水时间过长,身体受的创伤实在是不小,如今全都拿人参和补药吊着,只等着若是能熬过一个半月,怀胎到了七个月的话,再行催生之举,这孩子兴许还能有活路,若是熬不过一个半月,就只能有一个结果。” 贺长安彼时正靠在床榻上看着手上的那一卷《水经注》,《水经注》中也有部分内容刚好就是大宣和乾祐的交界处,贺长安仔细看着,就仿佛陆城就在她身边一样,心里面也多了一些安定。 听到江明的话,却是手一抖,倒吸了一口凉气:“什么结果?” 江明眼睑都不抬一下,却是沉声道:“母子俱亡。” 或许是自己也怀着身孕的缘故,贺长安总觉得自己似乎心软了一些,想到杜若小小年纪便一路攀爬,能到今天的位置也确实不容易,若是真的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只怕她心里面也不会甘心吧? 江明凑近了一步:“娘娘,微臣看杜庶妃这一次有孕的情状,她腹中孩子应该又是一个男孩儿,您看……”他吞吐了一下,索性又一股脑的说了出来:“这个孩子若是能生得下来,那就是禹王的第四子了,不管如何,对于王爷都没有什么好处,且微臣知道杜庶妃和王妃素来有隙,现在这般光景,就是杜庶妃真的没了孩子,只怕不会有人怀疑到王妃身上去,不如微臣……” 贺长安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江明,这个男子身为太医,几乎也算是陆城在宫中的一只眼睛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谨小慎微的,可是今日的江明,贺长安只觉得他似乎变了一个人,不由得悬起了一颗心,冷声道:“江太医,你僭越了。” 江明的声音都带着颤抖:“王妃……” “你跟着王爷这么多年,就算是为了本妃的娘家巩昌伯府,也做了不少的事情,你是什么样的人本宫清楚。医者仁心,虽然说宫中的太医都有各自的派系,可是你绝不是那种轻易会去出手害人的人,你只老实跟本妃讲,杜庶妃究竟哪一点犯了你的忌讳?” 江明眼看着事情瞒不过去,抖了一下,还是道:“王妃,那杜庶妃……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有些事情,王妃当时不在宫中未必知道,可是微臣却是一清二楚的!” 原来,就在上个月,有一天倪嫔身边的春蓉突然急急忙忙的跑到太医院去请江明,神色慌张,请江明无论如何一定要救四皇子一命,江明赶到皇子所的时候,方看到陆地神色痛苦的蜷缩在床上,整张脸都已经涨成了猪肝一般的颜色,满头大汗直流,显然是很痛苦的样子。 看到了江明出现,仿佛就像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江太医,快救救本宫,本宫浑身都好热啊……好热……好像要烧起来了一般……快救救本宫……”&gt; 第二二零章 毒妇 第二二零章毒妇 江明行医已经有足足十几年的时间了,一看到脸颊潮红,躺在踏上局促不安的四皇子,就知道发他这是不知道被什么人下了暖情的药。赶紧让春蓉搭了一把手,把陆地扶了起来,取出银针对着穴位扎了下去。 前前后后扎进去十几根银针之后,陆地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神智也清明了不少,只是依旧觉得浑身发烫,口干舌燥,春蓉端过来的茶,他整整喝了两壶才觉得能说出花开。 江明觉得十分奇怪,堂堂皇子,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让人给下了暖情的药,便多问了一句,谁知陆地却只是苦笑:“我母妃本就是不得宠的妃嫔,这些年来上面有三个兄长,所以注意到我的人也不多。只是因为吉贵人那一事,父皇渐渐开始留意我,便是这样,他们也就不肯放过我了。今日是我不慎,着了他们的道儿,来日我必当更加谨慎,不让他们加害于我。今日在这里,我先谢过江太医救命之恩,只是些事情,江太医知道了并没有什么好处。” 说着让春蓉拿过来了一个芙蓉八宝六层匣子,并一把来自南安的镶宝石弯刀:“你也知道我本就是皇子中落魄之人,寻常太医就是为我诊脉,也是推三阻四略有隐瞒,难为你今日倒是为我趟了浑水。可是我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送你,这六层匣子虽不华贵,却是紫檀料子的,用来放些好的药材正经不错。至于这弯刀……我知江太医心中又一朵盛放在草原的花,只是别让别人用弯刀把那花儿催了才好。” 贺长安听着江明复述了陆地的原话,心中有些诧异:“王爷同四皇子一贯交情不错的,平日我见四皇子,也都觉得他是个霁月光风之人,只是这样的人,何时也学会这样遮遮掩掩的说话了?” 正在贺长安歪着头,看向银针苦苦思索的时候,本来在一本正经的回禀的江明,突然面色紧张的跪了下来:“王妃娘娘,微臣有私心瞒着您,是微臣的不对,微臣请王妃降罪责罚。” 贺长安看向银针,笑了一下,银针自然明白贺长安为什么而笑,便走上前去拉起江明道:“江太医快快起来吧,咱们王妃早就看出来了,您对靳姑娘的一片心思,就是奴婢也并不眼瞎,您每每看向靳姑娘的时候,那眼中的情谊分明不是作假的。王妃也和王爷讲过,主子们只等着您开口提这件事情,谁知道您藏得倒是好好的,滴水不漏一般。原来江大人也有藏不住的时候了?” 江明的神色明显的一怔,就是刚刚被银针拉起来,那双手也止不住的颤抖。自从他在宫中第一次见到热情泼辣的靳娜的时候,他就明白,自己那一颗心就算是交付给了这个姑娘了。但是他也十分明白,两个人之间的身份本来就是云泥之别。 就算她的父亲是南安来的降将,可是毕竟在吉利堡那样一场大的战役里面,也是立下了汗马功劳的,而她作为将军捧在手心里面的女儿,虽然倒不是很能融入到大宣的贵女中去,但是若是皇上想要给她指婚,世上男子千千万,比他身份门楣高的男子还不是多了去了?而他,就算是再怎样努力,就算是妙手回春能让人起死回生,顶了天不过就是太医院的院正罢了,五品的官职,如何配得上她? 所以就算是心里面已经对靳娜有了些旖旎的心思,他却是从来不敢诉之于口,甚至也不敢同一贯信任他的主子陆城言明,却不想原来主子早就已经将他的心事,知道了个一清二楚。 贺长安从床榻上坐的正了一些,看着站在那里,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却不敢抬头去看她的江明,轻笑了一声道:“这世间,让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最大的障碍就是心魔。且不说靳娜姑娘来自草原,南安人向来对这些家世门第并没有多么忌讳,单单是你喜欢却不敢勇于求娶,你可知道就会为靳娜姑娘不喜?” 江明的心一沉,动了动嘴唇,却还没等他说出来什么,就听到贺长安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来:“听你方才说的话,想来你对于靳娜的那些心绪,应该不只有我和王爷知道,四皇子也是知道的,你今日也是因为向本宫陈情,说杜庶妃并不是良善之人,才会说出你对靳姑娘的心思。想来杜庶妃应该是对靳姑娘懂了什么手脚的吧?” 江明被贺长安的话猛地刺激了一下,方才他已经沉浸在对于靳娜的情愫中去,差一点忘记了今日的来意,现在想起来,心中好不懊悔,整理了一下情绪道:“那日微臣为四皇子解了身上的暖情药,四皇子身边的春蓉姑娘送微臣出皇子所的时候,特意留微臣说了几句话。其中有一句就是,她曾经无意中撞见过,玉烟宫的秋菊和杜庶妃私下交谈,不知道在密谋些什么。之后她有心跟踪了几次,才发现这样的密谋绝不是偶然一次。” 贺长安心下也明白了,上一次她去玉烟宫的时候,就觉得那个□□蓉的宫婢似乎有些什么难言之隐,如今看来,像陆地那样平素里面谨小慎微的人,怎么会轻易的就中了别人下的暖情药?而秋菊是玉烟宫的大丫鬟,若是倪嫔给陆地送的吃食,陆地没有不迟的道理,但是途中被秋菊动了什么手脚可就不一定了。 但是春蓉这丫头也不见得就一定可信,总之,放人之心是不可无了。贺长安仔细地想了想:“虽然说杜庶妃和玉烟宫的人,似乎有着见不得人的联系,但是只一样,你现在是没有证据的。你有把握说能让杜庶妃母子俱亡,可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一旦被人发现,我和王爷身边,岂不是少了一个心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靳娜,岂不是在狱中越发的孤苦无依?”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看到花楠急冲冲的走了进来,神色上带着些许慌张,似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般。贺长安给银针使了一个颜色,银针立马乖觉地倒了一杯茶递了上去:“花楠姐姐,有什么事儿,先喝杯水,慢慢儿说。” 花楠接过茶盏,却并没有往嘴边送,而是心急火燎道:“王妃,出大事儿了,天牢中传来消息,陛下已经下了旨意,开始默许对靳家母女用刑了,虽然现在只是默许,但是天牢中的人惯会捧高踩地,下手轻重可就不好说了,只怕靳家母女都是女眷,不见得能够受得住。” 贺长安的心中也是蓦地一紧:“自从靳家母女被父皇下令逮捕入天牢,到现在已经足足三个月过去了,若是父皇真的有证据拷问,只怕早就下令动刑了。可是却迟迟不见圣旨,可见是没有证据,如今却是拿到了什么证据吗?花楠,不要急,你还知道什么,慢慢告诉我。” 原来,就在两个时辰之前,暂时被安置在锦瑟宫偏殿的杜庶妃突然又下红不止,正巧江明在fèng栖宫这边伺候,另外两个太医看过了之后,皆觉得只怕情况不太好,禹王陆垣看着床上怀着他子嗣的女子,也是心急如焚的。谁知已经痛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杜若却口口声声的说,有事情一定要告诉陛下,事关边境局势的大事,若是这一次真的就和孩子一起去了,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只能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面去了。 皇帝本来是万金之体,轻易是不会为了一个儿子的庶妃移驾的,只是想到那句边境局势,只觉得事有不寻常,便还是去了一趟锦瑟宫偏殿,也不用见杜若一面,只是屏退众人,隔着屏风说了些话,只是也不知道杜若究竟和皇帝说了些什么,皇帝从偏殿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就不大好,更是在回到晏清宫后,就下了准许对靳家母女用刑的旨意。 站在一旁的江明听了,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头,就是牙齿也都因为仇恨,咯噔咯噔的打着颤,半晌才吐出了一句话:“这个毒妇就是让她下十八层阿鼻地狱,也不为过” 花楠不明就里,看着觉得奇怪,便问了一句:“江太医这是怎么了?” 江明却不回答花楠。他现在只要想到身在天牢之中的靳娜,随时都有可能保守皮肉之苦,心里面就如同刀割一般,看了一眼贺长安,不顾一切得跪下道:“微臣恳请王妃在皇后娘娘面前陈情,让微臣伺候在天牢之中,随时都可以为靳家女眷医治,微臣……微臣实在不能看着她……看着她在牢中,受那些虐待……” 贺长安登时便了脸色,倒不是她不体谅江明此时的心情,但是且不说皇后会不会趟这趟浑水,单单是江明想做的事情,就是犯忌讳的,只会让皇帝觉得靳家女眷身在天牢之中却还手眼通天,反倒会让她们死得更快一些。 “江太医,本妃竟不曾想,你跟了王爷这么多年,怎么还糊涂至斯?难道你还真的嫌靳娜她们获得太长了?” ... 第二二一章 杜若产女 第二二一章杜若产女 江明跟随陆城多年,自从陆城跟贺长安成亲之后,也就一直伺候着贺长安的平安脉。 这么长时间以来,在他的印象中,贺长安一直都是个和颜悦色的主子,就连他今日开口,说出了他隐瞒的那些旖旎心事的时候,也没见得这位王妃有多大的动怒,可是却在他提出,要进入天牢去照顾靳娜的时候,她却是结结实实的变了脸色。 可是,一想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姑娘,正在天牢里,不知道接受着什么样的刑罚,接受刑罚之后,那身上的伤痕有没有人医治,他的心里面就实在已经疼到不能自已。虽然知道靠在引枕上的主子王妃已经动怒了,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道:“微臣斗胆,微臣明白,王妃和靳姑娘节算是手帕之交,如今靳姑娘有难,王爷和靳家也算是唇亡齿寒的关系,为什么王妃要坐在fèng栖宫的偏殿中见死不救呢?” 看着底下汗流如注,却还是强撑着梗着脖子和她对峙的男子,贺长安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的语气确实是有些激动了,这才叹了一口气道:“正如你所说,我和靳娜的关系一贯是不错的,我也很欣赏她草原儿女那率直的性子,只是如今,她们是皇上忌惮的人,你若是贸然前去医治,只怕父皇那里,也能给她们下更重的惩罚。就算是你真的有那回春的妙手,你觉得她难道真的能熬得住吗?”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天牢中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他确实听说过的。心里也明白,王妃说的都是实话,犹豫了一下,还是靠开口恳求:“可是,如果让微臣真的就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微臣只怕自己也会被生生的折磨死了,恳请王妃给微臣指一条明路,微臣感激不尽,必当肝脑涂地以求后报。” “其实现在,你应该做的事情有很多,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去医治好杜若。最好,还能让她顺顺当当地生下孩子。你现在的医术,已经能称得上是她医院的翘楚了,想来,父皇很快也就会派人去找寻你去锦瑟宫。” 其实她也知道,医治杜若这样的事情,对于江明来说,无疑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果然就看到江明颤抖着双手:“王妃,您让微臣去医治那等蛇蝎妇人,就算微臣的医术,已经达到了太医院翘楚的程度,可是微臣心中如何愿意?” 就在这个时候银针已经在贺长安的授意之下,为江明端来了一碗什锦薏仁粥,贺长安摆了摆手,示意银针先把粥碗放在一边,看着神情颇为激动的江明道:“可若是她死了,那你的心上人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听说她这次下红来势汹汹,只怕,想要保住孩子也是非常难的事情,但是本妃相信,你能够做到,不为别的,只为了靳娜的性命。来吧,先把粥喝了,你还有一场硬仗要去打。” 看着那并不值什么钱的粥碗,江明的眼泪却突然落了下来。方才花楠姑姑的话,他并不是听不懂。那个杜若的确是心怀不轨,可是他不能否认的是,她的话确实影响到了父皇。如果他想有机会让靳娜沉冤得雪的话,那么就必须让她活着,要知道死人是不会开口说话,更不能成为证人的。 他轻易是不流眼泪的,可是这一次,却把眼泪和着粥,一口一口的吞了下去,直到吃完了,最后一口粥他又一次跪在地上给贺长安磕了一个头:“多谢王妃提点微臣,不管杜庶妃的身体有多么的艰难,我都会尽力一搏,但求王妃若是有余力,能够顾得上天牢那边,也替微臣多多照应着一些。” 贺长安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就算江明不开口求她,她也会去做的,因为就像江明说的那样,他们秦王府同靳家的关系,的确是唇亡齿寒,她想不到,如果这些日子靳家母女真的有什么屈打成招的罪名,那么接下来还会有人对秦王府做出什么动作? 锦瑟宫的偏殿之中,已经到处充斥着女人生产的血腥气味,丫鬟仆妇四处走动着,来来回回进出的都是盆子,只是进来的都是清水,而出去的都已经是鲜红的颜色。几个经验老道的稳婆,都被挡在屏风里面,不停的对着榻上已经精疲力尽的女人喊着用力的字眼。而另外两个太医却只能在屏风外面,听着里面的女子,低低的呜咽声,那女子起先还能声嘶力竭的哭喊,可是喊了这些时辰,已经真的没有什么力气了。 所以在看到江明出现的时候,那两个太医的神情简直如同蒙大赦一般。江明虽然年轻,入太医院也比他们要晚,可是他天资聪颖,天生就是扁鹊再世的料子,所以医术比他们精湛,也是正常的现象。况且伺候主子生产这种事情,一个不小心,便是人头落地,有医术更好的人顶着他们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的陆垣也已经有一些慌乱了,他虽然没有亲自陪着杜若生产可是杜若的声音一点点变得衰弱,却是他能够听的到的。如今看到了江明也顾不得他平时是比较得陆城重用的人了,直接走上去道:“江太医,本王希望,你能保得本王的庶妃母子平安。” 其实此刻陆垣心里面,也有自己的算盘,若是杜若真的挺不过这一劫,连着孩子一块儿去了,他也可以参江明一本,说他因为是陆城的心腹,而薄待了自己的庶妃和孩子。杜若如今算是立功之人,皇帝一定会细查下去,这样江明就难逃一劫。折了江明,就如同折了他那弟弟在宫中的一条臂膀,岂不是一件好事? 江明从匣子里面拿出来了悬丝号脉的丝线,另一端由着丫鬟拿着,从屏风塞进去,系在了杜若的手腕上。不过须臾工夫,便朗声道:“庶妃自从落水之后被救起,已经接连服了好几日的汤药,身体已经比刚救起之时有了一些起色。只是,毕竟还是遭受重创,如今又有了早产之像,生,是必须要生的了,只是庶妃这胎,也就才满六个月,即使生下来也怕是难活。微臣斗胆,想求得王爷的一个话,如今的情况,微臣只能保一个。是保庶妃,还是保孩子?” 陆垣还在犹豫,毕竟他这么多女人中,除了早早的没了的那个叶槿,也就算是杜若最为温柔小意合他心意了,而且杜若也为他生下了一个得父皇看中的儿子算是有功之臣,而且最能为他出谋划策。 不像他当初巴巴求娶宋氏为自己的侧妃,可是到现在,宋氏却沉湎在丧弟的悲痛中,仿佛像一个木头一般,对于禹王府,对于他的大事,一点用处都,没有更不要说她背后的宋尚书了。 可是庆妃却一点都不给陆垣犹豫的时间,当机立断道:“自然是要保孩子的。” 虽然早就想到有可能是这样的情况,可是江明还是心下一横,他并不在乎那个孩子能不能活着,他只要杜若活着。因为只要杜若活着,就还有机会证明靳娜的清白,但是既然上面的主子已经发了话要保孩子,那么无论如何,他就要保住母子平安。 就这样足足折腾了七天七夜,终于在第八天的早上,也就是六月初二日的清晨,锦瑟宫中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声。禹王庶妃杜若在生下了禹王的第三个儿子之后,又为他生下了第一个女儿。而杜若,在听到了女儿的第一声啼哭之后,就个整个人都瘫软了一般昏睡了过去。 此刻的江明,也已经几乎七天不眠不休了,平素还算是很在意个人形象的他,下摆上面现在也微微的泛着青色的胡茬,惨白的唇色和眼窝的青黑色,都独一不在昭示着,他这些天有多么劳心费力。踉跄着走到陆垣身边,拱手道:“微臣恭喜王爷喜得千金。” 那个女娃她算是见了一面,六个多月就生产,孩子自然不会强壮到哪里去,蜷缩在襁褓中瘦弱的像一只刚出生的病猫一样,对于这孩子他的情绪很复杂,她好歹也是他如此费心费力保下来的孩子,可是她的母亲却是那样十恶不赦心如蛇蝎的女子。 可是如今他却没有心思去思考那么多,这难熬的七天,唯一支撑着他的,就是希望天牢中的靳娜能够沉冤得雪的信念。 贺长安听说锦瑟宫那边生了一个女儿,心里面也是一震的,果然江明的医术已经不能小觑,可是她更加震撼的,是江明对于靳娜的那一颗心。 这样想着,便掀开了被子,一翻身想要下榻。这一个举动,可是惊动了银针,赶紧连忙按住她道:“王妃,您这是要做什么?” “不碍事的,我要去求见皇后娘娘。如今江太医能为她心上人做的事情,他都已经做到了,接下来的,就要看本妃为了维护自己的夫君,究竟能做到哪一步了。”贺长安神色的决绝,竟让银针明白了,原来这个时候的王妃主子,她也是拦不住的。 ... 第二二二章 石榴红 &lt;fon color=red&gt;&lt;b&gt;.&lt;/b&gt;&lt;/font&gt;&lt;/br&gt; 第二二二章石榴红 银针到底是扶着贺长安去了皇后那边,主仆两人到达皇后的寝殿的时候,寝殿里面点着安神的檀香,檀香中间还能隐约闻到一些石榴花的香气,皇后面前摆着一套茶具,似乎是在钻研茶道,看到贺长安来了,也不意外,笑着朝她招了招手:“我听老二说过,你是个擅长烹茶的,上次花楠带回来的那些,你亲手做的茶点,我也吃了,的确是御膳房都做不出来的味道。``喜桔新收了些石榴花进来,晒成了干儿,我正琢磨着,怎样给它配成花茶,正巧你就来了。” 明明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等着她来的,却如此的自然妥帖,贺长安实在不明白,皇后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既然皇后已经这样说了,确是不好有任何推辞,便走上前去,看着那精致的如意纹罐子里面装着的石榴花干儿,笑道:“今年的石榴花开得真好,也多亏了喜桔姑娘有心,知道把这些花收了起来,不然的话,零落成泥碾作尘,倒是可惜了。” 皇后策过眼睛看了一眼笑嘻嘻的喜桔,又转过头来,看了看长安道:“也就你知道夸她,回头再把这丫头夸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本宫倒是觉着,这石榴花,不管是看在眼里,还是吃在嘴里,都图得是个雅趣罢了。只是如今配花茶我试了十几种花却总觉得这味道上不太对。” 贺长安朝着绣榻的另外一边看过去,果然稀稀落落地摆着十几个碟子,每个碟子里面都盛着不同的花干,甚至还有皇后小心收藏的昨年的桂花干儿和菊花干儿,如今也都捧了出来:“‘夕餐秋菊之落英’,本来是极有意趣的事儿,只是这石榴花却是开得恣意嚣张的花朵,同着秋菊实在是配不起来了。不知母后有没有尝试过,单用这石榴花冲水呢?” 喜桔向来是很有眼色的,听到贺长安这般说了,立时就用银匙挖了石榴花干儿,不过须臾功夫就成了一盏石榴花茶,比起先前皇后绞尽脑汁地各种搭配,这种倒还真是最省事的法子了。 皇后端着石榴花茶,放在鼻尖儿嗅了一下,赞不绝口:“说你是个懂茶的,果然不错,饶是本宫做了那么多种搭配,竟是没有一样能敌得过你这素淡的石榴花水了。” 原本说只用石榴花只是贺长安随口一提,这会儿她正在那里想,若是这法子不行,还可以搭配些什么东西呢,就听到了皇后的赞赏,接着道:“只是这石榴花茶虽好,若是没有茶点佐着,倒是乏味了。母后不若让小厨房里面的人,拣着石榴花干儿混着马蹄粉一块儿,上蒸笼蒸了,权当作茶点,那味儿应该是不错的。只是……” “只是什么?” 贺长安看着平静无澜,只是闭眼品茗的陈皇后:“自古以来,这石榴就象征着多子多福,今日大哥的庶妃产下一女,也算是应了多子多福的好兆头,母后打算赏杜庶妃点儿什么呢?” 似乎是早就料到贺长安会有此一问,陈皇后微微睁开了眼睛,但是却不看向贺长安:“其实你是想问,杜若昏厥之前,和陛下说了什么话吧?” 眼看着皇后已经洞察了她的本意,贺长安也不隐瞒:“不错母后,儿媳正有此意。儿媳听说,正是那杜若的话,让父皇动了对靳家女眷用刑的念头。可是这一趟去乾佑,王爷和靳忠将军是一道儿的,若是动了靳家女眷,她们屈打成招,只怕是会对王爷不利。儿媳就是再愚钝,也不愿意有人伤了王爷。” “老二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皇后感慨了一声,眼角隐约有眼泪滑出:“你方才问本宫,杜若为老大产下一个女儿,本宫要赏她些什么。按照本宫的意思,最好的赏赐莫过于一个名分,禹王侧妃是最好的,只是……陛下却有他自己的打算。” 皇后不说,贺长安还真的不知道,就在皇帝下了那道对靳家女眷用刑的旨意之前,特地专门来了一趟凤栖宫,向皇后说了想要册封杜若为禹王妃之事。 皇后自然是阻挠的:“想那杜若本是宫婢出身,且也不是御前侍奉的人,就算为老大生了一子,封个侧妃也是尽够全她脸面了,何况她肚子里现在这个能不能生下来还未可知,怎能让她以宫婢的出身忝居王妃之位?” 却没有想到皇帝也不多说什么:“不过是继王妃罢了,在禹王妃贺氏灵位之前还是要执妾室礼的。朕意已决,若是杜氏这一胎生不下来,连带着损了她自己的性命,那就追封禹王妃吧。” 贺长安也听得明白,皇帝专门来凤栖宫一趟,为的不是同皇后商榷,而是直接通知她罢了。 “我让人去打探过了,杜氏手上掌握的证据,似乎是靳忠将军的女儿靳娜,曾经在南安的时候,同南安的军师的儿子有过一段情。就是在靳家投降大宣之后,两个人只是暂时的断了联系,不久之后就还是藕断丝连了,而这次外通敌国的事情,就是通过靳娜实现的。” 贺长安难以置信:“这……这怎么可能呢?靳家刚刚投降大宣的时候,靳娜不是……不是还想要嫁给王爷的吗?怎么可能在南安还余情未了?” 皇后也摇了摇头,脸上的泪水越发的汹涌。 看到皇后的眼泪,贺长安蓦然懂了,其实忧心的不止她一人,她自然是为了陆城担忧,可是那泗国公世子陈敖却是陈皇后唯一的亲侄儿。陈皇后入宫多年,早已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可是事关亲人的身家性命,她又怎能保持得住往日的菩萨模样? 喜桔在一边帮陈皇后拭去了眼泪,劝慰道:“皇后娘娘切莫忧心了,有您和万宜公主的整日祝祷,世子爷一定可以平安归来的。” 皇后低低的嗯了一声,拉着长安的手:“如今本宫能做的,不过就是提点陛下,用刑是可以,只是若是让人犯没了性命,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贺长安亦是点头,若是皇帝能够听进去皇后这话,那么把江明送进去为靳家母女疗伤也就不是难事了。 杜若产女之后的第七天,锦瑟宫传来杜若醒了的消息,而天牢之中也传来皇帝让太医去为靳家女眷疗伤的消息,只是宫中太医,除了圣眷正浓的江明之外,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为天牢中人诊治,最后也只得他去了。其他太医纷纷嘲笑江明脑子不清楚,在深得宠信的时候招惹天牢的事情,只怕这恩宠是要断了。 但是贺长安却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好事,能够在天牢中陪着她一起受苦,靳娜就算原本对江明无意,不被感动也难。 皇后懿旨,杜氏为皇长子禹王诞育一子一女,期间数度险象环生,如今醒来,实乃造化,故册封杜氏为禹王妃,于七月初七日行册封礼。 这道旨意一出,前朝后宫都颇为震动,后宫多数人都是羡慕,曾经为宫婢的杜若,可以有这样一朝飞上枝头的时候,不仅成了王府女眷,甚至还当上了王妃。 但是前朝中人有不少是宋尚书的门生故旧,纷纷为宋尚书打抱不平,只说宋侧妃好歹也是为禹王生下一子的,如今却被一个宫婢后来居上,实在是太过于委屈。 不过宋尚书倒是聪明,从没有任何怨怼之言,对于旁人为他抱不平的言语,也只有劝慰人家放宽心的话,这让皇帝看了倒是愈加放心。 转眼间就到了七月初七,是杜若册封禹王妃的日子。陆垣特意为杜若求了恩典,让宫中诸人都来观礼,倒是让杜若觉得心满意足。 银针一边侍奉着贺长安梳洗,一边面带忧色道:“王妃,那杜氏封禹王妃,咱们能不去吗?您就同皇后娘娘说,您肚子不舒服,皇后娘娘念及您腹中的小主子,必然也不会勉强您的。”如今贺长安这第二次怀孕也有五个月了,或许是之前曾经落水受了寒的缘故,肚子也比之前怀着荣泰到五个月小了不少。 想到荣泰,贺长安的心里不是没有愧疚的,她还那么小,自己就把她扔在巩昌伯府,等到再见到她,都不知道她能不能认得自己这个娘亲了。 可是她却不得不如此,为了陆城,还有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这一次她若是能给荣泰添个弟弟,也能让陆城不再饱受无子无福的非议。 她紧紧的握住了银针的手:“凭心而论,杜若的册封典礼,我是当真不愿意去的。可是就算那是个龙潭虎穴,我也非得闯上一闯了。只因为现在的杜若,正处在最得意的时候,生下女儿,儿女双全,又实现了多年的夙愿,得封王妃。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是最容易疏忽大意的,我也才能有机会,抓住她的把柄,绝地反击。” 小说&gt; 第二二三章 继妃 第二二三章继妃 杜若册封禹王继妃的典礼,是在锦瑟宫举行的,贺长安在银针的搀扶下,来到锦瑟宫的时候锦瑟宫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了,几个不怎么得宠的贵人答应奉承在庆妃的身边,叽叽喳喳的说着话,不过说了什么,她却听不太清,眼睛淡淡的一扫,就看到了坐在上手处的陈皇后,穿着黑金色的皇后朝服,端的是雍容大气,只可惜身边跟着的,不过是一贯向着她的倪嫔,不免让人家觉得皇后的无助。贺长安想了想,还是搭着银针的手,朝着皇后的方向走去。 “给母后请安。” 贺长安莞尔一笑,蹲身就要下拜,赶紧被皇后示意喜桔给扶住了:“都五个月的身子了,自己还不知道个轻重。既然身子沉,就不用请安了,孝心原本也就不在这上头。” 倪嫔也看了贺长安一眼,笑得无比真诚:“上一次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谢过你。若不是你提醒,只怕我真的要着了有心人的道儿。之前没弄清楚状况,言语之间可能有些不当,还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今日的倪嫔,穿得很是朴素,只是一身品月色福寿锦长纹绫的袄裙,头上插着的也不过是两根不能再普通的玉簪,实在是一点都不惹人注意,贺长安心下明白,如今四皇子心心念念要求娶的黄时雨,背后的黄家也处在风口浪尖,倪嫔这样低调,无外乎是希望所有的人都不注意到她才好,这样也不至于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四皇子的婚事上。 想想这个女子几乎是无欲无求的一生,贺长安也觉得同情。在很多人眼中,倪嫔算是个运气很好的,身为普通的宫女,没有您平素比较喜欢吃玫瑰糕,我们娘娘特地嘱咐了奴婢,给您预备了上好的玫瑰糕,是锦瑟宫小厨房的手艺,您看” 顺着海棠手指的方向,放着玫瑰糕的地方正是往旁边挪一个的位置,良嫔笑了一下:“看来竟然是本宫坐错了位子,不过说来也巧,之前本宫是爱极了这玫瑰糕,一日不吃都觉得不舒坦,可是最近却觉得吃絮了。” 这是摆明了不肯挪位置了。 陈皇后正觉得场面有些僵持,就见倪嫔站起身来:“之前听四皇子说,庆娘娘宫中的玫瑰糕,味道是很地道的。本宫倒是一直不曾吃过,如今本宫倒是要贪这一点口腹之欲了,良嫔妹妹不会介意吧” 良嫔怔了一下,脸上的表情都因此僵住了,显然是没有想到一贯与世无争的倪嫔,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像反应过来似的:“自然没有什么介意的,姐姐喜欢,是这些玫瑰糕的福气。” 但是贺长安却敏锐的从她的眉梢眼角捕捉到了一丝嫉恨的神色。 只是她却有点看不懂,良嫔如今是宫中最为得宠的女子,而庆妃却是长久以来的风头旺盛,若说是良嫔此举是为了和庆妃打擂台,似乎又有些不太像,但是她的眼神中却为何透露出了那样的神色呢 正在贺长安暗暗纳罕的时候,就听到司礼监的声音:“吉时到,请禹王妃行册礼” 就看到穿着一身王妃朝服的杜若,先是规规矩矩的向皇后磕了三个头。王妃的朝服是仅次于皇后朝服的端贵大气,但是杜若生得娇小玲珑,一贯是柔美的风格,如今被硕大的朝冠压着,实在让人觉得有些违和,让贺长安一下子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并不新的短袄,跟在白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身后,颇有些唯唯诺诺之感,谁能想到这个姑娘,今日竟然能成为皇子之妃,皇孙之母呢 陈皇后虽然并不喜欢杜若,但是这样大喜的日子却也是有分寸的,说了几句从今往后要恭谨侍奉禹王,为皇家多多开枝散叶的话,也并没有什么寻常。 接下来就是要杜若给庆妃这个正经婆婆敬茶了。在庆妃看来,杜若是自己一手出来的人,最是聪明且能辅佐自己的儿子,比起先头的那个儿媳妇,空有公主之女的高贵身份,可是除了同自己儿子拈酸吃醋的闹之外百无一用,简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按照规矩,本来应该是在给庆妃敬过茶之后,就由皇后发放禹王妃的金册,所以贺长安能明显的感觉到,在给庆妃敬完茶之后,杜若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陈皇后却示意司礼监捧上来一样东西,待到司礼监走进了,众人才算是看清楚,那东西,竟然是贺平安的灵位。 最先变了脸色的不是杜若,而是庆妃,她不喜欢贺平安这个儿媳妇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而且总觉得她是自己儿子的绊脚石,如今在她喜欢的这个儿媳妇的册封典礼上,皇后竟然请出了贺平安的牌位,岂不是打脸一般 “皇后娘娘在这等大好的日子请出死人的牌位是何意思”庆妃和皇后说话,向来都是直来直去的,每说出一个字都让人觉得如鲠在喉。可是庆妃全然不在意这些,在她心中,能让她稍微有一些畏惧的,便只有和睿皇后白倩云,可是那又如何,那个女人还不是被她斗倒了至于现在的皇后,从来就没有得到过皇帝的宠爱,空有皇后的架子罢了,有何可惧 陈皇后端起茶盏,轻轻地啜了一口才道:“按照我们大宣的习俗,发妻亡故,续弦的妻子入门的时候,都是要在夫君的结发妻子灵位之前执妾侍礼的。宫中虽然规矩更多,但是民间的习惯却是要尊崇的,就是本宫当年册封皇后的时候,也是在和睿皇后灵前执妾侍礼的。怎么,莫不是咱们新的禹王妃不愿” 全场寂然无声。 陈皇后既然都能说出自己当年被封为继后的时候也是在和睿皇后灵前叩拜的话,那就表明了她今日是铁了心要给这位杜王妃下马威了。且她这么做,即使庆妃哭道皇帝跟前儿去,也只会落得自己被皇帝斥责,毕竟皇帝当年和和睿皇后感情甚笃,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儿媳叩谢母后。”一阵寂静之后,只听得杜若规规矩矩的给皇后磕了个头,接着就是对着贺平安的灵位叩首,没有人能够感觉出来她一丝一毫的情绪。 叩首结束后,杜若才算是真的成了禹王妃,庆妃还命人准备了好几桌的家宴,只为了庆贺这个新的儿媳妇受封之喜,只是有了之前这出戏,每个人心中对杜若都有着点自己的小算盘。 贺长安正打算朝自己的位子走过去,却突然听得身后有人叫住了自己,回头看去,发现竟然是几乎没有和她说过什么话的禹王侧妃宋端萍:“当年诗会上,骄傲如我们,谁都不会想到,如今禹王妃这个位置,竟然被一个小丫鬟收入囊中,现在想想,当初那些你争我夺,明争暗斗,实在是如同笑话一般。” 1小说高速重生长安最新章节,本章节是第二二三章 继妃地址为 ... 第二二四章 宋氏 第二二四章宋氏 在杜若的受封典礼过后,似乎宫中所有的纷争都随着一并烟消云散了,就是以往总是对fèng栖宫剑拔弩张的锦瑟宫,似乎也安静了不少。成为禹王妃之后的杜若,因为生产落下的病根也好了七七八八,所以并没有什么理由在宫中继续逗留多长时间,因此在七月中旬的时候,就带着女儿回到了禹王府。至于在年前生的那个儿子,则是因为讨了皇帝的欢心,依旧留在晏清宫中亲自教养。 不过贺长安心里面却清楚得很,这一切的平静都是暂时的,外有陆城他们还在乾祐这件事情不提,就是在宫中,也有上次吟诗亭落水的案子悬而未决,一旦这件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了,想必又会有一批人头落地。不过既然这平静也难得,贺长安索性就跟着难得糊涂了起来,只当做自己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就在fèng栖宫的偏殿安心养胎。 江明还是每隔一日来fèng栖宫中为她请平安脉,整日里面各式各样的补品流水价儿的往fèng栖宫送,贺长安觉得自己实在是进补太过,整个人都圆润了一圈儿,好在江明每次诊脉之后都说,胎儿甚是健壮,贺长安便安慰自己,若是为了孩子,胖一点儿也就胖了。 每次来请平安脉的时候,江明的眉头都没有舒展的时候,可见是靳娜和靳夫人在牢中的生活并不怎样,可是江明不说,贺长安也不会轻易去问,毕竟就算在fèng栖宫中,贺长安也不敢断定身边没有禹王府的眼线,若是让人轻易知晓江明对靳娜的心思,只怕他想再去天牢之中诊治,就是难了。 贺长安有的时候看着江明,只觉得经过了靳娜进天牢这件事情,原本长着一张青涩面庞的他也变得开始成熟稳重起来,且心里面也越发的能藏得住事情,这对于一介御医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的事情。 这一年的中秋家宴,因着上一次端午节时候的事情,皇帝也是兴致缺缺,因此并没有大肆操办,甚至连往年都会举办的赏月诗会也取消了,不过是叫上宫中的妃嫔以及各位皇子的家眷一道儿聚起来吃了个团圆饭,也就算是过了个节。 在中秋家宴的时候,贺长安又一次见到了宋端萍--这个时候的宋端萍,让贺长安觉得和一个多月之前比起来判若两人,明明两个人的年纪相当,但是宋端萍的眼角已经有了隐隐的细纹,而且虽然极力遮掩,但是还是挡不住她头上几根已经翘起来的白发,那白色刺目,让贺长安觉得莫名的心惊。 不过不同于在杜若的受封典礼之时,那个时候的宋端萍还会主动和贺长安攀谈,但是现在,除了规规矩矩的请安问好之外,多余的话她是一句也没有,贺长安本来还诧异于她为何在这段时间内变得如此憔悴,但是想了想却还是忍住了,杜若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成为了禹王妃,作为禹王庶妃的宋端萍,日子难道会很好过吗? 不过宴席结束之后,贺长安倒是让银针去打听了一下,果然不负贺长安所望,银针这丫头打听各家的家长里短是最在行的了,当天就给了贺长安回答:“先前儿家中弟弟跌入池塘没了性命,这件事情已经让宋侧妃颇为难过了,只是却还没到那样的程度。这段时间宋尚书本来是要把希望寄托在那个有些痴傻的长子身上,希望他能够给宋家生个健全的孙儿,谁知那宋家大公子不知道被何人哄去了青楼,且他那般痴傻不懂人事的,不过折腾了几个晚上,就被人家弄伤了子孙根,再想要儿子怕是不能了。宋家若想有后,就只能开祠堂过继同宗族的其他孩子了。” 若说宋家二公子跌入池塘是个意外,贺长安怎么都不能相信,宋家大公子被人弄伤了子孙根这事儿也是个意外了,可是宋家大公子本就是傻子,就算宋家要找人去查,谁又能觉得一个傻子说的话足以取信呢?这事情最终还是只能不了了之。 “实在不行的话,也就只有过继这样一条路了,不过宋氏毕竟是上玉碟子的侧妃,想来宋尚书也不算是在朝中孤立无援的,且宋尚书门生无数,也不至于一夕之间树倒猢狲散,那宋氏何苦愁成这个样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就白了头发?” 银针点了点头:“所以说有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呢宋家的事情已经够宋侧妃头疼一阵子的了,可是偏偏在这个时候,禹王爷的第二子又感染了风寒,太医院好几个有名望的太医都请过去了,可是二皇孙却还是高热不退,听说这件事儿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当年之前的禹王妃所生的皇长孙,那孩子不就是一场风寒夺了性命,宋侧妃怎么能不忧心呢?” 贺长安闻言仔细回想了一下,因着中秋的家宴,就是一直养在巩昌伯府的荣泰,都被接进宫来小主几日,三皇子家的大郡主更是已经一岁半左右,会叫人的年纪,哄得所有人都笑容满面,她当时还真的没有注意到,所有的皇孙辈分的孩子,还真的就只有宋侧妃所出的二皇孙没有出现。 低头看了看在自己身边睡得香甜的荣泰,贺长安长叹了一声,是了,事关儿女性命,哪有一个母亲能够受得了这样诛心的言论呢? 虽然荣泰是个女儿,但是好在身子却是一直健康的,养在巩昌伯府,也被白氏照顾的极好,甚至比在王府的时候重了不止一点半点。 原先的时候刘雁翎也跟着一起照顾这个小侄女,只是入了八月,她诊出了有了两个月的身孕,这让一直担心她不能生的白氏喜不自禁,自从那之后,照顾荣泰的事情可是一点都不肯让她插手了,只叫她安心养胎,争取给贺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 贺长安听到这个消息也是喜滋滋的,若是嫂子这一胎能够一举得男,那可是贺家这一辈的长孙了呢 不过贺长安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看起来已经是唯唯诺诺的宋端萍,在杜若眼中却还是如同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啪”从中秋宫宴上回府之后,一会到自己的正院,杜若就气得摔了一个杯子,贴身侍奉她已久的大丫鬟自然是深知主子的脾气,赶紧跪下道:“主子息怒,主子息怒,不要为了那等不识抬举的人伤了自己的身体。” 杜若看着那碎了一地的瓷片,只觉得仿佛看到了碎成一片一片的宋端萍,心中的气解了不少,但仍有余怒未消:“本妃就不明白了,那个宋氏,她有什么好得意的。是了,她倒是有个在朝中为尚书的爹爹,可是那又怎样,宦海沉浮一辈子,连个爵位都没有捞到,老了老了,连子孙缘分都没有了。可是偏偏宋氏还是那样一副倔脾气,就算是对着本妃,也不过就是冷冷淡淡请个安罢了,她难道还以为,本妃还是当初那个人人可欺的小姑娘么?” 丫鬟利落的把地上的瓷片收了:“主子莫要被这些污秽脏了眼睛,奴婢这就把这些残骸扔了去。不知好歹的人,自然会有自己的下场,宋侧妃和主子不对盘,不也最终自食苦果了么?主子何苦跟她置气。” 杜若听了那丫鬟的话,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心腹来同她讲,宋家二公子临了的时候在池塘里面挣扎的模样,那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就在池塘里面扑腾着,可是周围全都是她杜若的人,没有任何人会伸手救他,他是扑腾了很久,才最终一点点沉入池塘溺水而亡的。 还有那个痴傻的大公子,在那之前从来没有人教过他男女之事,只要稍稍诱惑,便可以让他坠入彀中。她听到了这件事情最终的结果的时候,甚至觉得,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断了子孙根给家人带来的的绝望,比看着那人死去还要过瘾。 丫鬟收拾完碎瓷片进来的时候,脸上挂着掩不住的笑意:“主子,您听说了吗,锦萍院又传太医入府了呢,似乎是二皇孙那儿不太好。您看,宋侧妃不识抬举,这报应不就来了吗?” 杜若愣了一下,旋即想起,这哪里是什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分明是当时,宋氏因为丧弟之痛偶有失神,便让她找到了机会,买通了小孩子的乳母嬷嬷,在孩子睡着的时候把窗户开了一道缝,那时候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是倒春寒也够人受的,更何况是个襁褓中的婴孩呢? 这病根儿就算是落下了,如今到了秋天,气候又开始转凉,风寒复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杜若的头脑中闪现了出来,只是这年头刚起,她自己都被自己的狠辣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也就平静了。 她这一条路走到现在,已经如此坎坷了,她的目标就是成为全天下最有权柄的那个女人,所有在这条路上会成为她绊脚石的人,下场就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死 ... 第二二五章 香消莽(上) 第二二五章香消莽原(上) 中秋节过后没多久,一直在宫中安胎的贺长安便觉察出来宫中的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这股不对劲儿首先就是从皇帝开始表现出来的。不管怎么说,贺长安上辈子的时候贴身伺候过皇帝很长一段时间,这辈子又成了他的儿媳妇儿,于公于私,她都觉得这位皇帝应当算是个勤勤勉勉,难得一见的好皇帝了,只是之前皇帝纵然再勤勉,也知道万事终要讲究个劳逸结合,便是再不近美色,一个月来也有个十天八天是宿在后宫的,但是自从中秋节皇帝宿在了皇后的凤栖宫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踏足后宫,更不要说在哪位妃嫔那里留宿了,到如今,已经整整一个半月了。 贺长安之前倒是没有听说这件事儿,只是银针素来是个喜欢和别人扯闲话打探消息的性子,前两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又跟哪一宫的干妹妹说了半日的话儿之后,神秘兮兮的回来献宝:“娘娘,您可是不知道,因着陛已经连着一个多月不曾入后宫,如今各宫都开始浮躁起来了呢!这不,今儿个一早,良嫔娘娘就在自己的宫里摔了两个碟子一个碗儿,听说那宫里头丫鬟的泪珠子都能漫过门槛儿去了。” 贺长安听了不禁想笑,若是真能让泪珠子漫过门槛儿,只怕这宫里也就是要翻了天了,不过那些能在良嫔身边伺候的丫鬟,前段时间良嫔最得宠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挺直了腰板子说话,个个春风得意,这会儿皇帝不进后宫,饶是良嫔之前那般的得宠,也是无计可施了,拿底奴才撒气,自然是会有的reads();。 这个时候宫里面最沉得住气的自然是陈皇后,她向来不算得皇帝宠爱,但是皇帝敬重她却是真的,就是这之前最后一次留宿后宫,也是按照惯例初一十五歇在了正宫,但是也不知道皇帝有没有提前和皇后通过气儿,就算后宫已经因为皇帝不来而暗潮涌动,皇后那边还是每天按部就班的,该请安请安,该怎样怎样,就是中间,杜若生得那个女儿过百天的时候,还让人专门去送了赏赐,除了该有的金银珠宝,最让人注目的,就是那个女孩儿的名字。 说是皇帝心里面怜惜这个先天不足的小孙女,亲自给她赐了名字叫做陆静心,若是在往常,皇帝赐名那是不可多得的荣耀,就是皇孙,也不见得是人人都有这个机会的,更何况只是个皇孙女呢?就是陆田心的名字,也是陆城自个儿取的。 但是偏偏赶在了皇帝不如后宫的节骨眼,且赐名的旨意是跟着皇后的赏赐一道儿去禹王府的,不免就让人浮想联翩了,这哪里是赏赐,分明就是打脸! 可就算是杜若一口银牙咬碎,还是不得不脸上带笑的接了旨意,看着传旨的太监眯着眼睛道:“奴才在这儿给静郡主道喜了。”心里面满是恼意,但还是让身边的丫鬟给传旨的太监递上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 静郡主? 静这个字虽然有着岁月静好之意,可是这会子自然会有有心人觉得,皇帝这是觉得禹王这段时间风头太胜了,变着花样打脸呢。 送走了前来送赏的人,杜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气的拿起赏赐里面的一对玉镯子就想要摔,不过到底是被丫鬟给拦住了,这才冷静了几分--毕竟是皇后娘娘的赏赐,若她真的一时恼怒给摔了,只怕是就连庆妃都有的吃挂落的。 一旁的贴身丫鬟是自打杜若进了禹王府就贴身伺候的,明里暗里也帮着杜若做了不少事情,因此最得她的信赖,这会儿看到杜若面色依旧不愉,凑上去低声劝道:“娘娘您这是何苦,皇后因着同咱们庆娘娘不对盘,给您添堵绊子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是那又有什么要紧呢,左右咱们王爷将来是要成大事的,就算她能当上母后皇太后,那又哪里比得上庆娘娘可以是圣母皇太后呢?再说,到时候,娘娘可就是……” 杜若一面喝止了身边的小丫鬟,一面心里面已经美滋滋的想到几十年后她能住进那凤栖宫的事儿去了,只是如今她确实还有一件事情不满足。 她已经是禹王妃,那她的陆铎就已经是嫡子了,只可惜却不是长子。 可是就在十月初十这一日,南安传来了一则消息,却是让之前一直被皇后的沉着冷静掩盖着的暗涌给打破了。 南安派了使节前来,带来了一个让人万分悲痛的消息。 一直被软禁起来的二公主陆如意,怀着身孕的时候也得不到应该有的正常供给,最终在七天前难产去世,就连肚子里面的孩子,也没能保住,跟着她的娘亲一起去了九泉之。 跟着南安的使臣一道儿来的,还有陆如意的陪嫁丫鬟朔雪。当时跟着陆如意和亲南安一块儿过去了的,就是两个几乎是从小跟着她一块儿长大的丫鬟,出来朔雪,另外一个名唤寒霜,不过已经在二公主怀孕的时候,为了向讨要二公主应得的俸禄供给,撞柱而亡。 如果说二公主只是在大宣的帝都寻寻常常的找了一个驸马嫁了,这会儿就算是难产而亡,但是她在这后宫悄无声息已经是惯例,倒是不至于让后宫众人有多么惊讶reads();。 可是二公主死的太不寻常了,虽然大宣历来也有和亲到南安的公主,但是嫁过去短短的一年多就没了的,陆如意还是第一个。 所以贺长安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脑袋里面仿佛“嗡”的一声炸开了一样,她还记得去年的中秋家宴结束之后,陆城难得的多喝了许多的酒,也就是因为陆如意确定来要送往南安和亲之事。那时候她肚子里面还怀着荣泰,陆城之前那样希望这孩子是个女孩儿,却也在看到陆如意的命运的时候犹豫了脆弱了。 那一年的中秋家宴,她没有去,可是只一年的功夫,这一年的中秋家宴上,没有陆城,也没有二公主,以后的中秋家宴上,也再不会有那个笑起来有一个小酒窝但是却十分腼腆害羞的二公主了。 贺长安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听到这个消息不到一个时辰的时候,凤栖宫正殿派了銮轿来,说是皇后娘娘有事请她去凤栖宫一趟,来的人正是喜桔,看着贺长安大着肚子,犹豫了半天,才小声道:“王妃主子,皇后娘娘听闻二公主去了,心里面不大好受,这会子身边正需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劝着点,奴婢们没这个能耐,还希望王妃帮忙劝劝皇后,就算是再悲痛,二公主也回不来了,不要因此伤了凤体才是。” 听完了喜桔的话,贺长安隐约的懂了一点,问道:“那是你们做主请我过去的了?也是,母后虽然不是二公主的生身母亲,但也算是看着二公主长大的,这会儿二公主没了,她老人家心里面必定不好受,我做儿媳妇的,去劝劝,是理所应当。” 却不料喜桔摇了摇头:“虽是皇后娘娘心里不好受,可是毕竟王妃您已经怀孕,现在已经八个月了,奴婢万万不敢私自做主请王妃过去的,实在是二公主身边那个从南安回来的丫鬟,说是二公主生前留了信给王妃,一定要当面交给王妃。” 陆如意有信留给她?贺长安实在是有些诧异。 陆如意出嫁的时候,她嫁给陆城也还不满一年,而在她嫁给陆城之前,她也就是和大公主陆可意的来往多一些罢了,对于这个二妹妹,她也不过就是每到备礼的时候,给她和三妹妹四妹妹准备一份一样的礼罢了,就是话,都没说过几句的,而且大部分就是点头打个招呼,相互说句嫂子妹妹什么的。 但是看喜桔的样子,却又实在不似作伪,便将信将疑的乘着銮轿去了凤栖宫。 如今,她身子沉,又因为陆城不在身边,只能万事自己小心,因此她慢慢腾腾的拖着肚子来到正殿,都已经过去了一炷香的功夫。 只是在正殿的拐角处,贺长安先是听到了一阵不是很响亮的哭声。但是因为二公主去世的缘故,整个凤栖宫都陷入了一片沉寂,这哭声听起来就格外明显。 贺长安赶紧叫停了銮轿,探出身子一看,才发现是三公主,穿着一身有点儿旧的石青色团杂宝纹兔毛长袄,跪在那里低低的哭。 若是在之前,贺长安可能并不会太放在心上,可是二公主的死对于她来说实在是个不小的刺激,因此她也就出声安慰了一句:“三妹妹,现在已经是深秋了,妹妹这样跪在凤栖宫外面哭,会不会热闹了母后还是还是其次。若是跪坏了身子,或者是冻着了,可就实在是不值得了。” 可是这样安慰的话,并不能使三公主陆随意止了哭:“嫂子……二姐姐连命都没有了,我……我若是再不求求母后,只怕是我也要死在那背井离乡之地了,跟这个比起来,就算跪穿了膝盖,又有什么要紧……” 第二二六章 香消莽(下) 第二二六章香消莽原() 看着这样固执的三公主,贺长安也有些头疼,不过银针经过这几个月来的锻炼,倒是越发的进益了,跟着三公主的丫鬟一左一右的把三公主搀扶起来:“三公主,奴婢明白,因为二公主在南安那边儿没了,您是做妹妹的,心里面必然不好受,但是这会儿,皇后娘娘心里面必定更不好受,与其您在这儿哭,不如好好振作起来,帮着皇后娘娘料理二公主的身后事,也算是皇后娘娘的得力助手了。奴婢觉着,有些时候,前程不是哭一哭就能哭来的。” 看着银针一板一眼说出这样的话,贺长安有点吃惊于她成长之快,或许就是之前一直有碧螺保护着,她才一直看不出什么来。这会儿她说这话,乍一听起来似乎是有点以犯上,可是想来三公主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和她说过这样一针见血的话,三公主虽是怔住了,但是很显然,却是将这话听进去了。 三公主站直了身子,揉了揉膝盖,对着贺长安的銮轿福了一福:“多谢嫂嫂,随意记住了。” 贺长安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正殿中,皇后名没有穿朝服,而是换上了一身月白色四合如意盘条纹的袄裙,一条胳膊撑在凤位的扶手上,支撑着头部,怎么看去,都看不出往日里的从容气度。 贺长安请了安:“母后,儿臣来迟。” 陈皇后却没有怪罪,只是摆了摆手:“老二媳妇,二公主的事儿,你听说了吧?” 这虽然是问话,但是语气却是肯定的,这样大的事情,阖宫都知道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但是她也只能走近一点,挨着皇后手坐:“母后也别太难过了,二妹妹素来是个孝顺孩子,若是知道母后这样放心不她,必然在九泉之也不能瞑目的reads();。” 陈皇后点了点头,从花楠手中接过绢子把眼泪擦去,看着殿中站着的一个丫鬟模样的姑娘道:“朔雪,你说公主临走之前有信留给秦王妃,那么现在就把信给她吧。” 朔雪已经哭得眼睛红肿,自从跟着陆如意一道去了南安那等荒凉之地,身边能够说话的人,就只有公主和寒霜,可是这两人又先后去了,让她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除了哭,只能哭。 她到现在还记得公主还有最后一口气儿的时候,拉着她的手道:“朔雪,这一关我怕是熬不过去了,你和寒霜从小伺候我,因为我不得宠,所以你们两个在宫中也总是被人欺负。到了这边,寒霜还为了我豁出去了性命,我是不祥之人,所以,还是早早的走了干净。只是我却放不你,我们名为主仆,但是相伴十多年,我早已经将你当成了自己的妹妹。等我走后,你就拿着我嫁妆匣子第二层里面的那封信,想办法回到大宣去,将信交给秦王妃,她一定会帮你安排一个好的出路的。” 贺长安结果信封,小心翼翼的展开,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一沓信纸,还有另外一个封的更为严密的信封。 嫂嫂: 这似乎是如意最后一次这样称呼嫂嫂了,结果却还是在信上,因为如意可能此生都再也回不去大宣了。 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嫂嫂的时候,是和嫂嫂一起参加大姐姐的诗会,那个时候嫂嫂虽然不是爱出风头的,但是我却觉得,嫂嫂比所有的贵女都要好--所有人都认为我娘亲有罪,因此我也有罪,所以都瞧不起我,只有嫂嫂,从来没有对我有过任何异样的眼光。 父皇他们以为,将我真正的身世隐瞒的很好,以为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娘亲是谁,其实,我在六岁那年就已经知道了,在知道那件事情的真相之后,我用苦肉计换掉了身边原来的丫鬟,但是新换来的丫鬟却是两个刚入宫的小毛丫头,和我一样大,就是寒霜和朔雪。 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所以我虽然身为公主,可能活的还不如大姐姐身边的丫鬟体面,但是那又怎么样,我身上流淌着的是陆家的血,我是金枝玉叶,这一点,不论如何都不可能改变,所以我开始学会一点点在苦中作乐,就算别人都捧高踩地,我也可以事事逆来顺受。 直到有嫂嫂,待我与别人不同。 虽然和嫂嫂接触的次数不多,可我知道,嫂嫂是个好人。 朔雪跟了我将近十年,这十年,她算是跟着我吃足了苦头,今日寒霜为了我撞柱,我虽然心里面悲痛,可是却不能哭--因为今日是南安祭祀祖先的节日,只能写来这封信,万一有朝一日我走了,只求嫂嫂能给朔雪安排一个妥当的去处,让她好好的过完后面的人生。 还有,当年和睿皇后难产的事情,我曾经私打探过很多,最后都在和睿皇后最喜欢的梅花上面止住了线索,到了南安,我才知道有这样一种东西,是白色的小粉末,极为细小,不需要点燃,也能有梅花的香气,但是那里面却有一种成分,是可以让孕妇形销骨立的,据说,接触过这种东西的孕妇,就算能勉强把孩子生来,母亲也活不长了。我知道二哥一直也在找,当年和睿皇后难产的真相,希望可以帮到嫂嫂和二哥。 我娘亲恬妃,是个苦命的女子,在她背着洗不清的罪名屈辱的死去之后,朱家也就算是没落了,但是我知道,如今朱家却和嫂嫂有着关联,还希望若是朱家的人有朝一日惹恼了嫂嫂,嫂嫂看在妹妹的面子上,饶过朱家。 另外一个信封里面的信,是写给父皇的,关系到大宣的兴衰和无数人的性命,请嫂嫂一定帮我转交reads();。 如意。 再拜顿首。 看到贺长安缓缓地把信纸又重新折了起来,面上也流露出沉悲,皇后心凄然道:“我虽然不知道二公主给你写了些什么,但是看她临终之前只肯留一封信给你,想来也是念着你的。话虽如此,可是你如今怀着身子,可不要悲伤过度才是。” 贺长安低低应了声是,然后开口道:“母后,二妹妹走的仓促,可就是这样,信中还特意嘱托了,让媳妇给朔雪寻一个好的去处,可见二妹妹对于朔雪这个妹妹情分至深。既如此,媳妇想,能不能讨母后一个恩典,给朔雪脱了奴籍,若是母后身边有合适的侍卫一类的人,就由母后给朔雪赐婚吧。” 却不料还没等陈皇后发话,就看到朔雪直直的跪在地上:“启禀皇后娘娘秦王妃,奴婢从小就是和二公主一道儿长大的,如今二公主去了,哪有奴婢转过身来就安安心心嫁人的道理?奴婢知道,二公主就是被那些南安人害死的,有南安的王,还有他的那些个宠姬,若不是她们,公主虽然回不来大宣,却也不至于这么早带着小翁主就走了……所以,奴婢就想还在宫里面当差,想法子给公主报仇。” 贺长安从来没有想到,看着柔弱无比的二公主,身边竟然也会有这样有气性的丫鬟,手无寸铁,就敢说要给二公主报仇的事情,亏得她还知道二公主的仇人是南安。 可是这样想着,突然又灵机一动,看向陈皇后道:“其实母后,二公主不止给媳妇留了一封信,还给父皇留了一封信,想来是觉得她平日里和媳妇没有什么交情,容易引人耳目。既然朔雪这样有气性,那不如媳妇现在就带着这封绝笔去面见父皇,正好有朔雪这样相伴二公主多年的人,这绝笔也就更可靠些。” 这时喜桔轻轻走到皇后身边,附在皇后耳边说道:“娘娘,三公主素服而来,说是知道二公主走了,您心中必然悲痛,她想来帮着您筹备二公主的丧事。” 听到这话,皇后脸上并没有诧异的神色,只是更添悲伤:“本宫已经问过了那南安的使臣,二公主走的时候,还是以南安王后的身份走的,所以就算是走了,她的骸骨也不能回到大宣,只能按照南安当地的习俗,一把火烧成了灰,葬在草原。只是虽然如此,二公主是陛的亲生骨血,又是为了两国和平才出嫁南安的,衣冠冢,总是要有的。三公主能在这个时候想着这些,也算是她有心了。” 去晏清宫的路上,贺长安坐在銮轿上,朔雪紧紧地跟在銮轿边上,贺长安想着那绝笔信,心中就很不是滋味,想了想,还是对着外面的人道:“朔雪,给我讲讲二妹妹到南安之后的事儿吧。” 朔雪沉吟了,似乎像在回忆什么似的,终究还是娓娓道来。去晏清宫的路并不算远,可是等着銮轿到了晏清宫门口的时候,朔雪已经讲到了二公主最后的样子,身材瘦削,就连锁骨都突出的吓人,原本还算得上白皙的手,也因为瘦而布满了青筋,只有肚子大的吓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森然可怖。 贺长安的眼角流出两行清泪:“二妹妹那孩儿,是胎死腹中,还是落地了之后才没气儿的?” “胎死腹中。不过长得极漂亮,像极了二公主……二公主说那孩子死在腹中也好,总没有被这污浊的人世给污了去……” 贺长安的心越发的沉痛了,她抚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暗暗祈祷,只愿陆如意是大宣最后一个和亲的公主! 第二二七章 获释 第二二七章获释 贺长安按照陆如意的嘱托,片刻都不拖延的就把那封另外封起来的绝笔信送到了晏清宫。 她到的时候,皇帝脸上带着一些倦意,眼睛也有一点点红,想来陆如意这个女儿,虽然不如大公主那样,是皇帝的心头肉。但是总归是亲生血脉,白发人送黑发人,即使是帝王,心里面,也必然是不好受的。 皇帝看到了贺长安,显然也有些诧异,毕竟自从端午节那件事情过后,他这个儿媳妇就一直在皇后宫中安心养胎,可是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却来到了晏清宫。 “秦王妃,如今这第二胎,怀孕也有八个月了吧?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朕已经准许你在皇后的宫中安心养胎,怎么今日跑到朕这里来了?”声音里面满满的都是颓然难过之意。 看到皇帝这个样子,贺长安也不想直接就把信拿出来刺激他,反倒是只能试探着说:“二妹妹走了,儿媳知道,父皇很是难过,儿媳刚开始嫁给王爷的时候,曾经听王爷讲过二妹妹的故事,以及二妹妹的身世,心中就对这个妹妹充满了怜惜,只是不想我们做姑嫂的情分,竟然只有短短不到两年reads();。” 皇帝原本在伏案写着些什么东西,听到贺长安这样说,停住了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挑眉问道:“怎么?陆城竟然和你说过如意的身世?” 贺长安点头回答道:“是,王爷经常和儿媳提起来和睿皇后的事情,王爷说起先的几年,他年纪小,一直以为,真的就是二公主的生母恬妃娘娘害死了和睿皇后,但是前几年才发现,事情原来竟不是这个样子的。相反恬妃娘娘并没有害皇后,还应该曾经保护过皇后。” 其实若是仔细说,贺长安这话实在是有些僭越了,皇帝又怎么能听不出来,她言语中暗指帝王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的意思?就是站在一边伺候的吴松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可是皇帝并没有追究她的意思,反倒脸上露出了一点儿不明意味的微笑:“贺氏,等今后你就会慢慢的明白,有些时候,位置越高的人,身上肩负的无奈就会越多,不是朕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就可以护住所有朕想护住的人,比如说朕的二公主。你也许不知道,在朕旨送二公主出去和亲之前,朕曾经和她在晏清宫谈到深夜。” 皇帝眼前蓦地就浮现出前一年八月十四那天晚上的场景,他让身边的人去把二公主陆如意叫到晏清宫来,只因为他思来想去,三公主四公主年纪尚小,大公主是和睿皇后的嫡女,他自然又舍不得,那么前去南安和亲,最好的人选只能是这个二女儿,而在此之前,他有多久都没有见过这个二女儿,他自己都已经记不清楚了。 但是当这个女儿穿着一身米黄色春绸绣长寿纹的袄裙,头上攒着两朵米黄色的珠花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竟然有恍惚间的错觉,好像十几年前已经去了的恬妃又回来了。 那个时候的恬妃,也是最爱米黄色的,而他在后院的那么多女子中,出去了白倩云,唯一能够入眼的,就是这个最爱米黄色的女子,所以有些时候,碰到了米黄色的东西,也会习惯性的留来,回头塞给她。 如今,恬妃去了多少年了,陆如意也就长了有多大了。想到这里,他不禁愣住--似乎他的女儿除了四公主陆称意之外,剩的那几个,都是没有几年和自己亲娘的缘分的,大公主和二公主,更是一落地就没了亲娘。 他给这个从小就没有太多人关注的女儿讲了无数的大道理,什么生为公主,与生俱来的钟鸣鼎食,是改不掉的金枝玉叶,所以说自然也要承担家国的重担。自古以来和亲的公主数不胜数,前朝更是有一位公主,用一己之身换来了两个原本水火不容的国家,六十多年的和平,但是讲到最后,他自己都是有一点心虚的。 什么天生的钟鸣鼎食,金枝玉叶?这些,他好像也没有关注过这个女儿应得的,而这个女儿,似乎也从来没有抱怨过。单看她一身袄裙,不过用的最普通的春绸,可是大公主陆可意的哪一件衣服不是金线缂丝的? 贺长安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皇帝回想往事,也不打扰,半晌之后才见皇帝抬起头来:“二公主和朕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此去观山水厂,从今往后女儿就要与父王天各一方,死生再难相见。’朕却没有想到,上苍和朕开了一个大的玩笑,让她一语成谶,也让朕这么早就失去了这个女儿。” 皇帝是很难在人前流露出自己的情绪的,这样的难得一见,反倒让贺长安觉得,皇帝,更加真实了一些。就像这个时候的皇帝,仿佛已经不是皇帝,而是真真实实为女儿早亡而悲痛的父亲。 “朕的四个女儿,如意的名字是最为吉祥的,起初是因为恬妃,朕想好好补偿与她。但是后来,朕只要想到她,就会想到恬妃,心里就不自在,所以也就渐渐疏远了她。如意的心里,应该是恨着朕的吧……” 贺长安摇了摇头,从袖口拿出了那封信:“父皇,二妹妹应该是怨您的,但是她怨的应当是您对于南安的姑息纵容,怨的应是南安那些没有天理公道的强盗,而不是您将她送了出去reads();。就算是她在南安的最后时刻,也还是给您留了一封绝笔。这封绝笔,您就当作是二妹妹的一个念想吧……” 吴松从贺长安的手中接过信,递给了皇帝,皇帝颤抖着双手把信撕开,起初的神色很是哀恸,慢慢的往看去,竟然有了变化,越往脸色就越黑,看到最后竟然变成了铁青色。 陆如意在给她自己的那封信里面提到,给父皇的这封信是涉及到了大宣的国运已经成千上万人性命的事情,所以贺长安不敢去猜测这封信里面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容,但是单看和睿皇后遇害真相的事情,在陆如意口中都是轻描淡写,那这关系无数人身家性命的事情,定然是非常的严重了。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皇帝让吴松派人去传景王梁国公韩国公世子等人到晏清宫议事,但是却没有说让贺长安离开。 贺长安心中清楚,这是皇帝要有所动作了,而她作为女子,作为儿媳,此刻是不好留在宫中继续干政的,想了想,她还是勉强福身:“父皇还有要事要与众位大臣商量,儿媳这就回凤栖宫去了。” “等等……让吴松给你被笔墨,你就在朕这里,给你家王爷写一封信。朕想,大宣和南安,应该很快就要开战了,而你家王爷身在乾祐,乾祐的进退,举足轻重,朕希望他能够稳住。” 贺长安点了点头,皇帝这话说得隐晦,但她还是听明白了,这一封信,说白了就是报平安的信件,但是她什么都可以写,却唯独不能告诉陆城,她已经怀有八个月的身孕了。 接过吴松呈上来的纸和笔,贺长安道了声多谢,就开始在信纸上写,只是要绞尽脑汁的去向生活中有哪些可以轻松点的事情,可以像他在自己身边两人闲聊一般的说出来,又说家里一切都好。 末了,贺长安又想起来陆如意的那封绝笔信上面提到的,那种带着梅花香味的粉末,总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让陆城知道的好,但是她也明白,这封信肯定会先经过皇帝的手,所以落笔的时候就变成了:“如今尚未入冬,可是妾身竟然已经开始贪念梅花的香气了,听说母亲素来也是喜欢梅花香气的,还特制了许多各类梅花的香膏香粉放在宫中,只是妾身只擅长弄些茶点,这香膏香粉实在是无能为力。若是王爷在乾祐遇到了好的,麻烦给臣妾带些回来。” 饶是这样,她把信递上去的时候,心中还是隐隐的打鼓,生怕皇帝看出些什么端倪来,还好皇帝看了看,只是微笑的点了点头,便让吴松把信拿去封存起来。 坐着銮轿返回凤栖宫偏殿的时候,贺长安只觉得自己的腿都是软的,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她这一年过的惊心动魄。也许是因为刚刚给陆城写过信的缘故,她只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格外的想他。 而朔雪,因为是二公主生前的贴身丫鬟,又立志不嫁人,只要留在公众伺候,寻找机会给公主报仇,所以皇帝就让吴松把她安排在了自己身边,做奉茶女官。 奉茶女官四个字让贺长安猛地惊了,随后也就释然了,或许上苍自有他的轮回方式,如今,她也早就不是这晏清宫里面的奉茶女官了。 因为她有身孕,銮轿行的很慢,走到了偏殿门口用了很长的时间,待到銮轿停稳,她在银针的搀扶缓慢走銮轿,突然听到了江明的声音:“微臣叩谢王妃大恩。” 而江明身后的两个人,不是靳娜和靳夫人又是谁? 第二二八章 劫后余生 第二二八章劫后余生 靳娜穿着一身月白色素绫的袄,半旧不新但是浆洗得很干净,显然是才从天牢里面出来的不久,这身干净的衣裳,应该也是江明问太医院哪位太医的家眷借的,穿在身材高挑的靳娜身上,便显得有一些短促了。 贺长安一瞬间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头一般,想哭又哭不出来,想要笑,却也不知道该怎么样笑出来。 从二月初靳娜被捕,到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八个月了,这八个月,虽然有江明想办法对天牢中的母女极力照应,但是终究比不得寻常过日子的时候那般舒坦。靳娜本来就瘦削的身材,现在看起来愈发的单薄,南安人特有的高颧骨,这会儿看起来更加突兀了。 倒是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惊喜过后,贺长安突然反应过来,上打量着靳娜:“你们……你们是怎么从天牢里面出来的?” 一入天牢深似海,除非有皇帝的特敕令,哪有人能够轻易走出来的?贺长安本来想着,等到陆城从乾祐回来了,事情总会有平反昭雪的那一天,可是又担心,靳娜和靳夫人熬不住天牢的阴冷潮湿,却没有想到,如今开战在即,陆城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但是靳娜和靳夫人却是提前走了出来。 靳娜看着贺长安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心也是十分诧异:“难道不是王妃想法子说服了陛,证明我和我娘并不是那通敌叛国之人,陛才旨将我们放出来的吗?” 江明在一旁言道:“莫非不是王妃主子?只是……若不是王妃,还会有谁去通知我去天牢接人?” 贺长安突然想起来之前在晏清宫的时候,皇帝看陆如意留给她的绝笔信时候脸上奇怪的表情,心中暗自猜测,这件事情或许会和陆如意在心中提到的事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想来陆如意在南安这么长时间,定是觉察到了什么,而且绝对不止那一种有着梅花香味的粉尘,或许还会有可以牵制南安朝堂的一些东西,这些东西或许可以洗刷了靳忠的不白之冤,也有可能让皇帝决定暂时稳住靳忠,但不管怎样,能从天牢里面走出来,对于靳家母女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儿reads();。 赶紧安慰道:“目前陛是什么样的态度,尚且不明朗,但是既然肯特敕令,放你们出来,应该是没有那般忌惮你们的了,只是,靳府如今归还于你们了吗?” 靳娜眸中的神色一暗,摇了摇头,贺长安心里面也不由得灰了一片。人可算是放出来了,但是府邸并不归还,这也证明圣心尚未完全打消忌惮。 江明走上前,轻轻地执起靳娜的手:“没关系,就是府邸没有归还,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儿,我现在在太医院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每月俸禄加上各宫赏赐,总还有些积蓄,给你们母女两个赁一个小院儿,也花费不了多少,你们且安心住来,好好调养身体。天牢阴冷潮湿,我虽有杏林之术,但是这风湿却已经做了病根,你还年轻倒也罢了,只怕伯母到了冬日会难忍些。” 草原来的女儿家总是性格无拘无束些,此刻被江明执着手,靳娜面色虽然微微有些红,但是并没有挣脱开,也没有说谢谢一类的话。 贺长安见此情景心了然,靳娜原本也是英姿飒爽的女子,自然会爱慕陆城那样文可谋略武能征战的男子,从来不会将江明这样的文弱太医放在眼里。可是这几个月来,遭逢这样的大变故,身心重创必然也会使她的心态有些改变,文能谋略武能征战又如何,依旧改变不了她身陷囹圄的处境,唯独能让她觉得日子不那么难熬的,就是隔三差五来为她和娘亲疗伤的江太医。 起初的时候,江明也谨慎,但是毕竟爱慕靳娜已久,时间长了,靳娜又不是榆木脑袋,自然也有所察觉,但是仔细想了想,她居然不抗拒他! 接了特敕令,叩头谢了恩,搀扶着娘亲走出天牢,就看到江明涕泪交加的等在天牢外面,可是嘴角里面又隐隐的含着笑。天牢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让靳娜觉得恍如隔世。好在江明细心,早就准备好了蒙着双目的布条,牵着他们母女二人的手一路前行。 感受着江明手心中的温度,靳娜觉得,以前她想要的东西,似乎太多了,而现在这样,则是不多不少,刚刚好。 突然,就看到靳娜跪了来:“这一次靳娜身陷牢狱之灾,王妃您不顾着自己怀有身孕,屡屡为我们的事情烦心,这救命之恩,靳娜记在身上。从前是靳娜昏了头,还曾经和王妃抢过王爷,但是这次靳娜劫后余生,如今已经决定将后半辈子托付给江太医。等到靳娜同江太医成亲之日,还希望王妃能够赏光。” 其实即使是是江明,靳娜都没有正式松口说要答应嫁给他,江明本来以为自己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才能抱得美人归,如今听到靳娜说出这样的话,子就怔在那儿了。 贺长安倒是没有十分惊讶,若是靳娜能够学会像大宣人嫁娶那样规规矩矩的等着六礼按部就班的进行,那就不是靳娜了reads();。 不过她倒是很喜欢靳娜话中的劫后余生,对于她而言,重活一世,又何尝不是一次劫后余生?她只盼着远在乾祐的他能够平安归来。 让银针送了江明和靳家母女出宫,贺长安正打算在偏殿小歇一会,今日闹腾了这么久,她只觉得腰酸背疼,好在腹中的孩子还算听话,也并没有在她的肚子里面拳打脚踢,不然可真的够她受的了。 这一晚上,前朝的旨意,向流水一样传遍了后宫:景王为独子请缨挂帅出征,皇帝任命景王的独子陆坛为轻骑将军带着五万人马向灵州开拔,而潭州,还有不少韩国公的元老部旧,便直接由韩国公世子和遂安伯世子一道儿坐镇潭州。 至于在帝都调度粮草的,则是宋尚书和贺长安的父亲贺励,这两人一个原来在吏部任职,一个是在潭州前线的将军,原本都和粮草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旨意已,又有谁敢反驳呢? 所有人都以为,因为二公主陆如意红颜早逝,皇帝大为恼火,终于定决心与南安兵戎相见,只是贺长安却觉得,二公主的死不过就是一条□□而已,真正让这场战争一触即发的,则是她写给皇帝的那一封绝笔信。 但是皇帝的部署又实在是耐人寻味,就有各家想要得到主人赏识的幕僚分析,说真正被皇帝派到前线去的,基本上都是铁了心的保皇党,而留在背后的粮草调度,却是禹王和秦王两方的势力相互制衡。 冬月初八,是二公主的五七。按照大宣的治丧礼仪,这丧事,到了五七也就该是最后一天了。 虽然前线的战事已经让皇帝忙碌的寝食难安,可是身为父皇,他还是为这个第一个离开的女儿,亲自在帝都南郊的凤凰山选了一块风水宝地,找到了二公主和亲南安之前穿过的几件旧衣,立了一个衣冠冢。 又诏封陆如意为保平公主,想来是保家国平安之意,想来皇帝也希望这个女儿若是在天有灵,可以冥冥之中助大宣打赢这一场仗。 衣冠冢落成的时候,银针花楠她们都不想让贺长安去,只觉得坟冢这样的地方不吉利,贺长安生产在即,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可是贺长安却道:“二妹妹舍身为国,是巾帼不让须眉,怎么能说是不吉利呢?再说,本来也就是个衣冠冢罢了。” 到底还是去了。 二公主是女子,按照大宣的规矩,是不能入皇陵的,所以这衣冠冢,只能单独立在凤凰山上,贺长安想着那偌大的公主坟,只有保平公主墓五个大字,心中就觉得很是凄凉。 却不想到了公主坟之后,映入眼帘的却是并排立着的三座墓碑,贺长安暗自纳罕,走上前去看了,才发现,正中间的是保平公主墓不假,一左一右的两座墓碑,则写的是“恬妃之墓”和“翁主之墓”。 贺长安正在惊异于是何人有这样七窍玲珑的心思,就听到身边有人唤自己“嫂嫂”,回身过去看,竟然是三公主陆随意:“嫂嫂让我协助母后办好二姐姐的丧事,我想了许多法子,终于有个法子,我觉着可以让二姐姐九泉之有些安慰。” 这三公主倒是个难得的细心人,还想着在陆如意的身边再立两座碑冢,一个是她蒙冤的生身母亲,一个是她都没能睁开眼睛看看这人间的女儿,但是无论怎样,陆如意在这公主坟,总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了。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她都能有重新活一世的机会,但愿上苍可以怜悯陆如意,再赐她一个劫后余生吧。 第二二九章 气焰 第二二九章气焰 坐着马车从公主坟回到宫中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点儿暗沉来了,入了冬月,天总是黑得很快,一如贺长安有些疲惫的心。 虽然早就知道,选择了陆城,势必就逃不开宫中的倾轧斗争,可是看到了一向柔弱的二公主这样惨烈的付出,她还是觉得心有戚戚,不由得又想到了现在尚且不满一岁的荣泰。 就这样带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坐在马车上的贺长安睡着了,梦境中,她已经不是那个青葱如水的少妇,而是带着些雍容的气象,而她的荣泰,穿着一身公主的朝服,被送到了南安去和亲,在那边被虐待,缺衣少食,故土难回。 “不要--”贺长安尖叫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银针坐在一边用帕子擦拭着她的额头,低声询问道:“奴婢看王妃似乎是有些累了,就没有唤醒王妃,王妃这样,莫非是梦靥了?” 贺长安抚了抚惊魂未定的胸口:“是了,这梦真的是吓死人了。我梦到荣泰被送到南安和亲去了,落得了和二妹妹一样的场。” “早都说了那公主坟是不祥之地,奴婢不让王妃去,王妃偏要去。”银针嘟囔了两句,看着贺长安脸色依旧不好,便又改口劝道:“王妃,奴婢家里面有老人儿都说过这样的话,说这梦啊,都是反着来的,您如今梦到荣泰郡主要和亲,那边是老天爷暗示您,荣泰郡主一定可以在帝都觅得佳婿呢!” 贺长安闻言低低念了声佛:“但愿如此吧。” 主仆二人正念叨着,马车已经哒哒哒地驶入了皇城,只得了马车,改乘銮轿,到了凤栖宫偏殿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reads();。 还没进门儿,就看到喜枝神色慌张的灯在门口,远远的看到了主子的身影,赶紧凑过去低声道:“王妃,禹王妃说要见您。” 贺长安本来就因为二公主的事情身心俱惫,加上在马车上又做了一个噩梦,这会儿脸色已经近乎于惨白,银针看到自家主子这样子,也知道秦/王/府和禹王府素来有些嫌隙,这会儿哪里肯让杜若见到自家王妃?冷哼一声道:“咱们王妃是奉旨在凤栖宫偏殿安胎,哪里是什么人随随便便想见就能见的?也不掂量自己几斤几两,若是王妃腹中的小殿……” 花楠在边上轻咳了一声,示意银针言语有些不妥当了,然后低头凑到贺长安身边:“王妃若是不想见,奴婢去回了禹王妃。好歹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禹王妃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奴婢的。” 还没等贺长安表态,喜枝又道:“王妃,禹王妃已经在偏殿等了大半个时辰了,奴婢……奴婢实在是拦不住。且禹王妃说,她要同王妃您说的话,是和王爷有些关系的,若是王妃您真的不想知道,那她也没什么损失……只是王妃您就亏大了。” 贺长安暗自纳罕,杜若这是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如此故弄玄虚,还说是她亏大了。若是按照她往常的性子,定是不屑于与杜若为伍的,只是如今,事关陆城,她又实在是心中胶着。 仔细想了,摇了摇头:“罢了,我会会她。我就不信了,凤栖宫偏殿众目睽睽之,她还敢害我不成?” 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进偏殿,果然看到穿着一身翠色蜀锦绣花袄的杜若坐在那边,端着一个茶盏,有一搭没一搭的啜着,不由得心里面暗暗赞叹,虽然她实在是不能喜欢这个杜若,但是她却是天生的好颜色,翠色绣花,寻常女子穿起来只会觉得老气,可是穿在她身上,只让人觉得像一株鲜嫩的草儿一样,惹人怜惜。 听到了脚步声,杜若放了手中的茶盏,起身迎道:“原来是弟妹回来了?” 这一声弟妹,叫的贺长安实在是直翻恶心,可是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听。如今的杜若可再也不是那个她可以让人掌嘴的庶妃了,一跃成为正妃,还是皇长子的正妃,可不就是底所有王妃的长嫂? 身份,有些时候还是一张王牌。 “劳嫂嫂久等,我去送了二妹妹最后一程,是以回来的有些晚了,嫂嫂既然如此有耐心,却不肯去送二妹妹一程,倒是让我有些诧异。”贺长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二公主最后和亲南安,未尝不是因为,陆垣他们早先筹划着暗算大公主陆可意,想要让陆可意成为大宣和南安之间拉锯的牺牲品,不过是因为皇帝不舍陆可意,才让二公主倒了霉罢了,说起来,他们夫妇,还真是始作俑者。 不过杜若听到这话,居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变脸,反倒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说起来,作为保平公主的长嫂,我是应当去送这最后一程的,只是今日午膳过后,禹王府里面的长子铭哥儿突然就开始发热,我只能放弃了去送二妹妹,留在府中照顾铭哥儿,那毕竟是王爷现在的长子。” “现在”二字,咬音格外的重,让贺长安不由得想起了那个贺平安所生的,生来就三灾八难,最终没能留住钰哥儿。只是,陆铭乃是宋侧妃所生,若说杜若能真的一心一意照顾宋氏所生的儿子,贺长安倒是觉得母猪会爬树这样的新文儿更靠谱些。 不过贺长安倒是不屑于去拆穿她,杜若这样的人,演戏惯了,所以说现在,就是说谎,也可以面不变色心不跳,可她却不能保证能控制得好自己的情绪,想了想还是道:“嫂嫂是贤妻良母,到底还是禹王府的长子更重要些,禹王府已经没了一个长子了,可不能再没有一个了,嫂嫂您说,我说的对不对?” 是了,她忍不住,索性跟禹王府不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想到陆城现在身在乾祐生死未卜,她就觉得这一切都是陆垣捣的鬼,就恨不得能让陆垣和杜若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痛苦reads();。 “你……”杜若也确实被贺长安的言语刺激了,但是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巧笑倩兮:“我们王府是走了一个老天爷最属意的孩子罢了,可是不像有的王府,就算是想巴巴地送个儿子给玉皇大帝做御前童子,也没那个男娃儿呢!” 摆明了是讥讽贺长安上一胎生得荣泰是个女孩儿。 贺长安心里面倒是真的因为这话不痛快了,她的确讨厌杜若,可是却羡慕她,连着生了一儿一女,凑足了一个“好”字,且先生得是儿子,母凭子贵,旁的人哪敢给她颜色瞧? 她也想给陆城生个儿子啊! “嫂嫂还是有话直说吧,底人说嫂嫂在这里等我,是有些关于我家王爷的事情要说给我听,既然如此,又何苦绕一个大圈子呢?”贺长安强迫自己不去想杜若的儿女双全。 杜若冷笑一声:“我家王爷身边有三妻四妾通房丫鬟,这些都不假,可是我们王爷红袖添香都是光明正大的。可不像你身边的人,表面上只爱着你一个,背地里却是拈花惹草,什么都在做呢!贺长安,你真的以为他最爱的人是你?” 贺长安看着杜若笑得夸张的脸:“你什么意思?” “哦,也没有什么意思。不过呢,想来你早年养在深闺之中,一定没有听说过那样一桩往事。早些年秦王爷还是太子的时候,就曾经在和睿皇后的忌辰,在御花园中和自己的丫鬟大行苟且之事,并且让人抓了一个正着,后来这个丫鬟还怀上了他的孩子,不过是父皇怕污了他的名声,才把这事儿遮掩了来。你说这事儿好笑不好笑啊?” 杜若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花楠脸色突变,走上前去一把扶住了贺长安:“王妃挺住,且不要信小人之言,有些人无中生有恶意中伤,就是见不得您安稳,您若是信了,就是着了她的道儿了。” 杜若也不因为花楠的话而有所收敛:“弟妹,你说,秦王爷身边的那个丫鬟,怀着孩子悲惨的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不是会带着很多的怨念?这怨气沉积来,只怕是于福泽有碍呢……也怪不得秦王爷不过比我们家王爷小一岁,我们家王爷先后都有了三个儿子,可是秦王爷还是膝无子……” 膝无子,膝无子…… 杜若的话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她的心,让她觉得几乎要窒息一般难受。 她自然知道,杜若说陆城还是太子时候的往事,是想让她嫉妒,可是杜若不知道的事,那件事里面的女主角,也是活生生的她自己啊!原来,她一直都没能给陆城生一个儿子,就是因为她上辈子罪孽深重的缘故。 喉头传来一阵腥甜,耳边传来花楠低呼的声音:“不好了,王妃见红了,王妃见红了……太医,快去叫太医和稳婆,快去禀报皇后。” 贺长安只记得自己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若是我不行了……保……保孩子……” 便渐渐没有了意识。 第二三零章 难产 第二三零章难产 一波又一波袭来的疼痛,让昏迷的贺长安最终又醒了过来,只觉得这一次生产实在是有几分痛楚,比上一次生荣泰的时候不知道艰难了多少倍,疼得四肢百骸都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眼前满满都是穿着豆绿色宫装的丫鬟来来去去的走,晃得她眼睛之晕。 且上一次生荣泰的时候,陆城就守在产房外面,她只知道陆城就在等着她,自然不觉得怕,可是这一次,陆城却在乾祐凶吉未卜,她又怎么能够彻底的安心呢?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传来宫婢们齐齐请安的声音,道的是皇后金安,跟着一起来的便是江明和靳娜。 江明是太医院翘楚,宫中大大小小的生病医治都有赖于他,因此他难得有一日休沐,更是算准了贺长安的预产期,在那日的前后五日都排了太医院的值班。可偏巧贺长安受了杜若言语刺激,提前发动了,而这一日,正是江明休息。 银针知道,江明太医是自家王爷的人,且王妃保胎到现在都是江太医一手操持,若是现在突然由旁的太医插手,只怕是给了别人可乘之机,所以拼着掉脑袋的风险,愣是跪求皇后,在宫门钥之后特批休沐在家的江太医入宫伺候王妃生产。 好在凤栖宫的人都知道,帝后二人是多么的重视秦王妃腹中的孩子,所以也并没有什么人为难银针,因此贺长安发动过后不到半个时辰,皇后就带着江明赶到了。 至于靳娜,则是因为放心不,无论如何都要跟进来看看,但是这会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贺长安的身上,哪里有人会去追究靳娜的失礼之处呢? 江明不敢有片刻的含糊,立即走到屏风边上去查看贺长安的情况,待看到守在屏风外面的人有一个是自己的亲传弟子罗伟庭的时候,一颗悬着的心终究放了来,罗伟庭虽然没有将自己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但是这孩子秉性纯良,有他在这里盯着,必定不会有人轻易动手脚reads();。 但是手搭在悬丝上,江明心又觉得不好:之前贺长安的脉象一贯是很平稳的,就算是端午节的时候有过落水,也不过是吃了七天的安胎药,便没有什么大碍了,这一次早产,又不是摔伤一类的外力所致,只能说是受了什么心理上的刺激,子便早产了。 可是如今,羊水已经破了,宫口却只开了一指,孩子哪里生得出来?贺长安却是使不上什么力气,和生荣泰郡主的情况大相径庭。 所以当务之急,是能让贺长安重新振作起来,用足了力气生这个孩子,如若不然,就只能是母子俱亡的结局。 既然王妃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早产,那么……江明仔细思考着,觉得这法子或许可以一试,便禀明了皇后:“启禀娘娘,秦王妃此番早产是受了刺激所致,如今秦王妃使不上力气,这样消耗去,只会让王妃昏迷,如今微臣倒是觉得,可以让王妃极为亲近之人守在这里,用些平时王妃印象极其深刻的事情刺激她,或许可以吊住她的精神,再佐以参汤才有能顺利生产的希望。” 可是话说出口,却又觉得有些担忧,若论亲近之人,那必定是秦王爷才最为亲近,可是如今秦王爷怎么可能从乾祐赶回来呢? 就在众人都在犹豫焦灼的时候,花楠站了出来,跪在皇后身边:“娘娘,秦王妃出嫁之前,奴婢曾经在巩昌伯府教导王妃的礼仪,因此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接触,奴婢想着,能否让其他人在外面候着,奴婢同王妃说些那时候的事儿,或许能够吊着王妃的精神,只是那些事儿,实在不好让所有人都知道……” 这话是在理的,毕竟是王妃私事,如今秦王回不来,花楠这法子,也就算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皇后点了点头,便让其他伺候的人都退到外间。 花楠凑到床榻边儿,看到面色苍白如纸的贺长安,心一横,压低了声音道:“叶槿姐姐,是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花楠啊。” 贺长安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的她好像回到了上辈子在宫中的时候,有一日她发烧,烧得很严重,可奈何人微言轻请不动太医,花楠就是一声一声呼唤自己,让自己最终醒过来。 努力的把双眼睁开一道缝儿,低低的应了一声:“我是不是死了?” 花楠看着意识有些迷蒙的贺长安:“姐姐,我知道你就是叶槿,虽然我不能解释,你为什么换了一张脸,换了一个身份,可是我相信那是你!只有你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那样的事情!她们都说你是害了殿的,可是我知道你有你自己的身不由己!” 贺长安隐约的听到了这些,内心波涛汹涌,这个心细如发的花楠,她是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己就是上一世的叶槿的?如今她都知道了,那么是不是陆城也知道了? “姐姐,你放心,虽然我隐约猜到了,可是我从来都没有和王爷说起过。王爷这辈子一共爱过两个女人,一个叫做叶槿,一个叫做贺长安,说来说去,她都是栽在你的手里了。若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人能让王爷绽出一个舒心的笑容,那边也只有姐姐了,若是王爷知道了贺长安就是叶槿,只怕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抚平他皱起的眉头了,所以,不论何时,我都不会去说reads();。” 看着花楠坚定的眼神,贺长安有些哽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女子,她也是死心塌地的爱着陆城的,可是她的爱是成全,是默默无言的保护。 花楠看到贺长安的嘴唇动了动,心中大喜,虽然贺长安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话来,但是她能动嘴唇,就表明她的的确确就是叶槿,而且她的刺激也是奏效的! 于是继续道:“禹王府向来和咱们王府不对盘,今日那杜王妃就是挑准了时候来说些刺激王妃的话的。如若不然,哪里会那么巧合,正巧江太医休息,且宫门又已经钥?姐姐,您想想,如今王爷还没有一个儿子,秦/王/府多么需要一个小世子,禹王府接二连三的生儿子,若说咱们王爷有什么比不上禹王的,那就是没有儿子啊。” 床榻上的人努力的憋出一句话:“若我没有了,他还可以另娶王妃,或许我之前罪孽深重,上苍看不得我过得好,生不出儿子就是惩罚我,我走了,他就解脱了……” “王妃您净胡说,那杜王妃不明就里,可是您仔细想想,就算王爷心中还深深挂念着叶槿又如何,您重来一次,换了身份,改了容颜,王爷还是能在茫茫人海中和您相识相知相爱相守,那就表明是你们两个之前未了的缘分。上一世您究竟有过什么,王爷都不曾记恨过,甚至知道您死在天牢的时候,王爷悲痛了许久,既然如此,您为什么不用自己的这辈子去尽力弥补王爷的爱呢?要知道,王爷从小最渴望的,就是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啊!” 完整的家……贺长安咬了咬嘴唇,是啊,她当初嫁给陆城,难道不是也想着用自己最大的可能去弥补对陆城的爱,给他一个完整的家么?可是如今怎么就因为杜若的几句恶意刺激的话,就想着要退缩放弃了?那岂不是白白活了这些年,白白辜负了嫁给陆城这一年多来两个人之间那些美好的时光? 花楠趁热打铁:“王妃,就算您真的那么狠心,舍得留王爷一个人,那您能舍得荣泰郡主吗?她还不满周岁,您还没有看着她抓周,她是陛头一个嫡出的孙女,怎么能和王爷一般那么小就没有了生身母亲的照拂啊!” 又一波疼痛袭来,贺长安却觉得自己身上似乎有了些力气,紧紧地抓着身的被单:“啊……” 花楠冲出去高喊:“有效果了,江太医,姜汤!” 外面等着的人,上到皇后到丫鬟,都因为陆城此刻不可能出现在凤栖宫而给秦王妃捏了一把汗,如今听到花楠说有效果了,都是喜不自禁的,江明更是赶紧重新号脉,隔着屏风指挥着稳婆,如何安抚贺长安的情绪,调整生产的方式。 “宫口开了三指了……” “王妃用力啊,已经可以看到孩子的头了!” 稳婆的呼喊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守在外面的陈皇后虽然自己不曾有过生产的经验,但也知道这一切终究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满心里面低低的念了声佛。 “生了!生了!秦王妃生了!” 听到耳边传来一声嘹亮的啼哭,贺长安倏地呼出了一口气,偏过头来看向花楠:“是……是小世子么?” 花楠愣了:“王妃生产实在是耗费了太多力气,不如先休息缓一缓吧,若是想看孩子,等恢复了力气也不迟。” 再一看,贺长安确实是太累,还没等到她的答案,便已经睡着了。 第二三一章 天佑 第二三一章天佑 贺长安做了很长很长的一个梦。 奇怪的是,梦中的事情都不是这一世发生过的,而似乎是上一世未走完的故事的延续。 在那个梦里,陆垣有意想要毒死她和她腹中的孩子,可是却被陆城提前窥知了这一切,而陆城,也派自己潜伏在陆垣身边的人,偷偷换了那一壶毒酒,而她饮的,不是鸠酒,只是能使人昏睡三天三夜的蒙汗酒罢了。 在梦中,她酒醒的时候,已经远离了皇宫,被送到了一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直到最后生产,都是一个老婆婆在照顾她,可是老婆婆又不肯说自己是什么人,只说让她安心待产就是,直到孩子出生--是个男孩儿。 那之后,她就跟着老婆婆以婆媳相称,她生的孩子,也管老婆婆叫做祖母。婆婆平日里面纺纱可以赚点银子,而她凭借着一身精湛的茶艺,在酒楼里面谋点生计,两人也算是相依为命。 直到二十年后,老婆婆身染沉疴一病不起,临终前终于吐露了实话,她不是别人,正是外界以为的已经死了三十年多的和睿皇后。 “不要--”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让她从梦中清醒了过来,只觉得自己满头虚汗口干舌燥,整个人身体软绵绵的躺在床榻上,就在这时,有人听到声音,拿起帕子温柔地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 “银针,我想喝水……”此时的贺长安还有些迷迷糊糊的,只觉得一切都像在梦中似的,反倒是梦中发生的一切,都那样的真实,让她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她重活一世这样匪夷所思的事情不是也发生了么,难道和睿皇后真的没有死? 耳边传来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你终于醒了,再不醒过来,我以为是我回来的太晚,你都不想见到我了reads();。” 说话的人一边把手上的帕子放到一边,一边递过来一盏清茶,待到贺长安看到那双无数次抱起自己,骨节分明只让人觉得安心的大手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终于缓过神儿来,不是陆城,还能是谁? “呜……”饶是贺长安平素里已经习惯了坚强,甚至一个人完成了怀胎十月,到生产的时候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儿最终还是转了回来,这会儿看到陆城,还是子就哭了出来。 一边哭一边抽噎:“你终于回来了……你,还好吗?” 陆城站起身,转了一个圈儿,才又坐来,拉着床榻上小娇妻的手:“你看看,我很好,全须全尾,没少胳膊也没少腿呢,倒是你,怎么怀孕这么大的事情,还瞒着我?” 他是在孩子出世之后的一天风尘仆仆的赶回帝都的,一进宫就听说爱妻生产消耗过多长睡不醒,就连刚出生的孩子都顾不上看一眼,就一直守在贺长安的床榻前,陪着他一起守在那儿的,还有江明。 “王妃的身体本来是极好的,只是这一胎和生荣泰郡主间隔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这么短的时间内,母体的亏空实在是很难补全,加上王妃中间还经历了端午节落水的那一档子事儿,如今能够母女平安,也实在是王妃和小郡主的造化了。只是王爷,若是王妃这一次生产过后,不好生将养着,只怕……王爷和王妃鹣鲽情深是好事儿,只是有些时候,还是……还是悠着点儿好。” 听到江明这样委婉地劝,陆城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不是红了脸,但是心底却满满的都是后悔。是了,一年之内得到两个女儿,却是一个生在正月初一,一个生在冬月初九,却还是同一个女子为他生的,他的长安,实在是太辛苦了些。 看着长安面色苍白的睡着,陆城就想,只要他的长安能够醒过来,就是再也不生了,他也不会在乎,没有儿子又怎样,之前的历朝历代,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的,他若是来日继承大统,若是没有儿子,百年之后就把帝位传给四弟,也未尝不可! 可是长安,只有一个。他曾经尝试过一次失去自己在乎的人的滋味儿,这辈子是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了!何况之前的那个女子,和他不过是主仆相处了不到七年,哪里能比得上他和长安同床共枕,共同孕育女儿的情分在! 贺长安不说话,只是哭,在她知道自己怀孕了之后,又何尝不想在第一时间之内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陆城呢?可是又怕让身在南安的他分心,自然是不敢说,到了后来则是父皇不让她把这个消息告诉陆城了。 陆城看着一直哭的贺长安,心里也明白她这恐怕不是有意瞒着他,只是父皇或者皇后不让她说罢了,若不是他和乾祐的二王爷一向交好,而乾祐二王爷钧昀铉在大宣又有一些故旧知己,只怕贺长安已经怀孕九个月的消息,到现在他还是蒙在鼓里,连二女儿的出生都懵然不知呢! 哭够了,贺长安仰起脸来:“我还没有看到孩子呢,是男孩儿吗?” 陆城把自己的小妻子搂在自己怀里:“是个和你一样可爱坚强的女儿,我早就和你说过的,我最喜欢女儿,因为女儿听话乖巧,儿子若是生得像我这样,我只怕是要头疼了。” 贺长安一听是个女儿,心里面蓦地就如同被抽空了一块似的,怀胎十月,她怎么可能不爱这个孩子,可是现在的陆城,太需要一个儿子了,她只能暗恨自己不争气,夫妻二人就那样静默相拥,半晌,贺长安才轻轻吐出一句:“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给你生个儿子。” 陆城知道贺长安的心结不是一时半刻能打开的,于是唤来银针:“王妃生郡主到现在还没有抱过她,让奶娘把郡主带过来,让王妃抱一抱reads();。” 奶娘就住在偏殿的耳房,为的就是贺长安能够经常亲自照料女儿,因此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小郡主那位姓韩的奶娘就到了。 韩嬷嬷生得一张圆脸,看起来就是敦厚老实且极为康健的样子,银针给贺长安介绍,说这韩嬷嬷是荣泰郡主奶娘的表妹,上个月刚刚生了一个结实的哥儿,奶水充足,是内务府千挑万选了送过来的。 贺长安看了一眼,对于这奶娘也是满意的,从韩嬷嬷手中接过孩子,只是一抱起来的那一刻,就看到怀中的孩子若有似无的绽了嘴角,惊喜得像初为人母一般:“她在冲我笑呢!” 许是二女儿的笑让贺长安想起了有几个月都没有见到的荣泰,欣喜之余不由得又有些怅然:“我都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荣泰了……我都不知道她是胖了还是瘦了……” 陆城心中愧疚,揽过妻子,把妻女一道儿拥在怀中:“以后不会了,我回来了。我已经禀明父皇,等天佑满月,我们就回家,把荣泰从岳母大人那儿接回来,我们一家四口,再也不会分开那么久了。” “天佑?”贺长安察觉到陆城话中这个极为陌生的字眼,有点儿纳罕。 陆城眼眶中的激动溢于言表:“是啊,你知道吗,咱们的女儿,都是极会挑时候出生的。荣泰出生在正月初一,那是新一年的伊始。而你怀里的这个丫头,就在她出生的冬月初九清晨,远在灵州的老将耿威深入南安边界无量城的腹地,一举擒获了南安的北疆王和他最宠爱的儿子,直接占领了无量城。要知道,若说之前我摧毁的吉利堡对于南安来说已经是十分重要,这无量城,已经是南安帝都最后的最为坚实的屏障了。父皇听闻邸报,又一看时间,刚好是咱们女儿出生的时间,便觉得这孩子是天佑大宣,所以已经亲自赐来封号天佑郡主呢!” 天佑,天佑,贺长安一遍一遍的咀嚼这个名字,当真是一个非常吉利的名字,如今就要成为她女儿的封号了,而且这个封号,比荣泰的封号来的更早! “至于名字,我已经和父皇请求了,我这个做父王的自己来取名字。封号已经由父皇亲赐了,若是连名字也是父皇亲赐,只怕是有些人要眼红坐不住了。”陆城有些忿然,贺长安生产之前的事情他都听说了,之前陆垣和他的明争暗斗,算起来已经有十几年了,可是男人之间的争夺,却要用妻子儿女来做筹码,他这个大哥,实在是有些太不堪了点儿。 而且,敢动他的妻女,他今后面对陆垣,也断然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心慈手软! 不过还是有点委屈了天佑,本来她该是有一个父皇亲赐的名字的。 贺长安却把头更靠近陆城心房的地方:“荣泰也是你来起名字,父皇赏赐封号的,若是天佑的名字是父皇亲赐,只怕荣泰这个做姐姐的,要吃醋了呢。说吧,你给天佑起了什么名字?” “陆今心。” “可是‘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意思?的确是个好名字。” 陆城把贺长安的手掌摊开,在她的掌心上四平八稳的写了一个“今”字:“是这个。” 看着贺长安有些懵懵懂懂的样子,陆城有些无奈,但愿她有朝一日能够明白,女儿名字里面蕴含的深意吧! 第二三二章 风向 第二三二章风向 因为贺长安这一次生产是在冬月,且生产的时候十分凶险,皇后就特地准许她依旧留在凤栖宫的偏殿坐月子,就是陆城,也整日住在皇子所里面,让住在皇子所,已经有了女儿却还没有封王的三皇子觉得有莫名的压力感。 但是即使贺长安在月子里,整日连床榻都不能,却还是能够隐隐的察觉出宫中的风向标有了变化。 陆城率先有了自己的动作,联合礼部尚书黄大人上书参奏禹王妃杜氏不顾兄友弟恭孝悌之义,在自己作为遣乾祐使节的过程中,未能尽长嫂爱护有孕的弟妹的职责,还言语恶意中伤,使得自己的王妃贺氏受激早产,险些伤及母女两人。 奏疏一上达天听,就在朝廷里面掀起了轩然大波。大宣向来就很重视伦理纲常和礼节仁义,之前陆垣能够那么轻易的就联合朝中自己的亲信将陆城从太子之位上扳到,就是因为陆城是在和睿皇后的忌辰胡作非为。陆城听着身边的耳目向他禀报禹王府乱成了一锅粥的景象,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当初可是他故意给了陆垣一个破绽,让他从暗中夺嫡走到明处,那么现在,他就还能用同样的法子,把他从明处推到水深火热的地方。 敢伤害他的妻女,那就休要怪他不客气了reads();。 皇长子禹王陆垣连夜上陈情表请罪,请求皇帝降罪责罚他治家不严,可是饶是陆垣在晏清宫门口跪了半夜,皇帝也没有见他,就连送进去的陈情表,也被原样给退了出来,显然是看都没有看。 皇帝只有一句话:“自古以来,修身齐家,方能治国平天,朕是如此,希望朕的后代,千秋万代的子孙基业,都能如此。若不能,国之危矣!” 这话不是明明白白对陆垣说的,而是在第二日早朝的时候,陆垣称病不朝,皇帝对那一日底站立的林林总总的臣子说的。在宦海沉浮这么多年的人,各个都是人精,谁能听不明白,皇帝言语之中对于皇长子的失望之意呢? 一时之间,众人原本聚焦的目光就徘徊了起来:二皇子秦王是嫡子,又是有战功在身的,还曾经做过太子,只可惜早年也在一个“礼”字上面栽了跟头,能不能复立为太子尚未可知。三皇子原本是籍籍无名的,但是这些年越发有些翰林院的清流愿意追捧他,只因为他好诗书善雅文,且三皇子如今虽然没有娶妻,但是婚事却是早已经定了韩国公耿威嫡出的孙女江都郡主耿暖,在无量城之役中,耿威宝刀未老,再立战功,无疑是让这江都郡主更炙手可热了一些,所以也有人暗中嘀咕,莫非皇帝已经开始属意这个非嫡非长的三皇子了? 原本是禹王府阵营中的人,有些墙头草已经开始按捺不住,向陆城投诚,表示当时依附于禹王只是情势所迫,如今已经迷途知返,希望陆城能够大人大量。但是也有一些这辈子都不可能摆脱开禹王府标签的,比如承武侯李邦溪,就学着禹王的样子,抱病在,一时间朝堂上,禹王一脉,几乎是偃旗息鼓。 不过三皇子风头正劲的时候,陆均却带着自己的侧妃柳氏和女儿陆怡心一道儿上门来探望。 陆均是隆庆帝所生四子之中最爱好诗书的那个儿子,不过在贺长安看起来,这个三弟实在是有些太过于沉溺于诗书,缺少了像陆城这样的灵活变通之智,所以就是朝堂上所谓的三皇子的热潮,贺长安也就随意听听,并没有放在心上,却不料正主先借着探望新生的天佑郡主的名头,负荆请罪来了。 贺长安也有很久没有见到柳荷了,只觉得她和上一次见到的时候相比,眉宇之间隐隐的有几分哀愁之色,不像上一次那般,在三皇子身边小鸟依人似的,便觉得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柳荷不说,她也不打算主动去问,便让银针给她看了座,又奉了茶上来:“我如今还在月子里,不方便地,倒是怠慢了你。” 柳荷摇摇头:“哪里来的怠慢这一说,是妾身讨饶王妃了,只是怡姐儿听说二伯伯家又多了个小妹妹,吵着要来看,妾身这才忝着脸登门打扰。” 说道二伯伯家的小妹妹,柳荷身边已经快要三周岁的陆怡心人精一般的咯咯笑,仿佛应景似的,蹬蹬蹬地跑到贺长安的床榻边,拉着她的手:“二伯母,怡儿要看小妹妹。” 陆怡心是这一辈儿第一个出生的女孩儿,如今皇长孙钰哥儿夭折,那么她就算是活到现在最大的孩子了,且容貌生得像柳荷,眉眼弯弯清秀漂亮,又嘴甜爱热闹,走到哪里都是惹人怜爱的主儿,只不过因为是庶出,到现在还没有一个郡主的封号,不过小孩子又哪里能明白一个封号的重要? 贺长安也喜欢陆怡心,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小脸蛋:“好,二伯母这就让银针姑姑带你去看小妹妹,不过小妹妹太小了,还不能陪你玩儿呢。” 陆怡心眼神中流露出来一点失望的神色,不过一小会儿就又自己开心了起来:“没关系,我娘亲说我之前也是小小的一点大,等到再过几年,妹妹就可以和我玩儿,我就可以保护妹妹了reads();!”就跟着银针去耳房找小妹妹去了。 贺长安注意到柳荷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的神色,心里大致明白了一点:“怡姐儿是这一辈儿孩子里面最大的,的确很有做姐姐的样子,既如此,你为何不再给怡姐儿生个亲生的弟弟或者妹妹呢?” 半晌,柳荷都是沉默无语,很久之后才答了一句:“再有一年多的时间,江都郡主就要入府了。” 果然是在担心这个。 的确,江都郡主耿暖对于三皇子而言,无疑是一个母家力量非常雄厚的妻子,但是柳荷作为侧妃,有这样一个大有来头的主母,只怕会觉得日子不好过。 柳荷的父亲不过是个六品官,她能当上侧妃,还是因为她祖父是太后的妹夫。但是贺长安心里也明白,因为柳荷也是个能吟诗作赋的才女,在这一点上就是耿暖都未必能比得过她,所以三皇子本身就是好诗文之人,能够和柳荷情投意合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三皇子家中几年都只有柳荷一个侧妃,陆怡心一个孩子,只怕柳荷自己,也已经习惯了。 不过,因为跟着耿暖也有过几面之缘,加上经常听到表姐史琪夸赞耿暖,所以贺长安不觉得耿暖是那种会亏待了三皇子妻妾侧室以及庶出子女之人。但是她自己是秦王妃,如果突然有朝一日朱云佳真的给陆城怀了孩子,难道她的心里会舒服吗? 自然是不可能的。 看着柳荷欲言又止,贺长安笑了:“这里没有别的人,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我听很多人说起过江都郡主,都听说江都郡主是将门虎女,行事颇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架势,当机立断,是个好相处的爽快人,所以我不担心她会为难我和怡姐儿的。只是,江都郡主的祖父是韩国公,我的祖父,却是太后的妹婿。如今太后仙逝,就是李家都已经式微了,更不要说我们柳家只是跟李家沾着亲罢了。我只是担心……” 话说到这里,贺长安哪里还有不懂的道理?韩国公是不站队的,但是因为和陆城有同样阵前杀敌的情谊,言语之中都是在看好陆城,颇有一点忘年交的意味。而太后生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竭尽所能为陆垣铺路。那么就算为了撇清三皇子府和禹王府的关系,柳荷就也如同生存在了夹缝之中。 “其实我是想过的,等到江都郡主入府,我就请求出家,青灯古佛也就罢了,只希望江都郡主能把怡姐儿记在自己名,好歹是个嫡女了,这郡主的封号,只怕还能容易得到一些。不然像怡姐儿这样的宗室庶女,只怕是逃不开和亲的命运的……我,我实在是不想让怡姐儿,变成第二个保平公主啊……”柳荷说到这里,就开始低低的呜咽:“现在朝堂上好些人都说三爷是个有可能被圣上重用的,可是我同三爷同床共枕那么多年,自然是相信他的秉性,若是能让他领着一班子翰林清流修书做传,他定是乐不可支,若是要把江山社稷托付给他,他没有那个本事,跟没有那个心思……” 柳荷确实生得极美,这样低低的呜咽,都让人觉得楚楚可怜,贺长安也不由得心肠软了几分,却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上这个母亲的。 傍晚时分三皇子来接柳荷的时候,看到她眼眶红红的,就知道她一定是在二嫂这里哭过一场,有些愧疚的道了谢,才带着柳荷回到皇子所。 偏偏陆怡心和小妹妹玩儿了一个午,听说要回去,万分不舍,贺长安赶紧答应,说等到自己回了秦/王/府,一定邀请她去自己那里玩儿,到时候还有一个稍大一点儿的妹妹,小丫头这才含着眼泪吸着鼻涕答应了。 第二三三章 兄弟情谊(上) 第二三三章兄弟情谊(上) 送走了三皇子和柳荷,陆城回到偏殿之中,看着有些失落的贺长安,轻轻地打了一声响指:“怎么了?感觉你有点闷闷不乐的。” 贺长安点点头,她在想陆怡心的事情。如今陆怡心还小,整日无忧无虑,自然意识不到生在皇家,一个封号的重要性,但是她是看着陆怡心长到三岁的,心里明镜似的,若是等到她到了该出嫁的年龄,才能封一个县主翁主,那么只怕在婚事上面,也会有些妨碍,就算是不和亲到邻国,只怕也是难以寻到一个地位高些的勋贵人家。 陆城凑上去捏了捏贺长安的脸:“今日柳侧妃在你这边哭红了眼眶,想来是因为看到了咱们的天佑,勾起了她自己女儿还没有封号的事儿吧。” 贺长安暗赞陆城观人细致,一把环住了陆城的脖子:“幸亏你是嫡子,又是个有能耐的,咱们的荣泰和天佑才能不受委屈。怡姐儿也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只不过在身份上,到底是差了一层。” 接着便把柳侧妃同自己说的那些话,讲给了陆城,陆城听完,面色稍霁:“只怕柳侧妃如今却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三皇子府了。方才江明同我讲,看柳侧妃走路的姿势,还有面色,她兴许是又有了身孕了reads();。” 这当真让人有喜有忧,最欢喜的应当是陆怡心,看她同自己的两个女儿亲热得不得了的样子,便知道她是个极为疼爱弟妹的,若是能有个同母生的弟妹,当是一个热闹的事儿。只是若柳侧妃这一胎生一个儿子,那边是在江都郡主耿暖进门之前便有了庶子,也不知江都郡主作何感想。 “不是说柳侧妃生怡姐儿之后,太医院一直都不曾断了给她避子汤,为的就是给江都郡主一个颜面吗?”庶女倒是没有多大妨碍,但是庶子为长子,实在是有些打脸,因此贺长安是听说的,柳侧妃一直就没断了避子汤。 “避子汤再好,毕竟也是药,也不是每一次都可以万无一失的,不管怎样,有身孕,总归是一桩好事,就看三弟想怎么选择了。不过今日这事儿,我倒是真的想帮三弟一把。” 贺长安本来也为着柳荷的事情发愁,就算她和柳荷本没有什么情分,但是陆怡心那一声又一声甜甜的“二伯母”,简直要把她的心都给融化了似的,她怎么舍得这个小侄女因为名分的问题而吃了苦头呢?便探过头去:“怎么帮?” 陆城趁贺长安没有注意,偷偷在她的粉面上啄了一口,看到她羞得满脸通红,才像个偷腥成功的孩子似的得意洋洋地道:“我打算上书给父皇,请求他为三弟四弟封王开府,还有各位宗亲家的女孩儿,年龄差不多的,都给个封号。” 除了三皇子家柳荷生的陆怡心,景王世子陆坛的长女陆慧心,比陆怡心不过小两个月,却也是如今还没有封号在身。不过景王世子毕竟不是皇帝的亲子,在关系上也就差了一层,也没见得景王府为这个孙女的封号着急。 若真的只是为了一个孙女的封号,惹恼了皇帝,只怕是不值。景王这点子算盘,打的还是很清楚明白的。 想到这里,贺长安又隐隐的有些犹豫,一只手撑着陆城的胳膊:“可是若是父皇现在还不想给三弟和四弟封号,你上表请封,会不会惹恼了父皇啊?” 陆城用另外一只胳膊揉了揉贺长安的脑袋,他的小媳妇,如今已经是两个女儿的妈了,想事情也比刚嫁给他的时候周全了许多,只是还是不了解父皇的性子:“父皇现在已经是接近知天命的年纪,免不了就要开始考虑身后事了。帝王家讲究开枝散叶,可是龙子凤孙多了,那个座位毕竟只有一个,谁看着不眼热呢?所以父皇一方面希望这江山社稷后继有人,一方面又盼望着自己的儿子兄友弟恭。之前陆垣的王妃杜氏敢伤及你和天佑的性命,已经是很让父皇忌讳的了,我若是在这个时候抓住机会,想来只会让父皇觉得有些安慰。” 贺长安听完才发觉,原来陆城这是早就打算好了,只不过在等一个合适时机。他若是能上表请封,究竟能不能成事,还要看圣意如何,但是不管能不能成,三皇子四皇子还有景王府,都会领他这个情。 相公就是聪明,贺长安这样想着,凑上去在陆城的脸上印了,陆城被这个吻撩拨的心猿意马,但是又顾虑到贺长安还在月子里,不能轻举妄动,只能俯身来,顺着贺长安的朱唇深入,在得了一个绵长而深邃的吻之后,方才罢休。 凤栖宫偏殿里春意正浓,可是禹王府的后院此时却颇有点风刀霜剑的意味。杜若跪在陆垣的桌案边上,双手举着一碗莲子粥过头顶,眼中含着泪水,却不敢抬头看陆垣:“王爷若是气恼妾身私自做主,去找了那贺氏的麻烦,妾身定然会自罚,就是王爷怜惜,妾身也定然长跪不起。可是一来王爷动怒,必然会伤了自己的身体,二来王爷冷着妾身,不去妾身院子里,铎哥儿已经连着问了妾身好几日,问什么父王不来看他,这样白白的伤了父子情分,怕是不值得。” 陆垣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女子,她还不满十六岁,却已经是他的继王妃,且已经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但还是美得那样恰到好处reads();。跟之前的王妃贺平安不同,贺平安的高傲,是与生俱来就酝酿在骨髓和血液中的,饶是贺平安最依恋她的时候,两人欢好时也不见她有任何娇羞讨饶的嘤咛,这让一向自负体力过人的陆垣很是有挫败感。而杜若,纵然已经是王妃至尊,生有两个孩子,可是在他身/婉转承欢的时候,却还是千娇百媚,不一会儿便连连讨饶,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自尊心,这样的女人,他对她实在是喜欢的。 的确,她去找贺长安的麻烦,没有经过他的首肯,可是他自己也明白,他是无论如何不想看着陆城那边生出来一个儿子的。一个没有儿子的人,父皇怎么可能放心把江山社稷交付出来呢?陆城若是一直没有儿子,那就是失了先机,还有什么资格能够和他争那把椅子? 生在帝王之家,本来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什么兄弟情谊,在他看来,身为龙子凤孙,却都是不可能的事儿! 不过跟杜若一样的想法,却不代表他认可杜若的做法。明刀明枪的针锋相对,那完全不是他陆垣使惯了的手段,若是他,便想着用什么样的法子,直接让贺长安生个死胎,最好从那之后绝了育,才是好事儿。可是如今,因为杜若的轻举妄动,他已经不再有可能暗中做手脚了,因为只要他动了,父皇就会更容不他。 如今能够庆幸的,就是贺长安和陆垣第二个孩子还是个女儿吧? 杜若见陆垣没有什么反应,哭得更加凄惨:“王爷,铎哥儿昨日有些发热,妾身已经请了太医来给铎哥儿诊治,药都已经煎好了,可是铎哥儿哭着就是不肯吃药,而且一遍一遍呼唤着的都是父王啊……” 陆垣一听说自己的嫡子病了,哪里还坐得住? 待到在杜若的院子里面看到烧得满面通红的嫡子陆铎,陆垣立马变了脸色:“怎么不早点来回本王?” 话一出口,却又想起来,前一宿王妃的院子里面的确是来人通禀,说是小殿病了,想着他去看看,可他那会儿刚刚被母妃申斥了一通,心中正在恼火,自然以为那是杜若邀宠的手段,就没有去。 陆铎还不到一岁,会说的话也很简单,只是一遍一遍的叫着父王,杜若却没有任何怨怼的话,只是一边低低的抽泣,一边拿着帕子擦拭儿子的额头给他降温。 陆垣端着药碗,喂着陆铎一口一口的把药喝完,便看到杜若忙碌的满头香汗,就是发髻都是散乱在一边儿,有几绺碎发还垂在脸颊边上,脸色微红,看起来实在是娇俏可人,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听林太医说,如今是冷热交替的时候,铎哥儿身子骨原本是好的,只是小孩子到了这时候,一般都免不了病一场,如今既然能开口喝药,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杜若又抽噎了:“妾身多谢王爷怜惜铎哥儿。” 陆垣强压着心头的邪火把杜若扶起来:“这也值得你说一个谢字?铎哥儿可是本王现在唯一的嫡子。你若是要谢本王,那不如就多使点力气,再给本王生一个嫡子出来可好?” 杜若脸色酡红,不敢抬头去看陆垣,却发现腰带已经被陆垣给扯开了,不由得低呼一声:“王爷,这可是铎哥儿奶娘睡得地儿,只怕睡不两个人……” 再抬眼望去,识相的奶娘早就抱着陆铎去其他的暖阁了,这屋里就只剩了她和陆垣两个人,只听陆垣笑道:“怕什么,不是还有桌子么,又不是没有过……” 第二三四章 兄弟情谊(下) 第二三四章兄弟情谊下 听到陆垣带着些轻佻的言语,杜若心中一怔,原来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让她自己都觉得无比不堪的第一次,一种难以言说的屈辱感涌上心头。她自己都不愿意再记起来那一次在桌案上行事的荒唐,因为每一次想起来,都会觉得自己还是当初那个为了能够获得权力和地位不得不忍辱含悲的小宫婢。 可是她现在已经是他堂堂正正的禹王妃了,他何苦还要这样羞辱于她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人是贺平安,他还会这样不顾一切么 突然又在心里笑了一下自己,贺平安太过于骄傲,即使是易地而处,她也不会低声下气的来求着陆垣的原谅的,何况,都死了那么久的人了,她居然还会在心里面有些介意 可是还没等她从回忆中反应过来,陆垣已经一个闪身几乎是把她丢在了桌案上,接着就俯身覆了上去。 已经在一起生活快两年,孩子都生了两个,耳鬓厮磨鱼水之欢已经不是第一次,可是这一次却让杜若觉得万分的不适应,下体传来剧烈的疼痛,那种疼痛更甚于之时。 可就算是疼,杜若却还是努力的在迎合着陆垣的动作,因为她知道,以陆垣的性格,若是这一次她不努力迎合,只怕就会像当年的贺平安一样,再无转圜的余地。 待到陆垣心满意足的时候,她已经疲惫不堪,但是她知道,这一劫已经算是渡过来了。 陆垣迷迷蒙蒙之间,眯着眼睛道:“其实你的心是好的,本王也不希望老二那边能生一个儿子出来,只是方法失了妥当今后若要再有行动,必要同本王知会一声。” 杜若用手抚上陆垣的胸膛,一瞬间妩媚无比:“妾身记住了。” 陆垣的神色暗了暗:“只是如今父皇不待见本王,本王自然是要另辟蹊径的好。就算父皇现在冷淡本王,但是却不能让他忘了有本王这个儿子才是。” “王爷说的是,那依王爷之见,有什么样的法子,能让王爷恢复盛宠呢不如请庆妃娘娘出面,庆妃娘娘伴驾多年,在父皇心中自然是有些分量的。或者说等到铎哥儿退了烧,再把铎哥儿送去宫中陪伴父皇”杜若试探的问道。 她的儿子,若是现在送去宫中,只怕是这个年都不能在王府度过,她如何能舍得可是如果不在陆垣面前表现出一副她可以为了他抛弃一切的做派,那么她就没有什么能比得过他身边其他的女人们了。 果然陆垣对于她的回答还是很满意的,但是思索之后却还是摇了摇头:“父皇如今忌讳我,只怕是不会让铎哥儿进宫了。至于母妃嘛,虽说伴驾多年,但是毕竟年老色衰。色衰而爱弛是亘古不变的道理,现在宫中良嫔风头正盛,一时之间母妃还是很难给本王说上话的。” 杜若整理了一下自己破败的衣衫,努力的遮蔽住自己的身体,扬声让门外的丫鬟送热水进来,然后转过身去:“也是。尤其是如今四妹妹的婚事在即,庆妃娘娘毕竟疼爱四妹妹,定是要费尽心思给四妹妹选一个好的夫婿,若是在顾上王爷这里,还真的是无暇。”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有意无意,但是杜若却有自己的算盘。她这个小姑子,从小被庆妃娇惯着,从来都是眼高于顶。先前贺平安做禹王妃的时候,因为贺平安是兆兴长公主独女,她还能勉强和贺平安相安无事。如今瞅准了自己没有什么过硬的门楣支撑,就算是再锦瑟宫中见了面,连嫂子都不肯称呼一声,她看不惯陆称意已经很久了。 她需要依附着陆垣不假,但并不表示连他妹妹的气都要逆来顺受,陆称意眼高于顶,她自然有法子让她从云端摔到深渊。 陆垣一听杜若这话,眉毛拧在了一处:“如意郎君呵,四妹妹难道以为能一辈子靠着母妃不成。等到母妃百年之后,她若想有个依傍,还不得是本王这个兄长。本王要是没有了前程,她也不见得能落得好。” 外面侍立的丫鬟手脚麻利的送进来盥洗的热水,见到桌案上面的一片狼藉,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去收拾了,自家王爷是什么性子,她们早就无比清楚。有些志不在攀高枝的丫鬟还在心中对杜若这个王妃心有戚戚焉:到底是个宫婢扶正的王妃,就算生了再多的孩子,得到了再多的赏赐,到底还是得不到男人的尊重罢了。 待到收拾的丫鬟都退下了,杜若才忍着身体的不舒服帮陆垣沐浴,一边揉捏他的肩膀一边道:“王爷方才所言是何意呢” 陆垣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老二不是才从乾祐回来么看来这一趟他去乾祐应当是收获不小的,至少乾祐已经有向着我们大宣的态度出来了。我听说那乾祐的皇帝少年登基,到现在不过也才是弱冠年纪,且宫中一直没有立中宫皇后。若是本王上书奏请父皇,送四妹妹去乾祐和亲,你觉得怎样” 似乎并不等杜若的答话,陆垣已经开始畅想未来美好的图景:“陆城一定没有想到,他在乾祐现象环生,好不容易取得了乾祐皇帝的一点信任,到头来,却是给本王的妹妹做了嫁衣裳。等到称意当上了乾祐的皇后,本王还怕乾祐不会以举国之力支持本王当坐上那把椅子么” 翌日清晨,两道奏折已经发出,让整个朝堂震惊不已。 皇长子禹王陆垣奏请,如今乾祐皇帝虽然已经有子嗣,但是中宫后位玄虚,为了加强大宣和乾祐两国的睦邻关系,大宣应当主动提出送去一位公主前去和亲,做乾祐的皇后,而他愿意保举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四公主陆称意前去和亲 另外一道奏折,则是二皇子秦王陆城奏请,为三皇子陆均四皇子陆地三皇子长女陆怡心和景王世子长女请封。 朝堂上的大臣对这两道奏折议论纷纷,尽管如今效忠于陆垣的人大部分还在作壁上观,但是和乾祐和亲,能有一位公主成为乾祐的皇后,这样的好处是一眼就能看到的,所以说附议这道奏章的人,多半并不是因为上折子的人是陆垣。 皇帝并没有在早朝的时候对这两封奏章给出答复,这边是要留中不发,仔细思量了。因此退朝之后,前朝后宫也都是物议如沸。 这边陆垣失去帝心,陆均倒是因此获准可以在朝堂之上参与议事,而那之前,陆均能够生活的天地不过是皇子所罢了,退朝之后,陆均气喘吁吁地追上陆城:“二哥等等。” 陆城早就料到了陆均会因为自己的奏请前来找自己,因此也就特意放慢了脚步,不然他可是阵前杀敌过的人,陆均整日醉心诗文不喜骑射,哪里能追得上他呢 “三弟有事” 陆均终于跑到了陆城跟前儿,还没喘匀气息,就道:“二哥,今日的事情,不管父皇最后能不能给封号,弟弟还是要谢谢哥哥。” 陆城摆了摆手:“你我都是父皇的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父皇哪有不疼的道理只是当初我封王的时候,你年纪尚小罢了。如今我提出来,也是之前我王妃的事情,大哥那儿实在是让我觉得心寒。我也觉得,咱们兄弟之间,是不应该这样下去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我也不是为了你或者你家怡姐儿,而是为了咱们大宣千秋万代的江山社稷。” 傍晚时分见到贺长安的时候,陆城不由得感慨一句:“如今陆垣眼看着失去父皇的欢心,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他以为送一个亲妹妹出去,就能够让父皇放下对他的戒心。虽然说我觉得父皇如今是有些摇摆不定,但是若是四妹妹真的和亲出去,父皇只会觉得自己是形势所迫,而罪魁祸首就是陆垣了。呵,反正他不顾兄弟情谊都不是第一次了,难道还会估计的上兄妹情谊” 贺长安点点头,这就是陆城和陆垣思维方式的不一样。陆城更多考虑的是身边人的感受,在陆城看来,若想让其他人死心塌地的跟着你,不顾及他们心里的感受,是根本做不到的,比如说花楠,比如说朱云佳,哪个人也不见陆城许了多少高官厚禄,但是至少这些人都可以为他所用。反倒是陆垣,在他的眼中,世界上就没有威逼利诱不能达成的事情,威逼利诱或许有时候能成事,但是总会让人觉得齿冷。 “还有不到十天我们就可以回家了。”贺长安往陆城的怀里缩了缩,如今她住在皇后的宫殿中,又是在月子里,跟陆城同榻而眠自然是不可能,因此两个人每天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可以亲热一会:“我好想荣泰啊,也不知道她在我娘那儿过的怎么样。” 陆城安抚着怀中的人:“好,再有十天,我们就回家,接荣泰。” 第二三五章 腊八团圆 第二三五章腊八团圆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就到了腊八节,这一天也刚刚好好是天佑满月的日子,而对于贺长安来说,这一天还格外的不一样,因为她终于可以离开居住了几个月的凤栖宫偏殿,回到自己的家那个属于他和陆城的秦/王/府。︾樂︾文︾小︾说| 陆城自然也是欢欣的,对于他而言,他已经接近一年,都在一个吃素的状态,如今可以把娇妻接回王府,能够和两个女儿每天生活在一起,对于他而言就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至于朝堂上的那些事情,他一年有一件足够突出的政绩便足够了。而在乾祐和乾祐皇帝达成的意向,他这一年的苦就没有白吃。所以一大早宫门刚开,便跑到宫中去接贺长安了。 腊八节公众也有吃腊八粥的传统,不过宫里的腊八粥却是要在傍晚时分才能熬制好,因为花样实在是太繁复了。因此陆城长安夫妇二人,就留在凤栖宫吃了简易的早膳,之后去晏清宫请辞谢恩。一出宫门,就直接奔赴巩昌伯府接荣泰去了。 因为陆城早就派毛峰去给岳父岳母送过信儿,说今日要接荣泰回秦/王/府,所以贺家的人也早早的就做好了准备,饶是怀有身孕的贺甲青夫人刘雁翎,今日都起得很早。 贺长安许久不见父母兄嫂,就是这样举家欢迎的阵仗,弄得他眼泪一不小心就流了下来斗成指则在旁边低低的劝慰,并且答应她今后只要他在帝都,随时随地都可以回来看看,贺长安这才破涕为笑。 白氏怀中抱着已经快一岁的荣泰,在过去的七八个月里,荣泰还偶尔能见到贺长安一两次,但是对于陆城,却实在是有些陌生了,因此,见到贺长安乖乖的喊了一声娘,见到眼前陌生的男子却不知道认人。 陆城脸上的表情哭笑不得,心里面暗自叫苦:“这个小白眼狼,如今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识了!” 刘雁翎挺着肚子,走上前去,摸了摸荣泰的小脸蛋儿:“永泰不是经常问舅母,爹爹在哪里吗?来,叫爹爹,这是你父王,是你爹爹。” 到底是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父女情缘,荣泰也不过是认生了一会儿,很快就开始叫爹爹,并且和陆城亲/热起来。 陆城就留在耳房陪着大女儿,贺长安则带着小女儿走进了白氏的卧房,和母亲嫂子一起闲话家常。 这还是白氏和刘雁翎第一次见到天佑,白氏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外孙女:“先前儿,荣泰生的更像王爷一些,倒是天佑郡主,长得同你更相似。” 刘雁翎紧跟着接话道:“妹妹和王爷都是天生的好样貌,如今凑在一起,就是佳人一双。生下来的女儿,不论像谁,日后都长得差不了。我倒是有些担心,因为相公他早些年是习武的,整日里风吹日晒的,长得倒有些黑。若是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女孩,肤色却随了相公那以后可不是不好看了?” 贺长安想起从前的刘雁翎可不是那个患得患失的样子,果然嫁了人之后改变也是不少的,便打趣她道:“那小子这一胎生个儿子不就得了,我一连气生了两个女儿如今就盼着能有一个外甥呢!” 刘雁翎如今的身孕已经有了六个多月,依稀能看出来肚子的样子是尖尖的,贺长安就想起来宫中老嬷嬷说的那句话,肚子尖尖是儿子,又想起自己之前怀着两个女儿的时候肚子都是扁扁的,因此便预感刘雁翎这一胎一定是个儿子,心中羡慕无比。 刘雁翎羞涩地笑了笑:“不瞒妹妹说我在家中是最年幼的女儿,上面有两个哥哥,因此从小便盼着父母可以给我生一个弟弟出来,也体验一把做姐姐的感觉,只是一直没能达成心愿,所以说我还是希望头一胎生个女儿,先开花后结果,女儿便能有个弟弟的。” 白氏在一边笑逐颜开,一副有子有女,又有外孙女和即将出世的孙儿,万事皆足的样子:“长安,你嘱托的江太医,时时都来照应着你嫂子的胎,他说你嫂子本身生的就极好,是个好生养的,且腹中的孩子极为康健,这一胎生完了,接下来的生产就会更顺畅。这回咱们贺家长房的嫡系可是不愁了。” 贺长安在心中纳罕,怀孕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担心这陆城在乾祐的安危,而生下女儿之后,整日里连思考的也大多数都是陆垣在如何对付陆城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关心到嫂子腹中的孩子身上,那么看来姜太医能够到贺家来,一定是听了陆城的安排了。想到这里不由得觉得心头甜滋滋的,她自己都忽略了娘家的事情,可是陆城却时时刻刻替她记着。 三个人正说话之间,就看到穿着一身皂袍的贺甲青走了进来,进门就高声直嚷嚷:“雁儿,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当着婆婆和小姑的面儿,被夫君这样关照,刘雁翎一下子就红了脸:“夫君,娘和妹妹还在这儿呢……”话里话外都透着难为情,但是实在有点撒娇的意味。 贺甲青也意识到,刚才自己实在是太过于着急献宝了,便又朝着白氏行了礼:“儿子让母亲看笑话了。” 不过白氏并没有多说什么,她自己是过来人,年轻的时候,贺成功也有过这样的温情缱绻的时刻,不过贺成功是个不折不扣的武将,即使是温情缱绻,只怕也做不到这样。何况这个儿子,并不是自己亲生的。虽然他一向孝顺,作为伯府的世子,也算得上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但是毕竟隔着一层肚皮,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反倒是这个儿媳妇,是她亲自相中娶进门儿来的,和她的关系,还算是更为亲近一些,单看是称呼,刘雁翎管她叫娘,而贺甲青管她叫母亲,便也能看出来究竟了。所以这个儿媳妇能拴住自己这个记名儿子的心,白氏的心里自然只有放心的份儿。 不过贺甲青看向刘雁翎那热切而又关照的目光,倒是让贺长安觉得心里面酸溜溜的。在她出嫁之前,贺甲青对她这个妹妹可谓是宠的紧,就算是她出嫁了,每回回娘家,贺甲青也都是妹妹长妹妹短的关照着,有的时候恨的陆城牙根儿都直痒痒。如今哥哥娶了媳妇,也有了自己捧在手心上的人,自然是不会对她这个妹妹再上那么多的心了,可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有点开始吃嫂子的醋了。 “哥哥给嫂子带回来什么东西了?有没有妹妹的份儿啊?” 贺甲青知道自己妹妹这是在撒娇似的胡搅蛮缠,就嘿嘿一笑道:“你嫂子现在整日里就想吃些酸的,就是咱们家自家酿制的那些蜜饯,到你嫂子那里都觉得不够酸没味道。前两天上朝的时候,我听许林彻讲,你史琪表姐在怀着她家哥儿的时候,也是整日里都想吃酸的,有时候吃的那些东西,他都觉得已经要把牙齿酸倒了,可是史琪还是乐在其中。他便托着云贵那地儿上任的同僚,给带了些他们那地方特产的酸枣子,再把那酸枣汁做成果脯,因为那枣子本来就酸,做出来的更是酸味纯正。我听说这个就上了心,央着他送我一点这不,他今日就给我带过来了。” 刘雁翎看到那一坛子酸枣子果脯,激动的几乎是两只眼睛都在放光,但还是规规矩矩的先把台子碰到白氏和贺长安的面前:“娘和妹妹也尝尝。”待到白氏也了一颗放在嘴里之后,这才动手也拿起一颗。 那酸味儿一进到嘴里的时候,贺长安立马觉得,自己的牙齿都像打起了寒颤似的。再看看白氏,也是一样的表情,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用帕子趁着,就把枣子给吐了出来。不过这枣子仿佛真对了刘雁翎的胃口似的,她一点都不觉得酸,吃完一颗反倒是又拿起了另外一颗。 贺甲青看到自己拿回来的酸枣子妻子很是受用,一时间脸上笑得跟一朵花似的。 白氏连着喝了两盏茶水,才缓过来嘴里面的酸劲儿,拉着贺甲青在一旁的绣墩上面坐下:“如今你父亲解甲归田,咱们家在朝堂上的人也就剩下你了。你封为世子的时间还尚浅,若是有机会多向你媳妇儿的长兄学一学,遂安伯的长子,也是品格样貌样样俱佳的。” 贺甲青点头道:“母亲说的正是。今日朝堂之上,皇上为了前几日那两封奏折颇为烦心,权衡利弊也想不出个合适的法子?可若真的割舍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却有万分不舍,毕竟已经有保平公主的先例了。不过大舅兄倒是向皇上提了一个不错的主意,其实这主意也不算难,只不过一时之间都没有人想到,大舅兄的主意,可是得到了皇上的赞誉呢!” 白氏之前也听说了一点,禹王陆垣上表请求将亲生的妹妹四公主,送到乾祐去和亲做皇后的事儿,如今听到贺甲青这样说,便笑问道:“哦?是什么主意?”&gt; 第二三六章 间隙 第二三六章间隙 贺甲青一边漫不经心地递给妻子一颗酸枣子,一边答话道:“大舅兄不过是跟皇上说了这样一句话,既然这事情是有关于四公主的情史,为什么不听听四公主的意见,让四公主自己做选择呢?” 贺长安总是听陆城讲宫里各种各样的事情,长年累月下来也算是积累了不少知识在头脑之中,这会儿一听就明白了,不得不赞叹一句,遂安伯世子这个法子确实有点釜底抽薪之意,看起来简单,但可并不是什么样的脑袋都能想的出来的。 而且贺长安有预感,按照她对陆垣的了解,以及庆妃和四公主那样的性格,锦瑟宫这一次,可是要闹得沸反盈天了。 看到自家兄长在朝堂上受重用,刘雁翎笑得也是万分开心:“之前我娘一直担心,我嫂子子嗣单薄,不能给兄长繁衍后嗣。现在这样的顾虑也没有了,我兄长可谓是更能在朝堂建功立业了。” 朱悉瑶早些年身体不好,其实多半也都是心结所致,再加上继母隔三差五的来给她的身体添些妨害之物,就算她在婆家整日金山银山的供养,想要怀上子嗣也是难事儿。如今,于氏被遂安伯府勒令从此之后再也不能登门,而朱悉瑶也看清楚了这个继母这么多年来的本来面目,解开了心结。再请来好大夫好生调养着,两年多的时间里面已经给遂安伯府添了一子一女。 如今的兆宁长公主,膝下儿子媳妇都孝顺听话,女儿也嫁给了一个如意郎君,整日里面含饴弄孙已,经是长公主这辈儿里说不出的惬意之人了。 正如贺长安所想的那样,遂安伯世子上书提出的建议,的确是行之有效,不过也让庆妃那里,着实窝了一把火。 就在这一天晚上,已经很久没有踏足锦瑟宫的皇帝,终于又一次踏足了锦瑟宫,庆妃提前得到了敬事房太监的告知,只觉得喜不自禁,因为她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能见上皇帝一面了,而能不能翻盘,全看这一晚上。 伺候庆妃的小丫鬟小心翼翼的给她梳了一个流云髻,在拉开妆奁选择簪子的时候,庆妃犹豫了一下,从最底下拿出了一支银镀金嵌珠珊瑚喜字纹簪,递给宫婢:“就这一支吧!” 那宫婢看了看这簪子银镀金的材质,只觉得有些寒酸,犹豫道:“娘娘,这个簪子是不是太过于朴素些了?” 庆妃只是听那宫婢说,自己却并没有接话,这根簪子看起来的确很是朴素,可她却还记得,这是她刚入魏王府的时候,如今的皇帝当时的魏王亲手为她簪在头上的。她今日又重新把它找出来,戴在头上,无非也就是想,希望皇帝能够念着一些旧时的情谊,想想她当初在王府时候为他所付出的那些。 梳好了头发,小宫婢还在一边喋喋不休:“当初娘娘您那么心疼杜若姐姐,还把她亲自指给了王爷,让她伺候着王爷,如今她倒是好,自己攀了高枝儿成了王妃就忘了娘娘您了。别人避着锦瑟宫也就罢了,可她是您的儿媳妇啊,有什么好避讳的?尽孝都来不及呢!” 庆妃听了这话,一时之间就变了脸色,手重重地拍了一下梳妆台:“放肆!你也知道她如今已经是王妃之尊了,你不过是我身边的一个婢女,有什么资格妄议王妃之尊呢,真是不知轻重,不分尊卑。你若是再这样,逞口舌之快,那就不要怪我不把你留在身边伺候了。” 那小宫婢听了,这才噤声,不过嘴角却露出了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容。 话说庆妃确实是斥退了小宫婢,但是她说的话无疑已经成为了庆妃心头中的一根芒刺。她不满意先前贺平安那个儿媳妇,因为自己身份高贵,总是瞧不起自己这个正儿八经的婆婆,所以成天想着往自己的儿子身边塞人,杜若无疑是她培养的势力中最成功的那一个了,可是那个杜若真的就对自己死心塌地吗,还是自己也不过是她上位的一个垫脚石?连庆妃自己都犯起了嘀咕。 正在思忖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太监高亢的喊声:“陛下驾到。” 庆妃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拉平了衣服上的皱纹,起身走到宫门口,跪拜道:“臣妾庆妃李氏,恭迎圣驾。” 皇帝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道:“起来吧!你也是伺候朕的老人了,用不着这样拘礼的。” 可就在庆妃抬起头的那一瞬间,皇帝看到了她头上那银镀金的簪子,有些不悦的微微沉下了脸色,可偏偏庆妃还什么都没有察觉出来:“陛下,臣妾这里的小厨房,刚刚熬制了松茸野鸡汤,这会儿喝正是时候。不如臣妾……” 皇帝只是伸手拉住了庆妃:“不用了,朕今日来,只是为了跟你商议一下称意的婚事。如今可儿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保平那边又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关于称意的婚事,你做何想法?” 庆妃听到皇帝这样说,心里面顿时喜滋滋的,虽然皇帝已经冷了她好几个月,但是这个时候还能想着来和自己商量一下女儿的婚事,那证明皇帝的心里还是有她一点地位的。 脑海中立刻飞速的转过大宣帝都里面现在尚未成亲的公子哥儿,这个家室稍微浅薄了一点,而那一个却又没有什么学识,思来想去,脑海中蹦出了一个人:“臣妾觉得,若是要帮称意选夫婿的话,宜春侯世子倒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虽然现在贺平安已经不在世了,不过她活着的时候就是禹王妃,死后也是以禹王妃的身份下葬的,宜春侯这辈子都休想和她们锦瑟宫撇开关系。虽然她也听说过那个宜春侯世子,被兆兴长公主惯的是一个骄纵性格,还没有娶妻身边已经有好几个开过荤的丫鬟。不过她就不信了,若是真的让他娶了公主,他还敢真的这么放肆? 自从贺平安没有了之后,庆妃总是隐隐的觉得,原先和自己成为抱团儿之势的宜春侯府,现在已经与自己渐行渐远。可她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失去兆兴长公主这样一个强有力的助益,思来想去,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宜春侯世子这就是再好不过的主意了。 庆妃自己沉浸在对于未来的美好盘算里面,却没有注意到皇帝的脸色已经近乎于黑青色,过了很久才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怒吼:“好,好哇,你们母子,你知道称意是你的女儿,陆垣知道他是自己的妹妹,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称意也是朕的女儿?!” “陛下息怒……亮哥儿,他,他怎么了?”庆妃尚且不知道皇帝为什么发怒,情急之下,连许多年都不曾叫出口的陆垣的乳名都喊出来。 皇帝怒气冲冲的把带过来的奏折往地上一摔,那奏折的材质本来就不是十分结实,如今一摔,已经变得裂成了好几段。 “就在前几日你的好儿子上书建议朕,把亲生的妹妹称意,送到了乾祐去和亲。你们一个两个想到的,都是他妹妹的婚事对他能有什么帮助,可是有谁关心过称意自己心里面的想法?朕已经折损一个女儿了,难道你们还要逼着朕折损第二个女儿吗?” 庆妃这才反应过来,皇帝这么晚了来她的的锦瑟宫,并不是为了和她重修旧好,也不是因为心里面还有她一席之地,特意来询问她对于女儿亲事的看法。只不过是给自己下了一个坑,等着自己迈进来,而她还真的就傻傻的跳进去了。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荡荡的锦瑟宫回响,待到余音结束的时候,庆妃的脸颊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你一直就是个心比天高的性子,当初太后曾经想给你做主,让你嫁给皇弟做王妃,可是你觉得朕将来是会做太子的,宁可放弃正妃的身份不要,也要入朕的魏王府为妾,怎么如今倒是想带着这支簪子,提醒朕念及以往的情分了?” 庆妃听了皇帝的这话,只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在颤抖。的确,当年她曾经在姑母面前作出了这样一个选择,正妻的位置虽好,可是景王摆明了是不会有大前途的。与其当王妃,倒是不如在魏王府为侧妃,有朝一日迟早会入宫成为正经娘娘的。可是当时她和姑母谈话的时候,并没有旁的人在,这些事情是怎么被皇帝知道的? 还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簪着的那一根银包金的簪子,只觉得心下寒意更深,本来是想跟他提起年少时夫妻恩爱的情意,可是现在让他看起来只觉得是万分可笑吧! “庆妃李氏,年十七时入朕魏王府浅邸为侧妃,入侍之后,以李家势大,目无夫主,更从不恭敬侍奉主母。后入宫,朕念其为潜邸旧人,并生育一双儿女,封其为庆妃,未料其仍不知悔改,整日妄图寻衅滋事,使朕后宫不得安宁。本应虢夺封号,贬为庶人,念及禹王及公主,降为庆嫔,幽居锦瑟宫,非召不得出。四公主交由皇后抚养,此生不得与生母相见。” 这是那一日晚上皇帝留给庆嫔最后的旨意,就是李氏,也一直没能明白,不过是多年前的一桩往事,何至于皇帝这般不给她颜面,要让她在幽居之中了此余生呢? 第二三七章 庆嫔 第二三七章庆嫔 在听到庆妃被贬为庆嫔的时候,贺长安还是很惊讶的。:3w.し在她看来,虽然说皇帝和已故的和睿皇后有很深的感情,但是毕竟身为帝王,李氏陪伴他也有二十几年的光景了,哪里是说能割舍就真的能割舍得下的? 不过陆城听完了贺长安的困惑,神秘而又促狭的一笑:“说起来,能让父皇下决心贬了她的位份,你应该也算是功不可没了。” 咦?他这段时间可是就待在皇宫里面安心待产了,哪里可能对这件事情功不可没了呢?贺长安挠挠头,不明所以。 “还记得你给我送过来的那封家书吗?里面三番五次提到梅花的香味儿,我就觉得一定是要在这梅花的香味儿上面做些文章,或许是要告诉我些什么,就仔细回忆来着。接着我就想到了我母后生前,也是因为喜欢梅花的香味儿,所以就有人给母后送来梅花,隔三差五的就采几支插在瓶里,现在想想那梅花的颜色分明有些暗淡,因为已经快错过梅花的季节了,可是何来那样浓郁的香气呢?” 贺长安睁大了眼睛,他之所以能给陆城写那样一封信,也是因为觉得保平公主的遗书上面透出来的信息不一般,原来保平公主生前查到的那些事情竟然都是真的吗? 仿佛是看明白了妻子的困惑,陆城解释道:“那年我虽然只有六岁可是记忆力却是极好的,总是能记得当时跟着那梅花送来的,还有一只很漂亮的瓶子,是一只钧窑月白釉长颈瓶,后来幕后故事没有多长时间,就被一个小宫婢失手打碎了,父皇因为被打碎的东西是母后的遗物,大为肝火,还杖杀了那宫婢。所以我去内务府分别调了走礼和行刑的档子,根据档案上面的显示,那只长颈瓶是恬妃朱氏所赠,而那个失手打碎了长颈瓶的宫婢,也是恬妃宫里的人。” 恬妃朱氏?那不就是保平公主的生母?怪不得当时内务府给出的定论,说就是她杀害了和睿皇后。 “当年父皇为母后的死,生了很大的气内务府自然也不敢在这事儿上面懈怠,查了很久才查到了那个瓶子,但是查来查去,几个焦点都在恬妃那里终结了。所以说恬妃当时就被当做是杀害母后的凶手而被废去了位分,最终还没了性命。但是时隔十几年,我再去查的时候,却又发现这件事情有很多新的进展。” 明明天色已晚,可是贺长安听陆城讲这些事情,精神正浓,怎么也睡不着,非要停陆城接下来讲不可:“什么新的进展?” “第一个就是瓶子的来历,内务府的档案上面,只写了这瓶子是朱氏送给母后的,但是这瓶子是朱氏从哪里得来的呢?宫里面有规矩,嫔妃若是将自己娘家带来的东西,赠与他人,是不必记档的。但如果是父皇赏赐下来的东西,就是一定要记档的了,可是父皇历年来,赏赐给朱氏的东西,并没有这只钧窑月白釉长颈瓶。” 陆城说到这里,贺长安隐隐有些懂了,抚掌大笑道:“也就是说,这瓶子的来历,只可能有两个。一是别人送给恬妃的,另外一个就是恬妃从娘家带过来的。我之前听朱侧妃讲过,朱家一脉本是皇商起家,虽然说这些年来,也没有出什么有出息的子孙,能够入朝为官,但却是世世代代都居住在帝都的。可是钧窑,似乎……是在禹县吧?” 禹县……!陆垣的封号可不就是个禹字!而陆城的封号为秦,或许也是因为陆城的亲外祖父,老梁国公白乾曾经在秦县带兵大胜的缘故? 偏过头去问道:“太后的祖籍,可是禹县?” 陆城给了贺长安一个赞许的目光:“不错,申国公李氏原本就是生活在禹县的,所以如今帝都三成的李姓人,祖籍都是禹县,锦瑟宫那位也不例外。” 贺长安恍然大悟,但是突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但是也没有人说钧窑的瓷瓶就一定是禹县的人才能拿的到啊!若是父皇不信怎么办?” 陆城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不是还有第二个疑点吗?当时恬妃娘娘宫中的那个小宫女被杖杀,就没有了活口,这线索便算是断了。但是十几年过去了,这一次居然让我查到,那个小宫女的家人,竟然在京郊建了宅子,而且在没有什么产业买卖的情况下,日子过得极为舒坦。” 贺长安这就懂了,能让那个小宫女舍命,多半是锦瑟宫那位许给了他的家人什么好处?就算他的家人不肯承认,只要陆城稍稍的给出一点诱惑,也必然出来认罪的。毕竟当年做的也是掉脑袋的事情,如今出来认罪既能灭了心头的恐慌,又能再得到一笔钱财,何乐而不为呢! 小宫女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他们不过就是被人驱使的平头百姓罢了,就算天子震怒也不至于总拿多余的人命来开刀啊! 至于第一个疑点,虽然不能完完全全的钉死了锦瑟宫那位,可就算是这样的模棱两可,也足够勾起天子的疑心了。 陆城咬牙:“有些时候,我甚至后悔几年前做的那荒唐事情,明明自己已经是太子,却要为了向父皇证明自己的能力,而故意自己演了那场戏,现在想想倒是给了锦瑟宫那对母子可乘之机,让他有机会伤害你和咱们的女儿……长安,你怨我吗?” 贺长安摇了摇头,一把抱紧了身边的男子:“你能为我做这么多,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我贺长安何德何能,能今生嫁给你?答应我,让我给你生个儿子吧……” 每次想到陆城的好,贺长安就隐隐的不安,她是多么的想给陆城生个儿子啊! 这次从宫中回到自己家中,贺长安就明显的感觉到,陆城有意的规避给自己怀孕,每次在行事的时候总是不肯在她身/体/中尽兴,就算有时候没有控制好,也会在第二日哄着她喝一碗药。 陆城把她抱的更紧一些:“子女都是缘分,可是我舍不得你,再去那鬼门关走上一遭了,所以这一点,我无论如何也不答应你。” 贺长安不由得湿了眼眶,对于一个王爷,还是一个想要继承大统的王爷来说,子嗣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却能为了自己一个女人,而放弃生子。 陆城知道贺长安求子心切,索性也不去触动她的心弦,只是紧紧的抱着她入睡,却并不多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第二日一早,宫中来了旨意,召贺长安入宫陪伴四公主陆称意。 陆城已经上朝去了,贺长安看着这道旨意哭笑不得。虽然说她是嫂子的身份,可是对于这个四公主,她一向接触的不多。若说是召人进去陪伴,应该是杜若更为合适,毕竟杜若可是四公主嫡亲的嫂子啊! 但是毕竟是不能抗旨的,贺长安匆匆忙忙的收拾了一下进了宫,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之前,李氏从妃位变为了嫔的事情,一直是瞒着四公主的,就是把四公主接到凤栖宫去,也只说是小住,可是小住了十日八日,四公主终于觉出不对劲儿来,哭着闹着要回锦瑟宫去。 陈皇后也是十分苦恼,一边好言劝这是公主,一边派人去请来了皇帝。按着陈皇后的意思,是觉得四公主还小,她娘亲被贬这事儿,还是不要提早跟她说的好,可是皇帝本来就正在气头上,看到四公主在凤栖宫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模样,就觉得这个女儿完全是被庆嫔养坏了,更是怒从中来,一气之下,就把四公主这辈子都不能再跟她娘亲相见的事情给说出来了。 四公主自打落地,就一直在锦瑟宫住着,身边陪伴她的也一直都是庆嫔。如今让他永远不跟自己的生母相见,本来就是孩子心性的她怎么能受得了呢?当即就跟皇帝吵了起来。 皇帝在晏清宫还有正事要处理,便下了圣旨,让贺长安这个嫂子进宫来哄劝一下这个小姑子。得知了事情真相的贺长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皇帝给她的这叫个什么活儿啊! 陈皇后就在凤栖宫的正殿坐着,止不住的唉声叹气:“过去那些年,庆嫔一贯势大,有些时候就连本宫都压不住她,如今四公主养成这样的性子,仔细想想本宫也是有责任的。如今陛下怕是有意四丫头送到乾祐和亲了,可是这幅样子,别说是当人家的一国之母,就是送过去做一个低等的妃嫔,只怕也是不讨喜的呀!反过头来还要叫人家国家看咱们大宣的笑话,说咱们大宣的公主没有公主的样子。” 贺长安实在是能明白陈皇后的担忧,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母后,让我来试试吧。四妹妹现在年纪还小,有朝一日,一定可以明白母后的苦心的。” 第二三八章 嫂嫂 第二三八章嫂嫂 在走进凤栖宫的暖阁之前,贺长安本来还想象了一下,四公主坐在床榻边上不肯吃饭只是呕气的场面。却没有想到暖阁里面是漆黑一片的,漆黑中,她甚至看不到陆称意的身影。 银针小心翼翼的扶着贺长安,也不敢太贸然走出去,只好道:“王妃您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奴婢去把灯点上。” 贺长安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银针就先去摸着黑找灯了,贺长安在黑暗中有些不知所措,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四妹妹,四妹妹你在哪里?” 随着银针把暖阁的灯点亮了一盏,暖阁里面好不容易有了一些微弱的光亮,就听到床榻的一角传来了嘤嘤的哭声。贺长安顺着哭声望过去,原本以为会对她剑拔弩张的四公主,如今就坐在床头那里哭泣。 在来的路上,贺长安想了无数次,该怎样用嫂子的威风,灭一灭这个是妹妹的哭闹。却完全没有想到,她只是把自己关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面,一个人嘤嘤的哭。一下子倒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想好的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了。 到底是什么情况?皇帝不是说四公主一哭二闹三上吊吗?怎么这会儿好像完全不一样啊! 贺长安只能硬着头皮往床榻边上走去,看着只顾着哭,头也不抬一下的四公主想了一下,把自己的手帕递了出去。原本以为是公主病看不见自己递过去的手帕,没想到床上的小女孩一下子把自己的手帕抢了过去,但还是在哭:“嘤嘤嘤……” 并且还夹杂着含混不清的话语,贺长安听了许久,才明白她说的是:“你们都是坏人,你们把我的母妃还给我。” 其实虽然贺长安被锦瑟宫已经害了那么多年,但是提起这个四公主,她还是心里面有点同情的。作为一个公主,她不能选择自己是谁生出来的,也不能选择自己从小被谁抚养,庆妃对她那是,母亲对女儿,虽然有些娇惯,但终究是不差的。 比起从小就在宫中因为生母获罪而颠沛流离的二公主,还有生母早亡养在,忘在养母手中的三公主来说,她不简直不知道要幸福了多少。 但是突然有朝一日要告诉她,她再也不能和自己的母妃生活在一起,甚至连见面都不可能了,不管是哪个孩子心里面都接受不了吧,闹一闹也是正常的。但是皇帝的决定已经不能更改,庆妃自己做了那么多,也是必须自己给出一个补偿,她不是圣母,并不打算原谅庆妃,但是也不会残忍到连一个女孩子都不放过。 “听说你这两日心情不好,母后召我进宫来看看你,难道你就打算这样来招待我吗?”贺长安的嘴角抽了抽,看着拿着自己帕子,哭得一塌糊涂的四公主,开口道。 里面的人听到这样的话,终于停止了哭,不过说起话来还是一抽一抽的带着哭腔:“你又不是我请来的,我为什么要招待你?你若是想要坐,那边有绣墩,自己坐就是了。” 连嫂子都不叫一句,真是被庆妃惯坏了,贺长安暗自腹诽道。不过这样的话她却没有说出来:“看来你是不欢迎我了,那既然如此,我走就是了,反正我来的时候你也喜欢把自己关在这里,什么人也不见,只在黑暗里哭。我真是不明白,同样都是父皇的女儿,大公主二公主和三公主都是年幼丧了生母的人,你如今,不过是能不能跟生母相见罢了,怎么这么多的委屈呢?果然有人说你是公主中最不成器的那一个,我还不信,现在看来真的是不假。” 说这话其实就是贺长安故意的了,因为她一直觉得四公主虽然骄纵任性,但是骨子里面却有一股执念,就是什么都要跟大公主比上一比。这一点在她还没有跟陆城成亲的时候,那次大公主的诗会中,她就已经见识到了。 果然听到贺长安这样的话四公主连哭腔都没有了,用帕子擦了擦已经红肿的眼睛道:“她们没有娘亲是他们命不好,我天生就比他们命好,为什么还要让我和她们一样?” 贺长安不禁扶额,看看,庆嫔这给自己的女儿整天灌输的是什么样的思想啊! “我听说真正有勇气的人是不相信命的,相信命运的人,就会怕鬼怕神,在这个世界上活得畏畏缩缩,看来你果然是个胆小鬼。其实你知道吗,单说你大姐姐和二姐姐,其实她们的命运原本应该是不一样的,原本应该是和她们的母亲生活在一起的。” 陆称意不再哭却也低头不语,把自己的头埋在膝盖中间,也不知道这个二嫂想跟她说些什么。 贺长安仔细想了一下,与其让这个四公主整日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不如把事情的真相都告诉她,让她戳破了自己那个以为被保护得很好的梦,或许也能让她长大一点。 “其实这个故事很长长到十多年前,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说这个故事里面所有的错,都不应该是你需要背负的。但是你必须要清醒,因为做下这件错事的人,是你一直觉得很疼爱你的母妃。是你的母妃设计毒害了和睿皇后,让我的夫君也就是你的二哥,还有大公主也就是你的大姐从小都没有了生母陪伴。而且你的母妃还把这件错事嫁祸给了你二姐姐的生母,让一个无辜的女人含冤而死,也让你的二姐姐从小没有了母妃。” 贺长安语气平静地给四公主叫了,庆嫔是如何毒害和睿皇后,并且嫁祸给恬妃的事情。刚开始听的时候,四公主的脸上平静无澜,但是越听贺长安就感觉出她的表情中含带着一些惊恐之色,她可能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敬爱的母妃竟然是那样的人。 待到听完故事的全部,四公主一声惊恐的尖叫,又重新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面。银针疑惑地看了看贺长安:“王妃,四公主如今这个样子,要不要请个太医来看一看?” 贺长安摇了摇头:“她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了,以至于宫里面的倾轧斗争,她只能看得到表面,却看不到里面真正的利害关系。如今真正把这宫里面腌臜的事情拿到她面前来,她一时半刻受不了也是有的。他现在得的是心病太医来了也没有用的,心病还需心药医,解铃还需系铃人。我该说的话也说过了,如今我们再留在宫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了。银针,陪我回去吧,荣泰和天佑整整一天没有见到我,只怕是想了。” 银针应了一声是,扶起贺长安就要朝暖阁门口走去,突然听到床榻里面传出了一声剧烈的咳嗽的声音,接着就听到里面的人颤颤巍巍的开口:“嫂嫂,你可以不走,留下来陪陪我吗?” 贺长安心头一震,这个平时骄纵任性的小姑娘,虽然是陆城的四妹妹,可是唤她嫂嫂,这还是第一次,然而这一第一次开口就是带着哭腔的央求,居然央求她留下来陪陪她。 他正要跨出门槛的脚步停滞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折回了过去,看到床榻上的小姑娘已经把头从被子里面伸了出来,看着门口的方向张望,眼睛上还挂着没有来得及擦干的泪珠子。 看到转过身来的贺长安,小姑娘脸上显然有些惊喜,但是惊喜中间又带着一些胆怯的神色,似乎是犹豫了很久才开口:“嫂嫂,你说二哥的母亲,是被我的母妃害死的,那么,二哥会恨我吗?你为什么还要进宫来看我呢?” 贺长安也是做了母亲的人,看到四公主这幅样子,心里面的心疼就更甚了许多,伸出手来揉了揉她的头道:“我同你说过的,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十几年了,它发生的时候,你还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上,所以,你不需要为这件事情中的任何人背负任何罪名。” “可是我听说,父皇圈禁了我的母亲,让我一辈子都不能和她再见面了,而且还要把我送到别的国家去和亲,让我剩下的时间都不能再回到大宣来,难道不是因为父亲恨极了母亲,顺带着也要憎恨我这个母亲生的女儿吗?”小姑娘撑着大大的眼睛,容貌上看起来早就没有了往日的嚣张跋扈,反而很是无辜。贺长安心道,若不是庆嫔平日里太娇惯自己的女儿了,只怕这个四公主,也应该是后宫中很可爱的一朵花吧! 不过还没等贺长安开口回答,四公主又自言自语道:“还有嫂嫂,为什么母妃出事了之后,我的大哥没有进来看我?他也是母妃生的呀?如果说有人进宫来探望我,我第一个能想到的是大哥和他的王妃,却没有想到是你。” 贺长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四公主的这个问题,依照她两辈子对于陆垣的了解,庆嫔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作为儿子,孝敬已经不是首位的了,反倒是避之不及,只能安抚她:“说不定,他们是王府中有什么事情牵绊住了,你在等上几天,他们就一会过来看你的。” 第二三九章 小年夜 第二三九章小年夜 贺长安说的那话原本是用来搪塞四公主的,但是却没有想到,陆垣的禹王府,还真的不安生。。。 腊月二十三是小年夜,小年夜作为仅次于除夕的节日,在大选历来都是很受重视的,家家户户都在打年糕包饺子,也是说不出的热闹。这一日,贺长安看着,四公主的状态比往前好了许多,还特意禀明了皇帝,把四公主接到了秦/王/府来过个小年。 其实说到底,四公主也不过就还是个孩子罢了,来到秦/王/府,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两个小侄女,荣泰已经会叫人了,她听着这个大一点的侄女嘴里吐着泡泡,软萌软萌的叫着她姑姑的时候,一颗心就化了似的。 在宫中的时候,她是最小的那个孩子,同母所生的那个兄长比她大了将近十岁。年龄的隔阂,加上性格本身的问题,让他们兄妹二人之间也并不是很亲近,而且她从小就在母亲的教导下同大姐争来夺去,因为瞧不起另外两个姐姐的出身,跟她们素来也没有什么来往,所以她从小能够说上话的人,也就只有自己锦瑟宫中的宫女姐姐们了,像这样自己当长辈去照顾两个小侄女,对于她来说还是第一次,也让她惊喜莫名。 天佑还小,有些时候难免会爱哭一点,四公主又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来哄着她,到后来终于发现,只要她从身上卸下来一样首饰,在她的眼睛前面晃一晃,小孩儿的眼睛,马上会被首饰上的色彩斑斓给吸引住了,立时就能止住了哭泣,便要伸出手来抢她的首饰。 小孩子虽然力气小但是一心想要抢的时候,四公主也并不是对手。那些首饰,天佑虽不一定能够拿得动,真正抢在手里,但是多半也让它们都掉进了自己的悠车里去,四公主自己端着长辈的架子,又不好意思从小侄女的悠车里面把自己的首饰拿出来。所以贺长安走进女儿的房间里面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原本身上带着很多珠翠首饰的四公主,如今一身珠翠不见变得十分肃静,而她带着的那些首饰,全都跑到了自己女儿的悠车里面去。 贺长安微微有些尴尬,他叫这个妹妹来王府中过小年夜,原本是考虑到这一个新年她身边没有了亲娘和亲兄长的陪伴,就是住在凤栖宫有皇后娘娘照拂着只怕也会觉得孤单陌生,以她那样的性格,只怕会出什么岔子,所以才大发善心罢了。却没有想到,四公主的首饰,竟然全被自己这个古灵惊怪的女儿给诓去了,看来这个二女儿虽然容貌上面长的像他,但是性格上面却像足了陆城,蔫儿坏,将来一定是个不安生的主。 “那个,四妹妹,天佑还小,还不懂事儿,不明白什么的,等下我就让丫鬟把你的首饰都清理出来,若是有什么坏了的,我便开王府的库,你挑些来做补偿,喜欢什么尽管拿就是了。” 不过难得四公主却笑得十分开心:“早早既然小侄女喜欢这些东西,那便是我和她姑侄之间的缘分,这些东西又不值什么钱的,反正过年的时候父皇还会赏赐新的下来,小侄女居然喜欢那便是我做姑姑的送给她的了。” 既然如此,贺长安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心里面却是暗暗的欣慰,这个四公主,总算是活得比以前明白多了,至少知道该怎样和同族中的人交往了。 而且也许是宫外的事物,一切都让四公主觉得万分欣喜,她离开亲娘和亲兄长的忧愁,也淡去了不少。就是在宫中看起来最为寻常的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她在秦/王/府吃得也十分开心。平时一顿饭吃不下半碗的小姑娘,竟然一口气吃掉了十五个饺子,连贺长安都觉得万分惊讶。 吃完饺子,天色已经有些晚了,贺长安就留着四公主在自己的王府住下。亲自安顿好四公主睡下之后贺长安揉着自己有些疲惫的肩膀,回到了正院儿房中,就看到灯光下面陆城正在捧着一卷书一边看一边等着他的归来。 陆城听到门传来嘎吱的一声响,惊得抬起头,从床榻上走了下来,待到看到自家妻子疲倦的面容,心疼地快步走过去,一把把贺长安抱在怀里:“遂如,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四丫头的事情忙碌,辛苦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拨去了妻子额头上的碎发,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下,颇有一些讨好似的道:“看着你对四妹妹那么用心那么好,为夫都要吃醋了。” 贺长安对于陆城的小孩子气,气不打一处,来捶了他一拳头道:“亏你还好意思说呢,是妹妹说到底,难道不是你同父的妹妹吗?若不是我嫁了你,我何至于那么辛苦?不过呢,现在既然已经嫁了,便只能嫁鸡从鸡嫁狗随狗了。” 陆城仔细的打量着贺长安说这话的表情,发现她虽然是撅着嘴的,但是眉梢眼角却是掩盖不住的笑意,便知道她也是在同自己打趣,心想他的妻子在成亲之后到是被自己带的越来越喜欢开玩笑了,便也故作严肃的玩笑道:“遂如,你忘了吗?为夫是属龙的。” 贺长安被他一句话噎得哭笑不得,红着脸靠在他的肩头又轻轻地捶了他几下,不过她越捶,陆城就把他她得越紧。捶到第四下的时候,陆城轻轻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贺长安霎时间就羞得脸红了起来,猝了他一口道:“在外面是个道貌岸然的秦王爷,回到家里来就这么没正形了。” 陆城回应的嬉皮笑脸:“都是老夫老妻的了,难道还怕为夫不正经吗?” 不过贺长安害羞归害羞,但还却是红着脸点头应下了。她也明白,在她自己怀孕的那段时间,陆城身在乾祐,上到乾祐的皇帝,下到那儿的高官,肯定会有不少人用各种各样的借口往他身边塞女人,可是陆城那样子一看就是洁身自好的人,自然是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又挡了回去,所以说也是素了很一阵子了。这次回到王府,他也是总念及着自己在生天佑的时候伤了身子,往往也只是搂着她入睡却并不多做什么事情,但是她却能感觉到他那处的火热,想想也是怪不好意思的。 其实他说的没错,他们是夫妻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若是不好意思,难道还要真的把他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吗? 贺长安自问可是个小心眼儿的人,绝对不可能把自家夫君拱手让人的。 陆城看到贺长安答应了自己,也是满心欢喜,一只精瘦但是有力的胳膊揽着贺长安的纤腰,正要往床榻边走去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接着便传来毛尖带着一点担忧的声音:“王爷休息了吗?奴才有急事要向王爷通禀。” 温玉软香在怀,陆城本来有些恼怒的,不过听到来人是毛尖,也就还是暂时平息了心头的□□,如今碧螺刚刚怀有身孕三个月,毛尖平日里面总是一副有子万事足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碧螺已经把孩子生出来了呢!若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毛尖一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敲他的门的。 本来想让妻子等自己一下,不过他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出去一趟要多长时间,看到了妻子有些疲倦的面容,还是按捺下来道:“若是困了就先休息,不必等我。” “嗯。”贺长安点了点头,将他送到门口,又亲手替他披上了大氅:“天色已晚,快过年了,又很冷,早去早回。” 陆城只觉得满心里面都是暖意,就是外面的狂风呼啸,也似乎侵袭不到他了。 毛尖跟着陆城一路来到书房,还没有等陆城坐定便道:“柱子,禹王府那个宋侧妃生的儿子,今夜去了,那孩子如今不过只有两岁,去年秋天的时候就传出来总是感染风寒,反反复复的,谁知道竟然没有过去这个年。” 陆城以为自己听到这个消息会很开心,但是事实上并没有。陆垣三番五次地将盖他的手伸到他的家人身上,他作为夫君,作为父亲,必然不会对陆垣心慈手软。但是,天家的孩子向来都难以存活,更不要说平平安安的长大了,禹王府又死了一个儿子,不得不触发了他那根有些敏感的神经。 就那样怔了半晌,陆城才开口道:“这件事情……父皇知道了吗?” 前一年也是过年前的时候,父皇失去了他一向看重的那个皇长孙,如今又没了一个孙儿,只怕这个年,又要过的萧瑟惨淡了。 “听说皇上已经接到这个消息了,不过感慨了一句这个庶子,不是个有福的孩子,但还是派人好生安抚了宋尚书一家。不过听说宋尚书的夫人情绪有些激动,听到了消息之后,直接晕厥了过去,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呢!” 第二四零章 旧日恩怨 第二四零章旧日恩怨 这一年,对于宋尚书一家来说,实在是可谓屋漏偏逢连夜雨。先是天资聪颖的小儿子坠入池塘身亡,再是天生就痴傻的大儿子,被人拐入烟花之地弄伤了子孙根。两个儿子那都已经断了指望,假如以王府为侧妃的这个女儿,所生的小皇孙却还是夭折了。这也难怪宋尚书的夫人在听说小皇子夭折的时候,一时之间接受不了刺激晕厥了过去。 因着女儿的缘故,宋尚书一直在朝堂上被视为是大皇子一派。但是路程仔细想想,宋尚书其实也就是最多能偶尔做一些有利于大皇子的人员调动的事情罢了。但是在陆垣受到皇帝申斥之后,原本的大皇子阵营人心浮动,可以用的人本来就已经很少了,因此宋尚书这段时间一直很难有所动作。 陆城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心里面对于宋尚书一家也还是同情的,但是仔细想想这件事上,他能够置喙的空间实在是少,便也叹了口气:“宋侧妃生的那个儿子,也算是本王的侄子。如今孩子夭折,我这个为叔父的,至少是要尽一点心的。”不过既然父皇也没有对于这个庶子的死伤太多的心,那么他也就不必要太过于表现,小孩子的葬礼,也就是走走过场罢了,又能隆重到哪里去呢? 想通了这些关节,陆城抬头道:“这么晚了你放着家中怀孕的娇妻不去陪伴,前来敲门,只怕事情不光是禹王府死了一个皇孙这么简单吧!” 毛尖点了点头道:“王爷,奴才觉得,禹王府这个皇孙,死的实在是蹊跷。如果说之前皇长孙的死,是因为先前的禹王妃早产,皇长孙先天不足,又受了寒才去的。可是宋侧妃所生的皇孙从落地开始就是极为健康的,偏偏在皇长孙死之后,开始逐渐容易得病起来,到了今年的下半年,更是隔三差五的就要叫太医去看一看,是不是有点太过于凑巧了?” 陆城用手指轻轻地叩击着桌面,手上的扳指和桌面撞击出清脆的响声。毛尖的话说的很是隐晦,但是陆城却可以往这方面想去,若不是他的提醒,陆城很难想到这个时间节点有^玄妙,但是毛尖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信息就是,他觉得这件事情和杜若隐隐的有什么关系。 皇长孙和陆垣第二个儿子的事可都是在杜若进府之后。 “你怎么会想到这些的?”在想明白了毛尖话中所指之后,陆城问道。 毛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这些还是碧螺提醒我的,碧螺早些年跟着王妃在娘家的时候,曾经几次跟着王妃去梁国公府。听碧螺说,禹王府早些年间曾经丧失了所有的父母家人,就投奔了自己的姑姑,也就是梁国公府的二夫人,在梁国公府寄居了一段时间的。碧螺说,那段时间,她就觉得这个杜姑娘表面上是一个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但是骨子里,却是个不安分的主,曾经三番五次的,想要和梁国公府的三姑太太家的儿子攀上关系,如今当了禹王妃,更如同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般,但是似乎手段也就会更阴毒了一些。” 梁国公府三姑太太家的儿子,不就是许桓彻吗?陆城想到那个人曾经觊觎自己的小妻子,至今有多少人上门提亲,他都不肯应允,心里面还是不是滋味儿,不过想来如果许家根杜若有着那么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那么想来杜若也是不会进入禹王府当王妃的吧! 陆城看了看天边,都已经暗沉的如同漆黑的瀑布一般,勾了勾嘴角,这个时候贺长安一定已经睡着了吧!抬了抬手:“关于这件事情本王还是先要好好的想一想,再去判断下一步棋究竟该怎么走?天色不早了,你的媳妇儿还怀着身孕,早些回去陪她才是要紧事儿。孟家到你这辈儿,你已经是独苗了,碧螺若是能给你生一个大胖儿子,想来孟大人九泉之下一定会欣慰的。” 毛尖点了点头。十几年前他的父亲也曾经为一方知县,虽然说官职不够高,但是因为为官清廉,深得一方百姓的爱戴,但是因为无意中窥破了当地官场上的一些阴私之事,被一些人恨在了心里,想要杀人灭口,进而赶尽杀绝,父亲死后,母亲被人奸污,因为承受不了摩肩接踵的噩梦,含着悲愤自杀了。临终之前嘱咐他带着妹妹出逃,他也确实不辱使命,成功地带着妹妹逃出了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之手,但是到后来若不是王爷所救,只怕不管是妹妹还是他,能逃的出来也不一定能活得下来。 他叫孟满福,满福这个名字是父亲当年给他取的,多少人都说这个名字太过土气没有父亲身为知县的一点子书生气息,但是他却明白,满满的福气这个名字全都是已故的父母对他的期许。而她的妹妹原来的名字叫做孟盈盈,是化用了“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的诗句,只可惜从她记事起,她就一直以为自己的名字叫做花楠,也只知道王爷对她有恩,却并不知道自己是他的嫡亲兄长,更不知道父母上辈人的那些恩怨。 成亲之后,碧螺舍不得王妃,而他也觉得,整日里跟在王爷身边,出去单独置屋并不方便,于是陆城便在王府的后边儿开出了两个屋子,留给他和碧螺居住,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碧螺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甜,手轻轻地抚上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想必她做梦的时候也一定梦到了他们的孩子吧! 母亲临终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着自己和妹妹长大,自己娶妻,妹妹嫁人,也没能享受到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如今自己已经娶到了心爱之人,过了年,再过几个月,孩子也就要降临人世。可是妹妹却已经成为了皇后身边得用的宫女,但还是很天真,一点都不知道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更不知道趁着自己得宠,为自己求一门好的亲事。 想到这里,毛尖就觉得有些头疼,妹妹的那点心思他怎么能不了解,从小就跟着王爷,目睹的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子,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妹妹心里面曾经有过王爷,就算是有再好的男子出现,只怕她也觉得看不上吧!可是王爷终究一心一意的只有一个人那便是王妃。 他也有心替妹妹寻一个良人,可是却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干预妹妹的未来,另外一方面,家仇未报,一直是他心中隐隐的痛,他用力的写下仇人的名字,几乎是力透纸背:宋世德。 不过关于自己的仇人,他却从来没有同王爷提及过,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不该提及,若是宋世泽真的来投诚,那么王爷又会是怎样的一个选择。 陆城回到自己院中的时候,却发现贺长安靠在床榻边上,不知道手上再拿着些什么看着,面色却是绯红,突然想起来自己临走的时候忘了把那东西收起来,只怕贺长安看的就是那东西吧!自己顿时也邪恶了起来。 果然,刚刚走近床榻边就听贺长安嗔道:“好个道貌岸然的秦王爷呢!我以为你是在这看些兵法诗书之类的,却不想这兵法诗书里面,竟然夹着些这么不正经的玩意儿。” 其实这些图画,贺长安的出嫁之前,白氏也拿给她看过许多,为的就是教导她如何在成婚之后伺候夫君,不过贺长安上一辈子是经历过这些的人,那些撕心裂肺的疼也晃如在目,所以当时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更多的还是对于婚后生活的忐忑。却不想两人成亲已经两年了,就是女儿,都已经生了两个,路程竟然还在偷偷的看这些东西,而且那图画上的姿势,比她当初看的更要让人面红耳热。 心知自己辩解不过贺长安,陆城也就嘿嘿一笑,伸手揽住了妻子的纤腰:“怕什么?本王这又不是偷香窃玉,不过是和自己的妻子做些正常的事情罢了,而且这些姿势,我们之前也并没有尝试过的不是吗?” 说完又是不怀好意的一声笑,贺长安的脸颊烧得更红了,不过自打成亲以来,她就接连孕育两个女儿,也确实是让陆城素的太久,心道也应该好好的补偿他一下,便就靠在陆城的怀中羞涩的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贺长安只觉得浑身腰酸背疼,暗道使劲儿的明明是他啊,怎么他缺跟没事儿人一般早早的就上朝去了。而自己却是精疲力竭,直到日上三竿才能勉强的睁开眼。 虽然想到前一天晚上的旖旎画面,贺长安依旧有点脸红,不过实话说,她的心里面却是满足的,可能和自己所爱之人做那事儿,定然满满的都是愉悦吧。&gt; 第二四一章 争执 第二四一章争执 腊月二十四的早上,禹王府又失去了一个小皇孙的消息,飞也似的传遍了整个帝都。小说 在秦/王/府住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来得及回宫的陆称意,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个消息。贺长安把这个消息说给陆称意听的时候,特地留心观察,她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结果却发现她只是一心一意地吃着手上的豆面饽饽,过了半晌才给出了一句回答:“到底不过就是一个庶子罢了,又何必放在心上?只可惜,我兄长现在的正妃却是那个人,在我看来,那样出身的王妃,生下的嫡子,也高贵不到哪里去。” 这段时间,贺长安和陆称意来往的还算是比较密切的,陆称意身边没有了亲生母亲的陪伴,跟嫡母陈皇后又并不是十分脾气相合,所以说觉得身边能说话的人也只有贺长安这个二嫂了,几番比较之下,就越发的觉得杜若上不了台面,先前还没有成为自己哥哥的正妃的时候,对着自己说话,几乎是百般讨好的语气,可是一旦成为了王妃,那变脸的速度,简直堪比翻书。陆称意想想,就觉得实在是太可惜了,为什么贺长安不能是自己嫡亲的嫂子呢? “毕竟是你的亲兄长,我已经禀报过母后了,等到用过早膳,我就派人送你去禹王府看一看,父皇虽然现在不让你见你的母亲,但是却不会狠心斩断你们兄妹之间的关系的。”和长安看了看这段时间已经揉顺了不少的小姑娘,想来是遭逢了这样大的变故,她也终于学会了一点怎么样委曲求全吧!不过这段时间她言语中却并不敢提及要去乾祐和亲的事情,只怕陆称意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再一次旧貌复燃,陆称意似乎还是很接受她这样的好意的,她不说,她自己也就过着自欺欺人的日子。 过了晌午,陆称意已经坐上马车去了自己的亲兄长那儿了,贺长安只觉得浑身有些困顿,再加上昨夜两个人酣战了那么久,这腰疼一直都还没有散去,便想着再睡一会儿。反正如今年关将近,家里要做的事情,自然有紫笋银针她们这些大丫鬟操持,她只需要看紧这进度,再把过年给各家各户备的礼物准备周全便足够了。 银针也看出了贺长安的疲惫,拧了一块热热的帕子递过去道:“王妃若是觉得累,不如先睡一会儿,奴婢等下去把往年的礼单子全都拎出来,也刚王妃有一个参详。” 贺长安打着哈欠,点头应了,竟是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时分。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银针站在自己的床榻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了?可是往年的礼单子有所残缺,对不上数了?” 银针赶紧摇头,头晃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没有,不是的王妃,是……是四公主那边又出事儿了。” 提到了四公主,贺长安的一根神经又紧紧的绷了起来,不过四公主不是去他的亲兄长家吗,能出什么事儿呢? “只听说是四公主在禹王府和禹王吵了起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是好像闹得大动干戈的样子,四公主一气之下就回了宫,而禹王也并没有出言挽留。” 一听说吵了起来,贺长安想也左右不过就是那么几个原因了,而能让四公主这么气愤,八成就是提到了和亲之事,想到这里,贺长安赶紧翻身下床:“快快快,替我备车,趁着宫门还没有下钥,我赶紧进宫去看看,四公主这是怎么了?” 也正如贺长安想的那样,凤栖宫现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般,全因为愤然而回宫的四公主,而当事人四公主只把自己关在偏殿里,就像当初刚知道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那样,在角落里哭起来没完。认识陈皇后在门外如何呼唤它也不肯出来,眼前浮现的,都是刚刚在禹王府的时候同自己的亲兄长发生的那一幕。 她来到禹王府,是杜若接待的他,她本来就瞧不上这个嫂子,因此言语之间也没有多少客气,加上整个禹王府都笼罩在一种治丧的氛围里,她呆着也不痛快,没过多一会儿就和杜若吵了起来。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当初不过就是我母亲宫中的一个婢子罢了,母亲一开始想把你送到禹王府,我兄长都不稀罕你,到后来也不知道你是走了什么野路子,到底还是进了王府,进王府还不到十个月就生下儿子,也不知道是真的早产还是假早产。” 其实这些事情对于陆称意而言,也就是从别人那里听了一个捕风捉影罢了,她不过是一时之间想不出来用什么话来刺激杜若,便口不择言的把那话说出来,谁知道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杜若本来就是在还尚未正式进入王府之前,就已经和陆垣暗通款曲,更是在怀上了儿子之后,才下决心必须抓紧时间进入王府。但是陆称意这话,明里暗里都指自己,要么就是不检点,要么生的就不是陆垣的儿子。无论是哪一样,落入了陆垣耳中,只怕她又会遭受到陆垣的白眼了。 不过这个小姑子,一向是心高气傲,但是骨子里,却是一个拿捏不起的性子,杜若自然有办法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想了想,便恶语相加道:“有些时候,能一时高贵,也不见得能一世高贵,就像你,堂堂的四公主,当年不也是庆妃娘娘护在手心里的宝吗?如今,庆妃娘娘早就不是妃位了,而你,更是一辈子都见不到她。难道你以为,你还是当初那个在宫中能够颐指气使的四公主吗?只怕你的前程,以后再也由不得自己做选择了,没看着这一会,父皇就琢磨着把你送去乾祐吗?” 陆称意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父皇要把她送去和亲的事情,如今又是这个讨厌的嫂子给说了出来,心里面自然更加激动,顾不得其他,口口声声扬言,要去把自己的兄长请来,给这件事情凭凭理,看看这件事情究竟孰是孰非。 却不想这话刚说出口,就听到门外传来兄长暴怒的吼声:“称意,你什么时候能够长大一点?如今在父皇面前母亲已经彻底的失势了,你再这样不知天高地厚,难道是想让父皇,把所有对咱们兄妹的恩宠,都给弄没吗?” 她原本以为,兄长会选择立杜若为王妃,不过是因为杜若的肚子争气一些罢了,到底在兄长后院这么多女人中,只有杜若一个人为兄长生了两个孩子。可是论情分,她在兄长的身边呆了能有几年,哪里比得上先前的嫂子贺平安呢?若是论出身,杜若也不过就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罢了,兄长怎么会看得起这样出身的女人? 所以,她一直在心中笃定,自己若是和杜若吵了起来,兄长一定会是向着她这个亲妹妹的。 却不想,兄长早就在门外,听到了里面的争吵,而且言语之中,一点都没有维护自己的意思,反倒是责怪自己不成熟,不听话。难道父皇不念及自己和他的骨肉亲情,要把自己送出去和亲,都是因为她自己的原因吗? 陆称意只觉得自己心中满满的都是委屈,一个恍惚,想起了之前在宫中听到的一些闲言碎语,早就有人和她说过,他要被送出去和亲,最初的上书建议之人就是他的亲兄长,可是她完全都没有放在心上,她一直觉得,在母亲见不到了之后,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对她好的人,不就是她的亲哥哥了吗? 一时之间触动了情肠,颤声问道:“哥哥,我听有人说,我要被送出去和亲,是你上书给父皇建议的,是真的吗?” 话一出口,她只觉得心底蓦地被掏空了一块,闭着眼睛拼命的摇着头,只希望从陆垣的口中,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可是人世间往往有很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的,不过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陆垣就给出了她一个很残忍的答案:“是又怎么样?难道你不觉得前去和亲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乾祐不同于南安,和我们大宣交战已久,如今两国正处于友好的时候,你去那边做个皇后,不然不会有人亏待你,而且你若是做了乾祐的皇后,父皇自然会高看母亲一眼,连带着哥哥也可以得到父皇的重用,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 陆称意从小最得意的就是自己的公主身份,身为公主最好的事情,就是可以拥有自己的驸马,而且驸马是不可以纳妾的。若是驸马纳妾,公主只有权力可以选择休夫。可是若让他和亲其他国家,就算是当了皇后,难道她能阻止皇帝三宫六院吗?何况她已经听说,那个乾祐皇帝,如今已经是二十四五的年纪,膝下也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女。她不过十四岁豆蔻芳龄,难道就要去给那几个已经好大不小的孩子当嫡母吗? 不,她不要!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些都是关于妹妹终身大事的,怎么可以决定的这么草率?甚至上书之前,从来没有问过妹妹是怎么想的。”陆称意心中窝火,朝着陆垣发泄了出来。 却不料陆垣只是淡淡道:“四公主思念母亲,如今心智有些失常,来人,把她送回宫中,让她静一静,去去火!”&gt; 第二四二章 和亲事定 第二四二章和亲事定 贺长安到达凤栖宫偏殿的时候,本以为会看到同之前一次一样的场景,但是进门的时候就没有听到一点哭声,却是让她觉得有些奇怪,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才发现,四公主陆称意抱着被子坐在床头,却是一言不发,脸上还淌着泪珠,断了线儿似的,但是就是不哭出声来。 贺长安不由得感慨,这段时间里面发生了太多的变故,不由得不让这个原本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一下子就长大了。但是这样对于四公主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陆称意似乎是听到了有人走过来的声音,抬起头,怔了半晌,才没有情绪一般的开口道:“嫂嫂,你怎么来了?” 贺长安在她身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一打眼看到她床榻边上的矮几上面放着一把梳子,便捡起来替她轻轻地把乱蓬蓬的头发疏通,陆称意就像一只小绵羊一样,也不说话,倒是不再哭了,任由着贺长安替她梳头发。 过了好久,一头乌黑的长发终于重新变得柔顺起来,陆称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扁了扁嘴春,眼神中充满着无限的失落:“以前我母亲也经常替我这样子梳头发的,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庆嫔娘娘陪伴了父皇这么多年,还为父皇生下了你们兄妹两个,多少是有些情分在的,锦瑟宫虽然不允许旁人进出,但是一应的供给都还是照旧的,你且安心就是。” 这话确实是实话,皇帝对待庆嫔的确已经不薄了,按照道理,庆嫔的罪行,已经是谋害皇后和皇嗣这样极大地罪名了,但是却只是降为嫔位,而且皇帝也没有下旨申斥李家,就连李家上书请罪的折子也都拦了下来,实在是太过于心慈。 不过陆城对于这件事情倒是看得很开:“父皇年纪大了,身边的知心人还能有几个了?庆嫔的所作所为固然可恨,但是除了在乎荣华富贵之外,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在乎父皇?与其再选秀,让一群韶华正好的芳龄姑娘充盈后宫,再开始在后宫中拈酸吃醋,把后宫搅合的鸡犬不宁,倒是不如留着庆嫔的位分,起码是同床共枕二十几年的情分了。” 贺长安想想,陆城说的也有道理,虽然说庆嫔害死了和睿皇后,可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又何必在这件事上斤斤计较,让已经心力交瘁的皇帝更添烦心事儿呢? 皇帝是这人世间拥有者最高权力的人,可是到头来,就是普通人家老翁都能够享受的天伦之乐,对于皇帝而言,却是奢望。 所以在贺长安听到陆城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仅仅的抱住他:“你放心,你还有我,我必不会让你有父皇那样的孤单。” 因此这时候,贺长安看着陆称意,只觉得满是心疼。 陆称意过了很久才抬起头:“嫂嫂,我不想嫁到乾祐去。我听说,乾祐的皇帝曾经有一个爱慕至深的女子,那个女子给她生了一儿一女之后撒手人寰。那个女子从来没有得到过皇后的位分,可是我觉得,在那个皇帝的心中,那个女子一定就是皇后。这样子,我就算是嫁了过去,当了皇后,和咱们的皇后娘娘,又有什么区别?” 陈皇后这一生最好的年华,算是白白的浪费在这个寂寞无趣的深宫中了,以陈皇后的睿智,若是在寻常人家,只怕早就是一个子孙满堂的和善祖母了,这一点贺长安也心有戚戚,不过对于陈皇后而言,她的牺牲倒也是换来了泗国公府的一门荣宠,得失其实不过看的就是这人在乎的是什么东西罢了。 “那你想嫁一个什么样的人?” 陆称意似乎是很认真的想了一下才给出了答案:“我想嫁给一个像二哥哥这样的人,因为我觉得每次见到二哥和嫂子在一起,二哥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情意。” 贺长安的脸立刻红了起来,原来陆城竟然表现得这样明显,让她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清澈的女声:“妹妹这样说,姐姐也就放心了。至少妹妹不会怨怼姐姐抢了妹妹应该得到的东西。” 贺长安只觉得声音耳熟,顺着声音望过去,竟然是见过次数不多的三公主,不仅扶额,她这是欠了陆城什么,怎么他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妹妹都来凑热闹。 三公主今日打扮的很是素淡,只是一件雪白色缎地荷花牡丹纹样的袄裙,领子上面是雪白的兔毛滚边,若是站在外面的冰天雪地里,直让人觉得几乎和雪色融为一体了。三公主看到贺长安,也不惊讶,福了身:“二嫂嫂、四妹妹。” 陆称意向来和这个三姐也没有什么来往的,如今见到却也没有了往日的盛气凌人的姿态,只是试探性的问道:“姐姐方才说抢了我的东西,可是我现在已经没有了母妃兄长,再也不是往日的陆称意了,不知还有什么东西,能让姐姐抢走了。” 三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过是姐姐听说妹妹不愿意嫁到乾祐去,正巧姐姐在这深宫住,从小就是无依无靠,因此便琢磨着,若是嫁到了乾祐去,至少还能有一个皇后的位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便同父皇请求,由我代替妹妹嫁过去。同样是父皇的女儿,大宣的公主,乾祐的皇帝自然也不会在乎,娶得是陆称意还是陆随意了。妹妹,你说呢?” 三公主表情淡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陆称意听了,用手掩住了嘴唇:“姐姐,那乾祐,对你来说是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就不怕像二姐姐那样……” 贺长安心中也是疑惑的,之前接到二公主陆如意的死讯的时候,这位三公主还曾经哭求自己,生怕也落得被皇帝送出去和亲的命运,怎么如今倒是想着自己请求出去和亲了? “妹妹,有些时候,人生的幸福不过是求仁得仁。但是这段时间,我倒是悟出来了一个道理,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像大姐姐那样幸运,有一个从小守护者她的泗国公世子,很多时候自己的幸福是自己求来的。我既然没有心上人,那么嫁给谁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不管是乾祐的皇帝,还是贩夫走卒。那乾祐的皇帝,若是爱我疼惜我,我必定报之以李,若是不疼惜不眷恋,至少我也是大宣的公主。大宣和乾祐交好,那么相敬如宾,却还是能做得到的。” 陆可意是在前一年的十月嫁给了陈敖的,可是嫁过去没有多长时间,就出了那档子事儿,陆城为了给自己的妹夫也赚一点功名在身,便在去乾祐的时候带上了他,因此这小两口虽然成亲已经一年多了,但还是聚少离多。不过饶是这样,能够留在帝都,能够嫁给一个从小守护自己的人,已经足够让三公主和四公主艳羡无比了。 眼下听着三公主说出这样的话,陆称意一边是惊讶,一边是敬佩这个姐姐决绝的勇气。 第二日一道圣旨就传遍了宫中,册封十五岁的三公主陆随意为顺泰公主,嫁予乾祐皇帝,三月廿六日动身赶赴乾祐,到达乾祐之后择吉日与乾祐皇帝完婚。 贺长安看到这道旨意,心里面还是稍微有些安慰,至少三公主还能在大宣过最后一个年,可是这个年一过不久,三公主到底也是要启程了,从此之后,大宣就是再也回不来的故国了。 因着有三公主即将远离故土的事情,这个年,大家也都过的兴致缺缺,就是四公主,也丝毫没有因为自己不用去和亲而多了一点轻松,心里面只觉得愧对陆随意这个三姐,拼命地学习女红,不停地做些帕子香囊一类的东西送给陆随意。 宫里面的人说起陆随意,倒也都是唏嘘,因为有保平公主陆如意的结局,大家都觉得,这个三公主倒是又要平白无故的牺牲在了异国他乡了。 陆垣在自己府中听说前去乾祐和亲的人是三公主陆随意的时候,气的一口血咳了出来,拳头无力的敲打在桌上:“想不到我陆垣先是因为亲生母亲而失了父皇的宠信,如今亲妹妹又这样不争气,和亲如此好的事情,竟然巴巴的让别人抢了先。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她也不想想若是他哥哥不能等级为帝,她这个胞妹又能落得什么样的好处!” 杜若看到陆垣帕子上面的一抹殷红,也是骤然心惊,陆垣不过才是弱冠年纪,竟然就咳血了,实在不是什么好的兆头,赶紧轻轻抚着他的背:“王爷,您别着急,四妹妹不过就是孩子心性不懂事,若是真让四妹妹去了乾祐,说不定还会怀了王爷的大计。妾身觉得,王爷现在最关键的,是您不能去上朝,朝中消息闭塞,只怕是不利于动作,您现在首要做的,是要打通宫中的各种关节才是。” 第二四三章 心事 第二四三章心事 因为和南安开战的事情,再加上有一个皇帝亲生的公主被定下来和亲,宫中所有的人都提心吊胆的,主子们生怕皇帝一个不快,自己就会走了庆嫔李氏或是三公主陆随意的路,而做下人的,则是怕一不小心热了主子们不痛快,或者是说错了话犯了忌讳,就身首异处,因此这个年,整个皇宫都笼罩着异样的气氛。 不过让贺长安最为奇怪的就是良嫔,这位良嫔,总是可以在皇宫中最微妙的时刻,成为最受皇帝宠信的那个人,上一次端午节落水之事,她就是因祸得福得封嫔位,这一次许是皇帝因为三公主即将远嫁,心中对她有着亏欠,所以就把心里面的这份亏欠补偿在了曾经是三公主养母的良嫔身上。就算是一个月都不怎么招幸妃嫔,仅有的传侍寝的那几夜,也必然是良嫔。 因着这份宠幸,宫中的人都说,若是等着良嫔一朝有孕,只怕就是要得封妃位了,若是能生下一个皇子,只怕封为贵妃都有可能的。 不过贺长安听到这个话却是不放在心上的,因为江明早就同她说过了,良嫔那被药侵袭过的身体,这辈子想要怀孕,简直是比登天还难了。 不过刚出正月,一道旨意传了出来,似乎证明了皇帝是有多么在乎这位董氏。 封嫔不足一年的董氏晋封为良妃,在那之前,皇帝身边的历任妃子,诸如曾经是文妃的陈皇后、曾经是庆妃的庆嫔,还有早早就殁了的恬妃,都是潜邸之中陪伴皇上的旧人了,还有现在的倪妃,那也是前不久才晋封的,还是因为生育了四皇子,也算是有功之臣。像董氏这样连身孕都不曾有过,年资也不算特别深的,能一年之内接连封嫔封妃,也实在是少见了,因此,这位良妃,一时之间在宫中风头无两。 皇帝给良妃新赐了宜华宫居住,自从晋封的旨意下来之后,各宫的贺礼,就流水价的往宜华宫送去,登门道贺的人,也几乎快要踏破了宜华宫的门槛儿似的。 二月初二是花朝节,因着头一天贺长安就接到了万宜公主府上下来的请帖,邀请她花朝节那一日去公主府赏花,正好这一日陆城也不休沐,她待在家中也是没什么事,便一大早就起身前去公主府了,这还是万宜公主第一次邀请各家夫人小姐在自己的公主府赏花,万一有什么不周全的,只怕陆可意那样好脸面的人会心里面不舒坦,所以少不得她这个亲嫂子是要去帮衬的。 到了公主府才发现,原来来的人不仅是各家小姐,就是鲜少能出宫的三公主四公主,也被陆可意请了来,倒是不知道陆可意那样向来看不惯陆称意的人,怎么今日还能主动邀请这个四妹妹。 陆可意看到自家亲嫂子来了,急忙上前招呼,嫂子长嫂子短,唤得亲热无比,可是贺长安的眼睛素来尖,明察秋毫,就觉得陆可意今日似乎是有些不大对劲儿,脸上扑的粉比平时要厚上不少,似乎在遮掩些什么,再仔细看下去,那张俏脸儿上,果然是隐约可以看出来一些哭过的痕迹。 便赶紧把陆可意拽到里屋:“你给我老实说,你这是怎么了?看起来似乎是哭过了的样子,是谁欺负你了不成?” 陆可意闻言扯了扯嘴唇:“嫂子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性子吗?别说宫里,就是整个大宣,还有人能欺负的了我?嫂子开的玩笑也实在是太好笑了一些。” 陆可意越是这样子,贺长安越觉得她的表情实在是牵强,语言虽然很像她平时飞扬跋扈的性格,但是却又很浓的做作痕迹,便觉得肯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也不买她的帐:“若我是外人也便算了,可是我是你亲嫂子,你别在我面前装聋作哑,就算你今日不告诉我,你当你哥就没法子查出来了?还不如你直接说给我听的好。” 果然,搬出来她哥,陆可意的情绪有些激动,眼眶就又开始红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哽咽道:“嫂子,我和陈敖成亲,已经一年多了……可是,我……” 说着,就带了哭腔,有点儿说不下去的意思,可是那双手,就直直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 贺长安是过来人,哪能不明白她的意思。陆可意和陈敖成亲一年多,可是有整整九个月的时间,陈敖都跟着陆城在乾祐,实实在在的算下来,她能够和陈敖在一起的时间,也不过就是四五个月啊,四五个月,也不一定就能怀上孩子的。贺长安这样想着,就揉了揉陆可意的脸蛋,低声劝慰道:“你成亲的时日虽然已有一年多,可是驸马却不是日日能住在你身边儿,同居的日子少,四五个月而已,怀不上也不是什么难为情的事儿,再说你还小呢,何苦这样烦恼呢。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就这点子事儿,就让咱们天不怕地不怕的万宜公主哭鼻子了?” 听了这话,陆可意不仅没有好受一点儿,反倒是嘤嘤地哭出了声儿来:“嫂子,你看当初你和我哥成亲,可是没过多久就怀上了荣泰的,还有禹王府的那位,更是肚子争气得很,你说我年纪小,那禹王妃入禹王府的时候,不也才十三岁吗?嫂子,我都已经快十六岁了……” 顿了一下,陆可意也不给贺长安安慰她的机会,又道:“而且嫂子你知道吗,我私底下看了好多那样的书,上面说了好些个姿势,都是有助于女子受孕的,那些姿势虽然说是有助于受孕,可是做那事儿的时候实在是辛苦,那处也疼……嫂子你知道的,我这人最怕疼了,可是为了能早点儿怀上个孩子,我都忍了,可是却……却还是一点儿信儿都没有。” 贺长安听到陆可意说,为了怀孕,甚至不惜找些书来看,便意识到事情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严重一些,陆可意这样向来什么都不会在乎的人,能把这件事情看的这样重要,也实在是有些奇怪,想了想就问道:“可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驸马给你压力了?若是这样,我让你哥同驸马说去。” 陆可意却一把拽住了她的衣襟:“嫂子,你别……驸马他倒是没有逼我,不过我知道,我公爹那边可是给了驸马不少的压力的。嫂子您也知道,我那婆婆是继母,比公爹年轻了不少,早先也是给驸马生过一个弟弟的,虽然那孩子夭折了,可是并不代表婆婆不能再生。如今没生,那是公爹给驸马这个做世子的一点儿面子,不想给驸马太大的压力。但是若是我迟迟怀不上,公爹那边只怕就不会那么好说话了。”说到这里,陆可意低下了头,两只手对着戳:“其实我也知道,娶了我,挺委屈世子的。人人都说我们两个是青梅竹马,其实我心里面明白,是我从小就欺负惯了他罢了,就是成亲了,我也习惯欺负他使唤他,我以为夫妻间就应该是如此的,可是我却没能履行一个做妻子的义务,替他传宗接代。而且他身为驸马,又是不能纳妾的,这陈家的香火,若是断在了我的手上,可怎么是好?” 贺长安心下了然,还好陈敖并没有在陆可意面前说什么,若是陈敖真的说了什么,她定是要让陆城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妹夫才是。只是陆可意却是是太在乎陈敖了,不然也不至于为这样的事情整日烦心。 陆可意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嫂子,我听人说,刚出生的小孩儿尿的第一泡尿,若是尿到女子的身上,是有助于女子怀孕的,就是个沾沾喜气,也称‘坐胎儿’,听说嫂子娘家的嫂子现在好像怀孕月份大了,到时候等到她生的时候,我能跟着去沾沾喜气吗?” 贺长安在心中暗暗叹气,陆可意一向是喜洁的,说她有洁癖都不为过了,让童子尿尿到身上,这样的事儿对于她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可是如今为了能早点怀上孩子,她连这些都能忍受,也算是极大地付出了,想到这些也不忍心拒绝她,便点点头答应了:“这也没什么的,说起来,我娘家嫂子,还是你的表姐呢!” 陆可意捏着帕子擦干了眼泪:“恩,我现在也不在乎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只要能怀上,就证明我身上是没病的,若是有病,那就等于生生的要把驸马推给别的人了,什么苦我都能受,但是就这一点,我忍受不了。” 贺长安心里明白陆可意心中所想,虽然说驸马尚主之后是不能纳妾的,但是若是真的坐实了陆可意是个不能生的,那也不能真的就让陈家断了香火。当初太/祖/爷最小的那个妹妹咸阳,就是年近四十了还没有生养,后来遍访名医,都说是不能生了,那位咸阳公主只能忍痛给自己的驸马纳了妾,虽说生了孩子之后留子去母了,可到底夫妻之间是有了那么一层隔阂的。 子嗣之事,还真是一桩不小的心事啊! 第二四四章 花朝意外 第二四四章花朝意外 好不容易陆可意才止住了眼泪,调整好情绪,重新换了一身衣服,又重新上了妆,才出去迎接各位女眷。四公主看到陆可意这进了一趟房间,不仅换了一件衣服,就是妆容也重新改了,心中暗暗纳罕,正要发问,却被一旁的三公主按住了:“大姐姐许久没有和二嫂这样促膝谈心了,许是激动的。良妃娘娘一早就同我说起过,大姐姐和二嫂嫂这姑嫂之间的感情是最好不过的,我就是遗憾自己没有个嫡亲的兄长,自然也就没有大姐姐这样的运气了。” 一番话下来,既解释了为什么陆可意的眼角能够隐约的看到泪痕,还不露声色的夸赞了贺长安,没有人不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贺长安也觉得这话实在是熨帖,心中暗道,帝王家这四位公主,实在是这个三公主活的是最明白的,心中对她也有了几分好感:“三妹妹这话可就说笑了,不管是哪位皇子殿下,可不都是三妹妹的兄弟?虽然我们家王爷和三妹妹不是同母所出,但是这感情,可不是只有一个肚皮爬出来的才是最亲的。” 四公主听了之后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就算是一张肚皮爬出来的……”说着就摇了摇头,显然是想到了为了自身的利益就要把她嫁到乾祐去的亲兄长。 众人也都明白她心中所想,就不去戳穿她的伤心事。 这时候,陆可意下了帖子邀请的各家贵女也都三三两两的到了,最先来的就是江都郡主耿暖和史琪,两个人,江都郡主虽然早早的就和三皇子定下了亲事,但是毕竟还没有完婚,尚且是待嫁之身,而史琪已经嫁人三年多了,早有了一儿一女,所以看到这两个人相携而来,三位公主都觉得奇怪,不过贺长安却不奇怪,她第一次听说耿暖这个名字,还是从史琪口中听说的呢!那个时候史琪刚刚从江阴来到帝都不久,还是个爱在背后抓人衣服的小姑娘,而耿暖还是盱眙县主,原来时间竟然一眨眼就过去了那么多。 史琪今日是带着儿子一块儿来的,如今的许全瑞,已经三岁多了,正是最招人喜欢的时候,且别看他爹许林彻生的身形挺拔,许全瑞倒是肉嘟嘟的,由祖母兆成长公主拉着小手带过来,任是哪一家的夫人都会说一句,这孩子生得实在是俊。就是因为驸马早逝很多年都不曾出门的兆成长公主,如今得了这样一个聪明可爱的孙儿,哪有不欢喜的道理,所以出来走动的倒也多了。 这边遂安伯世子夫人朱悉瑶已经抱着全哥儿赞不绝口了,兆成长公主好容易才能有个空隙,就看到陆可意像一只小燕子似的扎了过来:“大姑母!” 兆成长公主一把搂住了陆可意:“你这个小妮子,还没嫁人的时候就整日风风火火的,我原本以为你这样子嫁了人之后还能有所收敛点儿,谁知道嫁了人之后就越发的骄纵了,看来是泗国公世子把你给惯坏了。” 和睿皇后还在世的时候,兆成长公主就和这个嫂子关系是最好的,所以后来和睿皇后去了,兆成长公主对于陆可意这个从小就没了娘的小公主也是格外疼爱的,所以陆可意也愿意亲近兆成长公主这个姑母。 姑侄两个笑着说了几句话,就看到三公主四公主也来客客气气的叫姑母了,兆成长公主和庆嫔一向不对脾气,因此对于这个被庆嫔惯坏了的四公主也是言辞淡淡的,倒是三公主这一次主动请缨,让平时几乎没有关注过她的兆成长公主对她也多了几分好感,拉着她的手道:“好孩子,姑母明白,这一次的事情,是你深明大义,不愧是你父皇生的好女儿。” 四公主在一旁听了,也只觉得脸上烧得慌,甚至都开始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的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又不方便在一旁只听到兆成长公主道:“嫁到那边去,以后也不用处处谨小慎微,想着你那二姐姐,也便是一个前车之鉴了。若是乾祐真的不顾及两国友好的面子,那你也得拿出大宣公主的气势来,要让他知道,咱们大宣的公主,可不是吃素的。” 三公主含笑谢过:“多谢姑母的教诲,侄女记住了。” 正在言笑晏晏之间,就看到三岁的胖嘟嘟的许全瑞,颤颤巍巍地晃到贺长安的面前,手里面捏着一支不知道从哪里采来的迎春花,扬起头一点的执着,抵到贺长安的眼前:“舅母……花花……” 贺长安看到这样可爱的胖团子,就忍不住打心眼儿里喜欢,加上自己还没能生出一个儿子来,所以就格外的喜欢许全瑞一些,因此就半蹲下来,配合着许全瑞的身高从他的手里把那一枝迎春花接过来:“这是全哥儿给舅母的花花吗?谢谢全哥儿,舅母非常喜欢。” 却看到许全瑞紧紧地把这支花攥在手心里,不肯递给贺长安,摇着头,半晌才吐出了几个字,道:“妹妹,这花,是,是给,给妹妹的,荣泰,荣泰妹妹……” 在座的一众夫人全都笑开了,许全瑞这小小年纪却已经开始惦记着别人家的姑娘了,贺长安突然有了一种虽然女儿只有一岁,但已经女大不中留的感觉。 兆成长公主笑得最开心,一手抱过自己的大胖孙子,戳着胖孙子的额头道:“这孩子,不过是在秦/王/府家见过荣泰郡主几次,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最是正常了,只是平时别的孩子若是欺负了他,他总是要还手回去的,可是荣泰上次跟他闹起来,他居然一点都不红眼。” 贺长安听到了兆成长公主这样的话,也隐隐约约上了心。且不说许全瑞是不是长公主的孙子,毕竟他的亲生母亲史琪就是自己的亲表姐,而他的父亲也是陆城从小玩到大的好兄弟。若是他能照顾着荣泰,长大之后,青梅竹马,倒也能说得上是荣泰的佳婿,不过这些事情现在想起来都还太早了,还要听听陆城对于这件事情是怎样的想法。且路程是心中有大抱负的,若是一朝心中的抱负实现了的话,荣泰的身份势必是要水涨船高的,到那时候,公主娶亲,只怕是更难。因为大多数人娶的不是公主这个人,而是公主那个头衔。 贺长安就在这里这样想着,就听到那边传来丫鬟的惊呼声:“公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带到那急匆匆跑来的丫鬟站定和长安才认出来这丫鬟就是陆可意的贴身丫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因着之前和长安的劝慰,陆可意今日的心情已经好了不少,再加上又见到了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的大姑母,心情自然大好。这会子看到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也只是气定神闲地反问了一句:“阿珠,出什么事情了这般慌慌张张的?” 那个叫做阿珠的丫鬟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有这么多世家夫人小姐在,也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只能把嘴凑在陆可意的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贺长安立时就看到陆可意的脸色立马变得煞白。 还没等贺长安来得及张口说什么,就看到陆可意提起裙摆,飞也似的朝着一个地方跑过去。这些受邀而来的世家大族的夫人,多半也都是有眼力劲儿的,虽然心中也暗暗好奇,这公主府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让一向狂放不羁的大公主也这般紧张,但是到底还是没有跟过去。只有兆成长公主和贺长安心中放心不下陆可意,安抚好了众人之后,便跟了过去。 陆可意跑去的方向,是府中丫鬟居住的地方,公主府向来不苛待下人,所以丫鬟住的地方环境也还是不错的,虽然称不上奢华,但胜在干净清洁,屋子里面该用的摆设,也都是一应俱全。 可是兆成长公主和贺长安一走进那丫鬟住的房间门口,只觉得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她们两人都是嫁过人的,心中自然明白这股气味儿是从哪里而来的,除了男/欢/女/爱,再也没有是什么事情能够散发出这样的味道了。可是府上的丫鬟房间能出来这种味道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丫鬟和小厮通/奸,一种是…… 贺长安在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要是后面的哪一种情况?可是在房间门打开的那一刻,看到床榻上面衣衫不整的陈敖,和站在一边脸色铁青,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路可以,贺长安就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到底还是发生了。 床榻上面的另外一个女子,则是跟随了陆可意很多年的丫鬟阿玉,如今也是同样的衣衫不整,全身上下,只用一块已经破了的抹胸裹着,说不出的尴尬狼狈。但是这一刻,她全然顾不得其他,只是在一边嘤嘤的哭泣。 第二四五章 杖毙 第二四五章杖毙 陆可意气的脸色铁青,但是站在旁边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正慌慌忙忙的穿着上衣的陈敖,脸色红成一片,一边低头系着衣带子,一边低声讷讷:“可儿……我……可儿……那个……我……” 阿玉却是什么都顾不得了,只是在床榻上一个劲儿的磕头:“公主饶命,公主饶了婢子吧,公主饶了婢子吧……婢子,婢子已经有了,有了驸马爷的孩子了啊!” 这个时候身为嫂子的贺长安就不得不说点什么了,一只手揽着陆可意的肩膀,另外一只手则扶着她的腰,生怕她一不小心就栽倒下来:“泗国公世子似乎是有点忘记了自己的本分了,能娶公主,还是父皇最喜爱的公主,已经是你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福分了,驸马不得纳妾是我朝的祖制,难道泗国公世子是想坏了列祖列宗定下的这条规矩吗?” 一边说,一边扶着陆可意在一边的官帽椅坐下,这时候的陈敖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榻边上,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身为长辈的兆成长公主不得不说两句话了:“长安,我知道你现在气不过泗国公世子的所作所为,不过今日是咱们万宜公主的好日子,如果传出来万宜公主大张旗鼓的撵驸马,不光是皇后娘娘和泗国公陈家的面子挂不住,就是万宜公主府的名声,只怕也不好听,所以何去何从,到底还是要万宜自己选择,可儿,你说呢?” 贺长安心下黯然,这件事情如果直接让陆城知道了,只怕是恨不得立刻提着剑来找陈敖索命,不过如今的局面,兆成长公主但是看的很通透,毕竟陈敖身后,还有着陈皇后的名声在,皇帝就算是再疼女儿,也不至于一点脸面都不给皇后。毕竟皇后在宫中这么多年,无儿无女,就算没有功绩,但是至少无过。 陆可意的眼角终于淌出了一点眼泪,一只手撑着额头道:“姑母,嫂子,我如今只觉得恶心反胃,别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兆成长公主恨铁不成钢:“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万宜公主哪儿去了,拿出你嫡公主的气派来。来人,去请太医,给这个忘恩负义、不知道礼义廉耻的婢子诊脉,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了身孕,若是当真已经有孕,此事或许还可以另当别论,若是这个婢子信口雌黄,本宫定要上表皇兄,为宗室公主做主!若是个个驸马都可以这样愚弄公主,那宗室公主的颜面何在!” 太医很快就请来了,瘫软在塌上的阿玉心里面也很是忐忑,怀孕一事,不过是她想到自己已经有两个月没有来月信,又想在公主面前留下一条命,这才信口开河了一下,可若是自己的肚子真的不争气,只怕想要活下来真的成难事了。 兆成长公主特意吩咐了人,请来的正是平日里专门给皇后调理身体请平安脉的惠太医,这件事情很快就能传到皇后的耳朵中去,想来陈皇后也不会甘心自家发生这样的丑事,更不会任由自己多年的经营被自己这个不醒事的侄子毁于一旦,必然会想办法安抚陆可意的。 贺长安虽然心里面同情陆可意,可是却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了,陆可意吃亏就在她没有身孕这一点上,如果这个名字叫做阿玉的丫头真的有了身孕,那么还真的少不得一个去母留子,虽然说能够给陈家留一个后,可是这孩子日后养在陆可意身边,可还有的添堵呢! 惠太医先是在屋子里面请了一圈安,接着便把手搭在阿玉的手腕上,心里面却是咯噔一下,他行走宫中多年,见过的大人物也多了,却没有想到这个泗国公世子竟然糊涂至斯,和公主的丫鬟不清不楚也就罢了,竟然还留下来孽种。 若是公主真的是个不能生的,难道她和皇上还真的会坐视泗国公府这个来国元勋的府邸断子绝孙吗?到时候必然是有解决的办法的。可是公主开口让驸马纳妾,和驸马自己不甘寂寞,完全就不是一回事儿! 但是却还不能隐瞒事情的真像,再三确认了之后拱手道:“启禀兆成长公主、秦王妃,这个丫鬟确实已经怀有接近两个月的身孕了,微臣只擅长诊脉,至于其他的,微臣就不敢擅自妄议了,还请公主和王妃示下。” 所谓示下,不过是这个孩子去留的问题,贺长安和兆成长公主对视了一眼,不管如何,孩子的母亲,是留不得了。贺长安看了一眼坐在一边面色苍白的陆可意,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她就几乎没有怎么说话,似乎是一个纸片人一样的,整个人都仿佛一瞬间憔悴下去了似的。 不过也是,对于陈敖,她一直是从心里面欢喜的,除了陈敖的长相不错,腰高腿长,更重要的是陈敖几乎是那个陪着她长大的人,而她和陈敖的故事,也一直被底下的哪些公主艳羡,所有人都羡慕她生为钟鸣鼎食的公主,还能自己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君。 可是谁又能想到今天的局面呢? 看着有那么多眼睛盯着自己,陆可意终于不好再继续装作不存在了,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些什么,就感觉胃里面一阵难受,接着一口酸水就从嘴巴里面涌了出来。 惠太医神色一紧,凭着他多年的行医经验,万宜公主这八成是有了身孕。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他还是得把了脉才知道:“微臣恳请为万宜公主请脉。” 贺长安和兆成长公主都是生养过的,看着惠太医这样的表情,心里面都猜测,莫不是陆可意好巧不巧也赶在这个时候怀孕了? 只是若真是这样,那丫鬟腹中的孩子,就无异于是打脸了。 这边贺长安和兆成长公主各怀心事,那边惠太医通过诊脉已经证实了他自己的猜想,赶紧跪下来道:“微臣恭喜万宜公主,公主这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只是公主近日来情绪不太稳定,还是要好好看顾着身体才好。孕妇最忌讳的就是思虑太多,公主这又是头胎,还是要小心一些为好。” “啪!”还没有,等屋子里面其他的人反应过来,就看到泗国公世子陈敖反手就一个巴掌打在了坐在旁边衣衫不整的阿玉身上:“贱婢!” 阿玉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晕了,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退缩到床榻的另外一边:“驸马爷……驸马爷为什么这样说奴婢?公主殿下怀着的,是您的骨肉,可是奴婢怀着的,也是您的骨肉啊!” 陈敖却不理她,只是面色沉重的问惠太医:“太医,您方才说这丫鬟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应该是不假的吧。” 惠太医点头:“这是自然,微臣行医多年,这点子还是不会出错的。” 陈敖跪在地上,匍匐着朝着公主爬了过去:“公主明鉴,我也不过是一时不察,被这个丫鬟的花言巧语迷惑了,才会同这个丫鬟行苟且之事。现在想来实在觉得奇怪,若非是这个丫鬟用了些什么下作的手段,我怎会如此不堪,如此把持不住自己呢?且今日被公主亲眼看到,是我的不是,但是这也不过是第一次罢了,这个丫鬟却有了两个月的身孕,显然是不知道和府上的哪个小厮私自苟合,珠胎暗结之后,想找个人在栽赃陷害罢了!我愿意用整个泗国公府的恩荣起誓,这丫鬟腹中所怀之子绝非我陈敖的骨血。今日之事,公主若要治我的罪,我没有不认的,但是若是要说这个丫鬟怀了我的孩子,我却是拼死都不能认的!” 闻听此言,贺长安只觉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个陈敖的反应,还真是快!而且这样一招壮士断腕,虽然一次和丫鬟苟合的罪名是脱不了了,但是却不至于让自己罪加一等!且如今陆可意已经有了身孕,不管生下来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证明她是能生的,那陈敖还需要担心陈家无后吗? 另外一边的阿玉方才还沉浸在怀了身孕的喜悦里面,以为就算凭借着肚子里面这块肉,她怎么着也能拿到一个泗国公世子侍妾的位置,哪能想得到事情却发生了这样大的一个反转呢? “世子爷,您不能这样冤枉奴婢啊,奴婢就算身份低微,可是当初也是您信誓旦旦的同奴婢讲,您同公主成亲这么长时间,公主都没有怀上孩子,只怕是公主的身子不太妥当。您还说,若是奴婢能给您生下一个儿子,那您一定会抬举奴婢做姨娘的啊!” 不过陈敖已经有了这样的壮士断腕之举,哪里还会在乎这个不起眼的奴婢了?自然是眼皮都不抬一下:“平日里面,我就是太纵着你们这些下人了,才让你们一个个奴大欺主,干出了这么些龌龊的事情,来人,把这个贱婢拖出去,即时杖毙,还有,把她的嘴塞上,不要惊扰了公主休息!” 第二四六章 在乎 第二四六章在乎 还没待房间中的所有人反应过来,就已经有公主府的家丁护院拖着衣衫褴褛的阿玉出去了,公主府的掌事嬷嬷是把陆可意从小奶大的奶嬷嬷荀嬷嬷,早就站在房间外面听明白了事情的动向,所以阿玉人刚被拖出去,小厮们就得了令,只管把人往死里面打,不必手留情了。 是以刚开始,屋子里面的人还能依稀听到房间外面阿玉哀嚎的声音,只是这哀嚎的声音过后,紧接着一声特别凄厉的惨叫,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但是却没有人因为这凄厉的声音有一点半点的心软,所有的人心里都明白,大公主虽然平时骄横跋扈了点儿,但是那只不过是自保的手段罢了,对待人,没有人不说她是个厚道和善的人,所以才会有了今日的奴大欺主。今日的公主府,可算是要立威了reads();。 一切都料理停当之后,荀嬷嬷净了手,又换了身衣裳,这才回到公主上房:“公主,那个贱婢已经被料理停当了,公主如今怀着身孕,还是换间房子安歇吧。这屋子也晦气了些,以后便做间杂役的屋子吧,也免得公主看了碍眼。” 陆可意的脸色还是很苍白,一半是因为怀了身孕的缘故,另外一半,则是因为她天性纯良,而阿玉又侍奉了她很多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阿玉会生出这样的心思来,更没有想到她一直深爱着的陈敖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陈敖这会子已经由人伺候着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裳,又恢复了往常那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可是任谁心里都已经对他的心里面凉了半截。就是前来诊脉的惠太医心里面都是悬着一颗心的,他平日里面是皇后的心腹,若是皇帝因为这件事情恼了陈家,恼了皇后,那么对于他这个皇后专用的御医来说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处的。不过好在这位驸马爷虽然做这等蠢事,但是反应还够快,若是真的认了那孽种是他的,那么泗国公府可是少不得一个降爵了。 开国六国公,到现在不过也就只剩了三家还带着这顶国公的帽子罢了。 看着荀嬷嬷想要搀着陆可意离开,陈敖赶着凑上去:“公主,让我来吧。” 荀嬷嬷的脸色僵了僵,不过还是询问似的看着陆可意,见陆可意一脸木然,但是却没有反对,便还是松开了手,把陆可意的手交到了陈敖的手中。 “这……”贺长安看了一眼兆成长公主,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兆成长公主看得开:“夫妻之间,哪有舌头碰不着牙的,今日这事儿,是陈敖做的错了,不过既然他有那个心思悔改,那倒是证明他还没有糊涂到不能不能忍受的地步。这事儿就算真的闹到皇兄那儿去,皇兄也会看在皇后娘娘的几分薄面上,不会太过于为难陈家的。但是至于可儿那孩子和陈家的缘分,且要看着她腹中这个孩子能不能挽回些什么了。” 贺长安心里面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既然兆成长公主都已经这样说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提了裙摆跟着兆成长公主一道儿回园子里面。 被陈敖这样一闹,大公主这花朝节的赏花会,可是不能好好进行去了,不过前来的众位宾客也都是得了消息的,自然不会没有眼色的哪壶不开提哪壶,嘴上都在恭喜着大公主有身孕的喜事儿,三公主最是玲珑八面:“大姐姐一直盼着有一个自己的孩子的,这可是如愿了,为着这事儿,我愿意吃斋茹素整整一年,替大姐姐在佛前谢恩,只求佛祖保佑大姐姐和她腹中的孩子能够平平安安的。” 倒是没有什么人会说陈敖那些糟心的事儿了。 贺长安带着满肚子心事回到家中,可是刚一进府们,就看到奶娘搀扶着颤颤巍巍的陆田心正望着门口来,一颗心就被女儿软化了。陆田心才是刚刚学会说话和走路的年纪,除了能说些爹娘一类的,至今还说不成什么完整的话,不过却很是认人的,眼见着贺长安的影子,就挣扎着要从奶娘的怀抱中跑出来。 贺长安一把抱起大女儿,把她搂在自己的心口边上,看着活泼可爱的女儿,心想,虽然她上衣是无端端的受了那么多的苦,但是这一世总归不用再受那些腌臜事情的事情了。如今有一个和她两情相悦的夫君,还有两个可爱的女儿,实在是不能再圆满了。 大公主虽然锦衣玉食,可是自小没了娘,在后宫中为了能生存,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学会了用各种各样的乖戾脾气掩饰自己,本来以为好容易寻到了一个如意夫君,可以不用像姐妹们那样远嫁异国他乡,可是这些梦却是生生的被打碎了reads();。 想到这,不由得两行热泪从眼角淌出。 陆城正站在正院儿的门边儿等着陆田心带着贺长安一块儿回来,可是却听银针说,小娇妻在前院儿的葡萄藤底哭成了个泪人儿似的,赶紧急冲冲的跑到葡萄藤底,二话不说,抱起贺长安就回到了屋里。 贺长安原本急着陆城今日是有政事缠身,不会回来这么早的,这会儿看到陆城抱着自己,不由得惊讶地喊出声来:“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今日,今日大公主她……” 陆城把她轻轻放在床上,让她躺好,一边自己坐在床边,一边轻轻抚上贺长安稍稍圆润了一些的小脸:“你先平静一会儿,今日的事情,我早已经听说了。我知道你和可儿平日里面交情好,今日她出了这样的事儿,你难免替她难过。这不才让奶娘带着荣泰守到府门口等着你回来,就盼着能够逗你开心些,哪知道竟然招了你哭呢?” 听着陆城这样的话,贺长安哭笑不得:“你竟然已经知道了。我原本以为你知道这件事情之后,非得带着人杀到公主府上去生擒了陈敖呢,你怎么还有心思在家里面看热闹啊!”说这边要翻身床:“不行,我得去公主府看看,方才那些宾客都还在的时候,可儿那等要强的性子,人前必定是强撑着的,可是人后,还不知道要苦撑什么样子呢,定是要伤身体了,尤其是她现在还怀着孩子呢!” 陆城把她按了回去:“你就在家歇着就是,荀嬷嬷那儿我已经交代过了,可儿那里一有什么异动,我必定第一时间知道。还有江明,我已经派他守在公主府替可儿请平安脉了,不会有大事儿的。倒是陈敖那个王/八/蛋,当初信誓旦旦的要对可儿好的,可儿嫁给他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没能替他们陈家延续香火,他就开始动了歪心思,你以为我不想像你说的那样,带上人杀到她公主府上去,可是这不成……” 贺长安靠在引枕上,一时之间上了心:“怎么就不成了?又不想咱们家似的,若是你真的敢对那些除了我之外的一个女子动心思,我兄长就算嘴上说着要跟你拼命,却也是不敢的,谁让你是当今皇上的嫡子秦王殿啊!” 陆城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就算今日能上门取取了陈敖的狗/命,日后可儿想起来他往日对她的好,想起他们两个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也只会觉得心里面难过,也只会怨恨我这个兄长。经了这样一件事,她必然是对陈敖心灰意冷了些,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哪里是说散就散了的?何况她心里面一直就想给陈敖生个孩子,嫁给他一年多都没能如愿,心里面始终是个负担,如今终于怀上了孩子,就算她心里面怨陈敖,可是却也舍不得那个孩子。所以与其我上门去收拾了陈敖,让她怨恨我,还不如让她先安安生生的生这个孩子,以后的事情,还是再徐徐图之吧。” 贺长安点了点头,陆城这样一说,她心里面就有了几分影子了,陆可意看着是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其实她在乎的人太多,最在乎的就是这个陈敖。只盼着陈敖如今能念及陆可意对他的不舍和在乎,浪子回头,对陆可意知冷知热吧。 第二日,公众就传来消息,泗国公上书奏请皇上降罪责罚,皇帝倒是确确实实旨申斥了一番,而且还罚了国公府半年的俸禄,但是却并没有夺了泗国公的爵位。除此之外,还赏了陈敖一个三品轻车都尉的闲职,贺长安这子越发肯定陆城说的话了,看来他们父子两个都是心里面澄明得很,也知道陆可意在乎陈敖,所以才恩威并施赏罚并举,对于泗国公府,好歹也能起个震慑作用了。 三公主临行前三日,皇帝大赦天,以为三公主积福,因此一直被圈在家中的陆垣倒是终于得以重回朝堂,听闻万宜公主府的事情,嘴角浮起了一抹笑容。 第二四七章 长孙 第二四七章长孙 虽然陆可意有了身孕,可是因为之前陈敖那档子糟心的事儿,贺长安是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的。 但是她毕竟是陆可意唯一嫡亲的嫂子,自己又是生养过的,所以无论如何,都是得了空就去公主府照看陆可意,每次去也都是极力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儿,时不时就把已经会说点话哄人的荣泰带上,为的就是能让陆可意放宽心,安心养胎。 一次两次的时候,陆可意倒是也没有太在意,倒是贺长安来的频繁了,陆可意也觉出来这个嫂子的不对劲儿了,所以偶尔也隔三差五的搪塞她,不让她太过于奔波劳碌。 今日是驸马休沐三四天,要带我去京郊的庄子上面散散心,过了几天又是要跟着珠润郡主一道儿去宫里看望皇后,贺长安也理解陆可意不想让自己太过于累着,但是理解之余,还多了一重心疼。 以前的陆可意是多么的明媚灿烂的天家公主啊,经过了这样一件事,虽然倒是比原来成熟了不少,但是贺长安这时候宁愿她还能是原先那个无忧无虑的陆可意。 转眼间到了三月上旬,总算有点好消息传了出来,贺家派人来给王府报信,说刘雁翎怕是要发动了,之前江明有时给刘雁翎请脉的时候,说按照脉象来看,八成是个男孩儿,而这孩子不管是男是女,都是贺家第一个孙儿,因此贺长安也格外期待了几分。 十二日那天,刘雁翎为贺家生了一个八斤三两的大胖小子,母子均安。贺成功在沙场征战了大半辈子,四个子女出生的时候都没能亲眼得见。如今在帝都荣养,亲手抱过了这长得结结实实的长孙,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当日就给这个孙儿取名贺茂,小名繁哥儿reads();。 茂这个字,本身就是枝繁叶茂的意思,贺茂又是长孙,取了这个字,也有庇佑贺家香火枝繁叶茂的意思,小名繁哥儿,更是佐证了贺成功给孙子取名字的想法。贺长安看着母亲白氏送来的信,那满满的一张纸上都是繁哥儿长繁哥儿短的,整个人也跟着欢欣愉悦起来了。 可不是吗八斤三两的大胖小子呢,看遍整个帝都,能生出这么大胖小子的也没几户人家了! 哥哥嫂嫂真厉害!贺长安这样想着,不对嫂嫂才是头功!看来,当初哥哥的眼光,也真没有错。 不过就算是贺长安心里面着急,她毕竟是嫁到帝王家的儿媳妇,这时候也不能立马赶回巩昌伯府去。好在洗三那一日贺长安总算是见到了这个新出生的小侄子。 繁哥儿出生就是八斤三两,虽然三天的时间长不了多少,但是看着却十分的结实。且刘雁翎皮肤白皙,贺甲青虽然算不得特别白,但是也不黑,繁哥儿算是继承了父母的一身好皮囊,那皮肤白嫩嫩的,两只眼睛乌溜溜的打探着把他抱在怀里的贺长安。 贺甲青初为人父,看着妹妹把自己的大胖儿子抱在怀里,心里面也是心满意足的,笑得见牙不见眼,笑了一会儿又用手指刮了刮儿子的脸蛋:“繁哥儿,繁哥儿,这是姑姑,这是姑姑……” 虽然说贺甲青不是白氏亲生的,可是白是天生就喜欢小孩子,自从贺长安出嫁以后,虽然说贺长安也生了两个女儿可到底没有一直养在娘家的道理,所以自从得了这个长孙以后,每日也喜得跟什么似的。 这会儿听到贺甲青颇为好笑的言语,也不由得笑骂道:“哪有你这样冒着傻气的爹爹?儿子出生不过三日,就开始教儿子学叫姑姑了。若是咱们繁哥儿真叫的出来,那可真是吓坏了人了。” 刘雁翎还在月子里不能地走动,头上包着缠头,脊背后面垫了几个厚厚的引枕垫子歪在那里,虽然是刚刚生产完没几天,但是气色看起来却是不错。这会儿看着婆婆笑骂自己的夫君,也跟着咯咯的笑了起来,那笑声里面还带着少女一般的惬意舒畅,半点不像已经嫁为人妇还生了儿子的人。若是在寻常人家,哪能见到小媳妇仍然天真烂漫如同少女似的呢? 笑过了,又吩咐旁边白氏精心挑选的乳母嬷嬷:“繁哥儿这孩子生得壮实,且又是个能闹腾的小子,嬷嬷快把他抱去哄着吧,别累到了大姑奶奶。” 贺长安抱了一会儿繁哥儿,也确实觉得手臂有些酸麻,正准备从善如流的把繁哥儿交给乳母嬷嬷,却没想到繁哥儿闹起了脾气,贺长安只觉得前襟就湿了一大片。 饶是一直以儿子为骄傲的贺甲青都不由得觉得有些尴尬起来了,赶紧召唤了银针带着贺长安去更衣。 贺长安也看出了兄嫂的歉意,可是今日这事,繁哥儿本来就还是个不懂人事的孩子,又哪里能怨怼兄嫂了呢? “我就知道哥哥嫂子是最疼我的了,我听说这童子尿是最灵验的好东西呢,经常有想要求子的夫人花高价买健康娃娃的童子尿做药引子的,今日繁哥儿虽是尿了我一身,但是说不定还能给我带来些好运气呢!” 贺甲青刘雁翎都是聪明人,便也跟着附和了两句,就催着贺长安去更衣了。 贺长安回到自己在娘家时候的闺房,里面的所有陈设都还是未嫁时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感慨。巩昌伯府的丫鬟送来了一身新的浅紫色滚银边的绣紫薇花的袄,想来是按着刘雁翎没怀孕的尺寸裁的,而她又和刘雁翎身量差不多,因此穿着竟然也刚刚好reads();。 配这种浅紫色的春衫,自然要换一种轻快一些的发髻,贺长安便解开了一早梳的头发,把梳子递给了银针,让她替自己通通头发。 贺长安则闭上了双眼养神,繁哥儿这孩子是巩昌伯府的长孙,之前兄长未娶亲的时候,她没有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可是如今繁哥儿出生了,她也开始意识到,家里面可是还有一个庶弟一个庶妹的!贺望安也就罢了,性格天生的柔弱,且还不满十三岁,倒是贺丁青如今已经快要满十五岁了,这未来的媳妇儿,也是该要想看起来了,若是能早点定来,也是好的。 在偏院静养了许多年的老夫人柳氏,这两年身体越发的不好了,若是老夫人不等贺丁青的婚事定来就驾鹤西去,等到贺丁青再想说亲,只怕挑拣的余地可就太小了! 正想着,却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我来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你竟然还没有发觉?” 贺长安闻声猛地睁开双眼,镜子里面那张玩世不恭却让她觉得莫名心安的脸庞,不是陆城还能是谁呢? 贺长安伸出一只手去抓陆城手上的梳子:“今日又不是休沐日,你又不像我兄长,好歹还有个告假的好理由,怎得这么早就来了?” “今日早朝事情本来就不多,岳父大人把战事的后勤工作做的极好,咱们和乾佑的联军已经让南安人节节败退了。父皇心里面舒服,自然没有拘着我们了。且又听说今日是岳父大人第一个孙儿的洗三,还御笔亲赐了一个福字儿,并一个长命锁,让我给巩昌伯府送过来呢。” 贺长安心里面得意,最上面却不饶人:“你这假公济私倒是做的漂亮!” 陆城却是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于公,巩昌伯是朝廷的有功之臣,早些年镇守疆场,杀敌无数,如今回到帝都,也稳控着前方的粮草军需。于私,巩昌伯生了个温婉贤淑的女儿,堪为王妃,所以说,不论于公于私,这个福字都是当得!” 贺长安却不理会陆城的玩笑,而是一门心思的想着刚才她想的那个问题,突然脑海之中就闪过了一个人的身影,开口道:“你觉得朱九小姐怎么样?” 还没弄清楚前因后果的陆城,被贺长安一句突如其来的朱九小姐,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朱家,帝都也就是那一户了:“朱侧妃的九妹妹?他们家那整整一屋子的姑娘,除了遂安伯世子夫人还有这个九妹妹之外,好像也没有几个聪明的。她怎么了?” 贺长安也知道,自己想的这事儿,似乎看起来有点没头没脑,不知道从何说起,索性干脆只丢给了陆城几个字:“配同哥儿,如何?” 陆城敛了敛嘴角,他这里刚刚收到有关于贺丁青的一点密报,居然恰巧贺长安就在想给弟弟找媳妇的事情,可这也太巧了吧! 贺长安能够想到朱燕,也不是没有自己的道理,表面上看,贺家是有爵位在身的,而且子孙官爵也不差,朱家虽然是皇商,可到底士农工商,商已经是最末一流,就是占着皇商二字,也没见得能尊贵到哪里去,若是真的让朱燕做了贺家的四少夫人,只怕这身份是容易让敌人看低了去的。但是,贺丁青本身就是庶子,又不像兄长一样记在自己母亲的名,所以朱燕的身份倒是也还好。况且四少夫人,是最小的一个,本身就不用主持中馈,家里的大小事情,都有母亲和嫂嫂做主呢,也就不在乎有没有在官家长大这一说了。 第二四八章 祸起萧墙 第二四八章祸起萧墙 陆城听着贺长安排算得极好,心里面不由得泛起一丝苦涩。贺家原本也在帝都算得上响当当的人家了,想当年贺家先祖还是昌国公的时候,那也是太/祖/爷亲封的六大国公。只可惜后来的子孙都算不得出息,就一直衰落了去。到了贺长安的祖父贺励这一辈儿,总算是有了点模样,且娶妻娶贤,贺励的结发妻子周氏也是个相当贤惠的女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周氏早早亡故,贺家就算是被后娶进来的老夫人柳氏,生生的折腾到了这样的尴尬境地。而且帝都好些个做继母的都十分懂得捧杀的道理,唯有这位老夫人柳氏一贯就是目中无人的,哪里肯将原配的儿子放在心上?索性是连面子上的活计都不肯做了,对贺成功的事儿半点儿肯管。 等到贺成功娶了一个还不错的妻子,这位老夫人柳氏才算是重出江湖,且半点好事没干过,成日只想着往原配的儿子房里面塞人,或成功又是个纯孝之人,不肯在面子上撕破这一层孝字的面皮,再加上子嗣本来就单薄,嫡出的孩子只有贺长安一个,这才有了后来的葛姨娘和同哥儿望姐儿两个孩子。 只是在同哥儿出生的时候,白氏已经养了长子贺甲青,心想还要照顾自己的亲生女儿贺长安自然没有精力再照顾这个庶出的幼子了,加上本来白氏也看不惯葛姨娘的那些所作所为,所幸就把他们母子两个放在偏院,眼不见为净了。等到好容易和长安的身体变得好了终于可以分出身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小小的庶子,俨然是被亲生母亲和祖母惯坏了的大少爷样子,说话三不着了不说,便是长辈在上,也是毫无规矩的。 贺成功一生都在秉承着父亲的遗志,想把巩昌伯府重新发扬光大,最好能回到当年昌国公时期的辉煌,就算是不能,也至少想要拿着一个侯爵的身份。这一切,陆城也全都看在眼里。且不说贺成功这些年驻守边疆,为国家付出了多少,单单是贺甲青这么多年来追随他,忠心耿耿绝无二志,就已经让他足够珍惜贺家,更不要说还有和他相濡以沫的小娇妻了。 但是就看他手上攥着的那些密报,同哥儿的那些胡作非为也够他受的。看着贺长安一脸憧憬的样子,他真的不忍心打击她。但是这件事情的关系实在太大,他也不能瞒着,只能无奈地凑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什么你说什么?同哥儿才多大!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情?不会是你那些密报出了问题吧!”贺长安撑圆了双眼,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四个字,但是陆城回给她的,只是一个沉默而又无奈的点头。 其实贺长安想想也觉得,陆城虽然不过只是个王爷的身份,但是手还是有不少自己的人的。而且如果王爷用来打探消息的人,连些别人家的家长里短的事情都打听不清楚的话,那真是白养这些人了,更不要说以后再图他们些什么了。 贺长安只能奢望着退而求其次:“那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若是个良家子倒也罢了,买过来做妾就是。只是想要求娶朱家九小姐倒是难了,虽然人家不是什么官家女儿,但到底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姑娘啊!哪能容许咱们同哥儿在她进门的时候,就已经养了个妾呢!” 陆城无奈地摊了摊手:“就像你说的那样,对方是个良家子,倒也罢了,可是这良家子也有不寻常之人,若是简简单单,家世清白,不过是卖艺不卖身,那我就不至于为难的来跟你说这件事情了。只是那女子,是承恩侯当年和一个名妓生的私生女,因着承恩侯本来娶的是公主,驸马不得纳妾是本来就有的成例,因此当年皇爷爷本来是想杀了承恩侯以儆效尤的,奈何兆和长公主舍不得,拼命的给自家夫君做保,最后才没开了这个杀戒。但是无论如何,这事儿也算是皇家的丑闻了,所以到底也没有闹大,所以那名妓也不能带着女儿认祖归宗,便一直随着那名妓养在了青楼里面。” 后来的事情就不难猜测了,名妓本来以为,一朝有身孕,就可以凭借着女儿,成为侯爵府的妾室,从此洗刷贱籍的身份。但是却没有想到皇权森严皇帝的旨意就断绝了她一生的梦想,这才从此心灰意冷,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唯一的女儿身上,在青楼那种送往迎来的烟花之地,也算是养在深闺无人识的一颗明珠。直到去年腊月那女子年满十五岁的时候,才正式把名头放了出来,取了一个花名叫樱雪。 贺丁青本就有一堆不知道什么来路的狐朋狗友,因着他伯爵府儿子的身份,一直奉他为领头的。一听说樱雪姑娘正式挂了牌儿,就怂恿着他一定要去拿花月楼看看究竟。 贺丁青虽然年纪小,可是花花肠子却是从小就有。毕竟狐朋狗友的描述,自然按捺不住。一来二去,还真就把这位樱雪姑娘放在了心上。 可是自从老夫人中了风之后,家中主持中馈的一直就是嫡母白氏,白氏对于庶子庶女的一应花销,绝对没有偏颇,该给多少就给多少,而他身上又没有一官半职,再加上没有了祖母这条财路,就算是看上了这位樱雪姑娘,也是囊中羞涩。 那位樱雪姑娘也不知道是中了哪门子的邪放着满京城的公子哥看不上,偏偏也和贺丁青看对了眼,为此不惜把自己攒来的多年妆奁当了,借钱给贺丁青,让他作为给老鸨的银钱,贺丁青去她那儿的次数,也不过就是廖廖几次罢了,可谁知道这位樱雪姑娘竟然怀了身孕! 于是现在的局面,就演变成了樱雪姑娘哭哭啼啼的要贺丁青为自己赎身,嫁进伯爵府当妾。 贺丁青自小被惯坏了,但是哪里见过什么大风大浪呢?如今看到心尖子上的姑娘有了自己的骨血,自然是慌不迭的答应。可是,凭着承恩侯私生女的身份,她想进伯爵府,哪有那么容易? “现在你弟弟倒是想着办法,三天两头溜出府去,和他的樱雪姑娘见面,共同商议对策,可是却还没敢让你们府中知道。要不是我手的探子灵光,你对这事儿,也还蒙在鼓里呢!只怕是你和岳母掏心掏肺的替他说个好媳妇,到头来,他却给你们添堵,给贺家打脸呢!” 贺长安不由得叹气连连,她实在是很喜欢朱燕那个小姑娘,性格爽快,脾气也好,而且家世身份,配合贺丁青都是没有问题的。可是谁能想到,贺丁青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年纪不过十三岁,就敢背着家里做出这样的事情呢? 贺长安挠了挠头:“我总觉得这介绍里面透着些古怪,同哥儿也不算是什么有才德的人,而且从小被家里面惯的,脾气要比天还大,读书不上进,更没有什么买卖在身上,也就是模样,勉强能称得上清秀。这个樱雪姑娘,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起来:“不对!这里面一定是有人在捣鬼!目标,就是为了让不谙世事的同哥儿上钩!” 陆城沉吟了:“这件事背后有人操作不假不过目的绝对不可能是你弟弟这么简单。就像你说的那样,他身上也不值什么的,算计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贺长安不解气,直捶大腿:“你说他这个混小子,招惹什么人不好,偏偏招惹承恩侯的私生女。如今太后已经不在了,承恩侯没有了往日里的倚仗,这段时间还算是保持中立的态度。但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就等于跟承恩侯家结了梁子,这不是生生的把人家往外推吗?哎……承恩侯家的私生女……” 陆城听了贺长安的念叨,猛然抬起头:“我知道他们的用意是什么了!” “嗯?”贺长安不解:“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和承恩侯之间结梁子?” 陆城冷哼一声:“若说是结梁子,在当初承恩侯的长女选秀的时候,这梁子就已经结来了。他现在保持中立,不过是扮猪吃老虎安生两天罢了,就算是他投诚于我,这样的人,我也是不敢用的。幕后算计这种事情的人,自然也会想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他们的用意,绝对不会是在我和承恩侯之间。倒是你刚才一直在嘀咕私生女这三个字,却是点醒了我。要知道,有爵位的人家,有私生女的,可绝对不是承恩侯一个人啊!” 在陆城的提醒之,贺长安也反应了过来,可不是吗?哥哥的生身母亲耿姨娘,也是当年韩国公耿威和□□生的私生女啊!只不过韩国公夫人没有兆和长公主那样的背景,所以就算是私生女,也没有樱雪的生母那样引人注目罢了! 第二四九章 一箭三雕 第二四九章一箭三雕 陆城点点头:“只是这幕后之人,把算盘打到了岳父的耿姨娘身上,却还是不够明智。耿姨娘的出身虽然算不得好,可到底是皇祖母亲自下了旨意,为她正名耿氏静君的,只不过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因为耿姨娘的身份也算不得多么惹人注意,等闲也关注不到她的身上去的。” 先太皇太后亲自下旨?这件事情可就是连贺长安都不知道的。听陆城这么说,她不由得瞠大了眼睛:“原来耿姨娘的来头竟然有这么大?” 这也可以算得上当年的一桩趣闻了,话说韩国公和外室生下了这个私生女之后,虽然说也并没有养在身边任认祖归宗,但是却也不至于是不闻不问。带到耿姨娘长到了十二岁,韩国公就找人托了关系,把她送到了热河行宫去做一个宫婢。 热河行宫远离帝都,先太皇太后在丈夫去世之后,就不愿意再生活在皇宫之中了,所以便迁居热河别宫,虽然侍奉的人少了一些,但也不至于触景伤情,所以颐养天年倒也自在。 热河行宫侍奉的人手很少,耿姨娘年轻的时候又生的模样俊俏,而且自小在青楼之中长大,见惯了人情世故,心思聪慧。所以很快就脱颖而出,成了先太皇太后的心腹。据说,耿姨娘的容貌,也与仙太皇太后所生的那个早夭的公主有着几分相似。所以在热河行宫先太皇太后对待耿姨娘的态度,五分是身边伺候的人,五分是亲闺女。 在热河行宫,一晃呆了五年,就在耿姨娘年满十七岁的时候,先太皇太后仙逝了。先太皇太后在仙逝之前,亲自下旨为耿姨娘脱了贱籍的身份,还把他原来的名字也改了回来,放她一个人出宫过日子。 那时贺长安的祖父贺励,还在韩国公的手下为官,念着官场上的这些情分,再加上耿姨娘为人确实不错,白氏又一直没能生个一男半女,贺励就做主让贺成功娶了耿姨娘为妾。 “其实幕后的人埋下了这一笔,已经是一箭双雕,一则把矛头指向了韩国公,指责他年少之时不够检点,为人处事过于风流,还在外面留下了风流债。第二个就是要把矛头指向岳父大人,毕竟很多人不知道先太皇太后的那一则旨意,真的追究起来,那么岳父大人就有纳妾为罪女的嫌疑。至于让你弟弟娶一个青楼女子为妾,甚至从此娶不到好的妻子,败坏了贺家的名声,都已经是后来的事情了,但是不得不说,这人也是足够聪明,这一招一箭三雕,玩的还真是妙啊!” 夫妻二人正在埋头商量着,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怒吼:“这个孽障!看我不剁了他!” 贺长安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怔在那儿,倒是陆城走过去开了门。门开了,外面站着的,正是怒气冲冲的贺成功。 “岳父大人。”陆城微微躬身,施了一个拱手礼,“看来岳父大人刚才在外面站了许久,小婿说什么,岳父大人应该也都听到了。” 贺成功叹了一口气:“秦王殿下,这些都怪我治家不严。早些年的时候,我一门心思都在西边的疆场上,想着能够在疆场上建功立业,拯救一下贺家的门楣。却没有想到,家中这个儿子,竟然就这样被他的祖母养废了。倒是无端的连累了秦王殿下,贺家毕竟是长安的母家,外面难免也会有人,对秦王殿下您有些非议的。” 陆城冷哼一声:“本王若是惧怕非议,那今日本朝早就没有这个二皇子了。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本王将计就计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这些人,若是以为用同样的招数,能够把本王扳倒,那他们就是大错特错了。” 贺长安听出了一点眉目,莫非潞城话里的意思,是这些手脚全都是陆垣他们做的? “若有可能,我真的是想打折这个孽障的腿。可是我却明白,在这件事情上,就算我现在打折了这个孽障的腿,那也于事无补。就正如王爷说的那样,那些人的目光根本就没有在那个孽障身上,那个孽障只是被人利用了罢了。” 陆城却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轻松地捏了捏贺长安的脸:“王妃,这件事情你想怎么解决?” 贺长安不由得满头雾水,他居然问自己想怎么解决?而且这个人也真是的,手上伤动手动脚的,嘴里面却一本正经地称自己为王妃,也不知道这样一幕落在父亲眼里,究竟又是什么样子。 “其实想要对付这样的人,方法有很多,端看着王妃你想怎么解决。你若是想要一个和平的方法,那我就和平的去解决它。只不过呀,若是和平的解决,也太便宜了幕后的那些人了,反倒是好少看了一场好戏。”陆城坏笑道。 贺长安心中笑他孩子气,这种事情有什么热闹可以看的,还是赶紧解决了的好,索性推搡他道:“我爹都在这急得火烧眉毛了,也就你还有心思开这样的玩笑。你也别说什么让我想了,反正嘛,你选的我都满意。” 殊不知,这样的话落在陆城耳中,简直就如同天籁一般,陆城顿时觉得自己做什么事情都有动力了似的。 只不过隔了一天的功夫,贺家长房的数字让青楼女子怀上了身孕的消息,就又有了新鲜的下文,家长里短都在传,这青楼的女子樱雪也不是什么好人。早些年的时候,还有人见过她挺着大肚子出现在街头巷尾,只不过后来,莫名其妙的不见了肚子罢了。也不知道那孩子,是生下来了,还是没生下来。 接下来很快又有一个稳婆出来作证,说这个樱雪当年可是生出来一个儿子的,这是儿子生出来之后就被人接走了,而且,还是秘密接走,就说那孩子只是放在一个篮子里,就被人拿走了,也不知送到什么地方?但看那人的长相穿戴,模样富贵的很,应该就是有钱有势的人家。 各家各院里面最少不了的就是茶余饭后的闲话八卦,很快就有好事的人,打听出来了那樱雪是在哪一年哪一月生的儿子。更有甚者已经开始在琢磨,这个儿子应该是被送到了哪一户人家去。 就连一向严谨如梁国公府里面,都已经开始有了这样的流言蜚语。那孩子出生的日期,不就正好和禹王府家的嫡长子的出生日期差不多嘛! “不会吧,人家禹王爷好歹是当今圣上的长子,再怎么也不至于糊涂到喜当爹的程度吧!”这是站在一边冷眼旁观,并且抱着怀疑态度的人。 “你甭管人家是不是喜当爹,这身为皇子啊,最不能少的就是子嗣后代,要不然的话哪有底气,敢往那个位置瞄啊!哎哟哟,说到底呀现在的秦王爷比起禹王爷来说,到底还是落了一成啊,人家家都已经两个郡主了,可是这儿子就愣是没有一个呢!”说这话的人,那是幸灾乐祸的。 “你有没有见过禹王妃啊,我听人说啊,那个禹王妃原本就是宫里头的庆嫔娘娘身边的一个丫鬟罢了,后来进了禹王的后院,先是生了儿子后来又生了个姑娘一夜之间就被封为了王妃了,也真是造化大。可是现在算一算,好像她生儿子这时间也不太对呀!”这是头脑清明一点,能看清楚事儿的。 “哎,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啊,我那个兄弟媳妇儿,就是给禹王妃过生的。虽然说当时没有亲自把那个嫡长子抱出来吧,不过啊,我兄弟媳妇儿说了,看禹王妃的那个模样啊,一点儿都不像是个早产的。而且生出来那个儿子,白白胖胖的,一点儿都不像个早产儿的模样。哎呀,你们说可不可能,这真是抱来的儿子啊!”这是家里面有一些门路,能够窥探出来一点事情真相的,经这样的人一说,这事情越发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贺长安在家里面听到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也是笑得几乎肚子都快疼了,拿着陆城的手道:“这样玄乎的事情,也就你能编得出来了吧,亏的也有人相信。” 陆城也跟着笑:“谣言本来都是毫无逻辑的,但是世人往往都愿意去信,无非就是因为那点扑朔迷离的色彩罢了,因此这些事情还真的不能完全砸瓷实了,若是真的砸瓷实了,反倒会让人觉得索然无味。我这一招祸水东引,无非就是让那些传谣言的人,自己尝尝被谣言的脏水泼到身上的滋味,我估计呀,这一会儿,我那好哥哥的后院儿,也安生不了了。不过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把这样的谣言放出来之后,竟然还有我原以为是他们那一边的人替我推波助澜,你说这事好笑不好笑。” “谁呀?”贺长安不由得好奇起来,据他的了解,陆垣这个人一向是以收买人心见长,居然还会有他的阵营里有人倒戈的事情发生?!> 第二五零章 倒戈 第二五零章倒戈 一向善于收买人心的人,阵营里居然会出现倒戈的人,那么必然有他的原因。陆城给了贺长安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儿:“曾经的同盟,如今失去了同盟应该有的地位和待遇,而且境况越来越差,自然会心生怨恨。倒戈相向,也自然是有可能的。” 贺长安眨眨眼睛有一点明白了,陆城这样说无非只有两家人的可能性,一家就是兆兴长公主府,另外一家就是宋家。自从陆垣开始越来越信任杜若,几乎是把家里面所有的大事小事全都交给了她来打理。而杜若这个人,虽然说原本的出身是差了些,但是也并非是没有好处的。跟之前的贺平安比起来,她为人更加的谦逊,见谁脸上都是堆着一朵花似的笑,说起话来更是长袖善舞八面玲珑,任是哪一家的夫人少奶奶,被堂堂的王妃这样捧着,心里哪有不舒坦的呢? 不过越是这样,宋家心里面就越不平衡,也再正常不过了。 宋家这样的家庭,本来是很讲究礼义家风的,因此教导出来的女儿如宋端萍这一样的,本身也就是十分的有大家小姐的气派,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温和谦逊,但是这类人,最不擅长的便是在后院之中的争宠和摸爬滚打。 加上这位宋侧妃,本身就没有一心一意的去爱着陆垣,生下了儿子之后,更是全身全心的都在守着儿子过活,不要提什么争宠的事情了。慢慢的,在禹王府的后宅,几乎已经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若不是因着还有一个儿子傍身,几乎陆垣都已经会忘了这个女子。 若是在原来,宋家还有两个儿子的时候,自然没有必要,把全部的心思都压在女儿身上。但是如今,宋家只有这样一个女儿了,那么可以指望的,也不过就是禹王。偏偏这时候,宋端萍已经再也没有了争宠的有利机会。 “宋尚书这样做难道就不怕得罪了他的禹王女婿吗?”贺长安偏过头来,问着陆城:“难道,难道他们的意思是说,索性禹王对宋家已经不管不顾了,所以要倒戈向我们?所以就算和禹王女婿撕破脸皮也在所不惜了,可是这样一来,宋侧妃在禹王府,决计是没有好日子可以过的了。” 她想起了上一次中秋家宴的时候,在宴会上看到的那个满面愁容的女子。她是那样的憔悴可怜,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可是看起来比自己老了十岁还不止,这一切全然都是因为那一颗慈母怜心,可是这样的事情一旦出来,只怕在陆垣的授意下,杜若是绝对不会让她们母子两个好过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刚刚开始为宋侧妃担心的时候,禹王府的后院则又一次炸开了锅。 花白胡子的林太医缕了缕胡须,颤抖着跪了下来,道:“启禀王爷王妃侧妃,微臣已经尽力了,可是奈何小殿下感染风寒的实在太重,而身体里又一直沉有宿疾,所以已经是药石无医,就在方才小殿下已经去了,请王爷节哀。” 还没等宋端萍自己做出什么反应,杜若就已经嚎啕一声扑在了,刚刚冰冷的小身体上,仿佛刚刚离去的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陆垣看起来倒还是冷静,悄无声息地扶住了宋端萍的肩膀:“宋氏,林太医已经说了,咱们的孩子如今已经缠绵病榻半年之久,实在是撑不过去了。这样子去了倒是也少了几分苦痛的折磨,你且节哀吧!” 相比起杜若那副悲痛万分的表情,宋端萍的脸上看起来仿佛冰霜一般,一丝波澜都没有。许久,才说出来一句话:“你们都别碰我的儿子,他只是睡着了。你们要是再这样哭天抢地的,把他吵醒了,可别怪我跟你们急。” 杜若闻听此言,收住了眼泪,假惺惺地在脸上抹了两把,但是连妆容似乎都没有花。继而踉踉跄跄地走到宋端萍的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下:“宋姐姐,孩子已经没了,这是咱们与王府最悲痛的事情,可是你是他的生母,这个时候你若是倒下了,那么你们这院子里的人,可怎么办呢?还有宋尚书,宋尚书若是听闻了这件事情,是不得要难过成什么样子呢!” 听了这样的话,宋端萍才终于歇斯底里起来:“贱/人!你个蛇蝎心肠的贱/人!” 语毕,一把抓住了太医的衣襟,身体前倾,扑倒在地上:“太医你行行好,你告诉我,我儿子是不是被人害死的?他是不是被人害死的啊!” 太医被逼的进退两难,面红耳热。有些事情就算是心里清楚,可是这样的宫廷秘辛,谁又敢说出来呢?说出来,恐怕就是没命了。 陆垣看着眼前如此尴尬的场面,心里想的不是已经死去的儿子,也不是在这里疯疯癫癫的侧妃,只是想着,若是这一幕场景被御史弹劾上奏,只怕禹王府又没有什么安生日子可以过了。念及此,大喝一声道:“够了!你们还嫌王府的事情不够多吗?!” 那太医眼见得皇子动怒,心里面也是有一面明镜的,赶紧趁乱告辞。 待到太医走后,陆垣安排人一面料理着早夭的孩子,一面派人把宋氏送到了另外一个环境清幽的小院。美其名曰是怕因为失去孩子,宋氏太过于伤心,所以让她换个地方散散心,但是实际上无异于软禁一般。 当天晚上,当陆垣踏入自己房间的时候,杜若并不感到十分的诧异,这个时候若他还是会去接触宋端萍,那么就不是她认识的陆垣了。但却还是装出一副十分惊诧的样子:“王爷,怎么今日来妾身这里了?宋姐姐刚刚没了孩子,正是最需要人安慰照顾的时候。妾身受两句闲言碎语没什么的,王爷不必挂心妾身。” 陆垣叹了一口气,却也没有说什么要离开的话,而是径直地走到杜若的床边坐了下来:“你来王府来得晚,现在是王妃,料理这个家确实不容易。不过树大招风,你是王妃,有些责任你就得承担下来,如今我又少了一个儿子,只怕这事儿,若是传到父皇那里,少不得要就责难你的了。” 一听这话,杜若立刻就红了眼眶:“有王爷这句话,妾身就算是再辛苦,也不算什么的。若是没有王爷,妾身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寄人屋檐之下呢!妾身如今能过的生活,还有一双儿女,都是拜王爷所赐。王爷想做什么,妾身都毫不犹豫的陪着王爷,妾身只求王爷可以平平安安……” 话还没有说完,一只手就已经攀上了陆垣的脖颈:“王爷,让妾身再给您生个儿子吧……” 一时之间,正院里已经是吹灯拔蜡,房间里面充斥着糜糜之气,可是清幽的偏院里面,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一直陪着宋端萍长大、最后又陪她出嫁,见证着她成亲生子的奶嬷嬷看着床榻上蜷缩成一团的宋端萍,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不由得心里面吃了一惊,赶紧拼命的摇晃床榻:“侧妃,侧妃,快醒醒,快醒醒,可千万不能这样睡过去,老奴这就去给你请太医,你,你可别吓老奴啊!” 宋端萍听到了奶嬷嬷的呼唤,微微的睁开了眼睛,苦笑了一声:“嬷嬷,太医又有什么用呢?我这是心病啊!我现在一闭上眼睛,耳边仿佛都是孩子叫唤我的声音,还有他的哭声,好像在告诉我,那边好冷好冷……嬷嬷你告诉我,我嫁给他这么多年,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这样对我,甚至连我的儿子也留不住!” “我的好姑娘啊,当年在您嫁给王爷之前,老爷就找您谈过很多的,也跟您说清楚了这件事情的利弊,是您毫不犹豫地要替整个宋家嫁进王府的。老奴觉着若是说你一定有错的话,那就是您在有了儿子之后,就慢慢的疏远了王爷,这才给了咱们现在的王妃可乘之机呀!” 奶嬷嬷话音刚落,宋端萍又是一声冷笑:“是了,我嫁给他,又何尝不是一场政治联姻?他想用娶我换取我父亲手上的权力,而我父亲也不过是在用我,下了一注赌注而已。可是我娘,从我小就在教我如何做一个大家闺秀,如何在大户人家里面掌家理事,把一个人家打理得井井有条。可是我却是一个侧妃的身份嫁进来,我学的这些,没有一样能派得上用场,难道我也要像那个宫里面出来的小贱/妇一样,低三下四,曲意逢迎,去讨得她的那些恩宠吗?她刚嫁进王府的时候,我从心里面就没有瞧得起她过,是我太大意了,贺平安那样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我怎么能如此掉以轻心?嬷嬷,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一直就觉得,宋家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流年不利,接二连三的出事,绝对都不是意外,一定都是她搞的鬼。我一直以为很多事情,只要我不去说破,至少还能换得我儿子平安长大,现在看来,连这点可怜的念想都成为了奢望,既然如此,就不要指望我再沉默下去了,我连儿子都没有了,我还能害怕什么?!” 第二五一章 无所畏惧 第二五一章无所畏惧 贺长安没有想到,前儿个她刚刚还想着,宋侧妃手上起码还有一个儿子可以依傍,可是没有过去多长时间,这仅有的儿子也就殁了。对于陆垣来说,失去一个儿子是损失不假,可是他至少是还有一个儿子的。 且虽然杜若生陆铭的时候还是妾,但是大宣的规矩向来是,只要生母扶正,就算出生的时候是庶子,到后来也变成了嫡子了。所以折损了一个庶子,损失倒不算是惨重。 皇帝听说了这事儿之后,倒是不由的开始暗暗自责,若是当初没有把禹王紧闭上这段时间,或许是不是不会耽搁了这个孙子的病情,也不至于让这个孙子早早殁了? 李氏虽然早已经降为了庆嫔,可是皇帝对她,并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何况皇家子嗣本就艰难,这一辈的皇孙一共就得了三个男孩儿,还早夭了两个,让他如何能不心疼? 这一日陆城回到家中的时候,脸色不大好看。贺长安见到他有些颓唐的模样,心里不由得一阵阵酸楚,自从禹王府的铭哥儿没了之后,她就一直在想,起码陆垣还是有个儿子的,而她却一直没能给陆城生个儿子,实在是有些对不住她。可以说,子嗣的问题,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她的一块心病。 “父皇怜惜铭哥儿早夭,下旨追封他为极乐伯,着礼部按照侯爵的礼仪厚葬了。这在大宣朝来说也算是绝无仅有的先例了,何况铭哥儿也就是个庶出的孩子罢了。还赏赐了禹王府不少东西,我原以为铭哥儿的死,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有些打击的,但是却不想他竟然因此获利。只能说,父皇老了……” 贺长安用力的点了点头,现在的皇帝,可是和当初她上辈子在晏清宫伺候的皇帝大不一样了,那个时候的皇帝可以为了家国天下大事半年不进后宫,把各宫嫔妃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可是现在竟然也会如此感情用事。可是她是女人,比起陆城要更加感性一些,想了想还是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父皇虽然富有四海,可是心底里面必然也是渴望天伦之乐的。只是这些年禹王锋芒毕露,而你虽然没有做正面回击,但是背地里却不能输了阵仗。其实,你说……”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这话不知道怎么开口说才合适,不过她的迟疑却提醒了陆城:“你的意思是,我们兄弟几个的想法,父皇他老人家就算不是知道了十分,但是心里也有数,不说破,是因为他也在观望?” 贺长安继续“嗯嗯嗯”,过了好久才道:“我知道我这样想可能有点可笑,不过我总觉得父皇现在似乎在可以纵容所有人,似乎这样就可以换来一些严苛的时候很难得到的……父慈子孝。我想,不如这样,咱们荣泰如今也两岁多了,倒是可以把她送去宫里住一段时间,至于名目倒也简单,就说是陪伴一下皇后娘娘就行了。皇后娘娘素来疼爱孩子,尤其是咱们家荣泰,向来是不会拒绝的……” 陆城拧了一下眉头,也顾不上喊丫鬟来伺候茶水,直接拎起旁边放了的茶盏就往嘴巴里面灌水,咕咚咚喝了一气才道:“如今宫里没有孩子,送荣泰过去倒是很可以让父皇宽慰一下,且荣泰素来人精,最会安慰人的,就算是父皇那里,也必然能感受得到咱们两个的孝心。只是荣泰进宫,少说三月多则半年,可是要苦了你了。” 陆城说到这,贺长安脑海中已经想出了荣泰哭哭啼啼喊娘的模样,可是越是这个时候,她越不能心软,只能拼命往好处去想:“荣泰那么招人喜欢,说不定一进宫,就更得父皇的眼,对她将来的前程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我就算舍不得,却也要为她做打算不是?”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起了宋端萍,她现在就算是想为儿子谋划些什么,只怕也没得谋划了。 “其实当年我一直觉得,宋侧妃这个人比我那个堂姐贺平安要聪明多了,知道审时度势,可是现在却发现,有些时候,大家子养出来的小姐,还真的不一定能争过市井里面出来的人呢!倒不是别的上有了缺漏,单凭她不如杜若狠心,就注定了她已经是禹王府的一盘死棋了,到时可惜了宋家,宋尚书官声不错,但是因着宋侧妃这层关系,就算宋家投诚,咱们也是万万不敢用的。” 却看到陆城笑吟吟的看着她,伸手就在她的粉面上捏了一把:“谁说在禹王府是死棋,到了咱们这儿就不能派上用场了?这世上用人的办法有很多,不一定非要让他对你死心塌地才能为你所用。不过是不够死心塌地的人,用起来要颇费一些周折罢了。”接着就在贺长安的耳朵边上说了几句话。 贺长安听罢先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不行吧,她虽然没了儿子,可是背后还有个宋家呢,做不到这样无所顾忌吧?” 但是后来有想想,陆城的法子,虽然匪夷所思了一些,但却还是有一点可操作性的,反正收服朱云佳也有一段时间了,该是让她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因着皇帝下了旨意,极乐伯陆铭的丧礼办得格外隆重,虽然都知道他是庶子,可是借给谁几个胆子敢拂了圣意呢?是以包括陆垣在内,在场的人无不强颜欢笑地歌功颂德,真正心如刀割的,恐怕只有宋端萍一个人。 王府里面烧纸自然是不大妥当的,这一天宋端萍就报病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面给自己死去的儿子抄《金刚经》,期盼着儿子能够早日超生到极乐世界,可是两张纸还没抄完,就看到乳娘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大姑娘、不,侧妃娘娘,老奴刚才听到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否属实,但是,若是真的,就……就太可怕了。” 宋端萍冷笑一声:“还能有什么,比我儿子的死讯更可怕的吗?” “老奴这个消息也是从秦王侧妃朱氏那边儿得到的,说是王妃年幼的时候,曾经寄居在梁国公府,当时王妃虽然年纪小,但是模样却是一等一的,很快就和梁国公老夫人的外孙,安顺侯世子的嫡子有了首尾,只是咱们王妃心大的不得了,为了有更大的前程,愣是狠心拒了安顺侯世子的嫡子,转而进宫了。侧妃您想想,咱们之前可是怀疑过,王妃生的铎哥儿,出生的时辰可是不大对劲的,说不准这孩子还真不是王爷的,而是那个安顺侯世子的嫡子的!” 这一番话倒是没有很能打动宋端萍,她微微抬了一下眼皮,然后就继续抄她的《金刚经》:“可如今却没什么证据能证明你说的一切是真的,就算我告到王爷那儿去,说不准也被扣了一顶因为失子而失心疯的帽子。” “可是侧妃,您没有发现,自从王妃生下了铎哥儿之后,咱们禹王府就像中了邪似的,接二连三的出事儿?皇长孙、还有先头的贺王妃,不都是莫名其妙就殁了的?老奴大字不识几个,可是这摆明了就想茶馆子里面说书先生说的‘杀人灭口’呢!” 乳母说的话糙,但是宋端萍却控制不住自己想下去,如果杜若生得孩子真的不是王爷的,那她肯定希望王爷身边唯一的继承人只能有一个,这样就算有朝一日东窗事发,王爷为了保全颜面和后继有人,也不得不认了这个儿子。可是要想实现这个目标,那就必须除掉贺平安陆钰和她的陆铭! 心中怒火大作:“这消息靠谱吗?” 乳母赶紧点头,生怕自己奶大的小姐不肯信她:“那朱氏说,这消息来得不容易,轻易不肯告诉老奴,还是老奴说您也是侧妃,万万没有两家侧妃相残的事儿,她才把这事儿说出来的。那朱氏也说,她自打嫁入秦/王/府,在王妃手底下讨生活,也是步履维艰,至今还没能生个一男半女,若是有机会让她发现了什么秦王妃的阴私事儿,必然是不会放过她的呢!” 宋端萍的银牙咬咯咯作响:“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我生养儿子,从来就没有生过想让他继承王府家业的想法,倒是她想当然,非要清去她儿子的一切绊脚石,枉我儿白白的做了牺牲品,我若是不能为我儿报此仇,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 “如今的禹王府,我定是要与这个女人水火不容了,不是她死,就是我亡。我是不怕死的人了,不过却是要报了仇才甘心。” 乳母这时候却有了一点点隐忧:“可是侧妃您孤身一人,要不要去封信跟宋大人商量一下,这件事也好有个照应。” 宋端萍摇摇头:“这是掉脑袋的事情,爹娘年纪都大了,我就不让他们跟着我担惊受怕了。若是将来出了事,他们不知情,兴许也不会被牵累。放心,我已经想好了,对于杜若,新仇旧恨一道等着的人,可不止我宋端萍一人!” 第二五二章 母子相商 &nb第二五二章母子相商 &nb宋端萍虽然在狠毒上,输了杜若千百里地去,但是若是论行动力,也是不差的,既然想好了要为独子铭哥儿报仇,哪里还会有半分迟疑?是以不过两日的时间,一封手书就送到了她心中最合适不过的同盟--宜春侯府女主人兆兴长公主的手里。 &nb兆兴长公主拿着手上没有留名字的信封,还没来得及拆开,心里面已经是满腹疑惑。 &nb倒是她身边伺候的那个妈妈,是自打她出宫开始就跟着她的,早些年她还觉得这婆子是太后的眼线,让她处处行事都有些掣肘,但是现在太后没了,兆兴长公主倒越发念起来她的一些好处了,是以这段时间,这妈妈在宜春侯府的地位,不可谓不是水涨船高。 &nb这会儿也就道:“送信的人自称是禹王侧妃娘家使唤的人,这信是禹王殿下的侧妃送来的,要说这禹王侧妃也是见首不见尾,送一封信罢了,也犯得上特意支使娘家的人,还特意扮成了给侯府送菜的婆子带进来,也不知道这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 &nb兆兴长公主摇了摇头:“这信上连个署名都没有,又如此大费周折,却不一定是故弄玄虚,而是这位宋氏,在禹王府如今的日子确实是不好过了。当初平姐儿还在的时候,我几次上门探望,都觉得这个宋氏倒还算是恭敬,虽然也生了自己的儿子,却是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来的,便也没有什么厌恶。只是如今平姐儿没了,咱们家与禹王殿下也就没有了姻亲之实,我却也是懒得去管禹王府那边的人是死是活了。” &nb那妈妈连连点头:“公主殿下说的极是,只是这人既然都把信送来了,公主殿下倒是也不妨一看,权当是吃饱了之后看笑话了,不也没什么妨害呢!” &nb兆兴长公主笑着点头应了,便吩咐那婆子去把信拆了拿给她。婆子转过身去拆信,一边长舒了一口气,一边捏了捏袖子口里面的大金锭子,让她把信带进来的人可说了,不管兆兴长公主是什么反应,只要她看了信,事成之后,就还有这么个大金锭子呢! &nb今时可不同往日,当初太后娘娘还在的时候,两个金钉子哪能如得了她的眼? &nb她是个不识字的,但是惯会察言观色,只觉得兆兴长公主自打看了那封信之后,脸色就变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起初是有些铁青之色,到了后来几乎已经变得苍白了,就连捧着那封信的指尖儿,都在微微的颤抖。 &nb正巧这时候院子门口传来了丫鬟请安的声音:“给二少爷请安。” &nb兆兴长公主听说是儿子来了,把信仔仔细细的对折,又深吸了一口气,才起身相迎:“我的儿,今日怎么这么早就下了衙门了?” &nb贺乙青叹了一口气,有些满不在乎的道:“让您和我爹给我找点差事做做,可是爹有的没的偏要把我放到礼部,那种清水衙门似的地儿,同僚都是些无趣的老夫子,满口的仁义道德,实在是乏味。索性衙门里面没什么事儿,我跟他们说了,早回来一时半刻也是无妨的。” &nb他嘴里吹着口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却是早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往日里他从衙门里面回来早了,或是进学那会儿逃了课归家,他娘必是要狠狠的斥责他一顿的,不过他就是受不了礼部那死气沉沉的地儿,就算是拼着挨骂挨打,也非要提前回来不可。 &nb可是今日兆兴长公主却没有打骂贺乙青的打算,皆是因为刚刚看了那封宋端萍送来的手书。一封信不算长,竟然还道出了那么多私密的事儿,可见宋端萍写这封信来,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nb且贺平安死了那么久了,她一直以为就算再舍不得,她也早已经放下了女儿的事情,但是如今看了信才发现,女儿的死因竟然和自己知道的大相径庭,心中一阵痛就涌了上来。 &nb贺乙青等了半天都不见他娘说话,把手伸到兆兴长公主面前,晃了两下:“母亲,母亲你没事儿吧?这是怎么了?来人啊……” &nb兆兴长公主却一把抓住了儿子的手:“别,不用,母亲没事儿……你看看这个,娘现在只觉得心烦意乱……” &nb贺乙青有些迟疑的接过了信,结果和兆兴长公主的反应截然不同,反而是越读,越是觉得心潮澎湃。 &nb他是嫡出公主的唯一的亲生儿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为前程忧心过。特别是自己的亲生妹子和大皇子禹王殿下是青梅竹马,宜春侯府就算是早早的站了队的,他也就跟着父亲的态度,时不时的就帮禹王办点事儿。原本以为一切都顺理成章,等着禹王继承大统的那一日,他既是功臣,又是大舅兄,哪有不得了头等好处的道理? &nb哪知道这几乎算是煮熟了的鸭子,愣是让他那个不知道进退的妹妹给放飞了,还差点连累了宜春侯府。现在就算是禹王府,做主的女主人换了一个,和宜春侯府的来往也不那么密切了,连带着他到了该谋差事的时候,只能去礼部做一个不咸不淡的小官儿。 &nb想想着糟心的事儿,贺乙青就气不打一处来! &nb贺甲青倒是不太关心这信上说的为妹妹复仇一类的事儿,反正人都死了,所谓的复仇又有什么意思呢?但是他很眼尖的从这封信里面看到了能让他大展拳脚的机会。 &nb这辈子,贺甲青最不屑的就是礼部讲得那些仁义道德,反而是阴谋权术,更让他觉得心旌荡漾,若是这事儿真的成了,他就不用天天在礼部吃素菜疙瘩了! &nb因此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说服兆兴长公主,毕竟这个家里面,现在说话管用的,还是他娘,就是他爹,在外面官声不错,回到家里照样惧内,谁让他娘是嫡出的公主呢! &nb“母亲,儿子觉得,这禹王府的宋氏递过来的机会,是个好机会,咱们可以用。但是您是什么人?哪能被一个小小的侧妃牵着鼻子走呢?这事情必须得是咱们占大头儿,若是那宋氏真有什么不谨慎,咱们也可以作壁上观,甚至是坐收渔翁之利啊!” &nb兆兴长公主素来精明,但是事情沾上了给贺平安复仇,不由得就有些乱了阵脚:“我的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宋氏想与我们联手,要了杜氏的性命去。我们想要不被宋氏牵了鼻子走,难道还要反过来帮着杜氏除了宋氏吗?” &nb贺乙青眼珠一转,就想出了一个说服兆兴长公主绝佳的理由:“禹王继妃不厚道,还害死了妹妹和皇长孙,这确实是不假。不过现在妹妹已经没了,就算杜氏死了,她一条命也难偿咱家的两条命,若是真用她的儿子抵了皇长孙,那禹王殿下可就没有儿子了,不得第一时间和咱们家拼命来。” &nb兆兴长公主点头:“你说的不错,现在禹王比起秦王,最大的优势就是他有儿子。” &nb贺乙青一跺脚:“所以啊,这禹王继妃的性命,咱们犯不着非得要来。且禹王继妃家中早就没落了,能拼到一个继妃的位子,已经做了不少亏心的事儿了,越是这样,咱们要是想拿捏她,才越发的容易一些。若是她真没了,回头禹王再立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世家大族出来的继妃,那禹王府才是真真正正没有了一点儿咱们可以置喙的余地了呢!” &nb经过贺乙青这样一分析,兆兴长公主也觉得自己的头绪清楚了一些,也是,那禹王继妃一条命原本也算不上值钱,但是起码一块招牌立在那里,禹王妃这个位置,别人就没有了什么想头。且禹王生母被贬,他现在身边也没有什么特别可靠的助力,若是这个时候能够重新和禹王府结成同盟,雪中送炭的意义,当年的锦上添花可不能与之相比啊! &nb“我的儿,那你说怎么办呢?虽说不能要了杜氏的性命,可若是咱们不做点什么,想要拿捏禹王府,也是难的。” &nb贺乙青拿过信来又仔仔细细地读了一遍,末了才道:“机会不就在这封信里面呢吗?那宋氏说,禹王继妃年纪小还没入宫的时候,就已经与安顺侯世子的嫡子有了点什么首尾,我还以为安顺侯世子的嫡子如今尚未议亲,是因为心心念念着我那个秦王妃堂妹呢,早些年的时候,还因为贺长安和我吵过一架。却没有想到那小子盯着的竟然是禹王的人,说来也是好笑极了。母亲不如想个什么名头,尽可能多约一些人到咱们家来,到时候想办法,就把禹王继妃和安顺侯世子的嫡子单独安排的一处去。两个有旧情的人,再次见面,孤男寡女的,我就不信不会出点什么事情。至于之后的事情嘛,只要不让禹王知道,禹王继妃还不得每走一步都听母亲您的安排了?” &nb兆兴长公主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只是咱们是前王妃的母家,只怕那继妃杜氏也不傻,哪里会轻易踏足咱们家呢?你这法子虽好,却是难以执行啊!” 第二五三章 诱饵 &nb第二五三章诱饵 &nb兆兴长公主的忧虑不是没有来由的,自从贺平安过身之后,这么长时间以来,宜春侯府和禹王府已经没有了什么来往,虽然说没有彻底断了联系,过年走礼什么的也一如往常,但是正经是不登门了的。 &nb杜若是在贺平安死了之后得以扶正的,若说贺平安死了,谁是最大的赢家,那就应当是杜若了。要知道,从庶妃到正妃,得到的实惠可不仅仅是一个名号!就连她的儿子,原本几乎是没有一点继承禹王府的可能性的了,如今却是最有希望的继承人! &nb在这样的情况下,杜若不愿意登门禹王府,倒也是人之常情。 &nb“有了!”贺乙青一拍巴掌,想出了个主意。 &nb继而屏退了屋子里面的丫鬟婆妇:“既然咱们想要让禹王妃来咱们府上,就必须给她一个不得不来的理由,而且这理由还必须有点诚意,到时候禹王妃真的在咱们府上出了什么闪失,咱们也好脱身。母亲,儿子想着,如今三公主是许到了乾祐去,圣上有四子四女,如今尚未婚嫁的就剩下了四皇子和四公主。四皇子根基浅,向来不在咱们家考虑的对象,那么不如咱们就在四公主的婚事上做点文章。” &nb兆兴长公主本就是公主出身,这么多年深谙宫廷斗争的路子,不需儿子多说就已经把下面的事情都想周全了:“如今四公主生母被贬为庆嫔,连带着四公主的身价,都比原先轻了不少。且庆嫔终年见不到天颜,更无法和皇兄商量一下女儿的婚事了。俗话说长嫂如母,这四公主的婚事,还就得禹王妃出面来谈了。”心下却想,这庆嫔也是个没眼光的,一心想着那皇后之位,以为自己当了皇后,女儿就是嫡出的公主,身份地位无比荣耀,却没有想过如今把自己折了进去,倒是如何让这个女儿自处呢! &nb贺乙青点点头:“母亲说的没错。儿子如今想,左右儿子如今尚未婚娶,不如娘就替儿子求娶这位四公主吧,倒是不必现在就上达天听,只是把这话和禹王殿下说了,咱们两家可是又重新成为了亲戚,禹王殿下如今正是孤立无援的时候,咱们主动伸出橄榄枝,禹王殿下必然没有不愿意的。就算是禹王妃再不愿意等咱们家的门儿,那也不至于为了这点子别扭,给自己扣上一个不顾夫君和小姑的名声!” &nb本是说得好好的,可是兆兴长公主却又有一点犹豫:“只是那四公主的名声素来是骄横跋扈的,她小时候我是见过,那简直就是被李氏给惯坏了。明明不是嫡出的公主,却偏偏要去逞能抖威风,整日里琢磨着如何和嫡出公主闹别扭,这样的人可见是个拎不清的。若是我儿娶了她进门,岂不是委屈了我儿?” &nb兆兴长公主自己是嫡出的出身,前后四个庶出的姐妹,要么就是恭维她如众星捧月一般,要不然就是平淡来往,就是没有见过哪个庶出公主敢与她别苗头的,因此就特别瞧不上陆称意这样的做派。 &nb且如今这件事情要舍出去的诱饵可是她自己的亲生儿子! &nb让他儿子娶那么一个拎不清的媳妇,她才舍不得呢! &nb这样的媳妇,就算是公主,又能如何呢?娶进来就是她这个做婆婆的,也只觉得糟心。 &nb贺乙青倒是没有兆兴长公主那么激烈的反应:“母亲不必担心。如今庆嫔在宫中已经算是彻底失势了,陛下给她留了一个嫔位,还有一条性命,不过是看在禹王殿下和四公主的面子上。禹王殿下是成年的皇子,早已自己开府,因此就算庆嫔被禁足,也没有什么大的妨碍。倒是这位四公主,亲生母亲被禁足了,她又生得跋扈,早把宫里面的人得罪了一遍,现在有几个人是真心盼着她好的呢?” &nb兆兴长公主略一想想,也是,现在的局势,不管是谁家娶了这位四公主,这四公主若想后半生安安稳稳的活着,都不应该琢磨着翻起什么风浪,不然,她能有什么样的好处呢? &nb“也罢,你若是觉得就是和禹王殿下议亲也无妨,那母亲就去给禹王府那边说一说,好歹咱们若真是娶了四公主,也是重回禹王殿下的一系了。不管怎么样,咱们家也就再没反悔的可能性了。” &nb相比起兆兴长公主的思前想后,贺乙青倒是没有那么在乎,就算是赌输了也不过就是身败名裂罢了。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想着若是真能成就那从龙之功,将来必有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他就觉得,可是比礼部那一帮酸文假醋让人舒服多了! &nb不过就是把自己舍出去当了一回诱饵嘛,何况又不是只有自己一个诱饵,还有一个四公主呢,倒是也不赖。 &nb处在宜春侯府这一条计策最核心的四公主,如今却是什么都不知道。三公主走了,宫中未嫁的公主也就只剩下了她一个。这段时间以来,她冷眼旁观着,上面的三个姐姐,虽然是金枝玉叶,但是嫁了人之后的生活却也有各的不幸:大姐姐的驸马看似青梅竹马,其实却是个孟浪唐突的人;二姐姐早早嫁去南安,却是死在了那等异国他乡的地方;三姐姐代替她嫁到了乾祐去,只听说那乾祐皇帝虽然还没有皇后,但是宫里面却有好几个萝卜头,前程如何,也还是个未知数…… &nb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开始迷茫她的前程。有些时候她想,要么干脆铰了头发做姑子去吧,至少那样的日子也就没有什么可煎熬的了,可是父皇怎么可能允许呢? &nb难得贺长安进宫一次,她也会跟去跟嫂子说说话,贺长安也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四公主的好,想了想便道:“你若是空闲时间多,不如和皇后娘娘说一句,去万宜公主府上陪一陪你大姐姐,另外也学一学公主府该怎样掌家理事,倒是比在这里没事想这些有的没的要好上许多。有些事情,想多了也没有用。人这一辈子,一般是命,一半却是可以通过自己努力来改变的。” &nb四公主素来和她这个大姐不是很对盘,不过自从李氏被贬,她为人就乖了不少。而且她人虽然曾经糊涂过,但是一旦想清楚了,却是个肯听劝的。当即就回禀了皇后,要跟着贺长安一道出宫去看看大姐姐。 &nb贺长安看到四公主的成长,倒是颇有几分欣慰。四公主也是个可怜人,被亲兄长算是给坑过了,如今又孤立无援。她倒不是做嫂子上瘾,只是想到自己上辈子也被陆垣戏弄了一生,再看四公主,就觉得有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看着四公主风风火火的让人收拾东西,就笑道:“只一样,你大姐姐如今有身孕,你去陪她可以,万不能搅了她休息养胎,也别再和小时候一样,没事就要和她吵上一下。” &nb四公主忙不迭的点头,然后又扁扁嘴:“其实小时候争吵,有些时候也是我没事儿就在鸡蛋里面挑骨头了。可是嫂子,我真得从来没有赢过大姐姐!” &nb哈哈,贺长安听闻这话,毫不给四公主留面子地笑了起来,想不到四公主还有这么可爱的时候! &nb陆可意在花朝节诊出有了身孕之后,就闭门不出安心养胎,很少见客,偶尔见一见的也就是贺长安了。她倒是羡慕贺长安生了两个玉雪可爱的女儿,但是心里面却很清楚,泗国公府太需要一个长孙了。 &nb虽然她没有依法处置了泗国公世子陈敖,但是小夫妻两个两小无猜的时候却是再也回不去了。 &nb按照祖制,公主出嫁,陪嫁便有公主府一座,世子平日里是住在自己家而不住在公主府的,若是公主传召,则在公主府上住几天。可是之前陆可意和陈敖感情正浓的时候,只要陈敖在帝都,就必然是住在公主府上的,成亲这么长时间,陈敖连泗国公府的大门朝哪边开都快不记得了。 &nb可如今,陈敖想要踏足公主府,却没那么容易了。陆可意想到他染指了自己的丫鬟,就觉得心里面添堵,为不动了胎气,就让陈敖搬回了泗国公府去。 &nb这会儿陆可意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胎象渐稳,看到四公主是和嫂子一起来的,也就没有什么讶异,只是吩咐公主府的人把一个位置还不错的小院子收拾出来,给陆称意小住。 &nb陆称意见到陆可意,脸上马上笑出了一朵花:“大姐姐最近身子可好?小外甥可好?” &nb孩子还没成型,陆称意就说陆可意肚子里面的是外甥,可见是比以前会说话了不少。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陆可意也就不去想之前那些事,只是依旧淡淡的:“前三个月的时候害喜严重了些,如今出了头三个月,这孩子倒是没有之前那么闹腾了。就是天气渐渐热了,今年这个夏天却是不能用冰,连吃一口冰镇过的水果都是不行的,倒是让我觉得这个夏天实在难熬。” &nb贺长安笑着啐了陆可意一口:“你这明摆着就是炫耀了。你先老老实实挨过这个夏天,等到帝都大雪纷飞的时候,你可就真的是瓜熟蒂落了!现在在这娇滴滴的做样子,没得让四妹妹笑话你去。” 第二五四章 见红 &nb第二五四章见红 &nb四公主陆称意住到万宜公主府的第二日,宜春侯府终于拟好了要给禹王府送去的信件。兆兴长公主反复思量,尽可能让这封信给自家儿子带来的伤害降到最低,方才狠下心来把信给送了出去。 &nb不过信送到禹王府的时候,正赶上禹王入宫请安去了,故而这封信就是送到了杜若的手上。为了避免太过于刻意,兆兴长公主也并没有派什么心腹之人去送这封信,所以杜若也没太当回事,就随手把信给拆开了,也正因为没有防备,才结结实实被信上的内容吓了一跳。 &nb兆兴长公主居然要为独生儿子求娶四公主? &nb自古以来姑嫂之间很难有关系特别好的,杜若和四公主之间的关系也不例外。杜若曾经是庆嫔贴身的丫鬟,因此在四公主心中,杜若就算摇身一变成了她的大嫂,那身份也很难摆脱一个丫鬟的影子。而杜若总觉得四公主是一个骄矜任性的主,提起她来的时候自然也不痛快。 &nb可是如今四公主竟然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宜春侯和兆兴长公主的嫡子,那将来可是要继承宜春侯府的,杜若原本想着借之前和亲的事情,把这个看着碍眼的小姑子给送到乾祐去自生自灭,却不想被三公主给截胡了。如今这封信送到她手上,她第一个心里面不痛快了。 &nb原因也无他,她杜若一步一步爬到禹王妃这个位子上付出了多少?凭什么这世上就有人这样的好命?生下来就锦衣玉食,就算亲娘倒了还有人巴不得的求娶? &nb而且求娶还要通过她来说? &nb给别人做嫁衣裳,何况这个别人还是她素来不喜欢的小姑,她才不愿意呢! &nb不过这件事情不管她愿意与否,却都还是要和陆垣商量一下的。她委曲求全的跟在陆垣身边也这么长时间了,陆垣是什么样的脾性,她最清楚不过了。若是未经商量直接回绝了宜春侯府,只怕她这个正妃之位,也是到头了。 &nb但是因着心里面的这点想头,在把信给陆垣的时候,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添了一句:“王爷,恕妾身多嘴一句。妾身觉得,四妹妹性格一向跋扈,就算是李娘娘为妃的时候尚且弹压不住她。如今四妹妹要说人家,若是嫁在了帝都,只怕有一百双眼睛盯着她呢。到时候四妹妹要是做出了什么不妥当的事儿,少不得会有御史弹劾王爷,说王爷不擅长管教妹妹。妾身没读过什么书,但是也知道‘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的话,您若是因为没有管教好四公主而犯了父皇的忌讳,可实在是不值得了。” &nb话说完,发现陆垣的脸色不太好,便又赶紧描补一句:“其实也不是妾身小性,妾身就是怕四妹妹给王爷招祸就不好了。” &nb如今杜若的王妃之位越坐越稳当,陆垣却是一点一点觉出来她不合心意的地方了。先前王妃还是贺平安的时候,虽然她人任性了一些,但毕竟是兆兴长公主的嫡女,从小锦衣玉食的养着,气魄和眼界都是有的,他谋划起事情来的时候也不至于有那么拘束的感觉。反倒是现在的杜若,虽然对他百依百顺,但是杜若最里面说出来的谋划,怎么看都是内宅中女人家斗争的一点手段罢了,上不得台面,对于他的大计也没有什么帮助。 &nb好在他自觉机智过人,也并不需要女人来给他出谋划策,杜若也还算是个安分的人,且虽然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是在房中尤其放得开,让他觉得最是能解乏畅意,他才没有跟杜若翻脸。 &nb不过想想今日,父皇把他们两个有了王妃的兄弟叫到宫中去,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嫌他们府上的人实在是少了些,他的心里面就有点不是滋味。 &nb皇帝的原话是:“你们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且都是皇子皇孙。早年朕拘束这你们,是觉得你们学问还不扎实,不能在美色上沉迷,坏了学业。可是如今堂堂王爷,家里面就那两个人伺候,成什么规矩?你们若是自己府上有可心的,就是先收用了倒是也无妨,先给个侍妾的名分,待来日生下一子半女,请封庶妃倒也无妨。若是自己府上没有,我就着皇后给你们安排人伺候了。府上多些花红柳绿的景儿,朕的膝下也才能多几个皇孙。” &nb陆城向来快人快语道:“当初儿子成亲之时,父皇可是有承诺给儿臣的,若是儿臣的王妃三年之内没能生下嫡子,儿臣才会给侧妃停了药,父皇乃天子,一言九鼎,可不能背信弃义啊。” &nb皇帝白了自己的二儿子一眼:“算着这时间,三年也快到了。你如今家中有两个女儿,可是却还没有嫡子,你自己心里也得有数,到时候可别怪阵不顾什么父子情谊,让皇后往你府上送人了。” &nb陆城笑嘻嘻地应下了:“其实儿子今日来,本就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父皇的。贺氏如今又有了身孕了。只是月份尚浅,儿子琢磨着,不如等坐胎三个月之后再说喜讯,如今只是说出来给父皇乐呵乐呵。父皇觉得如何?至于给侧妃停药这事儿,太医说贺氏前两胎距离得实在太近,还是得仔细养胎,儿子也不想弄出什么让她碍眼的事儿来,就等贺氏生下这一胎再说,可好?” &nb皇帝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倒是也没再提赏侧妃或者停药的事儿。 &nb但是这一幕落在陆垣的眼睛里面就实在是碍眼了,天底下就他一个陆城和父皇父慈子孝不成?等到陆城那边收了嬉皮笑脸的模样,陆垣方才逮到机会道:“前些日子家里小儿初丧,儿子也不好提这些事情。如今父皇既然做主,那儿子自然是却之不恭了。儿子愚笨,不如二弟机灵,不知道怎样能另父皇开心,唯有多送几个孙子给父皇承欢膝下了。” &nb是以,这事儿就算定下来了,陆城不要,皇后那边却是要挑两个妥当的人送到禹王府去。不过陆垣想到陆城府上那个王妃,心里面就觉得膈应。 &nb比起自己的王妃,人家贺长安也是个好生养的,杜若虽然在好生养上没差贺长安到哪儿去,但是这见识还差得真不是一点半点。且杜若是庶妃扶正,陆垣总觉得皇帝那句“待来日生下一子半女,请封庶妃倒也无妨”说得就是杜若的路子。 &nb哎!真是打脸! &nb想到这里,对杜若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倒不全是因为杜若说错话的缘故了。 &nb但是看到杜若战战兢兢地在哪里描补,他又觉得有几分不忍心,便缓和了一下神色道:“外朝的事情,于你来说都不是十分重要。你本来也就没有那样的见地,就别去瞎掺合了。我虽是四妹妹的兄长,但父皇还是四妹妹的亲生父亲呢,这事儿也不是我们两个人就能决定的。不过,既然兆兴长公主有意,那自然是最好的了。你先别说什么能不能定下来的事儿,只以长嫂帮着相看妹婿的说辞去做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就是父皇知道了这事儿,也只有赞你一声贤惠的。” &nb杜若心下憋闷,就知道这事儿跟陆垣说了,他肯定是要让自己去和兆兴长公主接触的,可一来兆兴长公主是前头王妃的亲娘,二来兆兴长公主素来有手腕,三来这事儿还是为了陆称意说的,她心中实在是不太情愿。 &nb陆垣哪能看不出来杜若的那一点小心思,便哄道:“其实四妹妹和兆兴长公主嫡子这件事儿能不能成,都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儿。你生了静儿那丫头到现在也快有一年时间了,怎得这肚子就没了动静呢?今日进宫,我可是听说,秦/王/府的那位,可是又有了。若是贺氏这一胎生个儿子,那咱们可是落了下乘。” &nb杜若登时柳眉倒竖:“什么?那贺氏竟然又有了?那家子的二丫头可是比咱们静儿还要小几个月呢!” &nb顿时恨得牙根直痒痒,她自己心里很清楚,她能被扶正,最大的原因就是她能生。若是这一条优势也被别人比下去了,那她还有什么资本坐这个位子? &nb就看到陆垣的手已经很不老实的往自己衣襟那里伸去,便就任着他如何折腾,也十分卖力地迎合着。子孙缘分,靠什么都不如靠自己,现在陆垣愿意多和她亲近,她要是再不能好好的把握住机会,那才真的是不识时务了! &nb两个人从桌边一路闹腾到了床榻,声音虽然大,但是屋子外面守门的丫头却是早都已经习惯了两位主子的声势浩大。几次折腾下来,两个人额头上都是大汗淋漓,陆垣在宫中憋了一天的闷气终于发泄了出来,而杜若也是憋着劲儿要给陆垣再添一个嫡子,两个人的火热自不必说。 &nb就在杜若打算起身去清洗一下的时候,突然觉得小腹一阵抽疼,紧接着就看到一股鲜血自两腿之间汩汩流出。 第二五五章 一家欢喜一家愁 &nb第二五五章一家欢喜一家愁 &nb守在杜若房间外面的丫鬟见里面声势浩大,根本没有想到杜若发出来的声音是在呼救,看到杜若流血了,饶是陆垣这样见多了事情的人,也不由得心里一紧。 &nb等到陆垣匆匆披上外衣,怒气冲冲地冲出房间喊人的时候,丫鬟们才惊觉,原来不知何时王妃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不省人事了。 &nb禹王府的地理位置极好,距离皇宫也很近,但是如今宫门已经下钥,想要请动太医却不容易。而且陆垣就算是个男人,也把发生了什么事情猜了个□□不离十,父皇今日还和他们说要开枝散叶,禹王府就弄出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让太医知道? &nb因此不过是悄悄的请了京城里面医术还算好的沈安堂的沈掌柜出面,让他到府上来诊治。 &nb等到沈掌柜来的时候,陆垣已经换好了齐整的袍服,守在杜若的房间外面,却任凭里面的叫喊声如何的撕心裂肺,都不敢进去看杜若一眼。沈掌柜是男子,不能进去看诊,便隔着一道屏风悬丝号脉,过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夫人本在韶华之龄,接连生育多子之后未曾好好调养,本来再想有孕就已经要比寻常人艰难了一点。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却不知在房中节制,出了这么多的血,孩子保不住已经成定局了。” &nb说罢又叹了口气:“就是母体,这一次小产,都已经是受了极大的损害。三五载之内最好是不要受孕的好,若是强行有孕,只怕母体能给的供给却实在不够,生下来的孩子只怕是要先天不足的。” &nb这沈掌柜是蒙着眼睛被带到王府的,因此并不知道里面这位病人就是堂堂禹王殿下的正妃,而他口中“不知节制”的人正是当今圣上的皇长子,不然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nb杜若房中的嬷嬷见王爷还在,而这民间郎中就如此的口无遮拦,不由得大怒就要赏沈掌柜耳光,倒是被陆垣拦下了:“我进去看一下夫人如何了,你去给沈掌柜拿赏钱就是。只是沈掌柜,赏钱爷不会亏了你,但是爷不想从任何人口中听到内子的病情,不然爷自有办法让你的沈安堂关门大吉。” &nb恩威并施是陆垣一贯的做法,沈掌柜虽不知道这家老爷是什么人,但是看房间里面的摆设,有权有势是没跑的了,加之赏钱足够丰厚,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自去开方子了。 &nb陆垣走进房间里面的时候,杜若刚刚醒过来没多长时间,背对着屏风,面向着墙壁默默垂泪,听到陆垣的脚步声,才慢慢地转过身来:“王爷,妾身对不住您,妾身的孩子……” &nb话未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 &nb陆垣很少有心软的时候,可是想到今日他实在是太急躁了一点,所以来势太过于凶猛,不然就算杜若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也不至于不小心就让她见红小产,看到面色惨白还在努力向他赔罪的杜若,他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好再诉之于口了,只是把手放在她的肩膀:“阿若,这不干你的事,毕竟你也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 &nb按时间来推算,这孩子应当是陆铭刚没了的时候,杜若怀上的,只是到底是和他没有父子缘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nb杜若把瘦削的身体往陆垣怀中靠得更近了一些:“王爷不要难过了,妾身一定还会给王爷生好多好多的孩子的,一定会的……” &nb陆垣嘴上敷衍着,耳朵边上却一直回想着沈掌柜方才的那一句三五年之内不宜受孕。三五年的时间啊,就算五年过去了,杜若也不过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这五年之间,谁知道秦/王/府上会有多少孩子出生?不是质疑杜若以后再不能生,只是夺嫡到了现在的档口,他等不起,也不能留一丝一毫的空隙给陆城! &nb看来今日在宫内应下父皇要给自己府上添人的事情,未尝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虽然这样对于杜若来说可能有点残忍,不过任是哪个女人给他生的孩子,到头来不是还要叫杜若一声母亲吗?他给了她正妃的地位,她总要是为这个王府分担一些的。 &nb“你先养好身体,闲暇之余好好教养铎哥儿和静儿,秦/王/府那两个丫头,尤其是荣泰,现在可不是成日的往凤栖宫那里跑,你别让铎哥儿和静儿落后了才是。” &nb杜若一边抹泪一边应了,本以为这事情就算是这样平息过去了,就听陆垣道:“今日父皇召我们进宫,还说了要给咱们家添人的事儿。眼看着就又要选秀了,你先养好身体,等到选秀结果出来了,好好张罗着新人进府的事儿吧。” &nb待到陆垣转身出去了,杜若才又在床榻上呜呜地哭了起来,陆垣能说出这样的话,就是要厌了她啊!这新人花骨朵似的进府,若是她没有一点能抓住陆垣的能耐,今后在这府中该如何立足? &nb再说陆城,在宫里面堵了老爹一肚子闷,又看着陆垣吃了个亏之后,回到家中喜滋滋的。刚到家中,就听门房来报,道江太医入府来请平安脉,赶紧乐颠颠地把人给请进来了。 &nb贺长安还一头雾水:“也不是逢五逢十的日子,江太医怎么今日过来请平安脉了?可是你身上有什么不爽利?” &nb陆城也不说话,故弄玄虚,只管着让江明给贺长安请脉。江明也不含糊,隔着帕子探了一下,登时乐呵呵地拱手:“恭喜王爷,恭喜王妃,王妃这是又有了一个月的身孕了。” &nb轮到贺长安愣住了。 &nb啥? &nb她又有身孕了? &nb关键是,这事儿怎么好像陆城都知道了,她自己还不知道呢? &nb想到之前陆城玩儿过的手段,贺长安笑骂道:“你这又演哪一出呢?不是像上一次似的,又让我装什么假孕吧?” &nb陆城十分无辜,倒是江明跟着陆城贺长安夫妇已经日久,便少了那么多的忌讳,看着秦王尴尬,就笑着解释道:“王妃且听微臣解释一句。王妃这次是真的有了身孕不假的,只是因为月份尚浅,王妃自己都没觉察出来,倒是阿娜,她自从嫁了微臣之后,就觉得咱们大宣的医术颇为有趣,成日里嚷着和微臣学医,一来二去就懂了一些。前两日她来探望娘娘,看娘娘面相仿若有孕,又寻着机会探了一下娘娘的手腕,觉得八成是孕相,回到家便与我说了,我这才先同王爷讲的。” &nb贺长安这才明白了,她竟不知道如今的靳娜,已经能当半个女大夫了。不过靳娜如今生活的和美,贺长安见了,倒是打心眼儿里为着她和江明高兴。 &nb待到江明笑嘻嘻地领了赏走了,陆城才对贺长安讲了这一日在宫里都发生了什么,不过却是隐去了三年之约的那一段儿:“父皇又要选秀了。一方面,这段时间宫中的皇子公主嫁的嫁娶的娶,一不留神宫中已经没有几个孩子了。另外一方面,父皇觉着我们兄弟府上的人都有些少,不利于开枝散叶。不过正好赶上今日江明和我说,你八成是有身孕了,我就当场回绝了父皇。理由嘛,就是为了让你安心养胎!” &nb贺长安虚推了陆城一把:“你倒是嘴巴大,万一靳娜学艺不精,看走了眼,号错了脉,我并没有身孕,那岂不是丢人要丢到宫里去了?” &nb陆城一把揽住贺长安:“我敢说,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可是我的福星呢!自从你嫁了我,我身边的事情,是万万没有不顺遂的了。你如今怀孕了,就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嬷嬷和银针她们打理。碧螺孩子也生下来了,如今倒是可以多来帮帮你,她也是你用惯了的人,我去和毛尖说一声,他不会不同意的。” &nb碧螺之前生下来了一子,因着毛尖姓孟,所以陆城给碧螺生得儿子取名叫做孟章,小名就直接叫做章哥儿。毛尖追随他这么多年做的事情实在是不少,他倒是不介意给毛尖和碧螺夫妇这样一个恩典。 &nb贺长安却不依:“那怎么行呢?毛尖虽然说早年跟着你,但是到底如今也是有官身的人了,我让他的妻子进王府照顾我,岂不是让人家心里不痛快?” &nb说什么也不同意。 &nb结果第二日碧螺就上门来,死活非要在贺长安身边照顾陪伴,她的理由倒也简单:“如今我家老爷被王爷派到五道营去历练了,一个月能回一次家都不容易。我一个人在家里住着,虽有章哥儿,却也觉得冷清,倒不如在这里陪伴王妃,每天还能见见妹妹,和王妃说说笑笑。王妃若是不允,那我只能当王妃是厌了碧螺了。况且我和老爷本身就是侍奉王爷王妃的人,能结缘也是王爷和王妃的恩典,哪有什么为官就不能回来伺候的说法呢!” &nb贺长安说不过碧螺,只得派人把章哥儿从孟家接了过来,好生安顿在王府,也好让碧螺闲暇之余能有空照料自己的儿子。 &nb心下却也有几分羡慕碧螺,第一胎就得了个儿子,只希望有碧螺陪伴,她这一次也能生个儿子才好! 256.第二五六章 花骨朵儿 第二五六章花骨朵儿 再一次怀上身孕,贺长安自然是仔细的不得了。三年的时限迫在眉睫,她心里面也十分清楚,就算有朱云佳那个挡箭牌在,就算陆城万般不愿意,只想守着她一个人,可是到底是皇命难违的。 若是这一胎再不能生出个儿子来,只怕这秦/王/府,真的是要进一些鲜嫩的花骨朵儿了。 因着她这一次有孕是靳娜率先发现的,所以陆城也就让靳娜有空的时候就在□□陪着贺长安,到了晚上江明回了家,再回去也就是了。况且靳娜来自草原,本就不同于帝都的大家闺秀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嫁给江明之后,帝都的这些规矩简直快要让她憋闷死了,能有这样的机会不用整天待在家里,对于靳娜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而且靳娜心直口快,江明这种太医身份又是最能探听到各家各户的隐私之事的,所以贺长安养胎期间倒是也不憋闷,只要靳娜一来,东家长西家短,贺长安简直是不需要出门,就可以通晓天下之事! 最初那几日,靳娜每次来,话里话外都是在抱怨她的婆婆,江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父亲,和妹妹两个人全靠着母亲替人浆洗拉扯长大的,因此江明的母亲也不过就是个没有读过出的乡下老妇。如今江明孝顺,把母亲接到帝都奉养。可是江老太太隔三差五便对靳娜横挑鼻子竖挑眼,说她不守妇道,不知持家。 贺长安听了靳娜的抱怨,也是笑骂她:“别说江老夫人受不了你,就是你这样的跳脱性子,帝都里面有几户人家能受得了呢?而且老太太一辈子勤快惯了,若是让她猛然坐下来享清福,她定是坐不住的。所以如今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你趁早给江家添个孩子,也让江老夫人享受含饴弄孙之乐,她自然没有闲工夫来挑你的错处了。” 若是别人家的新婚小妇人,听到这话必然要羞红了脸,可是靳娜最是与众不同,大大咧咧笑道:“可不是嘛,我也老是和阿明念叨这些。不过阿明也说,让我不必心急。当时我在大牢中受了不少苦,身体的亏损是少不了的,若是不养好了身体就有孕,只怕生产的时候也十分艰难。所以现在不是我不能生呢,而是阿明舍不得我生!” 瞧瞧,靳娜就是这样的个性! 不过江明和靳忠都是陆城身边得用的人,看着他们这般和睦,贺长安也觉得心下舒坦了不少,至少这桩恩典总是没错的。 炫耀了半晌,靳娜又道:“之前我在南安那会儿,见到过有几位姐姐嫁了咱们大宣过去的赏人,啊哟哟,那生出来的孩子,简直就像一个瓷娃娃一般漂亮。有人说这是因为两国血统不大一样,生出来的孩子便是取两国血统里面的优点长的。真不知道来日我和阿明有了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日靳娜再来的时候,贺长安原本以为她说的不外乎也还是她家的那点事,却没想到靳娜一进来就笑得花枝乱颤:“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妾身今儿个听到一则极有趣儿的新文呢,特地说来给王妃听听。” 贺长安知道她喜欢素来喜欢卖关子,也不接话,只是站在床榻边把花瓶里面一枝开得有一点败了的花剪去。 “妾身听说,陛下给禹王府里面赏了一位侧妃娘娘呢,而且啊,这位侧妃是兆立长公主的独生女儿梅氏!” 贺长安的手一抖,若不是靳娜提起,她已经快要忘记还有梅曦这个人存在了。当年她口无遮拦,被皇后施了惩戒,几乎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在帝都的贵女圈子里面销声匿迹了,任谁传消息,也没有听到过她去了哪里。 算算年龄,梅曦和她应该是差不多大。如今,她女儿都已经有两个了,可是这位梅姑娘,竟然还没有出嫁么? “别是你听错了吧,这位梅姑娘和我的年龄相仿,怎么可能拖延到了今日还没有出嫁的?况且堂堂长公主独女,怎么可能委曲求全甘愿一个侧妃之位呢?估计是梅家什么旁支的女孩儿吧,跟兆立长公主攀上亲戚关系,也算是给姑娘家的镀一尊金身了。” 看贺长安不相信自己说的话,靳娜急得直跳脚:“怎么可能?娘娘,那您可是太低估妾身的本事了。您所的没错,这位梅姑娘,还真就是和您年龄相仿的那位,真真正正的长公主嫡女。妾身听说,早些年的时候她家祖母身体不好,舍不得这个从小养在身边的孙女出嫁,她就陪着祖母到庄子上静养去了。直到三年前,她的祖母过世了,她又要为祖母守孝三年,断断是不好议亲的。如今才算是出了孝。这不,圣上就一道圣旨把她封为侧妃,赏给了禹王殿下呢!” 靳娜是不知道当年梅曦在凤栖宫的那些丑闻的,所以听到的也不过就是场面上的“侍奉祖母”的传闻,但是贺长安却是很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的。那位梅曦,绝对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被雪藏了这么多年,不过是兆立长公主希望随着时间的流逝,帝都的各家各户能淡忘了这件事情罢了。 可是她没看透的是,这帝都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的贵人,每个人的记性,可都好着呢! 不过她却是有点想不通,兆立长公主虽然不是和圣上一母同胞,但是关系也不至于水火不容,明晃晃的把她的嫡女赐给陆垣做侧妃,岂不是委屈了兆立长公主,生生地往她的脸上招呼巴掌呢吗? 因此陆城回到家的时候,贺长安就向他说出了自己的疑惑:“这样明晃晃的打脸,兆立长公主竟然也肯?况且若是兆立长公主不肯,还有宗室在呢,总不至于就让她孤立无援地献出一个女儿去吧!” 看着忽闪着眼睛的贺长安,陆城“噗嗤”就笑出了声来:“这天底下为人父母的,都是希望女儿能嫁得好。要么就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要么就是嫁得荣华富贵,一生衣食无忧。你以为兆立长公主是傻呢,其实她的算盘打得可比谁都精。” 原来,兆立长公主早就想明白了,因为多年前的那桩往事,梅曦想要嫁得一个一心人,只怕是有些难度,就算是不计较她往事的人,也不可能是什么显赫之家。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拼了命的为女儿谋求一处富贵呢! 天底下女人的富贵,出去了天子的枕边人之外,应该也就是给天子做儿媳妇了吧?梅曦是圣上的外甥女,圣上自然不可能做出这等乱/伦之事。那就得在圣上的儿子中做出选择,而梅曦年龄又实在太大了,能够得上的,无非就剩下一个禹王了。 侧妃又如何?若是他日禹王登上大宝,少不得一个贵妃之位。到时候兆立长公主在朝中也算是能挺直了腰板子呢! 听了这样的解释,贺长安却还是仍有一事不明:“只是禹王和兆立长公主这样谋划,到了父皇那里,父皇竟然也肯点头的?” “父皇原本就存了要给陆垣立侧妃的心思,只是人选一直都没有十分合适的。陆垣又上表说,自己家的王妃出身实在是太低了一点,在见识教养上只怕会有所欠缺,所以希望父皇可以赏赐一位大家闺秀给他。可是正经的大家闺秀,谁愿意做侧妃呢,只有梅氏这样身上带着点不光彩影子的大家闺秀罢了。而且父皇岂是那么容易受人摆布的人?一道儿赐给陆垣的人,除了侧妃梅氏,还有四个鲜嫩的不得了的宫女,听说分别□□风、桃李、秋雨、梧桐,其中那春风桃李还是容妃娘娘宫里面出来的,听说还认了容妃娘娘做干亲呢!” 陆城口中的容妃娘娘,就是三公主的养母董氏,之前晋封了容嫔,在三公主出嫁之前,又因为养育公主有功,破例晋封为容妃。没有生过一儿半女,却能够跻身妃位,这在今上的后宫里面,容妃也算是第一人呢! 贺长安听到那四个宫女的名字,简直要笑得伸不直腰:“这下兆立长公主的算盘只怕是要落空了一般,四个花骨朵儿一般鲜嫩青葱的宫女,跟着梅曦一道儿进了禹王府,就算梅曦有着侧妃之位,可到底年纪不轻了,论争宠论颜色,哪里比得上那些花骨朵儿们呢?” 其实,贺长安说得倒是不假,不过比梅曦更头疼的人还有一个,那就是杜若。一口气接受了五个人进府,有身份显赫的,也有姿容出众的,真真是争奇斗艳,这样的哪里咽的下这口气?况且她还刚刚小产,不能侍奉陆垣,这不是生生把自己的枕边人往别的女人身边推呢吗? 简直要咬碎了一口银牙! 身边的丫鬟也只能小心赔笑:“王妃,您也不必将她们放在心上。您是妻,她们是妾,哪里能翻出您的手掌心呢?” 257.第二五七章 生辰宴邀 第二五七章生辰宴邀 可饶是丫鬟这样小心谨慎的安慰着,杜若心里面却也舒坦不起来,原因不是别的,而是她实在是太清楚陆垣了。 陆垣不算是好色之人,但是对于身边女人的要求却是不少。这么多年来,她小心谨慎的伺候在他的身边,还为他生育了一双儿女,没有功劳也算是有苦劳之人了,而今她刚刚小产还在恢复的时期,陆垣就大张旗鼓的把一个侧妃四个妾侍迎进门儿来,虽然说明面上的说辞是圣上的旨意压着,可是到底他自己也是情愿的。 这明摆着,就是已经有厌了她的地方了。 想着当时陆垣跟她说的话,让她安心教养好两个孩子,她的心里面就一阵阵发冷。贺长安有什么好?就算能生,接连生出来的不过是两个丫头罢了,还巴巴地把女儿往凤栖宫里面去送,无非就是想让自己的孩子有个好些的去处罢了。 可是让她用自己的孩子去巴结别人,她想想就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她从小就习惯了那种需要看别人眼色生活的日子,自然也清楚这种日子能挺到今日是多么的不容易,所以她断然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在她孩子的身上! 杜若每天心事重重,加上这一次小产实在是让身体亏损了不少,因此终日缠绵病榻,竟然有三个月之久。但是或许也正是因为她这样缠绵病榻,禹王府倒是呈现出来了往日里面难得的平静。 新入禹王府的五位,自然是有心思打擂台的。可是人家正经王妃都病倒了,她们五个人再怎么争,又能争出什么花样儿来呢? 这五个人里面,若是论恩宠,自然是梅曦要多一点,毕竟她是侧妃,身份也比另外四个人高了不是一点半点。自从几年前吃了那一次苦头,中间又有贺平安早早离世一事发生,如今的梅曦也算是学乖了不少,至少不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面看人了。 陆垣本以为,梅曦当年名声已经臭了,自己这一次忍辱负重为了大计把她娶进门,免不了要面对一个如当年的贺平安一般跋扈的女人,却不想梅曦也还是有几分温柔的,比起贺平安简直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因此也算是一个意外之喜了,所以十日里面留宿在梅曦的房中也总能有三四日。 排在第二的应当是桃李,她和春风两个都是认了容妃做干娘的,且她的容貌要更胜春风一筹,在五个人里面绝对是上佳之色,因此也算是恩宠不断了。 只是女人多了,是非自然是不会少了的,因此所有的平静,也都只能是表面的平静。就是杜若,虽然身子骨一直不好,却也一直在等着一个让她可以重新回到陆垣心坎儿里面的机会。而这一个机会,她却等了将近半年的时间。 腊月初一,是府中目前唯一的小皇孙陆铎的两周岁生辰。杜若早早就起了身,让身边的丫鬟伺候她梳洗,一番精心装扮,又穿上了只有亲王正妃才能穿戴的正红色孔雀纹吉服,嫣然一小时,那样子似乎是又回到了未生病时候的青葱样貌。 因为府上只有一个儿子,所以陆垣对于陆铎的两周岁生辰不可谓不重视。皇孙生辰,自然也是一个结交大臣的绝佳时机,陆垣又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呢? 贺长安也收到了禹王府送来的请帖,正巧陆城当时就在身边,看到请帖的时候也是犹豫了一下的:“你现在有身孕已经五个多月了,现在又是腊月里,两周岁生辰也不比一周岁重要,不然我就替你回了这个帖子,咱们不去了吧。” 不过贺长安却不肯:“不说别的,如今你和禹王的交锋并不算明显,也正合了父皇希望兄友弟恭的意思,如今禹王府送来了请帖,不管咱们有什么原因,去为孩子庆祝个生日也是应当的。不管咱们和禹王府有什么恩怨,孩子却还小,什么都不懂。再说了,孩子过生日是喜庆的事情,禹王府难道还真的会选在自家的好日子对我动手不成?你就是太紧张了。” 陆城好大不情愿,嘴巴里面嘟嘟囔囔:“什么事情都没有你和孩子重要,我可不敢拿你和孩子去下赌注……” 但是还是拗不过贺长安,最后只得道:“也罢,你若是想去就去吧,只是一样,我让银针带着咱们自己家的点心,你若是饿了就拿来垫补一下。入席的时候,你也是看了别人动了哪一样,你在用那一盘子,虽说我也觉得陆垣绝不会打自己的巴掌,但是就怕他的女人一时之间发了疯。还有,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你就去找陆垣的妾侍梧桐。” 这回轮到贺长安长大了嘴巴了:“梧桐?” 陆城有些为难:“嗯,梧桐是我的人,她的父亲也在我手底下做着一个小官。当年容妃起复的太快,我不得不防,就安排了梧桐去容妃那儿伺候。只是容妃戒心比较重,梧桐伺候了一年也不过就是个二等宫女,并没能走到容妃近身。倒是阴差阳错,被父皇送到了禹王府上去。当初没跟你说,是因为你那样仁厚的性格儿,免不了要为她惋惜了,到时候再伤了身子,倒是不值得。” 不过陆城想差了,贺长安上一辈子是当过细作的人,因此对于细作的命运是十分明白的,所以虽然遗憾,却不至于为了梧桐伤心难过。对于一个细作而言,她们能为主子做点什么,总好过于在深宫之中碌碌无为了。不过这个梧桐,只怕是这辈子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因为她一旦有了孩子,她的全家都会成为弃子,这一点她必然心知肚明。 陆铎的生日宴十分热闹,各家各户也都派了人来庆祝,代表着不同势力的人都有,看得贺长安眼花缭乱。若不是处在漩涡中心的人,贺长安真的要以为帝都就是这样的一派和睦呢! 不过毕竟是秦王的嫡子过生,身份太低的人却还是不能来,但是贺长安倒是见到了许久没有见到的遂安伯世子夫人朱悉瑶。 朱悉瑶是带着长子来的,如今的她早就不是当年贺长安初见的时候那副病怏怏的样子了,她与遂安伯世子刘伯翎琴瑟和谐,已经有了两个儿子,日子过得蜜里调油,整个人的气色也十分好看,虽然胖了一点儿,但是也挡不住脸上的和气幸福。 大公主眼看着就要生了,因此并没有来陆铎的生日宴,虽然也派了人送来了一把长命锁,但是贺长安总觉得身边少了一个伴儿,如今朱悉瑶带着儿子主动来搭话,倒是正和她意。 “秦王妃安。”朱悉瑶言笑晏晏,拉着身边虎头虎脑的长子让他喊人:“快说王妃吉祥。” 那孩子口齿利索,声音也是脆生生的,贺长安喜欢的不得了,笑道:“遂安伯世子夫人快别多礼了,雁姐儿是本妃的嫂子,您又是雁姐儿的嫂子,您的婆母又是王爷的姑母,咱们也算是正经亲戚,这样客气来客气去,倒是怪生分的。” 朱悉瑶也掩面而笑:“不瞒王妃,其实妾身一直想有个机会亲自跟王妃道谢的。之前家父糊涂,被继母蒙了双眼,看不清她的腌臜心思,倒是带累的整个朱家都没有个主心骨。就连我也被她蒙蔽多年,满心以为她处处为我着想,却不知道她正是害我与世子成亲多年都没有子嗣的人。九丫头是个疯疯癫癫的性子,若不是有王妃在她身后帮忙扶持,只怕继母也没有那样容易露出真面目。” 这件事情虽然过去的时间不算太长,但是在瞬息万变的大宣帝都,早已经不是什么新鲜消息了,这个时候朱悉瑶又提了起来,一半或许真的是因为她一直都没有机会见到贺长安,只怕另外一半还是另有原因的。 不过贺长安却也不去点破,朱悉瑶委婉至斯,她又何必非要撕破脸皮呢? “你们家九丫头可好?我也有日子没有见到过九丫头了。”贺长安自从嫁了人之后,跟朱燕之间的来往也少了不少,倒不是说不挂心,只是陆城的身边变数太多,她也有些□□乏术。 说到这个让人哭笑不得的九妹,就是一向斯文温婉的朱悉瑶也不由得开怀大笑:“九丫头向来就是个泼猴一样的性子,之前因为姨娘的缘故,不受父亲重视。倒是在姨娘露出真面目之后,我才向父亲说了当年九妹妹暗中帮助我的事情,父亲才开始正眼看待她起来。又想着朱家毕竟没有儿子,女儿们是一个个嫁出去了,小一点的也就剩下了九妹妹,就带着她学一学商场之上的营生。毕竟朱家是皇商起家,总不能忘了根本。” 和朱悉瑶闲聊了一会儿,贺长安不禁莞尔,她忙于应对宫廷王府之间的各种应酬,竟不知道朱燕如今的日子过得竟然这般逍遥自在。兆宁长公主感谢朱燕当年给了自家儿媳妇的当头棒喝,也觉得这个姑娘颇合眼缘。听闻她跟着父亲学习打理生意事务,竟把自己手上一个地段颇好的陪嫁绸缎庄子交给了她来打理,利润还能对半分成。如今这朱燕,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富婆了! 聊完了这些家长里短,朱悉瑶才道:“今日和王妃能聊上这许多,实在是妾身的荣幸。只是,妾身有一事,实在是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258.第二五八章 哑谜 第二五八章哑谜 听到朱悉瑶的这一句“当讲不当讲”,贺长安本来也不意外,如今遂安伯把女儿嫁给了她的亲兄长,这无异于已经表明了遂安伯府的立场就是站在二皇子一系的,那么她们之间,本身也就是同道中人了。 “遂安伯世子夫人但说无妨。” 朱悉瑶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神色:“其实这话也是婆母让妾身和王妃说的,婆母年纪大了,这话就更不好说出口了。婆母的意思是,王爷和王妃都是心思活络的人,志向自然不止一个贤王之位那样简单。且如今的局势早就已经如同水火一般,若是不能成事,哪还有贤王可以做呢?既然是有志之人,那么除了人脉,断不可缺的也就是银子了。” 这话是自然的,不过陆城并不缺银子,贺长安心里面也有数。和睿皇后给陆城留下了多少钱,陆城又是怎样派人以钱生钱的,那都是她嫁给陆城之前的事了,她并不清楚,也不打算弄清楚。但是嫁过去之后的账本她是年年都看得,那账本子上的金额,实在是十分可观。 但是这些都不足为外人道,就算遂安伯府已经表明了立场,但是也还不至于亲厚到可以知道秦/王/府里面这么深的水。 是以朱悉瑶这样的一问就实在是很耐人寻味了。 又或者说,这遂安伯府究竟是什么意思? “前些日子,妾身的婆母过寿辰,不是逢五逢十的整寿,因此也不过就是请了几个平辈的兄弟姐妹到遂安伯府略坐一坐,权当是叙旧了。” 兆宁长公主的寿辰,贺长安是知道的,当时□□也还送上了一笔不菲的贺礼。只不过当时遂安伯府对外说的是长公主并没有过寿的打算,所以贺长安也就没有登门祝寿,却不知中间还有这样的一节。 朱悉瑶看着贺长安的面色有些尴尬,面带歉意地解释道:“王妃不必觉得不自在,其实婆母却是没有打算过生的,只是兆兴长公主非说是要帮着婆母张罗。兆兴长公主一贯有威势,婆母不愿意在这种事情上面和她起了纷争,便也就依了她的意思了。只是席间兆兴长公主似乎有些喝多了,不经意间漏出来了一两句话。” 贺长安打了个哈欠,这一次怀孕她没有什么恶心呕吐的毛病,但是确实是嗜睡,看来肚子里面的孩子从坐胎之日起便是个懒孩子。 朱悉瑶说了什么,说实在的,她真没有太放在心上,不过朱悉瑶说了兆兴长公主漏出来的那一两句话,倒还真是挺耐人寻味的。 “兆兴长公主的意思,似乎是要为她的独子尚四公主为妻。” 贺长安一般是觉得这话实在是有趣,一半又是为了四公主觉得可怜。自从三公主出嫁之后,四公主越发明白了“唇亡齿寒”这个道理,加之也觉得自己的亲兄长实在是太过于凉薄,所以越发向□□靠近了一些。 可是连四公主都没有听到一丝半点的风声,兆宁长公主这边就已经听到了。且这虽说是兆宁长公主的家宴,到底几位长公主连着景王妃都请动了的,那这些人心里面也都揣着明镜,若是到时候圣上不给这个面子,只怕是会引来宗室非议! 贺长安心里面冷笑一声,这哪里是兆兴长公主喝多了呢,她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要让这件事情传得满城风雨呢!到时候,虽然圣上不情愿,可是为了在一定程度上平衡宗室,也不得不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出去了。 倒是可怜了陆称意,就像上一次,说要让她出去和亲一样,就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愿意。 有时候贺长安倒是打心眼里面觉得陆可意和陆称意这样的皇家公主挺可怜的,说是金枝玉叶,可真到了有所牺牲的时候,她们往往是第一个被放弃的。何况,爱她们的人,多半眷恋的也不是她们的人,而是她们父亲代表的至高无上的权利。 贺长安本来还想问问朱悉瑶跟自己说这些干什么,可是想着想着就想偏了。朱悉瑶本以为这位王妃娘娘心思灵巧,自己话说了半句就已经到了领悟通透的境界,却不曾想到贺长安压根就没有往她想说的那地方去琢磨。 “王妃娘娘,您在想什么?”等了半天不见回音的朱悉瑶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另外一边却刚好过来了一个小丫鬟邀请贺长安和朱悉瑶入席。 贺长安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嗯……多谢兆宁长公主和遂安伯世子夫人的好意,今日我回到王府一定和王爷好生商量一下,这是大事,我一个人做主倒是不合适。” 至于是什么大事? 她哪知道遂安伯府要说的是什么事嘛! 这样的人最讨厌了,她怀着身孕脑子转得不够快,还非要藏半句地跟她说话,她们自己这样说话不累吗! 杜若这一日穿得极为漂亮,就连贺长安这样不喜欢她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虽然杜若大病一场,可是病好了之后,之前的病痛似乎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让她更加弱质纤纤、娇艳欲滴了。 只是这种娇艳,若是身为妾侍,只怕人人都会赞上一句,但是杜若毕竟是正室,就少了几分大家主母的气派。 一句话,总有那么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一旁的陆铎也穿着皇孙的吉服,孩子的五官跟杜若十分肖像,远远看过去还以为是个清丽可人的小女孩。只是这话却是没有人说的,来的宾客也都只赞叹一句“小皇孙玉雪可爱”,送上长命锁一类好兆头的玩意儿,便各自入席。 奶娘抱着孩子转了一圈儿,杜若就附在陆垣耳边嘀咕了几句,接着就以孩子还小不宜长时间吹风为由,让奶娘把陆铎给抱进去了。 贺长安看着面前摆着的糕饼,并不打算吃,陆垣和杜若不会在这样的日子上公然害她,这个她信,可是保不齐陆垣的府上就真有这样不怕死的傻大胆呢? 倒是坐在席位最末端的一个妾侍打扮的女子主动上前来敬酒:“今日是府上小殿下的好日子,妾身是禹王殿下的妾侍梧桐,可是妾身不像各位姐姐那样色/艺双姝,只是在这厨艺上面,还勉强拿得出手,因此在宴会开始之前,亲自下厨做了点春晖饼。借着这个机会献给各位贵人,还望贵人们不要嫌弃妾身手艺粗糙才好。” 席间以为穿着还算得体但并不华贵的夫人搭话道:“禹王殿下身边的人可真的都是七窍玲珑心的妙人啊,妾身早就听说过在闽南一带,会在孩子祝寿的时候准备这‘春晖饼’,取意‘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只是在帝都一直未曾领教过,今日真是有口福了。” 不过这位夫人话音落下,却没有什么人再说话,倒是贺长安想起了之前陆城说的话,不由得生出了几分警觉。 梧桐? 那不是陆城的人吗? 既然她是陆城的细作,那么何苦要在这种时候大出风头,难道不会很危险吗?还是说她在暗示自己什么呢? 春晖饼……春晖饼…… 正在这时,就看着笑语盈盈的梧桐端着茶盏走到贺长安面前:“秦王妃娘娘身怀有云,妾身以茶代酒敬娘娘一杯,还望王妃不要嫌弃妾身陋致。”话未完,就自己端着茶杯一饮而尽。 贺长安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的姑娘,她算不得很美,但是也不知是不是身为贺长安曾经细作,对这个有着相似命运的女孩子多了一分怜惜的关系,总觉得她这样子把自己的一生赔在了禹王府是有些不值得的。就算陆城今后可以登上大宝,禹王府的家眷,他是绝对没有理由留着的。 她一边感慨,一边也举起了茶杯,却不想梧桐先她一步放下了茶杯,两个人的手撞在了一起,贺长安杯中尚未来得及喝下的茶水不偏不倚全部撒到了面前的春晖饼上,春晖饼尚且只是微微有些溅到水滴,可是位于正中间的那一块“晖”字饼,早已经完全被茶水濡湿。 梧桐反应很快,立刻就跪在了地上:“秦王妃饶命,婢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敬娘娘一杯,却不想自己笨手笨脚,搅坏了王妃的兴致,婢妾愿意领罚。” 同时还微微偏过头去吩咐下人:“厨房里面还有我之前做好的春晖饼,你快去端一份过来。” 贺长安见到梧桐这样的举动,本来以为莫不是茶水中被人投了毒,可是低头一看,那块春晖饼虽然湿了,但是边上的茶水颜色却没有丝毫的异样,不由得暗自纳罕,既然不是下毒,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梧桐如此做,就算拼了被惩罚,也要打翻她的茶盏呢? 但是此时却不容得她细想,梧桐就直直地跪在她面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想看她会如何发作这个禹王府名不见经传的妾侍。 259.第二五九章 一晕成双 第二五九章一晕成双 如今在禹王府,贺长安毕竟来者是客。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贺长安若是责罚了,那未免有些越俎代庖,显得堂堂王妃有些小家子气了。可若是听之任之,就是在打秦王的脸面了。 虽然禹王秦王两兄弟还并没有正式闹翻,但是明眼人都知道,那样明晃晃的诱/惑在那里,年龄相差如此小的两兄弟,且各有实力,能兄友弟恭可就怪了! 所以所有的人都在看贺长安身为秦王妃会作何反应! 贺长安自然知道这些人是怎样想的,无论怎样,这里都无异于是一个花样百出的戏台子,不过全看唱戏的人是谁了,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能让杜若借着这个机会落了陆城的脸面。 因此她也没有多迟疑,不过是一瞬的时间就哈哈笑了两声:“之前我早就听说父皇给禹王府送来了几个人伺候禹王殿下,之前没有机会得见,今日倒是终于见识到了。不过我也见识到了,杜嫂嫂可真是够宽容的,若是先前我那位表姐还在的时候,这样不守规矩的人,只怕早就寻个由头发落了,哪里还有机会让她们蹦跶到这样大的场面来?” 说完,就笑吟吟的看着坐在主人位置上的杜若,她刻意加重了“杜嫂嫂”这三个字的咬字,就像看杜若还能不能沉得住气。 “秦王妃这话说得确实是有道理,我身为禹王府的主母,掌家理事自然是要做好的。身为女子,可不就是在内宅之中为夫君生儿育女、分忧解难么?只不过这一次毕竟是父皇的恩典,妹妹们又是容妃娘娘宫里的人,看着她们,我仿佛觉得自己也年轻了几岁似的。这心情好了,难免就宽容优渥些。” 出身一直是杜若心头一根拔不去的刺,所以贺长安才会特地挑出来刺她,不过贺长安没有料到的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杜若的长进可真是不少,就算面上的表情依旧不善,可到底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发作。 不过她的出身也导致她从小对于这些高门大户的倾轧看得太少了,就算没在身份的问题上栽了跟头,也很难把话说得十分周全了。贺长安早就布下了另外一个坑儿,就等着她自己往里面跳呢。 杜若果真非常给面子的跳进去了,并且,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跳进去了,明明已经快要咬碎了一口银牙,却硬是把嘴唇抿出一个弧度,招呼身边的嬷嬷:“今儿个天儿有一点冷,你仔细着点儿,别让铎哥儿着了凉。若是铎哥儿有个三长两短,仔细王爷揭了你的皮。” 贺长安心中暗笑,她还是那样在乎她的出身,并且必要用另外一种方式还回来的。 出身比不过,杜若唯一可以炫耀的,就是儿子了,毕竟,陆铎可是禹王府的独子呢! 不过,杜若的出身不好,帝都里面看不惯她的夫人小姐也绝对不在少数,不过有些人家还要依附着禹王府,就算心下觉得禹王妃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但是也不敢多言,但并不是什么人家都要这样战战兢兢的。有些时候,贺长安需要做的,也不过就是抛砖引玉罢了。 果然,景王妃耿氏就是第一个发难的:“今日是铎哥儿的好日子,有些话,禹王妃还是慎言的好。咱们身为皇室贵胄,不论什么样的福气,那都是依仗陛下的恩典,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触犯了天威,那可不是儿戏。” 景王妃是韩国公耿威的嫡长女,又是景王殿下恩爱了二十多年的嫡妻。况且景王殿下在圣上面前也都是极有脸面的人,景王妃既占了长辈这样一条,又得陛下的看中,就算是当场落了杜若的面子,杜若也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杜若虽然反应不够快,可是景王妃的数落已经如此露骨,她是不可能再听不明白的了,也明白自己是钻进贺长安设的圈套里面去了,心里面更是恨不得把贺长安生吞活剥了来! 但是此刻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在景王妃面前卖个乖,不然这件事情被那个嚼舌根子的捅到宫里面去,只怕她又要成为宫中的一个笑柄了。 陆垣此人最在乎面子,若是她成了笑柄,想要复宠,那可就是比登天还难了! “梧桐,虽然秦王妃不愿意多追究你。但是我身为王府主母,为了禹王府的规矩,断是不能容得你这样胡闹了。今日是你的茶盏没有烫到秦王妃,若是烫到了,只怕你有十条命也赔不起的。我就暂时罚你罚俸半年、禁足三个月,好让你静心思过吧。” 梧桐也不为自己辩解什么,只是怪怪的认了罚,跟着府上的丫鬟婆子走之前,她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贺长安。那目光中透射出来的东西,总让贺长安觉得另有深意。 可是,她到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东西呢? 另外一份春晖饼很快呈上来了,丫鬟手脚利落地把另外一边已经打湿的春晖饼往托盘中撤。看到那块因为打湿而显得无比突兀的春晖饼,她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她还是叶槿的时候,花楠曾经和她讨论过的一种传递消息的方式,就是把原本要说的消息简化成两个字,然后把两个字拼凑在一起,那一定很难有人会想到传信人真实的意图。 难道梧桐在此时特地来出风头,也是要用这样的方式? 被打湿得最严重的无疑就是托盘中的那个“晖”字的饼儿,贺长安用手指悬空比划着一个“晖”字,突然恍然大悟! 把“晖”字拆开,就是“日/军”两个字,再把这两个字竖着拼在一起,可不就是一个“晕”字嘛! 只是不知道梧桐是在暗示她这个府上会有人晕倒呢?还是要她装晕呢? 只是她刚刚想到了这个关节,就听到对面传来了一声惊呼:“侧妃娘娘,侧妃娘娘,您怎么了呀,您可不要吓唬奴婢啊!” 被三四个丫鬟团团围住的地方,可不就是梅曦坐得位置,看来梧桐身为细作,也实在是有几分能耐的。不过不管怎样,贺长安觉得自己还是同时装晕比较好。毕竟若是两个人同时晕倒了,到底还是她这位亲王正妃更加重要一些呢! 想着,便两眼一闭,直挺挺地朝着身边的银针歪了过去…… 这一装,贺长安就直接索性一直装到了天黑时分,陆城到禹王府兴师问罪的时候。 本来好好给孩子做生日,各家各户也都是分给面子地捧了场,可是到头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让杜若脸上无光,可是好好的,这知道为什么就会突然晕倒了一位正妃一位侧妃呢?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了宫里面,杜若赶紧派人拿了禹王府的帖子去请太医,可是太医回报的第一个消息却让她的心头蓦地生出了几分不自在:梅侧妃怀孕了! 而且,怀孕的时间一点都不短了,足足有三个月了! 杜若做足了表面功夫,给了太医不少赏银,还嘱咐他一定要好生照料梅侧妃这一胎,心里面却已经冒起火来。 三个月了啊!禹王府每个月每个院子都会往正院报小日子的,就是妾侍也不例外,若是真的怀孕了,就算第一个月没有查得出来,怎么着第二个月也应该知道了,哪有怀孕足足三个月才查出来的道理? 那么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梅曦早就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只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把消息说出来,尽可能让自己拿到更多的好处! 而陆铎的两周岁生辰,按照道理,陆垣应该会歇在正院里的,杜若本来也就是想借着这个机会,重新把陆垣的心给拉回来。 可是如今曝出了梅曦怀孕的消息,无论如何陆垣这一晚都会待在她的院子里面陪伴她了。这种辛苦了一场到头来却为他人作嫁衣裳的感觉实在是不痛快。 何况梅曦是在小皇孙的两周岁生辰上面晕倒的,里面最直接触犯的就是杜若的利益,明眼人都是看得一清二楚的。若是梅曦这一胎有了什么闪失,只怕所有人都会疑心是她杜若做的。想到这里,杜若就恨意陡生。 她为了让禹王所有的子嗣都是她所出,费了多大的力气,冒了多少风险才把之前的陆钰和陆铭除掉?可是如今梅曦肚子里面的这一个,她不仅不能动手,还得想尽办法保住这个孩子!不然的话,本来她和陆垣的关系就已经有一点僵了,这个孩子若是没了,只怕她们真的是破镜难圆了! 刚想到这儿,给贺长安把脉的太医就过来回报情况了,杜若心烦意乱:“秦王妃怎么样了?如今可醒过来了?孩子没有什么事儿吧!” 若是贺长安腹中的孩子有闪失,那不仅是她失去陆垣那么简单了! 就连圣上都要怀疑是陆垣为了削弱陆城的优势,对他的王妃痛下毒手了! 260.第二六零章 家事国事邻国事(上) 第二六零章家事国事邻国事(上) 陆铎两周岁生日,本来也就是内宅之间的妇人为孩子庆祝一番的花样罢了。陆铎是皇帝如今活到现在唯一的孙儿,因此皇帝也还送了不少玩意儿给他,一时之间帝都又起了风言风语,说皇帝这样子做,难道是有立皇太孙之意? 陆城听到这话,心里面但笑不语。依着自己这位父皇的性格,哪是那么容易就会立国本的?尤其是经历了自己被废的风波。更不要说因为一个才两岁大的孩子,就动了立皇太孙之心了。 不过这一日却有更大的事情发生。自从大宣和乾祐两家结成了同盟之后,南安忌惮于两国合盟实力强大,一直处在观望状态下不敢下手。可是三公主嫁到乾祐之后不久,乾祐就爆发了内乱。乾祐的开国元勋何沸何老将军筹划多年的谋反,终于就要在这个冬天爆发了。不过这一切都还只是线报,探子给出的消息就是何沸打算把谋反的日子选在乾祐太后的生辰之日。三公主写信给母国,请求大宣多少看在一点友邦的面子上,对乾祐施以援手。但是究竟是帮还是不帮,现在是不是帮助乾祐的最佳时机,一切都还不能轻易下定论。 因此,皇帝把几位成年皇子和朝中重臣召集到晏清宫,商议这件事究竟该怎样答复乾祐。 这样的军国大事,三公主在乾祐深宫为妃,正常是不会得知的,如今却写信向大宣求助,那么这封信背后定然还有一个授意者,就是乾祐皇帝钧喻铮。 三皇子一向是不大理会国家大事的,今日被叫来,纯粹是因为他距离大婚也越来越紧了,皇帝也不打算让他整日里只沉浸在典籍书海之中,便把他喊来,也有旁听学习之意。可是三皇子虽然不太懂国事,但是心眼儿却是非常实在的:“父皇,既然是三妹妹写信来求助,儿臣觉得,咱们一定要帮上一帮。三妹妹和亲异国他乡,生活本来过得就不容易,如今送给三妹妹一个在乾祐后宫立功的机会,岂不是让她以后的路更顺畅一些?来日史册上必然也会记上三妹妹一笔,三妹妹的英姿,只怕是连明妃都难以比拟呢!” 听三皇子提到和亲的三公主,陆城心里面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本来很多纷争,就应该由男子来承担,何苦让女子夹在中间,两面为难呢?可见这钧喻铮虽是年轻帝王,但是在性格上也颇为踌躇,很难说他可以成为陆随意的良配。 不过还没等陆城说话,陆垣已经提出了反对的看法:“当时三公主和亲乾祐,也不过是因为两国合盟急需一件大事来证明。可是当时乾祐的崇敬皇帝就没有下旨封三公主为皇后。如今也不过就是一个淑妃之位,上面还有乾祐两大权臣唐家和有琴家的女儿分别为贵妃和惠妃,可见乾祐在对待和亲这件事上,诚意是不够的。既然如此,为何不让他们贵妃和惠妃的母家出头,偏要在这个时候找到咱们大宣来?难道以为咱们大宣尽是不识数之人,被人卖了还要傻乎乎地替人数钱吗?” 乾祐的崇敬皇帝登基很早,登基之后数年第一次选妃中就已经立了几位权臣之女为妃,其中唐贵妃是大将军唐璟琼之女、有琴淑妃则是太后母族的嫡亲侄女,宫中还有以为晴岚夫人曲氏位份不低,但是出身却不高,只不过凭借着生下过一个女儿才得以跻身三夫人。有趣的是,崇敬皇帝目前唯一的儿子生母却早早的亡故了,是以后位空悬至今,谁也不知道这位崇敬皇帝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是三公主虽是大宣公主,却也不是嫡出,且在乾祐后宫资历尚浅,尚未诞育子嗣,不能立时封后也不无道理。如今陆垣用这个话来直指乾祐,无非是不满三公主在他原本安排给四公主的婚事上横插了一杠子。 三皇子是四位皇子中唯一的圆脸,如今被陆垣的话噎得面色通红,但是心中的仁厚之念也不得不让他开口:“那依大哥的意思,难道是打算就弃三妹妹于不顾了?她可是我们兄弟的亲妹妹啊!” 陆垣的鼻子哼了一声:“老三,我看你还是不要天天读那些经史子集了,读得脑袋都快成了一块朽木了。别说是三公主,就是今日如果国家需要,咱们兄弟不是也要付出牺牲的?三妹妹身为公主,在这个时候应该想着如何帮母国一把,而不是给母国添乱!” 底下兄弟两个一个打着忠君爱国的旗号,一个又念叨着血浓于水,双方互不相让,气得皇帝在桌案前频频叹气。他也是父亲,如何能够舍得三公主呢?何况之前还有二公主横死在异国他乡的例子摆在那儿,他的心底总是还有一点悲恸的。可是别的不说,连年征战,大宣已经非常疲惫,如果在这个时候施以援手,胜了固然好,既可以扬大宣国威,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巩固女儿在邻国的地位。 可是毕竟胜算只有三成。 如果不帮,也得有一个合适的借口,比如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最大的事莫过于丧,可是不能因为这件事情,就死一个举足轻重的人吧? 皇帝揉着太阳穴:“老二,你一直没说话,你心里面在想什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近侍跑到门口,正想要往里进,却看到里面皇帝神色肃穆,探头探脑不敢进去,只能小声召唤吴松:“师傅,师傅,禹王府出事儿了。” 不过这声音还是大了,坐在御案前的皇帝虽没听清楚说了些什么,但是站在底下的皇子们却是听得足够清楚了,只听三个声音一同响起:“怎么了?” 不过三个人的目的各不相同,陆垣是担心府上出事传到宫中不太好,惹了盛怒他就得不到一分好处,陆城是在担心长安,而陆均则是担心今日也去了禹王府的侧妃柳荷。柳荷自从生下陆怡心之后,又曾经有了两次身孕,只是因为体弱,腹中的孩子一直都没能保住,也算是个可怜人了。 冒冒失失的小近侍只能硬着头皮道:“秦王妃和禹王侧妃都在禹王府的宴席上晕倒了……”心中暗骂自己倒霉,怎么偏偏赶上这样的时候进去通传,只怕少不了责骂了。 这回皇帝也听清了,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女儿那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儿子儿媳妇们这边又闹出了事情来,也是够给人添堵的:“太医去禹王府了吗?” “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已经亲自指派了两名太医去禹王府了,其中一名还是专门给秦王妃安胎的江太医,只是如今还没有回报传过来。” 话音刚落,陆城拔步就朝殿门口跑去,跑到一半又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转过身:“请父皇恕罪,儿子请求先行一步去禹王府上看看长安,她这一胎本身怀相就不是很好,儿子,儿子怕……就算父皇怪罪下来,儿子也还是要走!” 陆城把禹王府三个字咬得很重,在场所有的人包括陆垣在内,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陆城的恨意,并且丝毫不怀疑,如果贺氏在禹王府有三长两短,这位平素里温文尔雅的二皇子能变成一个冷面阎王大开杀戒! 而且他真的在说完话之后转身就走,没有等皇帝准或不准,这位秦王妃在秦王心中的地位,众人心里面也就有了数了。 可见坊间传闻都说秦王素来爱重王妃,不是妄言。 那边见柳荷什么事儿都没有的陆均心里面已经打起了小算盘,将来一定要为陆怡心找一个能像二哥爱重二嫂那样爱重她的男子做女婿才好。 陆城骑着马,也不等后面的随从,自己飞也似的就往禹王府赶去。进门的时候也不让人通传杜若,直接问了秦王妃在哪儿,就往贺长安暂歇的屋子里面走去。本来与禹王府的人也有心劝阻,可是看着陆城脸上的表情,就算是再有什么心,也只能老老实实地揣在肚子里面。 秦王妃腹中的孩子,有可能是秦王的长子呢! 看到陆城这么快就赶了过来,就是江明也有些惊讶。之前为贺长安请过脉,他自然已经知道贺长安不过是装晕,虽然不知道缘由是什么,可他自己是陆城一手提拔上来的,哪有不帮着遮掩的道理?所以杜若传他去询问情况的时候,他便是这样回答的:“秦王妃如今已经有了数月身孕,因王妃本身怀相不是很好,今日又心绪波动,郁结于心,急火攻心之下就昏了过去。如今微臣已经为王妃施针,但是王妃什么时候能醒过来,却还要看天意了。” 为防隔墙有耳,对着陆城他的话也不敢做太大的改动,只是道:“王妃在微臣的治疗下已无大碍,只是瘴气还在,一时之间难以醒过来。王爷多陪陪王妃,兴许王妃和王爷夫妻一心,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261.第二六一章 家事国事邻国事(中) 第二六一章家事国事邻国事(中) 陆城看到江明虽然眉目依旧肃然,但是神情却不凝重,眼观鼻鼻观心,已经能够确认贺长安并无大碍。但是在出发之前,他为了防止有意外,已经做了比较周全的准备啊!却还是有了如今的状况,饶是他经历过的状况很多,却不明白今日在禹王府发生了什么。 但是这是在禹王府,就算他有心问,却也要防着有人监视,因此他看了江明一眼,脱口道:“王妃现在可否挪动?” 江明跟了陆城这么多年,早已经可以通过陆城的眼色将他的想法猜个大概,附和道:“自然是可以挪动的,且挪动对于王妃还大有好处。王妃在禹王府晕倒,但是禹王府的气象却不是王妃平日里所熟悉的,因此一时间醒不过来,也有可能是气候的原因。不如此时请稳妥些的銮轿抬了王妃回自己最为熟悉的秦/王/府,王妃更容易醒过来。” 有了江明这样太医的话作为托词,杜若就算不想放贺长安走,却也不得不放。何况当年她生陆静心的时候难产了七天七夜,也是这位江太医不眠不休拼死抢救,才让她能够成功生下女儿,还母女平安,就凭着这件事情,杜若觉得,江明的话,至少是公允的。 杜若身边的丫鬟俯身道:“主子,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还要对付□□吗?” 那丫鬟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了,杜若简直觉得牙根子恨得直痒痒。这段时间她失去了陆垣的宠爱,就连府上有些下人都觉得,整个王府的风都要随着王妃的失宠而转向了。可是她比起梅氏,最大的优势除了一双儿女之外,还有她与陆垣同/床共/枕多年的默契相知,她还是有信心扳回来陆垣的心的。 陆垣想要的,无非就是那个位子。而对于那个位子,最大的威胁就是陆城。如果在这个时候,陆城心爱的王妃蓄意伤人呢?那么自然整个巩昌伯府都要垮台不说,一向和巩昌伯府关系不错的梁国公府和秦/王/府都会受到牵连。这无疑是对陆垣的一个极大的帮助。 贺长安是不会蓄意伤人的,那也不要紧,她可以做出贺长安蓄意伤人的场面来啊。而她选中的目标,就是给她这段时间造成了最大的威胁的梅曦,而且梅曦贺长安两人早有旧怨,就算皇帝怀疑这一切中间有人引导,但是旧怨摆在那儿,深究下去也徒劳无功,最后自己还是能安全的隐藏在暗处。 于陆垣而言,这是一个打压陆城的绝好机会。而对于她杜若而言,除掉了梅曦,就是除掉了现阶段最大的威胁。两个人又重新回到了统一的战线上来,难道她还担心陆垣不宠着她吗? 这真是一个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好计策!杜若在想这个计策的时候,激动得几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的睡上一觉,常常是想着想着就在梦中笑出了声儿来。 结果今日她还没能等到贺长安有和梅曦亲密接触的机会,这两个人就先后晕了过去。比失去机会更让杜若觉得恐惧的,就是梅曦的身孕。此刻的杜若满脑子想得都是梅曦的肚子,哪里还有心情去关心贺长安是清醒还是糊涂呢? “啊……装晕真是太累了!”贺长安在被轿夫们抬了一路送回到自己家的时候,终于长舒了一口气,睁开双眼看到的就是陆城也同样长舒一口气的表情,心中疑窦丛生:“不是你让我装晕的嘛,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陆城一时之间也怔住了,他在晏清宫与父兄议事的时候,听到他晕倒的消息,简直着急得五脏俱焚,虽然知道她是装晕之后也松了一口气,但是为什么遂如以为装晕这件事情是他授意的呢?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了许久,还是贺长安先开了口:“是梧桐给我传递的消息,我也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只想到了这一种可能,便试试看了。你先前跟我说梧桐是你的人,我自然以为她传递的消息是你授意的。” 陆城听罢,点点头若有所思:“梧桐是我派出去的,她做事谨慎,一般有任何行动之前都会想办法先告知于我,取得我的同意时候才会开展行动。今日之事我却懵然不知,那只能说明她得知了一些比较紧急的消息,甚至来不及和我传递消息,就必须擅自做主了。”说罢就唤了毛峰来。 自从毛尖成亲去了军营之后,毛峰已经成为了陆城身边最得用的随从了。另有两个陆城从潭州带回来的穷苦人家的孩子铜钱儿和铜板儿,如今一个十一一个九岁,就跟在毛峰身边打杂跑腿。毛峰平日里会跟着陆城一道进宫,今日也就是追着陆城一路到了禹王府,又护送“晕倒”的王妃回来的,此时正在二门待命。 “你今明两日务必密切关注禹王府的动向,想办法联系禹王庶妃梧桐,若是能联系上,她自然会有话和你说。若是联系不上,必要告诉我禹王府中各路人等的动向。” 陆城缓缓说出“若是联系不上”几个字的时候,声音非常的低沉,脸上也是十分凝重的。从小长于皇宫,见惯了是是非非,为了得到最后的胜利,流血牺牲是在所难免的。从贺长安的话语中,他虽不能知道梧桐的用意是什么,但是至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梧桐今日的行径已经是过分出挑,出挑过了一个庶妃的极限了,就算没有什么真凭实据,这样的出挑也容易让她万劫不复。 贺长安也看出了陆城心中所想。胸怀大志却心存善念,这是陆城和陆垣最大的区别。陆城的善良不是滥好人,可是但凡帮助过他的人,他却是真的放在心里的。看着陆城紧缩的眉头,她忍不住靠近了一点,伸出手把眉心的褶皱抚平:“若是梧桐真的栽在了禹王府,也不能全都算在你的身上。你若是心里面不好受,便只能努力让自己的路走的更远些。这样有朝一日,梧桐的家人得到的庇护才会更多一些,那梧桐也就没有白付出了。” 陆城点点头,任着毛峰去安排调度了,自己也暂时压下这件事情不谈,转而和贺长安叹气了晏清宫的事情。 “如若今日嫁到乾祐去的人是可儿,你坚持挥师援助,倒是不无道理。只是如今远嫁的人是三公主,那么援助与否,都在两可之间,全都得看父皇怎么想。”贺长安听罢晏清宫陆垣和陆均之间发生的争执,若有所思:“其实父皇就是想看看你们心中是怎么想的呢!不过三弟到底是醉心诗书、不擅长权谋的,单单以兄妹情谊为缘由坚持出师,在父皇那里必然是要落了下乘的。” 陆城抱着贺长安,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印了一下,因着贺长安如今怀着身孕,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嗯,你说得对。父皇虽然算不得心狠之人,但是三妹妹毕竟已经出嫁。出师一事,对于大宣来说,实在是一件劳民伤财的大事,让父皇为了一个女儿而使国家不宁,父皇也同样做不出来。那你觉得禹王的想法呢?” 贺长安一怔,陆城经常会跟她谈及朝堂上的事情,但是问她对于陆垣想法的看法,还是第一次,其实不论是皇帝,还是朝堂上的大臣,对于他们两个之间的竞争,心中都是非常清楚的。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兄友弟恭就可以粉饰太平的。 想了想还是道:“他早已经将你看作势同水火的对手,那么所有对你有好处的事情,他必然是忌惮的。我之前也有所耳闻,当年你们还在读书的时候,他的骑射和剑术都是逊色于你的,反倒是诗书文章,你有时却比不上他。而且你在娶了我之前,不是也在潭州立了军功吗?虽然你当时为了娶我坚决不留在潭州了,可是你的威望尚在。他这么做,必然是不想让你再累积军功呢!” 说到这儿,贺长安自己都有点脸红。堂堂皇子可以舍弃军功的诱惑,也要苦心孤诣的求她为妻,她焉能说不是天底下最有运气的人呢? 陆城听了贺长安所说,也点了点头:“你说的倒是不无道理,只是我总觉得,陆垣在这件事上太过卖力。如果他这样拼命阻止,仅仅是为了不让军功落在我的头上的话,那只能损人而不利己。按照排兵布阵的优劣之说来看,他这也只能算是中法,可以勉力遇敌,却不能克敌。或许,他这么做,是有对他来说更为实惠的原因呢?” 贺长安沉默了一会儿,的确,按照她对于陆垣的了解,陆垣不是那种布局谋篇只为了牵制对手的人,他最喜欢一击而中,让对手永世不得翻身,不过这些话她却不能说。 “上一次我在乾祐呆了那么长时间,最大的收获便是母后临走的时候房间里的梅花香气。可以散发这种香味的香料,我在乾祐见过不止一次,据说是乾祐的贡香。因着研磨这种香料所需要的绿梅产量极少,所以这种贡香每年所得也非常少。但是除了母妃离世的时候我在乾祐闻到过这种味道,其他时候我却再也没有闻到过。我总觉得,事情不应该这样巧合,这里面的盘根错节可能不止香料那么简单。” 262.第二六二章 家事国事邻国事(下) 第二六二章家事国事邻国事(下) 说到和睿皇后,陆城的眼神有些黯淡。贺长安心中明白,和睿皇后的死是陆城一辈子都难以磨平的伤痛。帝王家本就真情难得,相比起陆城和皇帝的父子之情中夹杂着对于继承者的考校,陆城能够享受的纯粹的亲情,也就是和和睿皇后之间短暂的六年母子之情了。 如今,和睿皇后的死因已经呼之欲出,而一些线索都指向了乾祐,在这个时候让陆城放弃追查,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想要追查,最好的理由就是带兵出征支援乾祐,偏偏这个理由正是最让皇帝摇摆的理由。 陆城定睛看着贺长安,突然一把揽住她:“其实父皇那边,我倒是有一个方法,要说动父皇,估计也能有六成的把握。可是如今的帝都,却实在让我放心不下。二丫头出生的时候,我就没能守在你的身边,这已经是我心中的一个遗憾了,若是我这次去乾祐,只怕没个半年光景是回不来的,我怕你……” 贺长安的眼睛也是红红的,陆城待她的心,她如何能不知道呢?他们现在还没有儿子,如果这一胎是个儿子,那将是他们的第一个儿子,她比谁都希望生产的时候陆城能够在身边,但是她也知道,若是错过了这一次机会,可能陆城就再也没有机会去乾祐一探究竟了。 她也紧紧地环着陆城,踮起脚尖轻轻地在他的后颈吻了一下:“你先说,你打算用什么样的法子来劝父皇?难不成要和父皇说母后的事情?” 陆城摇摇头:“虽然说母后的死因我查到今日线索已经日渐明朗,但是我手头却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若是贸然和父皇说了,只怕会打草惊蛇。如今父皇最大的顾忌,其实应当是挥师乾祐会让大宣国力过于亏空,若是打赢了,三妹妹尚且只是一个淑妃,能拿到的好处实在是太少,若是打不赢,便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顿了顿,又道:“可如果我带兵到了乾祐,却持观望态度呢?” 贺长安也不言语,顺着他的话往下想了想,很快就明白了陆城的意思:“不错。如今乾祐是老臣何沸造反,但是不论他如何反,那也都是乾祐自己的内乱。但是乾祐这个国家,不论是谁当皇帝,对于大宣的影响都不是很大,这样的改朝换代在很久之前就发生过,那一次好像是乾祐的开国皇帝造了妹婿的反?你大可以带兵出境,观望两方局势,若是对乾祐一方有力,那可以在正式发兵之前和乾祐谈好条件,来日封三妹妹为皇后;若是形势不利于乾祐,那你大可以去支持何沸,或直接班师回朝,不过损失一些时日的粮草,但是却不至于伤及国家根本。” 贺长安分析完,就看到陆城嘴角噙笑看着她,顿时脸上红红的:“我这不是嫁给你时间长了,也就无师自通了嘛。” “无师自通?你倒是会给自己戴高帽。一本《水经注》都不知道翻了多少遍,我书房里面那些关于兵法的书,哪一本你没有仔细看过?”陆城也是哭笑不得,眼前的这个女子无时无刻不在为自己上心,就连他都觉得有些枯燥的兵法,她为了他也是肯去看的,如今能够分析出这么多合情合理的格局,却还要瞒着他,也真是又好笑又让人心里多了几分心疼。 贺长安也有点自己的顾虑:“只是若真的到了乾祐静观局势,等到局势不如意的时候,那就必须舍弃三妹妹了。而且还得提防着乾祐的皇帝,若是他以你为质要挟大宣出兵呢?那父皇也没有办法,我就不信父皇会舍弃你。” 陆城点点头:“所以我的打算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把三妹妹置于险境。乾祐肯定是要去的,兵自然也是要带的。可是我们的兵却不能出大宣地界。不然一旦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受制于人,只怕大军无首,必然会酿成大错。反倒是我一个人入境乾祐,打着探望乾祐太后和我自己亲妹子的旗号,行事倒是自如许多了。” 贺长安刚想说些什么,就听到有人在门外轻轻地敲了敲,接着响起的是碧螺的声音:“主子,刚刚万宜公主府传来消息,万宜公主生了。” “生了?”陆城和贺长安闻听此讯都有些拨云见日之感。 陆可意这一胎虽然怀着的时候并没有见什么艰难,但是到了本该生产的日子,却迟迟不见发动。如今这生产的日子足足延后了半个月之久,就连江明都说,大宣妇人的体质,往往是早产的居多,像陆可意这样不仅足月还要延后的,实在是少儿又少。只是这样延后,只怕孩子在母体呆的时间太久了,会对孩子的身体有些妨害呢! “孩子没事吧?”贺长安还记着江明的话,心里有些忐忑。花朝节时候的风波,已经让贺长安对陈敖这个驸马失去了任何耐心,虽然陆可意到底还是原谅了陈敖,但是贺长安也能明显感觉到陆可意心思的转变。如今若是孩子有了什么问题,只怕没了依靠的陆可意就要彻底崩塌了。 碧螺笑言:“王爷王妃放心,万宜公主是有福气的人。虽然小公子落地的日子晚了一点儿,但到底是母子均安的。只是还有个新文儿,说万宜公主生产的时候,公主府的人派人去泗国公府禀告驸马,但是驸马却不在家中,府上的下人也支支吾吾,说不清驸马去了何处。如今听说公主生下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驸马急匆匆地往公主府赶,却被公主拦在门外进不去呢!” 拦着陈敖不让他进门,这件事情确实是陆可意干得出来的。只是这也怨不得陆可意,上次那件事,陈敖就被发配回了泗国公府。不过现在他也处在被皇帝晾着的状态,什么差事也没有,公主生产在即,他作为驸马,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四处游荡啊!也难怪陆可意心中有气了。 不过贺长安已经是喜不自胜了,对于陆可意而言,只要有了儿子,就算陈敖的心再不纯,她大可以守着公主府守着儿子过日子,毕竟她是公主,只有陈敖巴望着公主府的,万没有堂堂公主反要靠着国公府谋生活的。 当即就要收拾了东西去万宜公主府看陆可意,看着陆城在一边有些哀怨的眼神,贺长安挤了挤眼睛笑道:“我倒是觉得你那法子是可行的,如今你不就是在顾虑我和孩子吗?可儿从小到大就是福星,你若是担心,可以把我和可儿托给皇后娘娘照料,说不定我和可儿整日待在一起,也可以沾沾她儿子的福气,这一胎生个男孩儿呢!” 知道贺长安是在安慰自己,陆城也有点暗恨自己为什么把她带到了这个漩涡的中心来,声音有些颤抖:“男孩儿女孩儿都很好,我只要你平安。从前是‘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如今却要变成‘西南望长安,可怜无数川’了!” 不舍归不舍,可是两个人都知道现在绝对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贺长安吩咐铜钱儿帮陆城备马,陆城则带着满腹心事向晏清宫奔去。 “儿子此番前去,就已经做好了被乾祐扣留为质的准备,万一儿臣真的回不来,父皇也不用因为顾忌儿臣的生死,而影响国家之策的决断。儿臣只求父皇不论何时都能替儿臣看顾着贺氏和两个女儿,这样儿臣就算是为父皇而死,也死而无憾了。”陆城面对着已经能够很清晰地看出老态的皇帝说出这话的时候,皇帝的心口也是一阵一阵地抽疼。 就连握着笔的手都有些颤抖:“你这一去,便是朕也难以保全你的性命,你可有什么应对之策,可以增加几分胜算?” 陆城也没有打算隐瞒,这一次他既然担了这么多的风险,也必然不可能白做好人,至少给手下的人铺好进身之阶,为自己搭个更结实的班底,还是有必要的:“儿臣决定带着靳忠前去,一来靳忠对于南安的大部分将领比较熟悉,二来靳忠是个难得的军事上的人才,若是放置在京城一直做个闲官儿,倒是可惜了。到了咱们和乾祐的交界处,儿臣留靳忠按兵不动,自己只身赴乾祐帝都。若是靳忠有反心,那么儿臣有危险的时候他必然不会相助。但是儿臣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心,靳忠不是那样的人!” 靳忠是一员猛将,可是因为他南安降将的身份,已经在大宣做了好几年的闲职,且不说他自己憋闷,渴望回到疆场,就是陆城也觉得,他应该有更大的用武之地。这一次陆城敢用他,自然也是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靳忠手中,就算皇帝有万般疑虑,儿子都已经用性命作注,他心中的疑惑也再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这一晚陆城没有回府,他被皇帝留在了宫中,就睡在了晏清宫的偏殿。从小到大,他常去晏清宫,可是住在晏清宫里面,却还是第一遭。第二天的朝堂上,诏书一下,想来必然在臣子中掀起惊涛骇浪,可是他已经别无选择。 家事国事邻国事,所有的事情,可能都会因为第二日的旨意,而彻底改弦更张,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263.第二六三章 龙阳交易 第二六三章龙阳交易 翌日早朝,众臣子还在为着该不该派兵援助乾祐一事争论不休,对此事已经观望了许久的皇帝却突然颁布了一道圣谕:封二皇子秦王陆城为大将军王,率军二十万压阵援乾祐。同时升任靳忠为援军副统领,地位和权力仅在陆城之下。另将吏部侍郎黄程升任为代户部尚书,负责援军一应军需补给调度工作。 圣谕一下,满朝文武皆惊,除了早有准备的陆城,其余的两人都是十分意外。 对于靳忠而言,当年他叛逃,主要是因为南安国君身边有谗臣污蔑他,甚至还暗中派人下毒手追杀,纯属不得已而为之。到后来则是真心敬服这位年少有为的秦王殿下,一心一意襄助他攻克了吉利堡。但是投降的时候他也早就有心理准备,一旦来到了大宣帝都,只怕此生都再也没有机会回归疆场了。虽然为了保得家人的平安,他并不后悔投降之举,但是遗憾,或多或少还是有那样一些的。如今听到这样一道圣旨,心里也明白这多半就是秦王殿下为自己求来的恩典,心中的感激自不必说。 再说黄大人,自家女儿和四皇子的事情他并非不清楚,最初他也不希望女儿嫁到帝王之家去。可是时间越久,他越能感受到四皇子虽然出身一般,但是对于自己的女儿的真心照顾,便也就消除了这一份顾虑。只是之前的时候女儿年纪尚小,如今女儿一点点长大,他的官职却仍然不够给女儿提供一个体面的皇子妃的进身之阶,他心中也是发愁的。如今虽然只是一个代尚书,但是户部尚书之职已经空虚了多年,一直都是景王暂代,如今他能接手过来,只要援助乾祐一役不出什么差池,战役结束之后论功行赏,一个尚书之位是跑不掉了的。 虽然谁都知道这一场战争势必如同一块硬骨头一样难啃,但是一道圣谕也让所有人看清楚了这战争背后隐藏着的巨大利益,朝堂上原本主张按兵不动的那些人,此刻纷纷开始后悔,心道就是因为自己的犹豫,白白放走了这么好的进身之阶,实在是太过于可惜了。 也有人可惜之余还在心中暗骂陆垣,若不是陆垣坚持主张按兵不动,他们这些人哪里会这样坚定呢? 但是他们急,却急不过身处风暴中心的人。 阳山是位于帝都近郊的一座不算很高的山,独特的天然地势形成了那里冬暖夏凉的优势,不少人家都在那里建了自己的山庄,夏可避暑,冬可取暖,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去处。陆垣也就跟着风在那里买下了一块地,建了一座万景山庄。不过这处山庄陆垣却从来没有带妻妾儿女们来过,来得最多的反倒是另外一个人。 如今那个人正急得直跳脚:“殿下,您这样不是白白把好机会拱手相让了吗?我曾经跟我那舅兄去过一次乾祐,虽说是为了混些功名吧,但是我却也知道若是他带兵打仗,后面的装备补给精良,这场仗还是有很大的胜算的!一旦他们得胜还朝,只怕在父皇心中的位置,殿下您势必要降一个台阶了。” 陆垣轻哼一声,一只手拂过面前的人的脸庞,心中暗暗赞叹这人生得真是妙,明明是个男子,可面皮却白皙姣好,甚至比女人还嫩上几分,兼之一双桃花笑眼,还腰高腿长,难怪当年自己的两个妹妹都争着抢着要嫁给他呢! 一边摸,一边笑道:“陈敖,你实在是太着急了。对了,你昨日新得了儿子,我还不曾恭喜你。不管怎样说,我也算得上是孩子的舅父,你我也算是有缘,你那儿子和我家铎哥儿虽不同年,却是同日出生。等到他满月那日,我必定送上厚礼。” 陆垣不提儿子这件事情倒还好,提到了儿子,陈敖就气不打一处来:“殿下,我现在就后悔当初为什么就一定要娶她为妻。当初我父亲跟我说,做驸马多半都是要受气的,我还不肯相信,现在算是知道了,人人都说我有福气,公主为我添了一子,可是我到现在连我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见到过呢!” 心中气结,他不过就是染指了她的陪嫁丫鬟罢了,至于一直给他脸色看吗?如今儿子都有了,还弄出一副不肯好好过日子的样子来,究竟是做给谁看呢! 陆垣哈哈大笑:“本王知道,你一直担心身为世子,自己的能力不足以守住泗国公府的家业,所以早早的定下来尚主,也算是希望求得公主庇佑。可是你看看,现在可是知道,这是万万不成的了。论远近亲疏,你可是老二嫡亲妹子的夫君,他这一次去乾祐,是何等的耀武扬威?就连一个南安投降的将领都掌握了统领大军的权利,可是你这个嫡亲妹夫愣是一点油水都没有捞到。” 陈敖的脸色愈发的灰败:“可不是?秦王爷是多么正派的人呢,论起举贤避亲,可没有人比他更在行了。不过还好王爷,我如今也算是迷途知返,心全都在王爷这儿呢,只盼着王爷若是有朝一日能够登上那个位子,先让我和那河东狮一般的公主和离了,再赏我一个稳稳当当的泗国公头衔才是。” 说到最后,那张脸渐渐地又变得谄媚,尤其是一双桃花笑眼,几乎快要眯缝到一块儿去了。 此刻的陆垣,眼神早都已经在陈敖的桃花笑眼上难以错开的游移了,嘴中连连念叨着嗯,一双手已经不安分起来。陈敖却已经是轻车熟路,自然而然地往前凑了上去。 陆城刚一出发,宫中就来了人接贺长安和两个女儿入宫,碧螺也要跟着去照顾,但是贺长安念着这一次陆城去乾祐的时候毛尖也随行,只怕碧螺的儿子就没有人照顾,就还是带了紫笋和银针两个人,反是留着碧螺带着儿子住在秦/王/府,也算是协助朱云佳掌家理事了。 来接的人贺长安是认得的,是皇后宫中最得脸的掌事太监,银针笑嘻嘻的塞了一个荷包到他手中:“我们家王爷这一次去乾祐,恐怕时间很长,在那之前估计王妃都要住在宫中了,这段时间少不得麻烦公公。这个荷包是我自己亲手绣得,只是我绣工不太好,还望公公不要嫌弃才是。” 那公公能在皇后跟前混个得脸,自然不会是糊涂人,荷包嘛,管它好看不好看呢,难道王妃身边的贴身丫鬟绣得荷包还能拿出去卖了不成?要紧的是这荷包里面装的东西。用手轻轻一掂,只觉得沉,那保准错不了。 荣泰就快两岁了,如今也能磕磕绊绊的说出完整的句子来了,这会儿被贺长安抱着坐在马车上,小手死命的拽着车帘子,想要往外面张望,奈何小手力气实在是太小,无论如何也拉不开车帘,这才不甘心地扭过头来:“母亲,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呀。” 荣泰之前曾经被送到凤栖宫中小住一段时间,后来因为贺长安实在思念女儿,荣泰也念叨着要见母亲,陆城这才把她从凤栖宫接了回来,贺长安用手指戳了戳女儿肉嘟嘟的小脸:“母亲带你入宫住一段时间,带你去照顾皇祖母,荣泰你说好不好呀?” 荣泰点了点头:“好呀好呀,母亲,皇祖母好温柔的,每次奶娘抱着荣泰去给皇祖母请安,皇祖母都会给荣泰吃很好吃的糕糕。上一次皇祖母还问我,什么时候把妹妹也带过去呢!” 贺长安莞尔,陈皇后自己一生都没有孩子,而她当皇后之后,几位皇子公主也都记事了,很难和她亲热得起来,如今有了孙辈的陪伴,她真的是掏心掏肺地在心疼这些孩子们的:“恩,你皇祖母是个很好的人,你以后一定要多抽出一点时间来陪伴皇祖母。你妹妹还小呢,她还什么都不懂呢,你在宫里也要多照顾照顾妹妹啊!” 帝王之家,最难得的就是真情,眼见着这些皇子公主们心中的隔阂,贺长安就有点不寒而栗,她万万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长大之后也变得生疏隔阂。 一边说着,一边把靠近荣泰那一边的马车帘子掀开一个角:“你想看外面,就看一会儿吧,只是时间不要太长,你妹妹可不能吹太长时间的风哦!” 荣泰也看不懂外面究竟是些什么人,在做什么,起初只是觉得各式各样的人穿得花花绿绿的有趣,看了不一会儿就没有了新鲜劲儿了,把头转过来道:“母亲,父王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进宫去探望皇祖母呢?” 贺长安一时语塞,她不知道该如何和女儿解释,因为陈皇后不是陆城亲生母亲的缘故,陆城入宫请安也很少单独去凤栖宫一趟,不过女儿的童言无忌倒是给她提了个醒,笼络住陈皇后,对于陆城的大计,百利而无一害,看来她是得好好把握这一次入宫的机会了。 264.第二□□章 凤栖宫拜会 第二□□章凤栖宫拜会 陈皇后一早就接到了贺长安差遣家丁送进来的拜帖,再加上皇帝早就跟他说过贺长安要带着两个女儿入宫养胎的事情,所以她几乎是提前半个月就开始收拾贺长安和两个女儿的一应吃住物品,可是到了贺长安马上要来的这一天,却还是透着几分不放心。 毕竟陆城这一次带领大军压境和上一次去乾祐私访的意义大不一样了,她既是一国国母,也是秦王妃名义上的婆婆,若是不能料理好家务事,只怕皇帝都是要有所抱怨的。 不过好在贺长安也不是第一次在宫中养胎了,她家的二丫头不还是在宫中出生的吗?所以贺长安的布置就还按照之前的来,只要在原有的基础之上略微的增加些,就不会出什么差错。倒是跟着一起进来的两个丫头,小孩子么,养起来本来就是难的,何况是女孩儿,便要更加精细着,想到这儿,陈皇后又嘱咐喜桔:“你去对着之前列出来的单子再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不妥当的地方。另外,秦/王/府距离宫中的路途比较遥远,小孩子一大早就没得睡好,还要做这么长时间的马车,肯定要不舒服的,让伺候的人赶紧准备好热水,等两个丫头一到,也不必让她们过来请安,直接沐浴了,先睡个囫囵觉再说。” 寻常皇子府都不会距离皇宫太远,为的是皇子们上朝议事方便,只是当初陆城开府的时候,坚持把位置选的距离巩昌伯府更近一些,不为别的,只为贺长安回娘家可以更便利些,不用把那点可怜的时间全都用在了往返的路上,这一点,贺长安十分承陆城的情。 陈皇后依旧在那絮絮叨叨,喜桔以为她吩咐完了,刚要转身,就听到陈皇后又想起来了一样儿:“慢着,吩咐下去,贺氏和两位小郡主的一应饮食用度全都按照凤栖宫的例子来,额外还须要保证水果蔬菜的供应,小女孩子们嘛,多半都是不爱吃那些大鱼大肉的。若是有什么违例的,只管从本宫的私房里面出就是了。” 喜桔应了是,赶紧去吩咐了,心道:别说秦王在再次亲自领兵之后在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如今正是风头最盛的时候,秦王妃和两位小郡主理应得到一些体面。就算没有这样,皇后娘娘请人来凤栖宫小住,真有什么瓜果蔬菜的,多用些就多用些呗,那些才几个钱?内务府赶着巴结孝敬都来不及呢!她就不信哪个没眼色的还真的敢去克扣皇后娘娘的私房。不过她如今能够做到皇后身边一等一的大丫头,外面的小丫头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声“喜桔姑娘”的,必然不是会在主子面前多嘴的人。 不过皇后的话倒是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中去,皇帝很是受用,也很快就做出了回应:“秦王为国出征,劳苦功高。秦王妃如今孕育着龙孙,也实在是功在社稷之人。皇后身为国母,能如此妥帖安排,且不计较个人得失,很是大气。” 随着表彰而来的自然还有赏赐,出去皇后应得的,就连两个小丫头都得了不少轻便的稀奇玩意儿,贺长安谢恩之后,便替两个女儿仔仔细细的收起来,来日也是一笔不小的嫁妆呢,这是后话不提。 贺长安一入宫门接到的第一道旨意就是她和女儿们舟车劳顿,到了之后可以直接前往凤栖宫的偏殿休息,等到第二日再去请安也是可以的,贺长安感激之下,先是安排两个女儿的奶娘带着孩子洗洗睡下稍作休息,自己则是匆匆忙忙洗了把脸,又重新施了一层薄粉,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就带着紫笋往正殿去了。 传话的人来报秦王妃求见,陈皇后讶异了一下,但很快就琢磨出来了:毕竟是皇帝亲自给嫡子选的儿媳呢,就算别的地方有什么不好的(比如连生了两个孩子却都是女孩儿),但是在礼数上是万万不会有半分差错的,因此就算有不必请安的旨意在,贺长安也不是那等拿乔的人。 不过贺长安心里想得更多的则是替陆城笼络住陈皇后,看这一次陈皇后妥贴的安排,那无疑是像陆城示好的一种表现,陈皇后无子,那么她的态度多少也能给下一任皇位继承者加分呢。如今泗国公府渐渐式微,身为驸马的泗国公世子陈敖又颇有几分三不着两,贺长安实在不放心把陆城和陈家的纽带全都押在大公主那边。 婆媳二人见面很是客套了一会,陈皇后让喜桔扶着贺长安,口中不停地念叨:“你这孩子,就知道你是个懂礼数的,可是做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车,你还怀着身孕,本宫既然已经下旨,你又何必来请安。好好安胎,早日给秦王生个大胖儿子才是要紧。” 贺长安在宫中呆过几次,很是知道该如何和陈皇后打交道,陈皇后此人用儒家的“温良恭俭让”五个字来说可是一点都不夸张,行事也都是四平八稳的,所以和她说话就算是开玩笑也得非常正派的那种:“瞧娘娘说的,臣妾也不是第一次有身孕了,这点分寸还是会把握的。且臣妾今日入宫就请安,也是在告诉臣妾腹中的孩子,将来一定要好生孝顺祖母呢!臣妾听闻江太医说,孩子在娘胎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通人性了,娘亲的一举一动都会对孩子产生影响呢。” “哦?这个说法本宫倒是第一次听说,确实是有趣。”陈皇后一辈子从来都没有生下过自己的孩子,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对于生育知识的了解,毕竟身为皇后,无论是哪个妃嫔怀孕还是哪个公主儿媳妇有喜,她都是要亲自过问的。这么多年,就算没吃过猪肉,猪跑也没少看了。此时话题就被贺长安特别成功的从“请安”引到了女人怀孕的事情上来,两人细细地聊了三公主和四公主出生之前她们生母各自的反应,两相印证下来还觉得江明的说法十分有道理。 女人家的话题永远转移的非常快,既然说到了怀孕生产的事情,那就逃不过刚刚生下一个儿子的陆可意。贺长安掩面笑道:“娘娘一说可儿,我这个做嫂子的可实在是羡慕。虽然说如今也就一个孩子,可那到底是个男孩儿呢。这也是娘娘家的喜事了。”泗国公府也算是三代单传(泗国公续弦的于氏生下的嫡次子已经不幸夭折了,只剩下陈敖一根独苗),如今总算是有了一个儿子,皇后又是泗国公嫡亲的妹子,这事情定然也要恭喜皇后的:“如今可说了孩子叫什么名字了么?” 说到这里,皇后就有几分伤神了:“按照族谱排序的话,这孩子应该是云字辈的,本宫兄长在敖哥儿还不大的时候就想好了孙子叫什么名字,襄字,有襄助的意思,本来是个再好不过的名字了。” 贺长安点点头,本朝确实是有这样的习俗,若是盼子孙,便早早的起好一溜儿子孙的名字,意思就是念叨着念叨着,这子孙缘分也就水到渠成了,这也可以看出来泗国公府人丁凋零,泗国公盼孙心切。 看贺长安没有接话,皇后又道:“只是你也知道,敖哥儿不肖祖宗,是个不大成器的。如今尚主,娶了可儿,却愣是把好好的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听说他如今时不时就不回公主府的,就是有时候回去了,公主让不让他进门也是两说。可儿平日里也要叫我一声母后,他们两个这样子我实在是难受的很。这不,前两天可儿还跟陛下说,希望陛下能够亲自给外孙赏赐一个名字。哎,还不是敖哥儿这个混球的所作所为伤了可儿的心,可儿做事情一贯执拗,她没提出来让可儿跟着陆姓,本宫就很谢天谢地谢祖宗了。” 陈皇后一向最重视端庄的人,居然能够在说话的时候蹦出两个脏字,贺长安都觉得实在是有几分稀罕,不过也能看出来这是气得狠了。当初陆城也曾经犹豫过这一次带兵要不要带着这个妹婿混一点军功,将来要想谋个更好一点的位置,光耀门楣子孙也说得过去。不过想着他之前那样气陆可意,却又不自在,便派人去问陆可意的主意。 “混什么劳什子军功?他若是真有几分能耐,用不着尚主就能够把泗国公府发扬光大。若是他没那个能耐,兄长就算是把二十万人马交到他手上,他也照样能输个底儿掉。我倒是劝兄长不要带着个累赘,免得自己束手束脚。我儿既然投身在我腹中,将来凭我公主的身份,也不至于饿死,他自己的前程,还是让他自己去挣吧。”陆可意回信原话如此。 贺长安看了信不由的感慨,经那一件事,她倒是有点越来越看不懂陆可意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她整日只知道陈敖,白白给了陈家太多不该得的体面。 265.第二六五章 腊月三十 第二六五章腊月三十 婆媳二人在凤栖宫的正殿絮絮地说了半天的话,知道天色将黑,陈皇后还留着贺长安和她一道儿用了晚饭,毕竟不是第一次,贺长安也不推辞,只是笑着谢过,一时之间,饭桌之上虽没有人说话,但是气氛倒也还是融洽的。 只不过两个人却都有心事,贺长安是在担心出征在外的陆城,而陈皇后更多担心的是陈家的地位能否保住,若是真的不能,怎样能在她还是一国之母的时候,把损失降到最低。 陆可意上书皇帝,请求皇帝给自己的儿子赐名的事情也有了着落,那孩子最终被命名为陈盼。一个盼字,实在是颇耐人寻味,就连贺长安都觉得,皇帝这一次,是真的有一些厌倦了陈家的意味了,可是虽然陆可意与陈敖夫妻感情不睦,自打上一次陆可意亲自在床上逮到了陈敖和丫鬟玉儿之后,陈敖也没再做出十分出格的事情,何至于皇帝如此宠溺陆可意,还亲自给她的儿子取名为“盼”呢。 不过对于陈皇后而言,以她的政治敏感度,自然是能感受到陈家现在所处的危机的,可就在赐名圣旨下来的时候,一同下来的还有对凤栖宫的赏赐,或者说是安抚,更让陈皇后有些摸不清皇帝心里面到底想着的是什么。 没有陆城,贺长安在宫中的生活倒是十分规律,每天都有江明定时为她请平安脉,接着就是去正殿给皇后请安,兼着陪她说说话,这一年来,皇帝来凤栖宫,除却公事之外,那次数已经是屈指可数,更多的时候都是去容妃宫中,陈皇后虽然早已经习惯了清净,但是言语之中也难免流露出来些寂寞的情绪。 倒是荣泰和天佑两个古灵精怪的小人儿,每天都呆在陈皇后的身边,整个凤栖宫倒是较之以前多了不少的欢声笑语,荣泰更是爬上爬下,皇祖母长皇祖母短的,逗得陈皇后的合不拢嘴来,换来的就是源源不断的赏赐。 随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宫中各处都已经开始准备一应过年的用度,到处都洋溢着红色的喜庆的气息,就连一向以勤勉著称的皇帝,今年也提前一天歇了朝,早早地让身边的人张罗着过年的事宜。 前几年先是太后身体不好病逝,后来又是战争不断,皇宫已经很久没有特别热闹的过一个年了,反倒是这一年,虽然陆城领兵在外,但是也不过是刚刚到达边境,大兵压境并不开动,是皇帝一早就给了陆城的旨意,因此这个年,虽然前有豺狼后有虎豹,但是总算是一个可以相对平静度过的年了。 倒是在腊月二十七的时候,皇帝下了旨意,正月初二是万宜公主长子陈盼的满月,盼哥儿是他第一个外孙,他定然是十分重视的,因此这满月酒就在宫里办,也正好借着过年时候的喜庆,为外孙多添一点儿福气。 因为腊月三十的时候,所有的皇室近亲都要入宫领宴,所以皇帝还特意下旨,小孩子体弱,寒冬腊月里面禁不起折腾,就让陆可意在正月三十领宴过后就在皇宫中住下,直到满月办完了再带着儿子回公主府。 旨意一下,公主府外面来访送年礼的人简直多得能排起队来。虽然人人都知道万宜公主是嫡出,但是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任何人轻易都是不敢太表露自己是站着哪一边儿的。就算她陆可意是嫡出的公主,将来登上大宝的若不是二皇子,她的地位也照样十分尴尬。 当年太后的嫡女,如今没有了太后撑腰的兆兴长公主,不就是帝都贵族中极其尴尬的存在么?反倒是兆成长公主,虽然早年孀居,但是毕竟今上是他一母同胞的兄长,交际圈中自然体面要比兆兴长公主更胜一筹。 贺长安倒是没有想那么多,没有陆城在她的身边念叨,她几乎是想不起来朝堂上的一个决定可以带来什么样的影响的。但是当她知道陆可意要在宫中住上几天,她却是十分高兴--自从陆可意生产过后她还也就只见过陆可意一面呢,如今陆可意虽然没有坐满整个月子,但是也没差两天,虽然江明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她还是不太放心。 结果腊月三十的一早贺长安还在梳妆,就听到背后传来的极其熟悉的声音:“嫂子,我可想坏你了。” 不用转身,贺长安早已经在梳妆镜里面看到了陆可意凑近的脸庞,笑着骂道:“想是好事,干嘛非要想坏了才成?” 然后转过身,盯着陆可意上上下下地打量。 或许是因为生产的缘故,原本就不是精瘦精瘦之人的陆可意,如今看起来越发的丰腴了。不过她脸色倒是很好,笑眯眯的让人看不出一点不舒坦,仿佛当年那个眉梢眼角都带着戾气的大公主都已经无处可寻了似的,穿着一件蜜合色混着淡粉色的暗纹缎子做成的袄裙,上面绣着一大片的富贵牡丹。寻常人可驾驭不了这样花哨的衣衫,但是陆可意与生俱来的公主贵气就让她和这件衣裳融为一体,说不出的妥帖。 看贺长安打量着自己的衣服看,陆可意笑道:“怀着孩子的时候,身边的嬷嬷丫鬟就变着法子的做我爱吃的东西,我本身就是个管不住嘴的,头三个月有点儿反应还吃不下去多少,到了后来可真是一点儿顾忌都没有了。现在盼哥儿出来了,我这胖却是下不去了,花朝节以前做的那些新衣裳,好些都还没上过身儿呢,如今就已经穿不了了。” 嘴上是在念叨着自己身量见长,但是却一点没有抱怨的味道,反倒是笑嘻嘻的,让人听了就觉得欢喜,贺长安也道:“不错,胖点儿有胖点儿的好处。当初你没嫁的时候,宫中的四个公主,除了你之外个个都弱柳扶风似的,少了金枝玉叶应该有的气度倒也罢了,就是二妹,年纪轻轻的就走了。三妹嫁到乾祐之后,这么长时间也没听说喜讯。可见胖一点儿,你身体也好,盼哥儿呢?” 陆可意连连点头,她就喜欢听她嫂子夸她:“在皇后娘娘那儿呢!我的公主府距离皇宫倒是近,所以我一大早赶着开宫门就来了皇后请安来了,倒是那个胖小子,刚出家门的时候还睁着眼睛滴溜滴溜的看着我,刚上了马车就又睡着了。我先去了皇后娘娘请安,之后就来了嫂子这儿,皇后娘娘倒是喜欢盼哥儿喜欢的不得了,非要盼哥儿留在正殿呢!” 贺长安也听说了,陈盼这个孩子长得壮实,出生的时候就有八斤多,这会儿满月了就已经上了十斤了,白白胖胖的最是招人稀罕,陈皇后最近给荣泰和天佑做皇祖母做的正是最有成就感的时候,见到了这样一个可人疼的小胖子,哪有不留下来逗一逗的道理? 这会儿贺长安也梳妆好了,乳母抱着两个女孩儿走过来,贺长安拉着她们两个给陆可意问好。荣泰叫人已经十分的顺溜,微微地行了一个礼:“大姑母好。”声音甜糯糯的,听得陆可意笑得见牙不见眼,天佑还小,虽然已经能够开口说出几个词儿,但是还不顺溜,这会儿也咬着嘴巴往出蹦“姑”字儿。 陆可意更加欢喜了,说话也开始轻飘飘的:“嫂子,你和我哥生的女儿实在是太可爱了,将来留出一个姑娘来给我家盼哥儿做媳妇吧。” 荣泰人小鬼大,知道盼哥儿是这段时间皇祖母口中念叨的姑母家地儿子,听到“盼哥儿”三个字就开始拍手:“弟弟,弟弟!” 贺长安假意啐了一口:“且不说荣泰和天佑都比盼哥儿大上许多,就是她们郡主的身份,这亲事都得父皇做主,哪有你这样定下娃娃亲的?再说了,盼哥儿有父皇亲自赐名的金字招牌,何愁将来娶不到个可心的媳妇儿呢?” 陆可意被兜头兜脑地泼了一盆冷水,扁了扁嘴嘟囔道:“我也就是说说玩儿……” 这时候紫笋就在旁边提醒道:“王妃,公主殿下,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因着是大年三十,凤栖宫比起往日又是格外的热闹,早早的就有命妇请求入宫请安,请安过后就直接留在宫中领宴了。来得早一些的,多半都是家中有适龄婚嫁的夫人,只希望着能够在皇后面前露个脸儿,不说别的,若是能给自家孩子挣来指婚的体面,也是不错的。 贺长安的小姨母,永安侯世子夫人白逸云来得格外的早。帝都谁都知道她家有这么个儿子,年岁都奔着二十去了,还没有娶亲。白逸云为此操碎了心。好不容易之前皇帝给做媒,要把珠润郡主许给他,偏偏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还给推拒了,她如今就算是腆着脸到皇后这里来求恩典,也不知道皇后肯不肯给她这个面子呢! 她心里也有数,许桓彻就是对贺长安放不下,可是放不下又能如何?人家是皇子正妃,如今还怀着第三个孩子,两个孩子这辈子是没什么缘分了。可是她又不能把恨意施加在贺长安身上,只能感叹造化弄人。 266.第二六六章 安顺侯府烦心事 第二六六章安顺侯府烦心事 贺长安刚刚成亲的时候,白逸云倒是没有很为儿子的亲事操心。毕竟自己的丈夫虽是次子,但是尚主的兄长早早过世,世子的身份已经被自己的丈夫坐实。两人又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安顺后的爵位迟早是要落在许桓彻身上的。 侯爵,那可是仅次于国公了,要知道,纵观整个大宣,现如今还有几家能保住国公的尊荣呢?所以说侯爵家的嫡孙,想要娶一个门第高一些的媳妇儿,原本就是不难的。 可是比儿子小上一两岁的姑娘,大多也就在她们家和贺家商谈儿女亲事的时候,已经都定好了人家。比那再小上一点的姑娘,白逸云想想就觉得有几分头疼--好不容易圣上有意把珠润郡主指婚给许桓彻,这个傻孩子却给推拒了! 那是当朝景王的独生女儿诶! 而且娶郡主又不像娶公主那样规矩大,能够娶到唯一的皇弟的独女,饶是她的儿子是未来的侯爵,别人说起这桩亲事,也都只有羡慕她儿子的份儿,可是偏偏是她儿子自己提出来的拒绝! 也就是景王本人就是个霁月光风的人,这件事情也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说,不然安顺侯府可真是要与景王府结仇了。饶是如此,安顺侯府还是给景王府备了一份厚礼登门致歉,好长一段时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的。 白逸云思来想去,偌大的帝都,就没有一个姑娘能是既配得上她儿子又刚好合适缔结连理的了!若是再把标准放得低一些,她心里面又直泛酸。 她好歹是国公府出来的女孩儿,嫁了侯爵世子,那是未来的侯爵夫人,可是一点都不丢份儿的,可是儿媳妇却要出身小门小户,让她如何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仗着自己在帝都命妇中也算是稍微有几分脸面的人,白逸云把自己的苦恼旁敲侧击地和陈皇后提了一嘴,陈皇后叹息了一声,却是道:“在本宫看来,珠润郡主倒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了,年龄也好,模样性子也都是一等一的。” 这话说得白逸云一腔热血都凉了半截子,珠润郡主可是许桓彻自己推拒的,就算安顺侯府能够卑躬屈膝地再一次上门求亲,景王和景王妃又岂是让女儿随便被人拿捏的父母?陈皇后不说别的,只提到珠润郡主,那就是这个忙她也不好帮了--谁让安顺侯府自己不惜福的? 却不知她委婉的请求也不知怎么着,拐了七八十道弯儿就愣是被容妃董氏给知道了,宴会结束之后还派了人去请她到自己的宫中小坐一会儿,说话倒是不拐弯抹角,上来就道:“听说夫人家的公子如今已经年将弱冠,却尚未婚娶,只是不知夫人心中盼望的儿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呢?” 毕竟是在宫中,容妃就算不是正室,但好歹也是皇帝这些年来的宠妃了,而且还养大了三公主,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了,白逸云不得不放得尊重一些,说话也十分谨慎:“犬子顽劣,心性不定,因此婚事也拖拉至今。如今满帝都的好姑娘竟是已经嫁得七七八八了,我倒是有些愁,只盼着早点去一个贤惠温婉的儿媳妇给我生个孙儿,也让我享一享含饴弄孙之乐,其他的都是没有多重要,毕竟家和万事兴。” 容妃董氏的出身并不高,但是能从一位无宠贵人一步一步爬到妃位,还在承宠十几年之后走到了权利的中心位置,可见她也自有过人之处,这会儿正用着一块蜀锦绣帕掩着面笑道:“本宫应该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的和安顺侯世子夫人说话吧,不过说来也巧,本宫还真就有一个合适的姑娘,恰好可以做夫人家公子的良配呢!” 这话一出,白逸云的一颗心不由得就悬了起来,容妃认识的合适的女孩儿……若不是公主,只怕就得是她娘家的女孩子了,可是若是公主,有着之前珠润郡主的事情摆在那儿,皇帝哪里舍得把自家的公主赐婚给许桓彻这个混球呢? 却还是得笑意盈盈地接话:“不知娘娘说得是哪家的姑娘,我家的那个混小子也不知能不能配得上呢!” 容妃就等着白逸云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也说不上是多大的人家,是我长姐家的大女儿,如今眼看着就要及笄了。我姐夫如今虽然也不算身居高位,但是待女儿却是用心,专门请了极好的女先生教导我那外甥女儿,我那外甥女,生得漂亮不说,且知书识礼,没有人不夸赞一句好的。若不是看着夫人家的公子是个有出息的,我可还舍不得这样钟灵毓秀的外甥女儿呢,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白逸云几乎是当场石化,若是容妃的侄女,白逸云起码还能知道人家女孩儿姓董,谁能想到居然是个外甥女儿,且连姓氏都不说,必然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人家了,就算女孩儿再好,配她的独子,未来的侯爵,她也觉得实在是太委屈自己的儿子了! 不过她又不敢表露出对于容妃提议的不满来,毕竟刚刚也是她自己说的,只要女孩子温婉大方,其他的都不那么重要,如今若是反驳了,不是往自己的脸上招呼巴掌呢吗? 只能先暂时往后退一步:“多谢娘娘美意,只是这件事情却不是妾身一个人能做主的。毕竟桓哥儿的祖父祖母都还身体康健,这件事情理应有老人家来做主,我身为母亲,却也不能十分干预老人家的意思。娘娘的美意,妾身今日回府之后一定向父亲母亲转达。” 心中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但这是后话。 这会儿刚刚在皇后那里吃了瘪的白逸云,虽然面上还是十分镇定的与娘家嫂子,也就是梁国公夫人耿氏说着话,但是心里面却也挺不自在的。论年龄,她与这位嫂子差了不少,当年这位嫂子嫁进梁国公府的时候,她自己也还只是个小丫头。再后来她兄长院子里面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没有她这个小姑子可以干预的道理。若说是叙旧,真的还没有多少事情可以念叨。 儿子不争气不省心,现在唯一能够稍稍缓解她的愁绪的也就是这个中年得来的女儿了。许家世代都是只生儿子罕有女孩儿的,因此女儿就格外的稀缺昂贵。难得的是她的女儿许姗,虽然是金银玉帛娇养出来的女孩儿,却没有骄矜任性之气,任谁见了都会说一句小姑娘生得极是可爱。所以这一次进宫白逸云就带了许姗一块进来,也算是第一次带女儿来到这样重要的场合交际,带女儿露露脸的意思。 许姗如今七岁,长得和白逸云不太像,模样倒是十成十的许家人样子。许家的男子是出了名的剑眉星目,这模样到了女孩子的脸上就有了几分娇俏伶俐。 贺长安倒是知道这位小表妹,毕竟比起身边的很多人都是在她重生之前就已经定了性格的,这位小表妹可是她重生后身边出生的第一个人呢! 许姗在母亲的带领下规规矩矩地上前福身:“王妃吉祥、公主吉祥。” 贺长安自然不用想就知道来请安的是什么人,虽然说在辈分上两人是表姐表妹的关系,可是年纪上的差距已经算是很悬殊的了,加之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自然也要有长辈的样子,从手上褪下来一只从乾祐那儿来的色泽极为鲜亮的红荔枝手钏塞到许姗手中:“我年纪渐长,这样颜色鲜亮的手钏似乎也不大合适带了。倒是许大姑娘正是花苞一样的年纪,还得有着好几年的花期呢,配这样的颜色最合适,你就拿去带着玩儿罢!” 这手钏周身都是赤金绞着的,上面用三颗成色不错的红宝石雕刻成了荔枝的模样,晶莹剔透,明眼人都知道绝不是凡品,这一幕落在了刚刚进凤栖宫来的杜若眼里,心道这贺长安真是个傻大方的,这样好的东西,就是留上几年,等两个女儿大了带也是好的,竟然就这样给了表妹带着玩儿! 陆可意不认得眼前的女孩儿,周围恭维的人多了,她本来就不大放在心上的,加上她也是个脸盲,就算见过了也不一定记得住,更何况刚刚出来交际的许姗呢?迟疑了一下,就听到贺长安打圆场:“这是我小姨母家的女孩儿,小姨母生她很晚,因此她虽是我表妹,但是年龄上倒是差了不少,如今才七岁,你没有见过也是正常的。” 陆可意“哦”了一声,从善如流的从耳朵上摘下了金丝圈垂珠耳环,让丫鬟递了过去:“小姑娘的耳垂都很嫩,太重的耳环倒是不大相宜,这对耳环上的垂珠是南珠,虽然不大,但是难得颗粒浑圆,小姑娘家戴着也是不错的。” 白逸云忙带着许姗道谢:“本来妾身能带着女儿入宫领宴已经是福分了,竟然还生受了王妃和公主这么贵重的东西,实在是过意不去。” “自家亲戚,一点小玩意儿,不值得什么的。”贺长安话音刚落,就听到许姗脆生生的声音:“咦!王妃表姐,你和我兄长偷偷藏在书房抽屉里面的那张画儿上的美人儿长得好像啊!” 267.第二六七章 解围 第二六七章解围 一时之间,全场寂然。许姗说话的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小姑娘声音中特有的清澈最是吸引人注目,加上因为心中的疑问,音调又是上挑着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白逸云许姗母女两个。 白逸云心中简直像哑巴吃黄连了一般,饶是她平时伶牙俐齿,这会子也不知道怎么样把话往下接了。虽然帝都知道许桓彻和贺长安曾经议亲的人并不多,也不过就是沾亲带故的几户人家罢了,这事儿也只有那一年在梁国公老夫人的寿宴中提起过一次。这些人倒是不会平白无故的就把这些事情往外去说的,但是自家儿子总是心里面对贺长安念念不忘,真要有什么事情东窗事发,也是早晚的了。 何况,她竟然不知道儿子什么时候偷偷画了贺长安的画像藏在了自己的房间里,这幅画像还好巧不巧的被女儿撞破了。而女儿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根本不知道她的一句“相似”可以引出来多么大的祸端。 贺长安一时之间也愣住了。 她对于许桓彻本人没有什么超越兄妹之间的感情,在没有和陆城定情之前,对于母亲和外祖母的乱点鸳鸯谱,抱着的也是可有可无的态度,倒是成亲过后曾经听陆城提起过,说是对于许桓彻的痴心不改是有一点不是滋味的,却也不是不信任她。只是这会儿被许姗一说,仿佛有什么长期遮掩见不得人的东西被在众人面前剥了个精/光似的。 正在犹豫着该说什么话,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出来解围:“早听夫君说小叔生性喜爱绘画,在绘画上也颇有天分,祖父特地请了早前的宫廷画师来为小叔指点,只是不想小叔的进展竟然如此之快,这么快就可以将婶子画得如此惟妙惟肖了。” 说话的人正是史琪,许林彻如今已经领了正五品的差事,也算是青年才俊中上升比较快的了。这其中固然有兆成长公主的面子在,但是跟许林彻自己的勤勉工作是分不开关系的。许林彻还年轻,上升空间还非常的大,因此众人眼中也有很多是羡慕这位从江阴来的侯府女孩儿的。 她如今依旧没有女儿,便还是跟着兆成长公主这位婆婆一道儿入宫的,她话音刚落,贺长安和白逸云都有些恍然大悟之感。在梁国公府,不管是贺长安之母白氏、还是白逸云、还是已故的和睿皇后,都是十足的白家人的模样,贺长安长得又和白氏如出一辙,所以若说那画上的女子是贺长安,那么说是白逸云,也勉强说得过去。 而且许家的确是请了一位曾经担任过宫廷画师的画家在家教授许桓彻书画,贺长安不知道,史琪却是知道的。 在场的各位哪个不是人精呢?大过年的好日子,谁也不愿意生出什么事端来,何况安顺侯世子夫人也是已故和睿皇后的堂妹,如今二皇子的表姨母。这样的身份,等闲一点的世家夫人是不愿意轻易得罪的。遂宁伯府是巩昌伯府的亲家,而且兆宁长公主和兆成长公主的关系也不是很差,史琪话音刚落,就马上把话茬捡了过来:“本宫倒是羡慕安顺侯世子夫人的好福气,生养了一个孝顺儿子。擅长书画不说,心里面还存着把母亲画年轻一些的念头,也难怪被小丫头给认错了。我那两个儿子,平素里面不是经史子集就是喊打喊杀,倒是没有一个能够摆弄丹青水墨的,更不要说有那一份子孝心了。若是让他们给我画幅画像,啧啧啧,那简直是不能看了!” 就这样,话题被兆宁长公主成功的转移到了儿女身上,众人都开始讨论家中尚未婚娶的孩子,言语之间也都有探寻亲事的意思在。 好容易躲过了这样一场风波,贺长安长舒一口气,就看到白氏带着贺望安一同走了过来。 “给秦王妃请安。”白氏笑着福身,一旁的贺望安也笑眯眯地给长姐问了好。实话说,贺长安是不愿意白氏给她请安的,但是无奈这里人多口杂,国法又大于家法,只能在一边虚扶着。错眼看着贺望安,贺望被成为记名的嫡女,白氏对她一直也不曾克扣过什么。而且自从葛姨娘犯了错,白氏又借着养病的由头把老夫人柳氏给挪到了僻静的小院独居,贺望安就跟在她自己身边教养了。离开了每件事的亲生姨娘,跟着高门出身的嫡母,贺望安这些年的气度也比以前增长了不少,不是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了。 之前把镯子褪下来给了许姗,贺长安这会儿又从头上拔下来了一只与之配套的红荔枝钗子簪在了贺望安的头上:“是大姑娘了,首饰也应该带上一些更为鲜亮的了。就算咱们不是一母同胞,但你是我妹妹是不假的,也拿出你伯府女儿的气度来,旁人便不会看轻了你去。” 贺望安看着嫡母,行动之间还透着一点怯生生的样子,不过在贺长安看来,能够从当初那个处处胆小怕事的姑娘长成如今的样子,白氏花费的心血也应该不少了。白氏轻轻点了点头,贺望安这才不是十分惶恐,却也不再在嫡母和嫡姐插话。 贺长安又问贺丁青的事情:“同哥儿的那个妾室可是进门了?” 说的正是之前一段时间掀起了不少风波的樱雪姑娘,贺家原本是死不松口让樱雪进门的,只是后来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反正好端端养胎的樱雪就落了胎。差点被贺成功打断了腿的贺丁青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到了这个消息,带着两条伤腿在父亲书房门口跪了整整一个下午,贺成功又不至于真的看着这个庶子去死,便找了人给樱雪赎了身,改名换姓作为贺丁青的姨娘抬进了巩昌伯府。 如今的樱雪早就没有了原本的名字,只能被人称作薛姨娘,在寂寞的贺家后宅,她甚至连逛花园子的权利都没有,只怕有心人认出来她就是当年青楼里面的那个头牌。贺家虽然在迎她进府的这一件事情上做出了妥协,并不代表陆城和兆成长公主愿意贺家在这件事情上背上污点,与其把樱雪彻底灭口,不如留着她,把她紧紧地看管在贺家后宅,也算是防止外边的人寻衅滋事了。 外面的人能够得到的消息,也不过是那樱雪自赎其身,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个男子奔出了青楼,到后来路上染病,客死他乡。 “不过同哥儿未娶妻已经有了姨娘,这确实不是大户人家的做派,加上他又是个庶子,这下子要是想寻一个好一点儿的亲事,只怕是难了。”白氏先简单地说了几句贺丁青纳姨娘的情况,末了在结尾感叹了一句。 贺长安也安慰母亲道:“这事儿娘也不用太过于着急,同哥儿年纪也不算很大,这些年徐徐打听着,若是有一些外放官员家中的嫡女,看着好的,性格儿也不用很强势,管得住同哥儿的,可以上门提亲试试,只是不能放眼那些官职太高的了。若是有门第相当的庶女,家中肯嫁的,倒也可以商量一二。巩昌伯府虽在帝都声名不显,但好歹你女婿也是皇子,总不能娶了三不着两的姑娘进门,王爷面子上也不大好看。” 白氏连连称是,如今巩昌伯府最有出息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女儿了,无论做什么,也都得顾全着王爷女婿的面子才是。如今的巩昌伯府,早就已经和秦王绑在一起休戚相关了,只有秦王一步步往上走,巩昌伯府才有保住原有爵位甚至是更上一层楼的可能。 至于庶子的事情,白氏心中也多少有了一点计较。早先的时候她是相中了小姑子贺珣玉家的嫡幼女史璐的,只等着史璐年纪稍微大一点,再派人往江阴送家书提亲。虽然那边是侯府嫡孙女,但是毕竟江阴侯远离帝都多年,想在帝都找门第好一些的嫁,也不是哪一个姑娘都有史琪那样的运气的。再加上是嫁回自己的娘家,贺珣玉多半是肯的。 只是如今贺丁青自己不成器,白氏也不愿意腆着脸去求小姑子的女儿。倒是史琪史璐姐妹两个还有好几个庶出的姐妹,也有和贺丁青年龄差不多的,这事儿是可以考量一二的了。 史家不安分的姨娘多,贺氏年轻时在史家也没少受气。自从史琪嫁得好了,贺氏在家中的地位才水涨船高,姨娘们也难得的安分了一阵子。如今同贺丁青成亲,这桩亲事只能算得上面儿上花团锦簇,内里其实是没什么实惠的,问小姑子要庶女嫁过来,也算是暗中帮贺氏在婆家出一口气了。 反正贺丁青的这些破烂事,就算传遍了帝都,江阴那么远,想得到消息也是不容易的。 一时之间有司礼太监唱着入席,贺长安也只能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倒是白氏和白逸云连带着史琪的座位都很近,便就凑在一起聊起贺丁青的婚事来。 268.第二六八章 除夕旨意 第二六八章除夕旨意 皇帝带着男人们在前殿开席,后面则就是陈皇后领着各家女眷宴饮。不过因着除夕是个好时候,皇帝也常常会在除夕宴会上颁布一些喜庆的旨意。所以开宴之前都是大家三言搭两语的说着热闹的八卦话,却并不触及什么太多的核心。 三皇子陆均来得是侧妃,一道来的还有陆怡心。几个月前柳氏又给三皇子生了一个女儿,不过生下来身体就不大好,因此也没有早早的取名字。如今寒冬腊月,也就没有把孩子带到宫中来。倒是陆怡心,如今已经很有几分样子了,作为皇孙皇孙女一杯活到现在最大的孩子,规规矩矩地带着荣泰、天佑和陆静心一道儿跟皇后说着吉祥话儿。 陆怡心是庶出,按理来说是不该由她打头儿的,只是后面的几个女孩儿实在是年龄小,三皇子家里如今也确实没有当家主母,所以也就没有怎样去顾忌嫡庶了。 “怡心带着各位妹妹在这里恭祝皇祖母新年心想事成,和乐安康。” 陈皇后卸下指甲套,用手摸了摸小女孩滑嫩嫩的脸蛋:“怡心真是越长越讨人喜欢了,喜桔,快把压岁钱给郡主们拿过来。” 说是郡主们,其实四个姑娘中,有郡主身份之实的只有荣泰和天佑两个。 皇后给的压岁钱既要好看,又要实惠,所以多半是几个分量不轻的生肖金锞子,另外就是一匣子上好的珠宝,留着女孩子家们新年打首饰用。陆怡心规规矩矩地从喜桔手上接过了一大一小两个匣子,道了一声有劳,底下的三个小姑娘照着样儿的做了。 杜若看着这一幕,眼睛几乎要冒出火儿来,虽然她更在乎儿子一点,但是并不表示她心里面一点都没有女儿。她这个女儿,出生的时候她尚且还不是王妃,没有给她的女儿正式的郡主身份她也忍了,可是她如今都扶正了这么长时间了,她的女儿却只能在家中“小郡主、小郡主”的叫着,如今又看到贺长安的两个女儿是名正言顺的郡主,她自然憋闷得很。 这时候就听到坐在距离她不远处的两个妇人在交头接耳,一个道:“这孩子倒是个标致孩子,只是运道却不大好,不会投胎,托生在了侧妃的肚子里面。家里每个女主人的时候也就罢了,等到今年江都郡主进了门儿,家里有了女主人,三皇子也少不了嫡子嫡女,以后哪里还有她出头的机会?” 另一个仿佛有在理藩院的家人,表情神秘兮兮地道:“你懂什么,要说悲惨,这庶子庶女哪家没有啊?真说是主母苛待,未来的三皇子妃还要脸面呢,明目张胆的来必是不至于的。我倒是听我兄弟说,圣上仿佛是有那个意思,要继续和乾祐亲上加亲呢!” 另外一个听了这话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不是已经嫁了三公主过去?难道还要把四公主嫁过去吗?今上莫不是要来一出娥皇女英?” 有□□的那位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想什么呢!我是听说啊,那乾祐皇帝如今只有一个皇子,年龄比咱们眼前的这四个郡主都差不了多少,若说是许婚也是相宜的。两国如今正是需要缔结更加紧密的盟约的时候,定个娃娃亲又何妨?另外三个都是嫡出的女孩儿,估计王妃舍不得也是正常的,估计若真是要定亲,就是说话的这一位了!” 另外一个点点头,露出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申请。 两个人却不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话已经全被有心人给听了进去,杜若想着想着,却是又有一番想法已经揣进了心里。 儿女都是债,想她当年为了谋取地位甚至不惜入宫给人做小伏低,这样的苦都忍过来了,难道还有什么苦是她的女儿不能吃的吗? 众人正在谈笑之间,只听得前殿有圣旨传来,一时间全都跪拜听旨了。这旨意有多少内容是关于这一屋子女眷本身的倒是不好说,但是这时候的圣旨往往能使朝堂上为之一振。 腊月二十七是皇帝封笔的日子,除夕颁发的圣旨都是皇帝在封笔之前就已经定下来了的主意。皇后已经知道了个大概,并不惊讶,倒是容妃,脸上却流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不过也只是一瞬,就转为了期待。 是了,她上一次晋妃位距离现在的时间虽然还不算长,但是她现在无疑已经是宫中的圣眷第一人,若说是借着除夕这样的好日子能够再晋一位,身为贵妃,那才是最大的喜事呢。 陈皇后用余光扫射了一下四周,容妃的急不可待就被她尽收眼底,心道,到底出身不是特别优渥,心性也浮躁了一点,不论这圣旨有没有对于她的奖赏,到底也该含蓄一些,难道还能在这好日子里面公然打脸不成? 何况,她虽然身居妃位,可是和自己一样,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呢。自己是正室,圣上所有的孩子都要称呼一声母后,可是她,仔细数数也就只有对于三公主的养育之恩了。 紧接着随着一道又一道的旨意被司礼监唱出来,容妃原本的期待神色就变得越发的不好来看了。 第一条是关于皇子封爵的旨意,三皇子到了五月份就要把江都郡主娶进门了,也是时候封王了,皇帝念及三皇子出身虽不算高贵,但是为人子也算勤勉读书、恪守孝道,便下旨封三皇子为平王。连带着也给四皇子封了爵位,四皇子虽然年纪还不大,但是已经到了可以定亲的时候了,当初二皇子就是在定亲的时候封了爵位,四皇子这里也不算破例,因此也得了一个惠王的封号。两皇子俱是在出了正月之后就开始着手准备开府之事,府邸规格一应照着禹王秦王两位兄弟的旧例来。 听旨的人心里面也都打起了小算盘,这圣旨听起来是圣上对四个儿子不偏不倚,就连府邸的规格也都一模一样,但是实际上差别可就大了。先说封号,平王的平字最是中庸,可见这位三皇子虽读书有些本事,但是在政事上是不大得圣心的,充气量也就只能做个中庸守成的王爷。但是惠王就不一样了,惠有聪敏的意思,而四皇子平素表现出来的也要比三皇子这位兄长机灵几分,可见皇帝还是偏爱小儿子多一点,只可惜惠王的出身不如禹王和秦王。 再说府邸,过了正月开始建王府,到了五月必然是住不进去的,三皇子娶亲也就只能在宫中的皇子所,虽然拜见公婆方便一些,但是刚一进门就要和妾室缩在一方不大的天地,而且在宫中又由不得主母做全部的主,对于江都郡主来说也实在是委屈。 但是惠王如今还没有定下来亲事,就算定下来了,到成亲至少也还得一年半的时间,足够惠王府邸建好了,到时候乔迁新居、洞房花烛,竟是两桩美事凑到了一块去。 第二道圣旨却是很多人早前就猜出来了的,擢大学士、吏部尚书黄程之女黄时雨为柔嘉郡君,指婚给皇四子惠王,定于隆庆二十五年十月初十日成亲。 帝都早就有些消息说,四皇子妃难从亲贵之女中出,皇帝已经把三位跟宗室有些关系的女孩儿钦点为了皇子妃,总要留下一个位置是施恩寒门出身的大臣们的。再看这些身居高位的大臣,除了出身宗室后代的,最得圣心的也就是这位黄大人了。而且宫里宫外早有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说黄大人家的闺女和四皇子相识很早,四皇子老早就表现出想要求娶黄家姑娘的意思,若是圣上不打算在选秀中给四皇子挑一个家室更好的,那黄大人多半是跑不了一个皇子岳父的身份了。 不过封郡君,很多人也是意外的,包括贺长安。当年她能够封为郡主,与陆城请旨分不开关系是自然的,但是也与她姨母是和睿皇后有分不开的关系。但是黄时雨不论本家还是母族都已经式微,能在出嫁之前得一封号实在不容易。 容妃苦苦等着,还是没能得来册封自己的旨意,圣旨里面反倒是封了另外两个人--三皇子大婚在即,三皇子生母当年以贵人蒋氏的身份生子后不久就殁了,为了给三皇子添些喜气,便追封三皇子生母蒋氏为悫妃。而四皇子这里,生母倪氏多少年来在后宫中平静度日,从来不兴风作浪,虽然已经身居妃位,却一直没有封号,结结实实地比容妃矮了半级,如今逢着四皇子定亲的好事,也终于得到了封号,是为敏妃,饶是贺长安,也要感慨一句,这位妃母能够熬到今天的位置,也实在是不容易。 接着就是圣上的新年祝词了,祝词结束后殿便也可以开宴了。只是这一顿饭,吃的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喜的人忙着接受别人的祝贺,酒喝了不少,菜却没有时间动几筷子。愁的人则是郁郁寡欢,看着姹紫嫣红的一桌子菜也兴味索然。 宴毕,能留宿宫中的自然是各回各的宫殿,毕竟还要守岁,守岁之前倒还是有一点时间可以小憩一会,宫中女子体弱,若是熬不到新一年的钟声则是少了个好彩头,所以便有了这样的法子。不能留宿宫中的则要带着酒劲儿回府,一路上少不得吹冷风,回到府中又是另外一番折腾。 贺长安带着两个女儿回到了凤栖宫偏殿,虽然也喝了点酒,却是没有什么困意。两个女儿被各自的嬷嬷带过去补眠,她则是一个人站在床边看着天上的月亮,很浅很细,几乎看不到,不由得就开始思念远在乾祐的陆城,这应该是她嫁给陆城之后第一个没有陆城在身边的除夕吧! 钟声终于敲响的时候,荣泰和天佑都喜悦于自己又长大了一岁,拍着手笑着跳着,贺长安也终于露出了笑容,隆庆二十二年的正月初一就这样来了,一转眼,这已经是她重生过来的第六个年头了!六年的时间里,她收获了亲人,收获了爱人,也收获了与自己骨肉相连的女儿,这已经是上一辈子她想都不敢想的了。 未来,一定会更好的吧! 269.第二六九章 坑妹 第二六九章坑妹 这个年,对于陆垣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 且不说之前陆城领兵去了乾祐,他的心里面就已经很不舒服了。本来,他是主和派,就是因为他本人就不擅长军事,又不想让陆城占了先机,结果陆城的领兵,不仅仅是让对手占了先机,更是父皇给他以及他的主和派重重的打了一个巴掌的举动,让他心里如何不憋闷? 再加上除夕家宴上的册封。 他早就有意识,底下的兄弟们一个两个的,终究都是要长大的,可是心里却也清楚,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占了一个长子的名号。而最强劲的对手也只有陆城比他小不了多少。但是一场册封下来,他居然意识到,原来一直在背后不吭声的老三老四,竟然这么快就长大了。 皇子封王就是开始领差事的象征,若是再成了亲,来自妻族的助力就会更大一些。很多年前他刚刚封王,母亲又是庆妃的时候,一时间在宫中风头无两,有多少人上赶着投奔到他的门下呢?如今,老三老四的生母俱为妃,而他的母亲却因为做了错事降为嫔位了…… 在大选的后宫中,出身不好的女子,熬资历一点一点往上升不是没可能的,但是还从来没见哪位犯事被贬的妃子重新起复的,想到这儿,陆垣的后槽牙不禁蹿出了一股凉气,曾经最有优势的一个皇子,如今在众多兄弟中已经毫不起眼了。 五月就是老三的大婚,老三的岳父最然早都已经战死疆场了,但是毕竟未来的平王妃还有一个祖父是韩国公,一个姑母是景王妃。单凭这样的妻族,朝野上下便不会太看轻了平王去,可是再想想自己的妻族--杜若当年陪他度过了贺平安走之后很长一段艰难的时光,这是不假的,如今王府中的两个健康活着的孩子也都是她所出,陆垣对她有感情,但并不代表不在意她母家毫无势力可言。 倒是侧妃梅氏,如今有着身孕,母家虽然算不得显赫,但是她母亲到底也是个长公主,比起杜若还是有优势可言的,正思量间,拔步就要往梅曦的院子走去。 却听身后传来了一个温柔但是却熟悉的声音:“王爷,今儿个是大年初一。铎哥儿和静姐儿还在念叨着父王什么时候来陪她们。妾身……妾身也知道王爷心里面挂念着梅侧妃和她腹中的孩子,因此也并不多言,只是若梅侧妃睡下了,还希望王爷也能抽空来看看两个孩子……” 陆垣一怔,有很长时间了,杜若的声音没有这样温柔了。或许是做了王妃,人前人后都少不了几分威严,温柔小意虽然是杜若的本性,但是却也在王妃这层枷锁下一点点消磨,如今她又变成了当年雪后廊檐下初见时那个卑微而又惹人爱怜的女子,也让他体会到了久违的心旌荡/漾。 不由的改变了心意:“怎么会?今日是大年初一,梅氏就算怀着孩子,那也不过就是一个侧妃罢了,将来生下来的孩子也是庶出,哪里比得上铎哥儿和静姐儿要紧呢。何况,你才是王府的女主人,原本无需如此自苦。我不过是觉得房间里面地龙烧得太热,闷着难受,才想出来透一口气儿的,哪里知道竟然被你想左了。” 说完一把打横抱起杜若:“还记不记得那年你我王府想见的时候了,本王可是一直都没有忘……” 杜若惊讶于陆垣的反应,不过躺在他结实而又熟悉的臂弯里面却实在是舒服,微微挣扎了一下就服服帖帖地抬眼看着男子的脸不肯错眼了。是以陆垣走了很久她才发现,陆垣去的方向竟然不是正院。 而是……他的书房! 一时之间如鲠在喉,当年她曲意逢迎,已是屈辱到了极致,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身为王妃,为了巩固地位却不得不再一次曲意逢迎,而这些竟然还被陆垣认为是闺房之乐。 不过却也没办法了,只要他今日不去梅曦那里,转过来陪伴她,她就已经想好了一系列帮助他的法子,让他今后再也想不起来梅曦带给他的那些蝇头小利。 两人一直折腾到了三更,陆垣方叫了小厮打水送到书房。小厮自然不会想到王妃也在王爷的书房里面,而杜若也不愿意让这些事情让下人知道,便就示意陆垣,两人一起胡乱清洗一下便好。 只是两人共浴,陆垣又免不了闹腾一番,杜若虽已经筋疲力尽,却还是极力迎合着。 杜若思索了一会,这时陆垣正是满足的时候,她说话他也更容易听进去几分,便道:“那一日的除夕家宴,我听几位有门道的夫人议论纷纷,说是父皇有打算在宗室女孩子中择一个,和乾祐皇帝的长子定下娃娃亲呢!” 却正赶上陆垣把水撩得哗啦哗啦响,含混不清的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杜若无法,只得在重复了一遍,又道:“也不知这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若是真的,父王又会择哪一家的女孩子。” 陆垣这才听清楚,却不是很在意:“父皇有这个意思到是可能的,毕竟三妹嫁到乾祐这么长时间也没能生出个一男半女的,位置就稳不下来。不过娃娃亲这件事情,就算现在定了下来,将来的未知数还多着呢。帝王家的孩子,有多少都长不起来呢?若是真有这样的事儿,我倒是觉得老三家的长女是最有可能的。” 心下也道,老三家的那个长女是庶出,若不是以后要和亲的话,只怕连个郡主的身份都捞不到了,亏得老三这几年一直在私下里面琢磨着给女儿挣个出身出来。他要是真有那个本事,就被让江都郡主进门,转过来扶正柳侧妃,那才是正经的呢! 不过料想他也没有这个胆子。 杜若又试探性的提了一句:“你觉得,咱们家静儿如何?” 比起儿子,陆垣对于女儿并不是很重视,但是好歹是亲生骨肉,出生的时候又七灾八难的颇费了一些功夫,所以陆垣对于女儿还是有几分心疼的,这时候听到杜若想让自己的女儿与邻国定娃娃亲,又有一点儿恼意:“静儿自小体弱,在咱们家也是娇养着的。我虽然如今需要一些助力,但是总不至于用这么点儿的孩子去换前程。难不成你是想着借着这个事儿,给静儿换一个郡主的封号?” 陆垣微恼,杜若立刻就觉察了,赶紧往回找补:“妾身自打嫁给了王爷,哪里不是处处都为王爷着想呢?妾身只是想着,如今二叔在乾祐那地方正是风光,咱们家可不能让他们白白占了好出去。至于静儿,倒不是妾身狠心,王爷给了静儿一条命,又锦衣玉食的把她养大,难道她不该孝顺父王?做些什么也是应当的。” 这个说法陆垣还算是能接受,不过他目前还是舍不得亲生女儿:“以后自然有让她孝顺咱们的时候。等到我坐到了那个位子上的时候,她就是公主。就算是和亲,本王也得让女儿以公主的身份风风光光的大嫁不是?倒是四妹妹,她今年都多大了。老四都已经封王了,她的婚事也是时候该提一提了。” 听说陆垣想让女儿以公主的身份风光大嫁,杜若眼前出现了一条无比光明的康庄大道,仿佛此刻她已经穿着皇后的朝服接受命妇们的集体朝拜了似的,顿时笑意盈盈,就连陆垣提到她平时有几分厌恶的四公主的时候,都没有觉得那么糟心了:“王爷可是相中了什么人?若是有意,不如先和父皇提上一提。您毕竟是四妹妹的同母兄长,母嫔如今在这些事情上说不上话了,兄长关心妹妹,却是天经地义的正理。” “关心她?她就是被母亲给惯坏了,不知道个天高地厚。若是当初嫁到乾祐去的是她,我哪里用得着这样烦心?二妹妹在南安没了之后,我倒是动过念头想把她送过去做续弦的,不过如今两国交恶,只怕父王也不会点这个头。只是举国上下,还真找不出几个人能尚这位的主的!”陆垣提起陆称意就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这个妹妹如今他还用得到。 杜若心道,陆称意虽然说亲有些晚,但如今年纪却也算不得特别大,举国的青年才俊,难道还真的找不到一个能尚主的?只不过那些年龄相貌相匹配的,和陆垣投缘的却并不多。本来结亲就是为了通过陆可意给自己加一桩筹码,若是翻到替别人做了嫁衣裳可就不值得了:“其实王爷也不用太担心,之前也有人跟妾身提到过想要尚主,说的人可不就是四妹妹。只是当时父王正在犹豫着把哪个嫁到乾祐去,父王主意未定,妾身可不敢轻易开这个口。” “哦?”陆垣眉毛一挑:“不会是哪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家想借着本王的面子挣点实惠吧?若是这样的,你趁早拦住了,别让这样的消息污了本王的耳朵。” 他的妹子,要赚实惠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啊! 杜若赔笑:“哪能呢,其实啊这人家还算是正经不错的,就是兆兴长公主的嫡子贺乙青呢!” 270.第二七零章 贺乙青 第二七零章贺乙青 听到杜若说出了贺乙青的名字,陆垣一直紧紧拧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一点。关于四公主嫁给谁,他很早之前的备选项中是有贺乙青的。只是那个时候四公主一门心思和大公主别苗头,死活都盯着陈敖看,而贺乙青又是他的王妃贺平安的亲兄弟,他也实在不愿意让皇帝觉得他把结党营私做得如此的明显,故而也只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把贺乙青这个选项放下了。 再说贺乙青这个人,也实在是个命硬的人物。他本来比贺平安还要大上一岁,比贺甲青小了不过区区几个月,但是却至今仍未娶妻,就是因为有一个克妻的名声。贺平安当上禹王妃之后,贺家二房宜春侯府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大好时候,数不清的人家想把自己的女儿送去给兆兴长公主做儿媳妇。兆兴长公主更是为了挑儿媳妇挑花了眼,最后选中了兆和长公主嫡出的次女,按照顺序应当叫做李三小姐的李瑾。兆和长公主与兆兴长公主同为长公主,但是嫡庶之别就决定了兆和长公主要比兆兴长公主矮上一个头,再加上李大小姐当初颇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这位李三小姐,若不是因为她姓李,是太后的母家,还真的没办法攀上这门人人艳羡的亲事。 接下来就是按部就班的提亲过程,可是定都放过了,这位李三小姐也不知怎么着就染上了风寒,一病不起。太后与兆和长公主都是心急如焚,可是去遍了宫中所有的太医,也在江湖上找了不少走访郎中,李三小姐的病就是没有半点起色,终于在原本定下来的成亲日之前半个月一命呜呼。 李三小姐的死,在帝都到也谈不上轰动,毕竟她也只是一个公主的女儿罢了。兆兴长公主虽然有帮着太后照顾母家的意思,但是也断然不会因为准儿媳妇的死就耽误了儿子说亲。李三小姐丧事过了不是很长时间,兆兴长公主又广撒网多捞鱼,挑来挑去挑中了老王尚书的孙女儿王雨萱,老王尚书虽然已经不再朝堂上,但是毕竟曾为天子师,而且朝堂之上能有半数的人都曾经师从于老王尚书过,因此老王尚书的孙女儿也算是个金贵人,当年也曾经是在皇帝给二皇子陆城指婚的入选名单里面的。 老王尚书一生还算得上是两袖清风,十分看重自己的官声,本无意和权贵结亲。但是想着自己百年之后,总不能上子孙没有什么依靠,在这件事上也是难得的妥协了一次。两家很快的达成了共识,聘礼嫁妆都置办好了,眼看着就要发嫁了,这位王姑娘却在一次游园的时候意外坠湖身亡了。 两年之内死了两位未婚妻,一时之间,帝都众家竟是再也没有人敢把女儿嫁到宜春侯府去。兆兴长公主身份再高,也抵不过自己女儿的命要紧。一拖拖到太后仙去,兆兴长公主的势力大不如前,贺乙青娶妻的事情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可是陆垣心里非常清楚的是,贺平安毕竟是他的原配王妃,而杜若是继室,所以对于杜若的提议,他的心里面还是存了一点疑问的,便道:“本王记得你原本和兆兴长公主不是分和缘分,怎么如今竟然能主动向我提议了?” 在陆垣的心中,就算他要把妹妹嫁给兆兴长公主的儿子,也确实抱着利用兆兴长公主手上人脉的那份心思,但是他才是更为鲜肥的那块诱饵,兆兴长公主若是能再次和他联姻,那么得到的收益必然不会比他自己要小。 杜若心里面对于要把四公主嫁给贺乙青这件事情,是有一千个不愿意、一万个不愿意,可是陆垣这样问她,她又觉得这实在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了:“王爷是知道的,妾身早年的时候曾经是先王妃屋中伺候的奴婢,当时兆兴长公主就觉得奴婢得长相有些狐媚,可能会危及到先王妃的地位。到了后来,兆兴长公主几乎是在一日之内承受了失去女儿和失去外孙的两重痛苦,而偏偏妾身得了王爷的垂青,成为了继王妃。以己度人,妾身都能想出来,兆兴长公主几乎是要恨毒了妾身的。可是妾身一个死不足惜,若是因为妾身让王爷和宜春侯府生了嫌隙,影响了王爷的大计,那就是妾身死一百回都不足以弥补的损失了。” 陆垣心中有些不大痛快,冷哼了一声:“兆兴长公主的辉煌荣耀,那都是太后她老人家还活着的时候的事情了。如今太后太后驾鹤西去,她也就没比其他的长公主荣耀尊贵到哪里去了。就是让本王彻底地把他们放弃了,也不算是什么难事。” 杜若明白,这个对于陆垣而言,其实并不是兆兴长公主的问题,而是他自己心中对于嫡庶之别的芥蒂,便绕开了这个点不谈,只往其他的地方去转圜:“王爷说得确实是不无道理,只是可还有一句老话叫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呢!兆兴长公主虽然如今的势力大不如前了,可到底还有宜春侯,两口子在朝堂上也还是多少说得上话的,若是王爷把他们逼急了,他们转投了另外一位的门下可怎么了得?妾身知道,您或许会说,贺家二房和贺家长房素有嫌隙,如果让他们和好如初去侍奉同一位主子不大可能,可是王爷您别忘了,如今可还有平王和欣王呢!” 却看陆垣没有说话,只是又在浴桶里面和杜若闹腾了好一会儿,才把她从浴桶中抱出来,顺手找出了一件自己的袍子,给杜若裹在身上:“今日的事是本王有些过了,你不要太放在心上,咱们回房安置吧。” 杜若知道陆垣说的“今日的事”,是拉着她在书房胡闹的事情,虽然心里也觉得这件事情有几分委屈,但是陆垣是个轻易不肯向别人低头的人,他能这样说,也证明自己方才的话,是结结实实说到了他的心坎儿上去的。 想到这,杜若长舒了一口气,放心的把头靠在陆垣的胸膛上,任由他抱着自己往正院走去,走着走着,突然想到了一个念头,看着陆垣眨了眨眼睛道:“王爷,先前儿妾身入宫领宴的时候,在凤栖宫听到了很是有趣儿的一桩笑话儿呢!” 陆垣这时候心情不坏,也很是配合地道:“什么笑话,说来给你家王爷乐呵乐呵。” 杜若就把凤栖宫中许家小姐失口说出来的话讲给陆垣听了,她的声音本就娇滴滴的,像江南的吴侬软语一般,再加上她自己的添油加醋,这故事说出来就非常的耐人寻味了。她一边讲一边观察着陆垣,发现这一路上陆垣的嘴角都没有耷拉下来,只觉得今日这一步棋算是走得不能更对了。 “王爷,妾身觉得,这件事情虽然表面上看,像是被遮掩过去了,可是各家各户心里都有数呢,不过是没人捅破这层窗户纸罢了,您觉着呢?”杜若笑得发自内心,虽然很多年前她曾经对许桓彻生出了一些旖旎心思,可是时过境迁,这份心思早已经被禹王府内宅之间的争斗消磨得差不多了,何况陆垣虽然有时候会让她心中不快,但是到底孩子都生了两个,她这辈子上哪里再能去找到一个比陆垣更值得托付的人呢。 何况,许桓彻一直喜欢着贺长安,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如果许桓彻这份痴情是对着她的,那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把所有的一切抹平,隐藏得看不出一丝波澜,可偏偏是对着她--贺长安的,对于杜若而言,到底是意难平。 陆垣笑了两声:“只怕老二还不知道,他的媳妇给他自己带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呢!不过老二媳妇也是个有本事的人,老二是她的表兄,这许家小子也是,她可真是处处都有表兄的缘分。”这是在自己家中,陆垣的话说得就没有那么多的忌讳,心中已经开始想象着陆城知道“真相”之后惨白的面容了! 不过想着想着,却又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好办。 若是他主动去收集证据,凭着他跟陆城这么多年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陆城自然是不会相信他的。若是再父皇那里提上一嘴,只怕父皇那里也会觉得他只是盼着兄弟家宅不睦,倒是让他枉做了小人。 正当他为这一大块肉咬不得而揪心的时候,杜若轻声道:“妾身觉得,被妹妹撞到藏在抽屉中间的画儿,这么巧合的事情都让许二公子遇到了。若不是许大奶奶打了圆场,这件事在凤栖宫那天可就瞒不下去了。他们两个若真是有些什么上部的台面的,只怕心中早已经是红浪滚滚,真要是有那个机会创造给他们,早晚得做出让人撞破了臊得慌的事儿来,那么,咱们为何就不可以顺水推舟呢?” 271.第二七一章 不安 第二七一章不安 自打过年之后,万宜公主就住在宫中没有出去。皇帝也格外疼爱这个嫡出的女儿,因此就算宫外有人对此有非议,也都被皇帝给压了下去,愣是没有让陆可意听到一点半点的风声。 儿子睡着的时候,陆可意就会从正懿宫出来,去凤栖宫找贺长安,跟她聊一聊儿女经。贺长安身为嫂子,一直担心的就是陆可意长不大,结果生下儿子之后,陆可意原本的嚣张跋扈也敛去了不少,贺长安也就乐得看到陆可意的成熟进步。 不过这一日贺长安却是准备好了一大篇话要和陆可意说。其实也无外乎就是有人因为万宜公主常住宫中,上书弹劾了泗国公府。御史台们素来都是这样的,看到哪些不顺眼的事情,一定要参上一本。可是公主是内宅妇人,他们不能弹劾妇人,只能上书参奏泗国公世子身为驸马,不能照顾好公主,帷薄不修,不能为君分忧。 说来这事儿陈敖还真是有几分冤枉的,毕竟他是驸马,就注定了他不能像寻常人家的丈夫一样,用所谓的“夫为妻纲”来压制妻子,要知道,陆可意是皇帝的女儿,代表的就是君,陈敖只能去遵守“君为臣纲”。难道陆可意不愿意回公主府去住,陈敖就能上表请求接公主回公主府了? 但是早就有些不好听的话在各家各户之间传开了,宫里面就算有皇帝压着,也毕竟不是密不透风的,贺长安听到了这样的消息,就觉得颇为忧心,看到陆可意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紧拧着的:“来了?” 陆可意早就是人精一样的性格,滑不留手,嬉皮笑脸地凑过来道:“嫂子今儿个心里面不痛快?有什么事儿可憋在心里面憋着,嫂子不心疼自个儿,我还心疼我外甥呢!” 贺长安被她一句话逗得破了功,笑骂道:“你可知道现在朝堂上是如何议论你这位万宜公主了?自己还在这儿老神在在,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要我说,父皇疼着你,你也不能真的就仗着父皇的宠爱无法无天是不是?你也做好个心理准备,自觉一点儿,等着正月十五一过,就带着盼哥儿回公主府去过吧。大过年的,放着驸马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怎么看着都不像话。” 陆可意早也揣摩出了嫂子这会子的不痛快是因为她,一时之间没有接话,反倒是屏退了自己身边跟着的丫鬟,自己伸过手来倒了一盏茶,送到贺长安的面前:“嫂子说了那么一大段儿的话,也先喝一口水缓一缓,给妹妹一个说话的机会行吗?” 贺长安斜眼看了她一眼,心知她是有些话不愿意让别人听到的,所以就让站在自己身边的紫笋也退了下去。 “现在这屋子里面就只有咱们两个,有什么话你也只管说。我知道你如今长大了,越发的有自己的主意了,所以什么事情都不肯跟你哥说,但是你别忘了,你和王爷是一母同胞的,不管你做什么,你的驸马做什么,都会有人视为是王爷授意去做的。父皇想不到这上面也就罢了,要是哪一日想起来了,必然也要申饬我这个做嫂子的没能照顾好你。”贺长安神色微愠,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外面的传闻已经那样难听了! 陆可意也是明显一怔,外面的传闻是很难听,她不言语,不代表她心里没有数。但是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些传闻或许也会给她的哥哥带来一些困扰,愣了一下才小声道:“嫂子,是我不好,自打生下了盼哥儿,我就想着,我这辈子也算是有个与我血脉相连的依靠了。他行得不端正,我也懒得去管他,说多了好像我这个公主又仗着自己的身份不能容人似的。现在他就是愿意弄回来十个八个通房丫头,只要不给名分,不住进公主府里面,我也就随他去了。” 贺长安听陆可意说得悲惨,心下也生出了几分同情,她和陆城成亲至今,陆城也只有朱云佳一个摆设一样的侧妃摆在那里,自然觉得家宅和睦。可是陆可意却不是那么称心如意了,先前怀着盼哥儿的时候就亲自把驸马捉/奸/在/床,到后来整个怀孕生产期间,陈敖虽是学乖了,没有再在公主府中胡闹,但是外面私下里也还是养了一个外室的。谁知道这段时间他竟然越发的不知道收敛,有事没事就往那烟花柳巷里面去。 烟花柳巷,大宣的很多男子都去,但是大多数都是听听琴赏赏乐,可是流言中却有鼻子有眼的指出来陈敖几乎是夜夜宿在那儿,实在是让人心中生出了几分膈应。 “罢了,有些事情也算不上是你的错,他天性就不是个好管教的,加上也没有把你当成公主来尊重,就算你带着盼哥儿住回了公主府,他也不见得就能安生多少。只是一样,你想守着盼哥儿过日子,那是你的事情,但是还是要低调内敛一些。不然盼哥儿长大了,只怕也会有些污水是泼向他的。” 为母则强,可是孩子也必然是每个母亲心中的软肋,听到贺长安说到盼哥儿,陆可意不由得湿了眼眶:“嫂子,其实入宫这些日子,我就一直在想,我错了,我从一开始就错了……” 接着,竟然就哭出了声,而且越哭越凶,半点没有含蓄压抑,仿佛要将长久以来的委屈不满全都哭出来似的。 贺长安突然想起来很多年前,那时候她刚刚指婚给陆城为王妃,陆可意第一次以未来小姑子的身份来审视她,那时候,陆可意确认她是值得陪伴她兄长一生的人,也是这样像个小孩子似的,在她面前嚎啕大哭。弹指一挥间,竟然有这么多年就都过去了。 陆可意哭得一抽一抽的,贺长安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用手安抚着她的后背,就像哄着自己哭闹不休的一般,过了很久,才听到陆可意的哭声减弱了一些,似乎是有些哭累了,出言劝道:“你哪里是做错了呢?你可是父皇最心疼最爱重的公主,就算外面有些风言风语的,可是今日和你说这一番话的不是父王,就证明父皇心里面没把这件事当回事,他还是疼爱你的,你可不要因为区区一件驸马不驯的事情,就自暴自弃了啊!” 陆可意蜷缩在贺长安的臂弯里,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嫂子,其实我从小就知道,陈敖他对我好,可是对我好也是因为我能满足他的种种需求,比如在父皇面前给他说好话,在皇后那里给他讨讨赏赐。不过那时候我就想,别人都怕我,不敢对我好,那么就算他对我好是有一点自己的私心的,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我也是公主,我能一辈子对她有用处,她就能一辈子对我好……” 贺长安无言,心中却是越发的心疼起这个妹妹来。在她看来,她可以一直对陈敖有用处,可是她不知道的,人的心是会变的越来越大的。小的时候需要的可能只是一件赏赐、一句不甚重要的夸奖,但是长大了,要的可能就是一个爵位、一座府邸甚至是祖宗的基业。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陆可意自然可以给,但是有很多东西,却是她身为公主无法触及的。 “嫂子,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傻。但是当时我那么急着嫁给她,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陆趁意也在明里暗里的和我争。我明白,那时候她母亲是在宫中地位很高的庆妃,所以我有什么她都要和我争上一争。可是她越是争,我就觉得陈敖越是珍贵,越发的不肯撒手了。陈敖今日这般不将我放在眼里,如此糟蹋一个公主的颜面,其实很大程度上,都是我纵容出来的……嫂子,你说,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 听了陆可意的话,贺长安越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劝好她了。她看似明媚,其实心中的悲苦是一早就积攒下来的,而且,只要陈敖还是一日驸马,那么她的悲苦就只能与日俱增。贺长安一边轻轻地拍着陆可意的后背,一边又想着陆可意刚才话中提到的陆趁意。 是了,自从三公主嫁到了乾祐去,仿佛一时之间所有人都忘记了四公主的婚事。而陆趁意自己,也没有一个像往常一样可以为她张罗终身大事的母亲,所以好像连皇帝都不记得这件事情了。 公主的婚事,就算不是和亲到其他的国家,但是多半也是给功臣世家一些恩典,前者如二公主三公主,后者如陆可意这般。不论公主嫁给了谁,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贺长安也知道,这样的事情,皇帝就算暂时没有想起来,但是却也不会彻底坐视不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觉得有一丝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马上就要发生了一般…… 272.第二七二章 尹记 第二七二章尹记 乾祐和大宣是邻国,可是各自使用的历法却是不大一样的。乾祐的最北边紧挨着大宣的最南边,故而在这个大宣已经满天飘着鹅毛大雪的时候,乾祐不过是刚刚下了几场冻雨。天气是逐渐凉下来了,可是日子也不过才刚刚进入初冬。 陆城带领着靳忠一行人来到大宣的边境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冬日里天寒地冻,行军速度固然不快。不过陆城虽然身为皇子,却也不是第一次尝到行军的滋味,身先士卒,哪怕有人为他准备好了车驾,他却不肯坐在车上行军,只道:“跟着本王来到边境的士卒们,哪一个不是冒了严寒风霜之苦的?本王没能在帝都过这个年,他们和本王一样,在这个本来合家团圆的时候背井离乡。本王虽然是皇子,但也是三军统帅,有何颜面独自坐在车上?” 这本是他有过从军经历,一时之间有感而发,却没有想到这样的话竟然为他在军中带来了极大的好评,甚至收拢了很多士卒的心,在未来的某一天排上了极大的用场。 不过这一会儿,陆城却是在大军在边境安营扎寨之后,带着靳忠和毛尖二人,轻车简从来到了乾祐的地界上。 “桂花酒,卖桂花酒嘞--尹记昨年儿今日埋下的桂花酒,今个儿正式开坛咯!和记佳酿,一日只开一坛,各位父老乡亲们,想要喝的可要抓紧着嘞!” 三人闻声望去,声音的来源是一家门脸颇大的酒肆,店小二长得尖嘴猴腮,吆喝起来却是十分卖力,三人站的位置并不近,可是那声音也一直在耳朵里面回响着。那偌大的酒肆正中挂着的就是一块黑漆的牌匾,上面用金粉一笔一划地刻着几个遒劲的大字:尹府佳酿。 陆城一笑,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站在他身后的靳忠冷哼了一声:“不过是埋了一年的桂花酒,就是喝个十坛也是醉不倒的,真不知道喝了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来个几坛足够年头的高粱酒,那酒劲儿才叫大呢!” 南安人生□□喝酒,只不过草原上可以用来酿酒的粮食实在是少而又少,因此靳忠原先在南安的时候,都是掺着马奶兑在一起的马奶酒,虽说从小喝到大也没觉得哪里不好喝,但是一到大宣,见到了那种埋了几十年的烈酒,一下子就如同看到了宝贝一般--之前可从来没有喝过这么甘醇的美酒! 他瞧不上这样用花花果果酿出来的酒,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话音刚落,就听到毛尖在边上咧嘴偷笑:“靳将军果然是豪放之人,只是将军也有一事不知,这‘尹府佳酿’四个大字,可是乾祐的开国皇帝御笔亲书的,据说当时□□皇帝尚且还是丞相的时候,有一次来到这和州巡察,无意中就碰到了这个尹家酒肆,听说他家的就虽然多为花果所酿,但是味道确实独特而浓郁,一时好奇便让下属买了几壶来喝,竟不知后来就爱上了他家酒独特的味道。后来登基之后,便亲自点了他家的葡萄酿为贡酒。这以后,外边的人就再也喝不到尹记的葡萄酿了。” 虽然葡萄酿成为了贡酒,不得再在民间售卖了,可是尹记却依然卖着桃花酿、桂花酒、海棠果子酒等众多花果酒,只是却严格的按照季候来售卖,每一日却也是只卖一坛,物以稀为贵,自然就是供不应求。 听到毛尖这般说,靳忠脸上也流露出来好奇的神色,毛尖打量了一下陆城,笑道:“不知道王爷对这桂花酿是否感兴趣,若是感兴趣,奴才就去买一点来。奴才是觉着,若是王爷再不发话,只怕靳将军今日可是要挪不动步子了。” 陆城怒了努嘴,指了指“尹府佳酿”门前排起来的长队:“你们也不看看这队伍排得有多长了,他们一日只卖一坛,只怕等到了毛尖,那酒早都空了,看来今日我们是没有这个口服的了。不过本王倒是喝过这时间最为香甜的桂花酒,因此这尹记的桂花酒,就算喝不到,本王也不觉得遗憾了。” 嘴上说着,思绪却已经回到了很多年前。他出征在外,她就小心翼翼地收集了桂花来酿酒,只盼着他能够平安归来,亲口喝上她为他酿的桂花酒。偏偏那个时候贺长安是个脸皮薄的,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这酒是专门酿给他的,只说他是沾了贺成功的光。后来他偷偷和贺甲青打听了一下,贺成功哪里喝到过什么女儿亲自酿的桂花酒? 他也不点破贺长安的那点小心思,只是在心里早已经吃了蜜似的甜。 靳忠的眼神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不过乾祐和州只是他们来到乾祐的第一个大的城市,这里距离乾祐帝都虽然算不上远,但是也还要有三四日的脚程。再过几天就是乾祐太后有琴氏的生辰,他们此番可以名正言顺的来乾祐,很大程度上就是打着给太后贺寿的名义来的,因此务必要赶在那之前到达帝都。 陆城看到靳忠的神色不由得打趣:“不就是几杯桂花酒么,也值得你这样。不知道方才是谁在豪言壮语,说这桂花酒敌不上几十年的高粱酒的。而且,本王好几年前在潭州,可听过一桩与尹记有关的趣闻。” 两个人的注意力马上被这趣闻给吸引了过来。 “尹记世代酿酒,只能算是普通的行商人家。偏偏他们家的酒对了当时丞相的胃口,丞相为了能让尹家举家搬迁到帝都为自己酿酒,就在朝堂上给尹家家主谋了一官半职。这尹家家主虽然没读几年书,但却是个聪明肯上进的,做个小官倒是也做得有声有色。只是后来丞相□□,登上了帝位,尹家却割裂开来。尹家家主决定退隐归乡,但是次子却觉得生逢乱世,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因此就坚决地留在了帝都,拥护着根基并不算牢固的新帝,倒是也实实在在地干出了一番事业的。只是这位却不通官场学问,到头来两袖清风,日子过得也是非常贫苦。当今乾祐皇帝登基之后,太后念着他家往日的功劳,把他的女儿也选入了后宫,封了一个不高不低的位分--当初听着,好像是贵人。”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乾祐的大小事情,只要是他能够探听到的,再来之前,他可是做足了功课。 “这么说,这位后宫中的尹氏,也是咱们三公主在乾祐后宫中的一大阻碍了?”靳忠心中不快:“这乾祐两代皇帝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卖酒郎都能弄去做官,下次说不定就能放上去个养猪倌呢!” 陆城哈哈大笑:“方才还垂涎人家的美酒,这会儿就又开始口无遮拦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站在谁的地界上。你给本王记着了,到了乾祐宫中,可万不得这般无礼放肆,只要你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宴饮,这席上尹家的葡萄酿,本王敢说,少不了你老靳的!”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寿礼已经先一步派人送过去了,他们倒也轻松,不过第四日正午就到了乾祐帝都,略微休整了一日,正好赶上太后有琴氏的五十大寿。 太后寿宴,又有邻国亲王前来拜会,这阵仗自然是不小的。陆城三人被前来接应的首领太监引到了乾祐宫中素来举办宴会的居所--怡园。 陆城四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份是邻国贵宾,自然是要坐在上手处的。宴会的吉时在酉时一刻,酉时刚到所有的妃嫔都已经按着品级装扮了,也按着品级在他的下手左右两边儿一众坐了开来,虽然都是在品级之内的,看不出来哪一个有越了规矩的行为,不过却也在规矩之内各展所长,可见也都是存了讨太后欢心的心思来的。 离着他不远的地方坐着的便是许久未见的三公主,陆城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直直地对上了三公主的目光,大宣的女子素来都是上袄下裙,而乾祐穿着的是上下一体的襦裙,陆随意这会儿早已经入乡随俗的穿着一件淡蓝色的交领襦裙,美则美矣,目光中却透着一丝淡淡的落寞。 心中喟叹一声,早听说乾祐的惠妃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寿辰这样的好日子,这位乾祐皇帝多半是会去惠妃那里过夜的,不为别的,总要给太后娘家这般心思。偏偏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甚至是他的妹妹,都是不肯死心的,也不怕皇帝看花了眼。 心里不由得暗自庆幸,还好他奉行着“弱水三千,独取一瓢饮”,不然府内花团锦簇,早晚也要让他看花了眼,同时对于那位素未谋面的乾祐皇帝多了几分同情。 正思量着,宴会已然开席,便听着乾祐皇帝朗声说了写给太后的祝福文,接着便三言两语地介绍到了他。 陆城早有准备,颔首一笑道:“大宣秦王陆城携带父皇重托,及大宣特产冰蚕玉锦一百匹、墨色螺子黛五十盒、大型金银器皿一百件及其他寿礼,恭祝贵国皇太后福寿安康,得享天伦,恭祝贵国皇帝枝繁叶茂、国家富强。” 273.第二七三章 乾祐太后的寿宴 第二七三章乾祐太后的寿宴 陆城虽然是以皇子身份出使乾祐,但是实际上,他比乾祐的皇帝钧喻铮也小不了多少,坐在上手处的寿星太后脸上挂着慈祥的笑容,许是保养得宜的缘故,看起来倒是一点都不像五十岁的样子。看着钧喻铮言笑晏晏的端起酒杯向太后祝寿,陆城不由得泛起一丝酸楚,若是他母后还在,只怕也是刚刚过完四十岁的寿辰不久,他这十几年里,竟然从未有过这样的机会,以后也不再会有了。 太后道了一句“不用多礼”,便示意陆城坐下来,陆城没有想到的是,这位太后竟然还和他说起了家常:“哀家早就听说,大宣国有一个嫡出的皇子,现在是秦王,是个钟灵毓秀的妙人,自幼就可以把诗书倒背如流,为人也很是爽朗,今日一见果然不凡,若不是哀家早先听说秦王已经娶了王妃,哀家的淳安公主也已经定下了京都方家的亲事,那么哀家是一定要把淳安许给秦王爷的。” 陆城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有琴太后身边站着一个还是未婚装束的女子,生得一张鹅蛋脸,脸上的脂粉用得也不是很重。称不上很漂亮,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还是有的。在这乾祐后宫中,能够符合这些特征的,只能是方才有琴太后说过的淳安公主。只是这话题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才好,思考了一瞬方才爽朗笑道:“太后真是个慈母样的人,小王自幼没了生母,虽然说后来一直养在陈皇后名下,但终究不是自己亲娘,如今看了太后,就觉得比亲娘还要亲切几分,看着淳安公主,也觉着像自己的妹妹一般呢。偏巧小王也有一个嫡亲的妹子,却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主儿,在大宣宫里头是人人都怕的一霸,哪里有一点半点的公主样子?淳安公主才是真真的金枝玉叶、天之骄女呢。” 实际上,淳安公主看起来倒是还要比陆可意大上一两岁,许是太后实在舍不得这个最小的女儿,生生是把她拖到了这个年纪,才肯给她许人家,陆可意如今可是连儿子都有了呢! 听到陆城提到陆可意,之前一直低着头的陆随意终于把头抬了起来,目光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正想着等会儿能否有一个机会和兄长见上一面,就听钧喻铮开口道:“秦王可实在是会说笑话,既然是公主,哪个不是金枝玉叶呢?不说别的,单看朕的淑妃,便是个温和懂礼的,深得朕心。也请秦王回去了之后上复贵国陛下,朕既然娶了他的三公主,便也算得上和大宣是不能更近的姻亲了,朕一定会好好对待朕的淑妃的。” 陆城应了是,却是不再说其他的话。从之前乾祐给大宣修书的情况来看,乾祐如今的朝政应该算不得清明,就算碰上了太后五十寿辰这样的大好事情,怡园里面也处处都透着祥和之气,可是陆城总觉得钧喻铮的笑容里面透着几分古怪,好像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似的。 听到钧喻铮此言,太后笑得越发灿烂,一半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被邻国的王爷称赞,也显示出了她这位太后教女有方,另外一方面更是因为乾祐和大宣越来越密切的睦邻关系:“秦王爷真真是风趣人儿,既然王爷觉得哀家比亲娘还亲切,那就不妨常与我们乾祐走动,哀家自然是很高兴多了个儿子的。哀家的女儿虽然已经定亲,可是我乾祐的好女儿还有那么多,一个两个的,若是能得了秦王爷的青眼,哀家倒是不介意送给王爷一个侧妃。既然已经是亲戚了,就更不拘着亲上加亲了,王爷你看呢?” 陆城心里面却多了一点不自在。三公主如今已经算是成为了两国联姻的纽带,只可惜嫁到乾祐也有些时间了,却是一直没能怀上孩子,难道太后此言,是想要两国之间重新再缔结一条纽带么?只是若是另有人进了他的□□,那么三公主在乾祐,几乎是要在无立锥之地了。何况他早就对长安有过承诺,之前已经有了一个侧妃朱云佳,生生地变成了□□的摆设,除此之外,再不迎其他人入府,他更是不会背弃自己的誓言半分的。 想到这里,便做出一副苦笑模样:“太后可是比小王风趣,小王现在这里谢过太后的好意了,只是太后恐怕因为不曾去过大宣,所以对于大宣的传闻也不曾听说过。说来小王也惭愧的很,人人都说,大宣秦王有两怕,一怕妹妹二怕妻。若是小王来一趟乾祐,便要带回去几个如花美眷,小王的王妃,便能把整个□□掀翻了一个个儿来。” 本应该是闺房中的话题,只是这会儿被陆城搬到了明面上来说,众人也都不知道怎么去接这个话好了,太后只能转了话题,偏过头到另外一边,问候起平衍王和他的王妃起来:“老二,你看你也真是的,你的王妃还大着肚子呢,平衍距离京城又不是很近,舟车劳顿的,怎么不让王妃在平衍好好养胎呢?哀家知道,慕太妃想抱孙子已经想了很久了。” 平衍王妃年纪并不是很大,模样里面也透着几分娇俏,如今怀着身孕,肚子看起来已经不小了,只是行动之间并不让人觉得迟缓,听着太后问候她和腹中的孩子,再看看一旁已经憋得满脸通红不知道如何接话的夫君,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太后容禀,儿臣这番跟在京城来,是有三个用意。一来,今日是太后五十岁的寿辰,儿臣虽然只是一个平衍王妃,但是王爷视您如母,您的五十岁寿诞,儿臣怎么可能因为怀着王爷的血脉,就不到您跟前儿尽孝么?二来,儿臣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您的孙辈,祖母过寿,孙辈儿也一定要来尽孝的。第三就是,王爷平素里最是不会照顾自己了,儿臣想着,跟着王爷一同入京,虽然舟车劳顿,可是却能照顾王爷,所以儿臣心里是甘愿的。” 平衍王妃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城就听跟随在身边的毛尖道:“奴才听说这平衍王妃可是位能耐人,早前的时候不过是唐贵妃的贴身侍婢,也不知怎么着就得了平衍王的青眼,愣是要娶回去做王妃。太后也不忍心让平衍王面上无光,这才让唐将军认了她做义女,以将军府小姐的身份出嫁。不过这里面的底细,知道的人可不在少数。” 毛尖今日未着官府,依旧扮作陆城的侍从,他自小跟在陆城身边,配合起陆城来无比默契,没有一个人看出来这人竟然已经是大宣军营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副将了。倒是靳忠,虽然能跟着来,却之能坐在末尾处,只因习武之人若是太靠前,恐生变数。 靳忠倒是不在乎座次,反正不管坐在哪儿,葡萄酿总是有的,自打陆城几天前说过之后,他可就惦记着这口酒呢! “平衍王与王妃鹣鲽情深,真是羡煞小王啊。”陆城一边打趣平衍王夫妇,一边暗自揣摩起平衍王这个人来。比起后宫花红柳绿的乾祐皇帝钧喻铮,陆城对于这位平衍王的好感实在是更多几分,不为别的,只为了他肯为了心爱的女人纡尊降贵,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把她娶回来,这样的行为就让陆城想起了当年他为了求得长安的艰辛。 继而又想到,唐将军如今在乾祐的地位仅次于有谋逆嫌疑的何老将军,之前还曾经代表乾祐出使大宣过,若是要撕开乾祐一团和气下面掩藏着的真相,唐将军无疑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只可惜他身为邻国使臣,无论是将军府,还是宫中的唐贵妃,都是他不能轻易触碰的,现在看来,倒是有现成的机会送上门来--就算是义女,难得回帝都一趟,这位平衍王妃难道不会回将军府看一看? 是时候派人联系平衍王了,陆城心中暗道。 思绪却被一声娇俏的女声打断了:“依本宫看,太后的寿诞倒真的是十全洪福呢。” 陆城循声望去,发现这声音来自于一个座次比较靠前的女子,如今也是怀着身孕的,气色却是非常好,而且观其容貌,不得不说,确实是钧喻铮所有妃嫔之中最为出众的一个了。 钧喻铮话不多,此时难得开口:“晴岚夫人这话说的有意思,怎么个十全洪福的法儿?” 晴岚夫人,陆城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名字。在这一次来乾祐之前,他也曾经对乾祐有过一次暗访,可是两次加在一起搜集到的信息中,却不曾出现过这位晴岚夫人,难道她并不是任何官家的女儿? 不由得勾起嘴角,那唐氏不过是从侍婢走到了王妃的位置,在毛尖看来已经是很了不得。但是能以微末的出身走到君王身侧,并且在众多妃嫔之中崭露头角,这位晴岚夫人才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274.第二七四章 香气 第二七四章香气 陆城的心思更多放在如何和平衍王取得联系上面,因此宴会上的话,他也不过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这时候却被晴岚夫人的一句话给吸引住了:“皇上您看,老话常说,这多子多孙是老人家最大的福气,如今太后身边一左一右有您和平衍王、淳安公主陪伴着,是为多子。底下又有两位帝姬和楚平王,还有臣妾、戬祥夫人、谦妃怀着皇上的血脉,平衍王妃也在为平衍王开枝散叶,都是太后的孙儿,是为多孙,这难不是十全洪福么?” 戬祥夫人的父亲是朝中的后起之秀,如今也不过官居四品,算不得特别大的官,不过另外一位谦妃,陆城却听着有一些耳熟,仔细想想,他曾经在和州对毛尖和靳忠他们说过的尹氏后妃,入宫时的封号不正是谦贵人么? 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谦贵人也熬到了妃位。而且看她肚子的形状,只怕是快要生了。不由得感慨这乾祐皇帝也是个辛勤能干的,毕竟不管在哪一个国家,自古以来都是多子多福。 心中越发的惦念长安起来。 太后脸上的笑意愈发的浓了,看起来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十岁一般:“好一个‘十全洪福’啊,哀家现在就盼着多子多孙,晴岚夫人这话儿真的是说道哀家的心坎儿里去了啊。” 陆城一边笑看着宴席上太后脸上不算特别多的皱纹,一边仔细的吸着鼻子,这宫里这会儿也不知道是点了什么熏香,竟让他觉得莫名地有几分熟悉。 首领太监附在钧喻铮耳边轻声说了什么,钧喻铮又满面笑容的跟着有琴太后耳语了一番,才正襟危坐道:“吉时已到,不管还有什么人没有来,太后的五十岁寿诞,都是不容耽误的。就趁着吉时,开宴吧。” 陆城仔细观察了一下,可不是少了一个人么,就在他身侧不远处,一张桌子空空如也。能被安排在这样的位置,想来也是个重要的人。 随着皇帝发了话,就有歌姬舞女鱼贯而入,开始跳起了喜庆祥和的舞蹈,宫人们穿插其间,给每一席都奉上热热的锅子并着大碗菜两色、中碗菜两色、怀碗菜两色、碟菜两色、片盘两色,还有四色饽饽。太后的那一席更是置办的精心。 万字的八仙鸭子,寿字的什锦肥鸡丝儿,无字的口蘑烂鸭子,疆字的三鲜肥鸡,四个大碗菜刚好凑起来是万寿无疆之意。大宣地理位置上偏北方一些,有许多地方是终年寒冷的,那里人的饮食习惯多半是热辣为主,吃起来让人畅快淋漓,但是总归是少了几分精致的,陆城倒是觉得这乾祐的吃食颇为有趣,花样百出,仔细记下,日后少不得有用得到的地方。 吃了两口,觉得面前的香气越发的浓烈了,皱皱眉,放下了筷子,仔细的辨认着这有些熟悉的气味的来源。 耳边还不停的传来有琴太后、钧喻铮和后妃们之间的欢笑之声,不过都只是在陆城的耳边掠过,如今,这些话没有一句能比他切实闻到的这香味更重要。 这香味虽然熟悉,但是整个大殿许多地方都摆着香炉,陆城总觉得这香气中还掺杂着其他的香味,并不是单纯的他熟悉的那一种,仔细辨别着,似乎真的是他记忆之中,他的生母和睿皇后生可儿难产的时候,房间里面点过的熏香的味道! 一片热闹声中,突然传来了一声非常突兀的尖叫:“娘娘,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啊,不要吓唬奴婢啊……陛下,我家娘娘晕过去了……” 说话的人,正是站在谦妃尹氏身边的丫鬟,那丫鬟就跪在已然晕厥的尹氏身边,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可是之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除了哭,她也是束手无策。 贵妃唐氏捏在手中的酒杯“咣当”一声掉在了桌案上,虽然很快的就有宫婢把就被捡了起来,陆城循声望去,却刚好注意到了唐贵妃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神色。 将要生产之人,晕厥了,绝对算不上是什么好事,不过这件事和唐贵妃有什么关系?难道说,这是她不愿意让尹氏生下这个孩子,而在暗中下的毒手? 陆城摇摇头,他见过唐贵妃的父亲唐将军,总觉得那个人已出现在面前,就有一股蔚然正气扑面而来,他不愿意相信那样的一个父亲会养出一个暗害皇家子嗣的贵妃女儿。 何况这唐贵妃,看着也不像是那样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尹氏,就连唐贵妃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正在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此时她也是当机立断:“谦妃如今怀着八个月出头儿的身子,看这样子怕是要早产了,只怕谦妃是担心生产污秽搅扰了太后的寿诞,才一直挺着不肯言语的。现下谦妃已经疼晕了过去,只怕孩子也是马上就要出世了,还请陛下龙体和太后凤体暂且回避,臣妾打发人去请贾太医和唐太医过来。” 唐太医,又是一个姓唐的,已经在关注唐氏的陆城,眉头拧得更深了,他总觉得,这位唐太医,只怕和唐贵妃也是有着什么关系的。 唐贵妃如此安排过后,就对身边站着的贴身侍婢耳语了几句,那丫头得了命令,立刻小跑着往太医院的方向去了。唐贵妃看着丫鬟远去的方向,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提着裙摆走到钧喻铮身边去:“皇上,您和太后暂且先移驾吧,看着谦妃妹妹现在的架势,只怕是不太容易出了这福寿楼回到自己宫里去了,皇嗣只怕就要降生在这里。产房血腥不祥,还是不要冲撞了太后和皇帝的福气。这儿有臣妾在,晴岚夫人虽然怀着身孕,可也是生产过的,也有一些经验。一会太医们也就到了,稳婆是早早就预备好了的,谦妃这一胎,应该可以无虞。太后和皇上只管着在怡园里面,敬候佳音了。” 钧喻铮点点头,似乎是比较满意唐贵妃的安排,只是另外点了几个怀着身孕的妃嫔的名字,让她们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去,免得被生产的血腥之气冲撞到了。 唐贵妃身边不远处另有一位妃嫔也站出来表态:“陛下、太后容禀,臣妾自打入宫以来,都不曾为陛下绵延子嗣,在宫里面白白的顶着一个顺容的位子,却不能做到自己应尽的责任。今日的事情,众位姐妹只怕都是心里惶惶的,臣妾却不怕。倒不如,让众位姐妹先都各自回宫去吧,臣妾愿意在这里陪着贤妃娘娘和谦妃娘娘。若是能沾到谦妃娘娘一星半点儿的福气,臣妾就算是拼上性命,也是甘愿的。” 只是有唐贵妃安排在线,这位的说法就不是那么能引人注目了,却也多少让人佩服着她的勇气,能够在这个时候站在唐贵妃一侧,这人应该也和唐家关系匪浅。 一边是妃嫔早产,一边是自己的寿宴,太后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只是总不能让更多的人站出来表态,像请命似的,翻到让别国人看了热闹,这才发话道:“今日的事情,本是哀家的寿宴,但是哀家是这后宫的老婆子,不能看着哀家的孙子受苦受难,还坐在一边享乐。但是宴会上又有来自大宣的秦王爷,哀家继续呆在福寿楼,也不是待客之道,既然贤妃和严顺容已经表了态度,那么便由贤妃和严顺容呆在这里,代表着哀家,所行一切事,均可自行便宜,不需要交由哀家和圣上裁夺。待到太医们和稳婆到了,哀家便和皇上去怡园的梅园去,与秦王爷共商国是。秦王爷,你看,这样可使得?” 太后表面上是征求意见,其实这样一说,陆城也不好说什么反对的意见了。只是他心里面记挂着这里熟悉的香气,并不太愿意这么快就离开。 陆城有一种预感,这一次离开,他距离和睿皇后难产而死真相,就要更远一步了。 不过有琴太后这番话,已经算是周全的不能再周全,毕竟他自大宣远道而来的贵客,乾祐万万没有道理,因为一个妃子的生产,把贵客晾在一边,更何况是一个将来有同盟的利益基础的贵客呢?他这时候要是推辞,那就是不识好歹。 此时,陆城能做的,只有把心中的疑惑挑明:“陛下,请问今日这福寿楼里面点着的是什么熏香?这个味道,小王倒是觉得,有一点似曾相识。” 钧喻铮不明白陆城这话是什么意思,看了一眼立于身侧的首领太监,那太监也是个福至心灵的人,赶紧打了个千道:“回秦王爷的话,因着这次参加寿宴的,一共有三位有孕妃嫔,平衍王妃也怀着身孕,加上太后前段时间一直凤体欠安,所以福寿楼里面并没有点燃任何的熏香,唯恐让寿宴上的哪一位贵人主子闻了不该闻的味道,福寿楼里面,只简单地从,梅园里面折了一些红梅白梅放在大瓷瓶里面插着,敢问王爷闻到的,可是那红梅白梅的气味?” 275.第二七五章 箭在弦上 第二七五章箭在弦上 首领内监的小心询问,但是陆城却知道,这会子除了一个笃定存在的隐患,只是一点点自己不够分量的猜测,很难引起乾祐皇帝的注意,更不要说去探寻事情的真相了,越发地皱紧了眉头:“这个味道,我太熟悉了,不可能是红梅白梅的气味……当年,我的母后,也就是大宣的和睿皇后,在生我的亲妹妹、大公主陆可意的时候,我就记得当时的凤栖宫有这样一种味道。当时我闻着这个味道,就觉得怪怪的,但是因为那个时候我也只有六岁,并不能发现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被我掌握的证据告诉我,当年的和睿皇后,很可能,就是被这种奇怪的味道害死的。” 钧喻铮的脸色有些发白,现在端看着刚刚晕倒即将早产的谦妃会如何了,若是谦妃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那可真的就是坐实了自己所说的这香气中的玄机。若是这只是关起门来的一件事,这位乾祐皇帝倒是不至于大张旗鼓的去查,可是如今事涉乾祐大宣两个国家,陆城就不信,钧喻铮不会追根究底。 这件事情查好了,对于亟待大宣发兵援助的乾祐来说,无疑是一桩极好的诚意。自然,若是乾祐像大宣求援,本来就是虚晃一枪,那乾祐也没有必要在这件事情上有所表示了。 这笔生意对于陆城而言,无论如何都是稳赚不赔的。 钧喻铮动了动嘴唇正要发话,就看到另外一边,唐贵妃的贴身宫女已经急吼吼地领着两位太医和稳婆们走了进来:“启禀陛下、太后、娘娘,两位太医已经带着稳婆过来了。” 在太医把过脉后,急急地让内监把谦妃抬到了里间一个不透风的屋子里头去了。陆城自知这时候他是万万没有借口在留在这里了的,便带着毛尖,跟着眼看着不能再跟进去有琴太后和钧喻铮一起往怡园的梅园去了。 他只要把这张纸捅破了,那么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做与不做,怎么做,钧喻铮都会想出一个明确的章程来,真相,已经越发的呼之欲出了! 陆城紧紧跟在钧喻铮的身后,就听到钧喻铮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了过来:“秦王爷既然早已惊呆了大军来到了我乾祐与大宣的交界处,却为何迟迟按兵不发?莫不是怀疑我大宣心意不成,故而不愿意以身试险?” “您是个明白人,也是这乾祐的天下之主,自然不会不明白小王父皇的顾虑。这几年,大宣和南安虽然没有大的战役,但是南安却时不时的打游击一般骚扰我大宣边境,也确实是让人心生厌恶。如今,我大宣若是倾力协助了贵国平息内乱,只怕少不得被南安瞅准了时机。父皇不敢拿祖宗的基业和百姓的身家性命来开玩笑。” 听出钧喻铮声音中的隐忍和压抑,陆城也不再隐瞒,事已至此,两国还是坦诚一些更为妥当,话一出口,陆城就在仔细观察着钧喻铮的侧颜。 仿佛是没有料到他会如此说似的,钧喻铮的肩膀微微颤动了一下:“难道秦王此番前来,就没有担心过朕会对秦王不利?朕虽然早知道你带兵压境,却没有想到你有这样的勇气,会亲自带着贺礼前来贺寿。不过今日,朕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钧喻铮低低地把所求之事和盘托出,陆城听罢也是大吃一惊,他虽然知道乾祐如今的确是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却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程度。 似乎是担心陆城不答应,钧喻铮又补充了一句:“此事若是秦王能够帮到朕,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了秦王。此事一过,朕会立刻昭告祖宗家庙,立淑妃为朕的元后。虽然淑妃现在无所出,但是只要日后淑妃生子,那就是朕全无争议的太子!” 如果说里一个皇后,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来算不上牵动命脉的大事,那太子就不同了。太子是国本,不论是立还是废,都不是那么能够轻易说出来的事情。而钧喻铮愿意此时以皇后和太子之位相酬,也足见他此时势力的亏空。 “除了这些,本王还有一事,希望陛下能够成全,那就是等到贵国一切归于平静,百姓和乐安生的时候,可以要陛下一起,筑起一座高台,一同临窗远眺,把酒言欢。” 钧喻铮并不是个愚笨的人,陆城相信,他话虽然说得隐晦,但是他是可以听懂的。果然,钧喻铮只是思考了一时间,就咬着牙点了点头:“大战在即,唯诚意耳……” 两人谈妥了条件,恰好刚刚走到了梅园,陆城一只脚踏进园门,就发现梅园透着一种不正常的味道,常年习武的习惯,让他把自己的手按在了佩剑上。 月光的余辉清洌洌的洒在梅园里面,因为还在正月里头,风中透着一点点的冷,到了晚上,这冷就愈发的变本加厉了,却也送来了浓烈的梅花的气味,人走在月光下,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长老长。 刚走过了白梅区,来到了红梅区,几个不同方向的影子探了过来,陆城手中的剑握的更紧了,斜眼看了一下钧喻铮,发现他跟自己保持着同样的动作,心知两人方才谈话中的危机,这会儿就要真正的爆发了。处在两人身后的平衍王,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习武之人,这一会儿都感觉出来了气氛的不对劲,握着平衍王妃的手更紧了,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护住妻子微微凸起的的腹部。 最先前的影子终于露出了真容,影子高大魁梧,本人也穿上了甲胄。几十年的沙场征战下来,即使是仅仅穿上了甲胄,也就显得足够的英气逼人。 这个人,陆城没有见过,但是仅凭推断,他就能猜出来者是谁。 除了让乾祐皇帝忌惮至斯的反臣何沸,还会有谁呢? “老臣何沸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金安,贵妃娘娘金安。”何沸的眼睛如同鹰隼一般,虽然在问安,语气却很是不善,对于陆城,仿佛也像没有看到一般,并不多说一个字,只是那眼神中,却透着精准而贪婪的目光。 钧喻铮看到了何沸,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惊讶,反倒是像在和一个故人聊天一般,突然变得轻松了许多:“何叔,朕还记得,那一年朕还是丞相府嫡长子的时候,有一回,母后过寿,三十岁的整寿,不仅您的夫人前来给母后祝寿了,连您都带了长子前来府上,只不过没进后宅给母后庆生罢了。如今母后也有五十了,何叔也六十出头了吧,和母后的交情,倒是比二十年前更进益了许多。” 梅园,在淡淡的月光的笼罩下,没有梅树的地方留了一个不算很圆的光晕,光晕里面站着的,不过就是处在漩涡中央的几个人:何沸、钧喻铮带着早前回过话的那位首领太监、太后有琴氏和身边的一个丫鬟,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和毛尖,陆城不由得开始在心里估算钧喻铮的胜算到底有几分。 气氛骤然变得很是紧张。 所有人都注意到,钧喻铮对何沸的称呼,不是何老将军,而是,何叔。 而这样的称呼,似乎是在钧喻铮还没有登基的时候,才会有的。 何沸心里面也是一紧,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的跟何沸拉着家常:“皇上管老臣叫何叔,老臣可是担待不起了。二十年过去了,皇上您再也不是丞相府院子里牙牙学语的孩子了,而老臣,也早都不是当时的兵部侍郎了。一晃眼,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老臣的孙女,嫁给皇上,都已经快五年了。” 钧喻铮嘴角牵起了一抹笑容:“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当年朕还在襁褓里,现在朕最小的皇嗣,都已经会走路了。不过时间过得太快,人心,也变得太快了。当年何叔扶持着父皇一路荣登大宝,现在却也想沿着父皇的路走一走,过把皇帝的瘾了。” 何沸也不掩饰:“当年先帝还在的时候,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这江山,唯有能者居之。当初老臣愿意追随着先帝,一路支持先帝荣登大宝,那是因为,先帝的确配得上做一个好的皇帝。别的且不论,至少先帝,就不会像皇上一样,需要靠女人来稳定位子。老臣的孙女,就不必说了,她的性子,老臣也不指望着她能给家族固宠,可是贤妃娘娘、戬祥夫人娘娘不都是这样的吗?皇上宠着唐氏、有琴氏,不就是为了让唐家和有琴家可以死心塌地的追随着皇上,来保全这皇位?想想,真是可笑啊……也就是我那孙女,还有这些内宅里的女人,傻啊,哈哈哈……” 说罢,便是一阵仰天长笑,盔甲上的铁片随着胸口的起伏而起伏着,在月光下,泛出凛凛的寒光。 听到何沸的话,陆城却突然觉得有了一份轻松。虽然他之前对何沸有过一些旁敲侧击地了解,却不如这个人站在他眼前来的鲜活。多年观察人的经验告诉他,何沸和钧喻铮之间,一个狂妄,一个隐忍,就已经注定了,今日这场较量的结局,他的胜算不会少于五成! 276.第二七六章 毒源 第二七六章毒源 在场的人都明白即将到来的是什么。帮助乾祐开国,手中有着一部分兵权的何沸,终于再也不甘心当一个权臣,而是要重新效仿乾祐的开国皇帝安庆帝,走这一条反叛篡国的路了! 太后虽然是经历过无数的大场面的,但是到底是一个女人,看着自己苦心培养的儿子被丈夫当年的下属这样的轻蔑,早已经是气得不行,由于前段日子身体一直不好,她已经开始剧烈的咳嗽了。 饶是如此,陆城对这位太后,也是充满了敬佩之情的。一个女子能够扶持着自己的夫君一步一步从丞相登上帝位,在夫死之后又扶持着年幼的皇帝坐稳这个宝座,并且整个国家一直保持着一定程度上的安稳,这决不是一个平庸的女人。 钧喻铮的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表情的,只是伸出一只手来轻轻地抚着太后的背,太后的咳嗽终于平复下来了,才怒不可遏地道:“何沸,哀家自问,先帝待你不薄,你和先帝,也算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了。皇帝即位以后,也不曾剥夺了给你们何家的恩荣,当一个权臣、一个纯臣不好吗?非要走这样一条逼死自己、拉着全家人陪葬的路。” 何沸脸上的冷笑愈发的浓烈了:“太后娘娘,当年先帝,却是待我不薄,可那也是我战场厮杀拥立之功换来的,可是现在呢?您竟然还好意思,说皇帝不曾剥夺了我们何家的恩荣。若是何家还有恩荣,那妆姐儿为什么不是同唐氏、有琴氏一般位列妃位?为什么何家的长子会被外放出去,明升暗降?为什么何家的瑗姐儿会在嫁给二王爷的喜宴上出那样的事情,到现在也都只是一个侧妃而已?这就是皇帝给我们何家的恩荣吗?再说了,方才太后娘娘说,我何沸要走这样一条逼死自己、拉着何家陪葬的路。可是太后您别忘了,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自古以来,可都是成王败寇的。” 陆城在心中冷笑,如果何沸嘴上说的这些,都能够成为他谋反的理由,那天下想要去谋反为王的人,只怕比比皆是。有道是“雷霆雨露都是君恩”,连权力制衡这样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就算这个人今日拿下了乾祐的江山,这片土地早晚也会被其他国家吞灭。 何沸,一介武夫而已。 钧喻铮又是淡淡一笑,眉宇之间没有丝毫的紧张之色,反而多了一点点适从:“朕竟然不知道,何叔为了这次谋反,已经准备了这么多,多到了已经可以说出没定输赢、成王败寇的话来,这份从容,朕自问自己都没有啊,看来,朕这个皇帝,的确是有很多不足的地方。” 话里面说是自己不从容,可皇帝说出这话时候的语气,哪怕是“这次谋反”那四个字,那种云淡风轻,却是真真实实的。陆城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有琴太后忍不住在身后捏住了钧喻铮的手。 何沸的眼中闪现出来的是不可一世的狂傲:“难道皇上,您就不想听一听,老臣为了这一次的谋反,都准备了什么吗?” 出乎何沸意料的是,钧喻铮此刻的神情却并非惊慌:“何叔若是愿意说,朕,自然是要给何叔这样一个机会的。” 陆城却知道,钧喻铮现在心下并不是没有恐慌的,但是,他还是在尽力的去和何沸拖延时间,不为别的,他在等自己的援军。 很多人都以为陆城身为三军统帅,定然会将帅印放在自己的身上,以免有人窃盗了帅印,暗中指挥将士们哗变。但是陆城却是把帅印放在了当年他远走潭州的时候贺长安为他亲手缝制的橙色锦囊里面。 这锦囊,他没有随身携带,而是埋在了靳忠的营帐里面--这件事,也只有他和靳忠两个人知道。帅印放在他的身上,势必会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反倒不安全,大概所有人都算不到的是,他陆城会对一个南安降将信任至斯。 却没有想到,这样的安排竟然歪打正着的派上了另外的用场。 何沸带人谋反,军马自然不会少,但是为了在前期安排的时候不惹人注意,这些兵马想要隐藏在帝都,却是极难的。陆城的军队驻扎的地方距离和州只有一座城门之隔,大军赶到帝都约莫三四日的时间,自然是不可能在帝都派上什么用场的,但是阻挡着何沸的援军进入帝都,却是正合用。 陆城没有问钧喻铮对于帝都的布防是怎样安排的,但是他相信他不会没有想到帝都的安排。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瞬间双方都静默无言,何沸的眼神中一闪而过了一丝慌张的神色。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罢了,很快,这一丝慌张就在他的眼中荡然无存,这张沧桑的脸上又恢复了刚才的暴戾与狂妄:“老臣真是应该为皇上感到庆幸,您和太后这么早就出来了福寿楼,若是您再在里面,坐上哪怕一刻钟,就出不来这怡园了,还哪能亲自见到老臣?魏公公,事到如今,你就不必在站在那里了吧。” 何沸的话音刚落,魏临渊战战兢兢的从皇帝身旁站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个平时皇帝最为倚重的内监身上,有琴太后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陆城也愣住了,方才这个魏公公还神态自若的为他解释香气的来源,这会儿,何沸竟然点了他的名字,莫非,那让谦妃早产的梅花香气,就是这位魏公公动的手脚?谁都知道,皇帝的贴身内监,都是距离皇帝最近的,如果魏临渊已经帮助了何沸去谋夺钧家的江山了,那就算是给皇帝下毒的事情,这魏临渊也未必干不出来啊。 而与梅花香气有关系的,不是他猜测中的唐家,反倒是这谋反的何家? 他虽然不是局外人,虽然也知道魏临渊是皇帝的贴身内监,但一时之间却不能理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如今的态度,摆明了是作壁上观,只在一旁看着钧喻铮的反应。 而皇帝钧喻铮,既没有笑,却也没有惊慌失措。 整个就是一面无表情。 何沸冷笑一声道:“太后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之前谦妃的身体一直很好,太医把脉的结果也都是母子均安,今日却突然在福寿楼小产吧?” 有琴太后冷哼:“为什么?” “那是因为,末将在福寿楼在建的时候就动了点手脚。说起来,这件事情,末将还是要好好谢一谢魏公公啊。是他帮着末将在福寿楼的每一根横梁上都刷上了搀着□□的涂料,这平时没有大型宴会什么的,□□自然不会挥发,可是今日本来就是冬季里,又是太后寿辰,这屋子里这么多热热的锅子,四角还都暖炉子,这药遇到热热的水汽,就自然要挥发到整个福寿楼了。太后,您现在,不觉得有些头晕吗?” 有琴心下大骇,几乎站不稳当,身体轻轻的晃了几下,一遍的贴身宫婢在身后死死地撑住了她的身体。 陆城却有点纳罕,似乎……他并没有觉得头晕目眩啊?难道是大宣的人体质和乾祐的人不一样?还是这只是因为有琴太后年纪大了,反应会来的更快一些? 不过何沸的话倒是点醒了他一直以来心中的困惑。关于和睿皇后的死因,他也一直在查,无论怎样查,查到的结果,都是当日屋中点燃的熏香是无毒的,而且也没有寻常孕妇忌讳的麝香,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下药害人,竟然还有这样的法子! 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再想去查凤栖宫上方的横梁殿柱上有没有用了有毒的涂料,只怕是很难查到,但是在和睿皇后出事前后,凤栖宫有没有重新刷过漆,内务府上可都是有记录可查的! 何沸见所有人都因为他的话而现在了震惊中,脸上的得意更甚:“这药最大的药性,就是能一边将人昏迷,一边伤及人的内里,若是寻常没有学过武艺的人,就算是身子好,也是要着道的。更不要提谦妃一个孕妇了,哦对了,忘了提醒一下太后您老人家了,只怕谦妃、晴岚夫人和戬祥夫人肚子里面的孩子,都要保不住了呢。太后,一下子失去三个孙儿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啊?” 有琴太后此刻面色惨白:“何沸,你狼子野心,居然染指江山社稷,还谋害皇嗣!” 陆城的一只手紧紧握成拳头,心中也仿佛滴血一般疼痛,就是何沸说得那种药,取走了他年纪轻轻的母后的性命,留下他和可儿孤苦无依,就算这药不是何沸提供的,但是他也一定逃不掉知情者!如今,这药又被用来残害更多的人!此人不除,只怕是后患无穷 何沸不以为然:“染指江山社稷的事情我都做了,还差这一条谋害皇嗣吗?太后您叫不要再天真下去了,事到如今,只有我说让不让您活下去的份儿,还真没有您给我定罪的份儿了。再说了,这皇家已经害了我两个孙儿,如今我害了三个,只能勉强算是补偿回来了。” “皇家何曾害了你的孙儿?何沸,你莫要信口雌黄!”有琴太后大怒之下,胸口跟着猛烈的起伏。 277.第二七七章 局势扭转 第二七七章局势扭转 “哼!皇上,太后,你们问问自己,我何家的嫡长孙女何凝妆,嫁到宫里之后,可曾有一点半点的好日子过?妆姐儿从小心心念念的就是她钧家哥哥,那个时候皇上还不过是丞相的长子罢了,她爱慕你,可不是图着你什么你的皇位啊!你做的却真好,一点一点把我何家那傻丫头从贵嫔之位拉下水到了才人,让她幽闭在一个小屋子里面过活,这就是你不曾害了她的做法?” 陆城不由得蹙眉,饶是何沸如今有再多的借口,那不过也只是为自己的谋反找一个似乎说得过去一点的理由罢了,不过这乾祐的后宫,还真是够乱的,也不知道三公主在这里能不能生活得好?就算今日钧喻铮赢了,许了三公主皇后之位,只怕这后宫的一滩浑水,也足够她劳心伤神的了! 钧喻铮也不看何沸:“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氏自入宫以来多跋扈,行事多有失端庄,哪里配得上一宫主位?才人还是德才兼备的意思,朕贬她为才人,实际上已经很给何家脸面了。” 本来就是找理由罢了,听钧喻铮给自己的堂而皇之扇了一记耳光,何沸哪里听得进去:“那瑗姐儿呢?那孩子虽然不是我的嫡长孙女,可自幼聪明伶俐,老夫也甚是疼爱。如今就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失了贞洁的罪名,就让我瑗姐儿屈居二王爷的侧妃,这究竟算是什么意思?老夫也想明白了,就是为着皇上要倚重唐家,要抬高唐家的位份,哪怕弄一个丫头上位当正妃,也不肯把正妃之位给我们瑗姐儿!” 何沸说完这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陆城恍惚记得,有琴太后的寿宴之上,平衍王身边站着的只有平衍王妃一人,竟不知道他也有一个侧妃,看来,那何氏侧妃的处境,应该和朱云佳大抵相似,只不过两人的身家背景,实在是差出许多去。 陆城正思量着,就看到了福寿楼上空打了一个晴空霹雳,接着,便有一声响亮的婴儿的嚎哭生传了出来。 “哇……” 钧喻铮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母后你听,谦妃,生了。” 继而偏过头面向着何沸,脸上的笑意更浓:“何大人就不想听听,朕为了何大人的谋反,准备了什么吗?” 听到晴空霹雳和婴儿啼哭的声音,何沸的脸色开始不好起来,一开始是有一点铁青,听钧喻铮这么说,那颜色逐渐有铁青变成了惨白,却也不接过皇帝的话来。陆城却是有一点激动起来了,他早知道,钧喻铮不会是那种攘外而不安内的君主,如果钧喻铮是提前做了准备的,那么这一仗,他的胜算,就会更大一些! 钧喻铮也无所谓何沸应不应,却在梅园那一块空地慢慢的踱步起来,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何大人的司马昭之心,早已经是路人皆知了,朕又如何会不知道呢?的确,朕是年轻,但是年轻不意味着朕就是傻子,难道何大人真的这么小瞧朕的能力?魏临渊,事到如今,你是不是先该对朕和何大人说点什么啊?” 魏临渊突然朝着钧喻铮的方向跪了下去:“皇上,奴才有罪,奴才有罪啊……” 陆城的嘴角浮起一抹笑容,这魏公公,倒是个心眼实在的,何沸千算万算,竟然没有想到一切都是钧喻铮的将计就计。 皇帝亦是嘴角噙笑,并不发难,对着魏公公开口的声音也极是柔和,仿佛只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般:“你是有罪,明明已经答应好了何大人的,在他的福寿楼里面布置□□,怎么事到如今,就给换成了香料呢?朕瞧着,像你这样粗心大意不听话的奴才,以后还是不要呆在乾元宫了吧,以免朕的旨意不小心让你给听错了,办砸了不就不好了?” 陆城却是笑不出来了,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的凝重。他以为找到了下毒的方法,就可以找到和睿皇后的全部死因了,只是,这□□又被换成了香料,一时之间所有的线索都变得扑朔迷离,想要继续探寻真相,只能等到这一次风波平息过后了。 何沸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见他是真的慌乱了。他默默的喘了两口粗气,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脸上的表情又开始从慌乱转为平静:“那又如何,就算魏临渊办事班的不利索,老夫依旧手上握着无数的筹码,每一个筹码,都能致你死命!” 突然看到一队人马朝着梅园的方向走了过来,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甲胄的中年男子,陆城冷眼看去,乾祐身居要职的武将,他是都暗中打听过的,并没有见到过画像上有这样的一个人物,也就是说,这人,很可能只是一个后起之秀,甚至有可能只是一个文臣。 “哈哈,皇上您想不到吧,你把封大人的女儿接进宫来,却不好好对待,还让其中一个小小年纪便没了性命。不甘心的可不止老夫一个啊!封大人,你来得正好,带着我们的人,把皇上、太后和大宣国的小王爷给我绑起来!”何沸的笑声凄厉,简直仿佛要冲破天际一般。 说着,还看了一眼陆城:“秦王爷,这事情只能说是你命不好,不会凑巧罢了。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要赶着太后的五十大寿的时候过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只好先委屈秦王爷了,等到老夫大业得成,还少不了你父王带着其他国家的支持啊。” 陆城冷笑一声,看来让他猜对了,来人果然是一介文臣,也不知是怎样一个来路,居然可以带兵而来,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何沸如今留在帝都的全部军事力量了吧!不过,这个何沸倒是有趣,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却已经开始说起“大业得成,需要邻国襄助”的话来。他有理由相信,近两年来南安总是小打小闹一般的骚扰大宣边境,就是有这个何沸暗中撑腰,何沸凭什么有这个自信,认为大宣会不计前嫌地支持他呢? 这封大人本是一介文臣,如今却穿着铠甲,跪地的时候,铠甲发出的声音都有些刺耳:“启禀皇上、太后,微臣救驾来迟,望皇上恕罪。” 眼前错综复杂的一幕已经彻底让太后招架不住了,一直勉力撑着的宫婢终于体力不支,没能撑住,太后向后倒了下去。 钧喻铮有些着急,却还是按下心神:“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啊!盛城,你先叫几个人,把太后抬回颐宁宫去。如今太后的身体,是经受不住什么大的刺激了。叫上太医为太后好生调理一下。” 封盛城不去看何沸怪异的神色,只对皇帝抱拳道:“是,微臣这就去办。”说着点了身后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取来担架,把太后抬回了颐宁宫。 “何大人是不是很惊讶,为什么封大人会成了朕的人?那朕也不妨告诉你,从始至终,封大人都没有加入过何党阵营。从何大人去接近你,到何大人成为何党的骨干,一切的一切,都是朕授意的!” 何沸本来看到封盛城已然是不属于自己的阵营,就有些惶然,如今又听到钧喻铮笃定这语气说这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疑惑更甚,恐惧更大,嘴巴微微张开,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钧喻铮的嘴角绽放出来的笑意更浓,态度颇为玩味,简直是将刚才的形势颠倒了一个个儿:“何大人是不是想问,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部署这一切的?” 何沸不答话,脸上本来已经擦干了的汗珠,又重新渗了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陆城终于是彻底地放下了一直悬着的一颗心,在一边抱着胳膊站着,好像看戏一样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钧喻铮也不管何沸的脸色有多难看,只是自顾自的说道:“何大人,不要以为你是权臣,就能妄图染指乾祐的江山。父皇能够登上大宝,那是因为他位居丞相多年,精通整个殷国的文治武功。也因为父皇他对待同僚都善待有加,所以说才会有那么多甘愿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更因为殷废帝根本就是一个身体不行,治国也不行的草包。纵观上面三点,你都不具备,你哪里有资格去掌控我乾祐的大好河山?” 接下来的语言中更多的则是蔑视的味道:“何大人你当初不过就是一介武将,说得好听了,你是枭雄,说得不好听了,不过就是一个舞刀弄棍的匹夫。虽然说熟知前有大部分地方的军事力量,却也不能把这些力量牢牢掌握,更不要说如何处理国事民生了,此乃你不能成事之一。父皇对待你们可曾半点苛待?虽然说威严,但是从来都是拿你们当成浴血同袍的弟兄的,因此父皇在的时候,就算你有野心,父皇也念在你这么多年为他付出的而不曾对你做什么,可是你呢?” 278.第二七八章 鱼死网破 第二七八章鱼死网破 钧喻铮一边说着,说着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封盛城。封盛城会意,接话道:“陛下说的没错,微臣奉了陛下的旨意,卧底到何大人的身边,何大人为人做事多有疑心,微臣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何大人的信任,就算何大人开始看重微臣,也时常夹枪带棒给微臣颜色看。若不是微臣奉的是皇命,只怕也早都忍不下去了。何大人是不是要夸奖一下微臣的定力实在很好呢?” 这个已经到了中年,看着文质彬彬的文臣,讽刺起人来也真是够牙尖嘴利的了啊? 不过,能在一个颇具疑心的老者身边安□□去自己的人,陆城不由得咂舌,这乾祐皇帝的反间计,可是玩儿得相当高明。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身边侍奉着的那个叶瑾--其实老早就有人和他提起过,这个丫头言行举止间总是透着几分不对劲,可是他就是不肯下狠心去查,一方面是为了将计就计,另外一方面,则是他自己的那一点私心。 当初他会在茫茫人海中选中长安做自己携手一生的妻子,最初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女孩儿,和他最初认识的叶槿,是那样的相似。可是后来慢慢发现,贺长安和叶槿,还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样的--叶槿是倔强,贺长安是外柔内刚,叶槿一心里面想着的都是陆垣,而贺长安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些不同,让他愈发地觉得这一生相守的人没有选错。 常年行走在外,陆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更快一点回到大选帝都,回到秦/王/府,和那个小女人一起等候着他们第三个孩子的降生。 钧喻铮接过话来说:“朕派去卧底在你身边的人都尚且如此,你自己不妨算算,你身边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跟着你呢?实话告诉你,封爱卿替朕来到你的阵营之后,就已经开始在暗中策反你的人了,当然,他不会亲自出马,他只要告诉我你的集团成员名单,朕自然还会有人手过去想办法让他倒戈。怎么样,如今还这样信誓旦旦么?” 何沸皱着眉头,可见心情已经是压抑到了极点,他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自以为的千秋基业的根本,竟然全部都是对手为他营造出来的假象,顿了顿,却还是道:“皇上以为我手上的人,是那么容易都被挖走的么?不说像封正华这样的,封家军里面可还有很多跟着你父皇就开始一同打江山的,他们中间有哪一个甘愿你一个小皇帝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你自诩文韬武略,可是每一件事都没有你父皇做得踏实!” 钧喻铮冷笑一声:“何大人,我该说您是太天真了,还是太天真了?跟着父皇一起打江山的那些人,图的是什么?当然是开国元勋,裂土崩疆。图这个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父皇能让他们有这个保障。可是你呢,已经有了爵位,却还是不肯安分,想着登上大宝,你能许给那些老人的也不过就是加官进爵。人到了这个年纪,爵位的高低还有什么区别吗?忠心耿耿地伺候朝廷,也不见得就不能加官进爵,何必要冒着抄家灭门的风险跟你再去打一次江山呢?” 何沸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说到这里,不妨让你见一个人。” 陆城听到钧喻铮击掌三声,接着看到从封盛城身后的那一队人中间走出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盔甲,并不能看清楚长成什么样子,不过何沸在见到那个人之后,把手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关节都泛着青色。 “抬起头来,让何大人见一见吧,早晚都会有这样的一天的。” 盔甲男子慢慢的抬起头来,所有的人都看见,这一张脸,跟何沸长得出奇的像。那男子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来两个字:“父亲。” 来人的名字,叫做何茂年。 何沸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一巴掌甩了过来:“逆子!你还有脸面喊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不忠不孝的儿子。” 陆城不知道来人是何沸的哪一个儿子,但是心里却清楚,这定然是一个不被何沸看中的儿子,不然也不会在何家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了自己的生身父亲,转而投靠了钧喻铮。看来家宅不稳,自古以来都是惹祸的根苗,陆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陆垣,在本王看来,你连最基本的齐家,都未能做到,谈何平天下? 盔甲男子再一次开口,不同与之前叫父亲的踌躇,这一次,却是掷地有声:“何大人,您如此说微臣,微臣是在是愧受了。自古以来,忠孝就是难两全的,既然微臣选择了忠于国家,忠于皇帝,那自然只能选择不孝了。何大人又何苦说微臣是不忠不孝呢?还有,何大人指望我孝顺,也要看看何家是怎么对待我娘的,是怎么对待瑗姐儿的。同是孙女儿,瑗姐儿和妆姐儿的待遇,岂能同日而语?” 陆城听懂了几分,这个人,应该也算得上是平衍王的岳父了,之前一直被何沸拿来作为谋反借口的平衍王侧妃,应该就是他的女儿。只是如他所说,平衍王侧妃一直是在何家被苛待的那一个,那何沸也真是厚颜之至,连一贯不被重视的孙女都能拿来做挡箭牌。 何茂年的母亲原来是何沸府上的一个绣娘,一次何沸喝醉了就要了人家绣娘的身/子,之后本来没打算给绣娘什么名分,却到底是看在骨肉的面子上抬了姨娘。那个姨娘生下何茂年之后,几乎就是终年见不到何沸了。 姨娘不受重视,在一众嫡出的兄弟之中,何茂年又能有什么好处?娶的妻子很难给自己带来什么助力,生的女儿虽然也是何家的孙女,却是自小就被按照送入宫里面给何凝妆做铺垫来培养的,这桩桩件件,早在何茂年找到皇帝暗中投诚的时候,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包括何凝瑗最后被送到平衍去做侧妃,也是皇帝给何茂年的一个优惠的筹码。 何沸此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的人听到这笑声都毛骨悚然,封盛城硬着头皮问:“你笑什么?” “如果用我何沸的性命能换来两个王爷的性命,我觉得似乎我何沸这样一大把年纪也不亏啊。” 钧喻铮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就是陆城也听出来了何沸的话外音。事到如今,何沸也清楚自己只怕很难走出这片梅园了,多以打算捏着他的筹码,来一个鱼死网破。两个王爷,如今乾祐的靖惠王不在这儿,梅园里面能够称得上王爷的,只有平衍王和他这个大宣亲王。 想到这儿,不由得蹙眉,他武艺不凡,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也不知道何沸究竟想要怎么个鱼死网破法。 何沸的脸上慢慢的又有了一点笑意:“难道皇上不觉得,今日太后的寿宴上,少了什么人么?皇上您的三弟靖惠王,已经被我安插在他身边的丫鬟宝环死死地控制住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死,可是倘若我死了,那靖惠王,恐怕也活不成了。哦对了,平衍王身边其实也有我的人,只不过平衍王动身之前先去看了一下那个冒着唐家名儿的王妃,我的人才没能得逞。不过皇帝可以放心,我的人可还在他们身边呢,想动手,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哦,对了,还有大宣的后宫,我既然谋反,便会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来更多的力量。只怕今日我死在了这里,明日,秦王爷就算全须全尾的回了大宣,也见不到你的王妃和女儿了,这好像比前面的两个筹码更有诱惑力啊!” “你要做什么?”钧喻铮和陆城一起吼出了这句话。 何沸的笑声更让人毛骨悚然了:“先前儿皇帝你说,那些老臣不肯跟着我何沸,是因为我样样都不如先皇。好啊,这一点我承认。可是如果让老臣们和天下万民都觉得,您是一个为了对付觊觎你的江山的人,不惜把兄弟的生命都跑出去当诱饵的皇帝,又有哪一个百姓会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仁君?要知道,平衍王和靖惠王,可没犯什么错儿啊。” 这句话却是实话,这也是为什么太后忌惮庆太嫔母子这么多年,也只敢在暗中对庆太嫔动手,却对靖惠王无能为力的原因。 因为不论如何,靖惠王都是先皇的血脉,只要靖惠王没有犯什么不得不伏诛的大错儿,皇帝身为皇兄,就不能动手加以迫害。如今连莫须有的罪名都没有,若是两位王爷真的因为皇帝要收拾何沸而捐躯,只怕天下都会不服。 “还有你,大宣的秦王爷,你自以为你来到乾祐,你的妻女独居王府恐怕不安全,特地巴巴把她们送到了宫中,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大宣宫中,可也有我何沸的人!” 279.第二七九章 生而为情亡 第二七九章生而为情亡 这一句话,仿佛在陆城的心里打响了一个炸雷,一时之间,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个可以被怀疑的对象,哪一个人都有可能会在暗中伤害到他的妻女,可是他却身在乾祐,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回到贺长安和女儿们的身边,越想就越是心急如焚,持剑的手已经开始有一点点颤抖。 被人威胁不是第一次,可是除了妻子和女儿外,别人拿什么来威胁他都是无济于事的,一项冷静自持的秦王爷,第一次尝到了紧张的滋味儿。 何沸转身对身后的人说道:“把宝珠带上来吧,还有平衍王和他鹣鲽情深的王妃。皇帝最好不要试图阻拦我的人,平衍王的性命,可就掌握在您的手上了。”话中却是不再谈及自己究竟有什么人可以威胁到陆城,只是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钧喻铮,仿佛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陆城越发的不能掉以轻心,不管何沸究竟有没有人藏在大宣后宫中,他总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妻女的,他不能拿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做赌注。 钧喻铮摆了摆手,围住何沸的人让开了一条小路,让何沸身后的那贴身副将走了出去。 不过是片刻,一个衣着体面的丫鬟持着一柄长剑,抵着面容有些狼狈的平衍王和唐瑾瑟的脖子走进了梅园。 何沸笑道:“怎么样,我现在已经让你看到了平衍王被控制着,靖惠王被控制在宫外,一时半会也还带不进来,不过你已经不用怀疑他是不是还安全了。” 平衍王被丫鬟控制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却还不曾看到之前梅园的形势转变,只认为皇帝现在还处在劣势上,便摇着头道:“皇兄,臣弟命贱,死不足惜,臣弟只求皇兄可以替臣弟照顾好画扇还有画扇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让她们娘俩一辈子衣食无忧!” 陆城心下一恸,这平衍王果然和他一样是个重情的人,画扇应该就是那已经身怀六甲的平衍王妃的闺名。只是今日若是平衍王死了,何沸残忍至斯,想必也不会放过他的王妃和他的孩子,不禁替平衍王泛起了一丝悲哀。 平衍王说着,便要往那剑锋上招呼过去,一只脚已经轻轻地抬了起来,陆城有心说一句别去,若是平衍王活着,这世界上才有人心甘情愿的护着他的王妃,他若是死了,别人就算应下了替他保护他的王妃,可若真是护不住,那也就只能护不住了。 还没有来得及张口,突然听到封盛城身后的队伍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王爷,不要!” 冲出来一个穿着甲胄的身材矮小的人,看身量,分明是女子。 那女子显然也从来没有穿过甲胄,才跑了几步,甲胄就已经散了开来,挂在身上摇摇欲坠,几乎已经起不到任何屏障的效果,手上却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冲着那个挟持着平衍王的丫鬟冲了过去。 那个名唤宝珠的丫鬟自持挟持的是两个重要的人物,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胆量敢拿着匕首朝自己冲过来。危急关头,自保是脑海里面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宝珠把长剑从平衍王和王妃的脖子上面挪开,直直的刺向了那个冲过来的瘦削的身影。 直直冲过来的盔甲散乱的女子显然也看到了直直的刺过来的长剑,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并没有收住脚,还是直直的朝着那长剑冲了过去。 就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鲜血已经溅到了附近几个人的身上,就连钧喻铮都没能幸免,明黄色的龙袍上,鲜血的红色刺目惊心。陆城虽然只是被鲜血溅到了袖口,可是已经能清楚的感受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的气息,心中暗自纳罕,究竟是什么人这般的不要命? 因为那宝珠挪开了长剑,平衍王钧昀铉便立刻有了回击之力,轻轻地一个闪身,把唐瑾瑟护在自己的身后,拔出随身的佩剑,一剑刺死了宝珠。 可是宝珠的长剑,也直直的穿过了那个不要命似的女子的胸膛,却是偏了一点点,没有直接刺中心脏的位置,鲜血还在不断曰曰的流出,若是旁边有医者在,或许还可以活命,只是如今医者都在福寿楼之中围着刚刚生产的谦妃,这女子,怕是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 穿着盔甲的女子一抽一抽的□□着,钧昀铉暗中握了一下唐瑾瑟的手,便朝这边走了过来,半蹲了下去,手紧紧的握住女子那只无力地垂在地上的手:“凝瑗,相信本王,你不会有事的,皇兄已经在去给你找太医了,你不会有事的。” 陆城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到,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那直直的冲过来的人,竟然是平衍王的侧妃何凝瑗。本以为那平衍王已经算是痴情之人,如今却有一个比他更痴情的人,为了一个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的男人,不惜付出了生命! 何凝瑗看了一眼自己被平衍王紧紧握着的那只手,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了一下,接着无力地摇了摇头:“王爷,没有用的。其实父亲跟皇上暗中定下的协议,凝瑗早都知道,所以凝瑗就担心,王爷这次来京城,可能会有危险。凝瑗……凝瑗没有征得王爷的同意,就私自赶来了。凝瑗还……还说服了封大人,藏身在封大人的兵卒队伍里面……王爷,王爷您不会怪凝瑗吧。” 陆城早有耳闻,乾祐的平衍王向来都是那种云淡风轻性子的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急不躁,总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这一次终于在他的脸上见到了那种痛心疾首的神色:“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怪你,你私自离开平衍往京城来,就是为了送死的吗?就算我死在了京城,你不过是我的侧妃,你又是何家的女儿,你父亲在这件事里有从龙之功,朝廷是不会亏到你了的,何必跑到这里来送死?太医!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有到?” 何凝瑗执拗着,手虽然无力却还是拼命拉着平衍王的手:“王爷,不要了。凝瑗难得有机会,能跟王爷说说话儿。” 平衍王妃在一旁听见何凝瑗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也是蓦然的心酸。诚然,是她和平衍王相识在先,平衍王也确实是属意于她,但若不是当时婚礼上发生的那一场盘根错节的突变,到现在她唐瑾瑟也不过之能事平衍王府上一个侧妃。就算何凝瑗大度,平衍王也不可能只宠着她唐瑾瑟一个人,因为那样会落得宠妾灭妻的名声。可是正因为那一场变故,如今的正妃成了她自己,钧昀铉更有理由天天宠着自己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子,她才得到过钧昀铉的几次恩宠呢?如今竟然连难得和王爷说说话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也是女人,虽然她深爱着王爷不想和人分享,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她是为她的男人豁出了性命啊!她不喜欢她,但是却深深地感激着她。 她饱含着感激地看着跪坐在那里的平衍王和何侧妃,眼底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痛,陆城不由得扼腕叹息,他虽然希望这场谋反能早一点结束,却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女子自己的牺牲。偏过头,看到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毛尖已经不见,焦灼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他趁乱给毛尖使了个眼色,毛尖是趁着平衍王要给何侧妃找太医的这个乱子偷偷走掉了,为今之计,只能通过毛尖先给花楠送去消息,花楠会些功夫,且心思机敏,多少可以在宫中护着长安她们娘仨。 平衍王听了何侧妃的话,神色越发的悲痛,点点头:“好,你说。” 便是默认了何侧妃命不久矣。那鲜血一直流,即使是扁鹊重生华佗在世,恐怕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王爷,凝瑗从小接受的,就是琴棋书画的培养,德言容功的教育,祖父一心一意要把我培养成,那种低眉顺眼,可以给在堂姐之后入宫,成为堂姐俯首帖耳的助力的人。堂姐性格飞扬跋扈,桀骜不驯,所以我从小,就习惯了,怎么样逆来顺受。” 平衍王微微苦笑了一下:“嗯,你的确太逆来顺受了。” “选秀结束后,凝瑗被指婚给王爷。宫里的人都说,王爷笑起来的样子,温暖的就像,像春风一样,所以凝瑗就想,王爷,王爷一定是一个只得依靠的人。后来偶然,见到了王爷一次,就觉得,这一辈子,就算是为了王爷死了,也值得了。” 陆城眼角微微的泛酸,对于平衍王妃来说,平衍王的确是一个好的男人,可那是对于何侧妃而言,平衍王给了的,除了辜负,还是辜负。所以说,这世上最难分割的,便是人的一颗心,他已经把他的一颗心给了贺长安,纵使其他人千好万好,也不能和贺长安相提并论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每一个爱情的誓言背后,都有着无可奈何的辜负。可偏偏总有人是为情而生,为情而亡的。 280.第二八零章 血崩 第二八零章血崩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一件事情,因为这位何侧妃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之间,搬来挟持着平衍王和平衍王妃占了上风的何沸,再一次陷入了颓势之中,就算何沸现在还挟持着靖惠王,但是毕竟那一位爷如今不在梅园之中,外面得到消息只怕还要更晚一些,短时间内,靖惠王的性命倒是无虞的。 梅园之中多数都是男人,他们也没有想到,以身破局力挽狂澜的,竟然是一个女子,一时之间面上的表情大多数都是钦佩,唯有何茂年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痛心眼角看向封盛城的余光,还透着几分愤恨--毕竟是他把他的女儿带到今日的这个局中的。 其他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去安慰他,谁都明白,何茂年如今需要的绝对不是安慰。更不会有人在这个当口上去阻止何侧妃和平衍王絮语,只是何侧妃却因失血过多,力气渐渐地不够用了,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过了很久方才又开口:“但是王爷,婚宴上的那一幕,把凝瑗,都吓呆了。凝瑗知道,自己已经是,失了贞洁名声的人了,配不上王爷了,所以,让凝瑗当侧妃,凝瑗也心甘情愿……在平衍王府,虽然王爷和王妃鹣鲽情深,眼中没有凝瑗,可是……王爷不怪凝瑗,凝瑗就满足了。” “凝瑗这一生……唯一一次做了大胆的事情……就是在王爷的膳食里面……下了药……把王爷……骗到凝瑗身边……来了一次。凝瑗只是想证明……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没有失了贞洁……也想……也想真正成为……王爷的女人。”陆城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面也免不了一阵唏嘘,这个女子,当真是为了情可以不管不顾的。突然想起朱云佳好像曾经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还好他老早就在朱云佳的身边安插了墨色,不然的话早晚得着了朱云佳的道儿,好在朱云佳现在也是个安分老实的,她若是不老实,他自然也有办法让墨色阻了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何凝瑗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说话都已经不能说出来整句,身体抽搐的幅度也越来越小了。 “如今……凝瑗……凝瑗终于要走了……王爷和王妃中间……再也不会有任何顾虑了……王爷,凝瑗只有一个请求……” 平衍王抓着何凝瑗的手我的更紧了:“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何家到了今天这样一步境地……祖父是不可能生还了……叔叔伯伯们只怕也要一同受难。求你……求求皇上……看在我父亲没有跟着祖父谋反的份儿上……保住我何家最后的一支血脉……凝瑗……感激不尽……” 平衍王拼命地点头,如同鸡叨米一般:“你放心,就算我不说,皇兄也会后代何大人的,和大人是忠臣,是纯臣,才能养出你这么好的女儿来。” “能得到……王爷……说一句好……凝瑗……真开心。王爷……妾身都是宁愿的……就像妾身的名字……” 何凝瑗,一生到死,几乎就没有顺遂过,可是临了临了,她说,她宁愿。 何凝瑗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另外一边两个太医,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其中一个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把了一下脉,朝着另外一个摇了摇头,另外一个站起身来,对茫然失措的平衍王道:“王爷,侧妃娘娘流了太多的血,已经去了,肚子里的小主子已经保不住了,请节哀。” 平衍王一把抓住太医的手腕:“你说什么?肚子里的小主子?” 太医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却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回王爷的话,侧妃娘娘去世之前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想来应该就是十月里的事情了。有可能是侧妃娘娘自己的反应都不大,所以并没有什么服用过安胎药的迹象,如今已经跟着侧妃娘娘去了。” 十月里,那边是何凝瑗给他下药的那一次,若没有这一次的浩劫,何凝瑗是不是会好好地呆在平衍,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孩子,就算没有自己的宠爱,也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一辈子,老了身边也还能有一个依靠?他一直以为,他不嫌弃她的名声,留她在身边做了自己的侧妃,是给了何家的面子,也成全了堂兄的颜面,更不至于让她一辈子被泼在身上的污水搅扰的嫁不出去,已经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了。 可是现在呢?她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她却说她是宁愿的,也许这个名字,早就为她的人生写下了悲剧的注脚。 平衍王看着地上躺着的盔甲都没有穿齐整的人,半是惊愕半是痛心,久久回不过神儿来。陆城看着平衍王悲戚的神色,心下也是很同情的,但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突变,他经历过的最大的悲痛莫过于和睿皇后的死,可是那时候他还小,知道母后不在了,可是对母后不在带来的后果却不太明白。 虽然同情,却很难感同身受。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很多年后的一天,当他亲自面临着和这一日非常相似的场面的时候,他是怎样撑过来的,到那一日他才更多的理解了这个所谓软弱的情种平衍王。 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 倒是另外一边方才还铁骨铮铮的何茂年,突然朝着地上已经冰冷的那具身体扑了过去,失声痛哭。 他的女儿,他一直觉得在何家受了无尽委屈却让他倍感骄傲的女儿,就这样带着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外孙,离开了人世! 看她的身子骨,那样的瘦削,可是闭上眼睛的时候那神态,却是那么的幸福和满足,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从来不知道,他的女儿爱这个男人,熬到了这样的程度,甚至不惜交出自己的性命! 封盛城双手抱拳,单膝跪在了何茂年的身边:“何大人,有什么怒火,就发泄到我身上来吧,如果我不是一时心软答应了侧妃,可能今日侧妃就不会丧命了。” 何茂年本来看向封盛城的眼神中有怒火,可是在何侧妃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他抱着女儿冰冷的尸/身的时候,这份怒火就渐渐平息了,取代怒火的则是双目无神,摇了摇头道:“不,封大人,不怨你。我养的女儿,性格我清楚。她爱他,倘若今日她不来,死的可能就是王爷,那我的女儿,是绝对不可能独活的。你看,她那么傻,到死都不愿意告诉王爷,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就是死都不愿意让他伤心难过。” 就连平衍王妃都已经在一边泣不成声,陆城不知道,她是真的被何侧妃对于平衍王的爱感动了,还是其他。或许也有一点后悔,如果早一点成全了这两个人,也许何侧妃如今还活着,却是在平衍王府翻不起什么波澜,哪里像现在?人死了,倒是在平衍王心中留下了一生都不可磨灭的烙印了。 钧喻铮一直沉默着,这一会终于开口了:“何大人,朕会封令爱为忠烈侧妃,并且允许她葬入皇家陵寝,以示哀思。” 侧妃,从来是不能入皇陵的,何凝瑗,终于算是开了有这样一个先例。 何沸早已经在那宝珠被何侧妃一剑对穿的时候,就已经被封盛城的人双手反剪给押住了,这一会儿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按着钧喻铮的意思,却不打算现在就让何沸死--毕竟还有靖惠王和秦王,这两人身边若是真有何沸的人,只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不如留着何沸一口气。这个时候给何侧妃追封,也是为了告诉他,他当初究竟选择了一条多么错误的路,如果不是这样,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所有的荣耀都还是何家长房的! 却没有想到钧喻铮的话音刚落,另外一边跑来了一个侍卫:“不好了皇上,谦妃娘娘血崩了!” 钧喻铮眉头一拧:“什么?血崩?” 陆城也是一惊,如果说何沸本来想指示魏公公暗中在福寿楼的横梁殿柱上投毒,但是毕竟魏公公是钧喻铮埋下的桩子,那□□并没有能侵入谦妃的体内,谦妃虽然早产,可是到底还是生下了孩子的,为何如今却听到了“产后血崩”的字眼?方才的情形太过危及,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与和睿皇后死因有关的事情,但是此时却反应过来,这事情不是因为□□被偷梁换柱就能轻易了结了的,里面的错综复杂越发的晦涩难懂,如今想想,牵涉其中的可能不止一股势力! “正是。”前来通禀那人道:“太医们说了,福寿楼里面的香料有太多的麝香成分,怀着身孕的人根本就不能久久待在福寿楼。如今谦妃娘娘吸入了太多的麝香,虽然说小帝姬已经足月顺顺当当的生了下来,但是谦妃娘娘缺财产后见了红。” 麝香? 281.第二八一章 唐家秘辛 第二八一章唐家秘辛 钧喻铮的手紧握成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没有十成十的可能性,让所有事情都周全如他的心意,冷冷的看了一眼魏公公。香料是他换下来的,虽然知道他这样做都是为了避免何沸企图篡位的阴谋,但是这一手法也确实有很多的后患,比如,谦妃尹羡瓷。 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怨魏公公,如果事先有了任何的口风出来,告诉谦妃、晴岚夫人和戬祥夫人不要参加这一次的寿宴,那么宫外的何沸那边肯定会有消息,无异于是打草惊蛇,那他这么久的部署,想要一举铲除何沸的愿望,便全都成了泡影。 陆城看到钧喻铮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惜,脸上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但是笑意不达眼底,心中却是透着一股悲凉,这个乾祐的皇帝,无疑是年轻有为的,但是同样,他的多疑和他的心狠手辣,也是不能轻易估量的,只怕陆随意就算当上了皇后,未来的路也不会好走。 不过钧喻铮到底还是没有彻底绝情,稳定了一下心神道:“带我去见见谦妃吧。” 福寿楼里面的暖阁,因为谦妃的突然发动而单独围了起来,原本装饰一新的暖阁,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另外一旁的乳母嬷嬷抱着已经擦洗干净的小帝姬凑到谦妃身边:“娘娘您看,小帝姬生的真漂亮,像极了皇上呢,眉毛也像娘娘,将来肯定是一个大美人。” 唐贵妃站在暖阁的窗子底下,不知道是因为产妇不能见风所以窗子没开的缘故,还是他心头一直有着重重的压抑感,总之他就是觉得整间屋子都闷得透不过气来,作为在场压阵的宫中位份最高的娘娘,她事急从权,放了太医入内为谦妃把脉看诊。 尹羡瓷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在过来看她的路上了,这时候,她歪着头,看了一眼被包裹在大红色襁褓中的女儿,微笑了一下,是啊,长得真像那个九五之尊,穿着龙袍的男子。 可是她心里面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她在她最好的年华,遇到了现在这个守在她身边,不在乎她家里面是不是贫寒到已经付不起药钱,却还在她父亲床前仔细的为他看诊的男子,那个时候她原本冰冷孤傲的心,就被这个男子给融化了。 但是她知道,她的父亲本来出身于一个酿酒世家,结果却阴差阳错的走上了仕途,可是官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更值得性格让父亲树敌无数,更兼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曲意逢迎,虽穿着官服,可是家中竟然不如远在和州靠酿酒营生的族亲富裕,连父亲的病,都得不到很好的医治。 她也知道,入宫选秀本来就是她身为官员之女一辈子必然要走的一条路,她本想让自己在选秀的时候表现略差一些,这样就可以顺利的落选,等着他来到她家里面提亲的,只是选秀之前,缠绵病榻的父亲把她叫到了床边:“瓷姐儿,来,到为父的床边来,爹爹有话要对你说。” 尹羡瓷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白色襦裙,因为浆洗的次数实在太多,已经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和质地了,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远远看过去,真的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像个瓷人儿一般。 记忆中父亲的笑容依旧清晰,好像还是那样年轻,却因为常年卧床而带着几分羸弱的气息,他向她招了招手:“你知道吗瓷姐儿,父亲为什么给你取一个尹羡瓷的名字?”她摇了摇头,瓷这个字,本来就很少用在名字中间的,像她的两个妹妹,名字分别是羡玉和羡云,都是在正常不过的女孩儿家的名字,只有她的名字是那样的奇怪,这些年她一直也没有想通。 “瓷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爹爹是希望,你能拥有瓷器一样的品格儿,清高的活在这个世上。”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尹羡瓷点了点头,的确,她也确实是这样性格的人,生命里面走过了漫漫长长的十几年,除了唐瑜远,还真的没有谁,能带给她这种心动的感觉,这也是她死心塌地要跟着唐瑜远的原因,哪怕他只是一个郎中。 “爹,女儿省得,女儿会想父亲想的那样,做一个高洁傲岸的人的。”却看到尹仲灜面色灰败的摇了摇头“瓷姐儿,爹爹这身体,这些年,若不是有小唐大夫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只怕我已经是一堆白骨了。我病了这有两年了,虽然每天躺在病床上,你和小唐大夫的情谊,我都看在眼里。” 被父亲说中了心事,尹羡瓷原本淡定的脸上开始隐隐的透出了红色:“爹爹,你怎么……”说到最后,干脆跺了一下脚:“女儿原本没有那样的心思的。” 尹父苦笑道:“你是我的女儿,你以为你的心里揣着什么我不知道?” 尹羡瓷只自己红着脸,却不再说话,又听到尹父咳了两声,接着道:“瓷姐儿,你是家里面最大的女孩儿,没有兄弟,两个妹妹却又还是那样的小,你若是一味的清高下去,只怕是会保不住你自己的性命的。尤其如今父亲的身体这样,丢下你们去,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若是这一次选秀你成了,便是宫里头的主子娘娘,还可以时常接济着你的母亲的,将来你的两个妹妹,说人家也不会说的太差。家里面的重担,都交到你手上了。” 尹羡瓷虽是家中长女,但是父母一向琴瑟和谐,对三个女儿也是疼宠异常,尹羡瓷从来没有考虑到自己有一天要面对这么残酷的选择,是和唐瑜远一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还是让母亲和妹妹们日后的生活可以衣食无忧? 一夜难眠,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再然后,她的记忆就突然想断了片一样戛然而止,接下来,就听到了窗边唐瑜远和贵妃低低说话的声音。 唐贵妃借口产房血腥,把那个抱着小帝姬的嬷嬷打发了出去,自己把那个小小的女孩儿抱在怀里,温柔的哄着,一边问唐瑜远:“谦妃这次大出血,可是你意料之内的事情?若不是你意料之内的事情,可还能控制得住?” 唐瑜远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福寿楼里面放了味道这么重的麝香。微臣敢断言,就算谦妃娘娘和晴岚夫人的孩子能生的下来,戬祥夫人的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的。谦妃娘娘的身体一向很好,这见红应该还是能控制得住的,只不过就算是控制住了的,娘娘将来也很难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唐瑜远的脸是看着尹羡瓷的,硬朗的面庞上都是悲痛的神色。 唐贵妃会意,凑上来走到尹羡瓷身边:“尹妹妹,虽然说你我之间有一场交易,但是时至今日,我却还是想要尊重你的意愿的。你也听到他说了,你将来很难再怀孕做母亲了,若是你愿意跟她走,那我怀里这个你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女儿,从此就只能管我叫母亲了,而你就算是跟他走了,可能一辈子都再也没办法圆你的母亲梦了。” 尹羡瓷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样一步,看着唐瑜远,神色还很是愕然,有看到唐瑜远朝着她点了点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带着惜和这么多年,虽然不是她的生母,却也把她照顾的这样好,你的女儿托付给我,大可以放心,我这么问你,也是把决定权还给你。若是你还想留在皇帝身边,至少你还可以每天看到你的女儿,还享有做母亲的幸福,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他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他能够完全拥有的,所以早都已经不在乎了,你若是真的选择了后者,他也可以做出医治好了你的样子,让你继续留在皇宫当荣宠无限的谦妃娘娘。”惜和是钧喻铮的长女,却也是一生下来就没有了生母的,如今正是养在唐贵妃身边,唐贵妃对其视如己出,一点没有夸张。 那话中的他,便是唐瑜远,他爱了她一辈子,而她那么多年的生命,都已经在宫中蹉跎了,让她继续蹉跎下去,无视唐瑜远的一往情深,她又如何能做得到? 尹羡瓷朝着唐瑜远伸出手来:“若我做不了母亲,那便意味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有我们两个的孩子,我不想辜负你。这么多年,你已经为我等了太多。若是我跟你走,答应我,找个机会让我亲自给你挑一个妾室吧,起码还有唐家的香火。” 唐瑜远摇了摇头:“这一辈子,我只要你一个,有你愿意跟我走这句话,已经足够了。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有没有香火。唐家的香火,自然会有晓哥儿继承。若是我们老了没有人养,大不了从晓哥儿将来的孩子里面过继一个来,你看如何?” 唐贵妃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泪水湿了眼眶。哪个少女不怀春?大部分都是所托非人。能真正的一步一步熬到现在,却还没有消磨彼此之间的情谊,唐瑜远和尹羡瓷,实在是很少见了。但是时间却不容她感叹:“事不宜迟,若是尹妹妹已经决定跟着你走,你便要快一点,皇上那边,应该是已经得到消息了的。” 282.第二八二章 败者为寇(上) 第二八二章败者为寇(上) 唐瑜远点了点头,从衣襟之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丸药,让尹羡瓷顺着水服了下去。 陆城跟着钧喻铮一路急急地走到福寿楼,刚一进来就闻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血腥的味道,和记忆中和睿皇后离世的那一天一样,这种感觉是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梦靥,不禁心下一沉。刚走到暖阁,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了唐贵妃嚎啕大哭的声音:“谦妃妹妹……你怎么可以走得这么早啊……” 崇敬十一年正月十九日,乾祐崇敬皇帝第三女生母谦妃尹氏,殁。正月廿五日,停灵七日后,尹氏下葬,崇敬皇帝钧喻铮悲痛至极,追封尹氏为谦润夫人,其所生三帝姬交由贵妃唐氏抚养。 下葬那日,唐瑾知看着窗外,阳光很好,照着地上的雪都有一点微微的融化,折射出来的光耀眼夺目。随着何沸最终缴械投降,让钧喻铮一直悬心不已的靖惠王也终于再一次露面--靖惠王是乾祐开国皇帝的幼子,据说也是个相当了得的人物,少年聪敏,做事情有胆有谋,更兼行事稳妥,曾经在很长时间内被有琴太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这一回,他的机敏却让他提前洞悉了何沸的计划,成功地让自己躲开了前方的龙潭虎穴。 靳忠带领大宣的军队在和州附近的六个州县分流截杀了何沸残存的余党,何沸余部离开了何沸的号令本就已经是群龙无首,加之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大宣援军的存在,一时之间两方交手,不到三刻钟时间,何沸余部就已经溃不成军。而大宣那边,虽是何沸早早的放出了风声,说是有人安插在了大宣宫中,但是陆城也作了部署,安排花楠在暗中保护着贺长安和两个孩子,虽然对方在暗处,但是花楠跟随他这么多年的本事,他是信得过的。 剩下的,也就是何沸这个人了。关于他是怎样死的,陆城很感兴趣,若是在他的生命结束之前,能从他的嘴里翘出一些与大宣和南安有关系的内容,那这个人也算是不白白多活了这么些天了。不过他却是归心似箭,一刻也不能等的回到了大宣的宫中,后面的种种,都是大宣出嫁的三公主陆随意讲给他听的了--这传话必然也是钧喻铮授意的,自然也会隐去一些不想被陆城探听到的内容: 乾祐的皇宫下面,有一座幽深的地牢,是当时殷国还在的时候就建起来了的,当时是为了关押一些从南安带过来的战俘,熬鹰一般的把这些战俘的心智都渐渐磨平。只是后来乾祐建国之后,南安忌惮乾祐新生的力量和钧仁臣钧喻铮父子两个的手腕,很多年都只是在乾祐的边境小小的骚扰一下,却不敢大肆兴兵犯境,这牢房也就一直空了下去。但是牢房还是终年有士兵把守的,这些士兵大多都是在业绩上无望,又不肯给上官使银子,才被调到了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素来都是懒懒散散的,可现在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从地牢那两边点着铜油灯的小路蜿蜒走下去,一路走到尽头,一声尖锐的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还不快点把牢门打开,圣驾亲临,哪是你们可以随便直视的?都给我小心伺候着,若是让陛下恼了,你们一个个都脑袋不保。” 年轻的小太监夏润生穿着一身内监总管的衣衫,打着一盏宫灯站在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钧喻铮身边伺候着,自从那一日何沸在太后寿宴上造反以来,钧喻铮的面色一直是灰败的,此刻的脸上更是写满了颓唐和不耐烦的神色,摆了摆手道:“夏润生,不必这样大呼小叫的,朕只是想来看看何大人,顺道让他看一个人。”如今,何沸早已经是阶下囚了,钧喻铮言语中再提到“何大人”三个字,唇齿间流转出来的,是说不出地讽刺。 夏润生低头诺诺应了,侧身的时候才能让人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只是那宫装已经很破旧了,虽然料子很好,但显然已经经受了很多年的蹉跎。 何沸谋反一事上,魏临渊虽然立了大功,可是换掉的香料中含有麝香,确确实实是让谦妃难产而死,也让戬祥夫人有琴氏、也是太后的亲侄女落了胎,丽景宫的晴岚夫人也因此动了胎气,这些天一直烧了艾叶在丽景宫养着,太医也说了,这个孩子,随时都有可能早产。虽然为了抑制何沸的谋反,这件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魏临渊也很清楚的知道皇帝的性子,他虽然不说,也会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起了膈应,便趁着钧喻铮还没有彻底厌倦了自己,借口自己年纪大了,不再适合在御前伺候了,卷起了铺盖请辞。 说得好听一点,乞骸骨养老归田。 钧喻铮也知道魏临渊心里是怎么想的,念在他忠心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在京中赏了他一座大的宅子,连带着又赏了很多其他的金银细软,放他回去养老了。 其实就算不在皇帝身边伺候了,魏临渊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也足够他衣食无忧的活完这一辈子了,何况之前还是钧喻铮的贴身太监,京中有不少人,就算心里瞧不起阉人,可是面子上也是要对魏临渊点头哈腰的。 陆城看着陆随意的亲笔信,心中暗暗记下魏临渊这个人,这个人今后想必还会派上更大的用场。自然,这个消息不会是钧喻铮想要分享给他的,那只能是陆随意揣度他心中所想,自作主张告知的线索了。不过陆城倒是明白,若想寻到魏临渊,在钧喻铮赏赐的那座宅子,是不大可能的事。 倒是皇帝那边,不可能没有首领内监,提拔了魏临渊的徒弟夏润生坐上了这个位子。只是夏润生毕竟年轻,很多时候处事都没有魏临渊老道,钧喻铮也总是不胜其烦,陆随意道,就在发信的前一日,钧喻铮还在御书房对着这位夏公公砸了一个茶盏。 钧喻铮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又念起魏临渊的种种好处来,若是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是魏临渊,肯定会轻声细语的叫守门的把门打开,然后小心翼翼的说:“皇上您慢着点儿,这儿黑。还有一会儿见了何沸,皇上您不要太激动。现在何沸已经不能翻起什么风浪了。” 夏润生吆五喝六了一通,看到钧喻铮不太高兴,也止住了吆喝,却紧紧地跟在钧喻铮身边走了进去,把身后那穿着宫装的女子挡在了牢门外头,还特地嘱咐守门的侍卫:“看住了才人小主,若是才人小主有什么闪失,为你是问。” 那守门的从来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样子,最近这段日子里面关进了一个要不得的人物,这暂且不论,如今又有皇帝和宫妃亲临,实在是一百颗心全都吊了起来。 何沸坐在一堆杂草上,精神到还不算太差,只是那原本花白的头发,似乎短短几日之间全都白了:“想当年殷国还在的时候,老夫是在兵部的,那个时候专门就是负责在这个牢房熬鹰。那些个战俘,有谁守得住老夫熬鹰的手段?一个一个的都屈服了。当年我也就是凭借这一手熬鹰的本事慢慢的受到了上面的重用,也慢慢受到了先帝爷的重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造化弄人,现在带在这里被熬鹰对的,竟然是当年那个熬鹰的人。皇帝,你说,这事儿可笑不可笑啊。” 钧喻铮苦笑了一声:“真没想到何叔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心思,在这里和朕聊天,若是有可能的话,朕也很希望你可以一直是那个还在丞相府院子里面抱过朕的何叔,而不是如今在牢房里面被熬鹰的阶下囚,只可惜,当年何叔跟着先帝举起义旗,做了一件对的事儿,可是后来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想得到的越多,就会摔下去的越惨。” 何沸冷笑一声:“举起义旗,其实若是当年先帝爷也失败了,到头来跟我落得的命运也是一样的,不过先帝爷赢了,所以造反也是顺应天命,高举义旗。这个世界上的是非功过,从来都只有赢得那个人才能下这个定论。皇帝,外面站的是妆姐儿吧,我也好久没有见到这个丫头了。” 钧喻铮点了点头:“看了何叔老了,这耳朵还算是灵光。来人,带何才人进来吧。” 穿着那半旧不新的宫装的女子正是何凝妆,常年的禁足生活,已经渐渐消磨了她的心智,如今在这种地方看到了自己的祖父,虽然不曾亲眼目睹太后寿宴那日发生了什么,可是心下却已经全都明白了。 何沸看着走过来的自己的孙女儿,微笑道:“来,妆姐儿,到爷爷身边来,让爷爷看看你。” 何凝妆依言走到何沸的身边,却看到何沸抡起手掌“啪”的一声挥在了何凝妆的左脸颊上。习武之人上上的力道都是很大的,何沸显然也没有隐藏自己手上的力气,何凝妆的半边脸颊很快就高高的肿了起来。 283.第二八三章 败者为寇(下) 第二八三章败者为寇(下) 何沸看着何凝妆眼神里透出来的诧异之色,并不多作理会,只是道:“妆姐儿,你好歹是我们何家的女儿,是你小的时候我就太宠着你了,遇到了事情从来都不会想着怎么给母家造福,反倒是一步一步的连累母家。你看看和你一同入宫被封为贵嫔的唐家的和有琴家的,为什么这些年过去了,人家还是稳稳当当带呆在一宫主位?而你……才人?你也好意思说你姓何?” 何沸这一巴掌显然是打懵了何凝妆,但是何凝妆很快反映了过来,并做了一件让钧喻铮更吃惊的事情,她用尽全力举起自己的手,结结实实的打了何沸一个巴掌。虽然力道没有何沸掌握的那样好,但是何沸的脸颊也有些微微的肿了。 “爷爷,我对你太失望了。何家会有今天,难道真的不是因为爷爷的贪心不足所致?妆儿觉得,皇上说的太对了,我们何家都是一群贪心不足的人,爷爷是,我爹是,我从小也耳濡目染的,只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没有好下场。爷爷你若不是老想着乾元宫的那个位置,我们何家又怎么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爷爷,你让我看着唐瑾知和有琴抒静,那我也不妨跟你说,我何凝妆是比不过唐瑾知和有琴抒静,但是爷爷你也比不过唐大人和有琴大人。至少这两位大人识时务,看得清局势!” 说完这几乎让何沸气结的话,何凝妆却不管不顾,不再看向他,只是转过头去,朝着钧喻铮的方向跪了下去:“皇上,事已至此,妆儿是真真实实的想通了。何家现在的光景,妆儿自知自己也不可能在宫里面翻出更大的风浪了,妆儿恳请皇上,能不能再给妆儿一次机会?妆儿从第一次见到皇上开始,就爱上了皇上啊……从前的妆儿的确是嚣张跋扈,可是如今却已经痛改前非……难道皇上您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么?妆儿在惠德堂日思夜想,想的都是皇上啊……” 钧喻铮今日带着何凝妆前来,本意是想让何沸看一看,由于他的贪心不足,让整个何家陷入了什么样悲惨的境地,但是却没有想到,几乎是几年不曾见过的何凝妆,性子居然变成了这样。显示动手打了何沸,后来居然还会这样的向他乞怜了。 “你是真的痛改前非?若是今后你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朕又该如何惩罚你……”钧喻铮的话刚说完,何凝妆张开嘴正要回答,却停在那里,动不了了。 何沸拔下了何凝妆脑后插着的唯一的一根素银的簪子,狠狠地朝着何凝妆的后脑扎了进去!何凝妆甚至来不及偏过头来看一眼自己的祖父,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何沸靠在那里,狞笑的声音极是骇人:“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啊皇帝,您还说,我何沸贪心不足。我告诉你,天底下的人都是贪心不足的,我们家妆姐儿就是痴心苦恋着你这个九五之尊!你身边那么多妃嫔,爱着你都是有目的的,只有妆姐儿没有!她只是单单纯纯的爱你这个人!爱上你这个人,才是天底下最大的贪心不足!” 神情激动的说完了那一段话,才又阴恻恻地道:“只是不知道,您现在把您的三弟,靖惠王爷解救出来了吗?” 何凝妆死的当日,大宣的援军还只是刚刚和何沸的余党短兵相接,胜算并不知道有多少,因此靖惠王已经脱险的事情,自然是能瞒一日就瞒着一日的。陆城坐在马车中,撩开车帘开着马车外面的景致--来的时候骑马是为了和士卒们共苦同甘,回去的时候便不必了,一路舟车劳顿,他又想快一点到达帝都,为了避免在马上飞驰让人筋疲力尽,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坐车。 看了一会儿,又把车帘放下,看了看手中的信,又把信折好,放回到贴身的衣襟处藏起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何沸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到时候,陆随意就会光明正大地登上乾祐皇后的宝座,而这信毕竟是她的亲笔信,又事涉两国秘辛,自然是要妥当收起来的。 收好了信,又不由得暗暗咂舌,虽说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是这何沸却是比许多成了大事的人还要心狠手辣,就算沦为阶下囚,对着轻易向皇帝乞怜了的亲生孙女也能下得去杀手。好在最终苍天有眼,没能让何沸得偿所愿,不然的话,这乾祐可真的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刚才看了一会儿,马车外的树木已经是越来越显光秃之势,可见马车是越走越往北了,陆城挑了挑眉,心情非常的好。如今贺长安怀孕的月份已经越来越大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当爹,但毕竟是他和长安所生的孩子,无论是第几个,他都是极为在乎的,他之前就一直在担心被种种事情牵绊在南安,甚至没有机会亲自赶上长安生产,如今越发的快马加鞭,想来不过一日就可以到达天子脚下了! 早有人给宫中送去了消息,贺长安前一夜就知道陆城马上要回来了,一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将近三个月没有见面,如今突闻人马上就要回来了,酸甜苦辣一时之间全部涌上心头,也不知道这三个月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陆城一忙碌起来就不在乎饮食,总是手边有什么吃食就随便将就一下,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可是偏偏他的胃又不好,想到这,她多了几分嗔怪,但更多的还是想念和心疼。 两个孩子却是在早上来给贺长安请安的时候才听到消息的,贺长安心知等待的滋味不好受,生怕两个小丫头闹着跟她一起等,回头娘仨一起彻夜不眠,便生生地挨到了一早,说话的时候,荣泰正咬着一个裹着金华火腿的饽饽,那是她早餐时候的最爱,吃得正专心,就听到母亲柔和的声音传过来:“许久不见你们父王了,有没有想你们父王啊?” 荣泰年长一些,已经明白了父王出门必然是有皇爷爷交代的任务在身,所以点点头,故作懂事道:“自然是很想父王的,不过父王也是要做正事,这是父王不能推卸的任务,就像荣泰不能不背诗是一样的。”荣泰所说的背诗,是贺长安交给她每一日的功课。 相比之下,天佑虽然小不到一岁,但是却还不甚明白正事是什么意思,听到贺长安那样问,撅起了嘴巴道:“父王都不陪今姐儿过年,今姐儿才不要去想父王呢。大伯伯家的静姐姐和三伯伯家的怡姐姐都有父王陪着过年的,就剩下我和姐姐只有母妃陪着,好无趣啊!” 贺长安一时之间被二女儿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性格柔和,可是面对两个女儿的时候却总是扮演着黑脸的那个角色,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陆城对这两个女儿简直是娇宠得不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们若是说一句想要天上的月亮来戴,只怕陆城也会马上安排人去办的。她又担心陆城把两个孩子惯坏了,只能在孩子们面前严肃一些,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如今竟成了女儿口中的“无趣”。 偏偏荣泰还在那里做出一副大姐姐大样子教训天佑:“嘘!噤声!你再这样说,母妃可要让你跟我一起背诗了!” 天佑翻了翻大眼睛,用余光偷瞄了一眼贺长安,不敢再乱说话了。 荣泰又补充道:“其实,有父王在家里过年也不一定好呀!”这样稀奇的论调贺长安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侧耳细听,荣泰顿了顿:“我听静妹妹说,她的父王虽然在家里过年,可是大伯伯家里的姨娘太多了,大伯伯并不是每一天都能去正院里面的,所以静妹妹想见到大伯伯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怡姐姐也说,三伯伯过了年来就要娶三婶婶进门了,到时候有不少事情需要忙,需得从现在就开始准备着,就不能经常去柳姨娘那里看她了,说到这的时候,怡姐姐都哭了!可见有父王在家也不一定好的!至少咱们父王在家的时候,咱们每天都可以见到父王!” 贺长安听了,不禁莞尔,荣泰这孩子年龄不大,看事情却是剔透,只怕如此眼明心亮,将来说亲的时候可有的她头疼了。正要跟孩子们透露父王过了晌午就可以到的消息,就看到花楠笑眉笑眼地走了进来,匆匆福了身就道:“王妃大喜。方才皇后娘娘对奴婢说,王爷带去的军队留在乾祐襄助乾祐皇帝平叛,前日可是大获全胜了。这次清缴了那叛臣贼子全部的余党,逼得那反贼何沸听到消息后一头撞死在牢狱之中,咱们大宣可实在是出了不少力。有了这一遭功劳,想来那乾祐对咱们大宣越发的不能轻视了。娘娘说,这消息是皇上特意遣人告诉她的,就让奴婢也来给王妃道个喜。娘娘说了,等到王爷回来那一日,要在凤栖宫设宴为王爷庆功呢!” 第二七八章 鱼死破 </script>第二七八章鱼死网破 钧喻铮一边说着,说着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封盛城。封盛城会意,接话道:“陛下说的没错,微臣奉了陛下的旨意,卧底到何大人的身边,何大人为人做事多有疑心,微臣也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得到何大人的信任,就算何大人开始看重微臣,也时常夹枪带棒给微臣颜色看。若不是微臣奉的是皇命,只怕也早都忍不下去了。何大人是不是要夸奖一下微臣的定力实在很好呢?” 这个已经到了中年,看着文质彬彬的文臣,讽刺起人来也真是够牙尖嘴利的了啊? 不过,能在一个颇具疑心的老者身边安□□去自己的人,陆城不由得咂舌,这乾祐皇帝的反间计,可是玩儿得相当高明。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身边侍奉着的那个叶瑾--其实老早就有人和他提起过,这个丫头言行举止间总是透着几分不对劲,可是他就是不肯下狠心去查,一方面是为了将计就计,另外一方面,则是他自己的那一点私心。 当初他会在茫茫人海中选中长安做自己携手一生的妻子,最初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女孩儿,和他最初认识的叶槿,是那样的相似。可是后来慢慢发现,贺长安和叶槿,还是有很多地方不一样的--叶槿是倔强,贺长安是外柔内刚,叶槿一心里面想着的都是陆垣,而贺长安满心满眼都是他……这些不同,让他愈发地觉得这一生相守的人没有选错。 常年行走在外,陆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更快一点回到大选帝都,回到秦/王/府,和那个小女人一起等候着他们第三个孩子的降生。 钧喻铮接过话来说:“朕派去卧底在你身边的人都尚且如此,你自己不妨算算,你身边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实意跟着你呢?实话告诉你,封爱卿替朕来到你的阵营之后,就已经开始在暗中策反你的人了,当然,他不会亲自出马,他只要告诉我你的集团成员名单,朕自然还会有人手过去想办法让他倒戈。怎么样,如今还这样信誓旦旦么?” 何沸皱着眉头,可见心情已经是压抑到了极点,他恐怕做梦都没有想到,他自以为的千秋基业的根本,竟然全部都是对手为他营造出来的假象,顿了顿,却还是道:“皇上以为我手上的人,是那么容易都被挖走的么?不说像封正华这样的,封家军里面可还有很多跟着你父皇就开始一同打江山的,他们中间有哪一个甘愿你一个小皇帝坐在这个位子上的?你自诩文韬武略,可是每一件事都没有你父皇做得踏实!” 钧喻铮冷笑一声:“何大人,我该说您是太天真了,还是太天真了?跟着父皇一起打江山的那些人,图的是什么?当然是开国元勋,裂土崩疆。图这个的理由是什么?是因为父皇能让他们有这个保障。可是你呢,已经有了爵位,却还是不肯安分,想着登上大宝,你能许给那些老人的也不过就是加官进爵。人到了这个年纪,爵位的高低还有什么区别吗?忠心耿耿地伺候朝廷,也不见得就不能加官进爵,何必要冒着抄家灭门的风险跟你再去打一次江山呢?” 何沸的脸色更加的难看了。 “说到这里,不妨让你见一个人。” 陆城听到钧喻铮击掌三声,接着看到从封盛城身后的那一队人中间走出来了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穿着盔甲,并不能看清楚长成什么样子,不过何沸在见到那个人之后,把手已经紧紧的攥成了拳头,关节都泛着青色。 “抬起头来,让何大人见一见吧,早晚都会有这样的一天的。” 盔甲男子慢慢的抬起头来,所有的人都看见,这一张脸,跟何沸长得出奇的像。那男子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出来两个字:“父亲。” 来人的名字,叫做何茂年。 何沸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一巴掌甩了过来:“逆子!你还有脸面喊我父亲!我没有你这样不忠不孝的儿子。” 陆城不知道来人是何沸的哪一个儿子,但是心里却清楚,这定然是一个不被何沸看中的儿子,不然也不会在何家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了自己的生身父亲,转而投靠了钧喻铮。看来家宅不稳,自古以来都是惹祸的根苗,陆城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陆垣,在本王看来,你连最基本的齐家,都未能做到,谈何平天下? 盔甲男子再一次开口,不同与之前叫父亲的踌躇,这一次,却是掷地有声:“何大人,您如此说微臣,微臣是在是愧受了。自古以来,忠孝就是难两全的,既然微臣选择了忠于国家,忠于皇帝,那自然只能选择不孝了。何大人又何苦说微臣是不忠不孝呢?还有,何大人指望我孝顺,也要看看何家是怎么对待我娘的,是怎么对待瑗姐儿的。同是孙女儿,瑗姐儿和妆姐儿的待遇,岂能同日而语?” 陆城听懂了几分,这个人,应该也算得上是平衍王的岳父了,之前一直被何沸拿来作为谋反借口的平衍王侧妃,应该就是他的女儿。只是如他所说,平衍王侧妃一直是在何家被苛待的那一个,那何沸也真是厚颜之至,连一贯不被重视的孙女都能拿来做挡箭牌。 何茂年的母亲原来是何沸府上的一个绣娘,一次何沸喝醉了就要了人家绣娘的身/子,之后本来没打算给绣娘什么名分,却到底是看在骨肉的面子上抬了姨娘。那个姨娘生下何茂年之后,几乎就是终年见不到何沸了。 姨娘不受重视,在一众嫡出的兄弟之中,何茂年又能有什么好处?娶的妻子很难给自己带来什么助力,生的女儿虽然也是何家的孙女,却是自小就被按照送入宫里面给何凝妆做铺垫来培养的,这桩桩件件,早在何茂年找到皇帝暗中投诚的时候,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包括何凝瑗最后被送到平衍去做侧妃,也是皇帝给何茂年的一个优惠的筹码。 何沸此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突然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所有的人听到这笑声都毛骨悚然,封盛城硬着头皮问:“你笑什么?” “如果用我何沸的性命能换来两个王爷的性命,我觉得似乎我何沸这样一大把年纪也不亏啊。” 钧喻铮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就是陆城也听出来了何沸的话外音。事到如今,何沸也清楚自己只怕很难走出这片梅园了,多以打算捏着他的筹码,来一个鱼死网破。两个王爷,如今乾祐的靖惠王不在这儿,梅园里面能够称得上王爷的,只有平衍王和他这个大宣亲王。 想到这儿,不由得蹙眉,他武艺不凡,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也不知道何沸究竟想要怎么个鱼死网破法。 何沸的脸上慢慢的又有了一点笑意:“难道皇上不觉得,今日太后的寿宴上,少了什么人么?皇上您的三弟靖惠王,已经被我安插在他身边的丫鬟宝环死死地控制住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死,可是倘若我死了,那靖惠王,恐怕也活不成了。哦对了,平衍王身边其实也有我的人,只不过平衍王动身之前先去看了一下那个冒着唐家名儿的王妃,我的人才没能得逞。不过皇帝可以放心,我的人可还在他们身边呢,想动手,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哦,对了,还有大宣的后宫,我既然谋反,便会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来更多的力量。只怕今日我死在了这里,明日,秦王爷就算全须全尾的回了大宣,也见不到你的王妃和女儿了,这好像比前面的两个筹码更有诱惑力啊!” “你要做什么?”钧喻铮和陆城一起吼出了这句话。 何沸的笑声更让人毛骨悚然了:“先前儿皇帝你说,那些老臣不肯跟着我何沸,是因为我样样都不如先皇。好啊,这一点我承认。可是如果让老臣们和天下万民都觉得,您是一个为了对付觊觎你的江山的人,不惜把兄弟的生命都跑出去当诱饵的皇帝,又有哪一个百姓会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仁君?要知道,平衍王和靖惠王,可没犯什么错儿啊。” 这句话却是实话,这也是为什么太后忌惮庆太嫔母子这么多年,也只敢在暗中对庆太嫔动手,却对靖惠王无能为力的原因。 因为不论如何,靖惠王都是先皇的血脉,只要靖惠王没有犯什么不得不伏诛的大错儿,皇帝身为皇兄,就不能动手加以迫害。如今连莫须有的罪名都没有,若是两位王爷真的因为皇帝要收拾何沸而捐躯,只怕天下都会不服。 “还有你,大宣的秦王爷,你自以为你来到乾祐,你的妻女独居王府恐怕不安全,特地巴巴把她们送到了宫中,可是你不知道的是,大宣宫中,可也有我何沸的人!” 第二七九章 生而为情亡 第二七九章生而为情亡 这一句话,仿佛在陆城的心里打响了一个炸雷,一时之间,脑海中闪现过无数个可以被怀疑的对象,哪一个人都有可能会在暗中伤害到他的妻女,可是他却身在乾祐,不能在第一时间赶回到贺长安和女儿们的身边,越想就越是心急如焚,持剑的手已经开始有一点点颤抖。 被人威胁不是第一次,可是除了妻子和女儿外,别人拿什么来威胁他都是无济于事的,一项冷静自持的秦王爷,第一次尝到了紧张的滋味儿。 何沸转身对身后的人说道:“把宝珠带上来吧,还有平衍王和他鹣鲽情深的王妃。皇帝最好不要试图阻拦我的人,平衍王的性命,可就掌握在您的手上了。”话中却是不再谈及自己究竟有什么人可以威胁到陆城,只是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钧喻铮,仿佛他刚才说的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 陆城越发的不能掉以轻心,不管何沸究竟有没有人藏在大宣后宫中,他总要想办法保护好自己的妻女的,他不能拿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去做赌注。 钧喻铮摆了摆手,围住何沸的人让开了一条小路,让何沸身后的那贴身副将走了出去。 不过是片刻,一个衣着体面的丫鬟持着一柄长剑,抵着面容有些狼狈的平衍王和唐瑾瑟的脖子走进了梅园。 何沸笑道:“怎么样,我现在已经让你看到了平衍王被控制着,靖惠王被控制在宫外,一时半会也还带不进来,不过你已经不用怀疑他是不是还安全了。” 平衍王被丫鬟控制到现在也有一段时间了,但却还不曾看到之前梅园的形势转变,只认为皇帝现在还处在劣势上,便摇着头道:“皇兄,臣弟命贱,死不足惜,臣弟只求皇兄可以替臣弟照顾好画扇还有画扇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让她们娘俩一辈子衣食无忧!” 陆城心下一恸,这平衍王果然和他一样是个重情的人,画扇应该就是那已经身怀六甲的平衍王妃的闺名。只是今日若是平衍王死了,何沸残忍至斯,想必也不会放过他的王妃和他的孩子,不禁替平衍王泛起了一丝悲哀。 平衍王说着,便要往那剑锋上招呼过去,一只脚已经轻轻地抬了起来,陆城有心说一句别去,若是平衍王活着,这世界上才有人心甘情愿的护着他的王妃,他若是死了,别人就算应下了替他保护他的王妃,可若真是护不住,那也就只能护不住了。 还没有来得及张口,突然听到封盛城身后的队伍里面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王爷,不要!” 冲出来一个穿着甲胄的身材矮小的人,看身量,分明是女子。 那女子显然也从来没有穿过甲胄,才跑了几步,甲胄就已经散了开来,挂在身上摇摇欲坠,几乎已经起不到任何屏障的效果,手上却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的冲着那个挟持着平衍王的丫鬟冲了过去。 那个名唤宝珠的丫鬟自持挟持的是两个重要的人物,却没想到竟然还有人胆量敢拿着匕首朝自己冲过来。危急关头,自保是脑海里面第一个蹦出来的念头,宝珠把长剑从平衍王和王妃的脖子上面挪开,直直的刺向了那个冲过来的瘦削的身影。 直直冲过来的盔甲散乱的女子显然也看到了直直的刺过来的长剑,却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并没有收住脚,还是直直的朝着那长剑冲了过去。 就在所有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鲜血已经溅到了附近几个人的身上,就连钧喻铮都没能幸免,明黄色的龙袍上,鲜血的红色刺目惊心。陆城虽然只是被鲜血溅到了袖口,可是已经能清楚的感受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血腥的气息,心中暗自纳罕,究竟是什么人这般的不要命? 因为那宝珠挪开了长剑,平衍王钧昀铉便立刻有了回击之力,轻轻地一个闪身,把唐瑾瑟护在自己的身后,拔出随身的佩剑,一剑刺死了宝珠。 可是宝珠的长剑,也直直的穿过了那个不要命似的女子的胸膛,却是偏了一点点,没有直接刺中心脏的位置,鲜血还在不断曰曰的流出,若是旁边有医者在,或许还可以活命,只是如今医者都在福寿楼之中围着刚刚生产的谦妃,这女子,怕是没有多长时间好活了。 穿着盔甲的女子一抽一抽的□□着,钧昀铉暗中握了一下唐瑾瑟的手,便朝这边走了过来,半蹲了下去,手紧紧的握住女子那只无力地垂在地上的手:“凝瑗,相信本王,你不会有事的,皇兄已经在去给你找太医了,你不会有事的。” 陆城摇了摇头,他没有想到,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那直直的冲过来的人,竟然是平衍王的侧妃何凝瑗。本以为那平衍王已经算是痴情之人,如今却有一个比他更痴情的人,为了一个从来没有正眼看过她的男人,不惜付出了生命! 何凝瑗看了一眼自己被平衍王紧紧握着的那只手,嘴角若有似无的勾起了一下,接着无力地摇了摇头:“王爷,没有用的。其实父亲跟皇上暗中定下的协议,凝瑗早都知道,所以凝瑗就担心,王爷这次来京城,可能会有危险。凝瑗……凝瑗没有征得王爷的同意,就私自赶来了。凝瑗还……还说服了封大人,藏身在封大人的兵卒队伍里面……王爷,王爷您不会怪凝瑗吧。” 陆城早有耳闻,乾祐的平衍王向来都是那种云淡风轻性子的人,不论做什么事情都不急不躁,总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这一次终于在他的脸上见到了那种痛心疾首的神色:“胡说,我怎么可能不怪你,你私自离开平衍往京城来,就是为了送死的吗?就算我死在了京城,你不过是我的侧妃,你又是何家的女儿,你父亲在这件事里有从龙之功,朝廷是不会亏到你了的,何必跑到这里来送死?太医!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有到?” 何凝瑗执拗着,手虽然无力却还是拼命拉着平衍王的手:“王爷,不要了。凝瑗难得有机会,能跟王爷说说话儿。” 平衍王妃在一旁听见何凝瑗说了这样的一句话,也是蓦然的心酸。诚然,是她和平衍王相识在先,平衍王也确实是属意于她,但若不是当时婚礼上发生的那一场盘根错节的突变,到现在她唐瑾瑟也不过之能事平衍王府上一个侧妃。就算何凝瑗大度,平衍王也不可能只宠着她唐瑾瑟一个人,因为那样会落得宠妾灭妻的名声。可是正因为那一场变故,如今的正妃成了她自己,钧昀铉更有理由天天宠着自己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子,她才得到过钧昀铉的几次恩宠呢?如今竟然连难得和王爷说说话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她也是女人,虽然她深爱着王爷不想和人分享,可是眼前的这个人,她是为她的男人豁出了性命啊!她不喜欢她,但是却深深地感激着她。 她饱含着感激地看着跪坐在那里的平衍王和何侧妃,眼底闪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痛,陆城不由得扼腕叹息,他虽然希望这场谋反能早一点结束,却也不希望看到这个女子自己的牺牲。偏过头,看到原本站在自己身边的毛尖已经不见,焦灼的心稍微平复了一些--他趁乱给毛尖使了个眼色,毛尖是趁着平衍王要给何侧妃找太医的这个乱子偷偷走掉了,为今之计,只能通过毛尖先给花楠送去消息,花楠会些功夫,且心思机敏,多少可以在宫中护着长安她们娘仨。 平衍王听了何侧妃的话,神色越发的悲痛,点点头:“好,你说。” 便是默认了何侧妃命不久矣。那鲜血一直流,即使是扁鹊重生华佗在世,恐怕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王爷,凝瑗从小接受的,就是琴棋书画的培养,德言容功的教育,祖父一心一意要把我培养成,那种低眉顺眼,可以给在堂姐之后入宫,成为堂姐俯首帖耳的助力的人。堂姐性格飞扬跋扈,桀骜不驯,所以我从小,就习惯了,怎么样逆来顺受。” 平衍王微微苦笑了一下:“嗯,你的确太逆来顺受了。” “选秀结束后,凝瑗被指婚给王爷。宫里的人都说,王爷笑起来的样子,温暖的就像,像春风一样,所以凝瑗就想,王爷,王爷一定是一个只得依靠的人。后来偶然,见到了王爷一次,就觉得,这一辈子,就算是为了王爷死了,也值得了。” 陆城眼角微微的泛酸,对于平衍王妃来说,平衍王的确是一个好的男人,可那是对于何侧妃而言,平衍王给了的,除了辜负,还是辜负。所以说,这世上最难分割的,便是人的一颗心,他已经把他的一颗心给了贺长安,纵使其他人千好万好,也不能和贺长安相提并论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每一个爱情的誓言背后,都有着无可奈何的辜负。可偏偏总有人是为情而生,为情而亡的。 第二八零章 血崩 第二八零章血崩 所有人都非常清楚一件事情,因为这位何侧妃突如其来的举动,一时之间,搬来挟持着平衍王和平衍王妃占了上风的何沸,再一次陷入了颓势之中,就算何沸现在还挟持着靖惠王,但是毕竟那一位爷如今不在梅园之中,外面得到消息只怕还要更晚一些,短时间内,靖惠王的性命倒是无虞的。 梅园之中多数都是男人,他们也没有想到,以身破局力挽狂澜的,竟然是一个女子,一时之间面上的表情大多数都是钦佩,唯有何茂年的脸上,除了震惊之外,更多的是痛心眼角看向封盛城的余光,还透着几分愤恨--毕竟是他把他的女儿带到今日的这个局中的。 其他人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言去安慰他,谁都明白,何茂年如今需要的绝对不是安慰。更不会有人在这个当口上去阻止何侧妃和平衍王絮语,只是何侧妃却因失血过多,力气渐渐地不够用了,说话也是断断续续的,过了很久方才又开口:“但是王爷,婚宴上的那一幕,把凝瑗,都吓呆了。凝瑗知道,自己已经是,失了贞洁名声的人了,配不上王爷了,所以,让凝瑗当侧妃,凝瑗也心甘情愿……在平衍王府,虽然王爷和王妃鹣鲽情深,眼中没有凝瑗,可是……王爷不怪凝瑗,凝瑗就满足了。” “凝瑗这一生……唯一一次做了大胆的事情……就是在王爷的膳食里面……下了药……把王爷……骗到凝瑗身边……来了一次。凝瑗只是想证明……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没有失了贞洁……也想……也想真正成为……王爷的女人。”陆城虽然嘴上不说什么,但是心里面也免不了一阵唏嘘,这个女子,当真是为了情可以不管不顾的。突然想起朱云佳好像曾经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还好他老早就在朱云佳的身边安插了墨色,不然的话早晚得着了朱云佳的道儿,好在朱云佳现在也是个安分老实的,她若是不老实,他自然也有办法让墨色阻了一切他想做的事情。 何凝瑗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说话都已经不能说出来整句,身体抽搐的幅度也越来越小了。 “如今……凝瑗……凝瑗终于要走了……王爷和王妃中间……再也不会有任何顾虑了……王爷,凝瑗只有一个请求……” 平衍王抓着何凝瑗的手我的更紧了:“你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何家到了今天这样一步境地……祖父是不可能生还了……叔叔伯伯们只怕也要一同受难。求你……求求皇上……看在我父亲没有跟着祖父谋反的份儿上……保住我何家最后的一支血脉……凝瑗……感激不尽……” 平衍王拼命地点头,如同鸡叨米一般:“你放心,就算我不说,皇兄也会后代何大人的,和大人是忠臣,是纯臣,才能养出你这么好的女儿来。” “能得到……王爷……说一句好……凝瑗……真开心。王爷……妾身都是宁愿的……就像妾身的名字……” 何凝瑗,一生到死,几乎就没有顺遂过,可是临了临了,她说,她宁愿。 何凝瑗的手,慢慢的垂了下去,另外一边两个太医,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其中一个探了一下她的鼻息,又把了一下脉,朝着另外一个摇了摇头,另外一个站起身来,对茫然失措的平衍王道:“王爷,侧妃娘娘流了太多的血,已经去了,肚子里的小主子已经保不住了,请节哀。” 平衍王一把抓住太医的手腕:“你说什么?肚子里的小主子?” 太医的手腕被攥得生疼,却还是硬着头皮回道:“回王爷的话,侧妃娘娘去世之前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想来应该就是十月里的事情了。有可能是侧妃娘娘自己的反应都不大,所以并没有什么服用过安胎药的迹象,如今已经跟着侧妃娘娘去了。” 十月里,那边是何凝瑗给他下药的那一次,若没有这一次的浩劫,何凝瑗是不是会好好地呆在平衍,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孩子,就算没有自己的宠爱,也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一辈子,老了身边也还能有一个依靠?他一直以为,他不嫌弃她的名声,留她在身边做了自己的侧妃,是给了何家的面子,也成全了堂兄的颜面,更不至于让她一辈子被泼在身上的污水搅扰的嫁不出去,已经是对她最好的安排了。 可是现在呢?她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死了。她却说她是宁愿的,也许这个名字,早就为她的人生写下了悲剧的注脚。 平衍王看着地上躺着的盔甲都没有穿齐整的人,半是惊愕半是痛心,久久回不过神儿来。陆城看着平衍王悲戚的神色,心下也是很同情的,但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突变,他经历过的最大的悲痛莫过于和睿皇后的死,可是那时候他还小,知道母后不在了,可是对母后不在带来的后果却不太明白。 虽然同情,却很难感同身受。他没有想到的是,在很多年后的一天,当他亲自面临着和这一日非常相似的场面的时候,他是怎样撑过来的,到那一日他才更多的理解了这个所谓软弱的情种平衍王。 子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子而死。 倒是另外一边方才还铁骨铮铮的何茂年,突然朝着地上已经冰冷的那具身体扑了过去,失声痛哭。 他的女儿,他一直觉得在何家受了无尽委屈却让他倍感骄傲的女儿,就这样带着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外孙,离开了人世! 看她的身子骨,那样的瘦削,可是闭上眼睛的时候那神态,却是那么的幸福和满足,他这个做父亲的,竟然从来不知道,他的女儿爱这个男人,熬到了这样的程度,甚至不惜交出自己的性命! 封盛城双手抱拳,单膝跪在了何茂年的身边:“何大人,有什么怒火,就发泄到我身上来吧,如果我不是一时心软答应了侧妃,可能今日侧妃就不会丧命了。” 何茂年本来看向封盛城的眼神中有怒火,可是在何侧妃真的离开这个世界,他抱着女儿冰冷的尸/身的时候,这份怒火就渐渐平息了,取代怒火的则是双目无神,摇了摇头道:“不,封大人,不怨你。我养的女儿,性格我清楚。她爱他,倘若今日她不来,死的可能就是王爷,那我的女儿,是绝对不可能独活的。你看,她那么傻,到死都不愿意告诉王爷,她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就是死都不愿意让他伤心难过。” 就连平衍王妃都已经在一边泣不成声,陆城不知道,她是真的被何侧妃对于平衍王的爱感动了,还是其他。或许也有一点后悔,如果早一点成全了这两个人,也许何侧妃如今还活着,却是在平衍王府翻不起什么波澜,哪里像现在?人死了,倒是在平衍王心中留下了一生都不可磨灭的烙印了。 钧喻铮一直沉默着,这一会终于开口了:“何大人,朕会封令爱为忠烈侧妃,并且允许她葬入皇家陵寝,以示哀思。” 侧妃,从来是不能入皇陵的,何凝瑗,终于算是开了有这样一个先例。 何沸早已经在那宝珠被何侧妃一剑对穿的时候,就已经被封盛城的人双手反剪给押住了,这一会儿已经毫无还手之力,不过按着钧喻铮的意思,却不打算现在就让何沸死--毕竟还有靖惠王和秦王,这两人身边若是真有何沸的人,只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不如留着何沸一口气。这个时候给何侧妃追封,也是为了告诉他,他当初究竟选择了一条多么错误的路,如果不是这样,可能一切都不会发生,所有的荣耀都还是何家长房的! 却没有想到钧喻铮的话音刚落,另外一边跑来了一个侍卫:“不好了皇上,谦妃娘娘血崩了!” 钧喻铮眉头一拧:“什么?血崩?” 陆城也是一惊,如果说何沸本来想指示魏公公暗中在福寿楼的横梁殿柱上投毒,但是毕竟魏公公是钧喻铮埋下的桩子,那□□并没有能侵入谦妃的体内,谦妃虽然早产,可是到底还是生下了孩子的,为何如今却听到了“产后血崩”的字眼?方才的情形太过危及,他甚至来不及去想与和睿皇后死因有关的事情,但是此时却反应过来,这事情不是因为□□被偷梁换柱就能轻易了结了的,里面的错综复杂越发的晦涩难懂,如今想想,牵涉其中的可能不止一股势力! “正是。”前来通禀那人道:“太医们说了,福寿楼里面的香料有太多的麝香成分,怀着身孕的人根本就不能久久待在福寿楼。如今谦妃娘娘吸入了太多的麝香,虽然说小帝姬已经足月顺顺当当的生了下来,但是谦妃娘娘缺财产后见了红。” 麝香? 第二八一章 唐家秘辛 第二八一章唐家秘辛 钧喻铮的手紧握成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到他根本没有十成十的可能性,让所有事情都周全如他的心意,冷冷的看了一眼魏公公。香料是他换下来的,虽然知道他这样做都是为了避免何沸企图篡位的阴谋,但是这一手法也确实有很多的后患,比如,谦妃尹羡瓷。 但是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不能怨魏公公,如果事先有了任何的口风出来,告诉谦妃、晴岚夫人和戬祥夫人不要参加这一次的寿宴,那么宫外的何沸那边肯定会有消息,无异于是打草惊蛇,那他这么久的部署,想要一举铲除何沸的愿望,便全都成了泡影。 陆城看到钧喻铮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惜,脸上露出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但是笑意不达眼底,心中却是透着一股悲凉,这个乾祐的皇帝,无疑是年轻有为的,但是同样,他的多疑和他的心狠手辣,也是不能轻易估量的,只怕陆随意就算当上了皇后,未来的路也不会好走。 不过钧喻铮到底还是没有彻底绝情,稳定了一下心神道:“带我去见见谦妃吧。” 福寿楼里面的暖阁,因为谦妃的突然发动而单独围了起来,原本装饰一新的暖阁,充斥着血腥的味道。另外一旁的乳母嬷嬷抱着已经擦洗干净的小帝姬凑到谦妃身边:“娘娘您看,小帝姬生的真漂亮,像极了皇上呢,眉毛也像娘娘,将来肯定是一个大美人。” 唐贵妃站在暖阁的窗子底下,不知道是因为产妇不能见风所以窗子没开的缘故,还是他心头一直有着重重的压抑感,总之他就是觉得整间屋子都闷得透不过气来,作为在场压阵的宫中位份最高的娘娘,她事急从权,放了太医入内为谦妃把脉看诊。 尹羡瓷还不知道皇帝已经在过来看她的路上了,这时候,她歪着头,看了一眼被包裹在大红色襁褓中的女儿,微笑了一下,是啊,长得真像那个九五之尊,穿着龙袍的男子。 可是她心里面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她在她最好的年华,遇到了现在这个守在她身边,不在乎她家里面是不是贫寒到已经付不起药钱,却还在她父亲床前仔细的为他看诊的男子,那个时候她原本冰冷孤傲的心,就被这个男子给融化了。 但是她知道,她的父亲本来出身于一个酿酒世家,结果却阴差阳错的走上了仕途,可是官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更值得性格让父亲树敌无数,更兼不肯接受任何人的曲意逢迎,虽穿着官服,可是家中竟然不如远在和州靠酿酒营生的族亲富裕,连父亲的病,都得不到很好的医治。 她也知道,入宫选秀本来就是她身为官员之女一辈子必然要走的一条路,她本想让自己在选秀的时候表现略差一些,这样就可以顺利的落选,等着他来到她家里面提亲的,只是选秀之前,缠绵病榻的父亲把她叫到了床边:“瓷姐儿,来,到为父的床边来,爹爹有话要对你说。” 尹羡瓷穿着一身半旧的月白色襦裙,因为浆洗的次数实在太多,已经几乎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和质地了,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远远看过去,真的如同她的名字一样,像个瓷人儿一般。 记忆中父亲的笑容依旧清晰,好像还是那样年轻,却因为常年卧床而带着几分羸弱的气息,他向她招了招手:“你知道吗瓷姐儿,父亲为什么给你取一个尹羡瓷的名字?”她摇了摇头,瓷这个字,本来就很少用在名字中间的,像她的两个妹妹,名字分别是羡玉和羡云,都是在正常不过的女孩儿家的名字,只有她的名字是那样的奇怪,这些年她一直也没有想通。 “瓷器,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爹爹是希望,你能拥有瓷器一样的品格儿,清高的活在这个世上。”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尹羡瓷点了点头,的确,她也确实是这样性格的人,生命里面走过了漫漫长长的十几年,除了唐瑜远,还真的没有谁,能带给她这种心动的感觉,这也是她死心塌地要跟着唐瑜远的原因,哪怕他只是一个郎中。 “爹,女儿省得,女儿会想父亲想的那样,做一个高洁傲岸的人的。”却看到尹仲灜面色灰败的摇了摇头“瓷姐儿,爹爹这身体,这些年,若不是有小唐大夫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只怕我已经是一堆白骨了。我病了这有两年了,虽然每天躺在病床上,你和小唐大夫的情谊,我都看在眼里。” 被父亲说中了心事,尹羡瓷原本淡定的脸上开始隐隐的透出了红色:“爹爹,你怎么……”说到最后,干脆跺了一下脚:“女儿原本没有那样的心思的。” 尹父苦笑道:“你是我的女儿,你以为你的心里揣着什么我不知道?” 尹羡瓷只自己红着脸,却不再说话,又听到尹父咳了两声,接着道:“瓷姐儿,你是家里面最大的女孩儿,没有兄弟,两个妹妹却又还是那样的小,你若是一味的清高下去,只怕是会保不住你自己的性命的。尤其如今父亲的身体这样,丢下你们去,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了。若是这一次选秀你成了,便是宫里头的主子娘娘,还可以时常接济着你的母亲的,将来你的两个妹妹,说人家也不会说的太差。家里面的重担,都交到你手上了。” 尹羡瓷虽是家中长女,但是父母一向琴瑟和谐,对三个女儿也是疼宠异常,尹羡瓷从来没有考虑到自己有一天要面对这么残酷的选择,是和唐瑜远一起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还是让母亲和妹妹们日后的生活可以衣食无忧? 一夜难眠,她最终选择了后者。 再然后,她的记忆就突然想断了片一样戛然而止,接下来,就听到了窗边唐瑜远和贵妃低低说话的声音。 唐贵妃借口产房血腥,把那个抱着小帝姬的嬷嬷打发了出去,自己把那个小小的女孩儿抱在怀里,温柔的哄着,一边问唐瑜远:“谦妃这次大出血,可是你意料之内的事情?若不是你意料之内的事情,可还能控制得住?” 唐瑜远的脸色很难看:“不知道是什么人,在福寿楼里面放了味道这么重的麝香。微臣敢断言,就算谦妃娘娘和晴岚夫人的孩子能生的下来,戬祥夫人的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的。谦妃娘娘的身体一向很好,这见红应该还是能控制得住的,只不过就算是控制住了的,娘娘将来也很难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唐瑜远的脸是看着尹羡瓷的,硬朗的面庞上都是悲痛的神色。 唐贵妃会意,凑上来走到尹羡瓷身边:“尹妹妹,虽然说你我之间有一场交易,但是时至今日,我却还是想要尊重你的意愿的。你也听到他说了,你将来很难再怀孕做母亲了,若是你愿意跟她走,那我怀里这个你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来的女儿,从此就只能管我叫母亲了,而你就算是跟他走了,可能一辈子都再也没办法圆你的母亲梦了。” 尹羡瓷没有想到事情会走到这样一步,看着唐瑜远,神色还很是愕然,有看到唐瑜远朝着她点了点头,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我带着惜和这么多年,虽然不是她的生母,却也把她照顾的这样好,你的女儿托付给我,大可以放心,我这么问你,也是把决定权还给你。若是你还想留在皇帝身边,至少你还可以每天看到你的女儿,还享有做母亲的幸福,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他早就知道你根本不是他能够完全拥有的,所以早都已经不在乎了,你若是真的选择了后者,他也可以做出医治好了你的样子,让你继续留在皇宫当荣宠无限的谦妃娘娘。”惜和是钧喻铮的长女,却也是一生下来就没有了生母的,如今正是养在唐贵妃身边,唐贵妃对其视如己出,一点没有夸张。 那话中的他,便是唐瑜远,他爱了她一辈子,而她那么多年的生命,都已经在宫中蹉跎了,让她继续蹉跎下去,无视唐瑜远的一往情深,她又如何能做得到? 尹羡瓷朝着唐瑜远伸出手来:“若我做不了母亲,那便意味我们之间永远也不可能有我们两个的孩子,我不想辜负你。这么多年,你已经为我等了太多。若是我跟你走,答应我,找个机会让我亲自给你挑一个妾室吧,起码还有唐家的香火。” 唐瑜远摇了摇头:“这一辈子,我只要你一个,有你愿意跟我走这句话,已经足够了。我不在乎有没有孩子,有没有香火。唐家的香火,自然会有晓哥儿继承。若是我们老了没有人养,大不了从晓哥儿将来的孩子里面过继一个来,你看如何?” 唐贵妃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泪水湿了眼眶。哪个少女不怀春?大部分都是所托非人。能真正的一步一步熬到现在,却还没有消磨彼此之间的情谊,唐瑜远和尹羡瓷,实在是很少见了。但是时间却不容她感叹:“事不宜迟,若是尹妹妹已经决定跟着你走,你便要快一点,皇上那边,应该是已经得到消息了的。” 第二八二章 败者为寇(上) 第二八二章败者为寇(上) 唐瑜远点了点头,从衣襟之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丸药,让尹羡瓷顺着水服了下去。 陆城跟着钧喻铮一路急急地走到福寿楼,刚一进来就闻到了那种似曾相识的血腥的味道,和记忆中和睿皇后离世的那一天一样,这种感觉是他心头久久挥之不去的梦靥,不禁心下一沉。刚走到暖阁,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了唐贵妃嚎啕大哭的声音:“谦妃妹妹……你怎么可以走得这么早啊……” 崇敬十一年正月十九日,乾祐崇敬皇帝第三女生母谦妃尹氏,殁。正月廿五日,停灵七日后,尹氏下葬,崇敬皇帝钧喻铮悲痛至极,追封尹氏为谦润夫人,其所生三帝姬交由贵妃唐氏抚养。 下葬那日,唐瑾知看着窗外,阳光很好,照着地上的雪都有一点微微的融化,折射出来的光耀眼夺目。随着何沸最终缴械投降,让钧喻铮一直悬心不已的靖惠王也终于再一次露面--靖惠王是乾祐开国皇帝的幼子,据说也是个相当了得的人物,少年聪敏,做事情有胆有谋,更兼行事稳妥,曾经在很长时间内被有琴太后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只是这一回,他的机敏却让他提前洞悉了何沸的计划,成功地让自己躲开了前方的龙潭虎穴。 靳忠带领大宣的军队在和州附近的六个州县分流截杀了何沸残存的余党,何沸余部离开了何沸的号令本就已经是群龙无首,加之完全没有想到还有大宣援军的存在,一时之间两方交手,不到三刻钟时间,何沸余部就已经溃不成军。而大宣那边,虽是何沸早早的放出了风声,说是有人安插在了大宣宫中,但是陆城也作了部署,安排花楠在暗中保护着贺长安和两个孩子,虽然对方在暗处,但是花楠跟随他这么多年的本事,他是信得过的。 剩下的,也就是何沸这个人了。关于他是怎样死的,陆城很感兴趣,若是在他的生命结束之前,能从他的嘴里翘出一些与大宣和南安有关系的内容,那这个人也算是不白白多活了这么些天了。不过他却是归心似箭,一刻也不能等的回到了大宣的宫中,后面的种种,都是大宣出嫁的三公主陆随意讲给他听的了--这传话必然也是钧喻铮授意的,自然也会隐去一些不想被陆城探听到的内容: 乾祐的皇宫下面,有一座幽深的地牢,是当时殷国还在的时候就建起来了的,当时是为了关押一些从南安带过来的战俘,熬鹰一般的把这些战俘的心智都渐渐磨平。只是后来乾祐建国之后,南安忌惮乾祐新生的力量和钧仁臣钧喻铮父子两个的手腕,很多年都只是在乾祐的边境小小的骚扰一下,却不敢大肆兴兵犯境,这牢房也就一直空了下去。但是牢房还是终年有士兵把守的,这些士兵大多都是在业绩上无望,又不肯给上官使银子,才被调到了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素来都是懒懒散散的,可现在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 从地牢那两边点着铜油灯的小路蜿蜒走下去,一路走到尽头,一声尖锐的太监的声音响了起来:“还不快点把牢门打开,圣驾亲临,哪是你们可以随便直视的?都给我小心伺候着,若是让陛下恼了,你们一个个都脑袋不保。” 年轻的小太监夏润生穿着一身内监总管的衣衫,打着一盏宫灯站在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钧喻铮身边伺候着,自从那一日何沸在太后寿宴上造反以来,钧喻铮的面色一直是灰败的,此刻的脸上更是写满了颓唐和不耐烦的神色,摆了摆手道:“夏润生,不必这样大呼小叫的,朕只是想来看看何大人,顺道让他看一个人。”如今,何沸早已经是阶下囚了,钧喻铮言语中再提到“何大人”三个字,唇齿间流转出来的,是说不出地讽刺。 夏润生低头诺诺应了,侧身的时候才能让人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只是那宫装已经很破旧了,虽然料子很好,但显然已经经受了很多年的蹉跎。 何沸谋反一事上,魏临渊虽然立了大功,可是换掉的香料中含有麝香,确确实实是让谦妃难产而死,也让戬祥夫人有琴氏、也是太后的亲侄女落了胎,丽景宫的晴岚夫人也因此动了胎气,这些天一直烧了艾叶在丽景宫养着,太医也说了,这个孩子,随时都有可能早产。虽然为了抑制何沸的谋反,这件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但是魏临渊也很清楚的知道皇帝的性子,他虽然不说,也会因为这件事情对自己起了膈应,便趁着钧喻铮还没有彻底厌倦了自己,借口自己年纪大了,不再适合在御前伺候了,卷起了铺盖请辞。 说得好听一点,乞骸骨养老归田。 钧喻铮也知道魏临渊心里是怎么想的,念在他忠心伺候了自己这么多年,在京中赏了他一座大的宅子,连带着又赏了很多其他的金银细软,放他回去养老了。 其实就算不在皇帝身边伺候了,魏临渊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积蓄也足够他衣食无忧的活完这一辈子了,何况之前还是钧喻铮的贴身太监,京中有不少人,就算心里瞧不起阉人,可是面子上也是要对魏临渊点头哈腰的。 陆城看着陆随意的亲笔信,心中暗暗记下魏临渊这个人,这个人今后想必还会派上更大的用场。自然,这个消息不会是钧喻铮想要分享给他的,那只能是陆随意揣度他心中所想,自作主张告知的线索了。不过陆城倒是明白,若想寻到魏临渊,在钧喻铮赏赐的那座宅子,是不大可能的事。 倒是皇帝那边,不可能没有首领内监,提拔了魏临渊的徒弟夏润生坐上了这个位子。只是夏润生毕竟年轻,很多时候处事都没有魏临渊老道,钧喻铮也总是不胜其烦,陆随意道,就在发信的前一日,钧喻铮还在御书房对着这位夏公公砸了一个茶盏。 钧喻铮看着眼前的场景,不由得又念起魏临渊的种种好处来,若是这个时候站在他身边的是魏临渊,肯定会轻声细语的叫守门的把门打开,然后小心翼翼的说:“皇上您慢着点儿,这儿黑。还有一会儿见了何沸,皇上您不要太激动。现在何沸已经不能翻起什么风浪了。” 夏润生吆五喝六了一通,看到钧喻铮不太高兴,也止住了吆喝,却紧紧地跟在钧喻铮身边走了进去,把身后那穿着宫装的女子挡在了牢门外头,还特地嘱咐守门的侍卫:“看住了才人小主,若是才人小主有什么闪失,为你是问。” 那守门的从来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样子,最近这段日子里面关进了一个要不得的人物,这暂且不论,如今又有皇帝和宫妃亲临,实在是一百颗心全都吊了起来。 何沸坐在一堆杂草上,精神到还不算太差,只是那原本花白的头发,似乎短短几日之间全都白了:“想当年殷国还在的时候,老夫是在兵部的,那个时候专门就是负责在这个牢房熬鹰。那些个战俘,有谁守得住老夫熬鹰的手段?一个一个的都屈服了。当年我也就是凭借这一手熬鹰的本事慢慢的受到了上面的重用,也慢慢受到了先帝爷的重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造化弄人,现在带在这里被熬鹰对的,竟然是当年那个熬鹰的人。皇帝,你说,这事儿可笑不可笑啊。” 钧喻铮苦笑了一声:“真没想到何叔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心思,在这里和朕聊天,若是有可能的话,朕也很希望你可以一直是那个还在丞相府院子里面抱过朕的何叔,而不是如今在牢房里面被熬鹰的阶下囚,只可惜,当年何叔跟着先帝举起义旗,做了一件对的事儿,可是后来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想得到的越多,就会摔下去的越惨。” 何沸冷笑一声:“举起义旗,其实若是当年先帝爷也失败了,到头来跟我落得的命运也是一样的,不过先帝爷赢了,所以造反也是顺应天命,高举义旗。这个世界上的是非功过,从来都只有赢得那个人才能下这个定论。皇帝,外面站的是妆姐儿吧,我也好久没有见到这个丫头了。” 钧喻铮点了点头:“看了何叔老了,这耳朵还算是灵光。来人,带何才人进来吧。” 穿着那半旧不新的宫装的女子正是何凝妆,常年的禁足生活,已经渐渐消磨了她的心智,如今在这种地方看到了自己的祖父,虽然不曾亲眼目睹太后寿宴那日发生了什么,可是心下却已经全都明白了。 何沸看着走过来的自己的孙女儿,微笑道:“来,妆姐儿,到爷爷身边来,让爷爷看看你。” 何凝妆依言走到何沸的身边,却看到何沸抡起手掌“啪”的一声挥在了何凝妆的左脸颊上。习武之人上上的力道都是很大的,何沸显然也没有隐藏自己手上的力气,何凝妆的半边脸颊很快就高高的肿了起来。 第二八三章 败者为寇(下) 第二八三章败者为寇(下) 何沸看着何凝妆眼神里透出来的诧异之色,并不多作理会,只是道:“妆姐儿,你好歹是我们何家的女儿,是你小的时候我就太宠着你了,遇到了事情从来都不会想着怎么给母家造福,反倒是一步一步的连累母家。你看看和你一同入宫被封为贵嫔的唐家的和有琴家的,为什么这些年过去了,人家还是稳稳当当带呆在一宫主位?而你……才人?你也好意思说你姓何?” 何沸这一巴掌显然是打懵了何凝妆,但是何凝妆很快反映了过来,并做了一件让钧喻铮更吃惊的事情,她用尽全力举起自己的手,结结实实的打了何沸一个巴掌。虽然力道没有何沸掌握的那样好,但是何沸的脸颊也有些微微的肿了。 “爷爷,我对你太失望了。何家会有今天,难道真的不是因为爷爷的贪心不足所致?妆儿觉得,皇上说的太对了,我们何家都是一群贪心不足的人,爷爷是,我爹是,我从小也耳濡目染的,只想得到更多的东西,所以我们才没有好下场。爷爷你若不是老想着乾元宫的那个位置,我们何家又怎么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爷爷,你让我看着唐瑾知和有琴抒静,那我也不妨跟你说,我何凝妆是比不过唐瑾知和有琴抒静,但是爷爷你也比不过唐大人和有琴大人。至少这两位大人识时务,看得清局势!” 说完这几乎让何沸气结的话,何凝妆却不管不顾,不再看向他,只是转过头去,朝着钧喻铮的方向跪了下去:“皇上,事已至此,妆儿是真真实实的想通了。何家现在的光景,妆儿自知自己也不可能在宫里面翻出更大的风浪了,妆儿恳请皇上,能不能再给妆儿一次机会?妆儿从第一次见到皇上开始,就爱上了皇上啊……从前的妆儿的确是嚣张跋扈,可是如今却已经痛改前非……难道皇上您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么?妆儿在惠德堂日思夜想,想的都是皇上啊……” 钧喻铮今日带着何凝妆前来,本意是想让何沸看一看,由于他的贪心不足,让整个何家陷入了什么样悲惨的境地,但是却没有想到,几乎是几年不曾见过的何凝妆,性子居然变成了这样。显示动手打了何沸,后来居然还会这样的向他乞怜了。 “你是真的痛改前非?若是今后你还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朕又该如何惩罚你……”钧喻铮的话刚说完,何凝妆张开嘴正要回答,却停在那里,动不了了。 何沸拔下了何凝妆脑后插着的唯一的一根素银的簪子,狠狠地朝着何凝妆的后脑扎了进去!何凝妆甚至来不及偏过头来看一眼自己的祖父,就这样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何沸靠在那里,狞笑的声音极是骇人:“哈哈哈哈哈哈,皇帝啊皇帝,您还说,我何沸贪心不足。我告诉你,天底下的人都是贪心不足的,我们家妆姐儿就是痴心苦恋着你这个九五之尊!你身边那么多妃嫔,爱着你都是有目的的,只有妆姐儿没有!她只是单单纯纯的爱你这个人!爱上你这个人,才是天底下最大的贪心不足!” 神情激动的说完了那一段话,才又阴恻恻地道:“只是不知道,您现在把您的三弟,靖惠王爷解救出来了吗?” 何凝妆死的当日,大宣的援军还只是刚刚和何沸的余党短兵相接,胜算并不知道有多少,因此靖惠王已经脱险的事情,自然是能瞒一日就瞒着一日的。陆城坐在马车中,撩开车帘开着马车外面的景致--来的时候骑马是为了和士卒们共苦同甘,回去的时候便不必了,一路舟车劳顿,他又想快一点到达帝都,为了避免在马上飞驰让人筋疲力尽,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坐车。 看了一会儿,又把车帘放下,看了看手中的信,又把信折好,放回到贴身的衣襟处藏起来,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何沸这件事彻底告一段落,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了,到时候,陆随意就会光明正大地登上乾祐皇后的宝座,而这信毕竟是她的亲笔信,又事涉两国秘辛,自然是要妥当收起来的。 收好了信,又不由得暗暗咂舌,虽说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是这何沸却是比许多成了大事的人还要心狠手辣,就算沦为阶下囚,对着轻易向皇帝乞怜了的亲生孙女也能下得去杀手。好在最终苍天有眼,没能让何沸得偿所愿,不然的话,这乾祐可真的是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刚才看了一会儿,马车外的树木已经是越来越显光秃之势,可见马车是越走越往北了,陆城挑了挑眉,心情非常的好。如今贺长安怀孕的月份已经越来越大了,虽然不是第一次当爹,但毕竟是他和长安所生的孩子,无论是第几个,他都是极为在乎的,他之前就一直在担心被种种事情牵绊在南安,甚至没有机会亲自赶上长安生产,如今越发的快马加鞭,想来不过一日就可以到达天子脚下了! 早有人给宫中送去了消息,贺长安前一夜就知道陆城马上要回来了,一个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将近三个月没有见面,如今突闻人马上就要回来了,酸甜苦辣一时之间全部涌上心头,也不知道这三个月他在外面过的好不好,陆城一忙碌起来就不在乎饮食,总是手边有什么吃食就随便将就一下,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可是偏偏他的胃又不好,想到这,她多了几分嗔怪,但更多的还是想念和心疼。 两个孩子却是在早上来给贺长安请安的时候才听到消息的,贺长安心知等待的滋味不好受,生怕两个小丫头闹着跟她一起等,回头娘仨一起彻夜不眠,便生生地挨到了一早,说话的时候,荣泰正咬着一个裹着金华火腿的饽饽,那是她早餐时候的最爱,吃得正专心,就听到母亲柔和的声音传过来:“许久不见你们父王了,有没有想你们父王啊?” 荣泰年长一些,已经明白了父王出门必然是有皇爷爷交代的任务在身,所以点点头,故作懂事道:“自然是很想父王的,不过父王也是要做正事,这是父王不能推卸的任务,就像荣泰不能不背诗是一样的。”荣泰所说的背诗,是贺长安交给她每一日的功课。 相比之下,天佑虽然小不到一岁,但是却还不甚明白正事是什么意思,听到贺长安那样问,撅起了嘴巴道:“父王都不陪今姐儿过年,今姐儿才不要去想父王呢。大伯伯家的静姐姐和三伯伯家的怡姐姐都有父王陪着过年的,就剩下我和姐姐只有母妃陪着,好无趣啊!” 贺长安一时之间被二女儿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性格柔和,可是面对两个女儿的时候却总是扮演着黑脸的那个角色,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陆城对这两个女儿简直是娇宠得不行,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她们若是说一句想要天上的月亮来戴,只怕陆城也会马上安排人去办的。她又担心陆城把两个孩子惯坏了,只能在孩子们面前严肃一些,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如今竟成了女儿口中的“无趣”。 偏偏荣泰还在那里做出一副大姐姐大样子教训天佑:“嘘!噤声!你再这样说,母妃可要让你跟我一起背诗了!” 天佑翻了翻大眼睛,用余光偷瞄了一眼贺长安,不敢再乱说话了。 荣泰又补充道:“其实,有父王在家里过年也不一定好呀!”这样稀奇的论调贺长安是第一次听说,忍不住侧耳细听,荣泰顿了顿:“我听静妹妹说,她的父王虽然在家里过年,可是大伯伯家里的姨娘太多了,大伯伯并不是每一天都能去正院里面的,所以静妹妹想见到大伯伯也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怡姐姐也说,三伯伯过了年来就要娶三婶婶进门了,到时候有不少事情需要忙,需得从现在就开始准备着,就不能经常去柳姨娘那里看她了,说到这的时候,怡姐姐都哭了!可见有父王在家也不一定好的!至少咱们父王在家的时候,咱们每天都可以见到父王!” 贺长安听了,不禁莞尔,荣泰这孩子年龄不大,看事情却是剔透,只怕如此眼明心亮,将来说亲的时候可有的她头疼了。正要跟孩子们透露父王过了晌午就可以到的消息,就看到花楠笑眉笑眼地走了进来,匆匆福了身就道:“王妃大喜。方才皇后娘娘对奴婢说,王爷带去的军队留在乾祐襄助乾祐皇帝平叛,前日可是大获全胜了。这次清缴了那叛臣贼子全部的余党,逼得那反贼何沸听到消息后一头撞死在牢狱之中,咱们大宣可实在是出了不少力。有了这一遭功劳,想来那乾祐对咱们大宣越发的不能轻视了。娘娘说,这消息是皇上特意遣人告诉她的,就让奴婢也来给王妃道个喜。娘娘说了,等到王爷回来那一日,要在凤栖宫设宴为王爷庆功呢!” 第二八四章 从别后,忆相逢 第二八四章从别后,忆相逢 听闻花楠这样说,贺长安也跟着欢喜起来。 原本只是知道陆城要回来了,却也听说了乾祐那边大事尚未完全告一段落,一边暗暗盼望着能够见到他,一边又不免担心若是事情没有办好,他被父皇责骂了如何是好,如今却是反应过来,陆城虽然人回来了,但是毕竟还有毛尖靳忠他们留在那里,陆城部署晚膳,毛尖靳忠又都是他用惯了的人,自然不会出什么岔子,等的就是这最后的收网罢了。 两个小女孩还听不懂陆城在那边都做了些什么事情,但是却能听懂花楠姑姑语气中的欣喜,同时也能看出来母亲脸上浓浓的笑意,不由得跟着一起拍巴掌:“父王最棒了,父王最棒了!” 花楠看着母女三人异常兴奋的表情,也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所有人都不知道,都以为将那个秘密守护的很好,但是其实她是清楚自己的身世的,也知道毛尖就是她的亲兄长,可是他们有心瞒着,她也就不去点破。但是听说陆城一个人回来,将毛尖留在那边的时候,她的那颗心紧紧地悬了起来,对着一向敬重的王爷,都有了一丝丝的怨念,如今知道他平安,这口气总算是放下了,只是在皇后面前却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气息变化,生怕有什么被皇后察觉的蛛丝马迹。 很快,陆城大胜而归的消息就传到了禹王府,陆垣表情不变,谢过了来送宴请帖子的凤栖宫掌事太监,回到自己桌案前,看着紧闭着的房门,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怒容,接着便砸了一个茶盏:“一群废物!” 陆垣的小厮听得书房之内的动静,赶紧在门外敲门:“王爷可要奴才进来伺候。” 陆垣淡淡地“嗯”了一声,这会儿鼻息之中的怒意又没有方才那么明显了,小厮几乎以为门外听到的声音只是自己的错觉,但是屋中的一片狼藉却将之前的事情昭然若揭。小厮战战兢兢地收拾了地上的碎瓷片,就听陆垣道:“你把皇后娘娘送来的帖子给王妃送过去,让她带着静儿和梅侧妃一道入宫赴宴,还有,去看看泗国公世子今日是否得闲,若是他有空,让他来本王这里一趟。” 小厮得令,正要转身,又听陆垣犹豫了一下:“算了,只是王妃带着静儿去吧,梅氏身子重,就不要让她跟着一块去了。” 那小厮也不明白为什么王爷又改了主意,不过这却是个跟王妃卖好的好机会,喜滋滋地往正院儿去了。陆垣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叹气,若是陆城这次在乾祐的行程没有那么顺利,倒是还好了,只是如今他得胜归来,倒是把他逼得更紧了一些,眼下算起来,最好的打算就是和兆兴长公主站到一线,这件事情还要着落在杜若身上,毕竟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嫂子,那么还是要在此时给她留些颜面的好。 过了晌午,贺长安就呆在凤栖宫的小厨房亲自张罗着晚上的筵席,四下看了看,并没有什么不妥当。一回头,正好看到灶上颠簸翻滚着的辣子鸡丁,脸色有些不好:“皇后娘娘不爱吃辣,怎么这样的菜都做起来了?” 掌勺的太监结巴了一些,道:“皇后娘娘说,这顿筵席是为了秦王爷得胜归来而设宴庆祝的,让奴才留心着秦王爷的口味,多做些秦王爷喜欢吃的菜色,奴才打听了,秦王爷在潭州那地儿呆过,口味较重,故而安排了这辣子鸡丁,除此之外还有麻婆豆腐和水煮肉片,俱是辣的。” 贺长安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全怪掌勺的太监,他们只是一心想讨好主子,却不如她日日和他生活在一起,对细节能把握得面面俱到:“王爷虽然喜欢吃辣,但是王爷胃不太好,连日赶路只怕也吃不上什么热汤热饭,初一回来你们就可着他的心思竟做些热辣辣的玩意,回头若是王爷胃病犯了,本王妃唯你们是问。” 掌勺太监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这样严重,不由得汗流浃背:“是,王妃,奴才……奴才知道错了,奴才这就把这几样都撤下去,再……再另外换一些清淡容易克化的吃食……啊,王爷!王爷吉祥!” 贺长安面对着那掌勺太监,因此根本看不到身后有人过来,听得他请安的声音,这才转过身来,那双余怒未消的眼睛正好对上了陆城带笑的双眸,一时之间也不走近一些,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如今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就出现在面前,贺长安万语千言反倒是说不出来了。那掌勺太监也不是个愣头青,极有眼色地从一旁的偏门溜走了,再看其他人早也是走得无影无踪,偌大的小厨房,竟然就剩下了陆城和长安两个人。 看贺长安愣愣地站在那里不动,陆城无法,只能大步向前,嘴角依旧挂着的笑容,原本是温润的,这会儿变得越发的宠溺起来,看着贺长安慢慢泛红的脸,打趣道:“本王怎么从来不知道,本王的王妃发落起下人来,这般的雷厉风行有威势,看来王妃镇日里的温顺都是装给本王看的了。” 贺长安的脸越发的红了,陆城暗笑,这都成亲多长时间了,她还总像个刚出阁的小姑娘一样,有点什么事情就脸红。 但是听到陆城的打趣,贺长安虽然脸红,气势上却不输阵:“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你大老远的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定是又没怎么好好用饭,我若不拘着点他们,让他们大张旗鼓地给你做什么辣子鸡丁、水煮肉片的,只怕你夜里又要辗转反侧不得入眠了,到时候可别哼哼让我给你找药丸子。” 贺长安的身孕已经快七个月了,肚子已经颇有几分阵仗了,因着腹中孩子的压迫,也总是忍不住地腰酸背疼,如今双手托着后腰,借以支撑,但是落在陆城眼里,仿佛是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在双手叉腰训斥着自己似的,却不生气,明白她都是为了自己好,只觉得这样子的贺长安实在是比平日里温婉柔顺的时候越发的可人,快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是,娘子说的是,为夫胃不好,自然有劳娘子多替为夫挂念着。就算那桌子上真的摆上了什么辣子鸡丁水煮肉片的,只要娘子一声令下,我也必然不会朝它们看一眼的。” 看着陆城贫嘴,贺长安气极反笑:“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一声令下,那你必然不会惦记那些热辣辣的吃食。那你在家这段时间,我可是让府里只做清淡的东西了。” 陆城面露难色,哀哀戚戚道:“娘子有令,为夫自然是要从的。只是为夫这大老远的回来,娘子先给为夫下了一大堆的禁令,莫不是不知道,为夫最惦记的是什么?” 相识相知这么多年,陆城一开口,贺长安就醒悟过来,他惦记的哪里是什么菜,无外乎是自己罢了!不过仗着自己身怀有孕,他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便爽朗笑道:“你便是惦记着,如今却也没机会得偿所愿,到头来还不是白白惦记一场?再说了,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这是皇后娘娘的凤栖宫呢,竟然说这些没口子的浑话!” 陆城暗暗磨牙,心头有些怨念起长安肚子里的孩子了,磨了一回牙,又在心头暗暗发誓,等到孩子出生,她把身体养好之后,定是要好好地享受一下她的温玉软香,到时候让她是怎么哭的都不知道! 抱着怀中大腹便便的妻子,陆城深深吸了一口气,就算不能进一步亲热又怎么了?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抱着她,闻一闻她发丝之中散发出来的香味,他都已经觉得颇为满足,只盼着所有看不见的硝烟都能早日结束。相比起那些争斗,他更向往的是每天都有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 “哪里是什么没口子的浑话了,咱们是正经夫妻,又是许久没见,难不成你就半点就不想我?” 贺长安有心反驳,免得正中他的下怀,可是犹豫了一下,到底是说不出来不想他的话,索性不做声,只是心安理得的享受他怀抱的温暖,就那样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听说,乾祐那边的事情是这两日才传来捷报的,只是你从那边归来,少说也得十数日,为什么不等一切都落下帷幕在动身启程?就不怕父皇责怪你玩忽职守?” 陆城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反倒是拧起了眉毛,和贺长安说起何沸那时恐吓的话来,末了还道:“你不知道,当时我听到他那样说,几乎是连手上的剑都拿不稳当了,若不是强压着自己一定要稳住,不能在关键的时候给他任何破坏了那乾祐皇帝计划的机会,我几乎要立时和他拼命,让他说出那潜藏在大宣的黑手是谁了。” 长安虽然也紧张,但是好在她现在也无事,便宽慰道:“你看,我们娘仨如今不是好好的嘛!快别担心了!” 陆城却揽得更紧一些:“我怕。我什么都可以没有,但是不可以没有你们。” 第二八五章 女人心事 第二八五章女人心事 两人在小厨房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话,贺长安猛然反应过来:“我们如今在这里说话,只怕他们都不敢进来张罗晚宴的,若是耽误了筵席,只怕母后那里不太好看,去偏殿吧,思姐儿和念姐儿可都等着你呢,若他们知道我这‘狠毒’的母妃把她们父王扣在小厨房呆了这么许久也不肯带来找她们,只怕是不知道要怎么怨念我呢。” 陆城揉揉她的头发,却不敢有太大动作,生怕她“衣冠不整”的出去被凤栖宫侍奉的宫人看到不大妥当,笑道:“她们不过是太久没见到我罢了,女儿家都还是和母亲亲近的。你倒是,连个孩子的醋也吃。” 却没想到陆城的这一番话又触动了贺长安的另外一番心事,虽然陆城嘱咐了江太医,无论请平安脉看出来贺长安腹中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不能告诉她,免得影响了她的情绪,大喜或者是大悲,但是贺长安却又不是只有江明一个太医可用,尤其是住在宫中,找其他的太医越发方便起来,之前不久刚有个太医院新来不久资历尚浅的太医便透露,她这一胎,十有□□又是个女孩儿。 陆城爱重她,成亲这么多年,除了一个摆设一样的朱侧妃,还从来没有过其他的女人。她的肚子倒也算是争气的,一次又一次的鼓起来,只是一个有一个的女儿,就算陆城没有说什么,她也是有一点失望的--倒不是她不喜欢女儿,只是陆城作为有资格争夺储君之位的那个皇子,有一个儿子是多么重要的事情,更何况,他和皇帝还早早地就定下了那个三年之约。 犹豫了一下,终是仰起脸,开口道:“嗯,既然你回来了,若是乾祐那边的事情如今没有什么格外需要你专程回去善后的话,我就和皇后娘娘请旨回王府去住……” 陆城没太在意,只是“嗯”了一声:“住在宫里面你若是想见宫外的人是不太容易,这段时间辛苦你了,把你留在宫里本页就是想着让娘娘护你周全。如今我既然回来了,那我们就回家去住,毕竟那才是我们的家呢!若是岳母得闲,你就是想让岳母来住上一段时间也是无妨的。” 贺长安原本想的是,住在王府里面,毕竟还有一个侧妃朱云佳,如今她生不出儿子来,可是万万不能让一直捧她在手心的陆城因为这件事情断了大好的前程,可她却还是有一点小心眼的,若是让她做主给哪个女人这点脸面这点机会的话,她思来想去,能让她芥蒂小一点的也就只有朱云佳了--毕竟这个女人自打一心一意的当起了布景板以来,倒也算是安分守己,她带着两个女儿入宫这些时日,朱云佳打理整个王府倒也算是有条不紊,贺长安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就算让她剩下他的儿子来,只要记在了自己的名下,想必她也只能像贺甲青的生母耿姨娘那样,翻不出什么波浪来的。 可是如今见陆城半点都没往这个方向去想,一时间又有点犹豫,两个人手拉着手走了许久,却是无言,气氛格外的怪异。及至走到了凤栖宫偏殿的门口,贺长安才终于鼓足了勇气道:“我找别的太医问过了,我这一胎,十有□□是要再给荣泰添一个妹妹的,只怕荣泰的心愿又不能得偿了。” 荣泰已经有了天佑一个妹妹,如今眼见着母亲的肚子又打了起来,少不得被身边的长辈问是想要一个弟弟还是想要一个妹妹,心里想着若是一个妹妹和天佑也没有什么不同,每一次都脆生生地回答说想要一个弟弟。用荣泰来作为借口,贺长安虽然有点脸红,但是起码还是能说出口来的:“这一次咱们回家住,我身子重,不方便,朱妹妹那儿,你偶尔也去一下吧……毕竟,三年之约已经到了时限,父皇如今端看着我这一次能不能为你添个儿子呢……”声音却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乎都要听不见了。 陆城的脸色沉下来,拉着贺长安的手却不松开,把她拽着看向自己的方向:“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就算这一胎是女儿又如何?我倒是觉得,我更疼爱女儿一些,若是个混小子,我定让他自个儿在摸爬滚打的活着,靠别人保护着算什么能耐?”想了想,又觉得有点奇怪,才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莫不是他说女儿家天生和母亲更亲近一些,倒是让她理解错了,以为他想要一个能与父亲更亲近一些的儿子了? 不由的苦笑,怀着身孕的女人就是喜欢瞎想,真是太可怕了,他今后说话可是一定要仔细斟酌这说了,不过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要安抚着小女人的情绪,叹了一口气道:“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凡事都喜欢较真。事情还没到了山穷水复的那一步,就算真到了那一步,为夫也能保证柳暗花明又一村?” 贺长安的眼睛倏地就亮了:“真的?” 不过还没等陆城做出什么回答,就看她又垂头丧气起来:“啊呀,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柳暗花明又一村,你就是怕我心里面不自在,想办法安慰我呢。真的,你……你要是去朱妹妹那儿,我虽然不甘心,但是却不怨你,不过你要是……要是再往家里添人,我可是不依的。” 陆城叹了口气,很果断的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看着朝自己飞奔过来的陆田心,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把她高高地举在空中:“怎么样,想父王了没有?” 陆田心被父亲粗壮而又结实的胳膊高高举起来,感觉自己仿佛要像小鸟一样高高飞起来了似的,不由得笑得更欢:“当然想,荣泰每天每天都在想父王呢,妹妹也是,不过妹妹现在还在睡觉!母妃说我和妹妹是小白眼狼!” 贺长安无奈地看了一眼女儿,她不过就是有一次听到荣泰念叨陆城的时候笑骂了一句,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就记住了,而且现在还告状到陆城面前。可怜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就这样,把她给卖了! 偏偏她还没有办法以这个为借口教训女儿,只能微微板起脸道:“你父王刚刚坐了那么长时间的车回来,累得很呢,你快点下来吧,不要太累着你父王了。” 举高高是每一个小孩子都喜欢玩的游戏,荣泰也不例外,听到母亲严肃的声音也不怵,反正有父王罩着她,便摇头道:“不嘛不嘛!父王,咱们举高高好不好,再高一点,再高一点!” 陆城也不理贺长安,她这样把心思都放在他们爷仨上的时候,只怕也没有那么多心思想所谓的侧妃生子的事情,那就让她干脆想不起来这件事情吧,他可是不愿意让自己放在心尖子上的小妻子这般自苦,看着女儿开心的笑脸,索性用自己的下巴贴了贴女儿的脸--他的胡子还是入乾祐给有琴太后贺寿的时候清理的,之后就忙得顾不上了,如今早已经是胡子拉碴,像一层硬硬的小钢针一般,却因为长度差不多,虽然硬,却不尖锐。 荣泰笑得更欢了:“咯咯……咯咯……好痒痒哦!好好玩哦!” 陈皇后走进偏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城这样一幅“女儿奴”的形象,笑得合不拢嘴:“要么怎么说是父女连心呢,瞧咱们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秦王殿下,也有这般温柔似水的时候,可见男人若是疼爱起孩子来,只怕是要比女人家更甚一些的。” 因着是在自己的宫殿中,陈皇后没有让人通传,陆城背对着门口,也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才反应过来,不紧不慢地把荣泰放在地上,还帮她掸了掸小鞋子上面的灰尘,这才起身道:“不知道是母后到了,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方才儿子回来的时候,听喜桔姑娘说娘娘正在午睡,不好打扰,这才过来先寻妻女。” 陈皇后虽然是重规矩的人,但是她一生从来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因此比起规矩起来,更加渴望天伦一些,看到这样的场景只有艳羡的份儿,哪里会怪罪呢?不过心里面倒是有一丝惆怅,她毕竟不是陆城的生身母亲,因此陆城也只是在一些必须的场合称呼自己为母后,更多时候还是称呼自己为娘娘的,客气之中,总还是有一点疏离的。 望向睁着大眼睛看着的荣泰,饶是她心中有什么不痛快,也都被小姑娘快活的笑声给融化了,朝她招招手:“荣泰,不认得本宫了吗?” 荣泰在陈皇后面前倒是放得开,毕竟也是曾经跟她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也不扭捏,行了个礼道:“皇祖母好!” 陈皇后抱着荣泰到上手处坐了,顺手拿起旁边的一块栗子糕喂她,一边喂一边问道:“老二,你这次去乾祐,有没有看到三丫头,她一个人生活在那边,可还好?” 第二八六章 想不出来题目 第二八六章想不出来题目 旁边自有凤栖宫的小丫鬟为两边座位上都放了茶,还在贺长安坐的椅子上格外加了几个厚厚的软垫子,夫妻两个在旁边分坐定,陆城揭开盖碗轻轻地抿了一口:“娘娘这里的茶倒是一如既往的好,这可是极品的太平猴魁呢!看这外形扁展挺直,魁伟壮实,两叶抱一芽,匀称整齐,毫多不显,苍绿匀润,汤色嫩绿明亮,香气鲜灵高爽,有持久兰花香;滋味鲜爽醇厚,回味甘甜。按理现在是二月中旬,本身也不是产茶的时候,我倒是只有在娘娘这里才能一饱口福。” 贺长安看了一眼茶盏,里面是水,毕竟是怀孕之人,倒是不适宜饮茶,心里面颇觉得有些羡慕陆城的口福起来。 陆城看看贺长安眼中的艳羡,心知她也是个喜欢茶的,心中暗暗打趣,却又不方便在凤栖宫调笑她,只能接过陈皇后之前提出来的问题:“随儿在那边生活得倒是还可以。她在四个姐妹中身量最为瘦小,倒是颇有一点南边女子的风范,穿起乾祐的襦裙来也很是耐看。” 明眼人都知道陈皇后想问的其实是乾祐国君对三公主陆随意到底好不好,可是这话事涉邻国国君,堂堂皇后实在是问不出口,偏偏陆城就抓着这个信儿打起了马虎眼,说陆随意穿襦裙很是漂亮,就像半点没有听明白陈皇后的话外音似的。 陈皇后不傻,也知道陆城想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索性也就绕过去了:“看来南边倒是她的福地了。身外皇家公主,她若是能在那边生个一儿半女的,一来她自己也有了依靠,二来,也算是造化了。” 凤栖宫中,“挂心”着三公主陆随意的人都在盼望着她能早一些怀上钧喻铮的孩子,既是为了她自己,也是为了大宣。而此时,千里之外的乾祐后宫,也因为孩子而忙得人仰马翻。 是宴会上那个明眸皓齿的晴岚夫人曲氏,她提前发动了。 钧喻铮这会儿本来呆在陆随意的宫中,本来已经说好了要留在这里用膳的,但是听闻晴岚夫人早产,却是一时之间慌了阵脚,忙不迭地起身往晴岚夫人的丽景宫赶过去。陆随意也毫不含糊,立刻起身换了衣服,陪着钧喻铮一同前去:“皇上莫要担心,曲妹妹是有福之人,一定可以平安诞下皇嗣的。” 御辇行的很快,陆随意的宫殿距离晴岚夫人的宫殿本身也不算远,因此他们相携到达的时候,多数的妃嫔都还在赶过来的路上,太后如今身体不好,轻易挪动不得,这样的大事,倒是不能亲临了。 钧喻铮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丽景宫的产房可是准备好了?稳婆有没有请?先差人把恪和帝姬送到贤妃那儿去,产房血腥气中,不要吓到恪和帝姬。”恪和帝姬是晴岚夫人头胎所出的皇二女,这一次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生产了,但是由于入宫早,她和陆随意的年纪差不多,陆随意定定的朝着正殿门的方向望过去,心中满满的都是羡慕--虽然她是早早地就没有了生母的公主,但是她的存在,也为养母容妃带来了巨大的助力,不论是在哪个国家,深宫之中,有个孩子傍身,才能算是有了依靠。只是她嫁过来都快一年了,却还是没有怀上。 想到这儿,眸中的神色又黯淡了一些,父兄只怕早都嫌弃她是个没有用的公主了,也幸好她没有生身母亲在大宣宫中,不然如今母亲只怕是会被那些不起眼的奴才们给作践了。 至于容妃--也罢,她虽然养育过她,算是对她有恩的,但是未尝没有利用过她,两相比较,功过相抵,她们也算是两不相欠了,她没有必要为她担心难过。 晴岚夫人的贴身丫鬟,□□暖的,在一旁规规矩矩的回奏:“启禀皇上,谦妃娘娘早产之后,太医就说,那香气只怕是波及到了我们娘娘,只是娘娘素来身子好,又不是头胎了,月份也只是刚满七个月,才没有那么快发动,但是丽景宫早就已经有了打算,产房早就辟好,稳婆也住在了丽景宫。原想着半个月过去了娘娘都没有发动,兴许是那香料对娘娘没有什么影响了,却没有想到娘娘竟然今日发动了。” 话音刚落,房间里面就传来了曲氏吃痛的呼喊声,一声高过一声,听得钧喻铮越发的着急难安,脸上的愁容更甚:“既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为何她还叫的这么凄惨?可是你们娘娘身子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或是胎位不好生不下来?” 春暖摇了摇头:“皇上莫要太担心,娘娘只是刚开始发动,稳婆已经候着了,说是一时半刻只能是干使力气,却不至于这么快破了羊水,奴婢去请太医来看,也是担心,因为娘娘虽然在太后寿宴半个月后才有早产征兆,但也应该是受到了影响的,所以劳烦太医前来,只为了有备无患,减少些娘娘的痛苦罢了。” 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奴婢斗胆请求,皇上若是现在得闲,就去留在丽景宫陪一陪娘娘,虽然皇上万乘之躯不能进产房,但是娘娘和小主子若是知道了皇上就在外面等着,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一时之间,钧喻铮有些犹豫,他本来是约了今日午后在乾元殿与毛尖和靳忠商议善后之事,所以才特意在午膳之前去了陆随意那儿,本是打算着带陆随意一同前去的。虽然她没有参与议事的资格,但是至少她是可以在议事开始之前与大宣的娘家人见见面的,谈判的时候,多少会顺利一些,却不想曲氏竟是这个时候要生产了。 曲氏的出身不高,她能坐到如今三夫人之一的位置,肚子争气固然是有关系的,但是钧喻铮自问也是很看重这个聪慧的女子的,所以他有心陪着她生产。陆随意察言观色,心知春暖的请求已经打动了钧喻铮,便主动道:“不如这样,陛下,您在这里陪着妹妹生产,乾元殿那边,臣妾先去会一会母国的使臣,虽然臣妾兄长不在,但是孟大人随侍兄长多年,臣妾也和他有过几面之缘,倒是可以叙叙旧。陛下等妹妹平安生产了再过来也不迟。” 这就是要帮他安抚母国人的意思了,钧喻铮赞许地点点头,淑妃陆氏是一个福至心灵的人,他一直知道。这一次,她又是不动声色的帮自己解了围,看来,这一个皇后之位,她倒是当得起,只是,若她能有一个孩子,就好了。 钧喻铮思索了一下,咬了咬牙,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夏润生,你亲自出宫,把你师傅招进来,把情况跟他说上一说,让他留在乾元宫等着秦王,你师傅当了这么多年首领太监,办事老道,自然之道该怎么和秦王说。” 夏润生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却还是只有一瞬便爽快的答应了:“奴才知道了。”之后又试探着问:“那奴才把师傅请来之后就跟在乾元宫学着点?” 钧喻铮听着里面痛苦的声音,心越发的焦躁:“蠢奴才,朕身边能离了你这个首领太监不成?你去把你师傅请进来之后,就去丽景宫跟朕一起等着!” “哎。”夏润生到底是年轻,一听皇帝还说离不了他,欢欢喜喜地应了,就去找魏临渊去了。 听说皇帝要留在这里陪着娘娘,春暖感激的不行:“奴婢替娘娘,多谢皇上对娘娘和小主子的眷顾之恩。” 凤栖宫中,皇后和陆城贺长安絮絮地说了半天的话,天佑的奶娘才抱着刚刚睡醒的天佑姗姗来迟。天佑揉着惺忪的睡眼,一进门,正要按照规矩先给皇祖母请安,眼角突然看到了坐在一旁眉眼含笑的男子,一下子就挣脱了乳母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迈着小短腿往前走,口中欢呼:“父王--!父王回来了!父王回来了!” 陆城却不抱她,反倒是拍了一下她的小屁股,嗔道:“就算看到了父王,也不能忘了皇祖母,去,先给皇祖母请安。” “孙女儿给皇祖母请安”这声音却不是从天佑口中发出的,而是站在不远处的另外一个女孩儿,正是杜若所处的陆静心,牵着她的,不是杜若又是谁? 这段时间陆垣对着杜若的耐心一直不错,所以杜若看起来气色格外的好,今日她没有穿朝服,而是穿着一件正红色镶金边的梅花袄裙,倒是让她整个人与平时看起来不同了一些。 天佑被人抢了风头,心头不痛快,柔声请了安,扁了扁嘴,就跑到了陆城身边藏着,陆城一把抱起她,把她放在膝头坐好,就听到杜若娇媚依旧的声音响起:“臣媳给母后请安。” 陆城不由得皱眉,他一直觉得这个女子从低位一步一步爬上来,虽有能耐,但更有野心,偏偏举止之间总透着一股风尘女子一般的气息,也不知老大是怎么想的,偏偏扶正她来做王妃。 第二八七章 意难随 第二八七章意难随 陆随意在魏临渊的陪同下一路到了乾元殿。这里是钧喻铮的寝殿,分为大殿和东西配殿。东配殿被用作了御书房,通常也用来接待一些重要的大臣。而西配殿,是钧喻铮临幸低等妃嫔的地方。她是淑妃,不属于低等妃嫔,这乾元殿,除了来到乾祐的第一日接受册封,她还是她第一次来。 毛尖和靳忠早已经等在那里,靳忠是个性格憨直的人,看到对方的君主迟迟不到,心中也很是不痛快,但是这个地方却不由的他口出狂言,只能低低的咒骂着,还没念叨几句,就看到女子的身影出现在了殿门口,接着便响起了魏临渊的声音:“淑妃娘娘驾到--” 陆随意虽然穿着的是大宣不常见的襦裙,但是头发的式样却是大宣宫中娘娘们常见的,毛尖看到她,一时之间有一点失神,都说常年相处在一起的人,就算不是血缘至亲,也会莫名其妙地变得相似,如今曾经的三公主梳起了妇人的发式,远远看过去倒是有点像宫中的容妃--虽然他也只是昔年以侍卫身份行走东宫的时候曾经有过一面之缘。 魏临渊见到两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有劳两位大人久等了。之前原本是说话,今日陛下要和二位大人商议一下这梅园谋反结束之后具体善后的事情,只是不巧,丽晶宫的曲娘娘今日突然发动,且太医说突然早产十分凶险,陛下虽然有不少子嗣,皇子却只有一个,因此暂时就留在丽晶宫那边守着曲娘娘。” 靳忠心中越发的憋火,口中依旧晦涩难明的嘀咕,就是毛尖都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想来是南安话。魏临渊也看到了,却是不以为意:“之前淑妃娘娘曾经向陛下提起过,说是若有机会想见一见母国的人,只是不巧,秦王殿下还有其他事情先行一步赶回去了。但陛下念着淑妃娘娘思念故国,特意让老奴带着淑妃娘娘来和二位大人叙叙旧。” 脸上堆笑,与其却是不卑不亢,极为老练,既不失礼,也缓解了钧喻铮失约的尴尬,毛尖看了一眼魏临渊,脸上露出了赞许之色,不愧是能被皇帝重用的人,就是比起隆庆皇帝身边的吴公公,也是毫不逊色的。 “有劳魏公公了。”毛尖在陆城身边久了,倒是练出了一身在外人面前波澜不惊的功夫来,殊不知魏临渊也在默默地打量着他,也暗自的佩服着这位秦王得用的人不凡的气度。 魏临渊含笑谢过,不再开口,退后了几步,示意陆随意想说什么都可以,只要当他是个背景板就好了。可是陆随意却并不自在,倒并不是因为魏临渊在,而是她本身和面前的人就算不上熟悉。 毛尖也就罢了,陆随意还能依稀记起他就是从小跟在陆城身边的人,虽然没见过几次,但是却知道陆城心中是认可这个人的。但是靳忠毕竟是南安降将,来大宣没来也没有多长时间,她又住在宫中,自然没有什么机缘可以说话,如今四个并不是特别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倒是说不出的尴尬。 但终究还是要开口的:“两位大人是代表着母国前来和乾祐商谈,这一次梅园的谋反,也多亏了兄长和两位大人相助,我代表皇上在这里谢过。”施施然地拜谢了一下,却被毛尖示意魏临渊虚扶着不要拜下来,虽然这位三公主是出嫁的公主,可是这一拜,代表的是君,他们受不起。 “知道两位大人归心似箭,可是我们陛下本来也不是有意耽误两位大人的行程的,可是曲妹妹那边实在是情况凶险,还望两位大人原宥。”魏临渊虽然说过了,但他毕竟是个太监,比不上淑妃说话的分量,道歉的话,她也必须说一次,却也是在真心实意想要找些其他话题出来的。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原本以为只是一个借口罢了,到头来丽晶宫那边的景象却真得让人触目惊心。 丽晶宫那边,已经能看到有丫鬟端着盛着血水的盆子进进出出了,这个场景让钧喻铮蓦然想到三年多之前方氏生产的时候了,唯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的女人在里面哭得撕心裂肺,而现在,除了曲锦衣最初的几声痛呼,他却一点也听不到她的哭声,急得他拉过守在一旁的荷露:“怎么听不到你们娘娘的哭声?” 荷露心中也在直打鼓,这么多年日夜在一起,她对曲锦衣,不能说没有一点感情:“回皇上的话,娘娘这不是头胎,说是有经验了,一味的哭虽然可以发泄,却会让自己没有力气生下小主子,所以就算现在疼得不行,也只死死的咬着被子,不让自己哭喊出来。” 倔强而坚强,确实是曲锦衣的作风。 钧喻铮听到那句疼得不行,越发的着急,转过身来劈头盖脸的问太医:“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晴岚夫人生产顺利些?” 太医被着急的皇帝下了够呛,战战兢兢答道:“为今之计,只有先让娘娘含着参片吊着,再徐徐图之。” 荷露去拿了参片来,曲锦衣却不肯含,原因只是若含了参片,便不能咬着被子,那就要哭喊出来了。就约莫挣扎了快一个时辰,就连夏润生都已经到丽景宫有一会儿了,一个年龄大一点看着很有经验的稳婆走出来,摇了摇头跪在皇帝面前:“启禀皇上,娘娘产道已开,但是小主子的胎位不是很好,有横生倒产的迹象,娘娘又苦苦挣扎了这么久,力气已经不大如前了。奴婢斗胆请示皇上,若是真的只能保住一个,是保小主子,还是保娘娘?” 这个稳婆是经常在皇宫中接生的,乾祐的大户人家,请她的也不在少数,遇到这种情况,家主一般都会说保孩子,问一问,只不过是走个场面而已。 却没想到钧喻铮勃然大怒:“保住晴岚夫人!孩子还可以再有,但是若是保不住晴岚夫人,朕让你以死谢罪!” 消息传到乾元殿的时候,陆随意正在笑眉笑眼地和毛尖说着她和陆城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她年纪小,又是早早地没有了生母,且无论生母养母出身都不算高,因此在宫中并不受重视,看着陆城带着陆可意玩儿,满足她每一个小心愿的时候,只能在一旁羡慕,直到后来她有一次替陆可意挡了一次烫伤,陆可意才开始慢慢注意到她,时长把她带在身边,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眼中有她这个公主,不管怎样,至少是不在轻贱她了。而陆城,也因为她救过陆可意,对她颇为照顾,出宫去游猎,时不时地也会给她带些新鲜有趣的宫外玩意儿回来,那段时间,简直是她最开心的时光。 直到后来陆城出事,太子之位被夺,陆随意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这位温和的二哥是大哥口中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可是大哥却说事实胜于雄辩,还让当时的董贵人、现在的容妃把她拘束在自己的房间中,不让她出门多和陆城一系接触,他们之间的关系,慢慢地淡了下来。 她没有和毛尖说得是,那一次替陆可意挡了烫伤,其实她早就听到了庆嫔的布置,也知道都是庆嫔下的手,可却没有事先告知别人,而是自己默默地演完了这出“苦肉计”。从那时候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不能伤害别人,但是想要活得好,就要学会利用一且对自己有利的局势为自己铺路。 来报喜的是夏润生,他小声的说了几句话,可是在场人少,大家都听得很清楚。 曲氏历尽凶险为乾祐诞下了二皇子,加封德妃,母子均安。 陆随意嘴上不住的念叨着大喜,可是嘴巴里面却泛起了一丝丝的苦涩,她什么时候才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呢?一边想着,一边揉了揉额角,这段时间的大事事涉了她嫁的人和她的母国,她夜夜都不能安枕,白日的时候总是头疼,如今听闻这个消息,这种异样的感觉更甚。 魏临渊看着夏润生,心头却有一点不舒服,那是他一手教出来的徒弟,可是就算他现在不再侍奉君侧,也不愿意看到有一个人占据着他曾经的那个位置。 而头晕目眩的三公主这会儿正在被人念叨着:“其实说来三妹妹也是个命苦的人,当初本来要嫁到乾祐那地方去的是四妹妹,偏生四妹妹不肯嫁,三妹妹为人大度,代替四妹妹嫁了过去,只是也不知上天为何这样薄情,竟然不肯给三妹妹一个依靠。”杜若说得眉飞色舞,她本来是想借着三公主的事情扯到四公主的婚事上来,先试一试皇后和秦/王/府对于陆称意婚事的态度。 却不想陈皇后语气中却透出了一点怒意:“杜氏,你是禹王妃,不论身在何处,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为好。三公主已经出嫁,那就是乾祐的后妃,不论她是不是曾经是大宣的公主,你都不可以说这样幸灾乐祸的话出来。” 第二八八章 效颦 第二八八章效颦 再人到齐了之后,菜品就在陆陆续续地往上上了,如今已经上的差不多了,可是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众人都觉得面前的菜有些提不起食欲来。 陈皇后也是尽这皇后的责任,好心出言相劝,就算她不是皇后,但知道也是名义上的婆婆,劝儿媳妇不要管小姑子的家务事,也没有什么不妥当,可是偏偏这话被杜若听起来又是另外一份味道。 杜若气结,心中暗道:死老太婆,不就是嫌弃我出身不够好,不管什么时候总是要夹枪带棒的讽刺我几句。您老人家倒是确实出身于国公府,可是您也不看看那泗国公府如今是什么样子,教养出来的都是些什么后代。若不是您还在这个皇后的位子上坐着,只怕那泗国公府早都完了。 但是这话她却是不敢当面说出来的,只能依旧做低眉顺目的样子,柔声应了一个是。陈皇后也知道她那应答心不甘情不愿,心中不太舒坦,连带着周身的温度都觉得有些降了下来,一时之间,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皇后一时震怒。 被皇后抱着的荣泰也明显感觉到了这种异样,不过她还小,却并不明白皇祖母这是因为什么事情发了火,有些焦躁不安的想要从陈皇后的怀抱中挣脱出去--陈皇后心中带着气,抱着孩子的动作自然不会比往日更加轻柔,这样的怀抱让她非常的不自在。 可是她的力气还不够大,陈皇后把她抱得紧紧的,她虽然能用眼睛滴溜溜的四处打转,但是身体却挪动不了分毫,正琢磨着用眼睛看一眼哪一个人可以求助,却意外地对上了站在一旁伺候的花楠的眼睛。荣泰一直对这个在皇祖母身边伺候的花楠姑姑很有好感,虽然不知道花楠和自己的父王母妃有什么渊源,但感觉母妃和花楠的关系似乎也不像主仆,因而此时望向花楠的眼神中又带了一些期待。 却看到花楠不开口,但是一只伸出衣袖的手偷偷的抬起来两根手指,一张一合,做了一个“夹”的动作。荣泰眼睛乌溜溜的转了一下,挣扎着伸出一只小手,够起陈皇后面前摆着的筷子,颤颤巍巍地夹了一片薄如蝉翼的牛肉片放入了陈皇后的碗中。她刚刚学使筷子时间不算长,而且平日里用得都是单独为她做的小筷子,如今用成人的筷子自然是有些吃力的,一整套动作都做得很慢,但是却没有一点怯场或者停下来的意思,末了,还扬起小脸邀功请赏:“皇祖母,不生气,吃肉肉。” 其实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在陈皇后看来,老大媳妇身份确实不高,见识浅薄也是正常的,她身为皇后,自然犯不着生气,起初生气了一会儿之后,脸上的愠色就是强行绷着的,如今看到荣泰不惧她,还笑眯眯地给她夹东西吃,哪里还顾得上先前的火气呢?戳了一下荣泰的小脸:“就知道你是个好的,最是心疼皇祖母了。好,皇祖母不生气,吃肉肉,吃荣泰给皇祖母挑的肉肉。” 吃完了,陈皇后还佯怒瞪了一眼花楠:“别以为本宫没有看到你方才的那些小动作,荣泰才多大,你居然利用一个孩子来哄着哀家开心。” 花楠赶紧告饶:“皇后娘娘饶了奴婢吧,奴婢只是想着若是奴婢来劝,人微言轻,娘娘这句话一定吃不太好了。不如就让小郡主来劝,娘娘心疼小郡主,定然不会拒绝的。再说娘娘,这怎么能叫奴婢利用小郡主呢?分明是小郡主有孝顺祖母的心,不然哪里能看懂奴婢的那些小动作呢?小郡主,您说是不是?” 荣泰闻听此言,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恩,荣泰最孝顺皇祖母了!” 却看到这个时候,本来坐在下手处的陆静心端着一个小碗,颤颤悠悠地往前走,手上也捏着一双筷子,却不怎么能拿得稳,走到皇后的跟前,才哆哆嗦嗦地把筷子递过去,上面夹着的是一片糯米百/合:“皇祖母请用。” 杜若是一个素来能抢人风头的人,平时说话做事的时候也是颇为雷厉风行,对待儿女更是说一不二,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陆静心的性格,就总让人觉得有一些懦弱,说话细声细气的,就连有什么动作都觉得她整个儿小小的人都在隐隐地颤抖。 陆城和贺长安看到这一幕不禁哑然失笑,他们也没有想到荣泰竟然这样聪慧,能够从花楠的一个手势中推测出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正在为女儿深得皇后欢心而感到慰藉的时候,就看到了陆静心来了这样相似的一幕。 说好听了,叫做模仿,若是说得刻薄一些,只怕是东施效颦。 看着陆静心大气都不敢出的模样,陈皇后先是神色一滞,脸上微微有些不快。杜若拿她当做什么人了?她刚刚夸赞过老二家的孩子有孝心,就要巴巴地让自己的女儿过来“尽孝”?这算盘打得也真是叮当响,可是也要看看她愿不愿意给这个面子。但是想了想,毕竟走过来的也是老大的亲生女儿,皇帝的亲孙女,又还是一个不大点的孩子,说出的话来还是留了几分颜面:“好孩子,皇祖母这几天吃百合吃得不少,竟然有些吃絮了,你的孝心,皇祖母心意领了。” 陆静心努力着不让筷子掉下来的手一松,那块一直勉励夹着的百合就这样掉在了地上,坐在后面的杜若立时变了脸色,正想说什么,却又想起了让女儿去夹菜的本意,本来就是讨好一下陈皇后,万万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发火斥责女儿了,不然这指示利用的痕迹就太露骨了一些。 陆静心看到掉在地上的菜,泪水夺眶而出,而是却不哭出声来,只是任泪水默默地在脸上流淌,果然是个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的孩子。 陈皇后赶紧让喜桔带着她去洗一把脸再过来,等到喜桔带着哭成泪人的小姑娘下去了,方才开口道:“孩子们都是孝顺长辈的,这原本是好事儿,可是啊,这孝顺里面若是夹杂了别的东西,只怕是不太好。真要是想孝顺,原本也就不在夹个菜端个茶上面,而是要用心去想想该怎么做,你们可明白了?” 话中说的是你们,可是眼睛明晃晃的就是盯着杜若在看。杜若就算心里不自在,也跟着陆城和长安一起道了一声“儿臣(臣媳)明白。” 说完了这些,陈皇后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题:“说起来,老二媳妇这身子也有七个多月了。本宫觉得,老二媳妇倒是个投缘的,几次安胎都是在本宫这里,也怪不得老二家的丫头都与本宫亲近呢!” 杜若接话:“可不是,再过两个多月,皇后娘娘又能有一个投缘的亲孙女儿陪伴了呢!” 这话说得饶是陆城好脾气也想捏起拳头来揍她,不过这一次领宴,老大推说染了风寒没有过来,在这种情况下,他倒是不能去为难长嫂,不然也是让皇后难做,可偏偏杜若却是这样的不识大体。 贺长安听杜若讽刺她生不出儿子来,脸上的表情愈发的难看了,陈皇后却说了一句让其他人都觉得大快人心的话:“我倒觉得老二媳妇是个不错的,总比有些人生不出来能讨长辈欢心的孩子要好很多。” 这就分明是在讽刺杜若不能自己在长辈那里留下来好印象,还指使女儿东施效颦的事情了,这回话说得明明晃晃,没有半分遮掩掩饰。 说完了这话,陈皇后却不生气,像没事儿人似的感慨道:“本来本宫还琢磨着,五月份平王娶妃的时候,老二媳妇身为嫂子,帮着老三操持一下,也好让平王的婚事顺利些,毕竟平王也是个早年丧母的可怜孩子。本宫听说,老二媳妇还是姑娘的时候,和咱们未来的平王妃关系也还是不错的,想着有你把关,这平王妃嫁过来定能安心一些,如今却是不巧了。” 贺长安还有两个多月生产,五月初五平王娶妃的时候,她还没出月子,定然是不能帮上什么忙了,不过陈皇后话里话外却一点都不提到杜若,显然是觉得杜若本来就是继王妃,出身又太低,而未来的平王妃是国公孙女,两相悬殊太大,实在是不合适了。 贺长安憨憨地笑着:“看来母后是想自己躲懒,才想把这件事情交给媳妇呢!媳妇虽然有心,如今却是只能劳烦母后了。况且劳烦了母后这么多日子,媳妇本来都不知道该如何言谢,只想着等瑞王娶妃的时候,再帮着母妃操持了。不过媳妇瞧着,万宜公主最近似乎行事都有章法了许多,且作为平王殿下的姐姐,虽是大不了多少,但是也成家许久,不如请万宜公主来帮衬母后如何?” 陈皇后笑道:“好好好,就依你的,本宫就找可儿来帮忙。只是别等着到时候瑞王大婚的时候,你再揣了一个在肚子里啊!” 家宴的气氛,这才终于没有方才那么让人窒息了。 第二□□章 煞费苦心 第二□□章煞费苦心 自从陈皇后提到了平王的婚事,气氛终于没有在继续僵持着,话题很快从平王大婚转移到了未来的平王妃上。耿暖虽然生在盱眙长在盱眙,可是毕竟耿氏一族也是有不少亲眷定居帝都的,就是耿氏嫡系长房,虽然男子都在江南,但是也有大姑太太归为景王妃、二姑太太贵为梁国公夫人,所以耿暖成亲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住在帝都的。 还没有嫁给陆城的时候,贺长安见到耿暖的机会倒是不少,可是成亲之后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王府里面,还有很长时间是在宫中避风头,余下的时间,少不得要为陆城这几个不让人省心的妹妹操碎了心,倒是真没有什么机会去会会耿暖她们了,因此贺长安也笑道:“耿姑娘虽然早年没了父母,但是景王妃素来会教养女孩儿,更是把她当成和珠润郡主一般无二的女儿来疼,自然是不会差了的。且平王生性温和、饱读诗书,耿姑娘嫁给平王,自然是不能更好的选择了。” 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谈平王府已经快要四岁了的长女陆怡心,如果说耿暖嫁给平王陆地这桩婚事有什么不如意的,也就是这桩未过门先当娘了--不过倒是也还好,毕竟只是个女孩儿,生下下长子的机会她还是有的。 陈皇后听贺长安提到景王妃,意味深长道:“耿家的女儿,那是太/祖/皇/帝还在的时候就赞誉过的,如今到了平王妃这儿,是第四代了,但是教养上没有差了分毫。这也是与耿家女儿代代相传的家教有很大的关系。景王妃早年的时候有很长时间都随着景王外出云游,平王妃的成长,你的大舅母,可着实起了不少的作用。” 贺长安心中了然,的确,论起睿智清明,大舅母的确也是世间少有的一个女子了,不然,精明成人精一样的舅舅怎么可能愿意和一个平庸的女人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呢?想到这儿,突然又想到,好像陆城也是个人精似的人物,也不知道怎么就栽在她这个有一点傻的人手里了。还是说她人活两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 “景王妃前段时间倒是跟本宫提起来过,她那唯一的宝贝儿子,倒是和平王年纪差不多大的,如今早也到了该相看人家的时候了。只是她和景王都不愿独子太早成亲,想为儿子寻一个不用家业多大,但是至少要可心的人。本宫看她那意思,是想着能有个儿媳妇,与她儿子之间像她与景王一般神仙眷侣呢!” 按照大宣的爵位传承规矩,皇后所生的嫡幼子,可以获封世袭亲王,也叫做铁帽子王,而非正宫皇后所出的亲王,王位是不能世袭的,第一代为亲王,到了第二代,如果依旧有嫡子,便是郡王,若是只有庶子袭爵,那便只能为国公了。只是大宣历代祖宗也都不算广开枝叶之人,直到了当今圣上这里,才算是子嗣多了一点,也不过只有四个儿子罢了。 景王和景王妃耿氏所生之子名为陆坛,如今为景王世子,可是若景王不在了,陆坛也只能按制被封为景郡王。一个未来的郡王,不论娶了谁,引起的轰动都比不过即将要成亲的平王。不过对于很多人家来说,平王妃之位花落耿家、瑞王妃之位花落黄家,既然再没有王妃的位置可以琢磨了,那么能得到一个郡王妃的位置,也是不错的。 陈皇后如今隐约透出了一点点话来,却是不肯透露更多:“陛下的儿子有四个,可是侄子可就只有坛哥儿一个,只怕是不会想有着景王两口子亲自做这个主,要自己把关侄媳妇呢。” 无外乎别的,这段时间陈皇后也是烦闷,不知道哪里就多了这么多沾亲带故的人拉着女孩儿到凤栖宫拜见,话里话外都是要给女儿家找一个好的归宿,她这才恍然:若果说前两年只是陆垣和陆城两个明晃晃的金龟婿,那如今,皇家的男儿们一个个的长起来了,世家大族打主意的人只怕是要更多一些了。 而她却又碍于面子,加上也觉得那些女孩儿都不坏,便暗暗留心起来,时间长了,倒是给了别人一种皇后耳根子软的错觉,这样的结果可不是她想要的。索性请示了皇帝,借着这样一场家宴,把风声传出去--王爷郡王爷们的婚事,可都是有圣上把关的,想动些什么歪脑筋的,趁早歇了这样的心思的好。 一场家宴,一来给陆城接风洗尘,二来算作给秦王两口子离宫回府饯别,三来说了平王的婚事,四来借着这个口子让世家大族安生消停一段时间,如此看来,倒也不算不成功。只是这样的家宴,目的性太重,谁也没有怎么认真吃东西,刚回到王府,贺长安就觉得饿了。 朱云佳这回学了乖,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当初曾经被贺长安晾在正院门口跪了那么长时间的事情,所以虽然看到陆城和贺长安两个一道回府,除了例行的迎接之外,并不到正院平白的讨人嫌,只是让墨色把这段时间府里的事情她做的一些安排一板一眼的回禀给王爷王妃。 贺长安没有心思听,一心一意只想着等一会厨房会坐上来的*辣的臊子面,自打怀了这一胎,她就格外喜欢吃些辣的,口味倒是变得和陆城出奇的一致,可是她又怕伤到了陆城的胃,家宴愣是没让人摆辣的菜,一顿饭自然是吃得索然无味了。 陆城轻笑一声,此时的贺长安看起来格外的无辜,这样委屈等待着心心念念的事物的表情,仿佛他小时候曾经在宫中见过的母亲和睿皇后养着的白色蝴蝶犬一般,小小的一只,一看到喜欢的食物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撒娇乞怜。不过其他人却没有这样了解贺长安了,只当她是刚从宫中回来有些倦怠,墨色汇报地大气都不敢出,抬起一只眼睛偷偷地看向陆城。 墨色是陆城的人,早些年是被陆城安排在朱云佳的身边监视她,不过随着朱云佳越来越安分,墨色更多地行使的是辅佐的功能,而不是往日的监视,但是他的卖身契,依旧在陆城这里。陆城沉吟片刻:“这段时间本王和王妃都不在府中,你主子打理王府倒也辛苦。如今王妃还有两个多月就要生产,这两个多月,王府的事情就还由朱氏打理吧,若是有特别要紧的事情,再交给王妃过目。王府事情繁杂,朱氏若是不得闲,外书房的事情,就还由王妃亲自打理就是了。” 贺长安本来因为饿,已经靠在引枕上微微地打起盹来,听到这话倒是一个激灵精神了起来。外书房是陆城的地盘,平日里若是陆城在王府,打理外书房少不得有很多和陆城面对面接触的机会。朱云佳先前打理外书房这么长时间,倒是因为陆城不在王府没有一点机会和陆城亲近。可是如今陆城不等她做安排,就直截了当地安排由她自己管着外书房,其他的事情都由朱氏操持,莫非就是存了把朱氏忙得团团转,却不能有一丝一毫近他身的机会的心思? 心里涌起一丝感动,又有一点偷笑,朱云佳这辈子可算是栽在秦/王/府了,劳心伤神的做事情,可是却得不到陆城的垂怜,偏偏外面人还要说陆城给了一个侧妃如此多的权利,必然是爱重她的。真是个有苦无处说的了! 待到墨色退下来,贺长安很难得的主动凑上来,轻轻地在陆城的嘴唇上印上了一个吻,算是对于他煞费苦心的安排的感谢。看着怀中的人儿,虽然怀着身孕,可是除了腰身稍微宽了一些,并不觉得怎么长肉,心头的火被撩拨的愈发波澜壮阔,等着贺长安继续知恩图报地“投怀送抱”。 却没想到贺长安停了下来,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心中大为光火,难道他煞费苦心的平复她焦躁不安的心事,换来的只是这样蜻蜓点水般的一吻?立时把鞋子甩到了边上去,翻身上榻,因为怕伤到她腹中的孩子,只能侧卧在她身边,却是双手撑在她白皙肩膀上面的被面儿上,还没等贺长安说出什么来,一个炙热而又绵长的吻就把她的唇堵住了。 贺长安已经能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微微有些心悸:“别闹。” 陆城这才终于结束了那个差点让贺长安喘不过气来的吻,揉揉贺长安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好,不闹。只是这回,你可不能再瞎想了。” 贺长安点点头,陆城都做的这般决绝甚至不近人情了,她再要帮陆城安排什么人伺候,那真是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了。 正在这时,紫笋把*辣的臊子面给端了上来,贺长安挣脱开陆城的手臂,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一边吃还一边教训陆城:“以后这东西只能我吃,不能你吃。” 陆城也不生气,只是等她吃饱了之后,又像刚才那样如法炮制,吻得心满意足之后才道:“那我就只能这样过辣味儿的瘾了。” 第二九零章 喜讯 第二九零章喜讯 陆城煞费苦心为贺长安排除了所有干扰的因素,贺长安也就乐得每天安安心心的养胎。外书房那边,自然有紫笋会看着。这丫头跟了陆城多年,贺长安也心知她不是那种有花花肠子的丫头,倒是放心得很。 每天的生活都非常的惬意,很快到了三月里,王府里面的花儿都开了,红的热烈,黄的娇羞,还有那大片大片深深沉沉的魏紫更是引人注目。贺长安看罢了花儿,就让银针把落下的花瓣收集起来,晒干了,做成了一个个的枕芯儿,外面依着各人的名字分别绣上了“城”“思”“念”这几个字儿,做成了几个不算繁复但是却透着花香味儿的枕头,分别给陆城和两个女儿。 小孩子们最是爱慕香花的年纪,看到花瓣还能收集起来做枕头,不由得觉得十分惊奇。期初还担心花瓣枕头睡起来不如原先的枕头舒服,只不过午睡的时候枕了一会儿,就越发的爱不释手了起来,恨不能到什么地方都带着小枕头出去炫耀。 到是陆城,虽然惊喜,也极其喜爱枕头上散发出来的花香,却是心疼长安:“你也是,这些东西做起来多伤眼睛啊,也不知道照顾自己。若是想做什么花香枕头,只管叫府上针线上的人来做,不然王府里养着她们做什么用的?”嘴上嗔怪,心里却明白,正是因为这几个枕头是她们贴身用的,她才越发的不肯假手于人。 自打陆城从乾祐得胜归来,皇帝先是放了他两天休沐,紧接着就让他交了兵权,转而领了户部的差事。外面人都以为这秦王爷是做了什么不合圣意的事情,才不得被“卸磨杀驴”,可是陆城却是非常欢喜皇帝的安排。不为别的,兵部虽然看起来有些实权,但是毕竟树大招风,更容易让人寻到错处,还不如进了户部,能够更大程度上的了解大宣各地的生民状况,看着不是十分起眼,但是却是实打实有着好处的。 虽有好处,但是户部事情杂乱,陆城之前的建树大多数都在军工上,初次接手户部的事情,总是觉得一头雾水,常常晚上一个人在外书房看折子查掌故到深夜,天不亮又要起来上朝,贺长安已经好久没有看见他眉开眼笑的样子了。如今看着陆城虽然是在嗔怪她,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不由得跟着心中欢喜:“今日是有什么好事儿?秦王殿下可是许久没有笑得这样开心了。” 听出长安是在揶揄他,陆城哈哈一笑:“不止是有好事儿,而且是有两桩好事儿。” 长安不打断他,只等着他往下说。 “才接到乾祐那边传过来的消息,三妹妹终于有了身孕了。”陆城眉飞色舞。他原本一直在担心,就算他和钧喻铮在那样危机的情况之下有了某种协商,但是毕竟陆随意在乾祐根基尚浅,虽有母国支撑,但是远水不解近渴。若是没有一个孩子傍身,就算能坐上后位,只怕这皇后之位也会成为一个烫手山芋。如今陆随意有了喜讯传出来,说是大概有了接近两个月的身孕了,想来就是何沸事情了了,钧喻铮为了给大宣一个定心丸,去她那里过夜过,这才有了好消息。 “听乾祐那边说,乾祐皇帝已经在着手准备着随儿的封后事宜了。只是这是崇敬皇帝第一次立后,必须要隆重些,偏偏之前乾祐又有那样一场波动,百废待兴,所以准备起来的时间或许要长了些。我倒是觉得这是无妨的,毕竟随儿是咱们大宣的公主,她能荣耀地坐上皇后的宝座,也是咱们大宣的好事。” 贺长安想得倒是更多一些:“啊呀呀,这可真真是一件大好事呢!等到三妹妹正式册封那一日,咱们大宣也一定会送过去一些贺礼吧?这些贺礼可以让我帮忙准备着吗?若是让内务府的那些人置办,只怕只会挑一些看似华丽实则不实用的东西,大头儿指不定叫谁拿了去呢!当年三妹妹主动替四妹妹远嫁,我心里面实在是心疼得紧。若是能让我帮忙准备准备,也是我这做嫂子的一点心意啊。” 陆城不忍心打击她的热情,不过还是说了一句实话:“又不是咱们思姐儿念姐儿出嫁之后有了好消息。这件事儿自然有父皇和娘娘帮忙张罗着。容妃是三妹妹的养母,自然也要出一份力的,哪可能全部都是内务府的那起子奴才操办的呢?” 贺长安点点头,也是,这些她都能想到,想来陈皇后也是会想到的。三公主虽不是她生的,但好歹也要交她一声母后,如今又要成为别国皇后,就算陈皇后对这个女儿感情不深,但是也肯定不会亏待她。既是送贺礼,必然是面子里子都要有的。 陆城叹了一口气:“或许经过这样一档子事,容妃的位分是又要再升上一升了。毕竟有养恩,她的位分太低了倒是不大好看。只是再升就是贵妃了,贵妃又有协理六宫之权。若是她不能帮着咱们,反倒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贺长安点点头,继而想起江明说过的容妃董氏不能生育的断言,心中暗暗感叹,幸好容妃是个不能生的。若是真的生出一个儿子来,只怕对于陆城的威胁不会小。 说完这些,贺长安又道:“那第二个好消息又是什么呢?” 陆城却开始卖关子:“你还记不记得,我从乾祐回来那一日,娘娘曾经跟咱们说过,父皇有意亲自为景王世子挑一个世子妃?” 贺长安点点头:“这世子妃莫不是你亲近人家里面的女孩儿?”心中却也疑惑,她印象中和陆城关系不错的亲贵人家中并没有特别合适的女孩儿,主要是年龄上不太合适,如今这未来的郡王妃又是何方神圣,能让陆城觉得这婚指得妙呢? 陆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记得你似乎有一个表妹名字叫做白慈?” 贺长安点点头,这个表妹是二舅舅与二舅母杜氏嫡出的女儿,两三年前参加选秀的时候,她和姐姐白悠是都够了年龄的,但是姐姐白悠稍微大一些。因为二舅舅官职仅是四品,全家人都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也没觉得姐妹两个的前程会有多大的造化,但是也不会太难看,至少也能进得了最后一轮。 白悠一如白家所料,在最后的一轮被撂了牌子,可是当时也不知怎么了,或许是白慈的模样生得本就算不错的,再加上年龄偏小,言谈举止之间都透出了一种不谙世事的纯真之气,竟然就被留了牌子,却没有当时指婚。白悠在被撂牌子之后,很快就定下了白二舅一位部里同僚家中的公子,前一年已经完婚了,可是白慈的前程却是一直悬而未决。所有人都以为她或许是皇上留着给哪一位皇子为侧妃的。 “竟然是她?”白二舅在四品的位置上坐了将近十年了,贺长安很多年前就知道梁国公府的打算,白大舅可以继承国公之位,在臣子中大展身手,但是为了遮掩锋芒,白二舅从小就不被重视,也没有刻意培养,更不要说有人栽培他的仕途,所以,白二舅就算还有晋升机会,这辈子也将止步三品。这样的出身,白慈竟然能得到世子妃的位置,想必所有眼睛盯着那个位子看的人家,都要惊得回不过神来。 陆城点点头:“恩,正是你的这位表妹。母后走了这么多年了,白家一直都游离在权利圈子的边缘,虽然舅舅有国公的身份,岳母为伯夫人、表姨母为侯世子夫人,但是都是触碰不到什么核心的。若说能有一点接触到皇家的事情,也只有咱们俩成亲这件事情了,可是你又不过是个外孙女,更多代表的是贺氏一族,所以,白氏这几年着实低调。” 嗯,确实是很低调啊。大舅舅和大舅母只有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不然的话,这皇子妃的位置只怕是轮不到自己,贺长安对上陆城的眼眸:“所以说,父皇这是看着白家这些年太过于低调了,想找个机会施恩白家,让帝都各户不敢轻易小瞧了白家?” “若只是这个,我哪里会这样高兴。我是觉着,我这一趟乾祐之行,父皇虽然没有格外的嘉奖我什么,但是心里面却是认可着我做的事情的。我也是白家的外孙,又是皇子。白家不站队,但是若是偏向哪位皇子一些,只可能是我。如今把景王世子变成了白家的孙女婿,无疑是希望景王世子能够跟我站在一起,这是父皇认可我,在暗中给我增加筹码呢!”陆城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把所有的快乐都写在了眼眸之中,对于他来说,从小衣食无忧,但是没有母爱,最渴望的不过就是父亲的认可,甚至连乾祐大破叛军的消息带给他的喜悦都不如这一刻来的真实痛快。 第二九一章 推测 第二九一章推测 陆城得到消息要比梁国公府要早一些,不过就在这一天晚上,梁国公府众人也是在吴松的手上恭恭敬敬地接过了这道圣旨。不过圣旨的内容,除了梁国公之外,其他人俱是一惊。 梁国公却是很早就琢磨出来皇帝就会下这样一道圣旨的。白家落寞日久,偏偏又是和睿皇后的母家、秦王殿下的外家,皇帝只要心中还有这个儿子,那就必然会给白家一点脸面。只是自己已经是国公,自己的儿子,长子是可以继承爵位的,次子读书又极好,探花出身,如今供职翰林院,只是资历尚浅,太快升迁也不太可能,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给白家的女儿一点出身了。 白家的女儿中,年龄合适而且未嫁的,只有一个白悠。他亲生的女儿白慧倒是个很不错的,年龄小一点倒也不是等不起,只是就因为白慧是长房的女儿,才不可能有机会。皇帝为了制衡,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的控制了多少家的几房权势?反倒是白家二房,完全不惹眼,才有施恩的价值在。 自从白悠被留了牌子却没有指婚之后,梁国公就做主,让白悠住在老太太院子里面的厢房,虽然是白家二房所出,身份上肯定比不上有爵位在身的长房,但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不论是指给了哪一户人家,身份必然都不会低了去。 起初的时候梁国公一位白悠或许会嫁给生母出身不显的四皇子瑞王为皇子妃、瑞王妃,可是年初的时候,圣上又定了黄家的女儿为四皇子妃,梁国公白本亭就瞧出了一些眉目来,所以这一道指婚白悠为景王世子妃的圣旨,他一点都不意外。 甚至是,如果白悠被草/草指婚给什么不起眼的人家,他才要觉得奇怪呢! 倒是梁国公夫人耿氏海澜显得有点忧心忡忡,虽然当场没有说什么,但是多年夫妻,白本亭还是从老妻的脸上捕捉到了那一丝异样,这一天也就没有在书房忙碌到太晚,而是早早地去了耿海澜的院子,和妻女一起共进晚餐。 看着妻子紧紧地皱着眉头,却是闷声吃饭不说话的样子,白本亭颇觉得有些好笑:“想说什么你直说便是,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且又是在自己家里,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耿海澜嗯了一声,却是仍闭着嘴,似乎在思考着如何措辞,过了许久,才道:“这样一道旨意下来,只怕将来慧姐儿说婆家的时候,可是有些难了。” 这话说得很是委婉,但却是大实话。白家两房加起来,共有女四人,可是前三位白家姑娘都是白二爷的女儿,两个嫡女一个庶女。只有白慧是长房嫡女,虽年龄小,齿序四小姐,但是白家姑娘中地位最高的,便是她了。从小时时有机会进宫的,也只是她。 景王妃是白慧的亲姨母,景王府上把儿子的婚事拖到这个时候,对外宣称是不想让儿子成亲,希望儿子能亲自挑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姑娘,可是实际上却是在等着这个外甥女长大。国公府嫡女,这样的身份配亲王世子、未来的郡王,真是珠联璧合。耿海澜又最疼爱这个小女儿,不论她将来嫁到何处,都生怕委屈了自家女儿,思来想去,姨母为婆母,那是再好不过的选择了。 可是如今,再好的计划,都抵不过一道圣旨来得巧,偏偏白家是不能抗旨的,耿海澜看着坐在一旁乖巧吃饭的女儿,心里面百感交集。 “王妃是有好意,只是景王世子毕竟姓陆,这婚事也就不是咱们两家可以心想事成的了。如今这事儿,我倒是觉得,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耿海澜愣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看着自家夫君笑而不语,耿海澜看看一旁已经吃得差不多的女儿:“慧姐儿不是一直要嚷着为你父亲吹奏新学的笛子曲儿么?先回房去准备一会儿吧,等下我和你父亲一道儿去你房里。” 白慧聪明,心知父母可能是有些话不能让她听到,乖巧地点点头,便请了个安走了。白慧身边的贴身丫头都觉得,很多时候,自家小姐看起来真的和这些权贵圈中的贵女不一样,明明身份很高,才学见识容貌都是一等一的,但是却从不愿意和别人争抢,自己有的也从不去显露,做什么事情都是安安静静的,实在是太不惹人注目了。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耿海澜又问了一句:“你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白本亭拧起了眉头,脸上的笑容隐去,看起来十分的严肃,许久,才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用很小的声音说道:“我觉得,或许用不了多久,圣上怕是要二度立储了,而且下一位太子的人选,很可能是……”说到这里,却是不说出名字,只是在耿海澜的手心里划了两道横线,这人选是谁,不言自明。 听到这样的话,又看到他在自己手心上的动作,耿海澜差点尖叫出声,下意识的捂住嘴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若早知如此,当初又怎么会……” 白本亭的猜测不是没有道理的,之前圣上召集大臣私下会面,多半是在御书房中,可是这段时间,召见的地点却更多的在寝殿之中了。虽然早朝的时候看起来皇帝一切如常,但是私下见面的时候却觉得他的声音中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如此看起来,圣上的身体,应该是有了细微的变化的。圣上在位虽然只有十几年的时间,但是他小的时候身体就不是特别好,再加上登基之后兢兢业业,忙碌之下忽略了自己的身体,也是有的,因此虽然还不到五十岁,但是已经开始为自己的身后事做安排,也是很可能的事情。 何况,他最近的种种安排,似乎都像是在做一些安顿和铺路的事情。先是派陆城去乾祐走了一遭,这一趟下来,帮助乾祐在叛臣的手中夺回了政权,一来在军中立了威,二来也让陆城在乾祐人心中留下了一个好的印象。将来若是在皇位交替的过程中出了什么意外,乾祐自然也能成为陆城的一道护身符。而在陆城回来之后,又安排他进了户部,未尝没有让他提前熟悉生民百姓的心思在,如今又是通过一道赐婚圣旨把白家和景王府绑在了一起,联系着之前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安顿景王一系,希望景王可以在自己百年之后扶持着和睿皇后所出的儿子登上帝位! “若是这道赐婚圣旨,圣上选中的人,不是悠姐儿,那么有最大可能性入选的另外一个人,就是承武侯嫡出的小女儿!” 承武侯自从太后薨逝、庆嫔被贬之后,就越发的不起眼了,如今是因为还有一个爵位在身上,所以没有被人轻贱到泥土中去,偏偏承武侯没有儿子,嫡出的三个女儿中,大小姐因为一些不光彩的因素暴毙身亡,三小姐在和宜春侯家定下了亲事之后没过多久就染病身亡,只剩下了四小姐,年龄比白悠小一点,但是比白慧要大。 如果入选的不是白悠,而是李四小姐李瑶,那么就意味着,圣上心中的那杆秤,是要偏向着禹王陆垣了! 听白本亭含蓄地道出了原委,耿海澜也长舒了一口气,现在想想,虽然女儿没有如她心中所愿嫁给自己的外甥,但是只要梁国公府的一门荣耀还在,想给女儿找一个好的夫婿,难度也不大。如果是庆嫔所出的禹王殿下登上帝位,他暗中和陆城较劲了那么多年,只怕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梁国公府!到那时候,皮之不复,毛将存焉? 看着老妻恢复了寻常的神色,却还是露不出来欢喜的神色,白本亭只当她还是在为女儿的婚事操心,笑笑道:“你也不用把这件事情当成太大的事儿,慧姐儿年纪还小,就是再等上五年出嫁,也不算太晚,你还有大把的时间给她挑一个可心的夫婿。咱们家也不用慧姐儿来帮咱们争什么利益,只要她嫁过去能过得好便好。” 耿海澜没说什么,只是挽起丈夫的手:“不是说好了要听慧姐儿吹笛子么?先生说她有天分,教了她一首极难的曲调,她心中雀跃了好长一段时间,却忸怩着不好意思吹给我们听,怕我嗔她显摆,难得今日我主动提起,她面上虽不说,心里面只怕是高兴得不得了呢!” 正要推门出去,就听到外面吵闹了起来,紧接着就有贴身丫鬟过来敲门道:“老爷太太,你们快来看一看吧,二老爷二太太的院子里面闹起来了,二太太被二老爷狠狠地打了一巴掌,如今正站在凳子上闹着要上吊呢!” 耿海澜闻言心中一紧,她本就担心,白悠被赐婚,杜氏会要借机生出点什么风浪来,但是想着白悠如今不住在二房院子里,却也强迫着自己不去想那些坏事,却不想,杜氏还真的开始折腾了! 第二九二章 拎不清 第二九二章拎不清 虽然现在已经是三月中旬了,但是夜晚的风还是透着丝丝凉气。屋外的月亮很圆,但总让人觉得有些清冷,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一般,沉闷的感觉挥之不去。 白本亭与耿海澜相携来到二老爷白问亭的院子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丫鬟口中说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场面,院子里面的丫鬟随从都躲在回廊的廊柱后面偷瞄,个个大气都不敢出。白家二老爷白问亭的脾气一直不是很好,但是也从来没有当众这样大动干戈过,谁也不知道这一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见杜氏衣衫有一点凌乱,但是却没有破碎,如今匍匐在地上,一边脸颊高高的肿起来,唇角还残存着一点点血迹,一看就知道刚刚挨了白问亭一巴掌,兴许可能还不止一巴掌。弟妹这样子的,作为长兄却不能盯着去看,梁国公只能先找弟弟白问亭去了解事情的缘由。 白问亭摇了摇头,却是大有一种家丑不可外扬的架势,任凭兄长怎么问,就是不肯开口。还是耿海澜发现了问题的关键点,站在那儿大声呵斥了一句:“梁国公府镇日里面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在这时候看笑话的?一个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来两个人把二太太带回房间去,清理清理伤口,其他的人都做自己的事!今日之事,我若是在旁人口中听到一个字儿,今晚在这儿看热闹的人,我定撵得一个不剩!” 一时之间就有杜氏的两个贴身丫鬟搀扶着她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杜氏此时仿佛是恢复了一些劲头儿,还在那儿喋喋不休:“娘这个做老祖宗的不心疼咱们二房,不心疼咱们悠姐儿,还不行我这个当娘的心疼心疼她吗?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哪有不盼着她好儿的呀?” 不过其他三个人都是沉默不语,谁也不去理睬她,加上有丫鬟搀扶着,杜氏就算心里面不甘心,但也还是回到自己的房中去了。 耿海澜看了一眼杜氏远去的背影,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杜氏一直怨念着老太太对于二房不公平,但是她一直没有参透的是,老太太心中对着这个小儿子一直怀着愧疚,总觉得当年老爷子为了让梁国公府不树大招风而做出的决定耽误了小儿子的前程,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没少贴补二房的生计花用。而她虽然是主持中馈的主母,却也体谅婆婆的心事,因此对于婆婆的做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偏偏杜氏是个这样不知足的人。 耿海澜看到白问亭正铁青着脸色,闷声哼着,仿佛有什么地方不舒服似的,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二叔的伤,没事吧?”其实白问亭穿得也很厚,夜色浓重,耿海澜并没有在白问亭的身上看到伤痕。 白问亭的鼻孔里重重的呼出的气体,在漆黑的夜晚形成了一圈又一圈浓重的白雾,只见他又哼了两下,才回答道:“不过是争执之间被那婆娘用指甲划破了脖子,一点点外伤,不碍事儿。倒是那个婆娘,我忍了她这么多年,如今我是越发的不能忍她了!” 老二吃软不吃硬,耿海澜嫁到白家这么多年是看在眼里的,这会儿见他气息匀乎了一些,循循善诱:“你先别急。今日圣旨到咱家,原本是悠姐儿的好日子。可是接旨没多久,未来的景王世子妃的生身父母就扭打到了一处,这话传出去,轻的只说是世子妃亲生父母不睦,只怕世子妃的性子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真的被好事者添油加醋,指不定说咱们家怨怼朝廷,你说说,这事儿难道还不必弟妹嚷嚷的事情更严重么?” 听到耿海澜这样说,白问亭也稍微冷静了一些,不过很快又道:“她还好意思说悠姐儿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慈姐儿和悠姐儿都在家的时候,她就时不时地嫌弃两个孩子是丫头,没能让她在娘跟前长脸,现在慈姐儿嫁出去了,这么长时间她都没有去关心过孩子在婆家生活得怎样,反倒是听说慈姐儿落了胎,不住的咒骂孩子没用,她也不去想想,若是她肯多让人去替慈姐儿操心,慈姐儿何苦中了那姨娘的算计?” 白慈倒也是个苦命人,本以为嫁到了门当户对的人家,进门就是嫡子媳妇,想来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差,听说她有身孕之前婆婆已经开始手把手教她理家务事了,应该也是很得婆婆看中的。只是白慈的夫君还有一个年龄相差不大的弟弟,是姨娘生的,两人的妻子几乎是同时有身孕,那姨娘想让自己的亲孙子占了这家长孙的位置,就买通了人手在白慈的安胎药里面加了东西,有了身孕五个月的白慈生生地落下了一个已经成形了的男胎。不过这事儿耿海澜之前只听说是白慈自己摔了一跤,这才没保住孩子,如今听白问亭说了,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关节在。 不过,这若是放在寻常的人家,嫁出去的女儿怀上了孩子,还是头一胎,母亲都是巴望着往女儿身边送些东西,添置些人手,好让女儿能顺顺利利地生下孩子来,偏偏杜氏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连问候都不问候一下。若是白慈身边能有一个半个梁国公府派过去照应的人,那姨娘也不至于这般有恃无恐。 虽然那姨娘如今已经被发落到家庙中去了,但是白慈的身体却是受了很大的损伤,只怕短期之内很难再有身孕了,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面对于杜氏这个亲娘,未尝没有怨念。 “那今日悠姐儿的事儿,又是怎么了?”白本亭沉声问道。 圣旨到的时候,必是要全家人跪接圣旨的,跪着的次序也是按照家中的身份地位来排序的。所以虽然杜氏是白悠的亲生母亲,但是她并没有资格跪到前排去。 杜氏听着那圣旨明明白白地说着指婚自己的女儿为景王世子妃,一时之间被铺天盖地砸下来的喜悦震晕了,心里面就想着再去向传旨的人打探一下更多的消息,比如这未来的女婿长什么样子,人品如何,景王在朝中能不能说上话,景王世子未来的前途大概能怎样……其实这些原本梁国公和耿氏也会差人去暗中打听着,毕竟是自家的侄女出嫁,好歹也要给弟弟弟妹一道护身符,可谁能想到杜氏的脑子就能糊涂到这样的程度呢? 白家人前脚刚用厚礼送走了传旨的人,她后脚就派丫鬟从后门走出去,把传旨人的轿子拦下了,硬生生地把人请到府中“叙话”!可这毕竟是圣上亲自指婚,传旨人身份也不低,那可是皇帝身边跟了多年的老人了,虽是公公,但是梁国公平素里跟他说话也都是客客气气的,如今居然生生地被人当成了碎嘴的媒婆一样来对待,气得拂袖就走,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面也在为梁国公府有个这么拎不清的二太太感到不可思议。 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场变故,白本亭脸色不善,但是却还没有像弟弟那般发作,冷声道:“这件事情原本就是咱们家做的失礼了,明日上朝的时候见到吴公公,我自然会代替弟弟到这个歉。吴公公早年是伺候先皇后的,先皇后又是咱们白家的人,因而这一次虽然心生不满,倒还不至于不管不顾的去圣上面前告状。” 白问亭点点头,接下来说出来的事情更是让所有人原本都有些气愤的心一下子就点起了火来。 原来,杜氏看吴公公拂袖而去,本身心里面就不痛快。可是在她心里,之前被大房压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女儿得了前程可以在全家人面前扬眉吐气,她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关起门来就让人请了白问亭来,商量着什么时候把女儿从老太太跟前接回来,再带着她去禹王府的表姐杜若那儿去请个安。 这一句话无疑是戳中了白问亭的逆鳞。当初念及妻子这个远在老家又无父无母的侄女孤苦无依,在妻子提及要把侄女接到帝都家中来过活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反对,只是并明了母兄,就把小姑娘给接了进来,不过是添一双碗筷的事情,谁也没有太把这个小女孩放在心上。可是谁能想到这个小丫头竟然是个心大的呢?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就够上了宫里的庆嫔,还被送到了禹王府为庶妃。 当时听闻这个消息,梁国公就马上让府中众人把杜若曾经的一些东西原封不动的收拾好,派人送去了禹王府,无外乎就是不想和这个本来就没什么血缘亲近的“表小姐”再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就算当时杜氏因为这件事情跟他摆了很长时间的脸色,白问亭在这种事情上还是立场十分坚定,站在家族利益上面的。 谁知杜若竟然有那样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王妃的位置上面去。她虽然只是梁国公府二太太的侄女,但是毕竟入宫之前是从梁国公府的门槛里面走出去的。世人往往都喜欢琢磨人和人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就有人开始嚼舌根,说梁国公府这是想早早地和禹王府结成同盟,只可惜了和睿皇后所出的二皇子,就这样被自己的外家抛弃了。这话可是着实把白家人气得不轻。 好在杜若当上王妃之后,从来不与梁国公府联系,就算有什么宴会一类的碰上了,对于曾经接济自己的姑母,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好事者也都慢慢的停了这些流言蜚语。却不想,如今杜氏竟然要带着他们白家的女儿去给她那个一心攀附权贵的好侄女请安!? 第二九三章 白氏入府(上) 第二九三章白氏入府(上) 贺长安正在安心养胎。 大公主陆可意正忙着掺和平王大婚的事情,自然也没有时间去和陈敖纠缠不清,所以两人暂时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家和万事兴”的状态,实则是桥归桥,路归路,各自不干涉。往常贺长安三天两头就能见到或是诉苦或是找她解闷来的陆可意,这段时间倒是乐得自在了许多。宫里面也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帮忙的,日子看起来过得慢,但是一晃也就过去了。 等她听说了白家的事情,已经接近四月中旬了。因为她五月份就要生产,之前生产的时候也有早产过,所以四月中旬的时候陆城就让府上人备好了产房,又拖人去巩昌伯府把白氏请了过来。 自从过年之后,贺长安就再也没有见到白氏,这会儿见到了,看到她的鬓边已经多了好些刺目惊心的白发,一时之间有些不是滋味。白氏生她本就不早,如今也是奔着五十去的人了,有老态是正常的事情,可是她却不能时时陪伴在她身边,还是觉得愧意颇深。不过白氏的精神状态倒是很好的,她这一辈子只生了长安一个女儿,早年的时候一心求子也并没有亲自抚养过贺甲青,一直觉得没有照看过一个男孩儿是一辈子的遗憾,如今繁哥儿的出生正好弥补她这份遗憾,整日就让刘雁翎带着繁哥儿去她那儿,要是一日看不到繁哥儿,保管吃不想睡不着。 白氏是贺甲青和刘雁翎一起送过来的,贺甲青没有进内院,只是留在外书房和陆城说话,自从贺长安嫁给了陆城,两个人就是实打实的姻亲,关系近一些,倒是也不怕别人说结党营私,谈什么事情倒是要比以往方便许多。 贺甲青原先只是以侍卫身份行走宫中,前几日刚刚接到了调令,外放到山西为官。平阳府同知,正五品的官职,倒是不算高,上面还有平阳府知府压着。但是贺甲青毕竟之前从未有过正式的官身,因此这样的起点也不算低了。只是远行万里前去赴任,原本是打算带着刘雁翎与自己一起的,偏偏刘雁翎又在这个时候诊出了身孕,虽然是喜事一桩,但是不免让人觉得有些担忧。 刘雁翎刚刚才诊出有孕时间不长,自打前一年的三月繁哥儿出生,她就一直盼望着能在生一个女儿,只是一直没怀上,心里面有些急,不过长孙都有了,白氏自然不会给她什么压力,反倒是经常从旁劝着。这会儿又怀上了老二,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如今妹妹家的老三都要出生了呢,可见我是比妹妹慢了。” 原本贺家接到贺甲青的上任令的时候是这样打算的,由刘雁翎陪伴着丈夫一起住到平阳府治所所在的蒲州去,巩昌伯府的事情就交给白氏看顾着,白氏需要住到王府陪伴贺长安生产的时候,就由耿姨娘帮忙盯着一些,如果有什么要紧事情遣人来王府说上一说,反正距离近,倒是不会有什么耽搁。结果,原本的计划却被刘雁翎的身孕打断了,计划不得不改上一改。 刘雁翎怀孕还不满三个月,坐胎未稳,自然是不能舟车劳顿。但是贺甲青那边,若是没有个女人在,只怕是什么都会料理的一团糟。凭私心而论,刘雁翎是不愿意让贺甲青带着一个丫鬟的,但是思前想后,总不能表现得自己太过于善妒,就把自己带过来的贴身丫鬟铃铛给了贺甲青,让他带着铃铛一起去蒲州,心中满是酸涩:只怕过不了几个月时间,家里面就要多一位姨娘了!却没有想到贺甲青愣是为这事情生气,一晚上没有理她,她才明白,丈夫当初那一句一生一世只有她一个女人的承诺竟然是真的,不论是金铃铛还是银铃铛,贺甲青统统不会看一眼。 现在想起那一晚临睡时候贺甲青的话,刘雁翎还是觉得心里面甜滋滋的,他说,我既然承诺了你,就绝对不会背起我自己的承诺。这一趟我去蒲州,少不得要两年的光景了,你且安心待产,我只带着我的奶娘过去帮我安顿管事,力气活有小厮尽够了。等到你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出了月子,咱们把孩子托付给母亲,你再过来蒲州跟我回合,我这样安排,你看可好? 刘雁翎本想说孩子小,舍不得把孩子们放在家中,想一直留在这里照顾孩子们,但是对上贺甲青透着一丝炙热的眸子,也是含笑不语,吹灯睡下了。 最后的思路大致上就差不多了,只是繁哥儿还很小,少不得要闹腾刘雁翎,而刘雁翎又要养胎,恐怕是会有一点力不从心,这一点还是陆城大手一挥做了决断:“这有何难?左右岳母也是会时长思念孙子的,不如隔三差五把繁哥儿接到王府来住,荣泰和天佑也算是多了一个玩伴。” 贺长安抽抽嘴角,这要是真的让贺茂住在王府,哪里是让荣泰和天佑多个玩伴呢?分明是让姐妹两个多了一个玩具!不过看着白氏满心欢喜的样子,也点点头,她娘有多在乎繁哥儿,她是知道的。能让老母在为她操心的时候享受到含饴弄孙的乐趣,也是她这个不孝女能为母亲做的不多的事情之一了。 不过陆城也有自己的考量,贺长安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女孩儿,如果贺茂住在王府,倒是能让她稍微开怀一些,不过这样的打算却是没有必要和她说起来,免得她又自己没事儿的时候就瞎琢磨。所以就算贺长安不同意,他也会想办法说服她,只是却没有想到一切都这样顺利。 外书房里,陆城正在对即将要远行的大舅子贺甲青殷殷嘱咐:“蒲州虽然不是苦寒之地,但是那里的百姓却是不富裕。那里农田不少,却是每一年都要上报饥荒,不是风不调,就是雨不顺的。偏偏那地方地处中原,人口颇多,因此想要管好平阳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你到了那里之后,也不用急着先做出点什么政绩来,我琢磨着你这一次的官身安排,是父皇想要给你在地方打下一些基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贺甲青平日里与陆城他们几个关系都是极好的,开起玩笑来也是没有什么忌讳的,这会儿很难得的严肃认真,仔细地听着陆城说得每一句话,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虽然陆城是他的妹夫,但是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很有话语权的,点点头:“你说得道理我也都明白。我原先是侍卫,并没有正式为官过,冒进行事难免会惹来非议。反正还有知府在呢,我只要跟着行事,不出大的差错就好了。” “怪就怪在知府上,你到了那边,虽然不要冒进,但是也要留心观察平阳府知府龚士珅的一举一动。此人十五年前科举中了进士,但是那之后就一直在外放,没能得到入帝都为官的机会。本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寻常人十五年外放必然会谋个机会来到天子脚下的,这人却好像心如止水一般,实在是太奇怪了一些。” 贺甲青一一记下,等到陆城正事说完了,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这一次走那么远,巩昌伯府虽有我父亲在,但我父亲早年一直不在家,如今就算回来了,家里的事情也里不出什么头绪来,巩昌伯府那边,就……就有劳王爷多多照应。” 陆城看他迟疑的神色,本以为他有什么大事要说,结果听到的是这样一句,不由得嗤笑:“本王当你要说什么呢!你放心,就是你不说,遂如的家人,也就是本王的家人,本王哪有不用心照看的道理?如果你在蒲州任上时间长,或者是再转去其他地方任职,就是繁哥儿的读书习武,本王也一定会为他请最好的师傅。” 贺甲青一时之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拍了怕陆城的肩膀:“多谢。” 和外书房不同,内院里面倒是热闹的紧。贺长安和刘雁翎两个都是有身子的人,虽然一个是大腹便便即将生产,另外一个还没有显怀,不过两人谈论的话题,却是和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大不一样了,以前聊得多半都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现在聊的,除了孩子,还是孩子。 荣泰和天佑也被乳母领了过来,规规矩矩的叫了外祖母和舅母,便分别找两个人要抱抱。白氏一把抱起天佑,转而对荣泰道:“郡主可别闹着你舅母要抱抱了,如今你舅母可是双身子的人,你现在越来越沉了,若是伤到了你舅母肚子里面的小宝宝,那繁哥儿可就没有妹妹了!” 荣泰闻听此言,果然不再闹,不过却是好奇地打量着刘雁翎的肚子,过了一会又看看母亲,觉得两个人还是很不一样的,一个肚子那么大,一个肚子还是扁扁平平的,一点都看不出来这位小圆脸的舅母肚子里面居然也有一个小宝宝! 思考了一会,很认真的点点头答道:“如果繁弟弟没有妹妹了,我有妹妹,我就把天佑送给繁弟弟当妹妹吧!” 屋子里的其他三个女人笑成一团,可怜的天佑被白氏抱在怀中,还没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这样被亲姐姐给送出去了! 第二九四章 白氏入府(下) 第二九四章白氏入府(下) 刘雁翎是真心喜欢女孩儿的,看了看长安道:“如今荣泰把她妹妹送给我们繁哥儿了,若我这一胎生下来的不是女儿,那可真要把你们家天佑抱走了。” 长安飞她一记白眼,但是却没有说话。真是各人有各人的心事,她心心念念盼着一个儿子,刘雁翎却又嫌儿子太过闹人。看着自己越来越大的肚子,越到这个时候,她就越没来由的心慌了一下。不知怎么的,又想到了同样是刚传出喜讯时间不长的陆随意起来--她远在异国他乡,怀的又是帝王的孩子,必然得不到夫君一心一意的疼宠,偏偏生母早逝,养母也不可能千里迢迢去陪伴她生产,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只能是她一个人扛着,心里面对她也多了几分同情。 只是,前几天容妃都已经正式变成了容贵妃,陆随意登上后位的事儿却还是没有砸实,也不知道是有了什么变故。贺长安心下暗暗纳罕,决定到了晚上只有她和陆城两人的时候,好好的问一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她闷声不吭的想事情,落在白氏和刘雁翎眼里就是她在发呆,加上她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情亦非愉悦,白氏皱了皱眉头:“可是身子不舒服?” 贺长安摇摇头,不管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都是一个极为体贴的。怀这一胎的时候她几乎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或许也可能是之前生产过两次有了经验,但她更愿意相信是母子连心,她的孩子舍不得闹腾她:“不过是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我这整日里面我在家中,也不用去宫中请安,消息是越发的闭塞了。” 听到消息闭塞,白氏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你舅舅家的事情,你应该还没有听说吧?” 贺长安疑惑:“舅舅家怎么了?” 白氏看到贺长安的神情,就知道她对于这件事情肯定是一无所知,想来也是陆城虽然知道了,但这件事情对于梁国公府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面上有光的事情,所以陆城就没有对她提起来,不过这会既然开了这个口,索性就把话说下去了:“你二舅母被送到祁州的庄子上去了,她身体不好,许是要在那里静养上许多年了。” “怎么会?二舅母年纪好像还没有娘大,怎么突然就身体不好了?那悠妹妹的婚事她岂不是不能亲自操持了?”贺长安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想到了年龄上面去。但是马上就看到了母亲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又想起了已经在巩昌伯府静养了许多年的祖母柳氏,心里面明白了一点,只怕二舅母杜氏可不是什么身体不好,而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甚至可能碰触到了整个梁国公府的利益,这才会在女儿成亲之前,以这样极不光彩的方式被送回到白家祁州老家的庄子上去。 如今的梁国公老夫人一共生了两子两女,梁国公是为长兄,而白氏是长女,也是第二个孩子。白氏和兄长之间差了接近六岁,但是和白二爷这个弟弟之间只有不到两岁的差距,两个人几乎是一起长大的,感情极好,如今看到杜氏这样行事,白氏心里面多少替弟弟感到难过。贺长安看到白氏沮丧的表情,出言道:“娘,二舅舅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那一日的白问亭和杜氏二人之间的厮打,虽然是因为白家长房的出面调停而暂时性偃旗息鼓了,但是并没有彻底地告一段落。而杜氏本就对长房心有不甘,这件事情让长房出面调停,她又怎么肯轻易妥协呢。过了几日居然趁着白问亭不注意,让丫鬟跑到老太太房中以自己身体不适为由将白悠诓骗出来陪同自己去荣安堂请脉。 说是请脉,实际上打算带着白悠去见杜若,想她讨一点所谓当王府主母的经验,也让杜若这个当表姐的帮着在景王那边提前说点好话。 老太太当时正在午睡,发生了什么是一无所知。所幸老太太身边有个颇为机灵的丫鬟荔枝,看着那从二房过来请人的丫鬟神色眉宇之间都是鬼鬼祟祟的,心中暗暗纳罕,就去求见了梁国公夫人耿海澜。杜氏带着白悠刚刚出了府门,还没有来得及走到荣安堂,就被耿海澜带人给追了回来,还好还来得及,没有酿出什么乱子来。 白家二爷白问亭当日是要当差的,回到家中就听说妻子折腾出了这样的闹剧,明明已经不让她和杜氏中人再有来往,可她偏偏还要用些下三滥的手段,宁肯让自己的女儿给那个不知道用什么手段爬到王妃位置上的侄女低眉顺眼,也要出了这一口“恶气”。白问亭气得一巴掌甩到了杜氏的脸上,若说前一日的掌掴还算是轻的,用鸡蛋揉一揉伤痕也就下去了,这一巴掌可真的是实打实没有半点掺假的了,杜氏的一颗牙齿硬生生的被打落了。 白悠站在一边不明所以,只是父亲对母亲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几乎是要把她吓晕了过去,白问亭这一会再也顾不得什么往日夫妻情分了,立刻让下人把妻子捆了起来,带到母亲的房中就要求休妻。 理由也十分的充分:“当年父母为了怕白家树大招风,为我不远万里从青州聘了青州知府的女儿杜氏为妻。她嫁于我十几年,为我诞下了慈姐儿悠姐儿两个女儿,却没能生下一个儿子。儿子念及与她多年的夫妻情分,并不曾多言她的不是,也不曾娶姨娘、聘二房。平日里她不需要掌家理事,固然没有什么差错,只是母亲健在,尚未分家,她作为弟媳,必要听从兄嫂的安排。哪知她却暗中对兄嫂生出怨怼之情,为了和兄嫂抗衡,竟然不惜利用我的亲生女儿,也不惜危害到咱们梁国公府的利益,实在是是非不辨、吃里扒外的不贤惠的妇人,这样愚蠢的妻子,今日我白问亭是断断不能再留了!” 白悠听祖母和伯娘耿海澜细细地说了这几天以来发生的种种,又听说了姐姐白慈嫁人之后的种种艰辛,一时之间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痛哭失声,一边哭一边抽噎着问杜氏:“娘,祖母和伯娘说得,都是真的吗?” 杜氏咬着牙关,揉着高高肿起的脸:“你这个小兔/崽/子,跟你爹一样就是养不熟的!你不过就是白家的二房罢了,你祖母和你伯娘怎么可能真心实意为你着想?我处心积虑要带着你拜见你表姐,又有什么错?是,你表姐出身不高,可是她现在可是堂堂正正的禹王妃!” 白悠原本指望着从杜氏的口中听到一句否认的话,如今看她这样说,只怕是要默认了,仔细思量了一下,二房在白家虽然称不上有地位,可是从小到大,祖母和伯娘哪一次亏待了自己过?这一次被指婚给景王,多半也是圣上给大伯的面子,不然她哪里有机会嫁到皇室?这一切,跟那个曾经寄人篱下畏畏缩缩的杜家表姐又有什么关系,母亲也真的是太糊涂了!一时之间制霸自己锁在老太太房中,彻底不愿意再理睬这个生身母亲了。 只是后来还是耿海澜出面说了一句:“如今悠姐儿已经被指婚,景王世子年纪也不算小,只怕距离她出阁也没多长时间了。二弟妹虽然做下了糊涂事,但还好只有咱们家知道,并没有真正伤到悠姐儿。此时二弟若是休妻,只怕是对悠姐儿的名声不好。” 贺长安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下也是唏嘘不已。白悠是她的表妹,她对于这个表妹印象也不算差,不管是出于她自己还是出于陆城对待景王世子的心上,她都会暗中帮着这个表妹一点的。虽然她也知道,身为女儿家肯定是盼着在母亲跟前出嫁,但是杜氏糊涂到这个份上,白家是真的不能再留着她了,只能跟着感慨一句:“悠表妹是个脑筋清楚的,只可惜却有这样的娘,实在是造化弄人。那如今二舅舅院子里面的事,是谁在打理呢?” 杜氏是被送回白氏在祁州的老家去了,只是白问亭是一个大老爷们,总不能天天围着内宅转。虽然可以让白悠提前练练手,但是她将来总归是要出嫁的,不可能一辈子留在家中,偌大的一个院子,梁国公老夫人只怕有心无力,若是交给耿海澜,只怕是于理不合。 “你外祖母托人给你二舅舅正是聘了一位二房,虽然出身也不是特别好,但好歹也是读书人家的女儿,年龄虽然才二十岁,但是行事说话都是很稳妥的,只盼着离了杜氏那个搅家精,你二舅舅能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吧!” 这也是白氏对这个年龄最为相仿的弟弟的心疼,不过白氏没有多说这位姨娘的来历,贺长安也觉得舅舅的事情她身为外甥女不方便打听,也没多问。倒是晚上和陆城聊起来的时候,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第二九五章 大有来头的二房 第二九五章大有来头的二房 听到贺长安和自己提及白二爷娶二房的事情,陆城没有半点惊讶,实际上,这件事情还有他暗中促成的功劳。只不过怕贺长安说他没事儿瞎搀和,他才没有跟她说罢了,这会儿说起来了,才道:“你可不要小瞧了那个年纪轻轻的顾姨娘,今日她落难不得不为人姨娘,等到她的侄子有朝一日有出息了,她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这姨娘竟然还有个侄子? 原来,这位顾姨娘名旭芬,正是贺甲青即将要上任的平阳府蒲州人。顾家在蒲州也算得上是世代书香门第,顾旭芬的父亲也是祁州当地有名的举子。只是顾旭芬是她父亲的老来女,三四岁的时候就没了父亲,母亲也没能多陪伴她很多年。她基本上就是长她十来岁的兄嫂一起养大的,就是兄嫂的独生儿子也只不过比她小了五岁而已。虽然她是个女孩,可是兄嫂依旧帮她请先生,教她识文断字,刺绣女工,按理说她也是当地声名远播的好女孩儿了。只可惜三年前,兄嫂出了点意外,齐齐淹死在了平阳府地界儿上的汾河里面,姑侄二人一下子就没有了依靠。 蒲州当地也有乡绅提出要给顾旭芬一大笔聘金,迎她做二房,偏偏兄嫂的独子顾子恒正是在读书的年纪,且在课业上颇有天分,顾旭芬最大的要求,就是她可以不要太多的聘金,但是必须要侄子顾子恒能够跟随着她一起生活。这样一个半大小子,放在谁家都是碍主母的眼的,她这条件一开出来,不论是想纳她为二房的,还是真正有心娶她的,也都望而却步了。 不过顾旭芬也不以为意,变卖了蒲州当地仅剩的家产,只带着这个十二岁的侄子,和一点点盘缠,就来到帝都了。到了这边,顾旭芬只靠替人浆洗为生,换来的微薄收入,既要支付姑侄两人的房租,又要供给日常的花用,还愣是能存下一笔钱供顾子恒读书。一个弱女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天子脚下,能做到这样,实在是让人肃然起敬。 这个人还是黄时雨的父亲黄尚书先注意到的,起先只是听说了这女子生活不易,有心相帮,让人送了银钱去给顾子恒。那孩子小小年纪,却是不卑不亢地收下了钱袋子,还一板一眼地答道:“我今日收下你的钱,是因为我不想让姑姑为了我太过于辛苦。等到我来日高中状元,必然会把这份恩情加倍回报。只盼恩人不要以为我收了这钱,你就可以随意打我姑姑的主意,若是这样,我顾子恒第一个冲上来和你拼命!” 陆城把顾子恒当时对黄程说的原话说给贺长安听,长安听罢捧腹:“这孩子年纪不大,可是倒是个有见识有主意的孩子,若是加以培养,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陆城点点头:“你说的不错。我也觉得这个孩子若是加以好好栽培,日后前途无量的。当时黄大人也是这样想的,后来考虑到她们姑侄二人年纪都不大,若是孤身赁房子来住,短期倒也罢了,长期只怕会被歹人打上主意,所以在争得了这个顾姑娘的同意之后,黄大人就拜托了自己的岳母帮着她寻前程,就算是能去哪一家的府上做个丫鬟,只要是能带着弟弟一道入府,生计总要好过帮人家洗衣服。且去别人家做丫鬟好歹是包吃包住的,赁房子和吃饭的花用又能省出一笔来。” 说到这里,贺长安就明白了。这顾姑娘,是外祖母梁国公老夫人给二舅舅聘回来的二房,她可是还记得黄大人的妻子储氏和自己的母亲可是当年的闺中密友,想来外祖母和储老太太的关系不会不好,这必然是储老太太在帮着这姑娘寻前程的时候,被外祖母留心听了去,想着自家儿子身边总不能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便动了这样的心思。 “只是,给二舅舅做二房,和在梁国公府当丫鬟的,到底还是不一样的。那顾姑娘是读过书的,想来也有几分气节,竟然能愿意到国公府去做二房么?” 陆城只说了一样,贺长安就明白了,梁国公府为二老爷聘二房,除了给足了丰厚的聘礼之外,许给顾旭芬最大的一桩好处,就是愿意帮着顾子恒进入帝都有名的官学读书。顾子恒天资聪颖,先前所学却都是在鱼龙混杂之处,若是一直在那样的地方读书,未免有些浪费了他的天赋,等到他有出头之日的时候,只怕也要耽搁到四五十岁了。可是凭着顾旭芬一个人,她哪里有能力把侄子送去官学呢?更不要提是帝都颇有名望,进学的都是权贵子弟的官学了。 只这一样,就是说动了顾旭芬的心思。先前她不肯嫁,一方面是在为亡兄亡嫂守孝,另外一方面,就是想着自己一旦嫁了,顾子恒就再也没有人照顾。如今顾子恒可以入官学,吃住都可以在那边,自然是一桩不能再好的事情了。而她已经生生蹉跎到了二十岁,不可能真的一辈子不嫁人,就是嫁给平门小户做正妻,生活得也不见得会很好,不如就报答了梁国公府的这份恩情。左右白二爷的结发妻子这辈子是不可能再回到国公府来了,而杜氏所出的两个女儿,一个已经出嫁,一个即将出嫁。等到白悠真的出了门,白氏二房的院子,她倒是能做得了主的。 陆城自然没有说,这件事里面是有他的推动的,可是他早早地就请好几位饱读诗书的老先生试了试顾子恒,都说这孩子不出五年,定然是可以高中进士的。这样年轻得力的人,又因为出身寒门不容易惹来旁人的闲话,现在不早早笼络起来,更待何时? 梁国公老夫人相中了这位顾姨娘,除了她身家清白之外,还有就是她的样貌。圆圆的脸,虽然称不上什么倾城姿色,但是也算得上是眉清目秀了,更兼身材还是不错的,尤其是臀部丰满,按照老话说就是能生儿子的样儿。小儿子没有儿子,一直是她心头很大的一件痛楚,如今既然下定决心要给儿子聘二房,若是能再得一个小孙子,等她百年之后到了地下见到了老爷子,倒也有个交代了。所以梁国公府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大张旗鼓的操办,杜氏被送走还不到十天的时间,就把这位顾姨娘娶进了门。 白氏整日里都在王府中操心着贺长安的事情,等到每天晚上陆城回到府中的时候,还要回到自己的房中陪伴繁哥儿,这一天天下来几乎是陀螺一般的连轴转。不过白氏倒也不觉得辛苦,只觉得这个女婿好得不得了--寻常人家哪有妻子生产能给岳母这样的照顾女儿的机会的呢? 更多的时候,在白氏与贺长安聊天的时候,都是白氏再说,贺长安在听。白氏年纪大了,越发的就喜欢回忆以前的事情来,很多事情都还是发生在原先的那个贺长安的身上的,她也接不上话,只是默默地听着,听到好笑的地方,也不禁莞尔。等到白氏回去,又望着窗外的天空发呆:有些时候她一直觉得,是自己侵占了原来的贺长安的身体,现在看来,若是像原来的贺长安那样病怏怏地活着,她自己本人也算不上快乐。如今,倒是她帮着原身,给这个生命活出了一点不一样的色彩了。 随着时间的一天天的流逝,到了五月十六日的时候,贺长安的肚子已经越发的大了,而且脚已经肿胀得连下地行走都会疼的不得了。这一日却见白氏接了梁国公府的来信,看完了信,就笑得合不拢嘴。贺长安很难见到母亲如此开怀,赶忙也问梁国公府这是有了什么喜事。 一问之下,脸上不由得也跟着一起笑。原来,这位顾姨娘果真不负众望,嫁给白问亭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被诊出来怀了身孕了,喜得梁国公府老太太跟什么似的,赶紧四处写信给亲眷人家报喜,仿佛明日顾姨娘就能给她添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似的。 到了晚上,陆城回来的时候,贺长安也满心欢喜地跟陆城说了这事,陆城第一反应自然是为外家感到开心,接下来望着贺长安的脸却开始不正经起来:“二表舅如今应该也有四十大多了吧?竟然还如此勇猛,实在是老当益壮啊!遂如,你说……” 贺长安白了他一眼,他眼睛故意眯起来,嘴角挂着混不吝的笑容,只一句话,就灭了陆城的威风:“我的秦王殿下是不是也想学着二舅舅那样,等到他的王妃人老珠黄生不动的时候,再找一个侧妃来显示自己老当益壮啊?” 陆城急了,扁扁嘴:“我的心里面只有谁,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况且我年长你五岁,等我像二表舅那个年岁的时候,你哪里就老了?我听说,乾祐那边有些秘术可以让女子保养得宜,就算到了四十多岁还能诞育子嗣呢,将来我一定托人去把那法子给你寻来。等到以后出门的时候,我定让人家说,秦王和他最钟爱的王妃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论是现在,还是咱们牙齿都掉光了的时候……” 陆城正沉浸在自己对长安的柔情蜜意之中,忽然听到贺长安一阵痛呼:“哎哟,我好像是要生了……” 第二九六章 此生挚恋 第二九六章此生挚恋 贺长安这一胎是足月了的,且坐胎的时候养得还是很不错的,并没有多么劳心伤神,因此虽然是晚上发动,可是进了产房之后,却没有怎么受折磨。子时刚过,守在产房外面的陆城就听到了产房里面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接着就有稳婆出来报喜:“恭喜王爷弄瓦之喜,得了一个身体颇为康健的姐儿。” 其实那稳婆说话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谁都知道秦王殿下已经有了两个千金,就是寻常的人家,在这个时候也都是要盼着有个儿子出生的,却不想王妃接连有孕,却是接连产女,实在算不上是顶顶有福气的人,所以在报喜的时候都斟酌了一下用词,想了想,到底是添上了“身体颇为康健”几个字,不管是男孩儿是女孩儿,只要是个生下来就白白胖胖的,那也是一个有福气的孩子了。 却没有想到陆城的脸上并没有出现任何不快的神色,反倒还乐呵呵的吩咐紫笋重赏所有全府的人,所有管事丫鬟小厮都足足多领了三个月的月前,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欢欢喜喜的,都意识到虽然这新来的小主子是个女孩儿,但是也是很得王爷看中的,一时之间,整个府上的风向,倒是不至于轻视了王妃。 其实陆城根本就没有下人们想得那么复杂的心思,他对于贺长安生男生女本来就没有特别在乎,在他看来,贺长安是要陪伴她过一辈子的那个人,一辈子那么长,他们还有无数的时间可以来生儿育女,就算贺长安生了整整一个蹴鞠队出来,他秦/王/府家大业大又不是养不起。再说了,女儿又怎么样?若是能多几个像长安这样可爱的女儿,他一定每一个都当成掌上明珠一样来呵护。况且,他这辈子是没有姐姐的,唯一的兄长却是和他明争暗夺的那个人,他的潜意识里面还是很渴望能够有姐姐的疼爱的,如今更是把这份念想寄托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的儿子身上,先开花后结果,以后的儿子至少有三个姐姐疼爱,想来也是不错的。 吩咐完了全府所有人多领三个月月前,陆城也不耽搁,直接就奔向了贺长安的产房。虽然他之前也曾经在贺长安生产的时候入产房陪同过她,可是这一回贺长安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他进产房。他想着她或许是顾虑着孩子的性别,也就不进去给她压力,只想着她若是忍不住了,他在冲进去,让她抓着自己的手臂,把所有的都转嫁到他的身上--她辛辛苦苦生的可是他们两个人的孩子,他愿意陪她承受一切疼痛。 孩子生的顺利,这会儿贺长安的精神也还好,并没有消耗特别多的体力,只是靠在床上,床单被褥已经被丫鬟利落的换成了新的,早就不见了触目惊心的猩红之气,反倒是贺长安靠在所在粉红色的被褥里面,清秀的脸显得有一些苍白,她的头发微微有些散乱,头轻轻地歪向一侧,床头放着的正是刚刚出生的小女儿的襁褓,她笑看着那襁褓,襁褓是和锦被一样的颜色--当时贺长安亲手做了两个小襁褓,一个是花粉色的,另外一个是湖蓝色的,若是女儿就用花粉色的,而湖蓝色的则是给儿子准备着的。陆城看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这是有心事,轻笑一声,走上前去,拿起她的手,放到嘴边就是一个深深的吻:“遂如,你辛苦了。” 贺长安听到又生了一个女儿的时候,心中就有些酸涩,到底是忍着没有落下眼泪来,只是这一会陆城的一声“你辛苦了”,反倒是招了她的眼泪。那泪珠正在眼框里面打转,就看到陆城熟练地抱起花粉色的小襁褓,轻声哼起了歌儿,一边哼还一边含含糊糊地道:“小白菜哟,地里黄哟,刚出生哟,娘不疼哟……” 也不知道他嘀咕些什么,像是曲调,却又歌不成歌,调不成调,而且那词儿也颇为不伦不类,贺长安气极反笑:“你唱的这是些什么东西啊,再说,谁说我不疼她了,她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 陆城有点诧异:“我还以为你是听过这个调子的,这还是彦哥儿唱给我的呢,当初母亲没了的时候,我看着可儿咯咯地笑着那种不谙世事的样子暗暗发愁,当时彦哥儿已经是我的伴读了,陪我去看妹妹的时候,忍不住就哼了这歌儿,当时那词儿说得是‘刚出生啊没了娘’,我还以为这是你们贺家老家那一边的调子呢。分明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可儿都已经是孩子娘了,可我也不知怎么,就记得这样清楚,我还以为你听他唱过呢!” 贺长安摇摇头,她哥贺甲青经常会有一些颇为惊世骇俗的言论,她早已经习惯了,说不定这是他自己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编出来的小调,倒是也不奇怪,只是不得不说,这样古古怪怪的调子,倒是让她的心情好了不少。陆城看她脸上的黯淡消退了许多,索性抱着襁褓坐到她枕头边上:“其实你不知道,我就盼着你再生一个女孩儿呢。我弟弟妹妹虽然不少,可是真的算是被我抱大的只有可儿,若是你真给我生了个儿子,我反倒不知道该怎么养呢。你看,咱们之前的两个女儿,荣泰长得像咱们两个的综合体,天佑长得更像你一些,这回总算是有个女儿肯长得像我一些了。” 贺长安闻言往陆城的怀中看去,襁褓中小小软软的一团,其实并不是很能看得出来长得像谁,但是那双眼睛,轮廓和身边这个男子眼睛的轮廓简直如出一辙,倒确实是比之前两女儿出生的时候更像他一点,不禁笑道:“若是个个都像我,岂不是辜负了陆氏先祖们代代相传留下来的好样貌了?” 陆城也笑,贺长安这话说得不假,大宣□□皇帝当年还身在草莽之中的时候,就是方圆几百里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这么多代人传下来,身为帝王,身边的女人也大都是绝/色之人,因此陆家的子孙容貌大多都不错,像平王那样只能说是平常人样貌的都十分少见。 贺长安看了看女儿肉嘟嘟的小脸,再说话时,言语之中也带了几分心疼:“荣泰是你第一个女儿,天佑又是赶在了好时候降生的。如今这个,只怕父皇不会特别看重,更不可能有像荣泰和天佑一样有父皇亲封郡主的荣耀了,说起来,我倒是有点心疼她。” 陆城这才明白了症结所在,贺长安不是不疼爱这个女儿,只是想到父皇的态度,微微地有些发憷,更多地是在心疼这个女孩儿以后不会有什么好的前途,往床榻里面靠的更近了一些,低下头,轻轻地在贺长安耳畔道:“她是咱们的女儿,所有的前程,都应该是我这个当父王的来替她挣,你放心,我想你保证,亦心的前程,定然不会差。” 贺长安听到陆城给女儿的名字,却因为他是压低了声音的,却不是很清楚,稍微有些迟疑:“怡心?哪个字?” 陆城心知她只怕是听成了平王家的侄女的名字,仔细纠正道:“不是怡,是亦。”然后轻轻地在把她的手掌心摊开,一笔一划地在她的手掌心上写上了“亦”字。 然后,又轻轻地在“亦”字下面写上了一个“心”。 荣泰大名陆田心,田心为思;天佑大名陆今心,今心为念;两个女儿的名字,原本就是把思念揉了进去,贺长安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可能会最不被重视的女儿,得到的名字的分量,却如此的重。 亦心是为恋。 看着贺长安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嘴,陆城有些好笑,这个小女人,永远在这个时候会不合时宜的犯傻,难道她和他们的女儿,不值得他说出“恋”这个字么? “咱们的孩子,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我待你的那颗心,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发生任何的改变,如果非要说改变的话,那就是我对你的情谊就像你当初为我酿的酒,时间越长,就越香醇缠/绵。” 贺长安一时间觉得有些晕乎乎的,她心中暗想,陆城这样好的男子,说起情话来,真是让人无力抵挡。 话音刚落,贺长安就觉得自己的嘴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然后才反应过来,陆城一边说着动人的情话,不安分的舌头就趁着她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上长驱直入了。 怀孕后期,两个人虽然也会偶有亲热的举动,不过陆城却不敢做的太过分,只怕最后惹火烧了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这会儿她还在月子里,自然也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也不知道陆城怎么就没有忍住。不过陆城既然吻了上来,她也就尽力地回吻他,反正最后难受的可不是她。 果然,一个长长的吻下来,就见陆城穿着粗气,仿佛在竭力压制着什么:“还有一个月……” 贺长安却撇过头去不肯看他,想着刚才那个几乎让人窒息的吻,也是面色绯红:“孩子还在呢。”这话却是借口,刚出生的孩子,哪懂得什么呢? 产房内的一片温情却在这个时候被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陆城走过去开门,却是紫笋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上还带着因为急速狂奔而呈现出来的红色,却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道:“王爷,出事了。” 第二九七章 梦魇 第二九七章梦魇 贺长安现在还不能下床,但是站在门边陆城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她辨得相当清楚,再听到紫笋虽然竭力压制已然能够透露出来慌张的声音,心头不由得一紧,没来由得发慌。 陆城从门口回到她身边的时候,她赶紧睁大了眼睛,问道:“出什么事了?” “是花楠的事。”陆城回答的言简意赅,却不肯让她更多地劳心伤神:“你刚刚生下恋姐儿,就算生产的顺利,到底是会有所亏空的,况且你现在知道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先睡一觉,等我回来。” 陆城的声音虽然还算坚定,但是他紧握着贺长安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着,凭着多年夫妻的了解,贺长安知道,他心底此时只怕埋藏着深不见底的恐惧,而他几乎从来没有这样恐惧过,不管是之前要去潭州的时候,还是年前要率领大军支援南安的时候,那只能证明,花楠出的事情,绝非小事。 在陆城那里,花楠是从小就追随着他的忠心耿耿的人,她的母亲也是为了和睿皇后付出了性命的人,这样的人,必然是极为在乎的。可是陆城不知道的是,在长安心中,花楠的重要性,一点都不比他心中的少--花楠是她上一世的妹妹啊!她是这一世唯一知道她身世的那个人!十年的朝夕相处,第二世为人时候的惺惺相惜,仿佛已经让她们之间建起了坚不可摧的情谊。 纵然心里着急,但是还是抵不过刚刚生产完的困倦,贺长安点了点头,迷迷糊糊得歪着睡了过去。只是这一觉睡得一点都不踏实,她做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梦,梦里只有四个人:陆城、陆垣、花楠和她。而且从容貌形态衣着打扮上来看,仿佛是许多年前了,那时候她还是叶槿,而陆城,还是太子呢,穿着明黄色的蟒袍。 第一个梦只有花楠和她两个人,两个人住在同一个房间,又是一同长大一起当差的,自然感情深厚,有什么小心事小秘密都是愿意一起分享的。梦里的花楠神色还不像现在这般老成持重,嘴角高高地翘起来,仿佛唇齿之间都有笑声流淌出来似的,她咯咯地笑着道:“叶槿姐姐,你觉得咱们太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而梦里的她则是满腹心事的想着陆垣,心思全然没有放在花楠的问题上面,好久才回过神来:“太子殿下自然是个好人啊,他性格温和,对待咱们这些下人也是极好的,从来不会打骂迁怒于人,其他宫里面的丫鬟婆子都羡慕咱们这些在太子东宫当差的人。” 花楠看着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羞又恼:“哎呀叶槿姐姐,谁问你这些了,我是说,你看,咱们太子殿下这么好,嗯,这么温和有礼、玉树临风的,将来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子才能够配得上太子殿下做咱们的女主子呢!” 花楠的眼睛亮晶晶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是无限的憧憬,原来那个时候,小小年纪的她就已经对陆城芳心暗许了。只是这么多年,这个做事老道知进退的女子,虽然帮陆城办成了一件又一件事,可是从来没有跟陆城奢求过什么。 花楠爽朗的笑声还没有散尽,第二个奇奇怪怪的梦就又猝不及防地闯了进来,梦里的她有着隐隐窒息的感觉,然后意识到身体仿佛被什么重物压着似的。抬眸看去,竟然是陆垣,那时的他干净白皙的脸上连一点胡茬都没有,加上肤色偏白,虽然性格里面带着一丝阴鸷,但是呈现在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一点柔婉的。她愣愣地怔在那儿,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竟然未着寸缕,而陆垣和她是一样的,两个人在太子东宫的杂物间,身下是胡乱扯过来的一匹不甚名贵的绣花布料,垫在下面还有些花纹的纹路硌得人浑身不自在。陆垣狞笑着,压低着声音道:“本殿下知道你心里面早就有本殿下了,这不是你早就盼望着的吗?多少女子都想成为本殿下的女人,如今,本殿下就成全你,怎么样,你不是应该很愉悦的吗?” 她拼命的摇头,她想起来了,上一世正是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傍晚,陆垣第一次在东宫的这个逼仄的杂物间要了她的身/子,那个时候她却是是满心欢喜的,能够和这个她朝思暮想的男子彻底地在一起,能够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都交付于他,可是这一次,当那种疼痛感传来的时候,她却并没有像那一次那样有一种全然释放的愉快,而是一种锥心蚀骨的疼痛,她不会去迎合,也感觉不到任何快乐,只是哭,哭到嗓子都哑然无声。后来的事情倒是和上一世的记忆没有一点偏差,陆垣早有准备,给了她化在水里可以有避子汤功效的药丸……每一次都是这样,直到她偷偷地把含在嘴里的药吐了出去。 第三个梦是却是上一世不曾经历过的事情,梦里,她披头散发的坐在干草垛子上面,头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打理过了,油腻腻的,却像正在被她坐着的干草一样支棱着,整个人看起来也十分的破败,正是她被关在天牢里面的景象,而天牢外面的人却是花楠,花楠哭得眼睛通红,压低着声音朝她咆哮,言语里满是掩藏不住的愤怒:“叶槿!枉我花楠这么多年叫你一声姐姐!你竟然把殿下送到这样万劫不复的境地里面去!你明明知道,我喜欢殿下的,你明明知道的!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啊!你不是说殿下是个好人吗?你就是这样回报殿下的好的吗?” 而梦里的她的神色却是很坚定,她听到自己说:“花楠,你是不会明白的,殿下是很好,可是对于我而言,还有比殿下更重要的人,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第四个梦,则又回到了上一世最后的那段时光。听到了陆垣那不近人情的话:“是啊,十年了,你也为本宫做了不少的事情,只是这一次,你做的实在太好了一点,四个月了,都四个月过去了,还是没能让太子从那个位置上摔下来,还让父皇把你关在了这里,你说,本宫该怎么救你?” 而她,则是苦苦地哀求他,虽然知道他天生就不是个会心软的人,到底她肚子里面的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可是却被他以在成亲之前不会让庶子先出生为由,冷冷地拒绝了:“你若是还记得当年是谁救了你,就听本宫的话,把这碗酒喝了,你和孩子,就都没有一点痛苦。你这条命,九年前,就该没了。今日,你若是不喝,本宫自然还有别的法子,本宫今日还肯来,是念在你七年如一日的忠心上。” 而她到底还是从他手上接过了那碗毒酒,腹中犹如万剑穿肠过的疼痛,先没的却是肚子里面还没有成形的那条小生命,鲜红的血从她的裙摆下面汩汩流出,她就是那样眼睁睁的看到了自己的孩子离开这个世界,心中压抑着的痛苦在一瞬间彻底爆发:“不--不要离开我--” 一声尖利的呼喊,她猛然从这些混乱而又不堪的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发现陆城眼直愣愣地坐在她的枕头边上,眼圈红红的,仿佛刚刚哭过一次一般。她印象中,自从她认识他,就从来没有见他流过眼泪。陆城也同时听到了她那声尖叫,回过神来,在看她的时候目光已经多了几分柔和:“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在。” 长安摇摇头,她的噩梦全都是上一世的事情,有发生过的,也有从没发生过却莫名其妙组成了片段入梦的,但是这些事情她都是不能和陆城说的,只能轻轻地嗯了一声:“我梦到了花楠,她……她现在怎么样了?” 贺长安能够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就是花楠暗中为陆城卖命的事情暴露了,激怒了皇帝,被皇帝处以极刑,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他的,能令陆城流泪的事情:“她……她还活着吗?” 说话的时候,也有一点迟疑,若是这个亲近了这么多年的妹妹没了,她一时间只怕也无法承受。 陆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粗气:“我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出城了,回到了她的老家。我们在她老家的那条河,沂水边上找到了她,只差那么一点点,她差一点点就要淹死了,那时候她已经跳下去了,而她的衣服上,她的衣服上还用血写着……” 说到这里,陆城再也忍不下去了,他双手紧紧地握住长安的手:“这么多年,我从没有当她是奴婢过,我只当她是妹妹,我也一直告诉自己,他们兄妹两个为我付出了这么多,我定要尽我可能的照顾他们一世周全,可是没有想到,竟然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遂如,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从来没有这样亏欠一个人过……” 花楠没有死,可是看陆城的表情和语言,应该是已经准备轻生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那样一个心志坚定的女子做出轻生的举动?若是陆城没有派人去花楠老家去找,是不是就已经彻底来不及了?贺长安蓦然心惊:“你别难受,你跟我说,跟我说清楚,到底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了?” 想到之前自己那个囫囵混沌的梦,贺长安的心底深处传来一阵阵抽疼。 第二九八章 无妄之灾 第二九八章无妄之灾 陆城轻轻放下贺长安的手,把自己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贺长安能够清楚地看到,那修长的手指如今因为十分用力而让人触目惊心的骨节。他是轻易不会发怒的人,即使心中有气,也很少表现出来,如果不是愤怒到一定程度,他是不会这样子的。 看到这样子的陆城,贺长安没来由得冒出了一句:“是不是禹王?” 陆城有点愣住,但是没有否认,过了很久,从牙齿缝中飘出了几个带着恨意的字:“这个畜/生!” 贺长安也没有想到,自己的一句随口猜测,竟然就直击命门。陆垣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只是花楠虽然对陆城忠心耿耿,但自从去了凤栖宫之后,却称不上引人注目,为什么陆垣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 陆城双手撑着头,也不说话,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口,讲出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件事情还要从陆城身在乾祐时让毛尖给花楠送信,让她暗中保护贺长安她们母女三人的时候说起。毛尖和花楠联络,一直用的是鸽子,可是那一次许是路途较远的缘故,鸽子飞到帝都的时候并没有隐藏的很好。陆垣手下的人暗中探知了凤栖宫就有陆城埋下的桩子。虽然也曾经考虑过或许是因为贺长安在凤栖宫养胎,送信只是她们夫妻之间的联络罢了,但是他的性格中本来就有着“宁可错杀一百,不可漏放一个”的思想在,便开始不动声色的排查凤栖宫众人。 陈皇后身边的人,细细说起来,有好几个是在陆城太子之位被废的时候被遣过去做些粗使活计的,既然要排查,肯定是从以花楠为首的她们开始查起。偏偏这一年是花楠的母亲去世十五周年的忌辰,花楠老早就向陈皇后告了一个月的假,打算回到老家好好地祭拜一下当年含冤而死的母亲,再给母亲做一做水陆道场,好让她在那边儿也能过得安心一些。却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出了城门,就被陆垣的人给“请”到了禹王府。 起初的时候,陆垣态度倒是也还算好,并不说花楠是不是陆城的人这样的问题,毕竟兄弟两个虽然不睦已久,但还没有正式撕破脸。花楠在被请到禹王府的那一刻起,心里面就生出了一些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是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心中抱了必死无疑的念头,却还是想着,若是能在临死之前给陆城留下一些有用的消息,倒是也不算白死这一趟了。因此就假意答应陆垣等到回宫之后要成为他在凤栖宫的桩子,暂时虚以为蛇,以期能够在禹王府多待上几日,至少也要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之后,再毅然赴死。 而陆垣,生性多疑,就算花楠答应做他的棋子,他也始终内心难安,毕竟花楠曾经是陆城太子东宫的人,想让她一心一意归顺自己只怕不会容易。而这个时候,杜若给她出了一个主意:“王爷只怕忘了一点,她再怎么聪慧,再怎么得皇后看中,那都是女子。既然是女子,迟早都是要嫁人的。她现在已经快二十岁了,等到二十五岁宫女出宫的年纪,就算皇后娘娘开恩肯放她出宫去嫁人,这样大的年纪了还能嫁到什么样的好人家去?不如王爷索性就收了她,到时候,她连身子都是您的了,难道还能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 杜若的话让陆垣想起了当年的叶槿,那个时候,叶槿和花楠同住一间房,也没少和他提起过这个叫做花楠的姑娘,又想想叶槿至死都在效忠于她,挨了那么多鞭子愣是没把他才是废太子案的幕后主使的事情给说出来,不由得动了这样的念想。于是在花楠假意应许陆垣的第三日,陆垣让人在花楠的饭菜之中下了药,趁着花楠昏昏欲睡之际占/有了她。 听到这里,贺长安的心一阵阵抽疼。陆垣已经用这样的方式害死过她一次了,现在居然还要用这样的方式害死她的妹妹吗?花楠从小就喜欢着陆城,如今清白之身却被陆城的死对头夺走了,这样的屈辱,她如何能够忍得下来啊? “这样的屈辱被她受了,她定然是要赴死的,她现在怎么样了?” 陆城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我早知道她远非常人能及,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有这样的心志。第二日药力散去之后,她发现自己是在陆垣的床榻上醒过来的,并且浑身酸疼,身上到处都是印迹。并没有马上表现出特别激烈的反应,反倒是同陆垣说,想在帮他做好了暗探之后,有机会能当他的侧妃,并且这一次回乡祭拜母亲的时候,要和母亲说,她已经找到夫婿了。” 贺长安一怔:“她……怎么可能呢?” 自然是不可能的,若是杜若真的会是这样墙头草的性格,她又怎么可能会投水自尽呢? 陆城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样东西,轻轻地铺展开来,赫然是一件女子的外裳,外裳的内里用血写了几个密密麻麻的小字,外裳上面沾了水,那血迹也被水打湿了,字迹显得有些模糊。她用很大的力气辨认了一下,是“敖与何私”四个字。陆城待她轻轻地读出那四个字之后道:“她是为了这个。在禹王府的时间不长,可是她已经很敏锐地觉察出禹王府有很多之前不为我们所知的不对劲的地方,极是在没了自己的清白之后,她没有马上自寻短见,就是为了能等到一个活着出禹王府把消息传给我的机会。在禹王府呆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眼看着她一个月的假期将满,而她每一天的表现都几位恭顺,陆垣也渐渐地对她放松了警惕,并且允许她回乡祭拜亡母,而她却一直处在被禹王府家丁监视的情况下,一直到了沂水附近,才得了个机会,把鸽子放了出来。” 为了怕鸽子被人逮住,花楠在鸽子腿上绑着的字条只写了沂水二字,但是收到信鸽的人是毛尖,许是他们兄妹真的有心灵感应的缘故,毛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妹妹出事了,一边派人来把消息送到秦/王/府去,一边自己策马疯狂地往沂水赶去,一路上累死了两匹马,愣是用一天的时间就从帝都赶到了沂水,一路上不眠不休。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敖与何私这四个字,说的应该是陈敖和乾祐的何沸。”陆城沉吟了一下,缓缓地说出了心中的猜测:“当时何沸穷途末路之时,曾经说过大宣也有他安□□去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有正式来大宣的机会,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在大宣埋下了很重要的桩子呢?当时我想着的都是后宫众人,我怀疑过容贵妃,怀疑过庆嫔,但是唯独没有考虑到还有可能是宫外的人,宫外却能接触到权力核心的人。而敖这个字,实在也不算多见。” 略一思索,贺长安就想起来,陆城第一次出使乾祐的时候,为了给驸马陈敖一个前程,一路同行的人中就有他一个。若说他是在那个时候和何沸搭上了线,倒也是有可能的。而且现如今,他和陆可意的关系早已经冷到了冰点,他处心积虑的与乾祐的反贼何沸保持联络,不可能是在为陆城做事情。 心中一恸:“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毛尖最是难以接受了,他在这个世上除了妻儿,就只剩下这一个妹妹了。如今花楠是就回来了,只是我想,以她的性子,只怕还会再次寻死。想想办法,想想办法一定要留住她……” 看着陆城痛苦的合上双眼,贺长安心中越发的一片凄凉。这个女子,从她四岁的时候没了母亲,被送到太子东宫做个小丫头的时候,她的一生就已经和陆城紧紧地拴在一起了。整整十五年,她从来没有享过一日清福,每天都在担惊受怕提心吊胆的过日子,可就是到了那样危急的关头,她心里面想着的,还全都是陆城。如果说其他女人爱慕陆城全部都是爱慕他的身份地位,那么花楠不一样,她是用整个生命去爱她贺长安的夫君。偏偏贺长安对这个女人,却恨不起来…… “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去跟皇后娘娘讨个恩典,就说我看中了她身边的花楠,想把她要来带回秦/王/府,给你做侧妃。我相信你是不会介意的,对不对,你是不会介意的,她之前也是那样想要嫁给你……”这是贺长安能想到的最为完善的法子,但是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可笑,花楠已经作为陆城的暗线存在了这么多年,一旦她入了王府为侧妃,这条暗线就是彻底断掉了。不仅如此,陆城往年做的种种安排,或多或少都会被他人窥之。甚至更有可能,陆垣恼羞成怒,把花楠早已经不是完璧的事情透露出去。到时候别说皇帝能不能让儿子娶了这个女人,就是陈皇后,也只会亲自派人了结了花楠的性命。 “这个世上已经再也没有花楠这个人了,”陆城顿了顿:“毛尖在救出花楠的同时,找了一具身形体态都和花楠十分相似的女尸偷梁换柱,现在所有人都以为,花楠已经死了,想来皇后娘娘用不了一天就可以得到消息了。” 不短的静默过去,陆城握成拳头的手终于松开:“我让江明帮她医治身体,我去看看她。” 第二九九章 孽缘 第二九九章孽缘 贺长安点点头:“你去吧。我在床上睡了这么久,却没有睡踏实。这会儿只觉得腰酸背疼。恋姐儿呢,可醒着?我让丫鬟叫奶娘把恋姐儿抱过来,我想亲自喂喂她。” 陆城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这也算是在秦/王/府里的成例了,先前两个女儿,贺长安也都是只要有时间就会亲自喂奶,这还是贺甲青最先提出来的说法,说是之前不知道从哪一本古书上面看到的,世间万物都是母亲亲自喂养孩儿,是为舐犊情深,若是孩子只一味地让奶娘养着,将来只怕是和生母感情不深。 贺长安与陆城虽然不明白他是从哪里看来的这些歪理杂说,但是仔细想想,宫里面的孩子大多都是奶娘带着的,和奶娘关系好过亲娘的也大有人在,故而也认可了贺甲青的说法。如今荣泰和天佑不仅和贺长安关系亲密,而且身体健康甚少生病,所以贺长安是打算沿用这样的法子的。 就是巩昌伯府的繁哥儿,也是刘雁翎亲自喂养,出生的时候就健壮,现在足足快要比同龄的孩子长上了半个头! 陆城轻轻地把门合上,转身去了外书房。花楠身份特殊,内院里面除了贺长安之外,毕竟还住着一个朱云佳,陆城实在不能放心让花楠住在内院里面,所以把她安置在了外书房里面的一个小院子里,同时吩咐外书房当值的人,这个院子,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允许进来。 正要往院子里面走,就看到了面带倦容的江明。花楠被带回府也有快十个时辰了,这十个时辰,江明一直呆在花楠的身边,替她仔细疗伤,一直都没有合眼过。现在看到陆城来了,又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疲倦被严肃取而代之,拱手道:“微臣参见王爷。” 陆城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她怎么样了?” 江明微微一怔,知道陆城说的是里面的花楠,他是陆城的心腹,又以太医身份行走宫中,自然之道这个皇后身边的侍婢和陆城的关系绝非寻常,故而脸色有些难看:“不大好。虽然保住了性命,现在还残存这一口气。但是她在投河之前曾经割腕过,又在河水中浸了太久,呛了不少水,五脏六腑都多多少少受到了寒气侵袭。微臣已经尽了全力,什么好的药材都没有吝啬,全都用在了花楠姑娘身上,只是花楠姑娘自己,却一点都没有求生的欲望,仿佛就想一直这样睡过去似的。” 陆城咬咬嘴唇。的确,就像贺长安说的那样,委身于仇敌,还经受了那样的折磨,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但是却是花楠最不能接受的奇耻大辱。现在她想要陆城知道的消息已经递了出来,她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了,更不要说活着见到陆城。但是陆城怎么愿意让她就这样睡过去?只要她能活下去,他愿意想尽办法帮助她隐姓埋名,让她回到毛尖家中,和兄长团聚,重新过属于自己的生活。 “还有一事,微臣不知道当不当讲。”江明也注意到了陆城不经意之间流露出来的悔恨与惋惜,有些犹疑,他虽然知道病榻上女子的身份,但是究竟出了什么事,陆城并没有对他说,是以方才把脉的时候,那脉象上的一些异样,也让他实在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样处理。 陆城眸中的神色清冷,只说了一个字:“说。” 江明缓缓开口:“花楠姑娘……如果微臣没有把错脉的话,应该是有了身孕……” 听到这话,陆城起先是错愕,接下来就是愈来愈浓的悲愤。“身孕”两个字,就像一个更加巨大的炸雷,在陆城的耳边炸响,他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小妹妹,对他忠心耿耿、做事情从无二话的小妹妹,被陆垣这个禽/兽糟蹋了还不算,竟然还有了身孕!她怀了那个禽/兽的孩子! 看到陆城明显不知情的错愕,江明稍稍稳了一下心神,看来这个孩子,应当不是王爷的,稍微缓和道:“如今脉象上表现出来的也不是很清晰,兴许……兴许是微臣摸错了。” 不过看着无言的陆城,他心里面都觉得自己的这句缓和实在是好笑,行医这么多年,喜脉本身又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他还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纰漏。只是不知道,这位花楠姑娘怀的究竟是什么人的孩子了。他有心一问,因为这关系到花楠能不能醒过来,但是以他的直觉,这件事情牵涉到了皇室的秘辛,知道的太多,又不是一件好事。是以话刚要出口,又转了一个方向:“那王爷,这个孩子……孩子应该怎么处理?” 自然是问孩子的去留。若是王爷不想让花楠姑娘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自然也有办法让她落胎。只是之前的自尽未遂本就让她的身体出现了极大的亏空,若是再加上落胎,无异于是雪上加霜了。 “她知道这件事情了吗?”陆城没有正面回答江明的问题,只是呆呆地望着远方,很久才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应该没有,”江明解释道:“从脉象上来看,花楠姑娘有孕的时间还非常短,应该还不到一个月,寻常女子有孕都是很难在一个月之内自行察觉的。方才微臣觉出不对劲之后,并没有说出来,只想等着王爷来定夺此事。但是用药的时候却是加了十二万分小心的,那些性寒凉的药物都是回避的。方才刚刚让紫笋姑娘给花楠姑娘服用了安神的药物,她现在虽然睡着,不过生命却无大碍,等到药效过了,就要醒过来了。” 陆城一手撑着屋子外面回廊上的柱子,一边沉声道:“你也连轴转快十个时辰了,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宫里还要当差。这段日子,我或许要时不时以恋姐儿为借口叫你过府上来了。” 江明领命而去。陆城蹑手蹑脚走进屋子,就看到了病榻上花楠并不算安稳的睡颜,虽然她的脸色已经没有刚刚被救回来时那样凄惨,却也是白中带青。而她就算紧闭着双眼,陆城也能感觉到她眼角和嘴角透露出来的惶恐、不安甚至是绝望。除了长安和陆可意,陆城对于任何其他女子都是不错眼去多看的,这一会儿,心口却被花楠睡着的样子狠狠地击了一拳。 贺长安刚刚给恋姐儿喂完奶,戳着恋姐儿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看着她打奶嗝,就看到了失魂落魄走进房间来的陆城,知道他心情不好,可是看着他面无血色的样子,还是有些讶异:“花楠行了吗?” 陆城摇摇头:“还没有。江明给她开了安神的药,现在还睡着,等到药效过了才会醒过来。紫笋在那儿守着。遂如,花楠她……她有了身孕,是他的。” 想到陆垣,陆城现在连说他是畜生的力气都没有了,草草地用一个“他”字代替。 贺长安闻言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她知道了吗?”心中却在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就让她知道。她先前还在一心求死,正是心志最为薄弱的时候,若是让她现在知道怀了陆垣的孩子,只怕就算救回来了,也会再去死得义无反顾。 都说孩子是一个女人这一辈子最割舍不下的牵挂,前一世她是叶槿的时候,对那个从来都没有来到世上的孩子都是倾注了极深的感情的。这一世身为贺长安,对于三个女儿,更是怎么相处都不觉得腻歪。就是飞扬跋扈如陆可意,在面对驸马陈敖的不忠之后,还是在稚子盼哥儿那里得到了极大的心理安慰。 可是偏偏,花楠从来都没有成亲,这个孩子的生身父亲,又是她效忠并且深深眷恋着的主子不共戴天的仇人,真真是一场孽缘,是老天爷跟她开的一场巨大的玩笑。 “还没知道。她还在睡着,江明也没有告诉她。不过这样的事情,瞒得过初一,却瞒不过十五。就算我们不告诉她,一点点变大的肚子也是做不了假的。遂如,你教教我,我到底应不应该告诉她这件事情,我真的怕……你知道的,她是我妹妹,对于我来说的重要性,一点都不会比可儿少,我真的不能接受她以这样的方式死去。” 贺长安点点头,叫奶娘进来,把怀中的孩子递给她,然后看着奶娘离去的背影,一把手握住了陆城的胳膊:“我明白的。他是你的妹妹,那也就是我的妹妹。她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也不能看着她以这样的方式离去。” 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个念头,或许这样的方式能够留住花楠的性命,贺长安启唇:“我想见见她,或许,我有办法能够劝说她活下来,而且,或者把这个孩子生出来。” 陆城有点迟疑:“可是你才刚刚生下恋姐儿,还在月子里面……” 话未说完,就听贺长安抢道:“她也是我的妹妹,难道我就能看着妹妹一心求死而在这里安枕吗?你如果不帮我去问,那我自己找江明来问,总有办法可以降低月子中出门行走对我的危害的!” 第三零零章 劝说(上) 第三零零章劝说(上) 陆城到底是拗不过贺长安的,何况他心里面的阴霾,也因为贺长安的这一句“她也是我妹妹”而散去了不少。是了,花楠遭遇意外,已经是他生命中少有的难以承受的痛。之前的痛楚无外乎和睿皇后的死、被人暗算从太子之位上摔下来时候的孤立无援,那些痛,都是他一个人默默的承受下来的,而此时此刻,他不再是一个人,他有遂如,这个愿意不遗余力和他休戚与共的挚爱。 于是妥协答应她,让她先休息,第二日到底还是请来了江明。江明听说贺长安的意图,起先很是惊诧,继而对于这个女人升起了由衷的敬服--有这样的贤内助,难怪秦王殿下对于其他女子从来都不正眼相看呢! 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启禀王爷、王妃,按照咱们大宣的医法,从古至今这妇人坐月子都是要坐满足足一个月的,都说月子不坐满,只怕将来出了月子会落下病根。可是微臣曾经听阿娜说过,在南安那边,因为妇人们都是要和男人一样外出放牧的,所以很多时候妇人若是休息了整整一个月,家里面的收入来源只怕是要少上一半。所以妇人们产后都是夏休五日,冬休半月,从来没有听说哪一家的妇人是休息了足足一个月的。当初阿娜生下然姐儿的时候,差点没因为这事儿和微臣的娘闹起来。” 江明口中的然姐儿是他半个月前刚刚的得的女儿江然,之前贺长安怀着陆亦心的时候,靳娜经常来陪伴她,却不知道自己是比贺长安更早有身孕的那一个,有孕足足三个多月,自己才觉出来,到是让陆城因为这件事情笑话了江明许久,整天给别人诊脉,自己家媳妇有了身孕的事情竟然延后了那么久才知道。再加上靳娜这又是头胎,因此江然倒是比陆亦心早出生半个多月。江明是家中独子,父亲早逝,之前一直跟着寡母生活,江老太太对于靳娜这个南安媳妇本就不太满意,她又生了一个女儿,自然是百般调理,因此靳娜只在床榻上躺了五日就要下地,在江老太太看起来简直是痴人说梦,对这个儿媳妇越发的不满起来。 贺长安显然更关心靳娜到底有没有这样做,南安以往是怎么做的,她看不到,心里面也只觉得不大安稳,要是靳娜这样做了没什么问题,那她自然也就不怕了。 “微臣的娘固执,非要阿娜做足了月子。不过关起门来,她就管不到阿娜了。微臣又拗不过她,只能每天晚上让她在自己屋子里面活动活动,如今看来,她的气色倒是很好,似乎是没有什么异常的。看来南安人的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江明脸上露出了一些淡淡的笑意,他生性木讷,不是爱笑的人,但是硬生生地也被靳娜和刚出生的小丫头江然带的多了许多笑。贺长安突然就想到了,似乎陆城身边的人,从贺甲青、许林彻,到江明和毛尖,家里都是没有妾室的,而且对于结发妻子似乎都是格外的忠诚,也不知是不是陆城给他们的好的影响呢! 看到贺长安眸中升起的效益,江明又补充道:“虽是如此,王妃最好也不要活动太过。且现在虽然已经五月中旬,但是却不是大热的天,还是要多穿一些为好,若是惊了风,只怕也是会落下病根的。” 陆城暗暗记下来,等到三日之后,贺长安出了产后前五天,就让人准备了配有厚厚的垫子和暖手汤婆子的小轿子,一路抬着贺长安去了外书房。 饶是已经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贺长安看到花楠的时候,还是暗暗吃了一惊。躺在病榻上的花楠已经醒过来了,但是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如今变得蜡黄中带着一点青色。人也极具的消瘦,从前丰盈的脸颊,如今因为瘦,颧骨高高地突起着,看着实在是有一点骇人。嘴唇干裂着,隐隐地能够看出来从干裂的沟壑中有一点点血的印迹,应该是常常咬唇痛哭留下来的。仿佛是为了印证嘴唇上的伤,花楠的脸上还有两道没有干的泪痕……这才不过多长时间啊,原先那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就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如果不是那双无神的眼睛依旧是那样的大,贺长安简直不愿意相信,这个人就是花楠。 花楠看到来人是陆城的时候,并没有惊讶,只是用很低沉的声音轻轻地念叨了一声“王爷”,她之前都是管陆城叫主子的,可如今她却觉得,自己这脏了的身子,再也配不上管陆城那样好的人叫主子了。 但是在看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贺长安的时候,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王妃刚刚生下小郡主,怎么现在就下地了?”说着,就要挣扎着起来给贺长安请安。 贺长安一只手把花楠按住,正好触碰到她的肩头,如今那肩头,已经瘦削到贺长安摸上去觉得硌得生疼的地步了,那痛不仅痛在贺长安的手上,更痛到了她的心里,但是她又不想花楠看出自己内心的难过,强颜欢笑道:“听说你终于有机会休息休息,你也应该是第一次住到□□来。毕竟当年我出嫁之前,你也代替王爷在巩昌伯府陪伴了我那么长时间,如今你来做客,我怎么样也要尽一下地主之谊不是吗?况且我问过了江太医,月子期间下来走动,只要不是在前五日,问题不大的。” 避重就轻,也不提到花楠之前的种种遭遇,只说往日的情谊,说她来到□□是做客,她是主人,要款待她。花楠缓缓抬起瘦得惊人的下巴,一双大眼睛对上了贺长安投射过来的善意的目光,一瞬间赶到了一丝丝很久没有体验到的温暖,这样的善解人意,虚无缥缈的话里透着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仿佛将她的思绪一下子就拉回到了小时候在太子东宫的时候。每次她做错了事情,叶槿都会挡在她前面先拦下来责罚。两个人一起挨板子,明明叶槿挨了二十下,而她不过是十下,却是叶槿挣扎着起来为她的伤口上药,往昔的种种,明明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却在眼前浮现的越来越清晰。她倒是希望自己永远只记着从前美好的那些时光,让这些记忆把最近一个月来的那些噩梦统统掩埋。 她知道,这是她的叶槿姐姐,就算换了一个身份,她还是她的叶槿姐姐,从来都没有变过,一时之间百感交集,轻轻地说出了一句话:“王爷,奴婢有话,想单独对王妃说……” 陆城脸上已经献出了惊喜的表情,自从花楠醒过来,他每天都去看她很多次,但是她除了叫他一声王爷,其他的话,半句都不肯多说。而今日,贺长安来了,她的话却比以前多了一点,先是问了贺长安为什么没出月子就过来,现在还说要和贺长安单独谈一谈。 在陆城看来,不管谈什么,只要她不再像之前那样,紧紧地封闭自己,那么他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他相信,只要花楠愿意开口说话,遂如一定有可以劝服她不要轻生的办法。所以也不去管花楠提出的要求是否合适,只想着或许是自己身为男子,她有些话不能说,轻轻地在贺长安耳边嘱咐了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听着陆城的脚步声越来越远,花楠养病的小房间一时之间寂然无声。贺长安之前一直在斟酌着怎样劝服花楠,却不想她主动表示有话和自己说,一时之间反倒不知道该怎样开口。正在怔怔出神时,就听到花楠嗓音哑哑地说了四个字,声音虽然清,但是贺长安听得很清楚,是“叶槿姐姐”四个字。 她回之以一个暖暖的笑容,就像十年前花楠还是她的小跟班那样,伸出手来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诶,姐姐在呢。” 花楠也很努力的在脸上挤出了一个笑容,但是因为实在是太瘦了,这样的笑容落在贺长安眼里越发的触目心惊:“兜兜转转了一圈,都回到了原点。我曾经以为我可以用我自己的方式守护王爷一辈子,却还是不得已背叛了他。姐姐,为什么王爷他不让我死。我活着,其实还不如我死了呢。其实,死一点都不可怕,像我这样活着也是苟且偷生,对我来说也是折磨,王爷他为什么不让我死。” 许是很久没有说话的缘故,花楠说出这样一长段话的时候是有一点吃力的。再加上提到死,她的情绪就有一点激动,躺在床上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过了,又趴在床边对着痰盂干呕起来,呕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贺长安看着她干呕的样子,也知道这是她怀孕已经有了表现,她现在还不知道孩子的事情,可是一旦有了明显的干呕,再想瞒,必然也是瞒不住的,摇了摇头道:“有些时候,背叛是*上的。但是更多时候,背叛都是心上的。你在做出那样一个决定的时候,难道不是为了王爷吗?这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背叛。只是我们又想到,咱们姐妹两个,命中都会有那样一场劫数,而这个劫数,有与那个人有关系……” 自从重生之后,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上一世的那些事,她也希望这些事情都随着她的重生而烟消云散,但是这一日,她决定为了这个妹妹,重新揭开那个血淋淋的伤疤。 第三零一章 劝说(下) 第三零一章劝说(下) 花楠知道贺长安必然要说劝她的话,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开场,怔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姐姐若是不愿意提起往事,妹妹不强迫姐姐的。只是姐姐这样说,莫不是当年暗中唆使姐姐陷害王爷的人,是他?” 她没有说出陆垣的名字,在她的心底里,陆垣、禹王这样的字样,早已经成为了谁都不能去轻易触碰的伤痛。 贺长安明白她的意思,点点头:“不错,正是她。那时候我们虽然一起长在太子东宫,但是实际上,我从进入东宫的那一天开始,就是在给他卖命的。那时候我天真的以为,是他救了我的性命,给了我继续生活下去的权利。我一心一意地效忠与他,也一心一意地痴恋着他。现在想想,那时候的自己,真傻。不过那时候,你和我一样傻,只不过我们的对象不一样罢了。” 花楠不说话,心里面却在回想很久以前对叶槿姐姐表露过的心迹。是的,她也是一个痴人,明明知道自己和殿下的身份有云泥之别,但是却还是忍不住去幻想能够待在他的身边,哪怕只是能永远的远远看到他俊朗的笑颜也就够了。那个时候,她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奉茶女官,人也干净的如同那茶盏中的茶汤一般,清亮亮的,流到谁的心里都可以让谁心头一暖。 但是一切都在陆城被夺了太子之位之后开始发生改变,几乎是一夜之间,她理清了头绪。之前殿下和东宫一直算是她的□□,可是从那一刻起,她要变成殿下的□□,要帮他实现所有他想要实现的愿望。她还记得自己算计了陈皇后,又用苦肉计救了她,换得一个凤栖宫女官的位置的时候,陆城曾经让毛尖带话给她,让她不要这样做,他虽失势,但是只要她老老实实地生活,这一辈他也能让她不为衣食操心。 可是她却没有听,她帮她的殿下一次又一次的传递凤栖宫的消息,帮远在边疆的殿下苦苦守着帝都的一切。看着殿下身边终于有了一个可以和他比翼□□的女子,她就决心隐藏自己所有的心迹,帮助殿下照顾好他最为牵挂的这个家……这一切,陆城从来都没有要求她去做过,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心甘情愿的啊! 贺长安看着花楠有些迷离的眼神,知道她也和自己一样,在回忆着过往的那些事情,顿了顿,又道:“那个时候,你每天在我身边说,殿下如何如何好。其实,我也知道他是一个好人,但是为了那个时候我痴恋的人,我却不得不那样做。因为我很清楚的知道一件事情,只要我对于他来说还有用处,他的眼光就会在我身上多停留一会儿,我太渴望得到他关注的目光了。” 花楠依旧不说话,心里面却是百感交集。她又何尝不是呢?她不敢把自己对于陆城的心迹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生怕那样,她就成了一个有野心想要上位的丫头,从此之后被他厌弃,再也得不到一个认可。与其那样,还不如拼命地成全他,为的就是她每做好一件事情的时候来自殿下嘉许的目光。但是又想到了现在的自己,她现在拖着这样残破的身体,是在也没有可能回到凤栖宫中去为陆城效力的,若是留在这里,势必会成为陆城的□□烦,所以她才会一心求死,也让那个让她恶心反胃的人再也找不到她,想到这儿,她终于又开口:“那么姐姐当年,是怎么死的?” 她一直知道,叶槿是一个心志非常坚强的人,也一直把叶槿姐姐当成自己学习的榜样,后来她只听说叶槿在天牢里面畏罪自尽了,但是却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那样坚强的,即使挨了二十板子也能一声不吭的叶槿姐姐,怎么可能那样草率地选择死亡? 贺长安看看花楠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倏地就笑了:“你难道真的以为我那时是畏罪自尽的吗?不要说当时圣上没有判我死罪,就是判了,死的时候我也必定是梗着脖子的。我那时的死……是因为他亲手喂了我一碗毒酒……” 说到后面,声音越发的低落起来,前几日她还在梦中重温了那一日的场景,那种穿肠蚀骨的痛,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很清楚:“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当时对我是这样的,后来对贺平安也是如此,直到现在他又把魔爪伸向了你,”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我也不明白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了,竟然对那样一个人倾心相待。” 花楠听到“毒酒”二字的时候很是错愕,但又想到自己的遭遇,也跟着贺长安一起苦笑:“这倒是像他行事的手段。那个时候如果救你出去,那无异于就是引火烧身。留着你,又怕什么时候你扛不住严刑拷打把他供出来。最干净的办法,就是让你一死了之。” “所以和贺长安比起来,你是不幸的,你甚至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你对他的爱慕。但是,和叶槿比起来,你是幸运的。至少你喜欢的人,是对的,他值得你去守护。”贺长安给花楠细细地讲了自从她出事以来陆城的种种,他魂不守舍,他心如刀割,他虽然不爱花楠,但是他是在乎花楠的,而这些,陆城从来没有想到过要说给花楠听,花楠也从来没有奢求过。 “殿下他……他真的……他真的这样担心我?”花楠两只细瘦的瘦从被子里面伸出来,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很快,贺长安就又看到了从指缝之中渗出的晶莹的泪水。花楠哭得很用力,连着被子都跟着一抽一抽的,仿佛要把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统统释放出来一样。直到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她才默默地把眼泪擦干:“可是,姐姐,殿下这样用心对我,我留着却帮不到殿下什么了,何况我自己心里也觉得屈辱,我想,我还是死了的好。” 虽然看到这样子的花楠贺长安心里非常难过,但是至少花楠的表现也告诉了她,她的心里还有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陆城。这个时候,解铃还须系铃人。 稳了稳心神:“如果我告诉你,王爷现在还需要你,你愿意帮王爷这个忙吗?” 花楠的眼睛里面生出了一丝缥缈的光芒,很快又消散:“姐姐这就是在开玩笑了,殿下需要什么,在外都有臣子鼎力相助,在内还有姐姐这个贤内助。如今的姐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王爷的了。我这样子活着,可是世人眼中的花楠已经死了,那我还能有什么价值呢?” 贺长安不说话,她的主意,她有八成的把握花楠会答应,但是实在也是有几分残忍的。花楠却只当她是一时语塞,又笑笑:“我知道姐姐和殿下都希望我活着,所以想尽法子诳我,其实花楠原本就是贱命一条,不值得的。” 看到她这样消极,贺长安终是咬了咬牙,说出了自己的主意:“王爷需要一个孩子。如果我说,王爷需要,你帮他生一个孩子的话,你还要一心求死吗?” 花楠的表情最初是不可置信,慢慢地变得惊恐:“怎么可能,我已经不干净了,怎么可能……”许是情绪太过于激动,她又开始咳嗽,咳嗽完了又转向干呕。 “花楠,”贺长安又往前走近了一点,伸出手扶住了花楠因为干呕而剧烈颤动的脊背:“你怀孕了。” 正在干呕不停的女子突然呛了一下,整张脸涨得有些微微发红,却是努力撑大双眼看着贺长安,希望她说她只是开玩笑的。但是她看着看着,又慢慢地低下头,用有些悲戚的神色,看向自己的小腹。是了,叶槿姐姐又怎么会拿这件事情开玩笑? 贺长安不去看她的反应,只是鼓足了勇气继续说下去:“我与王爷成亲日久,却只得了三个女儿。可是你知道,若是王爷一直没有儿子,对于他的前程也是有妨碍的。早年的时候,圣上曾经和王爷定下了三年有子的约定,可是王爷独宠我一人,我却没能生出儿子来。如今三年时限已满。另娶一房侧室,或是让朱侧妃有孕,都是王爷和我不愿意见到的事情。” 花楠点点头,陆城对于贺长安的一片心,她是看在眼里的,这也是为什么她从来不表露出来她对于陆城的心思的缘故,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表露了,在那只有王妃的王爷那儿,也是徒劳无功的。 “过去的事情,我知道,你定然觉得万分屈辱。可是花楠,孩子是无辜的,就算你想要轻生,但是你不能因为他的父亲而决定他的去留。上一世的事情,对于我而言,也是不堪回首的的,可是既然我重活了一世,我便要加倍去弥补之前的过错。那你呢?你为什么还要沉湎在之前的事情中不出来?”起初的时候,贺长安还是在苦口婆心的劝,到了后来几乎是有些愤慨了。当初她是那样想留下那个孩子的性命,可是陆垣却丝毫不近人情,如今到了花楠这里……却是她想放弃:“花楠,王爷需要这个孩子。不管怎么样,这也是陆家的血脉,而且这个孩子,可以解了秦/王/府的燃眉之急。你也不用担心王爷只是利用这个孩子,我们都希望你可以活着,虽然孩子母亲的名分想要属于你很难,但是你至少可以在秦/王/府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 第三零二章 汤羹 第三零二章汤羹 花楠的神色中透着悲戚。她自以为这一辈子都会跟在陆城身边办事,或许等到她两鬓斑白的时候,可能还是陆城身边最得用的那个嬷嬷,风光无限,可是膝下却不可能有一儿半女。陆垣的出现已经扭转了她原本的人生轨迹,没关系,这个时候,她大不了选择一死。可是这个时候,叶槿姐姐却告诉她,她怀孕了。 手不自觉的摸向小腹,那里还平平坦坦的,看不出来一丝半点的异样,可是却已经开始有一个那样小的生命开始悄悄生长了。尽管她是那样的痛恨这个孩子的父亲,想到他丑恶而又狰狞的嘴脸,想到他对她粗暴而无所顾忌的动作,想到他竟然还跟男人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他的每一条每一样都让她觉得恶心反胃。可是,无论如何,她也无法对肚子里面的孩子狠下来心。 她是女人,每一个女人都是渴望着有一个自己生的孩子,能够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怀抱中。而她,能看着那个孩子一点一点的长大,之前混沌而过的人生,仿佛都会因为一个孩子而多出那么许多盼头来。 更何况,她爱了一辈子的这个男人,如今需要一个孩子,如果能是一个男孩儿,那就更好了。她也明白,贺长安既然已经提出了这样的请求,那就意味着,就算她不答应,殿下可能也会从不知道什么地方找来一个男孩儿,假托是朱侧妃所生。可是,别的地方找来的男孩毕竟不是陆家的血脉……而且,她私心里面,还是希望能帮助陆城做更多的事情的。 沉默了许久,花楠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里面透着澄澈的光芒:“是不是,如果我生下这个孩子,王爷至少不会再被圣上责难?如果是,这个孩子,我一定生。姐姐,我求求你,如果我能生下来他,从今以后,我想以乳母的身份陪伴在他身边。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求了。” 贺长安点点头:“好,这个要求很容易满足。我现在只盼着你能好好地活下来,王爷也是。从今天开始,你就留在禹王府里面,安心养胎,想要什么,你都可以通过紫笋跟我和王爷说,我这里也会知会朱侧妃一声,毕竟你现在月份尚浅,让她开始假怀孕,也是可以实现的。” 总算劝住了花楠,让她不再想着寻死觅活,贺长安回到自己的房间的时候,累得躺倒在床上,陆城也知道她很疲惫,毕竟还在月子里面,本就不应该这样劳动她的,如今看着她面带倦色沉睡着,也就不去打扰她,一个人悄悄地去了小厨房。 正在小厨房里忙活着的是碧螺,自打花楠被毛尖带回来安置在了王府里面,碧螺就跟着一起搬到王府小住。一方面是方便照顾正在月子里的贺长安,另外一方面,对于花楠来说,她毕竟是长嫂。有她在这边照看着,毛尖多少也能放心一些。小厨房的灶上空空的,不过汤煲已经摆在了案板上,案板的另一侧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刚刚洗净即将要用来炖汤的食材,不过尚未切开。碧螺洗了洗手,又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一把,正要切菜,就看到一个人影出现在眼前,不由得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请安:“碧螺见过王爷。” 陆城笑笑,并不让她多礼,如今毛尖已经有了官身,让她来做这些下人做的事情,也实在是有些委屈她了:“王妃已经劝说了花楠,至少她现在不再寻死了。你若什么时候有空,可以回自己家一趟,也跟毛尖说一声,省得他提这个妹妹操心。本王这一辈子,欠孟家,欠他们兄妹两个的,实在是太多了。” 碧螺嫁为孟家妇,言语之间自然都是要代表孟家的,虽是一怔,但是也回答的进退有度:“妹妹曾经在巩昌伯府与王妃相处过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两个感情好,倒是真让碧螺这个当嫂子的羡慕。不过王爷可再别说什么亏欠孟家的话了,毛尖他就经常和我说,这辈子若不是遇见了王爷,他现在指不定在什么地方靠苦力谋生呢,哪里可能混得官身,还有了老婆孩子?碧螺想,他们兄妹两个,对于王爷的知遇之恩都是感激的。” 陆城不接着她的话往下说,反倒是扫了一眼案板:“你这是要煲鸡汤给王妃?” 碧螺也看了一眼案板上放着的整鸡,还有旁边放着的红枣枸杞子一类的可以用于妇人月子期间进补的食材,点头道:“王爷目光如炬。碧螺煲鸡汤的手艺,还是伯夫人当年在巩昌伯府亲自指点过的。就连王妃也说,那么多人里,我煲出来的味儿和伯夫人做的最像。如今王妃在坐月子,我就琢磨着加些可以进补的东西,好让王妃早日恢复元气。” 陆城笑得有些不自然,干笑了好几声才道:“你能教教我……教教本王,这鸡汤该怎么煲吗?” 碧螺怔住了,她没有听错吧,王爷让她教他……煲鸡汤? 看着碧螺回不过神来,陆城却是自然了一点,补充道:“自然,你煲的味儿正,王妃必然是喜欢的。可是我却想亲自试一试,给她煲一盅汤。毕竟,她元气亏损,那也是为了我生下女儿的缘故。” “哎,是,王爷,奴婢马上教您。这鸡汤倒是也不难学,您看,这整鸡啊,首先要这样下刀,方可保留住鸡肉原本的鲜味儿……”碧螺忙不迭地答应着,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也算是见证着王爷王妃一路走过来的人了,早就知道王爷对待王妃有心,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可以在战场上铁骨铮铮的王爷,回到家中,竟然也肯为了王妃尝试着洗手做汤羹。 陆城虽然文武双全,那双手拿笔写字持剑舞刀都不差,但是可能天生就不是做菜的料。刚刚开始切菜,虽然碧螺指点的非常到位,就差没拿一支笔画出来陆城应该在哪里下刀了,可是那一只整鸡还是被陆城切得七零八落,就连碧螺也忍不住在心里笑:王爷这是把这只即将要被煲成汤鸡当成战场上的敌人了,大有直取对方首级的架势。 虽然一直不大成功,不过好在陆城不放弃,也沉得住气,一点一点慢慢来切,到了葱段儿的时候,切得就已经有一点起色了。煲鸡汤需要切的东西实在谈不上多,切完了葱段儿,陆城还有点意犹未尽起来,抓起堆在一边的枸杞子就要下刀。 碧螺赶紧阻止:“王爷,这个不用切。” 陆城憨笑:“切开了,或许更能入味儿些,滋补效果也会更好。” 一时间所有的材料全都切好了备齐了,竟然过去了足足半个时辰的功夫,不过就是这样,陆城已经很满足了。反正他也是初学,更何况贺长安这会儿正睡着呢,哪里顾得上喝鸡汤啊!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却是不难了。汤煲上灶,小火慢慢熬,这样的事情不是特别考验厨子的能力的,这些事情陆城在带兵出征的时候也做过类似的。不过就是看着火候需要格外的费些心思,往常陆城他们都是燃起熊熊的火堆直接架着猎物烤起来的。过了一段时间,小厨房里面就已经有鸡汤的鲜香味飘出来了。 最难的便是加佐料调味的环节了,尽管碧螺坚持要自己来调,但是陆城秉着要自己完完整整给媳妇做一碗汤的原则,愣是只肯让碧螺在旁边告诉她大概数量。不过到了最后,还是稍微抖了一下,盐加的……稍微多了一点。 陆城有些懊恼:“要不,我再重新煲一盅吧,这回肯定不会再出错了。” 碧螺有些好笑,安慰陆城道:“王爷第一次尝试,能做成这样子,已经很不容易了。虽然盐加多了,但也不是咸到不能入口。不如先端过去给王妃尝尝,看看王妃怎么说。” 陆城想得更多的是,这会儿估计贺长安也该睡醒了,他重新煲一次倒是没什么,不过让贺长安饿肚子他还是真的舍不得。摆摆手示意碧螺:“那你给她送过去吧,可别说这是我做的,我过一会儿再过去。”心里却在暗暗叫苦,本来是想向媳妇示好的,结果做出来的汤却差强人意,实在是有些颜面扫地。 陆城故意在小厨房里磨蹭了一会儿才回到房中,一进屋,就看到贺长安斜靠在引枕上,炕桌上摆着的正是方才他辛辛苦苦煲的、并不太成功的鸡汤。陆城吸了吸鼻子,好吧,虽然盐放得有一点多了,但是房间里飘散着的鸡汤的味儿还真是不赖,虚张声势道:“哎哟,碧螺又给你煲鸡汤了啊,好香啊!” 贺长安喝了一口,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奇怪,陆城正不错眼珠的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她脸色的变化,蓦然心惊:“怎么了?” 贺长安摇摇头:“也没什么,不知道是因为我在坐月子,还是碧螺长期不煲汤,手艺退步了,我总觉得今日的鸡汤一点都不好喝。不信你来尝尝?” 陆城一脸挫败地接过贺长安递过来的汤匙,很是郁闷地喝了一口:“好像有点咸,但是……但是也没有特别难喝吧。” 贺长安顺势把头靠在陆城的肩膀上:“傻子,只要是你煲的汤,都是天底下最好的美味,只是你也太傻了,都顾不上自己吃,只想着我,我才不得不这么骗你的……” 第三零三章 恋姐儿满月宴 第三零三章恋姐儿满月宴 花楠答应了把这孩子生下来,一切就好办了许多。如今正是贺长安在月子里的时候,加之之前她有身孕,陆城一次两次洁身自好,众人都已经足够啧啧称奇的了,如今就是去了侧妃院子里面,倒是也没有什么的。 于是,在秦/王/府的三郡主还没满月的时候,一则劲爆的消息就轰动了整个帝都:秦王侧妃朱氏嫁给秦王六七年的光景,一直都没能怀上身孕,如今终于有了好消息了! 一时之间,帝都议论纷纭,说什么的人都有。有羡慕朱云佳的,不过是一介微末皇商的女儿,能够有福气嫁给皇子为侧妃已经是了不得了,如今还能替帝王家开枝散叶,以后的荣宠更是享用不尽了。还有有远见的人心中暗道:秦王如今已经年近二十五,却还没有一个儿子,若是这朱侧妃能一举得男,只怕是在府上有资格与王妃贺氏叫板了。和贺长安关系不错的人多半都带着些惋惜,本以为这对璧人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却还是逃不开御赐的侧妃…… 处于议论核心的两个女人,这会儿却像没事儿人似的在王府正院儿里吃茶说话。 朱云佳这一日穿的是淡粉色的轻绸小袄,趁得她气色极好,不过却没怎么用脂粉,从茶几上端起一个小锦盘递给贺长安:“王妃也尝尝这个,这是嫔妾屋里那个小丫头墨色的手艺,用红枣做的,甜而不腻,最是补气血。” 贺长安掩口而笑:“你有心了。只怕这会子,你有了身孕的消息传出去,帝都指不定乱成了什么样子,过几日恋姐儿的满月宴,不定有多少人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贺长安的这话也引得朱云佳捧腹,笑过之后,谦逊莞尔:“也多亏了王爷王妃垂怜,不然嫔妾哪里有这样的机会能够成为王爷子嗣的“生母”呢?” 花楠怀孕的事情,朱云佳是知道的,但是却不是全部,毕竟这孩子的真实身份,若是知道的人多,就成了一颗随时都能引爆的炸弹,所以朱云佳只知道,王爷在乾祐的时候,一时不慎喝多了,宠幸了一名乾祐女子,并且让那女子有了身孕,不过因为对方的异国身份,没有办法给孩子一个正大光明的身份,所以才用了这招移花接木,让她成为孩子的娘亲,也算是给了她的后半生一点依靠,所以此时满心满眼里对于陆城贺长安都是感激。 嫁到王府多年,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窝在那一方小院里面守着一个丫鬟孤零零地过完自己的这一辈子了,却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这样一个依靠。 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有什么要紧,她只相信王爷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那这个孩子,就与她亲生没有什么两样。索性她也不能承宠于陆城,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了! 贺长安看到朱云佳并没有因为喜从天降而冲昏了头脑,心里也是满意的。朱云佳不是糊涂人,虽然在她刚刚嫁给陆城的时候也试图和她打擂台做出过糊涂的事情,可是自打出了继母于氏和妹妹朱良玉那件事情之后,她就彻底地被收服了,从此一心一意地当起了□□的挡箭牌。她不犯糊涂,那么花楠的孩子以后必然会得到好的对待,也不枉她苦心孤诣劝花楠生下孩子了。 就在贺长安与朱云佳玩笑间,六月十七,陆亦心的满月宴如期而至。小家伙的满月宴比之前的两个姐姐的满月宴都要盛大,来的人也很多,不过也有很多人都是报着看热闹的态度来的。 反正陆城清者自清,贺长安本身对这件事情倒是心无芥蒂的,但是面对着那么多想看好戏的人,她还颇为费力的表现出了心力交瘁的样子。 满月宴刚刚开始,宫里就来了圣旨,称赞秦王妃在秦王带兵援助乾祐期间为其开枝散叶,劳苦功高,圣旨亲封刚出生的小孙女陆亦心为安邦郡主,还赏了贺长安整整两箱子稀罕物件,一时之间看热闹的人都不由得咂舌,要说这贺氏还真有本事,连生三个女儿,居然能为三个女儿都讨到封号,这运气不是一般的好! 杜若脸上挂着笑,暗自却已经咬碎了一口银牙,她的静儿比天佑还要大上一点,如今都这么大了,也没见圣上赏个封号,她贺长安的女儿凭什么呀! 再看着贺长安下手边坐着的朱云佳,心情不由得又好了一点:什么天造地设,到头来还不是有侧妃大了肚子,等到从侧妃肚子里爬出来个儿子,有你们娘仨哭的时候! 又想到自己家里面那位肚子已经老大不小的梅侧妃,心里面只觉得添堵…… 贺长安欢欢喜喜地接了圣旨,虽然她也明白这是皇帝对她的心里的不平给出的补偿,也算是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无论如何也要保住朱侧妃“肚子”里面的孩子平平安安的出生,但是她本身也没受什么委屈,还凭空给女儿赚到了“安邦郡主”一个分量如此重的封号,怎么看这笔买卖都太划算了。 等着一切仪式都结束了,所有宾客都入席,贺长安抱着女儿在众宾客之间道谢,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缂丝绣金线牡丹的袄裙,前几年刚刚嫁人的时候,她还穿不起这样有架势的裙子,如今都有了三个女儿了,就越发的有这样贵气的风韵了,看得众人挪不开眼来。一时之间再打量那朱侧妃,便觉得她与贺长安相比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贺长安兜兜转转就来到了梁国公府女眷的那一桌,梁国公老夫人年纪大了,近来身子骨也算不得好,因此不来倒是正常的,坐在最显眼的位置的就是梁国公夫人大舅母耿氏,她的身侧坐着的是亲生女儿白慧,容貌不是一等一,但是随着小时候的可爱一点点褪去,如今已经是越发地清丽可人。另外一侧却坐着个贺长安没见过的小妇人,贺长安略一迟疑,就听得耿海澜介绍道:“这是你二舅舅新娶进门的顾氏。” 顾氏脸圆圆的,眼睛看起来也是橘子瓣一样的形状,温温润润的,半点没有妖媚的气质,只是可能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举止之间还有一点拘束,但是言谈却是不卑不亢的,福了福身:“妾身顾氏见过王妃、见过安邦郡主。” 贺长安注意到,顾氏笑起来的时候,圆圆的脸上会出现两个圆圆的深深的酒窝,让她看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加动人些,加上如今这顾氏怀着身孕,也算是圆了外祖母她老人家多少年来的一个梦,因此对于她倒是有几分好感的,说话时就更带了几分善意:“小舅母可别多礼,都是一家人,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也实在用不得这样的。说起来,我们恋姐儿还要称呼您一声舅祖母呢!”贺长安之前称呼杜氏,用的是二舅母,如今称顾氏为小舅母,也算是换了一种称呼方式,免得不吉利。 顾氏听到这话,“噗嗤”一声又笑了,她不过二十岁刚出头,竟然也能当得起舅祖母的称呼了,这世间事也实在是玄妙的很。何况她其实是白问亭的二房,若真的探究起来,其实是当不起贺长安一声舅母的,但是贺长安肯这样叫她,也实在是看出了堂堂秦王妃对她的认可。嫁到白家这两个多月来,她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什么是真正的大户做派,断没有因为她出身不好就对她横加苛责,只觉得她虽然之前命苦了些,但是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如今看到这位白家的外甥女也这样好,实在人的心思就不由得表现出来了:“之前早就听婆婆说起过王妃,就知道王妃是个极好的人,如今见了,更觉得能认识王妃,是妾身的福气。妾身如今刚过二十,比王妃不过痴长一两岁,之前听说了写不大入耳的事情,就琢磨着有句话送给王妃。不知道可否借□□上纸笔一用。” 纸笔送到,顾旭芬也不含糊,左右两手个拿起一杆极粗的狼毫笔,在纸上顺畅地书写着,下笔如游龙,一气呵成,待她轻轻地把笔放回笔架山上,众人才去看她写的那字,竟然真的是左右手双书的飞白,内容也实在有趣: 日出东山入西海,愁也一天,乐也一天。 遇事不钻死胡同,身也舒坦,心也舒坦。 贺长安一看这话就乐了,如此大气的笔墨,如此大气的文字,这位小舅母的眼界还真的不是寻常女子可以比拟的,笑着接过对联,让银针拿去仔细装裱,朗声笑道:“还是舅家的心意实在,多谢小舅母的一片心。” 贺长安正愁着如何能够让皇帝放松对于秦/王/府的芥蒂,顾旭芬此时送上的一副对联,正是一个好的契机。这两句话,已经震慑了那些好事者的些许心思,若是能传到宫中,定然可以给皇帝吃一味定心丸,那么这孩子,就越发的稳妥了! 第三零四章 万家忧乐 第三零四章万家忧乐 再多的流言蜚语,只要当事人自己不站出来那就不会愈演愈烈,因此关于朱侧妃有孕这一件事,众人也倒是没有更多的议论,因为无论如何,朱侧妃也是圣旨亲封的秦王侧妃,不过是有了身孕而已,实在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过了不久,大家就把目光转到了禹王府,不为别的,只因为禹王府的那位同样圣旨亲封的梅侧妃也快要生产了。 七月廿三日,梅侧妃临盆,足足挣扎了六七个时辰才把孩子生下来,一儿一女,是为龙凤胎,本来是极为吉利祥瑞的事情,可是还没等稳婆去报喜,襁褓中的男孩儿就没了气——这是个死婴。虽然还有个女孩儿活着,但是身体也算不得康健,原本的祥瑞也变成了不吉利的事情了。 皇帝勃然大怒,下令严查这件事情,查出来的结果,是宋侧妃在梅侧妃平日吃得安胎药里面动了手脚,而宋端萍本人,对于查出这样的结果也丝毫不感到意外。宗人府前来押人之前,她还仔仔细细地梳妆打扮了一番,厚重的脂粉掩盖住了儿子死后一年多来她如死灰般的颜色,仿佛她又变成了当年刚刚指婚给陆垣时得那个意气风发的新嫁娘。 不出五日,宗人府里就传来了宋侧妃的死讯,只说她临死之前一直念叨着的就是这样一句话:“那女孩儿没死,是她命大。今日我虽死了,可是我对陆家、对禹王府的恨意绝不会随着我的死而减少一分一毫,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陆家害了我宋家不止一个人,仅仅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哪里就能填补得了我心中的滔天大恨?” 这副死不改悔的样子彻底激怒了皇帝,已经年过花甲的老宋尚书被贬职,带着老妻和没有什么行为能力的儿子被流放到边境戍边,曾经在皇帝身边红极一时的宋家,自此之后彻底倒台,再无消息。而宋端萍临死前一直念叨的话,很多人都以为她只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怨气罢了,直到很多年后才发现,这个女人死之前,竟然做了那么多筹划安排。 贺长安听说宋端萍的结局的时候,也不由得一阵唏嘘,她第一次见到宋端萍的时候,还没有嫁给陆城,那时候的宋端萍是何等骄傲明媚的女子啊,如今竟然也去往另一个世界了。不过死对于宋端萍来说,定然是最好的解脱,因为到另外一个世界,她或许就可以与她朝思暮想的儿子陆铭见面了吧。 宋家倒了,不过也就是轰动一时罢了。梅曦所生的那个女儿,虽然身体不太康健,但到底还是一点一点熬了过来,满月之后除了比寻常孩子瘦一点儿,倒也看不出什么来了,陆垣心里面还在气恼着儿子的死,因此对于夭折的儿子这个活下来的双生妹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连名字都不愿意给女儿起一个,只说让梅曦随意起。梅曦虽然也心疼死去的儿子,但是女儿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思来想去,给女儿取名为陆康心。 这场让禹王府损兵折将的大风波,到头来却还是有一个受益的人,那就是杜若。宋端萍虽然早已经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但是梅曦却实在是一个强劲的对手,如今梅曦没了儿子,又因为这件不吉利的事情而被陆垣厌弃,怎么看都实在是她最为划算。 只是她却还有一件事情最为着急,那就是自从上一次小产过后,她也一直没有断了喝药来调养身子,可是汤药流水价的往肚子里面灌,陆垣来她房中的次数也不算少,可是这肚子就是再没有动静。她私下里也请了外面的郎中来诊脉,都说那次小产对她造成的伤害基本已经复原了,没有孩子,只能说是缘分未到。 她心里面暗恨,她才二十岁不到,怎么就生不出来孩子呢?却也是除了干着急,苦喝药之外,再没有别的办法。 又是一年的中秋节,也是秋闱发榜的日子,一大早揭榜之后不久梁,国公府就往秦/王/府送来了报喜帖子,二太太顾氏的侄儿顾子恒在这次秋闱之中高中解元。虽然说梁国公府和秦/王/府这样的人家,见过的青年才俊实在不在少数,但是顾子恒毕竟还不满十六岁,且又不是从小就在官学里面进学的,自然在底子上就差了许多,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实在也是可喜可贺的。 过了晌午,贺长安带着三个女儿一道,入宫去领中秋节的家宴。其实说是家宴,这么多年来年年都有,早就算不上新鲜,但是前段时间禹王府出了那么多糟污的事情,借着一场粉饰太平的家宴,把这一切都压下来,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因为要“养胎”,朱云佳并没有一起跟来。贺长安在帝后面前站定,大一点的两个女儿学着她的样子恭恭敬敬地给祖父祖母叩了头,小一点陆亦心的则是由入目抱着敬礼。这一次,虽然秦/王/府领出来的是三个女儿,但是皇帝想到陆城家中还有一个有孕的侧妃,心里面就好受了一点,也没为难贺长安,神色平常的赏了些东西,就让母女四人归位了。 不过中秋家宴上倒是另有好消息传出来,嫁给平王三个多月的耿暖看到桌子上花团锦簇的大鱼大肉就止不住的恶心干呕,皇后赶紧叫来御医把脉,才知道平王妃这是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平王虽然在迎娶耿暖之前已经有侧妃女儿,但是嫡出的意义到底是不一样的,皇帝大喜之下安排人带着重赏去给韩国公府报喜,平王微微吃了点酒,看着自家妻子吃吃地笑,除了好字已经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自从女儿死后就一直在家宴上当布景板的兆兴长公主这时候端了一杯酒款款走到御阶前,笑得灿若桃花:“还记得当时平王落地的时候,我入宫来探小皇子,那时候的平王脸就圆圆的,躺在襁褓里面安静乖巧的很,如今竟然一眨眼也要当父王了,真是岁月催人老,一转眼,臣妹也成了黄脸婆了。不过臣妹比不得皇兄这样好的运气,儿孙满堂,只能在这里以一杯薄酒恭祝皇兄福寿绵长……” 兆兴长公主这话说的明显是没有把平王府的柳侧妃和庶出的长女陆怡心放在眼里,不过她一向以自己是嫡出宫中的身份而自傲,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没有人觉得意外。况且这样喜庆的时候,谁愿意站出来触这个霉头呢,是以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是却也不多言。皇帝笑吟吟地与兆兴长公主对饮一盏,轻笑了一下:“你之前对朕说,你那独生儿子命硬,若是娶妻恐怕有妨害,因此一直这样耽搁着,如今他都已经老大不小了,朕自己享受着含饴弄孙之乐,总不能委屈了为国劳心的宜春侯。若是你有相中的女孩儿,只管和朕说,朕来给你做这个主。” 这话正中兆兴长公主下怀,笑得越发的灿烂了:“人家都说娶妻嫁女是成两家之好,可是臣妹那个不孝子竟然连克了两房未过门的妻子,这满帝都的人家哪里还有人愿意与臣妹结亲呢?看来臣妹若是想有个儿媳妇,必定要找那等命硬能降得住儿子的才行。” 在座的哪一个人不是人精呢?兆兴长公主此话一出,大家的眼睛就开始滴溜溜的在四公主和珠润郡主身上打转了。贺乙青是公主之子,若说命硬能压得住公主之子的,也只剩下了帝王之女和亲王之女了。兆成长公主的话外音,也实在是太明显了一点,贺长安注意到,就连坐在上手的陈皇后,也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谁也没有想到,因为一个贺平安,几乎与兆兴长公主势同水火的杜若,此时却站出来说话了:“其实啊,原本兆立长公主家的姑娘倒是与二姑母家的弟弟年龄相仿,本来也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不过父皇心疼我们家王爷,把梅氏许给了我们家王爷为侧妃,如今梅氏也给我们王爷添了个女儿,这也算是命中既定的缘分了。因此啊,这缘分只要到了,和命硬与否的实在是没什么关系了。父皇,依臣媳之见,这儿孙自有儿孙福,其实您和二姑母都不用太为此劳心伤神。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重阳节了,恰好臣媳府上种有一大片上好的菊花。不如到时候就由臣媳做东,宴请诸位贵女,说不定就有那缘分水到渠成的堪为表弟的良配呢!” 杜若这话一出,兆兴长公主犹如生吞了一个□□般直犯恶心。谁都知道她是嫡出公主,兆立长公主是庶出的公主,她向来对于这个只会当人跟班的妹妹是看不上的,特别是她还有一个脑子不太灵光的女儿,如今杜若却说梅曦和她的儿子天造地设,她能不恶心吗?何况她的本意就是替儿子求娶四公主陆称意,如今被杜若这样插科打诨,以缘分说来冲命硬说,只怕到时候再想求娶命格高贵的四公主可是有些难度了,可是这是在皇帝面前,她又没有当年那样的底气,敢公然拂了皇帝的面子,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应下:“禹王妃有心,实在是太好了,那本宫就可以高枕无忧的在家静候佳音了。” 第三零五章 重阳(上) 第三零五章重阳(上) 一顿中秋家宴,或许来赴宴的人年年有变,但是不论人怎么变,却改不了大家各怀心事的本质。 兆兴长公主本想通过一场家宴成了自己儿子尚主的好事,可是却被杜若横插一杠子,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不过杜若出来下绊子的方式也不高明,就算是重阳的时候要在禹王府办一场家宴又如何?当年贺平安嫁到禹王府的时候可是带了不少丫鬟陪房过去的,如今虽然贺平安人不在了,但是她兆兴长公主又岂能不利用好这些人呢? 回到宜春侯府,母子两个又仔仔细细地密谋了一番,只等着重阳这一日成就好事。 中秋过后,一向入秋就少雨的大宣帝都,破天荒的下起雨来,且阴雨连绵,整整二十几日都没有停下来。起初人们都还在为有雨水可以降得住秋老虎而庆幸,可是雨下个不停却也要开始发愁了--很多庄稼尚且来不及收割的,已经被雨水泡烂在田地里面了!皇帝也连忙下诏安排救灾的事情,许多收成不大好的地方都开了官仓,一时之间,百姓们都人心惶惶,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终于在重阳前的三日,天放晴了,久违的阳光不仅仅驱散了天空密布的阴云,也驱散了人们内心的阴霾。举国上下上还有许多地方防涝工作做的不错,尚有许多庄稼可以收,所有的一切总算又归入了正轨。 贺长安看着银针递过来的请贴,正是禹王府送过来的三日后赏菊会的宴邀,不由得思及上一次陆铎过生日的时候的时候宴会上的种种风波,心里面没来由的就开始恶心起来,银针也知道贺长安想的是什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王妃,这请贴……” “赏菊会都请了哪些人?” “嗯……听禹王府送帖子的小厮讲,现在已经确定请了的有四公主和珠润郡主,好像王妃您的表妹白慧小姐也在受邀之列,其他还有各家尚未出嫁的姑娘。黄姑娘因为已经被钦点为四皇子妃,所以虽然出身算不得显贵,但是禹王府肯定也是要请的……”银针掰着手指头回忆着,从各色的人那里套话是她最大的本事:“各家年长的夫人,禹王府似乎都没有请,想来连着这么长时间阴雨,各家上了年纪的老太太们或许都会有些不大舒坦,年轻的夫人,和王妃相熟的,禹王府请了您的嫂嫂和兆成长公主的儿媳妇许夫人,不过想来也都是个面子情,更多的邀请的都是那些平日里巴着禹王府的人家。” 竟然也请了刘雁翎和史琪么?刘雁翎如今已经怀胎七个月了,贺甲青又不在家中,想来多半是要称病不去的,只是史琪却没有什么不去的理由。贺长安微微有些诧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杜若做事情会这样滴水不漏了,按照她的性子,向来是不愿意请与她不太亲近的人来的,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突然之间就转了性儿呢?不过这样的诧异也只是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一边恋姐儿的哭闹就打断了她的想法。 连这两日日头高照,到了重阳那一天阳光更是格外的好起来,骄阳似火仿佛如盛夏一般,贺长安坐在去往禹王府的马车上,阳光让她觉得有些刺眼,她把帘子放了下来,阳光倒是挡住了,可是她总觉得心里面隐隐有些不安,却也说不出来这种不安的来由。 银针在一旁见了,笑吟吟地递上来一盏杨枝甘露:“许久没有这样热了,王妃一时之间不适应也是正常的。奴婢带了这杨枝甘露来给王妃消暑,王妃且用一盏。” 贺长安接过,小口的啜着,不安的感觉却没有因为杨枝甘露的凉爽而消退。 禹王府的菊花好,这确实是不假的。早前贺平安喜欢菊花,所以禹王府落成的时候,陆垣也曾经花费重金请人开垦了一片菊花圃种着许多品种非常名贵的菊花,兼之王府道路两侧的小花池里都是各式各样的菊花。杜若成为王妃之后,也不知是她也喜欢菊花,还是为了给陆垣留下好的印象,总之满园菊花地倒是保存的非常好,而且长势旺盛,不失为禹王府的一景。 贺长安虽然不是常客,但是也见过这菊花几次,总觉得同为秋日里开的花朵,这菊花未免有些太清冷孤傲了一些,而相比之下,桂花就低调许多了,或许小,或许不惹人注意,但是那香飘十里足以昭示它们的存在了。 贺长安到的并不算早,她家距离禹王府的距离本就不近,只要不姗姗来迟也就称不上失礼,去的太早反丢了秦/王/府的气势,隔着嫩黄色的菊花从,老远就听到了女子轻笑的声音:“二嫂也来了,不如我们结伴进去。” 这声音贺长安算不得熟悉,不过单凭称呼也能窥知说话的人是谁了。如今整个大选帝都,能够称她一声嫂子的人,只可能是平王妃耿暖,贺长安脸色微肃:“有着身孕不在家好好待着,你可要小心些才是。” 耿暖看到贺长安紧张的神色,不由得笑得越发的灿烂:“多谢二嫂了。不过二嫂不必担心,我自己的孩子,我自然是会注意的。至于小心提防嘛,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我的孩子出了什么闪失,这可是大哥大嫂的地盘,只怕那动手之人,可是太不明智了些。再说,我也许久没有见到琪姐姐了,自打我有了身孕,王爷看我就看的紧,这要不是大哥大嫂家的宴会,王爷是说什么也不会让我来的,我这也就算是假公济私吧。” 贺长安有些瞠目,在她的印象中,耿暖一向是个人前不太多说话的人,却没有想到她竟能说出这样一串连珠炮来,若不是她话里话外透着的贵女气度,还有她言语中提到的与史琪交好,她几乎也要以为这个耿暖也如她一般是重生来的了。果然人都是有隐藏着的不为人知的一面。想到这里,她也点点头:“平王爱重你,自然是好事。我之前早听我那表姐说过与你交好,不想你们感情还真的这样要好,以至于你要这样假公济私了。” 两个人有说有笑一同走到了赏菊轩,这座亭子也是当年贺平安自己亲手设计的图样,陆垣找来工匠建造的,耿暖不知道其中内情,只觉得亭子的设计极为气派,设计之人必然也出身不俗,贺长安望着赏菊轩的飞檐,却不由得感慨物是人非,虽然那些年与贺平安的过节不浅,但是人已死,她也不想再怨怼太多。 两人刚刚坐定,就看到另外一条小径上款款走来的陆称意,她穿着银粉色的芙蓉袄,下裙却是极为简单的月白裙子,娇娇小小的人站在满园黄花中,显得越发的娇俏。更兼这些年,她出落得同庆嫔越发地相像了一些,眉梢眼角都有着无限风情,站在人群之中就越发的惹人注目了,耿暖不由得掩嘴笑:“要么怎么说女儿家未嫁的时候是颜色最好的时候,这一嫁了人,就要变老了。真怀念几个月前在家做姑娘的自己啊!” 这话一出,耿暖理科挨了贺长安的一记眼刀:“你与平王新婚燕尔,也好意思在这儿说这种混话,也不怕我们这些痴长你几岁的记恨你。” 耿暖赶忙求饶:“好好好,嫂嫂,是弟妹的不是,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弟妹吧!” 陆称意此时也走到两人的跟前:“二嫂、三嫂。” 她今日虽然穿得漂亮,但是眉眼之中总有一种掩饰不住的落寞,贺长安一直觉得陆称意本性并不坏,所以关切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陆称意却摇了摇头,避重就轻:“没什么,可能是乱花迷眼,稍稍有些头晕。三嫂今日穿得可真好看,再过八个月,我就要又又一个小侄儿了。” 不多时,史琪也带着许姗来了,因为上一次的事情,许姗被家里人狠狠地教训过,因此这一次见,倒是少了几分天真烂漫,小大人似的给在场的所有人一个个的问好,倒是真有了点大家淑女的样子,看到许姗,贺长安又不由得想起了许桓彻,许桓彻长她一岁,如今她女儿都有了三个,可是许桓彻却一直未曾娶妻,帝都里的人都疯传他有龙阳之好。 她与许桓彻算不得亲密,但至少是表兄妹,她刚刚重生过来那时候,许桓彻待她也确实是不错,因此她打心眼里觉得,那样谦谦君子的表兄,不该是有这么污秽的不良嗜好的人。 贺长安沉浸在自己的沉思里面,冷不防边上响起了一阵喝彩的声音,原是杜若站出来宣布赏菊会开场了,宣布在场的人都要有所展示,不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琴棋书画,都要与菊花相关,若是不能实现,便要罚饮菊花酒一杯。她先是自己赋菊花诗一首,然后就听得那些与禹王府交好的人家齐齐喝彩。史琪几不可查的摇了摇头,同贺长安咬耳朵道:“也不知道她暗地里面花了多少功夫,只是这诗照表嫂做的,可实在是有差距。” 贺长安心领神会,刘雁翎的才名在帝都向来不错,她与贺甲青的因缘,与她的才情也有关系,不过今日她月份已经很大了,就没能来,倒是让杜若出了风头:“总有山鸡可以飞上枝头的,可是再如何飞,也是假凤凰,难道麻雀齐声叫好,就能让假的变成真的了?” 第三零六章 重阳(中) 第三零六章重阳(中) 不过虽然杜若一直有着山鸡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嫌疑,但是这首诗做的倒也还是可圈可点的。她一首诗罢后,又有几家的贵女跟风,作诗的作诗,作画的作画,闺阁女儿或是深闺妇人,能做的事情无外乎就是那么点,贺长安本来就不擅长此道,所以只在一边看着,不作品评。 倒是轮到白慧的时候,她弹奏了一首《秋色赋》,无论是技法还是曲调的流畅程度,早已经绝非同日而语了,在场的人,就算一心向着禹王府的那些,也实在说不出来白慧这只曲调的不好,只能跟着纷纷喝彩。杜若也跟着鼓掌,只是贺长安总觉得她那笑容之中隐隐地透着些不对劲儿来。 可是她也说不上这不对劲在哪里,想到之前杜若不惜在中秋家宴上插科打诨,也要搅合了兆兴长公主的计划,贺长安就觉得她一定是有什么目的,再看看一旁已经出落得清丽可人的白慧,她是梁国公的独女,虽然身份比不的金枝玉叶,但是真要说亲,在帝都也是炙手可热的。心中不由得一紧,贺乙青此人命硬,这在帝都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莫非杜若打的是这样的主意,想要通过一场赏菊会将白慧与贺乙青凑成一对? 拼命地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大舅舅与大舅母只怕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更何况兆兴长公主这人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善茬,若是白慧嫁过去了,便只有吃苦的份。自从她重生过来到现在,梁国公府对她贺长安一直不薄,而且也一直在暗中扶持着陆城,她决不能容许白慧出一丝一毫的事情! 轮到贺长安的时候,无论琴棋书画还是诗词歌赋,她都没有一样称得上是格外出彩,思前想后,到底还是拿出了上一世看家的本领--烹茶。菊花茶在所有茶中算不得名贵,但是真的想要把菊花茶烹得好看、雅致,却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手法娴熟地煎水,七成温的水在菊花盏里轻盈的跳跃着,再加入枸杞子、红果等辅料,茶煎好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茶盏端到众人面前的时候,本已经晒干了的菊花在茶盏中两种红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的好看,众人不由得啧啧称奇,耿暖第一个开口附和道:“之前早就听我们家王爷说过,二哥爱饮茶,想不到二嫂也是个中高手,果然是夫唱妇随。” 贺长安微微一笑,上一世为了博得陆城青眼苦心孤诣练就的茶道,到了这一世早已经成为深入她骨髓的东西,挥之不去,也成了她这一生闲暇时光最大的乐趣。每次陆城在宫中受了气,回到家中,她都会察言观色送上合适的茶,他这闷气很快就也随之消散了,或许煞费苦心博人一笑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两情相悦的相濡以沫才是真正的夫妻相处之道。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得想起陆可意来,陆可意这一日没有来赏菊会,对外宣称是盼哥儿身体不大好,她要在公主府里面守着。其实是因为陈敖是禹王府同时邀请的男宾,她不想与陈敖见面罢了。夫妻之间闹成这样,却又因为要顾忌着帝王之剑的颜面,和泗国公府的脸面,不能合理,只能这样硬生生地拖着,实在是可悲了点。 贺长安的茶烹完了,就轮到了陆称意。陆称意的各项本事都是在宫中有专门的人教过的,就算称不上样样精通,但是起码是拿得出手的,但是也不知她今日是怎么了,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迟疑了一会,还是摇了摇头:“本宫有段时间没有练习过这些了,只怕是有些生疏了,如今拿出来,不仅不能献技,只怕还要出丑,不然本宫就饮酒吧。” 众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愕然,之前那些素来没有太多才名的人,只要能有一样不太丢人的,大家也都算她过关,毕竟这赏菊会只是为了享乐,所谓一杯菊花酒的令,原本不过也就是幌子而已,谁也没有想到这位金枝玉叶竟然会主动要求饮酒。 也有人出来劝:“菊花酒虽然醇厚,可是一杯的量也不算浅,公主仔细醉了。”这是实话,既然是要行惩罚,饮酒的杯子自然就不会小,这一次禹王府更是把前几年御赐的缠枝菊花高酒樽拿了出来,这样一盏菊花酒下肚,酒量好的人都要抖上几分。 却没想到陆称意是铁了心不肯出才艺了,虽然听到那规劝的话也有一丝犹疑,但到底还是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菊花酒一饮而尽。刚刚把高酒樽放到石桌上,就看到一丝红晕从她雪白的脖颈上泛起,直往两颊上蔓延。 到底是金枝玉叶,就算没有献艺,旁人也没有不捧场的道理,因此也有好几个人跟着叫好,称赞陆称意饮酒也颇有巾帼气概,陆称意却缩回了座位上,任别人如何吹捧,却不再多说半个字。有了陆称意开头,后面才艺平平的人倒也不再硬撑着,陆陆续续也有几个人选择了饮酒,大多是武将人家的女孩儿或者媳妇,酒量颇为不俗,一杯酒下肚,面不改色心不跳,看起来比陆称意正常了许多。 贺长安的注意力一直放在白慧的身上,白慧似乎是有所察觉,回过头来看了贺长安一眼,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又把头转向了另外一边正在跳菊花舞的一位姑娘。 第二轮形式没变,只是话题却变成了登高,因为这个话题有点狭窄,大家一时之间都有些语塞,还是陆称意发了话:“既然是登高,那边是与山川有关系了,不如把话题改成山川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改成山川,难度可就降低了不少。由于陆称意第一轮已经认罚喝酒,她本人的身份又颇高,就算杜若是主家,也不好意思反驳,只得把题改成了山川。 这一轮,白慧依旧是抚琴,琴曲却是颇为古老的《高山流水》,这样有难度的曲子一出,宛如天籁,没有人不赞好的,那些家中有未婚的弟弟的夫人们看向白慧的眼睛已经冒出了精光来了,贺长安心中暗暗懊恼,平日里面没觉得白慧是个爱出风头的,今日为何却这样引人注目呢? 大家本以为题都改了,而且改题的人就是陆称意,这下她总该能表演点什么了,却不想一圈轮下来,轮到陆称意那里,她双面潮红,却还是苦笑了一下:“本宫技艺不精,认罚喝酒。”一边早有端着菊花酒的丫鬟侍立在一旁,她一把夺过银托盘上的高酒樽,又是一个一饮而尽,脸上的红色越发的深了,但是却并未失礼,喝完酒,轻轻地把酒樽放回原位,朝着所有人点了点头:“本宫不胜酒力,想出去透透气,众位不必担心。禹王府是本宫亲兄长的府邸,大大小小的路径本宫都熟悉的很,本宫去去就回。” 也有人想要相陪,陆称意却笑得极欢:“眼看着就要到你,莫不是你想借着陪同本宫醒酒的当口逃过一劫?就算她们答应,本宫还不答应呢!” 愣是什么人都不肯带上:“你们玩儿得尽兴就好,本宫不过是有点头晕,没事的。” 菊花酒劲头大,就算是酒量好的人也挨不住三杯,所以游戏不过是两轮即止,却还未到用膳的时间,大家便用着托盘中形形色色的茶点,三三两两的聊起天来,另外一边也已经有人开始打听白慧有没有许人家,贺长安暗暗记下都有哪些人家,心想这是回头还是要与大舅母仔细说一声才好,若是这里面有人家尚可的,两方又都有意愿,对于白慧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可若是这些人都是些居心叵测之徒,还是要早早提防起来。 耿暖和史琪两个讨论的都是些儿女经,史琪连生三个儿子,帝都谁都羡慕她是个有福气的,就是请她做女孩儿及笄的全福夫人的人也多了起来,可是史琪自己却是头疼:“可别提我家哪几个混小子了,许家世世代代都不出武将,就算孩子爹也会点功夫,但是却还是走的文官路子,也不知道他们跟谁学的,一个个对着刀枪棍棒那么感兴趣,新做的衣裳,没两天就得给我戳个窟窿出来。” 耿暖虽然还没生产过,但是毕竟平王陆均之前已经有了一个女儿陆怡心,所以也不是没有与孩子相处的经验,对此倒是也有点感触:“这倒是女孩儿家的好处了,别的不说,我们家怡姐儿就是个再恬静不过的性子,而且从小就喜欢诗书,我瞧着长大了一定是名动一方的才女,也乐意传授写诗词一类的给她,因此她对我倒还亲昵。”言语之间,都是我们家怡姐儿,可见她是丝毫没有受到进门就当主母的影响,反倒同陆怡心这个侧室生的女儿相处得颇为融洽。 贺长安听了笑道:“还是你有方法,你这样做,平王府上下,不论何人都要念你一声好了,就是以后怡姐儿嫁了人,也必然会敬你。” 膳食正在一点点的往亭中摆,因为又来来往往上菜的丫鬟,亭子里面变得拥挤起来,贺长安话音刚落,就看到一个穿着大丫鬟服饰的人挤过人群闯了进来:“王妃,不好了,四公主殿下出事了--” 第三零七章 重阳(下) 第三零七章重阳(下) 那大丫鬟的声音不小,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朝着杜若望过去。四公主那可是金枝玉叶,若是她在禹王府出了事,就算杜若是做嫂子的,只怕也难免罪责。贺长安心中则是“咯噔”一下,是了,她一直在担心白慧会不会出事情,却忘记了陆称意的身份却要比白慧更加惹人注目。 下意识的朝着杜若看去,却发现杜若脸上的神色也是极其慌张。以贺长安对于杜若的了解,她虽然喜欢无事生非掀出些波澜来,但是却不是那种有能力把事情做得十分万全的,而此时她脸上的神色也无异于表明了,即使这件事情有她在背后捣鬼,也朝着她没有预料到的方向发展了。 杜若一把抓住丫鬟的衣裳:“四公主怎么了?” 那丫鬟神色颇为不自然,躲躲闪闪,但是碍于杜若王妃的威势,不得不说,支支吾吾地开了口:“四公主……四公主被人撞见与……与安顺侯家的二公子……在假山……” 贺长安的脑中仿佛有一个炸雷“轰”地响起来,安顺侯老侯爷仍健在,三姨母白逸云的夫君就被人称作安顺侯世子,并不以公子称呼,那么能被叫做“安顺侯家二公子”的,只可能是许桓彻! 陆称意与许桓彻在假山! 此时心慌的不止是贺长安一人,史琪干脆直接冲了出来,跪在杜若的跟前:“王妃,妾身嫁到安顺侯府多年,心知小叔绝对不是任性妄为的人,今日之事一定有误会,王妃,妾身求您带妾身过去看看,若是有误会,一定要当面解释清楚了才好啊!” 杜若狠狠地咬着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失控。别人不知道,难道她杜若还不清除吗?她喜欢了许桓彻那么多年,许桓彻怎么可能是那种胡来的人?他爱慕了贺长安那么多年,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从来没有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更不要说对象是素来以交横跋扈出名的四公主了! 陆称意会在今日的赏菊会失态,她一点都不意外,可是那人,不是应该是兆兴长公主的独子贺乙青吗?她虽然是陆称意的嫂子,但是看不惯陆称意骄横的做派已经很久了,但是偏偏禹王府又需要利用陆称意与兆兴长公主家重新结成同盟,所以她思来想去,才在中秋的时候狠狠打脸兆兴长公主,又在赏菊会上布下这样一出。这样一来,陆称意嫁给贺乙青是不争的事实了,可偏偏是在失了贞洁的情况下不得已下嫁,兆兴长公主家也不敢不对公主负责,这样的计划实施下来,既无损于禹王府与宜春侯府的结盟,又能给陆慕楚、陆称意这两个她不满已久的人狠狠地打一记耳光,真是不能再完美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石二鸟的计划,怎么就出了岔子,男主角从贺乙青变成了许桓彻呢? 众人也都乱成一团,看向史琪的眼神也多了些不明不白的意味--帝都谁人不知安顺侯世子的独子早已经过了婚娶的年龄却迟迟不肯成亲,原本以为是这人一心想着功名不肯成家,却不想是这样一个只知道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小人。一时之间,史琪这个许家的儿媳妇,都受到了别人的指指点点。 史琪却管不了那么多,今日赏菊会,她代表着的是整个安顺侯府,若是今日的事情不能妥善解决,只怕今后小姑许姗还有她的孩儿谈婚论嫁的时候,都会蒙受不白之冤!因此依旧在杜若身边跪求:“请禹王妃开恩,容许妾身一同去看个分明!” 杜若仿佛就像呆住了似的站立在哪儿,她不说话,众人也只能面面相觑,却不想这时候一道婉转的声音打破了诡异的寂静。 “不管怎么样,四公主在咱们府上出了事,王妃您是四公主嫡亲的嫂子,总不能此时对此事置之不理吧?于情于理您都得去看看四公主不是吗?”说话的人眼波流转,嘴角间有着似有若无的笑容,说话的时候用一双玉手轻轻地掩着嘴唇,手指甲上新涂的鲜红的蔻丹让人觉得格外的刺眼,正是梅曦。 杜若被这刺耳的声音和刺眼的蔻丹刺激得猛地向前迈出一步,继而转头,言语之间仿佛也恢复了一些理智:“今日禹王府突生变数,只怕后面的赏菊会是无法正常进行了,禹王府筵席已经备好,各位尽可自便,若是需要回府,只需同王府总管知会一声即可。事涉安顺侯许家,许大奶奶可与本妃一同前去查看情况。” 平心而论,禹王府赏菊会的筵席菜色实在不差,只是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牵涉不会小,谁还有心情在禹王府品尝菜色呢,因此大部分人都是匆匆用了两口便停箸告辞,原本热闹喧嚣的赏菊会就这样散得冷冷清清。 出了这样的事,贺长安自然是记挂的,可是她这样的身份却实在不合适留在这里等,因此人走了一半的时候,她也提出要回秦/王/府,秦/王/府的车把她送来之后就一直在禹王府上候着,贺长安在银针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往车上走,却不想脚下一个重心不稳歪了一下,虽然到底还是站稳了,可是手腕在扶向车门的时候却扭了一下,有些吃痛的朝着手腕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看到在禹王府停放马车不远处的密林里看到了两个身影。 两个人都是背对着她们,在树下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贺长安看不清她们的容貌,只觉得这个时候躲在小树林里必然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情,因此便想看个究竟,可是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却始终没等到人回头,她又不敢轻易上前打草惊蛇,只能叹了口气上了车。 马车徐徐向前走着,一阵风吹开车帘的一角,贺长安透过车窗看到,刚才那两个人,其中一人把一只手搭在另外一个人的肩膀上,单脚跳了起来,似乎是脚踝受了伤,贺长安眼尖地看到,那伸出来的手指上有着一抹刺眼的红…… 回到自己家中,贺长安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密林深处的一个人影,就是梅曦无疑。可是梅曦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那里?她与今日陆称意的事情又有什么关联?她不能细想,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深不可测。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那熟悉的脚步声,此时却显得有些局促,贺长安从矮榻上蹦下来,一开门,就与陆城撞了个满怀,两个人同时开了口:“我有话要说。” 陆城怔了一下,摇摇头笑道:“你先说。” 贺长安仔细思索了一下:“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似乎与梅侧妃脱不开关系。”陆城这样脚步匆匆地从宫中回来,那肯定是这件事情已经传到了宫中。论理,陆称意并不是陆城一母同胞的妹妹,许桓彻虽然与陆城有亲缘关系,可也是那种九曲十八弯的亲缘关系了,在帝都,这样的关系算不得近,陆城就算不管这件事情也是无妨,可是他却这么急着赶回来,因为她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情,许家一定会求到她贺长安的头上…… 想到这,贺长安心头暖暖的,就连之前想到梅曦的那种寒意都被驱散了很多:“你要说的是什么呢?” “禹王府中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许家二公子是着了别人的道,他饮酒的被子里面被人下了那种催/情的药物,又被人连连劝酒,那计量颇大。出去醒酒的时候偏偏碰到了同样出来醒酒的称意,一时之间……” 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贺长安哪能不明白陆城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意思呢,犹豫了一下,还是咬着下唇说:“究竟只是脱了衣裳,还是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若是只是脱了衣裳就被别人撞见,虽然会被人指指点点,但是陆称意毕竟是皇帝的亲生女儿,只要她尚是完璧,这件事情未必就压不住,可是若是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那么事情就彻底闹大了。 陆城叹了口气,垂下眼睑摇了摇头:“如果这件事只是许二公子一个人脑子不清楚,也便罢了,称意大可以反抗或者是叫人,出事的那座假山距离宴会的亭子并不远,未必不会有人发现。只可惜当时称意也被人灌了许多酒,她素来就不是能喝酒的人,因此在碰到许二公子的时候也没有抗拒,两个人已经……” 贺长安的心被提到了喉咙眼,仅仅在事发的那一瞬前,许家就已经被在场的大部分人指指点点,这会儿污水指不定要把许家给泼成什么样子了,可是两个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难道皇帝要真的降醉与安顺侯府吗?许家可不止有许桓彻一人,若是许家真的出了事,只怕连着许林彻也要遭了秧,而许林彻这些年忠心耿耿为陆城做了那么多事情,她实在是不想在这个时候让陆城被削了臂膀! 可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第三零八章 乱 第三零八章乱 此事一出,帝都的勋贵圈子瞬时就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一时之间几乎是所有人都在悬着心,毕竟帝都的势力盘根错节,若是安顺侯府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倒了霉,那几乎各家都会或多或少受点牵连。 若是寻常时候,安顺侯府出了事情,禹王一派的人最是应该乐呵的,因为许家同陆城的关系颇为密切,安顺侯世子夫人还是秦王妃的亲姨母。可是偏偏这件事情又是发生在禹王府的,出事的又是禹王的亲妹妹,这下子可真的是谁都笑不出来了。 禹王府此刻更是人人自危。 禹王府的正堂里面,陆垣负手而立,背对着被许桓彻,许桓彻晃了晃头,他也实在不知道怎么着,喝了那样一杯酒之后,就觉得头脑发晕浑身发热,本来只是想出去走走散散酒劲,可走着走着就与禹王府派过来陪同的小厮走散了,也不知怎么着就糊里糊涂地走到了山洞里面去,还发生了那样不堪的事情。 而此刻他被人用绳索绑缚着,清醒过来也是因为陆垣让人兜头兜脑浇下来的那一盆水,刚刚能冷静思考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之前发生的事情已经让他如鲠在喉,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眼前也不知怎么的,就浮现出来了那年冬日在巩昌伯府,与贺长安在雪地相见时候的场景。 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小表妹了,最早知道就是在外祖母的口中听说的。外祖母总是说,她两个亲生的女儿,都不是那种多子多福的命,大女儿的命却是要比小女儿的命还要苦一些,他娘好歹生下了他这个儿子,那么安顺侯的位子总归是后继有人的,也不怕在许家站不稳脚跟,可是大姨母嫁给姨夫这么多年却只生了表妹这样一个女儿,偏偏又是孱弱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老天爷给要走了,那时候他虽然小,对于外祖母话里话外的痛楚并不能理解太多,但是心里面对于大姨母和这个小表妹就是十分同情的。 后来几次在外祖母家见到这个小表妹,她都是那样弱不禁风,话也不愿意多说,但是苍白的面色就让人打心眼里的疼。那时候他还不懂得男女之事,只是觉得自己是表兄,表兄保护表妹,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所以总是忍不住去淘换一些小玩意,夹在母亲送去巩昌伯府的礼物中,想着那小玩意能送到贺长安手上,逗她一笑。 再之后,就是听说长安表妹不小心落入水中,他的心猛地就被这个消息给揪住了。虽然那时候不是冬天,湖水不见得冰冷刺骨,可是表妹的身子骨一向就不好,在水里面呆了那么长时间,肯定是要感染风寒的,她怎么能受得了呢?可是当时巩昌伯府上下都乱成一团,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求得母亲带他去探望长安表妹,只能急得天□□着巩昌伯府的方向张望。 他没有嫡亲的兄长,但是却有一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表兄,表兄已经到了让祖父母为他张罗亲事的时候了,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笑道:“你小子这是心里面住了人了,不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贺家妹妹哪儿都不错,只可惜身子骨太孱弱了些……” 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做“心里面住了人”,每天一有巩昌伯府的消息,他总是第一时间冲上去打听,长安表妹昏迷了许多日,他急得茶不思饭不想,长安表妹退烧了,他激动地恨不得能多吃进去两碗饭……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无时无刻的记挂她,牵肠挂肚。 长安表妹到底还是醒过来了,而且如同他期待的那样,身体越来越好,人,也出落得越发的漂亮了,他满心欢喜,想着表妹年满十三的时候,就央着母亲去与外祖母说说,毕竟是表兄妹,亲上加亲古来有之,若是能娶到这个小表妹,他愿意付出他的一切。可是却没有想到,竟然被二皇子横插了一杠子。 堂兄告诉他,贺家妹妹的确很好,可是有些时候并不是能有情人终成眷属的,何况是他的一厢情愿。他不愿意相信,他想主动找贺长安表明心迹,可是一番试探下来却发现,她心里面的那个人果然不是他。他是安顺侯世子唯一的儿子,而且本身人品才学都不坏,将来这爵位肯定是要落在他的身上的,世家中也不乏人品相貌俱佳的女孩子可以作为他的良配,禹王的第二任王妃杜氏借居梁国公府的时候,就曾经暗暗想他表明心迹,可是被他装傻充愣回避过去了;皇帝也曾因为爱惜他的才学,想要把亲侄女珠润郡主许配给他,可是他却以尚未建功立业为由拒绝了。他也知道他这样做,就像贺长安拒绝他一样残忍,可是他偏偏只想取那一瓢饮。 长安表妹嫁人了,她嫁给了二皇子--秦王陆城,当上了秦王妃。他心中满是苦涩,可却还是祝福她,但是从此就彻底的关闭上了自己的心门。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终生不近女色,孤苦伶仃地过一辈子,到老了再从堂兄那里过继一个孩子继承爵位,也不算断了许家,可是却不想今日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许桓彻自问不是敢做不敢当的人,虽然这事是他喝多了酒犯下的大错,可是但凡是哪一家的女孩儿,他都不会推诿自己的责任,一定会风风光光地迎娶那女子进门,虽然此生他也不会爱上这个人,但是至少表面上的一个和和美美的家庭,他许桓彻给得起,未来一个分风风光光地侯爵夫人的身份,他许桓彻也给得起。 可是偏偏,这个人是陆称意。 当今皇帝最小的女儿。 她能给他的,远远要比他能给她的,多太多。 所以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像他许桓彻意图攀龙附凤,所以做了一件生米煮成熟饭的事情。何况之前他拒绝了珠润郡主,只怕外面早就有人说他心大了吧:一个珠润郡主还不满足,非得要皇帝亲生的女儿才看得上! 正在许桓彻暗自冥想的时候,前面负手站着那人冷冽的声音打断了他:“许二公子,今日之事,本王希望,你能给本王一个妥善的交代。” 陆垣回过头来,许桓彻第一次这么近的凝视着这个男人,他与自己所熟悉的秦王陆城虽为亲兄弟,可是性格上却是差了太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真的冷冽,似乎不近人情,所以这张阴柔相貌的脸上都因此带上了几分狰狞。 沉思了片刻,他到底还是做出了回答:“作为男人,我不会推卸我自己的责任,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的,就是到了陛下那里,我许桓彻同样不会抵赖。若是四公主愿意嫁给我,我自然会老老实实尚主,若是四公主对这件事情怀有怨愤,那就算陛下要让我净身,我许桓彻也绝无二话。只希望陛下和殿下念在许氏这些年从无过错的份上,放过安顺侯府,这件事情与我的家人没有半点关系。” 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需要几分决绝的勇气的。但是他此时心下一横,不过是净身,虽然寻常男人都不能忍受这样的屈辱,但是他深深爱着的那个女子早已经嫁为他人妇,左右他也等不到她了,那么为自己犯下的错付出这样的代价,只要能不殃及家人,他还是不后悔的。 “本王倒是没看出来,为了攀龙附凤,你甚至有这样的勇气。可是你选错了地方,这是禹王府,我禹王府的名声岂能是这样让你玷污的?你还敢说你没有同谋,本王的王妃早已经与本王说过了,一听说你出事了,你的堂嫂第一时间就要跟着她一同去出事现场,足可以看出她居心不良!” 许桓彻深吸了一口气,蓦地开始觉得陆垣的说辞有些好笑,原来事到如今,他最放在心上的,竟然不是他那被自己玷污了的亲生妹妹未来的归宿,而是他禹王府因为这一件事声名扫地。还有那个禹王妃,他对她还有印象,当时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难道如今做了王妃,就可以不分青红皂白地血口喷人么?还是她根本就是靠着这不分青红皂白血口喷人的本事坐上王妃的位置的? 冷笑一声:“殿下的意思是,我的同谋,是我的堂嫂?” 陆垣没有想到许桓彻的回答竟然是一句反问,一时之间也是愣住了,他其实没有想太多,只是早前就知道许林彻暗中为陆城效力已经很多年,却因为他是兆成长公主的独子,本身又行得颇为端正,一直找不到机会把脏水泼到他的身上罢了。如今许家出了这样的乱子,他的第一直觉就是,机会来了。 镇定了一下,启唇道:“难道不是这样吗?你们许家算盘打得噼啪响,自以为能够通过这样不堪的举动尚主,却没有想到到底折在了自己人的手上。许桓彻,若不是兆成长公主的驸马早亡,只怕安顺侯世子的名分落不到你父亲都头上吧?也就是说,如今属于你的东西,本来可都是应该属于你堂兄的!现在,还用我帮你分析,你堂嫂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吗?” 第三零九章 兄妹对峙 第三零九章兄妹对峙 “你血口喷人!” 正堂里面赫然响起这样的声响,却是两个人一起说出来的。许桓彻动弹不得,只能回转脖子看过去,说话的一个人正是自己的堂嫂史氏,可是另外一个人他却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 是陆称意。 此时的陆称意正是由丫鬟搀扶着,另外一只手搭着脸色煞白的史琪,一晃一晃的朝正堂挪着步子:“哥!” 陆垣皱了皱眉头,他是男人,自然会知道陆称意此时脚步上的不稳是因为什么,心里面不由得越发地气恼,他本来是想借着妹妹重新修复与宜春侯府的关系,来日也更多了一重助力,可是竟然阴差阳错,妹妹的清白就被这个男人得了去,而且这件事又是发生在宜春侯府,手法又实在下作,本来就让他心烦意乱了,难道现在这个拎不清的傻妹妹还要帮别人说话?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交代过你嫂子了,让你在房间中好好休息吗?你还嫌你给我丢人丢得不够多吗?” 许桓彻本来想说什么,却看到史琪给他使了一个眼色,只能作罢,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对兄妹的对峙,越发地同情这个名为公主的女孩子,其实她也实在是一个可怜人,亲爹是皇帝,究竟能有多长时间来关心她呢?亲娘被贬,禁足宫中,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管教她,唯一的亲兄长却只顾着自己的利益,言语之中都看不出来他对于妹妹的关心,更不要说行动上的了。 其实,天之骄女的境遇,甚至比不得他的妹妹姗儿。至少姗儿在家中,是唯一的女孩儿,是全家人都最为珍视的掌上明珠。 陆称意斜睨着陆垣,眼神里透出的都是冰冷凄凉:“原来你还知道,你是我哥,那个人是我嫂子啊?我还以为你早都忘得一干二净了!还是说在你心里,只要我对你还有用处,那我就还是你的妹妹,什么时候我没有用了,就被你弃如敝屣,再也没有什么兄妹情分?” 陆垣神色一凛,他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妹妹是被母妃宠坏了,所以不谙世事,只知道与别人做些小来小去的你争我抢,所以从来没觉得这个妹妹能成什么大气候,却不想她今日说出来这样一番犀利的言辞,不过也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语气稍稍柔和一些道:“称儿,你今日喝多了酒,已经犯下了大错。哥哥知道你头脑不清楚,所以你说的话哥哥不会放在心上,哥哥现在正在处置这个轻薄了你的登徒浪子。你放心,哥哥一定让父皇给你一个交代,定然不会请饶了他去。” 说完了,伸出手来就要揉陆称意的头发,却被陆称意灵巧地躲开了:“是,我是喝多了,不过我是故意喝了这么多酒的。不然你以为你家王妃出的那些酒令,真的就能难倒我吗?我若不是喝多了,就活得太清醒,看得越清楚,心里就越难受。与其这样,还不如放纵我自己痛痛快快地醉一场,我要不是喝多了酒,才不会有勇气说出这些心里话来!好,你不是说你不会放在心上吗?那我就把我想说的全都说出来给你听!” 陆称意此刻穿着一条丝绸的寝袍,并没有着外衫,只是简单地用一件银狐毛滚边的披风拢着自己的身体,头发也是披散开来的,加上她说话时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整个人看起来疲惫至极。 “以前我一直以为,在父皇的四个女儿中,我是最幸运的那一个公主,因为我的三个姐姐都早早的失去了生母。我不仅有母妃,还有嫡亲的兄长,有好多的人都疼我爱我,我就算是想要天上的月亮,锦瑟宫的人也会为我去摘。直到后来我发现,母妃疼我不假,但是她的心更多的是用在了你的身上,因为我是女儿,早晚是要从宫里嫁出去的,以后也掌握不了什么权柄,根本没有办法帮她巩固地位。所以她对我爱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满足我所有的要求,却不去约束我,也不去栽培我。” 陆垣并不否认陆称意的话,庆嫔李氏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坐上皇后的位置,因此在她还是庆妃的时候,不遗余力做的事情就是对她唯一的儿子施以援手,希望有朝一日他可以登上大宝,而李氏自然也可以做名正言顺的生母皇太后,百年之后还是可以葬在父皇的身边,而不是陪葬妃陵,所以对于母妃对于陆称意的迁就,其实更大程度上是不耐烦,既然满足陆称意所有的物质需求就可以让她不心烦,那她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迁就,实在没有多少爱的成分在里面的。 “你是公主,就是大字不识一个,难道还有人会因此瞧不起你吗?要那些栽培做什么?”一声冷哼,就是陆垣对陆称意抗议的态度。 “后来母妃被父皇禁足了,我从锦瑟宫搬了出来。我本来以为你会接我来禹王府住,毕竟我是你嫡亲的妹妹,可是你呢,从来没有主动提过此事,甚至都不肯接我出宫来禹王府做客。我不像大姐姐,在宫中还有一处正懿宫是专门属于她的,我在皇宫中孤零零地,只能住在缺衣少食的皇女所。因为母妃失势,那些捧高踩低的人,谁都可以踩上我一脚,表面上花团锦簇的饭食,其实不是冷的,就是酸腐的,更不要说应季衣物了,全都是不知道那年的老花样老料子,也只有在有机会见到父皇的时候,内务府才会送来点好的装装样子。这些你都知道吗?我跟他们说我哥会让他们好看的,可是他们都反过来讽刺我,说你根本不会因为这些小事去找他们的麻烦!若不是后来二嫂无意中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怕我早已经死在皇女所了!” 陆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好,锦瑟宫刚刚出事的时候,他是动过要把陆称意接出来住的念头的,但是李氏是犯了大错被贬被禁足的,杜若就担心这个时候提出要把陆称意接出来会触怒了皇帝,所以这个念头也只是稍微闪现了一下就又缩回去了。至于陆称意所说的缺衣少食,他却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过。他已经成家开府住在外面,能见到陆称意的场合实在是少之又少,基本都是有皇帝在场的时候,而偏偏那时候陆称意都穿得光鲜亮丽不减当年,他哪能想到那些只是装样子的呢?至于她说的,二嫂贺氏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件事情,却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贺氏曾经不止一次在宫中养胎,低头不见抬头见,反倒是给了她这样做好人的机会了。念及此,他的牙根就咬得咯咯作响。 “合着我和母妃那么多年锦衣玉食的养着你,你半点都不知道感激,反倒是老二家的帮你说了几句好话,你就感恩戴德了。说我不拿你当妹妹看,你心中可有半点想着我这个哥哥?之前我是有疏忽你的地方,可是毕竟你也没有主动将这些事情告知于我,今日我既然知道了,必然再不回由着那起子人欺负你,难道你还想怎样?”人到词穷时,他只能抓着陆称意的错处指责她,希望她能在自知理亏的情况下偃旗息鼓,毕竟亲兄妹闹得分道扬镳,闹到御前也不是什么好事,只怕父皇更要认为今日的事情是他蓄意为之了。 “我还想怎样?”陆称意却没有按照陆垣想象中那样打退堂鼓,反倒是步步紧逼:“陆竞之,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到底想怎么样?!” 竞之是陆垣的字,这还是陆称意第一次连姓带字的直接称呼他为陆竞之,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指尖都在微微的发抖,她之前从来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这样称呼与她血脉相连的亲兄长,可是这三个字喊出来了,她却又觉得是那样的畅快淋漓。 “陆竞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得就是把我嫁给那个能带给你最大好处的人。当初乾祐来提亲的时候,你就想尽办法想让我去和亲,因为那样你就可以已成为乾祐皇帝的大舅子,到头来你的助力就可以多了整整一个国家!后来三姐姐替我出嫁,你又开始琢磨着把我嫁给其他人,父皇舍不得我嫁人,你偏偏要暗中与二姑母进行些不明不白的勾当,想要把我嫁到宜春侯府去,换得二姑母对你的支持!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二姑母的那个儿子,可是出了名的克妻的命格啊!难道在你的眼里,你亲生妹妹的性命,就那样的不值钱吗?” 在一边搀扶着陆称意的史琪,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不喜欢那种因为身份高高在上就对别人颐指气使的人,她的婆婆也是公主,可是从来没有摆过公主的架子,因此她对这个四公主向来是不怎么看得惯的。若不是今日之事是自家小叔理亏,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像伺候姑奶奶似的听她差遣的。 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太刺激了一点吧? 第三一零章 狗急跳墙 第三一零章狗急跳墙 “称儿,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陆垣脸色通红,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陆称意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不得不说,庆嫔李氏之前能够嚣张跋扈那么多年而在后宫中圣宠不衰,有太后撑腰固然是其中的一个原因,另外一个原因则是她本身容貌就十分娇媚,即使生了两个孩子年届四十的时候,看着也只比十七八岁的花骨朵儿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陆垣长得更像庆嫔一些,所以容貌上偏阴柔。而陆称意则是很好的中和了父母相貌中的优点,就是这样凌乱不堪的妆容,她笑得时候,那张脸都是极具有吸引力的。 “我当然知道我再说些什么。你们都以为我是醉了,其实只有我心里才清楚,人越是醉,心越是清楚,今日我也不怕你说什么。许二公子今日是遭人陷害,被人在酒里下了药,不胜酒力才做出了糊涂的事情。可是我只是普通的醉酒,并非没有还手之力。而我之所以没有推拒,则是因为我早就厌倦了这里,厌倦了皇宫,厌倦了你们这些心如豺狼的亲人。想我陆称意活了这样十几年,人世间什么福没有享受过了?只是今生从未嫁过人。与其到头来被当成利益的牺牲品被你们胡乱嫁掉,还不如我自己选一个看着还算可心的人放肆一次,反正大不了人头落地!” 在场的人更是愕然,许桓彻没有想到,陆称意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若是以他平常的心性,他只会觉得这样不顾身边所有人,只是凭着自己的心意率性而为的人是害群之马,应该人人得而诛之,可是之前听了陆称意倾吐的那些心事,他却觉得这个女孩子其实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坏,她连死的打算都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勇气,不是哪一个皇家公主都会有的。 如果让他早一点知道陆称意身上所背负的事情,其实他是愿意好好地去守护着这个女孩子的,她每一天都过得那样不容易,而他想尽自己的努力让她过得稍微开心一点。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因为他从来不曾想到他的人生会与公主有什么牵扯,而她身为公主也不会把自己藏在心中的事情随随便便与他人言说。 九月九日的夜晚,就仿佛是为了应景一般,难得放晴几日的帝都又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而禹王府中的那些菊花,一夜之间变成了一地黄花堆积,放眼望去尽是憔悴。 第二日一早,这件让整个大宣帝都轰动的几乎可以称之为“丑闻”的事件终于落下了帷幕,因为四公主陆称意亲自承认是她想用这样极端的方式为自己选择一个可心的夫婿,而不是听凭自己的婚姻由他人做主。皇帝听了她的解释之后,想起了前后和亲别国的两个女儿,心中终究不忍,没有对四公主和许家过多追究,只是赐婚于两人,册封陆称意为平宁公主,责令钦天监选择了良辰吉日,定在隆庆二十三年的腊月初八下降安顺侯世子独子许桓彻。 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被人占了便宜去,皇帝到底是意难平,总觉得辛辛苦苦种的白菜就这样让猪给拱了,虽然不能明着发难,却是一道圣旨立兆成长公主之子许林彻为安顺侯世孙,且又立了驸马不得入朝为官的制度,到底是削了许桓彻的前程的。 说来陆称意也是自古以来公主中难得的一人,先是用这样的方式为自己在夹缝中求得了一线生机,摆脱了听人摆布胡乱出嫁的命运,而且更为稀奇的是,两人这次在假山之中的阴差阳错不仅仅缔结了一段姻缘,更是在两个人中间种下了一颗种子,长成了让两个人此生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一根纽带。两个月后皇后听到太医回禀陆称意有了身孕的时候,也是一怔,本想着让陆称意婚期提前,至少在尚未显怀的时候就嫁到许家去,可是陆称意偏偏不同意:“反正我与驸马早就有夫妻之实的事情在帝都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与其我现在草草嫁过去,还不如等到孩子落地之后风光大嫁,那我这平宁公主也实在可以称得上有史以来的第一人了吧?” 隆庆二十三年的六月廿八日夜晚,尚未出嫁的平宁公主陆称意在皇女所生下了她与驸马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儿,据说孩子降生那一日陆称意梦到皇女所的上方有一只红色的凤凰久久盘旋,借着就被羊水破了的剧痛惊醒了,没过多长时间就剩下了那个孩子,所以起名叫做许凤彤。而腊月初八平宁公主下降的时候,更是抱着不满半岁的许凤彤出嫁许家,这也成为了帝都勋贵很长一段时间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话题。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身世颇为曲折离奇,乘着红色的凤凰降生的女孩儿,在日后还将成为大宣一个更甚于其母的传奇。 此乃后话不提。 两个月后某日,禹王府的外书房中,陆垣坐在条案后面的椅子上,而身边站着的是一个满脸阴郁的男子。陆垣食指圈成一个环,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面前的条案,时不时地转过头去看一下身边的人,过了很久,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吧,你今日来找本王,所求何事?” “王爷,您的意思是,人家每次来找您,都只是有求于您吗?王爷您要相信,人家真的是一颗真心向着王爷您的呀!”男子面露急/色,赶紧为自己辩解道:“不像某些人,王爷您锦衣玉食地养了她这么多年,到头来,她为了自己的那一点利益,反倒是将了王爷您一军,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陆垣又叹了一口气,斜睨了那男子一眼:“得了吧--她是不是白眼狼,自然有父皇定夺。本王看你如今在这儿长嗟短叹,不过是因为她要嫁的那一位驸马因为触怒了圣意,让父皇定下了‘驸马不得入朝为官’的规矩,连带着你这位大驸马也遭了秧,不是吗?” 陈敖被人说中,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却还是强自辩解道:“人家自然是有私心的,可是人家能入朝为官封侯拜相,对于王爷您不也是一重助力吗?说起来,王爷同人家的这笔买卖,实在是不亏的……陆可意那个疯婆子,我从小迁就她一直迁就到大,可是难道还要我处处忍让一介女子一辈子吗?别以为她是公主就可以压着我一头!如今我空有大驸马的名分,可是却连公主府的们都进不去,更不要说盼哥儿落地至今,我这个亲爹连见他一面都没有见过。如今还要我为这个大驸马的身份所累,我实在是受够了!而且王爷,人家今日又得到了一个消息,这样的消息对于王爷您来说可是大为不利的!” 陆垣眉头一紧:“什么消息?” “我埋在公主府的暗桩今日跟我说,秦/王/府的那位又有了身孕了……据说还不满三个月的时间,因此不好大肆宣扬,但是陆可意可是那位的亲妹子,所以这么早就得到了消息,据说已经开始在府上收罗小孩子用的玩意儿筹备贺礼了!远的不说,眼看着秦/王/府那位侧妃就快要生了,如今那贺氏又怀了身孕,这两个孩子不至于还都是女儿吧?先前在陛下那儿,您最大的优势就是铎哥儿,若是连这最大的优势都被秦/王/府给追平了过去,只怕是您的圣眷堪忧啊!” “那你又想怎么样呢?”陆垣冷哼一声:“若是能在他们的子嗣上动手脚,我早就动手了。可是父皇最忌讳的就是子嗣的事情,一点捕风捉影的消息都能让他严词厉色,难道我真的要在这个上面动手脚?再说了,谁说那两个孩子就一定会是男孩儿的,说不定他就和他侧妃的那个爹似的,一辈子生了十个孩子,却是一个带把儿的都没有呢!” 陆垣其实也很烦躁,早年的时候杜若是个很能为他带来子嗣缘分的女人,再加上她本身的温柔小意,所以他才会不顾她低微的出身力排众议也要立她为王妃,但是自从上一次她出了小产的意外至今,她却再也没能怀上他的孩子。他也为她请了无数的好大夫来查验身体,都说她年纪轻,一次小产对她带来的伤害根本没有多大,如今更是恢复无虞,可是偏偏无论两人在房中如何努力,就是不见佳音。 陆垣这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态度让陈敖更是焦躁,他用了多长时间说服自己彻底舍弃陆可意前来投奔陆垣?若是陆垣自己放弃了,那他肯定是第一个被舍弃的马前卒,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呢?此刻更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拍着腿道:“王爷,您是没明白人家话里的意思啊!事情的关键并不在于秦王到底有没有儿子,而是在于陛下的心里到底怎么想啊!若是不能左右陛下的想法,那就只能从源头上斩断他的想法!” 第三一一章 连年有余羹 第三一一章连年有余羹 隆庆二十二年的冬月对于贺长安乃至整个□□而言,实在是多事之冬,而这其中的大喜大悲,很多年后贺长安自己想起来的时候,也不由得唏嘘感慨世事无常。 天佑生在冬月,而生肖又是羊。大宣有古语说羊生冬月没草吃,所以不吉利,因此每年天佑生辰的时候,陆城都会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帮女儿操办生辰宴,贺长安有时候也会打趣他实在是太过于迷信,陆城反倒是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的女儿,就算数羊,哪里就真用得着吃草了呢?但是我就是要让老天爷知道,不管我女儿属相是什么,生辰是几月,谁也别想让她不好命!” 贺长安自然是感动,而后也就对陆城的做法不再说什么了。这一年的天佑的生辰宴上,因为府上藏着花楠这个危险分子,又有朱云佳假怀孕,所以到是没有宴请宾客前来,不过就算是关起门来做生日,□□的排场也已经足够大了,贺长安看着围在陆城身边穿着红色的小袄、正在蹦蹦跳跳要糖吃的两个女儿,再看看在一旁的悠车中流着口水睡得正香的恋姐儿,从心底里涌起一股喜悦,其实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陆城不是皇子,她们一家五口就可以这样和和美美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但是她也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陆城从出生至今就背负了太多,他不可能完全地放下这么多年身上背负的重任,更不可能放弃自己的远大志向。 正说着,一个身穿着紫色短袄,下着藕荷色裙子的娇俏女子端上来一个巨大的紫砂煲,放在了席间的正中央,然后对着陆城贺长安笑道:“瑞王知道今日是天佑郡主的生辰,特地送了贺礼来庆贺,说是叫‘连年有余羹’,是由莲藕、年糕配上从南边送过来的新鲜时蔬熬制的鱼羹,借此祝愿咱们郡主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话的人正是紫笋,她上个月刚刚在陆城与贺长安的主持之下嫁给了毛峰,如今已经做了妇人的打扮。不过毛峰办事虽然可靠,但是在才学胆识上还是不及毛尖的,因而也没有讨官身,只是留在□□做管事,所以紫笋嫁了人之后依旧住在王府,当起了王府的管家娘子,任是谁都会尊称她一生“紫笋姑姑”,日子过得倒是也十分惬意。 她与毛峰之间的缘分,与毛尖同碧螺的不同。毛尖那是心心念念求了碧螺许久,而他们则是长久跟随陆城,早已经彼此生出了许多默契来,虽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但是共结连理之后生活的蜜里调油,在紫笋红润的面色中,也就不难窥知一二。 陆城看到紫笋端过来的汤煲,快走两步过去揭开盖子,闻了闻,笑骂道:“老四这小子,最是会耍滑头。以前还没封王的时候,说自己住在皇子所本就没有什么进项,所以年年给孩子们祝寿都是用糖果糕饼来交差,偏偏还特别能讨孩子们的欢心。今年好不容易封王了,我早一个月就开始打听他要给咱们天佑什么贺礼,没想到他居然还跟我哭穷,说是封王开府娶媳妇儿都需要银子,也不知道倪妃娘娘那么老实厚道的人,怎么就生出来老四这么个财迷!” 贺长安凑过去,也跟着笑:“与其说倪妃娘娘是怎样生出四弟这个财迷,倒不如说倪妃娘娘是怎样生出四弟这个御厨呢!不过说实在的,四弟喜欢钻研吃的,偏偏时雨嗜吃如命,这两个人的缘分啊,其实早就是天注定了。依我看,四弟这手艺,宫里的御厨都不一定能比得上,只是不知道父皇有没有咱们天佑这样的口福呢!” 陆城朝着贺长安看过去,突然意识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他媳妇儿,学坏了! 不过还好这份坏事帮着他坑外人的,他短暂的抑郁了一下就恢复了平静,吩咐紫笋道:“听到王妃说的了吗?把这‘连年有余羹’分出一份送到宫里去,就说是天佑郡主寿辰,瑞王殿下亲自做的寿礼。□□不敢藏私,特地送到宫中去孝顺陛下。” 紫笋听得云里雾里的,也不知道王爷和王妃这打的是什么哑谜,不过还是规规矩矩地照办了,第二天宫中就传出圣旨,皇帝觉得瑞王的手艺和孝心都不错,所以责令他的瑞王府建好之前不必住在皇子所,住在御膳房常伴君侧就好! 至于俸禄? 谁家儿子给爹做点吃的还得收钱啊?! 吩咐完了紫笋,陆城也不再叫个丫鬟进来,只是自顾自地成了一碗“连年有余羹”,轻轻在嘴边啜了一口,莞尔:“遂如你别说,四弟的手艺还真是不错,小时候在宫中,长大后自己开府,我喝过的鱼汤也不算少了,却很少有如这汤羹一样鲜而不腻的,不如你也尝尝?” 这样不叫丫鬟服饰,自顾自用膳,还是他跟着贺甲青学来的,贺甲青吃饭就不喜欢让人伺候着,说自己吃自己动手有滋有味些,起初的时候陆城还笑他小家子气,一两回尝试下来,越发地觉得贺甲青说得不无道理,也就喜欢上了这种“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滋味,这会儿一边叫着贺长安,一边已经动手盛好了一碗汤,嘴上也不闲着:“彦哥儿不是说最喜欢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么?这回他去平阳府任上,可是得要事事自己动手了,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还是一如既往地乐在其中。说起来,他媳妇儿也快要生了吧?” “可不是?算日子的话也就该在这几天了。说来也巧,年关将至,我娘家亲戚那边儿竟然要新添两个孩子,年岁相仿,辈分却是岔开了的,也不知道哪一个先落地。”贺长安说得便是刘雁翎给贺甲青生的第二个孩子与顾姨娘给白二舅生的第一个孩子,若论辈分,应当称得上是叔侄关系,无论是哪一个孩子,都是贺长安所期望见到的,她一边暗自猜测一边把嘴凑到碗边,刚要喝一口,就觉得胸中一阵恶心涌了上来:“呕--” 女儿都生了三个,看到贺长安这样的反应,陆城也再不是当时的愣头青了,一把揽住娇妻,轻轻地替她拍着后背:“你的小日子好像也有快两个月没有来了。” “好像是。我之前还在想着会不会是生恋姐儿的时候闹得气血失调,如今看来好像是……是又有了……”当着孩子的面,贺长安颇有些不好意思,轻搡了一下陆城的肩膀:“四弟送来的是连年有余,我看他这哪是神厨,简直要成了送子观音了,连生了她们三个泼猴儿,真是……” 陆城深知贺长安的性格,她这分明就是借着陆地指桑骂槐说他不给她喘息的机会,脸上升起一抹促狭,贴在贺长安的耳边轻声道:“都怪为夫太能干,让娘子辛苦了,娘子若是对为夫有什么怨气,晚上回房为夫自当负荆请罪……” 荣泰这个时候也注意到了父母的不正常,两根食指凑在一起戳:“父王和母妃在玩亲亲了,父王和母妃在玩亲亲了!天佑,咱们两个也玩亲亲哦!”说着拉过妹妹天佑,捧着她的脸学着陆城的样子在天佑的耳朵边亲了一下。 贺长安听到大女儿的童言无忌,忍俊不禁,嗔道:“多大人了,都四个孩子的爹了,还没个正行,孩子们还在呢,也不怕被孩子们笑话。” 陆城这才放开了贺长安,转过来蹲下身去摸了摸荣泰的头:“父王和母妃不是在玩亲亲哦,是在说悄悄话,荣泰要有小弟弟了哦!” 一听到小弟弟三个字,荣泰立马撑大了眼睛:“真的吗?小弟弟?像繁哥儿那样可爱的小弟弟吗?” 陆城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比繁哥儿还要可爱的小弟弟,是母妃自己生出来的小弟弟。” 天佑年龄稍小,等她明白了贺长安要给她再添一个小弟弟的时候,也不由得鼓掌欢呼起来了:“太好啦!太好啦!父王母妃送给天佑的生辰礼是小弟弟!嘻嘻!” 陆城干笑了一下,他原本是给女儿准备了不薄的生辰礼的,如今却被寿星自己给拒之门外了,虽说省了一大笔银子,但是他不由得为这个二女儿开始担忧起来--这么呆!将来不得被驸马卖了还给驸马数钱啊! 于是秦王殿下还没从再当父亲的喜悦中走出来,就再次陷入了给女儿选女婿的苦心岳父的悲伤之中…… 仿佛是喜悦都要赶在一起接踵而至似的,陆城长安两人陪女儿庆祝完了寿辰,让嬷嬷领着两个孩子去睡了,就听到银针笑嘻嘻地闯到正院来报喜:“王爷,王妃--巩昌伯府派人来报喜,说是一个时辰之前,世子夫人生下了一个八斤四两重的大胖小子呢!” 贺长安坐在榻上正打算宽衣,听得这个消息顿时觉得倦意全无:“真的?可派人送消息去平阳府了?” 银针连连点头:“那是自然,只是世子爷离家远,得到消息恐怕也得有段时间了。信上还说,老伯爷亲自给孩子取了名字,就叫贺茁,取茁壮成长之意。” 第三一二章 同哥儿婚事 第三一二章同哥儿婚事 贺茁的诞生,仿佛是一个喜讯的开始,对于贺家来说,虽然不如长孙贺茂诞生的时候让人那样激动,但是对于贺成功这样一辈子都没有嫡子的人来说,连得两个嫡孙,也实在是一个莫大的安慰了。 贺长安听闻喜讯,原本的倦意一扫而空,立刻就要让人去库房多寻些东西,把送给贺茁的洗三礼再加重些,一番折腾下来,足足加了麒麟纹镶玉金项圈、万字吉祥如意等十八件适合恭贺添丁之喜的东西。 全都收拾出来之后,银针望着眼前偌大的箱笼,小声提醒道:“王妃,这些……虽说是恭贺伯府添丁之喜,但是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这话若是换成紫笋,是必然不会对贺长安说的,毕竟紫笋之前是伺候陆城的人,说这话难免有以下犯上离间主子的嫌疑。反观银针是贺长安的陪嫁,出身于巩昌伯府的,说着话实在是出于为贺长安考虑--自家王妃带着这么多王府的东西回娘家,不免留人话柄啊! 贺长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城已经听到了银针的低声提醒,伸出手一把揽住贺长安,把她圈在怀里:“无妨,本王的全部都是你们王妃的,她就是想把秦/王/府搬空了去巩昌伯府也没什么的。”说完,还低头看了一眼已经满脸羞红的贺长安:“只求王妃大人可以赏小的一口饭吃就好。” 银针看着陆城这样子,几乎下巴都要掉下来,虽然也知道王爷对于王妃不是一般的疼爱,但是这也……太……旁若无人了点吧?而且那可是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秦王殿下诶! 贺长安更是脸红地说不出话来,只能一拳搡在陆城的肩膀上,却撼动不了陆城分毫。 三日之后,便是贺茁的洗三礼,贺长安目前身子还不显,反应也不重,因此有孕之事便尚且没有传出秦/王/府去,陆城这一日要上朝,因此回巩昌伯府的时候便是银针和紫笋陪同左右,毕竟从秦/王/府到巩昌伯府,就算慢,一炷香的功夫也就到了。 白氏早早地就等在门口翘首以待了,自从贺长安生下了恋姐儿,白氏就带着刘雁翎回到伯府养胎去了,如今也快有半年没有见到长安了,如何不想呢? 贺长安一走下马车,就看到等在门口热泪盈眶的白氏:“瘦了,怎么半年没见,你又瘦了呢?可是在王府里有什么不顺心的?” 贺长安一怔:“哪有什么不顺心的?娘多虑了。我生了恋姐儿之后也没少发福,就这个月来才瘦下去点,可还是比怀恋姐儿之前胖了不少的……”说到这儿,贺长安抬眸,藏在白氏发髻中窸窸窣窣的白发蓦然刺痛了她,她重生到贺长安这具身体中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而白氏已经是一个年逾四十的妇人了,这些年,她的生活确实过得不错,也算是实现了她名字中的“长安”二字,可是若论孝道,她实在是有些愧对贺成功夫妇二人,思及此,不由得喉头一哽:“娘,你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白发了……” 反倒是白氏不以为然:“都快半百的人了,几根白发算什么呢?” 贺长安就像很多年前还在家里做姑娘时候那样,挽着白氏的胳膊,母女两个人相携走近院中,就看到贺成功也站在正屋的窗边驻足等待。 比起白氏,对于贺成功,贺长安没见的时间就更长了,此时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也不由得心生酸楚:贺成功初交兵权的那几年,日子过得并不好,习惯了战场上的厮杀,一朝没了兵权只能另一个闲差,对于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难熬的。知道去年贺茂出生,他才真的享受到了含饴弄孙之乐,之前棱角分明的脸上,也多了许多为人祖父的柔和,但是无论怎样,那种苍老之色都是无法掩盖的。 贺长安轻轻跪在地上,磕了个头:“爹、娘,女儿不孝,不能在二老身边侍奉,反而要让二老时时惦念,女儿在这儿给二老磕头了。” 抬起头来时,眼泪早已经扑簌满面。 白氏拦着贺长安不肯让她跪,却拗不过她:“这一跪是家礼,爹娘不必拘束,爹娘的恩情,哪里是女儿这一跪能够还得回来的?” 白氏只能拉着她的双手扶她起身,一边早有伺候的人搬来软凳子:“王妃快请坐。” 贺长安定睛看了看,笑道:“细蕊姑姑也嫁人了,真好。”搬凳子来的那人,正是已经做了妇人装束的细蕊。 另外一边,繁枝也拉着已经十一岁的贺望安过来给贺长安请安。如今的贺望安养在白氏名下,又日渐长大,白氏就把自己使唤了多年的心腹繁枝拨给贺望安做她的心腹嬷嬷。比起细蕊在细务上的谨慎,繁枝更精于琴棋书画,有她跟在贺望安身边这一年,贺望安的气度也比从前高了不少,见到贺长安就盈盈下拜:“见过长姐。” 贺长安连连点头,从手腕上脱下一个手钏带在贺望安的手腕上:“望姐儿也长大了,有大姑娘的样子了,将来也不知道哪家的好儿郎能有这样的福气娶到我们望姐儿。” 贺望安还是姑娘家,一听到这样的话自然是要羞红了脸:“长姐莫开玩笑了,望姐儿不嫁,望姐儿替长姐陪伴在母亲身边,孝顺母亲一辈子。” 白氏也跟着笑:“就你嘴甜,好了,去你嫂子那边儿吧,你嫂子还在坐月子,那边儿少不了需要你帮衬着,你也拿出咱们伯府小姐的气派来。我这儿还要跟你长姐说说话,过会儿就过去。” 贺望安福身退下,白氏望着贺望安离去的背影,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想,幸亏当年老太太发疯,逼着我把望姐儿记在了自己的名下,不然巩昌伯府不知道要被那个搅家精带成什么样子。” 贺长安疑惑:“可是葛姨娘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白氏依旧摇头,可是神色中颇有些痛心疾首:“近来倒是没有。如今她年岁渐长,容貌也不似年轻时候那样可人,加上你父亲如今渐渐想开,大部分时间都是歇在正院里面陪着我,很少去她那边儿,她没人可以撑腰,倒是安分了不少。只是同哥儿到底是被她养废了。你父亲不说,但是我也能感觉得出来,他有些怪我没把同哥儿教养好。只是他没想明白,若是同哥儿和彦哥儿一样有出息,这巩昌伯府,就要乱了。” 贺长安很明白母亲的考量,她没有嫡亲的兄弟,大哥与幼弟都是庶子,若是两个人都由母亲教养,今后难免会出现家宅不宁的情况。可是父亲却是被千年贺丁青闹出的那一场青楼生子的风波气了个好歹,心中难免会责怪母亲。实在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也不能为了其中一方去责备另一个人,只能陪着一起叹气:“母亲可有给同哥儿相看媳妇?同哥儿虽然荒唐了点,但是经过上次那件事之后,父亲对他严加管教,也安分了不少,若是能有个媳妇约束着,想来他也能收收心了。他不是立业之才,但是总要成家的。母亲心里可要有个成算了。” “前段时间你大哥的亲家也跟我提了一次,说是承武侯有个庶出的女儿,年龄倒是相仿,而且出身倒是也还算想当。只是我有些犹豫,毕竟承武侯是宫中庆嫔的娘家人,只怕是……而且我也打听了,听说李家那姑娘虽是出身侯府,长得也还不错,可是兆和长公主是不大管她的,只怕她管不住同哥儿那样脱缰野马似的性子。” 承武侯就是太后的侄子,庆嫔同父异母的兄长,是为李家的嫡子,不过为人倒是比较软弱的,这么多年一直被兆和长公主管得很严。兆和长公主连生三女,没有生儿子,在那之后才给自己公主府管家的女儿开了脸,让她伺候承武侯,生下了一个庶女,却也因为没生儿子,迟迟没给那个陪嫁丫鬟抬姨娘,这位李姑娘的生母,至今都还只是承武侯的一个通房丫头。 贺长安仔细思索了一下:“若说是门当户对的,除了李氏之外恐怕只有姑丈家的几个庶女了,同哥儿若是有出息,门户稍低些的嫡女倒是也不见得不愿意嫁过来。只是同哥儿又是那样的性子,怕是难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娘,不如这样,只要父亲同意,我找个机会安排你与那李家姑娘见上一次。传闻再如何也都是以讹传讹的,百闻不如一见,究竟要不要这个儿媳妇,您不如见过了之后再做决定。再说,我相信兆宁长公主是不会盼着咱们家不得好的。等再过几年,您还不是要把伯府内宅交给嫂子来管?兆宁长公主才不会给自己女儿添堵呢!” 白氏点点头:“那也行,我先与你父亲商量下。只盼着能早点给同哥儿娶一个能让她收心的媳妇儿进门吧。走吧,洗三也快开始了,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小外甥。” 第三一三章 为妻良策 第三一三章为妻良策 贺长安来到刘雁翎房间的时候, 就看到她正在低头逗弄着襁褓中的贺茁, 贺茁眼睛闭着, 睡得正香,嘴角微微翘起,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梦中梦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物,只是这副样子看起来,实在是像极了贺甲青,那一瞬间,贺长安又不由得开始思念远在平阳府的兄长来。 记忆中的贺甲青永远都是她还没有嫁人时候的样子, 他喜欢动不动就摸鼻头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他经常有意无意的就说出来了些他们都不大听得懂的话,他把她偷偷带出来听陆城表明心迹……大半年没有见了, 也不知道兄长在平阳府过得好不好。 反倒是刘雁翎猛然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有些踌躇的小姑:“妹妹什么时候来的?来了也不说话, 倒是站在门口发呆。” 贺长安倏地从回忆中抽回神来, 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 用指腹轻轻地在贺茁的小脸蛋上摩挲了一下:“小家伙和他爹长得真像。” 不说这还好,贺长安话音刚落, 就看到刘雁翎的脸上染上了羞恼的红色:“你们贺家真是霸道, 他把我的一颗心都骗走了不说,我嫁过来连生两个儿子,偏偏两个孩子长得都那么像他,这桩买卖真是亏死了!” 贺长安也吃吃笑:“偏偏你又心甘情愿地做这亏本生意!” 刘雁翎也一点儿都不肯示弱:“你不还是一样?早就被秦王殿下吃得死死的了!”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以前待字闺中做姑娘的时候,玩闹了一阵,都不由得各自唏嘘,一转眼她们也都各有儿女,各有家庭了…… 看着贺长安脸上的怅惘,刘雁翎嘻嘻笑了笑:“好了,别老是回忆过去了,至少现在我们都还是过得不错的不是么?我昨日已经和母亲说过了,等我出了月子,我就去平阳府照顾你哥,我实在是不太放心的下他。繁哥儿已经不算小了,我就带着他一块走。至于茁哥儿就要拜托给母亲照顾了。” 贺长安看着这个相识了许多年,一步步从手帕交变成至亲的女子,拉住她的手:“我哥在任上怎么也还得一年半的时间,你这一去恐怕咱们一年半都要见不到了。” 刘雁翎也看着她,仔细嘱咐道:“我去了平阳府,家里这边难免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你虽然嫁出去了,但是好歹距离娘家也近。母亲年纪大了,家里的事,还要劳妹妹多看顾着点……同哥儿不懂事,我走之前也会尽量把同哥儿的婚事张罗好,帮他找一个懂事点的媳妇儿。” 听嫂子说到这里,贺长安不由得又想起之前母亲所说的李氏姑娘,赶紧问刘雁翎此人如何。 刘雁翎也知道自家妹妹的担忧:“你别看她出身于承恩侯府,其实真的与承恩侯府也没有多少感情在的。而且我听我嫂子说,自小不受父亲疼宠,又不为嫡母所关注,反倒让她心性更加坚强。而且她呀,极爱看书,承恩侯府的藏书阁她碰不到,就想尽一切办法去借书,一来二去倒是和我嫂子她娘家的九姑娘成了挚友,听说还入了九姑娘的股,开了一个什么叫‘书吧’的地方。我倒是只见过她一次,模样也不差,只是兆和长公主一心扑在自家闺女上,一直也没给她张罗亲事,年龄上要比同哥儿大上三岁。” 贺长安仔细思忖,虽然她嫁人之后与朱燕的来往就不多了,但是也知道这个姑娘向来是个有主见的人,若那李氏也是行使独立有主见的人,将来倒是能约束的住同哥儿,而且通诗书、懂礼节,模样不差,就算是大上三岁又怎样呢?说不定真能应了“女大三、抱金砖。”那句老话。 洗三礼倒是结束的很快,贺茁是个非常乖的孩子,不爱哭也不爱闹,嘴上总是挂着甜滋滋的笑容,来观礼的宾客都说巩昌伯府家这是来了个笑神转世重生的小娃娃呢! 贺茁的洗三礼,兆宁长公主作为刘雁翎的亲娘,小家伙的外祖母,自然也是要来的。洗三礼结束之后,两家商议了一下,鉴于刘雁翎想要去平阳府照顾贺甲青,而李家姑娘年龄也不小了,所以就委派兆宁长公主代表贺丁青上门提亲,若是这亲能求得来,李姑娘也不涉及娘家想多留几年的说法,自然是能越早成亲越好。 白氏在送走兆宁长公主的时候,笑得眉眼都弯到一出去了:“是呀,若是能早点给同哥儿娶个媳妇进门,让他也早点有个孩子,他也就能收心不少了,这事儿就拜托在亲家母身上了……” 贺长安却没有马上走,虽然娘家近,但是她也不是隔三差五就回娘家的,因此来了就想多陪着母亲待一会。白氏要亲自给小孙子缝一双虎头鞋,不过许是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如以前了,愣是穿了很久的针都没能穿到针眼里面去。贺长安心里面一恸,从白氏的手上抢过针线来,一边穿针,一边嗔怪道:“娘眼睛不好,以后这些事情就交给针线上的人来做吧,再不济还有嫂子呢,嫂子哪能不给自己亲生的儿子做虎头鞋呢?” 白氏却一如既往固执得很:“祖母做的跟母亲做的哪能一样呢?再说了,彦哥儿那孩子虽然聪明,但是在生活上,从小就粗枝大叶的。这回头你嫂子去了平阳府,只怕照顾彦哥儿都照顾不过来,茁哥儿这儿我哪能不上点心呢?” 贺长安也笑:“娘待哥哥嫂子真好,女儿都要吃味儿了。” 白氏闻听女儿这句话,也是一怔,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也能如此心无芥蒂地对别的女人给自己的丈夫生的孩子好了呢?当年她刚刚嫁到巩昌伯府为人新妇的时候,也是那样渴望着能有一个自己的儿子,延续贺家的香火,只是他们夫妻二人本就聚少离多,她身体也不是特别好,虽然也努力过,却是三年都没能怀上孩子。直到后来公公贺励做主给丈夫娶了耿姨娘过门。耿氏有福气,进门一个月就怀上了孩子,并且一举生下了个大胖小子,那时候她怀里抱着这个庶子,听着公公说“从今之后你也是有儿子的人了”的时候,心里面也是五味杂陈的。后来她终于也怀了身孕,却在生下长安的时候伤了身子,再难有孕了,柳氏又做主把自己的贴身丫鬟葛姨娘塞到丈夫的房中,葛氏还先后生下了一儿一女…… 最初对贺甲青好,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耿氏要比葛氏安分太多,她需要有一个儿子傍身,才能更好地在巩昌伯府做当家主母,若一定要她抬举一个孩子,那只能是耿氏所出的贺甲青,但是慢慢地,她发现贺甲青对她却是真的孝顺,对于长按这个妹妹也是尽最大努力去保护,她开始反思这些年她对于这个记名子的心是否也刻薄了些,至少她是想利用他的,反思来反思去,就变成一种出于本能的对他们好了,不仅贺甲青,连带他的妻子,他们所生的儿子--跟她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可她这个祖母就是乐在其中。 想到这儿,她抬眸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眸底隐隐地透出了些许担忧之色:“你们家的那位侧妃,应该也快要生了吧?” 因为这件事情关系重大,所以知道朱侧妃是假怀孕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就连母亲,贺长安都不敢说出来实情。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败露,整个秦/王/府都将面临灭顶之灾,这会儿面对母亲的追问,她只能轻轻“嗯”了一声,声如蚊呐,对于她来说是底气不足的怯懦,落在白氏耳中就是她不开心的表现。 白氏一把扳过她的身体,让贺长安面对着自己坐好:“你已经嫁人了,按理来说娘不该数落你,可是你也得听娘一句劝,女婿对你,实在已经是非常用心了,可是朱侧妃是陛下亲自指婚的,他若是冷落了,只怕也会落得不孝的名声。如今朱侧妃要生产,你别因为这事儿和女婿怄气,将来那孩子不管是男是女,你也别亏待了孩子。人心都是处出来的,你若是对那孩子好,那孩子将来也必会孝顺你,至于生母,就算看在孩子的面子上也不会和你作对,这才是聪明女人的做法。若是一味地拈酸吃醋,只会把女婿推得越来越远。” 贺长安点点头,白氏这一生虽也坎坷过,但是到如今的年纪也算是享福了,父亲对于母亲也非常敬重的,母亲这话若是搁在别人家定是为妻良策,不过她家情况好像不太一样啊--她的秦王殿下就像快膏药一样,只要得闲无时无刻不缠着她,赶都赶不走诶,更别提什么越推越远了! 至于母亲说的不要亏待孩子,她怎么忍心亏待那个孩子?虽然她与孩子的生父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孩子的亲娘是花楠!是她上一世最好的姐妹!是帮□□做了无数事情的花楠啊! 她正在暗自思忖着,就听到细蕊来通传:“王妃主子,秦王殿下来了呢,说是来接您回王府的。” 细蕊话音刚落,就看到陆城已经出现在正院中,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一从宫中回来来不及回府上换了衣物就来接她了。 男子的嘴角挂着戏谑地笑容:“遂如,本王昨日说,你可以搬空□□回娘家,可不包括把你自己也搬走啊!” 第三一四章 朱燕来访 第三一四章朱燕来访 贺长安远远的看着陆城笑得弯弯的眼睛, 顿时觉得这双眼睛就是世上最温暖的阳光。小心的提着裙摆往前走,可是脚下的步伐却没有变得多小, 小鸟一般的就朝着陆城的身上扑了过去,靠在他肩头, 闻了闻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才舍不得。” 陆城捏了捏贺长安的鼻子,也笑:“傻姑娘, 该回家了。” 白氏远远的看着相依相偎的两人,只觉得自己刚才那番话简直是多余,必须这个样子,简直是把贺长安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了, 那她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呢?就算府上有一个怀了孕的妾室又能如何?比起那不知所谓的禹王府, 简直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回去的马车上, 贺长安就像刚才那样把头靠在陆城的肩头上, 陆城则是一只手环着贺长安的腰, 另一只手把她修长的手指按在自己的手中把玩,过了许久才长叹出一口气:“当初娶你过门的时候,我曾经答应过岳父和大舅兄, 这双手, 我要让它永远细腻如初。如今你的手虽然依旧保养得宜, 可我却还是觉着亏欠了你, 让你为我担惊受怕, 累你为我生儿育女。” “竟说酸话, ”贺长安微微嗔怒道:“咱们夫妻本是同林鸟, 难道还真要大难临头各自飞?既然都把这颗心给了你,那么为你担心受怕也是正常的。就像我嫂子,嘴上说着被我哥坑蒙拐骗,愣是丢了一颗心,整日里都在做着稳赔不赚的买卖,可是如今孩子生出来了,还是心甘情愿的往平阳府去照顾我哥。我现在想想,我倒是挺羡慕我哥和我嫂子的,鹰扬府虽然距离帝都也不算太远,但是那里据说天高云淡,风景更是美得不得了,我却从来没有去过那么远的地方。” 其实她也是去过的,上一世她的家乡,本来距离那里并不算远,只是儿时的那些无忧无虑,都在父亲死亡的时候彻底告终,后来那些地方再让她去回忆,她都觉得已经是自己心中的伤痛。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随着日子越过越安稳,她也觉得是时候该放下这些往事了,如果真的能给他一个机会,让她回故乡去看看,她更愿意悄悄地让人给自己上一世的父母立一座坟,哪怕只是衣冠冢也好。 不过身为皇亲国戚,她却实实在在难出帝都,所以也只能暗暗在心中去羡慕兄嫂了。 马车行驶的很慢,虽然是冬日,午后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帘投射进来,只让人觉得昏昏欲睡。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贺长安只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忽然听到耳畔传来陆城的声音:“不用羡慕他们,我会给你更好的。哪怕现在不能,以后,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完成你的这个心愿。” 兆宁长公主此人也是一个办事情颇为雷厉风行的女子,贺家这边白事刚刚给她说了请求,不出三日,那边就给了回话,只说兆和长公主对于这件事情也是非常乐见其成的,毕竟那只是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生的女儿罢了,巩昌伯府虽有勋贵之名,却无勋贵之实,而且上门提亲的也只是巩昌伯府的庶子,这桩婚事,无论怎样,从庙上看,都是不亏待了这个淑女的,但其实内里究竟能捞到多少好处,也就只有兆和长公主自己心中计较了。 不过朱燕的登门拜访,确实让长安十分意外。自从朱云佳和长安嫁到了秦/王府,朱燕对于秦/王府都是能避则避,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人说朱家占尽了□□的光,而且贺长安只知道朱燕在外面不知道自己忙着什么生意,只听说做得红红火火,但是她自己忙得脚不沾地也是真的,所以两人已经许久未曾好好地聊一聊了。 贺长安接到拜帖前来正厅的时候,门房已经把朱燕引到正厅了,和长安远远的看着,只觉得正厅里面站着一个清秀俊俏的小生,走近了,才发觉这不是好几年未曾仔细相见的朱燕吗?她今日穿着一身银青色的长袍,只是在肩膀那里略微改得窄了一些,长袍上绣着麒麟的纹样,而并非寻常女子喜欢的花花草草。身上更是什么事物都不曾佩戴,头发盘起来藏在了一顶小圆帽里面,略施脂粉只让人觉得这个小厮越发英俊,怎么看都像是一位年轻有为的小客商。贺长安凑上去嘻嘻笑道:“原本只知道你们朱家的女儿生得漂亮,而且不想做这等男儿装扮也是这般耐看。这可是你们朱家没有生出儿子来,不然还让不让世间男子有条生路了?” 朱燕也是嘿嘿一笑,声音也比之前要更粗犷了不少,更看不到之前那种少的可怜的淑女气质了:“自从那个坏心眼的女人行径败露了,我父亲心力交瘁,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了。是在曲靖一位后娘来,她也不知道我们这些其他的女儿会不会受到伤害,索性我们几个年龄也不小了,逐渐就尝试着把家事交给我们几个来打理。以前那女人管着朱家的时候,我并不曾学习女工之类的,看着十妹去学,也只觉得那玩意太过于无趣,现在接管了一部分猪家的铺子,只觉得坐在铺子里面盘帐,才是这世间最有乐趣的事情。以前还真不知道,原来我们朱家,还有那么大的一份产业。” 朱家产业大,这一点贺长安早就心中有数。而且虽然朱老爷本身并不是特别具有经商才能的人,但是这么多年来,却也比较擅长守成,朱家的财富虽然没有继续成倍增长,但是每年也都小有盈余。朱云佳嫁到王府里面来,是做侧妃的,即便如此,朱老爷给她备下的嫁妆,里面也有那个铺子和一个庄子。先前只觉得那铺子和庄子都不是很景气,后来于氏倒台,三联这铺子里和庄子上的管事都倒台了,朱云佳索性拜托陆城帮忙找了一批人重新来管理铺子和庄子,如今竟然隐隐有翻倍的趋势,由此也不难猜出来,于氏之前究竟在朱家谋了多少利。 “我听说,你近来和人合伙,新开了一个什么书吧?”贺长安想起几日前在娘家听说的关于李家庶女的轶事,不由得十分好奇:“帝都里面地处繁华地带的藏书阁,也有好几家,都是祖宗传下来的基业,若非店主人有本事逃到孤本集子什么的,生意也无非平平淡淡。你究竟是有什么样的勇气,还是挖掘到了什么商机,竟然有勇气去开一个卖书的地方。” 朱燕摇头晃脑,颇有几分故弄玄虚的架势,那顶小小的圆帽子在她的头上晃来晃去,看起来就有几分滑稽可笑:“我仅仅是跟藏书阁一样的,那我的书吧,可早就亏本了。王妃,您说是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一定得去我那一方小铺子看看,我保证你今后能爱上我那地儿,都能乐不思秦了。” 贺长安听出了朱燕话里面保持的敬意,从前的它可是从来不会口口声声,管自己叫王妃的。不过人终究都是会变的,像他这样变得世故圆滑一些,或许也是商场生存的必经之路吧!贺长安故作轻松道:“那还要看朱老板什么时候邀请我去,咱们可得提前说好了,若是不免单,我可是不去的。” “哎呦,我的好姐姐,”朱燕终是绷不住刚才那样老成的语气了:“刚才妹妹那番话的邀请还不够诚心诚意吗?不过姐姐若是想让人请客,那妹妹可要找另外一个人来请了。碰巧那人也特别想认识认识姐姐,妹妹我敢打包票,姐姐要是知道了这个人是谁,肯定也会见一见的。” 贺长安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什么人?” 却见朱燕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之前听说王妃您娘家弟弟有意想要求取兆和长公主家的庶女,也就是我那间书吧的一位股东,姓李小名儿琳姐儿的那个姑娘。虽然琳姐儿也十分清楚,她的婚事本来就是由父亲和嫡母两个人决定的。而且承武侯本来就不是一个十分刚毅果决的人,这件事情基本上就是长公主一个人说了算,可是他还是想冒昧的求见一下娘娘,也不是为了抗命,只是不想完全的被盲婚哑嫁掉。王妃您可不知道,琳姐儿虽然是个庶女,但是骨子里却十分的积极。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偷偷存的私房,就想到来和我合伙做点自己的买卖。若不是这样,只是靠侯府公中分给她的哪些东西?只怕她在侯府过的连丫鬟都不如。当出我着手筹备那间书吧的时候,琳姐儿也帮我出了不少点子。若不是他的那些创意,只怕我的书吧,如今生意也不见得能这么好……” 贺长安听到朱燕在那里喋喋不休的陈述李琳的好,“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看你说的,不就是见那丫头一面,好像我能把那丫头吃了似的。若她真是个好的,甚至觉得我家那个弟弟要埋没了她了。不过我倒是相信你,这两天我就抽空去你那儿一趟,一来是看看你的门面现在怎样,二来也是见见那个丫头,能和你朱燕为伍的,恐怕也不是什么凡人!” 第三一五章 偶遇 第三一五章偶遇 朱燕告辞之后,贺长安正打算稍微休息一会, 就听银针来报, 说是朱侧妃求见。贺长安想着刚刚同朱燕见过面,想来这朱云佳倒是很想知道她妹妹的消息, 便稍稍压下自己的疲倦, 到底还是让银针把人给请了进来。 “婢妾给王妃请安。”朱云佳一如既往的老实, 穿着一件宽大的蛋青色袄裙,裙下掩着的是那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脸上不用任何粉黛,所以肤色本身的缺点也就暴露出来,穿的衣服颜色也素淡,加之她本就要比贺长安大上几岁, 如今看起来倒是快要比贺长安老上十岁不止了。话虽如此说, 她的气色却是难得的好,可见也是日子过得顺心。 贺长安如今是越发满意这个朱云佳了, 老实说,她还真不是什么有心机的人, 不然当初哪就那么容易被她和陆城联手设下的局给唬住了。自那之后,她还真是息了所有不该有的心思, 无论是当一个挡箭牌, 还是帮着隐瞒花楠的孩子而假怀孕的事情, 她都做得几乎是滴水不漏。今天朱燕前来, 她不信这位朱侧妃就没有收到一星半点的消息, 可是偏偏能耐得住性子, 直到朱燕走了才来求见,可见足够老实。 看着朱云佳还没有蹲下去,贺长安赶紧示意银针扶助她:“侧妃现在有孕在身,可就不要这么多礼了。快坐下来吧” 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旁边的绣墩。 朱云佳神色一凛,王妃从来不会像别人家的主母那样对妾室立规矩,让妾室站着说话,可是今日虽然语气还算温和,但是她如何听不出来,王妃这是在敲打她呢?她自己的肚子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她却不清楚,唯一能肯定的就是,那不过就是个假肚子罢了。她心里面也暗暗猜想过,莫非是王爷和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有了孩子,偏偏王妃那会儿正怀着小郡主,不可能半年之内生两个孩子,不然这会儿假怀孕的一定是王妃自己,哪还轮的上她? 收敛了心神,朱云佳到底还是挤出来一个笑容:“多谢王妃体恤婢妾腹中的孩子,有您这样宽和的嫡母,也是这个孩子的幸运。” 不管怎么样,她这辈子是别想着让王爷近自己的身了,如今阴差阳错,王爷“给”了她这个孩子,别管这个孩子的生母是谁,王爷说是她生的,难道日后还能反水不成?而她日后可以依靠的,也就是这个孩子了。若说这个孩子因为亲生母亲的关系而被王妃厌弃,那实在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要知道,历朝历代,不被嫡母喜爱的庶出子女,只怕都难以翻身,更别提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只是个无宠爱无权利无娘家帮衬的侧妃。 贺长安自然也看出来了朱云佳的这些小计较,不过却没有说破,朱云佳能在这个时候就开始小心翼翼地为这个并非亲生的孩子铺路,也就证明她对于这个孩子是上了心的。能给花楠的孩子找一个上心的母亲,至少也是她对于花楠这么多年所做的事情的回报了。 点点头:“方才你娘家九妹妹还来过,我也有段时间不见她了,不想她这两年个子长得这样快,竟然都比我还要高了。” 朱云佳抿嘴一笑,回忆起往事来,那种拘束的感觉倒是要少了不少,顺势说道:“说起来,我祖父我父亲都不是个子高挑的人,家里姐妹的母亲们,也多是温婉可人的女子。九妹的姨娘走得早,因此我印象并不深刻了,只隐约记忆中有个姨娘身材十分高挑,人也长得明媚,可是后来却没见到父亲后院中有这样的人。王妃这样一说,婢妾就回过味儿来了,只怕那就是九妹的姨娘吧。” 贺长安听了也觉得好笑,竟不知道朱老爷那样五短身材的人,还能有一个高挑明艳的妾室。想来朱燕这样明媚爽利的性格也是随了她姨娘,不然在那样复杂的朱家后院里面,这个没娘的庶女,早就要被一众女人们给磋磨死了吧! 只是不知道这样爽利明媚的姑娘,最后会被什么人给娶回家。抛去门第不论,贺长安是真心觉得,能娶到朱燕这样好的姑娘,是这户人家三生有幸。 “你妹妹她现在过得不错。”贺长安给出这样一个答案,算是安了朱云佳的心。朱家是皇商,能够依仗的到底还是皇家才买的生意。她早前也听说了朱燕帮父亲打理生意的事情,却是担心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能游刃有余,反倒得罪了权贵,现在听王妃这样说,心中的一块大石头可是落了地。 端起旁边银针倒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若不是当年王爷王妃出手相助,帮父亲清理了身边那等心思不干净的人,只怕我们一众姐妹,如今还在苦海中煎熬着。早些年父亲一心想生个能传宗接代的儿子出来,可是生到了……生到了最后一个却一直是姑娘,不由得有些心灰意冷,”本来差点要提到朱良玉的,可是想到她做的那些混账事,朱云佳到底还是话到嘴边未出口,只用了最后一个来代替:“如今九妹也算是让父亲刮目相看了。长姐两个月前刚刚为遂安伯世子生下了第三个儿子,这日子过得也是蜜里调油,我如今也承蒙王妃给脸面,日子过得极好……这些,都是当年想都不敢想的。” 许是说到了往事的缘故,朱侧妃就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滔滔不绝,贺长安本来有点倦意,但是朱家的故事实在是精彩,尤其是朱云佳讲起小的时候朱燕是如何与于氏打擂台的,贺长安几乎要笑得弯下腰去了……两个人竟然从未觉得能聊得这样投契,贺长安甚至想,如果不是隆庆皇帝这一桩乱点鸳鸯谱,她能和朱云佳成为手帕交,也说不准。 可是两个人聊天中的重要角色朱燕,返回自己的书吧的路却并不顺利——倒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是被几个地痞拦了车。她今日虽然穿了男装,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乘了车,却不想真如她预料的那样,有人盯上了她。 那几个痞子的口吻也是异常有趣,一口咬定了有个蟊贼盗窃了黄尚书府上珍藏的前朝古籍,还藏到了这车上来企图满天过海,非要把车上的人扭去送官。 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拦车扭人,朱燕心中冷笑一声,这不摆明了就是已经与官府中人里应外合想要栽赃于她吗?偏偏这被盗的东西也选得瞧,前朝古籍,她一个做书吧生意的人,巴望着前朝古籍,不是很正常吗? 正在想着如何自保,忽然听到马车外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几位大哥,方才在下经过这里,无意中听到了几位的言语,敢问几位大哥,你们口中失窃的黄尚书,可是吏部尚书黄程黄大人?” 车外不过是稍微寂静了一下,就听得一人朗声答:“正是黄户部大人,难不成满朝里面还有第二个尚书大人姓黄吗?” 朱燕摇摇头,吏部尚书,坐在这个位置上,想要和别人互通有无,也不是什么难事。估计是她做的生意,挡了这位黄大人什么亲戚的财路,这伙人才如此想要败坏她的名声吧。 经商者,尤其是皇商,名声败了,就全都完了。 车外的男子轻轻笑了一下:“那可真是无巧不成书了。几位有所不知,我与四殿下平素里是极为要好的朋友,前些日子我与四殿下还有其他几人一同谈论经史子集的时候,有人提到了这本书,正巧四殿下之前在黄大人府上见过这本书,就说要把书借过来看看,说好了轮流看的,正巧就轮到我这里了,如今这书就放在我们府上。不知为何几位大哥竟然说着书是失窃了。不如这样,几位押着我回黄大人府上一趟,我修书一封,让下人把书送到尚书府,让尚书大人亲自鉴定一番,也免得这中间出了什么误会。诸位看这法子可好?” 为首的那一人啐了一口,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骂了些什么,最后神色惊慌道:“那许是我们管事弄错了,弄错了,弄错了……”话未说完,人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朱燕这才撩开帘子,看了一眼车窗外说话的人,那人皮肤白净,脸亦是圆圆的,看起来定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又听他自称能与四皇子一道谈论经史,又口口声声提及“府上”和“下人”,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只怕不知道是帝都哪户勋贵人家的公子哥儿。 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敬佩来,这年头,身为公子哥儿,肯路见不平仗义执言的人,倒是不多见了。招来身边随行的人,低声耳语了两句,那丫鬟上前道:“今日我家主人遇到了些麻烦,多谢这位公子仗义援手。家主的铺子就在前方二郎巷拐进去的第二间门面,不知恩公可有时间前去一叙,家主也好报答您的恩情。” 窗外的男子明显一怔,顿了顿才道:“不过是路见不平,哪里谈得到什么恩情,只是听闻您家主人的铺子里有两卷邻国乾祐前朝的殷文帝留下来的《政要十卷》的股本,在下今日还有事,不知可否改日登门借阅。” 第三一六章 李琳 第三一六章李琳 朱燕想着让贺长安见李琳一面, 贺长安又何尝不想见一见这个有可能成为她弟妹的姑娘呢?同哥儿有多荒唐,她心里是十分清楚的, 虽然说日后巩昌伯府定然是由大哥继承, 但若是娶回来一个不安分的姑娘,不能管住同哥儿倒还是其次, 若是和同哥儿联合起来想要钻营伯府的好处,那只怕母亲和嫂子有的头疼了。 虽然她和母亲白氏、嫂子刘雁翎并不是真的有血缘关系,但是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的微妙, 她们对她好,她自然要有所回报。至于贺丁青,她不求他能够对她多好了,只要不拖这个家的后腿,不连累到陆城,她就心满意足了。 有了这样的因素在, 当媒人的兆宁长公主更是乐见其成了, 在见李琳这件事上, 几方参与进来的人的意见竟然是出奇的一致。只是虽然私下里面已经有了想法,为了女儿家的名节, 却是不能堂而皇之地说出去的。可是兆宁长公主却还是相出了办法来--冬月十二是她四十岁的生辰, 虽然往年依着兆宁长公主的性格并不会大操大办,但是毕竟是整寿, 就是宫里面帝后都往遂安伯府送了寿礼, 帝都哪一户不会给兆宁长公主几分脸面呢? 遂安伯府后院的宴会厅里面, 只见得几位平时与遂安伯家交好的夫人坐在兆宁长公主的身边, 纷纷赞叹兆宁长公主气色极好,完全不像是到了不惑之年的,若是跟女儿站在一起,只怕别人要以为她是自己女儿的姐姐,兆宁长公主一边笑呵呵的应下来,一边感慨道:“不行了不行了,到底还是老了,连女儿都嫁到别人家做媳妇儿去了,咱们能不老吗?” 在场的人都是常年游走在这个圈子里的,自然知道兆宁长公主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是嫁给了巩昌伯世子贺甲青的,前几日刚刚给巩昌伯世子添了第二子,这会儿正在坐月子,所以母亲的整寿也没办法来参加了。刚刚恭维得最厉害的那个也不由得暗暗后悔,她哪能想到兆宁长公主会把话题扯到女儿身上啊,早知道她就不开口给人家添堵了! 贺长安虽然有孕,但是时日尚浅,想着兆宁长公主对于陆城一直以来也是十分照拂的,加上还有嫂子这一层关系在,想了想,不仅备了丰厚的贺礼,还亲自来祝寿,这会儿也不去看那位懊恼至极的夫人,笑嘻嘻地接过话茬来:“知道姑母惦记着嫂嫂,姑母放心,若是我哥敢对嫂嫂不好,我第一个冲回娘家去给嫂嫂打抱不平。倒是姑母您呐,嫂嫂虽然出嫁了,可是您身边的好女孩儿可一点都不少,不如接几个样貌好性情好的姑娘来家里小住,权当是陪陪您了,您说这样可好?” 贺长安敢这样说,也是因为在大宣这并不算什么稀罕事。公主这样的人家,只要交情不错,倒是可以请别人家的女孩儿来家中小住的。之前兆成长公主不是也把黄时雨带在身边亲自教养了一阵子吗?虽然说大多数人家都不指着女儿去谋前程出路,但是能在公主身边当个义女,也算是镀了一层金,说婆家的时候或许也能更顺利些,所以一般人都是不拒绝的。 这时已经有脑筋转得快的琢磨过味儿来了,合着人家兆宁长公主这并不是多想女儿,而是想借着这样的机会收个义女,做个大媒。只是遂安伯府家的两位公子都早已经娶妻,而且各自都有儿子,遂安伯府似乎历代都没有纳妾的习惯,更不涉及到要开枝散叶的问题,兆宁长公主这是在给谁挑呢? 兆和长公主端过面前的茶杯轻呷一口,慢悠悠地说道:“我倒是觉得秦王妃这话不错,自从雁姐儿那丫头嫁了人,这遂安伯府少了多少笑声啊!姐姐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家里女儿一大堆,不如这样,姐姐借两个女儿给妹妹,让她们陪陪妹妹可好?”承恩侯家里孩子不算多,可是一个女儿都没有,早些年的时候,倒也是兆和长公主的一块心病。可是这些年兆和长公主早就到了不能生的年纪了,也就渐渐看开了,没儿子又有什么大不了,她依旧是她的公主,到头来,失去了太后这座靠山的承恩侯还不是要对自己百依百顺?何必眼睁睁地看着别的女人生出个庶子来继承家业呢? 兆宁长公主早就对她说过琳姐儿的事情,琳姐儿是承恩侯府上唯一的庶女, 还是当时琳姐儿她娘不小心有了身子,承恩侯心怀侥幸,想着万一是个儿子呢,就护着她把孩子生了下来。不过也好在琳姐儿不是男儿身,不然的话她可真不能保证自己有足够的善心把她养大。庶女配庶子,说起来倒也是门当户对,落到谁的耳朵里都不至于说她这个嫡母苛待庶女了,不过若是直接把李琳一个塞到遂安伯府去只怕太明显了一点,不然的话她哪里舍得自己亲生的小女儿一起过去呢? 兆宁长公主平时是不大看得惯这个同胞姐姐的,只觉得她为人太过强势,喜欢步步紧逼,所以来往也算不得太多,若非是同父同母的姐妹,只怕早就断了往来了,这会儿虽然也觉得兆和长公主假惺惺的,但是为了做成这个媒,还是做出一副喜笑颜开的样子:“那感情好,妹妹一定好好招待两个外甥女。” 只是心里面早已经暗自打定了主意,这位嫡出的外甥女,她只管衣食住行上让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至于婚姻大事,还是万万不能插手的。 因着有了这样的契机,李琳和李瑶在寿宴结束之后就直接留在了遂安伯府,李琳倒是规规矩矩,只是李瑶看起来却有些不大乐意。兆宁长公主看在眼里,心中不由得冷笑,她这个姐姐,一向强势,对于自己的女儿却是太过于骄纵,之前长女李璇的例子都没能让她警醒,现在这个小女儿李瑶只怕也是被惯坏了,如此喜怒形于色,将来嫁了人,只怕是难做了些。 贺长安也多在遂安伯府留了一会儿,目的自然就是为了见李琳一面。李琳被遂安伯府的丫鬟领着来到她面前的时候,头微微低着,还是稍微有些拘谨,请安的语气却不唯唯诺诺,这点贺长安还是很满意的。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贺长安笑了一下表达出自己的善意来,看着眼前缓缓抬起头来的女孩子,很好,非常合她的心意,李琳长得算不上极其漂亮,但是确实还是说得过去的,而且虽是庶女,但是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那种书卷气确实嫡女李瑶没办法比的,可见气质这个东西,和嫡庶实在是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听朱九姑娘说,你也想见见我,那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吗?” 李琳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开口了:“回王妃的话,我也知道这样没有遮掩的谈论自己的婚事,不是女孩儿家应该做的事情。可是我若是不自己站出来,只怕再也没人肯多为我考虑几分了……想来王妃应该也知道了,九姑娘做的书吧生意,我是投了银子在里面的,可以说也有一比不小的股份,这些都是我存了多年存下来的私房钱,那间书吧我也倾注了非常多的心血,我只想问王妃一句,若是我嫁到了巩昌伯府,我还能继续做书吧的生意吗?” 贺长安早知道李琳想见她肯定会提出一些要求,但是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看来朱燕真的没有看错合伙人,这确实是一个能够扛得起事儿的人,若是能给同哥儿娶这样一个媳妇,想来她也能承担得起约束同哥儿的责任,她心下暗自满意,不过却不想过多地把自己的心思表露给李琳,毕竟她与同哥儿,也就是名义上的姐弟而已。 这般想着,声音微微沉了一些:“李三姑娘,你能在兆和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给自己置办出一分产业,可见你是个有远见的人。你想着在嫁人之后继续经营书吧,我也能看出来你善始善终的好品格儿。可是你要清楚,人活着,不可能仅仅只有一个身份。我是巩昌伯的女儿,自然要记挂着巩昌伯府的事情,可我也是秦王妃,是陛下的儿媳妇,我自然要把□□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条,让秦王安心,让陛下放心。如果真到了这些事情有冲突的时候,你又该如何做抉择呢?” 这话里面虽有对李琳的称赞,但更多的还是贺长安对她的试探。果然,李琳的脸色稍微白了一下,然后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睛,启唇:“不管日后我嫁给谁,我都一定会做好我该做的事情。而且,我相信王妃您一定能看到我的处境,我在娘家的处境已经很难有所改变了,我能依靠的,只有我的夫君,我的婆家……书吧是我的心血,却并不是我一个人在打理,想来如果事有冲突,我一定会选择我唯一的依靠。” 贺长安不由得莞尔,其实她也不想做这个恶人,看着眼前老老实实的姑娘痛下决心的,只是这个姑娘决绝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好,那我便也给你一个承诺。书吧的事情,只要你不去抛头露面,私下里的管理,我也好,巩昌伯府也罢,并不干涉你。但是有一样,你的书吧是你自己的产业,巩昌伯府并不会在这上面打主意,自然也不会为你招徕生意,这样不近人情的条件,你可能接受?” 第三一七章 补偿 第三一七章补偿 从遂安伯府出来, 冬月里的风还是有一点儿冷硬的,硬生生地吹着马车的帘子往她的脸上拂, 贺长安坐在自家的马车上,马车里面拢着的暖炉倒是烧得正旺, 一点儿都不被马车外的寒风所影响, 加上她方才与李琳之间聊得还算愉快,此刻的贺长安心情不是一般的好。 李琳是个好姑娘, 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贺长安眼前浮现出贺丁青那混不吝的模样,心里都不由得替李琳感到惋惜--若不是生在了那样的环境里, 她何至于嫁给贺丁青这样的人呢?不过好在贺丁青此人没什么大本事,也没胆子在外面惹什么大事,只要李琳能操持好这个小家,贺家自然不会亏待了这个儿媳妇。 回到王府,陆城还没有回来。如今眼看着陆随意就要到了生产的日子了,而之前大宣和乾v也达成了共识, 册封陆随意为乾v皇后只是迟早的事情,怀孕生产坐月子时倒是不宜册封, 只等着陆随意出了月子,左右也就在一个多月后了!当时乾v内忧外患之时, 陆随意作为淑妃,没少在陆城和钧喻铮之间牵线搭桥, 如今陆随意做了淑妃, 对于陆城来说, 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抛开厉害不谈,陆随意也是陆城的妹妹,他哪有不希望陆随意过得好的道理? 再想到前两天白氏传来的消息,说是四公主陆称意有了身孕,皇室和许家的意思,都是提前办了婚事,一床遮羞被一盖,回头报一个早产什么的,倒是不至于毁了名声,可是陆称意偏偏不肯,定要按着原来约定好的日子成亲,至于孩子嘛……就在宫里生好了。 想到这儿,贺长安不由得莞尔,陆家的女儿们,还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道自己家那三个丫头长大了是个什么样子呢! 想到女儿,贺长安的心就化成了一滩蜜水,想起荣泰和天佑都喜欢吃那茶香饼,便要亲自去厨房给两个女儿做了来吃。其实那茶香饼并不难做,只是稍微麻烦了一点儿,需要用碧螺春茶放冷了揉面,还需要在揉面的时候掺上细细磨好的茶粉和木薯粉,最后还得把饼儿做成茶花的形状。糖倒是不用放多少,这种点心就胜在茶香四溢,又因为加了木薯粉,所以口感极佳,小孩子吃多了也不伤牙齿,贺长安才会如此纵着两个丫头的。 茶香饼如今早已经是帝都勋贵圈子里面常见的吃食,贺长安上一世的时候就会做,只是做的不大好,如今却是因为全家人都喜欢,格外的上心练了练,做起来才有模有样。 一边揉面,思绪就漫无目的地飘向很久很久以前,贺长安突然想起,这茶香饼,当初似乎还是花楠念着陆城喜欢喝茶,才特地琢磨出来的,为了试究竟哪一种茶做出来的茶香饼味道更好,花楠几乎试遍了东宫所有的茶,拉着她吃了各种味道各种口感的茶香饼,最终才选定了碧螺春。 好容易做出了味道最好的茶香饼,要送给陆城的时候,花楠却又犹豫了,拉着她的衣襟说:“叶槿姐姐,要不……要不还是你去送给殿下吧……在殿下跟前你更得用一些,你送去的,殿下胃口也会更好……” 那时的她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替陆垣卖命,在陆城身边邀功,听花楠的话也不疑有他,直愣愣地就把绿茶饼送出去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花楠低下头时眼神中的期待。 现在想想,幸亏上苍还给了她一次弥补的机会。 茶香饼终于成形进了蒸笼,这会儿就不需要她亲自守在这里了,交代好了灶房的丫头应该注意的细节,她拐出厨房,想了想,并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花楠那里。 比起刚来秦/王/府的时候,花楠的状态要好了不少,也不再哭闹了,这会儿正斜靠在引枕上,手上拿着针线,做着小袜子,那袜子是用细密绵软的素色绸子做的,并没有绣花,而且针脚极其仔细,没有一点儿线头是露在外面的,再看那大小,想来应该是花楠给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做的,而她此时正不知道哼着什么歌儿,黄昏时的夕阳斜斜地从窗棂中间洒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恬静美好。 贺长安就在那里看着, 也不忍心打断花楠此时的平静,她真的很心疼这个女孩子,自打有记忆开始,所有的时光都付出在了陆城的身上,可是这种付出,终究是得不到什么回报的,就有点像上一世的她之于陆垣--唯一不同的是,陆垣比陆城要心狠太多。 如今,能让花楠有点时间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真的没有什么不好。 花楠做完了手头的那只小袜子,随手把针线放回了笸箩里面,左手揉着右手的手腕抬头张望的时候,这才看到了贺长安,怔了一下,就要下床请安,却被贺长安抢先一步按在了床上:“也不看看自己的身子,非要在这个时候逞什么能啊?别人都道我是王妃之尊,可是咱们两姐妹之间,还用讲这个虚礼吗?” 花楠看了看贺长安的身后,她果然没有带人来,心下的束缚便也少了一些,但却还是犟嘴:“礼不可废,姐姐如今到底是王妃的。” “好好好,等你生下孩子,你想给我行多少礼,我都依着你,只是如今不行。”贺长安刮了一下花楠的脸颊:“最近身子怎么样?” 因为之前曾经投河的缘故,花楠的身体寒气很重,每隔一日江明都会亲自来给她挑理身体,如今虽然不能让她像以前那般充满活力,倒是比刚救回来的时候那种纸片儿人似的样子强多了,贺长安看了看花楠的肚子,再推算了一下日子,眼看着是要熬到足月了,不过那肚子却不很大,显然孩子生出来也不会多大个头的,这样唯一的好处就是,花楠在生产的时候可以少遭点儿罪。 “江太医是王爷安排的人,我之前也与他有过接触,他医术很好,对待我也是用心的,所以我的身体并没有什么不妥当。只是我依旧不太吃得下东西,这孩子……实在是个折磨人的。若不是这孩子兴许能在王爷这儿派上用场,我是真得不想把他生下来啊……”花楠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往孩子的身世上面说,贺长安心中一恸,这根刺已经在花楠的心头扎下去了,即使有朝一日能□□,那颗心上也会有一个无法填补的伤疤。 她不愿意听花楠继续说这些自暴自弃的话,赶紧转移话题:“我刚才去给荣泰和天佑她们两个做了茶香饼,还在锅里蒸着,做着做着就想起以前你做茶香饼时候的样子了。等以后你亲自做了给她们吃,只怕她们就要嫌弃我的手艺了。” 听贺长安说着话,花楠的思路也跟着回到了从前,与贺长安一起絮絮叨叨地回忆了许多以前发生的故事,还给贺长安讲了废太子以后她在凤栖宫生活的点点滴滴,两个人从夕阳落山聊到了月在中天,似乎还有许多许多话没有说完似的。 花楠打了个哈欠:“那个时候,真好,只可惜……只可惜我们都回不到过去的日子了。” 怀孕的人容易疲惫,之前谈兴正浓的时候到不觉得什么,花楠一打哈欠,贺长安也觉得自己有些累了,便轻轻地替花楠掖了掖背角:“虽然我们都回不到过去,但是你要相信王爷,有朝一日,我们可以以另外一种方式生活在一起,虽然环境变了,但是这份心境和这份感情,永远都不能变。好了,不想那么多了,睡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陆城已经换好了亵衣,靠在床边就着床头的风灯看着一卷书,听到贺长安推门的声音,也不抬头,只是沉声问了一句:“她……好些了吗?” 贺长安走到陆城身边,在他身旁的床沿儿上坐下,挡住了风灯的光线,一只手收走了陆城手中的书,摇了摇头道:“虽然身体上是好些了,可是出了那么大的事,她心理上的坎儿,哪是那么容易就能迈过来的?” 陆城的眼神中闪过一抹愧色:“我立志一生不能辜负你,但是于她,我到底心中有愧,她付出的太多了。” 贺长安双手与陆城交握,牵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我懂你……我在想,等这件事情风头过了,那边儿都不记得有花楠这个人存在了的时候,咱们能不能给花楠换个身份,就让她留在府中做你的女人吧,哪怕只是名分上的,好歹成全了她的一片痴心……” 陆城不是一个绝情的人,这一点,贺长安很清楚,没有办法补偿花楠,几乎快要成为了陆城的一块心病,与其让这件事同时折磨着好几个人,不如她主动提出来。一方面,她相信陆城对她的一片心,不会因为对别人的愧疚而有丝毫改变,另一方面,她也愿意相信花楠,愿意成全花楠。 第三一八章 无怨无悔 第三一八章无怨无悔 陆城摇摇头:“纵然你有心如此,她也未必愿意接受。那个孩子不是我的, 是她这辈子心中的一根刺儿, 就算落在了我的名下, 她也不会心安理得的占着我侧妃的位置。” 夫妻二人又仔仔细细地商量了一下,给花楠换个身份是必须的, 却又担心她不能接受,权衡利弊之下, 还是把她的身份换成她自己孩子的乳母好些。就算她心里面怨恨着那个人, 可是总是舍不得自己的亲生骨肉的。 如此算是商议得差不多了,陆城吹熄了风灯,正要安置, 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王爷, 王妃……花……侧妃殿下喊着肚子痛, 只怕是要生了!” 贺长安神色一凛, 那是紫笋的声音,虽说明面上说的是朱云佳喊肚子痛,但是实际上快要临盆的人,不正应该是花楠吗?她与花楠促膝长谈了一个晚上,她也没有任何异样, 谁能想到她在这个时候就要生了! 两个人只是交汇了一下眼神,就快速披衣下床。稳婆是早就养在秦/王/府的妥当人, 这会儿已经到了早已经布置好的产房。 因为还需要朱云佳掩人耳目, 所以进产房的人必须得是朱云佳, 所以紫笋顾不得忙乱, 第一时间也要把朱云佳接到产房里来。 朱云佳本也打算休息了,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由得心头一紧,赶紧在陆城的安排下绕道儿进了产房,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装身孕也装了这么久了,九十九拜都过来了,如今已是最后关头,因此,那疼痛哭喊的声音,虽是装出来的,却也和真的差不了多少。 江明也匆匆赶到,不过因着他是男子,不能轻易进产房,只能留在外间看着情况,贺长安坐在加了两个软垫的椅子上,陆城站在一边,揽着贺长安的肩膀,有些无疑是的轻轻地拍打,节奏极其混乱,就连贺长安都能感到陆城此时的恐惧。 且不说花楠是为了陆城连命都可以舍弃的人,陆城自然会担心惦记她,自从决定了让朱云佳假装怀孕以暗度陈仓之后,整个秦/王/府就算绑在这条船上面了,这可是一家子人性命攸关的时刻啊! 江明细细地听了贺长安说傍晚发生的事情,心里面已经开始暗道不妙,花楠这段时间虽然勉强配合他开始调养身体,但是心病到底是需要心药医的,他没有办法打开花楠的心结,所以花楠吃下去的药能发挥的效果,也就是十之二三,偏偏她身体太过于虚弱,不能在药上加大剂量,所以见笑也十分慢。而这一晚上,只怕花楠是真的敞开了心扉的,所以一直压抑着的病灶在一个晚上就爆发了,但是一直以来药物的供给却都是温和的,难以马上抑制住来势汹汹的病情,急怒攻心之下,本来应当还有十天左右才足月的花楠,提前发动了。 但是这件事情又不能说是贺长安的错,毕竟打开心扉对于病人来说本不是坏事,只是如今花楠敞开心扉的时机不太对罢了,所以他还要出言劝慰焦急的陆城与贺长安:“花楠姑娘的身体本身就不是大好,中间落水对她的影响也非常大。何况她这又是头胎,当年王妃生荣泰郡主的时候不是也早产了吗?听稳婆报出来的情况所以王爷王妃不用太过挂心,微臣相信上苍定不会对花楠姑娘这般残忍的。” 里面的哭喊一声高过一声,却一直都是朱云佳佯装出来的声音,大概过去了两三个时辰,一个稳婆出来禀报,摇了摇头:“老奴接生了大半辈子了,哪有一个产妇像她那样的,一点都不知道哭喊的?愣是咬着牙关挺着,那被子都已经被她咬个对穿了,就是不肯呼喊。虽说这样能给生的时候留点力气,可是这女人刚强到这个程度,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事啊……” 贺长安赶紧询问产房里面的情况,稳婆又是摇了摇头,伸出了两根手指。贺长安是生产过的人,自然明白这是才开了两指的意思,看来花楠有罪受了…… 就这样折腾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就连装样子的朱云佳几乎已经气力竭尽了,可是花楠那边还是只开到了第三指,两个稳婆都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从花楠的肚形上来看,孩子的个头不会很大,如今这般折腾下来,若是羊水都流尽了,只怕非要一尸两命不可!若是现在开一些催产的药物,想来孩子落地也能更快一些,只是用了这样的药物,极其容易导致产妇血崩;若是现在开一些固气的药物,产妇撑到孩子生下来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孩子极容易在生产的过程中窒息而亡。 两个人到底都不是能做决断的,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先前出来禀报过的那个稳婆又出来请示到底该怎么做。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陆城和贺长安一起喊出了声:“保大人!” 却听到产房里面的花楠几乎是用尽全部力气地喊了一声:“保孩子, 这是……这是我答应王爷的……保孩子……” 贺长安的心猛地被揪紧了,当初跟花楠说,她若是生下这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或许能让父皇对陆城多一些好感,毕竟陆城现在还没有儿子,但其实那其中多少也是有权宜的成分的,他们更多的是希望花楠能够振作起来,不要轻生。 可是却没有想到,到了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候,她心里面想着的,完全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对于陆城的那份承诺。 好傻的花楠啊!万一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是个女孩儿呢?她都能为了这个不一定能起到作用的承诺放弃自己的生命。 碧螺听闻了消息,也是连夜赶了过来。如今毛尖不在帝都,她这个嫂子定是要替他守好这个妹妹的,来到产房外的时候正好听到花楠的那一句保孩子,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对于花楠这个小姑子,她了解的并不多,却也知道那是个极为痴情、同时也极为执拗的姑娘。 花楠说出那句话之后,产房内外就陷入了可怕的沉默,还是江明的话打破了这种沉默:“王爷、王妃,时不我待,如今还是要早做决断的好,不然的话,只怕大人孩子都保不住了。” 陆城紧紧地握着贺长安的手,贺长安能够感到他的颤抖,更能体会他内心的挣扎。对于他而言,花楠早就是他的妹妹了。可是对于她贺长安而言,花楠又何尝不是妹妹呢? 陆城到底还是开口了:“就随她吧……” 原本低着头的陆城,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抬起头,看向贺长安的那双眼睛,泪水早已经夺眶而出。贺长安小心翼翼地,像哄荣泰她们那样轻轻地拍打着陆城的背:“不管结果如何,她会感激你成全她的心愿的。” 江明听到陆城顺从了花楠的意思,决定保孩子,赶紧开了催产的药方,让碧螺和紫笋亲自看着把药煎了出来。碧螺不愿意让贺长安亲自去面对,所以自己抢下了喂药的差事,看着花楠倔强地把苦涩的催产药一口一口饮下,却一滴眼泪都没有流时,碧螺再也忍不住,在产房中嚎啕大哭,就连那药碗,也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喝完药,花楠挤出一个笑容,一只手指朝着碧螺的方向勾了勾:“照顾好兄长……” 碧螺点点头,为了怕花楠更加伤心,转身夺门而出。 花楠喝下催产药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明晃晃的阳光照在秦/王/府屋檐,又透过院落间的空隙明晃晃的照在地上的积雪上,反射出来的光晃的人眼花缭乱,产房内终于传出来细弱的啼哭声,接着便有稳婆出来报喜:“恭喜王爷、恭喜王妃,是个男孩儿!” 几乎是与此同时,屋中的另外一个稳婆惊呼一声:“不好,产妇的血止不住了!” 贺长安再也没有办法忍住,也顾不上周围人的阻拦,冲进了产房。躺在床上的花楠闭着眼睛,干净漂亮的小脸上如今只剩下了惨白,身下的被褥却早已经被依旧在汩汩流出的鲜血染得异常恐怖,与那惨白的面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贺长安朝着仿佛睡着了的花楠吼出了声:“你听到了吗,那是你儿子的哭声,你生了,是个儿子!你忍心让她像王爷和大公主一样,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吗?” 躺在血泊中的花楠没有反应,回答贺长安的,只有血流出来的声音。 “花楠!你给我听着!王爷命令你醒过来,没有商量,这是王爷的命令,难道你要抗命吗?”贺长安喊得歇斯底里。 榻上的女子嘴唇动了动,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花楠……花楠不敢违抗……违抗主子的……命令。” 贺长安看到人醒过来了,喜不自胜,让人去把清洗好的孩子抱过来,给花楠看看,谁知花楠刚刚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又闭上了,嘴唇呢喃,也是气若游丝:“不……主子……姐姐……花楠……花楠没有力气了……任务完成了……花楠……花楠要走了……” “若有来生,花楠还愿意伺候殿下……无怨……无悔……”那只被贺长安拉住的手,缓缓垂了下来,床榻上的人又不动了,似乎和刚才一样,只是睡着了而已。可是这一次,她却是再也醒不过来了。 “花楠--”贺长安嚎啕大哭,这个参与过她两世生命,对她、对陆城都别无二话的花楠,这个如此善良、如此坚强的花楠,就这样走了!她靠在那张已经被花楠的血染红了的床榻,丝毫不在意身上沾染了鲜血。 陆城走进来,跪坐在地上,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贺长安抱在怀里:“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害死花楠的人付出代价。” 第三一九章 选名字 第三一九章选名字 花楠生下儿子, 却也因此撒手人寰,对于陆城和贺长安来说, 是不能再悲痛的事情, 可也只能是关起门来为花楠哭两声。时机不到, 现在还绝对不是帮花楠正名报仇的时候, 那么他们能做的, 除了等,还有忍。 陆垣已经做了这么多的荒唐事了,陆城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 他要等着陆垣自取灭亡的那一天, 并且不介意在这个过程中推波助澜。 但是大门敞开了,日子还是要正常过的, 至少所有不知内情的人看起来, 秦王成亲开府这么多年了,终于得了一个儿子,虽然不是王妃嫡出, 但到底也是有名有份的侧妃生的, 倒也是喜事一桩。皇帝为着这件事情也是着实乐呵了一阵子, 重赏打发走了前来报信的小太监,晏清宫上上下下都得了赏赐, 立马就到屏风后面去给和睿皇后报喜去了。 等到真站到了和睿皇后面前, 喜事说了, 却又觉得有那么两三分不对劲儿的地方--不管那秦王妃贺长安有没有生儿子, 到底也不是个不能生的, 何况,那可是和睿皇后的外甥女!虽然说有了儿子是喜事,可是到底不是嫡出,还是有几分遗憾的。 皇后得了信,也亲自到晏清宫来恭喜皇帝,毕竟她现在是把宝押在了陆城身上的,陆城有儿子,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好事,若是能借着这样一件事情,再给陆城拉来些助力,想来陆城也会念着自己的好--起码不至于因着陈敖对大公主做的那些阴私事儿而找陈家的麻烦就是了。皇帝正在兴头上,自然对于皇后的态度也格外的好,皇后察言观色,笑道:“老二家的那几个丫头,可都是陛下亲自赐了封号的,今日可算老二家有个小子生出来了,陛下不如就给那孩子赐个名,也算是让老二心中有个安慰……” 赐名这件事情,本就不是有定例要求的,皇帝肯给三位郡主赐封号,那是实在喜欢她们几个,再加上贺长安这个王妃做得还不错,也算是变相褒奖了。可是给陆城“生”下长子的侧妃朱氏……皇帝在心里面权衡了一下,这朱氏本来就是为了不给陆城太多助力,有想让他自己磨炼的意思,所以朱氏的出身自然是极其平庸,连老三身边的那个柳氏都比不得,这样出身的一个庶子,他还真的不愿意给这个脸面。皇后这是光顾着给老二做脸面,忘记老二媳妇的面子了!再往深了想,皇后平时一贯思虑周祥,怎么至于连这么重要的关节都想不起来?莫非她是有意为之,想要打梁国公府的脸面? 人上了年纪,就越发的多疑,而且觉得自己想的都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了。想到这,皇帝的面色就开始变得不大好看了,给出的回复也是模棱两可:“不过是个刚出生的稚童罢了,也不是嫡出,朕亲自赐名的话,未免让这孩子福气太大了些,若是孩子受不住,倒不是什么好事了,且看看吧,且看看吧……” 皇后看到皇帝的申请,也有点懊悔,她只顾着给陆城加些砝码,却忘了这孩子不是嫡出,如今只怕是在皇帝这里落了埋怨了,赶紧找补:“不是嫡出倒也没什么,先前儿陛下不是总埋怨老二太过于痴情么?现在看起来,他眼里还是有祖宗基业的,并不曾因为爱重王妃而耽误了祖宗血脉的传承。” 皇后这样说,皇帝的脸色便又好看了一些,陆城这个儿子,是他亲自教养着长大的,现在这般看来,除了废太子那时候他做过荒唐事之外,其他的事情做的还都算是合他心意的。起初的时候他还在担心这个儿子会不会因为太重感情而耽误了朝堂之事,现在看来,他却还是十分拎得清的,重情重义反倒成为了陆城的加分项。心里面因为之前的怀疑而产生的芥蒂也就消散了些,想想,不管怎么样,那也是他属意的儿子,虽然得了一个庶子,但是也不能让那起子奴才瞧不起自己的孙子。 “不过皇后说得话倒是有些道理,不管怎么样,那也是朕的孙子。朕想,索性就由朕来想几个字,让老二这个做父亲的从里面选一个作为儿子的名字吧!” 皇后赶紧念叨着替老二谢过皇帝的话,心里面却不免有些悲凉,皇帝是真的老了,就连名字这样的小事, 也要在其中掺杂些不清不楚的心思了,端看着陆城怎么选这个名字了吧! 于是,正在家中抱着那瘦瘦小小的孩子的陆城夫妇,接到了宫里面来的圣旨--当祖父的让孩子的“爹”在几个钦定的字中给孩子娶一个名儿,这叫什么事儿啊?历来只听说过孩子的父王选了字儿报上去,由皇帝圈出来一个的!且皇帝选好的字,这里面每个字寓意都不会差了,选起来还真的有几分难度。 钲,行军时候用来鼓舞士气的乐器,只有鼓舞了士气,才有可能换来战争的胜利,这个字,不错。 铠,铠甲战衣,倒是每一位战士都要有的,看起来也平庸了一点,但是哪有上战场的人能离得开铠甲的呢? 铨,表示衡量轻重,在选官考核的时候也总是用到这个字眼,似乎是有点大了,可是话说回来,皇帝的孙子,就是字大一些,又有谁敢说不字? 锋,刀尖尖锐的部分,倒是个意气风发的好名字,听起来就十分有气概。 锐,精锐之师,隐隐含着勇往直前的架势,倒是比锋还要英武上一些。 面对传旨太监带来的这五个字,秦王殿下开始在屋子里面用脚画起了圈圈,他这走来走去,越走就越是心烦意乱,最后直接把圣旨递给贺长安:“以你对她的了解,你觉得她会选哪个字?” 她是谁,夫妻二人很有默契的不去提及。若是按照陆城的本意,花楠为了这个儿子连命都不要了,他既然已经认下了这个便宜儿子,且这个便宜儿子又帮他挡了长安无子的过失,他至少也不能苛待了这个孩子,何况,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只有四斤八两,瘦弱得像只病猫一样,就算他是陆垣的骨血,陆城都做不到狠心至斯。 贺长安仔细端详了一下那五个字,一瞬间,有许多想法都在脑海中闪现,犹豫了一下,圈中了第二个字:“我倒觉得这个‘铠’字不错。” 陆城有些迟疑,这五个字中,最平庸的应当就是这个“铠”字了,如果说锋和锐这样的字太过于露锋芒,那么一个“钲”字应该是不那么扎眼的。贺长安看到陆城的迟疑,柔声解释道:“我知道,那是她的孩子,你心里面有愧,总是想给她最好的。可是你别忘了,这孩子的身份实在不是什么适合宣扬的事儿,与其锋芒毕露,不如让他平庸些,反倒不容易让别人猜忌,有些时候,明哲才能保身,平庸方可生存。何况你想想,父皇在这个档口上让你选名字,未尝没有考验你的意思在里面。父皇自然是希望他的每一个儿子好的,可若是儿子们太过优秀了,反倒会给他压力,让他觉得芒刺在背,那事情可就不妙了。这个‘钲’字确实没有太过于耀眼,可是除了他们这一辈从的金旁,剩下的可是方方正正的‘正’呢!别忘了,他可是记在朱氏名下的,如果你给这孩子叫了这名字,只怕父皇就要厌弃朱氏母子了,到时候,哪还有他的什么出路呢?” 陆城听了贺长安的解释,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平时想事情也算周密,但是到底不如女人察言观色于微,如今看起来,其实父皇心中早有计较,属意的就是那个“铠”字,只是偏还要借着这次机会考验一下他罢了,若是他一心想给孩子求个好名字,恐怕就要长他人威风了。 贺长安牵起陆城的手,轻轻地在他手背上摩挲:“我知道父皇闹了这样一出,你心里必然不会痛快。可是父皇年纪大了,有这样的心思自是正常的,咱们万不能触怒父皇的逆鳞。今日父皇赐名的时间已经很晚了,不如明日,我跟你一道谢恩去吧!” 陆城抬眸,对上妻子眼中的红血丝,一股愧疚自心底涌出,花楠生产前前后后,贺长安就没有好好休息过,若是进宫谢恩,又少不得规矩的约束,一天下来又要累的不得了:“你还怀着身孕,这件事情我一个人去吧。” 贺长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陆城的额头:“说你呆你还非要演给我看!就是要我怀着身孕才好呢!一来我有着身孕,那些规矩什么的,多半会因为我的身孕而暂免;二来我是嫡母,我肯为着‘庶子’进宫谢恩,父皇只会赞叹你治家有方;三来,你的庶子刚刚出生,我这个嫡妻就又传了喜信,难道不能说明,这个孩子是个有福气的么?越是这样,这孩子的前程才越不用担忧呢!名字什么的,不外乎是一个称谓罢了,真正的福分,还要看圣心啊!” 第三二零章 招哥儿的福分 第三二零章招哥儿的福分 翌日一大早, 贺长安就跟着陆城一道进宫去谢恩。 晏清宫的装潢摆设大抵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只是贺长安眼尖的发现,许多以前都被归置到了库房中的旧物,不知怎么的也都被摆了出来。底下奴才们自然是不敢在这件事情上有所含糊的,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都是皇帝授意的。 摆在案头的那个宣德炉, 看起来已经十分陈旧了,炉边上还有磕伤的痕迹, 贺长安对它还有印象, 那是当时陆城从外面淘换来作为年礼送给皇帝的, 就是在陆城太子之位被废时,皇帝急怒之下摔了案头的宣德炉,当时摔坏的裂痕可是不小的, 虽然后面请了能工巧匠来修补,但是到底是不能彻底修复了。 窗上贴着的用红布剪出来的窗花, 贺长安也记得,那还是陆城十二岁的时候, 站在晏清宫的窗边玩雪,那融化了的雪一不小心就把窗花给弄坏了, 陆城就开始琢磨着如何能够不挨罚, 后来就想到了二公主陆如意的女工极好, 就磨着陆如意给他照着原来的样子在红布上剪了湿不坏的窗花。那年冬天过了, 鲜花盛开的时候, 窗花自然就要被淘汰了, 贺长安原本也没去关心这些窗花的去向,如今在这里又见到,不由得有些百感交集--剪出那些窗花的、心灵手巧的陆如意,居然已经不在人世那么长时间了…… 皇帝如今把这些陈年旧物都摆了出来,想来也有睹物思人的心思在里面吧。 见到陆城夫妻相携而来,皇帝自然是很开心的,心里面也暗暗给这个二儿媳妇又加了几分,毕竟侧室刚刚生了儿子,不管是真心不介意,还是装样子,这个儿媳妇已经算是很有气度的了。再想想禹王府,前前后后两个王妃,也有不少庶子庶女出生,可是那两个王妃还真没有人做出来过替庶子庶女谢恩的事儿。 吴松给两人奉了茶,陆城把自己手中的茶一饮而尽,顺势又拿起贺长安的茶杯喝了个精光:“父皇这里果然是好茶,儿子那里的好茶都喝尽了,只能厚颜向父皇讨赏了。” 皇帝新得了一个孙子,加上对于贺长安印象也好,这时候也就笑着嗔道:“看你那样子哪有一点儿王爷的风范?王府是穷成了什么样子,连点茶水也要抢你媳妇儿的。” 陆城赶紧做出了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父皇这话可就实在是冤枉儿子了,实在是贺氏现在不宜饮茶,儿子看到那上好的茶水,想着总不能就这样浪费了,这才抢过来喝了。儿子可是从小就得父皇教导,虽为皇子,但是尤其不能骄奢呢!” “贺氏不宜饮茶?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大好?有没有宣过太医来看看?” “这事儿说来话久长了,”陆城特意在这儿等着皇帝问呢,因此谈到这里的时候眉飞色舞:“先前父皇觉得儿子没有儿子,连儿子自己都有些绝望了,就想着朱氏这一胎生下来,不论男孩女孩,都效仿民间的习俗,管这个孩子叫‘招弟’,却没有想到父皇倒是给出了儿子五种选择。或许是儿子的心思感动了送子观音娘娘,就在昨个,贺氏也查出来有两个月余的身孕了,您说,这是您这孙子给招来的呢?还是儿子自个儿心诚则灵呢?” 这一番话虽然长,但是多少有些撒泼耍赖的意味在里面,可是皇帝年纪越大,就越渴望着这种与儿女闲话家常的时光,陆城的这番说辞正对了他的脾气,乐得合不拢嘴,一手揉着肚子,另一只手伸出一根手指点着陆城摇头:“你呀你呀,还‘招弟’,亏你还知道那是民间取的名儿,若是说给这宫里的任何一个人,只怕你这秦王爷就要被笑死了。” 陆城眼珠一转:“儿子这也是太心急了。不过现在好了,朱氏给儿子生下了长子,儿子相信贺氏也会在不久的将来给儿子生下嫡子的。” “这么有福的儿子,你可想好他的名字了?” 陆城从座位上站起来, 甩了甩袖子跪了下去:“回父皇的话,儿子是觉着,您给孩子圈出来的那些个字都是极好的,一时之间竟然挑迷了眼,最后还是王妃觉得那个‘铠’字极好,儿子想想也觉得这个字不错,不如就选了铠字,叫陆铠吧。” 陆城丝毫不避讳地说这个字是自己媳妇圈出来的,反倒让皇帝更觉得有趣,摆了摆手:“老二媳妇,你来给朕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铠’字是极好的呢?你有身子,就别跪着回话了,老二,你也坐到位置上去。” 贺长安轻轻颔首,回答得进退有度:“回父皇的话,儿媳之前曾经听家兄说过这样一句话,身为人子,那必定要成为母亲的软肋,母亲最放不下的肯定就是孩子。但是,孩子更是铠甲,对于母亲而言最为坚硬的铠甲。正是因为有了孩子,妇人才会实现真正的转变。这天底下母亲爱孩子的心都是一样的,我作为这孩子的母亲,自然也要为了他让自己的铠甲越发坚硬。但是除此之外,儿媳更觉得,身为皇孙,若是他一味地只活在母亲的庇护之下,那么终究难成大器。儿媳希望他好,希望他能够早日成为可以为父皇分忧的好孙子,所以,他一定要有自己的铠甲,足够遮风挡雨。因此就想着借父皇选了这个字,把他的名字定为‘铠’,父皇,儿媳是妇道人家,见识粗鄙,若是说错了,还望父皇不要动怒。” 皇帝坐在宝座上,已经是拊掌连连,他早就想了很多种可能性,觉得最不可能被选中的就应当是这个字了,可是却没想到他随意圈出来的一个字竟然能被贺长安解读出来这么多的寓意。如此温婉沉静还有几分智慧的女人,也怪不得自己那个儿子对她上心了:“秦王妃说得很好,且秦王妃接连为秦王开枝散叶,也是皇室的有功之臣。吴松,把朕私库中的那件蓝田玉镶嵌绿松石的玉如意取来赏赐给秦王妃安胎之用!” 陆城也跟着挑了挑眉毛,果然,长安就是他的福星,眼看着皇帝这会心情不错,索性就再得寸进尺一下:“父皇,您看,这孩子的大名您已经赏赐了,不如您就再给孩子取个小名吧。儿子还指望着借着父皇的福泽,多添几个儿子呢!” 皇帝也不含糊,当下大笔一挥,写下了一个“招”字:“‘招弟’那名字实在是俗气,自然不适合给皇孙用。但是这个‘招’字却还是不错的,不如孩子的乳名就叫‘招哥儿’,也不拘着一定要招弟,招财进宝不也是个好的意头?省得他爹穷得两杯茶都喝不起了!” 贺长安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吐槽,‘招哥儿’可没比‘招弟’高雅到哪里去……不过想想四皇子陆地的名字,再想想三公主那明晃晃的“陆随意”,心里面也就没有那么不平衡了。等到这孩子长大了若有什么疑问,只要一句“这是你皇祖父给你起的名”也就能打发了。 皇帝心情好,又留了夫妇二人说了许久闲话,就连陆城小时候上书房曾经偷偷地把师父的胡子剪下来这样的事情都说了。这事儿贺长安是知道的,可是如今再听着皇帝说出来,只觉得当年的场景依旧鲜活,还是那么有趣,倒是说得陆城面色大濉r蜃呕实鄱杂谡懈缍的态度也还算不错,陆城与贺长安心里因为花楠离去而产生的难过之情,也稍微淡去了一些。 说着说着,就到了午膳的时间,陆城与贺长安又理所当然的被留下来用膳了。皇帝心情好,自然就十分大方,赐了招哥儿大名小名不说,就连“生”了招哥儿的朱云佳,也得了颇为丰厚的赏赐。有了皇帝做样子,后宫诸人焉能不跟风庆贺这添丁之喜?一时之间朱云佳也赚了个钵满盆满。 杜若作为禹王府的女主人,自然是要跟着送礼的,可是私下里几乎已经咬碎了一口银牙。当年她生下铎哥儿的时候,可没见到皇帝这样大张旗鼓的封赏,虽说那时候她还不是正妃,可是难道铎哥儿比起这个陆铠来说缺胳膊少腿吗?一样都是皇帝的孙子,凭什么□□生下来的就能得到这样的优待? 杜若身边的心腹看到杜若这样子,心里面也明白她不痛快,就在一边给她打气:“奴婢也知道王妃心里面不顺当,可是不管怎么样咱们也左右不了晏清宫里面那位的心思啊!奴婢看,这皇子皇孙满了四周岁就可以入上书房读书了,王妃现在可得多为小主子谋划谋划,到时候入宫读书的时候才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若是王妃您能在小主子入宫读书之前再怀上一个,王爷对于您和小主子就更重视了,您可得抓住这样的机会啊!” 不提这个倒还好,一提到这个,杜若心里面就更绝望了。早些年她生陆铎和陆静心的时候,只觉得怀孕生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可是自打上次小产过一次,想怀上似乎就要比登天都难了,难道她不想再要一个儿子吗? 第三二一章 悲莫悲兮 第三二一章悲莫悲兮 “母妃……”一阵并不算响亮的哭声打断了杜若的思绪, 只见得穿着粉红色绣花小袄的陆静心一路小跑着闯了进来:“嘤嘤……母妃……兄长……兄长抢静儿的东西……” 陆静心在相貌上更多随了杜若, 本来就是十分精致的容貌,又因为娘胎里带来的体弱,所以格外纤瘦,一路小跑进来竟然就像一阵风一样。但或许是杜若太过于严苛,抑或是她的注意力多半都放在长子陆铎身上, 好好的女孩家竟被她养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杜若正在为子嗣上的事情烦心, 在她看来, 她身体变得不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生陆静心的时候伤了元气, 那一次小产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偏偏陆静心有只是个没什么用的女儿,所以即使孩子生得十分可人, 她也不愿意对她有几分好脸色。 这会儿看到陆静心来告陆铎的状,心下就更有一股无名火起:“这种事情也要找母妃来处理吗?静儿, 你兄长是咱们禹王府唯一的男孩儿,将来是要继承禹王府家业的, 这王府里面的东西将来都是你兄长的, 何来他抢你东西这一说?他要什么, 你就拿给她什么就是了。” 陆静心不过还是个奶娃娃, 哪里懂得什么兄长要继承王府的说法?只听说母亲不肯给她撑腰, 哭得越发的厉害了, 杜若越听越觉得心烦, 索性让乳母嬷嬷把孩子抱回耳房去, 眼不见为净, 还以没有管好陆静心为由扣了乳母嬷嬷三个月的月例。那乳母一点一点把陆静心奶大,看到王妃这样偏袒,心里面本就不忿了,这会儿又被扣了月钱,想到家里面两个指着这份月钱过活的孩子,心里面是恨陆铎恨得咬牙切齿。 陆静心的乳母嬷嬷姓魏,当时也是千挑万选选出来了的,却没有想到到了这王府中,小主子不受重视,连带着她也被那刻薄的王妃刁难。她好歹也是内务府出来的人,见过的主子无数,却没有一个像禹王妃这样,把银子把得这样紧的,一点儿都没有皇子妃的做派,反倒像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穷酸村姑,可怜的到底就是小主子静儿了。 人一旦心有所想,就免不了与人抱怨,魏嬷嬷找到的倾听者就是曾经与她一道在内务府呆过的王嬷嬷,那王嬷嬷听了陆静心的遭遇之后也是一阵唏嘘:“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当娘的若是真不上心,只怕连那母老虎都比不上!要说还是我那主子要好些,虽说地位不是那最尊贵的,到底待孩子那颗心是真真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要不动那些歪脑子,自然不会被她亏待。” 王嬷嬷正是梅曦所生的陆康心的乳母嬷嬷,她也是偶然成为了魏嬷嬷的听众,虽先前也没得到梅曦什么指示,但是梅曦一贯看不上杜若,她却是知道的,所以听着魏嬷嬷话中的苗头,就觉得这件事有迹可循,只怕加以引导还能翻出点什么波浪来。这边两个昔日的姐妹絮絮叨叨聊了很久,一分开,王嬷嬷就兴冲冲地向梅曦报喜去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蚂蚁洞就是在这样不经意之间,越挖越大,越挖越深。 晏清宫中的皇帝添丁之喜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道晴天霹雳就重重地砸了下来。乾v那边八百里加急来报,远嫁的三公主陆随意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最后留下了一个男孩儿撒手人寰!乾v的崇敬皇帝亲自以半子的身份给皇帝写了这封讣闻,言辞恳切,心中忆及了陆随意的种种好处,末了又表达了对于陆随意的高度缅怀--追封陆随意为皇后,谥号敏慧皇后。而那个刚出生就没了亲娘的孩子,取名为钧绵Z,是为崇敬皇帝的第三子,也是乾v目前的三个皇子中唯一的嫡子…… 不管那封信写得多么言辞恳切,可是陆随意到底还是死了。隆庆帝捏着信,想着那时候常常远远地躲在一边,不怎么有存在感的三女儿陆随意,她生母去世得早,而她又不像大公主四公主那样惯会撒娇痴缠,所以她一直是公主中不怎么有存在感的那个。如果不是她主动代替不愿意远嫁和亲的四公主,只怕自己还不知道要遗忘她到什么时候。想着想着,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隆庆帝以帕子掩住口鼻,待到咳喘平复挪开帕子的时候,那帕子中央的一团血迹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陛下!”侍立在一旁的吴松一阵惊呼:“来人呐,宣……” 正要喊出“太医”那两个字,吴松的嘴巴被隆庆帝反手捂住了:“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今日这件事情,朕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你私下里给朕用枇杷叶煎水,取代御前茶水就是了。若是朕从第三个人口中听了这件事……” 吴松惊惶跪下:“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只是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啊!不说别的,您若是不珍重自己的身体,只怕三公主殿下走得也不安生啊!说一句奴才不该说的话,那乾v的皇帝只是追封了三公主殿下,并没有封殿下留下的孩子为太子。如今那崇敬皇帝是没有皇后,可是不代表后位会永远空悬。您只有照顾好了自己的身体,才能帮着乾v的三皇子殿下撑腰啊!” 吴松虽是下人,但是在晏清宫伺候的时间长了,又是和睿皇后生前得用的人,因此说这些话虽然稍有越规矩,但是皇帝却不会格外的介怀,听了吴松的话还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朕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不然朕也不会把你一直留在这。” 吴松诺诺应下了,心里面却还是有些胆战心惊,咳血,到底不是个好兆头。 三公主陆随意的死,若是在往常,应当说不是一件特别大的事情,可是隆庆帝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想想自己仅有的四个女儿,如今死了两个,一个把驸马关在公主府外面不让进门,守着儿子过活,还有一个被人算计了,尚未出阁就将要在宫中生下孩子,只觉得自己的女儿福分太过于浅薄,一时之间只觉得哀伤更甚。 陆随意已经嫁到了乾v去,那就不再是大宣人了,就是死,也是要葬在乾v的,更何况她又被追封为皇后,自然是要葬在帝王身侧的。只不过她走得太早,反倒要更先一步入皇陵。在这件事情上,崇敬皇帝也自觉理亏,虽不能让陆随意落叶归根,但好歹派人送了她生前使用的衣冠器皿回到大宣,也算是成全了陆随意那一片难以言说的故国之思。 贺长安听说陆随意殁了的时候,正在拿着一个小银壶给房间里面的矮子送盆景添水,听到这极为突然的消息,心中一惊,手上的小银壶“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没有浇完的水把正屋的地溅得斑斑驳驳。看着那些惨淡的水痕,她只觉得一阵悲从心来--如果说她和二公主的交集并没有多深,对于二公主客死他乡更多地是同情,那么对于韶华早逝的三公主,她的心中更多了一分悲悯,这也是一个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着的人,小的时候,是为了成全养母容妃,长大了,又主动顶替了不愿意远嫁和亲的四公主。她还记得那时候陆随意说,说不定换一个地方,她能得到幸福的,可是现在这样,她就真的求仁得仁了吗? 这段时间接踵而至的悲伤实在太多,她几乎觉得自己要流干了眼泪,再也不会笑了。倒是腹中的孩子十分体谅她,一点都不闹腾,才让她稍微好过了一些。她每日都在重复着一样的事情,甚至无心去与别人交集,大部分时间不是安心养胎,就是都弄三个女儿和招哥儿,整个一个冬天里唯一一次出门,还是大公主以盼哥儿思念舅母为由把她强拉出去散了散心,可是却也没有什么成效。 悲莫悲兮生别离,已经走了的人,或许是早一步得到了解脱的人,但是活着的人每天却还要强颜欢笑面对生活中的种种难以言说的痛楚,有时候她也会突然想,如果她没有重生,她还是饮下毒酒之后死去的叶槿,会有人怀念她吗?会有人为她流一滴眼泪吗?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腊月中旬,巩昌伯府派人传来消息,一则是刘雁翎已经动身出发去平阳府了,因为平阳府一应家当都还可以再置办,所以她带的东西、随行的人都不算多,为的就是可以抓紧时间赶路,她也想着能与夫君过一个团圆年。二则是同哥儿与李家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白氏在信上说,老夫人柳氏自打进了那幽僻的地方“静养”之后,身子就一直时好时坏的。早几年的时候,她还一心指望着贺成仁这个亲生儿子能把她接回去奉养,可是如今兆兴长公主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情去管她这个婆婆?她也就越发的断了求生的念头了,天气一冷下来,不注意保暖,就感染了风寒。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病去如抽丝,只怕是不容易好了。李家姑娘先前已经耽搁了,若是柳氏一病不起,就那么去了,贺丁青少不得还要守孝三年,所以趁着老太太还能吊着这一口气,就把日子定在了正月二十二,倒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贺长安长舒一口气,但愿这样的一场喜事,可以将前面的阴霾一扫而空吧! 第三二二章 小唐将军 第三二一章悲莫悲兮 “母妃……”一阵并不算响亮的哭声打断了杜若的思绪, 只见得穿着粉红色绣花小袄的陆静心一路小跑着闯了进来:“嘤嘤……母妃……兄长……兄长抢静儿的东西……” 陆静心在相貌上更多随了杜若, 本来就是十分精致的容貌,又因为娘胎里带来的体弱,所以格外纤瘦,一路小跑进来竟然就像一阵风一样。但或许是杜若太过于严苛,抑或是她的注意力多半都放在长子陆铎身上, 好好的女孩家竟被她养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杜若正在为子嗣上的事情烦心, 在她看来, 她身体变得不好,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生陆静心的时候伤了元气, 那一次小产不过是雪上加霜罢了。偏偏陆静心有只是个没什么用的女儿,所以即使孩子生得十分可人, 她也不愿意对她有几分好脸色。 这会儿看到陆静心来告陆铎的状,心下就更有一股无名火起:“这种事情也要找母妃来处理吗?静儿, 你兄长是咱们禹王府唯一的男孩儿,将来是要继承禹王府家业的, 这王府里面的东西将来都是你兄长的, 何来他抢你东西这一说?他要什么, 你就拿给她什么就是了。” 陆静心不过还是个奶娃娃, 哪里懂得什么兄长要继承王府的说法?只听说母亲不肯给她撑腰, 哭得越发的厉害了, 杜若越听越觉得心烦, 索性让乳母嬷嬷把孩子抱回耳房去, 眼不见为净, 还以没有管好陆静心为由扣了乳母嬷嬷三个月的月例。那乳母一点一点把陆静心奶大,看到王妃这样偏袒,心里面本就不忿了,这会儿又被扣了月钱,想到家里面两个指着这份月钱过活的孩子,心里面是恨陆铎恨得咬牙切齿。 陆静心的乳母嬷嬷姓魏,当时也是千挑万选选出来了的,却没有想到到了这王府中,小主子不受重视,连带着她也被那刻薄的王妃刁难。她好歹也是内务府出来的人,见过的主子无数,却没有一个像禹王妃这样,把银子把得这样紧的,一点儿都没有皇子妃的做派,反倒像个小门小户出来的穷酸村姑,可怜的到底就是小主子静儿了。 人一旦心有所想,就免不了与人抱怨,魏嬷嬷找到的倾听者就是曾经与她一道在内务府呆过的王嬷嬷,那王嬷嬷听了陆静心的遭遇之后也是一阵唏嘘:“都说虎毒尚且不食子,这当娘的若是真不上心,只怕连那母老虎都比不上!要说还是我那主子要好些,虽说地位不是那最尊贵的,到底待孩子那颗心是真真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只要不动那些歪脑子,自然不会被她亏待。” 王嬷嬷正是梅曦所生的陆康心的乳母嬷嬷,她也是偶然成为了魏嬷嬷的听众,虽先前也没得到梅曦什么指示,但是梅曦一贯看不上杜若,她却是知道的,所以听着魏嬷嬷话中的苗头,就觉得这件事有迹可循,只怕加以引导还能翻出点什么波浪来。这边两个昔日的姐妹絮絮叨叨聊了很久,一分开,王嬷嬷就兴冲冲地向梅曦报喜去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有时候蚂蚁洞就是在这样不经意之间,越挖越大,越挖越深。 晏清宫中的皇帝添丁之喜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一道晴天霹雳就重重地砸了下来。乾v那边八百里加急来报,远嫁的三公主陆随意在生产的时候难产,最后留下了一个男孩儿撒手人寰!乾v的崇敬皇帝亲自以半子的身份给皇帝写了这封讣闻,言辞恳切,心中忆及了陆随意的种种好处,末了又表达了对于陆随意的高度缅怀--追封陆随意为皇后,谥号敏慧皇后。而那个刚出生就没了亲娘的孩子,取名为钧绵Z,是为崇敬皇帝的第三子,也是乾v目前的三个皇子中唯一的嫡子…… 不管那封信写得多么言辞恳切,可是陆随意到底还是死了。隆庆帝捏着信,想着那时候常常远远地躲在一边,不怎么有存在感的三女儿陆随意,她生母去世得早,而她又不像大公主四公主那样惯会撒娇痴缠,所以她一直是公主中不怎么有存在感的那个。如果不是她主动代替不愿意远嫁和亲的四公主,只怕自己还不知道要遗忘她到什么时候。想着想着,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接着就是一阵猛烈的咳嗽。隆庆帝以帕子掩住口鼻,待到咳喘平复挪开帕子的时候,那帕子中央的一团血迹只让人觉得触目惊心。 “陛下!”侍立在一旁的吴松一阵惊呼:“来人呐,宣……” 正要喊出“太医”那两个字,吴松的嘴巴被隆庆帝反手捂住了:“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今日这件事情,朕不希望有任何人知道。你私下里给朕用枇杷叶煎水,取代御前茶水就是了。若是朕从第三个人口中听了这件事……” 吴松惊惶跪下:“老奴不敢,老奴不敢,只是陛下一定要保重龙体啊!不说别的,您若是不珍重自己的身体,只怕三公主殿下走得也不安生啊!说一句奴才不该说的话,那乾v的皇帝只是追封了三公主殿下,并没有封殿下留下的孩子为太子。如今那崇敬皇帝是没有皇后,可是不代表后位会永远空悬。您只有照顾好了自己的身体,才能帮着乾v的三皇子殿下撑腰啊!” 吴松虽是下人,但是在晏清宫伺候的时间长了,又是和睿皇后生前得用的人,因此说这些话虽然稍有越规矩,但是皇帝却不会格外的介怀,听了吴松的话还点了点头:“你起来吧,朕知道你是个忠心的,不然朕也不会把你一直留在这。” 吴松诺诺应下了,心里面却还是有些胆战心惊,咳血,到底不是个好兆头。 三公主陆随意的死,若是在往常,应当说不是一件特别大的事情,可是隆庆帝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每况愈下,想想自己仅有的四个女儿,如今死了两个,一个把驸马关在公主府外面不让进门,守着儿子过活,还有一个被人算计了,尚未出阁就将要在宫中生下孩子,只觉得自己的女儿福分太过于浅薄,一时之间只觉得哀伤更甚。 陆随意已经嫁到了乾v去,那就不再是大宣人了,就是死,也是要葬在乾v的,更何况她又被追封为皇后,自然是要葬在帝王身侧的。只不过她走得太早,反倒要更先一步入皇陵。在这件事情上,崇敬皇帝也自觉理亏,虽不能让陆随意落叶归根,但好歹派人送了她生前使用的衣冠器皿回到大宣,也算是成全了陆随意那一片难以言说的故国之思。 贺长安听说陆随意殁了的时候,正在拿着一个小银壶给房间里面的矮子送盆景添水,听到这极为突然的消息,心中一惊,手上的小银壶“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没有浇完的水把正屋的地溅得斑斑驳驳。看着那些惨淡的水痕,她只觉得一阵悲从心来--如果说她和二公主的交集并没有多深,对于二公主客死他乡更多地是同情,那么对于韶华早逝的三公主,她的心中更多了一分悲悯,这也是一个一生都在为别人而活着的人,小的时候,是为了成全养母容妃,长大了,又主动顶替了不愿意远嫁和亲的四公主。她还记得那时候陆随意说,说不定换一个地方,她能得到幸福的,可是现在这样,她就真的求仁得仁了吗? 这段时间接踵而至的悲伤实在太多,她几乎觉得自己要流干了眼泪,再也不会笑了。倒是腹中的孩子十分体谅她,一点都不闹腾,才让她稍微好过了一些。她每日都在重复着一样的事情,甚至无心去与别人交集,大部分时间不是安心养胎,就是都弄三个女儿和招哥儿,整个一个冬天里唯一一次出门,还是大公主以盼哥儿思念舅母为由把她强拉出去散了散心,可是却也没有什么成效。 悲莫悲兮生别离,已经走了的人,或许是早一步得到了解脱的人,但是活着的人每天却还要强颜欢笑面对生活中的种种难以言说的痛楚,有时候她也会突然想,如果她没有重生,她还是饮下毒酒之后死去的叶槿,会有人怀念她吗?会有人为她流一滴眼泪吗? 这样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腊月中旬,巩昌伯府派人传来消息,一则是刘雁翎已经动身出发去平阳府了,因为平阳府一应家当都还可以再置办,所以她带的东西、随行的人都不算多,为的就是可以抓紧时间赶路,她也想着能与夫君过一个团圆年。二则是同哥儿与李家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白氏在信上说,老夫人柳氏自打进了那幽僻的地方“静养”之后,身子就一直时好时坏的。早几年的时候,她还一心指望着贺成仁这个亲生儿子能把她接回去奉养,可是如今兆兴长公主自顾不暇,哪里有心情去管她这个婆婆?她也就越发的断了求生的念头了,天气一冷下来,不注意保暖,就感染了风寒。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病去如抽丝,只怕是不容易好了。李家姑娘先前已经耽搁了,若是柳氏一病不起,就那么去了,贺丁青少不得还要守孝三年,所以趁着老太太还能吊着这一口气,就把日子定在了正月二十二,倒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贺长安长舒一口气,但愿这样的一场喜事,可以将前面的阴霾一扫而空吧! 第三二三章 苦尽甘来 第三二三章苦尽甘来 唐瑜晓看了一眼福伯,又看了看那个那个身着华服的女子。明明是她们先寻衅滋事, 可是此刻那女子的神情却很是理所当然一般, 两手环抱在胸前,仿佛只是在看一出与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好戏似的。心里面也明白, 今日是碰到了惯会寻事的人,只是他们是来护送逝者衣冠的,此时也不过是刚刚踏入了大宣的帝都,按理应当住在大宣的驿馆之中,偏偏他有心想体验一下大宣的风物人情,这才避开了官家驿馆, 选择住在酒楼之中, 没想到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两国关系虽然好不错, 但是敏慧皇后的死到底不可能让大宣心无芥蒂, 何况他姐姐就是宫中的贵妃,所以他对于宫中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只怕敏慧皇后的死并不只是难产身亡那么简单。若是此时被人当人了细作给报了官,即使是最后说清楚了,只怕两国面子上都不会太好看。想到了这一层, 唐瑜晓决定把事情压下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向前快走了两步, 向前伸出手挡住了眼看就要发难的福伯, 然后转过身来, 对那个伶牙俐齿的丫鬟笑了一下:“姑娘是心直口快之人, 更兼有一片拳拳赤子之心, 所以才会看不上福伯咀嚼口舌的行径。但是福伯又何尝不是心直口快之人呢?只不过两个人不是同一个地方走出来的, 有道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乾v不如大宣物阜民丰,福伯又是男子,自然不会以柔克刚,所以我身为福伯的主子,理应站出来向姑娘的主子赔礼。只是,若说我们是探子,那我们自然要掩藏好自己的行踪,又怎么会在酒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议论国家之间的事情呢?” 唐家世世代代的人肤色都偏白,生到唐瑜晓这里,他的肤色极佳不说,更重要的是眼睛漆黑深邃,就是唇齿也格外的有型。见过唐贵妃和唐瑜晓姐弟的人都说,这弟弟反倒要比进宫做了贵妃的姐姐长得更好一些,这也使得唐瑜晓刚开始带兵的时候,军中有些老油条觉得他是“女人”,不肯听从他的调遣,知道他十二岁威震军中的时候,大家才真正的心服口服。 此刻,唐瑜晓收起了战场上的锋芒,一身甲胄也被深青色的长衫取代,看起来不仅不像个将军,还带着几分书卷气。说话时不紧不慢,谦和有礼,语毕还拱手施礼,只让那伶牙俐齿的丫鬟觉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本来冲天的豪情,竟然一点都发泄不出来了,看向女主人的眼神变得楚楚可怜。 看到对方已是主家站出来回话,那身穿紫红色袄裙的女子也站了出来,嘴角轻轻一挑,似笑非笑,眼睛中的神采却早已在开口前流转起来:“先前的壮士言语之间确有不合时宜的地方,这才让我们家铃铛生了疑心。不过如今看来,确实是误会一场了,不如就这样,本……我以我们大宣少有的茶酒敬二位,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在下姓唐,字明磊,正是家父希望在下可以光明磊落,有幸与二位结识,是在下之幸。”唐瑜晓也不拘泥含糊,顺势接过铃铛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先前铁齿铜牙的铃铛这会子也笑开来了:“公子确是光明磊落之人。只是我家公……我家夫人乃是女子,轻易不得以名讳示人,公子若定要称呼,便可以称呼夫人为陈夫人。” “不及尊夫人。尊夫人方才说,这酒名为茶酒,在下尝来,刚入口时,酒味辛辣,更兼有茶汁的苦味在其中,再细细品时,就会觉得这种辣味苦味渐渐消散,逐渐被一种青梅子的酸味所取代,及至最后下咽时,那酸味又渐渐转甜,更有回甘。杯酒之中五味杂陈,酿酒之人,想必也是经历了人生种种坎坷,方有大彻大悟之人。” 陈夫人此刻才真正的有了笑容,启唇道:“不过是在酒中加入了茶叶、青梅与桂花一同酿造,公子的解读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实在有趣。” 铃铛在一边小声提醒:“夫人, 时候不早了,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回去吧,等会儿小公子醒过来见不到您,只怕又要哭闹了。” 陈夫人向唐瑜晓看了一眼,面露歉意地笑了一下,转过身来施施然离去。望着那女子远去的背影,唐瑜晓有一次怔住了。这样骄傲明媚的女子,在乾v是很少能够看到的,可是偏偏,这女子已有家室,想来都已经有孩子了,不免有些扼腕叹息。 看到这一对主仆走了,福伯才从方才的尴尬中回过神来,面色微窘,看向唐瑜晓:“少爷……” 唐瑜晓摆摆手:“如果是想说什么请罪的话大可不必,今日之事本来也就是突发状况,就算你没有说那番话,有人想要挑衅的话自然也会从其他地方下手。只是今日之事也给咱们提了一个醒,大宣的水,绝对不会比乾v浅。先前我只见过大宣前来乾v施以援手的秦王殿下,至于其他的人物关系,却不大清楚。若是继续这样两眼一抹黑,只怕这趟差使搞不好也会出了纰漏。你去帮我打听打听,现在的大宣,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如果必要的话,可以向秦王殿下求助。” 与此同时,酒楼门口,身着华服的女子搭着铃铛的手慢慢登上了马车,铃铛跟着她也坐了进去,看着自家主人微微有些失神的眼睛,有些疑惑道:“公主可是还在想奴婢方才的话?只是您是金枝玉叶,万不能在外人面前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若是要让邻国的人知道您姓陆,恐怕那两人也会借机攀附。奴婢也是万般无奈,才借用了驸马的姓氏,说您是陈夫人。您要是心里不痛快,就责罚奴婢吧。” 陆可意轻轻笑了一下,笑声之中透着一丝辛酸、一丝讽刺:“你又有什么错呢?若我不是公主,只是一寻常女子,嫁为陈家妇,走在外面自然要以‘陈夫人’这种称呼见人的。就算我是公主,改得了‘陈夫人’的名衔,却也改不了我是陈夫人的事实。若真的要怪,只能怪我自己看错了人。” 铃铛是宫里面出来的人,却不是陆可意的陪嫁丫鬟。自从她之前的陪嫁丫鬟玉儿出了那样的事情,她就再也信不过自己身边的人了。昔年伺候在她身边的人,老实些的,就配人嫁了,若是稍微透着些不安分的,就被她重新打发回了内务府去。倒是隆庆帝爱女心切,让皇后仔仔细细地挑了几个妥当的丫鬟送来公主府,跟在陆可意身边照顾她和盼哥儿。一年多相处下来,与陆可意最为投契的就是这个伶牙俐齿却也知进退的铃铛了。 铃铛没有亲身经历过公主府之前的事情,但是自打伺候公主以来,她从未与驸马打过照面,加之之前的传闻,心里也知道公主这是所托非人了,所以对于这位公主也是有些同情的,看到公主此刻坐在马车中自怜自伤,便想着转移话题:“这乾v人倒也是有有趣得很,特别是那位唐公子,看着年纪轻轻的,处事倒是颇有章法。而且能把公主您自己酿的酒解读得别有深意,也是一种本事了。看来他们乾v人见风使舵的本事可是不差的。” 陆可意摇了摇头,茶酒本来就是她久居公主府闲来无事的时候打发时间的玩物,她不是行家,酿酒的时候也是想到什么就加什么,完全没有什么章法,也不合原本正常的酿酒的规矩。今日听得那位唐公子一解释,才发现她早已经在无意间把自己的心事全都酿在了酒中:“铃铛,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首先,他并不知道我是公主,自然谈不上什么见风使舵。其次,仅仅是一杯酒就能让他品出来这么多门道,足见他素来就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最后,能通过一杯酒读懂我的心事,这个人,也算是我的知音了。” 铃铛不知道该怎样回答陆可意,只能在一边帮陆可意梳着有些散乱的发丝,许久才道:“公主,唐公子说,您的酒饮到最后转甜,另有回甘,奴婢相信,您一定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的。” 陆可意不说话了,她轻轻地撩开车帘的一角,看向窗外一点一点在向后退的亭台楼阁。铃铛说,她会有苦尽甘来的那一天的。可是,什么才是真正的苦尽甘来呢?二妹妹三妹妹都没比她小多少,可是如今却都已经是天人永隔了。身为帝王家的公主,往往有太多的无可奈何。说她苦,比起陆如意与陆随意,她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了,从小有父王的宠爱,还有疼她的兄嫂,如今还有个可爱的儿子。可是她也是不幸的,茫茫人海,知音难寻,好容易碰到了一个能读懂她心事的人,可却也是个注定要与她擦肩而过的人…… 第三二四章 年前家会 第三二四章年前家会 腊月二十七,是隆庆皇帝在这一年中工作的最后一天, 往年的这一天都是没有什么大事要处理的--马上就要过年了, 谁愿意拿军国大事来让皇帝烦心, 连带着所有人这个年都过不安生呢? 可是这一年却有那么点不同了,乾v派出年轻有为的小将军唐瑜晓护送已故的敏慧皇后生前使用的衣冠器皿回到故土大宣。大宣本来一早就知道有这件事情的,只是两国之间的路途实在不近,再加上冬日路上有霜冻, 快马加鞭赶路更是不可能,所以唐瑜晓从敏慧皇后辞世便开始赶路,也是到了腊月下旬才进了帝都。 毕竟是睦邻友邦,大宣自然也要好好招待一下唐瑜晓的, 因此皇帝便选在封笔这一天召见这位赫赫有名的唐小将军。加之嫁出去的敏慧皇后本就是大宣的公主, 这件事情往大了说是国事,往小了说不过是家事,隆庆帝担心自己会陷入对于这个早亡的女儿的思念之中, 索性把几个儿子女儿都召了进来, 也有在年前小聚一次的意思。 “外臣唐瑜晓见过皇帝陛下,见过各位王爷、公主殿下。”唐瑜晓早在刚入宫的时候得到了消息, 今日会有其他几位王爷与公主携家眷前来赴会,自然不会在请安的时候有所失礼。就算是在乾v, 他早已经战功赫赫,但是因为年纪轻, 尚且只是居高位, 却还没有封侯, 所以给这些人行礼,也无可厚非。 坐在皇帝右手下手第三个位置的就是大公主陆可意,她此刻浑身上下都觉得不自在,只因为坐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是陈敖。没办法,她虽然厌恶陈敖,可以耍性子不让他踏足公主府半步,但是在这种必要的场合下,她是已经出嫁的公主,只要她还没有与陈敖和离,那还是要与陈敖出双入对出现的。 她见到陈敖,连一句话都不想对他说,偏偏要和他坐到一起,看着他那双不安分的眼睛骨碌碌地转着,一直在打量这位容貌俊秀的乾v小将军,也不知道他脑海中在想着什么龌龊主意,心里面只觉得恶心。当初她怎么就没有发现,陈敖是这样一个长于钻营的小人呢? 再看看正对面,坐着的正是陆称意。小的时候与她争了个你死我活一般,现在姐妹两个反倒有些冰释前嫌的意味--当初的四姐妹,如今也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因为之前的那一场乌龙,加上陆称意不愿意提前以一床被子把“丑闻”盖住,所以她现在还是个待嫁公主。因为身孕快有四个月了,所以已经可以看到小腹微微隆起了。 不过今日的场合,因为唐小将军是邻国人,而在隆庆皇帝看来,陆称意的事情,他能容忍只不过因为陆称意是他的女儿罢了,但是这件事情还是“家丑”,所以到底还是把这个让他非常看不顺眼的准四女婿许桓彻给一同叫了进来。陆可意还是第一次仔细打量许桓彻这个人。如果说长相,那么他跟陈敖是没有可比性的,陈敖是一个腰高腿长、眉眼灿烂的人,而许桓彻只能称得上是个干净端正的人,但是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陆可意一定不会再去考虑皮相极佳的陈敖,因为他只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与陈敖之间的的貌合神离,实在是让陆可意心里别扭,就连面前摆着她素来喜欢吃的糕点,此刻也没有一点心情去吃了。 许桓彻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宫廷聚会,虽然他已经被定为四驸马,坐在他身侧的四公主都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可就是这样,他都还没能“转正”,加上他与其他王爷公主都不熟悉,让他的心里面稍微有了些挫败感。而且他一直认为,当初四公主愿意站出来承担一部分责任,也算是帮了许家一个大忙,在他的心里,四公主已经算是一个对他有恩的人了。 此刻他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四公主,许是因为有孕的缘故,她不施脂粉,看上去要比九月那一次见到憔悴了些。 可饶是如此,她面上的表情依旧是倔强而倨傲的。但是那一次在禹王府上陆称意愤怒之下突出的真言,已经让他了解了这个明艳的公主内心里不为人知的艰难,他越发地心疼这个即将嫁给自己为妻的女子。他多么想今日聚会结束之后就带着她回到许家,从此之后只保护她和孩子,可是他又偏偏做不到。 也不知是宫婢粗心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怀有身孕的贺长安面前的茶水已经被替换成了加了蜜调和过的温水,可是陆称意面前摆着的还是茶。许桓彻看到陆称意不大在意的伸手就要拿那盏茶,赶紧伸出一只手拦住了,却正好抓住了陆称意的手,猛然间就像被火烧到了一般缩回了手,脸也红到了耳后根。饶是如此,他还是转过头来低声嘱咐侍立在一旁的宫婢给陆称意把面前的茶换掉。陆称意本来还没有明白许桓彻想要做什么,等到那宫婢换了蜜水来,她放到嘴边轻轻啜了一口,看向许桓彻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柔和。 这一切都被正在往这里看的贺长安看在眼里,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之前她一直觉得,陆称意性格宁折不弯,之前与许桓彻之间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等到许桓彻尚主之后,难免会吃点苦头。却没有想到陆称意也能有这样和软下来的时候,这感情上的事情,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或许连许桓彻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这样在意陆称意吧?年幼的时候他对于自己的爱慕,其实只是水中月、镜中花,既不鲜活,也不真实,等到这个更为真实鲜活的陆称意出现了,他才能意识到能够真正与自己共度一生的女子,绝对不是她贺长安。 这样的结果,虽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但是毫无疑问,无论是对于许家,还是对于贺家,抑或是对于许桓彻、陆称意本人而言,都是最好的结果。 隆庆皇帝给唐瑜晓赐了座:“朕把自己亲生的三女儿嫁到了乾v,原本是一心想要与乾v和睦友好的。只可惜朕的三公主福分不够,没能和你们的皇帝一直相厮相守下去,倒是可怜了朕的外孙,刚刚出生就没了亲娘……” 原本是场面上的话,可是隆庆皇帝越说就越是难过,帝王家最不缺的就是名医与名贵的药材,可饶是如此,在想要留住一个人的性命的时候也是那样的软弱无力。倩云是如此、如意是如此、随意也是如此,他身边的人终究是一个又一个的离开他,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禁不住老泪纵横。 吴松适时递上一块帕子,在一边低声劝慰:“乾v的皇帝陛下也知道您心里舍不得三公主,所以才特地派遣小唐将军把三公主生前的衣冠器皿送回来一部分,以供陛下您睹物思人。奴才相信,三公主的灵魂一定会跟着这些衣冠器皿一道回来的,若是她泉下有知,知道您为她伤心得茶不思饭不想,该有多难受啊!” 唐瑜晓也出言安慰道:“请陛下安心。三皇子是敏慧皇后嫡出的皇子,在宫中万万没有人敢小瞧三皇子。就是我们陛下,心中也十分爱重敏慧皇后,敏慧皇后早亡,但是稚子无辜,陛下自然要更怜惜三皇子几分。我们陛下担心三皇子没有人照料,特意让家姐照顾三皇子。家姐入宫多年,居贵妃位,这么多年来并无所出,却曾经抚养过惜和公主,现在也定能把三皇子照顾得很好的。” 此言一出,不仅是皇帝,就是陆城也放下了一颗心。把陆随意的儿子交给唐贵妃来抚养,首先唐贵妃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并不存在私心与否的问题。二来她抚养过崇敬皇帝的长女惜和公主,那也是个一出生就没有亲娘的孩子,想来在照顾孩子方面唐贵妃的经验还是非常丰富的。而从军国大事的角度考虑,唐家在乾v是最为重要的军种力量,若是能养在唐贵妃名下,成为下一任乾v皇帝的可能性就会更大,这对于大宣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隆庆帝收住了眼泪,面色更为和缓了一些:“宫中的佛堂已经请好了专人来为三公主做法事,只等着她的衣冠器皿到了。如今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做法事恐怕不太合适,所以朕打算等到元宵节过后再行做法事。按照大宣的规矩,就算只是亡人衣冠,也要超度七七四十九天,才能迁入衣冠冢之中。朕想,三公主好歹是乾v的皇后,等到两个多月之后,她的衣冠葬入衣冠冢的时候,怎么说也得有乾v的人在场作为见证,最后封墓穴的时候,也要有夫家的人执钎铲土,这样三公主的灵魂才能得到安息。小唐将军既然是乾v的使臣,不如就留在大宣,安安心心地过个年吧!” 第三二五章 图谋 第三二五章图谋 客居大宣的乾v人并不是没有, 可是像唐瑜晓这样因为公干一直要在这里逗留数月的人, 就从来没有过了, 况且又是皇帝亲自下旨, 这份脸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唐瑜晓也知道这是皇帝在向唐家示好, 毕竟敏慧皇后所出的皇子,想要平安长大甚至继承大宝, 也少不得唐家的功劳。 就是做个态度,隆庆皇帝也必须要这样做, 可是唐瑜晓却不能有任何的倨傲态度, 不然就是拎不清了:“多谢大宣陛□□谅。微臣早就听说大宣物阜民丰,过年的时候美食美景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 方才听到陛下的恩典已经是喜不自胜,微臣早就想腆着脸在这儿过一个年了。” 听到“物阜民丰”四个字的时候, 陆可意蓦然觉得有些熟悉,之前她的心思一直都放在如何能与陈敖保持一段距离上面,也没有心思去看看这乾v来使到底是什么人,这一仔细观察下, 却还是吃了一惊--眼前的男子, 已经换上了乾v的服饰,深紫色的圆领袍映衬得他本来白皙的肤色也微微有些发红, 虽说气度和当时初见的时候不一样, 可是……这不就是那日在酒楼中喝了她一杯茶酒的乾v公子吗? 单从面相上来说, 如果穿淡青色的长衫, 这个人看起来就寡淡而又不苟言笑了一些。 如今身着紫红色, 面上有带着笑,直让人觉得如沐春风,陆可意心中的不悦也稍稍化开了些。 能再一次与知己相逢,已经是人生一大幸事了。 “如今老二和老三的媳妇儿都是双身子的人,想来□□乏术,不如这样,正好老四尚未大婚,如今也算抽得开身。老四,招待小唐将军的一应事宜就由你会同礼部和理藩院一同来办,你可要替朕好好招待小唐将军。” 贺长安还好,毕竟不是第一次有身孕了。坐在邻座上的耿暖早已经羞红了脸,心里面也有些打鼓--如今平王府上只有一个小郡主,虽然她这一胎生下个女儿也没有其他人的地位能够越过她去,但是她总还是想一举得男的。 陆地心里面有些不情愿,虽然说他还没有成亲,可是媳妇已经有了着落了呀?他就想着趁没有什么差事的时候多琢磨一些未来媳妇喜欢吃的小玩意儿,等到日后来哄她开心呢?如今却要陪个异国来的小唐将军!天知道,他朝思暮想的可是他媳妇儿,可不是什么小将军啊! 但是总不能当面抗旨,陆地还是面无表情地接旨:“儿臣定不辱使命。” 心里面的想法就是,陪同出游什么的还有礼部的人呢!他嘛,只要在给媳妇儿做东西吃的时候留一口给这个小唐将军就好了,难道他陆大厨神做出来的东西还有人会嫌弃不成? 隆庆皇帝接下来一句话说得陆地忍不住怀疑他爹是公报私仇来着:“小唐将军可是有所不知,朕这个儿子啊,学问和武功上面都是平平,为由在厨艺上的造诣,只怕是无人能敌的,朕让他带着你可是有私心的,你若是得了什么味道好的东西,可不要忘了孝敬朕一份,省得这小子有了媳妇忘了爹!” 陆地满脸黑线,在心里骂道:爹啊,有您这么坑儿子的吗? 好在隆庆皇帝还不至于一下子把自己的儿子压得不能翻身,想了想,还是补充道:“四丫头家的,你之前也没有领过任何差事,虽说身为驸马不能入朝为官,但总不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吧。这样,你这次就跟着你四哥去看看,这接人待物的事儿到底怎样做才算得上得体,也免得来日你丢了四丫头的脸面。” 这回陆地笑得真心实意了些,跟坑女婿相比,他爹的坑儿子潜质根本就不算什么嘛!先前还说什么二嫂三嫂怀着身孕,恐怕二哥三哥无暇□□,可是四妹妹不也怀着身孕呢吗?不过想想也是,许桓彻这厮的四驸马来得太过容易了一些,想想以前庆妃欺负他娘的那些事情,他就连带着对这个四妹妹也看不上眼,给四妹夫一个下马威,也没什么吧? 第一次有人管许桓彻叫“四丫头家的”,许桓彻一时愣神并没有反应过来隆庆帝是在叫自己,直到被四公主掐了一下,才回过神儿来:“微……儿臣多谢陛……父皇恩典,一定努力办事,不给四公主殿下丢脸。” 此时陆可意的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她没有早早把自己嫁了出去,那么她未尝不可以主动申请下来这份差事,无关风月,只问知音,像唐瑜晓这样世事洞明的青年才俊,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可是如今,就算陈敖再怎么荒唐,他所做的事情还不至于让她痛下决心去和离,她一个嫁了人,甚至连孩子都有了的人,又有什么理由去接近这样的青年才俊呢? 唐瑜晓愉快地谢了恩,沉吟了一下还是道:“微臣刚入大宣帝都的时候,曾有幸与大公主殿下有一面之缘,还曾经讨到了大公主殿下一杯茶酒喝,那滋味甚是独特。不知微臣能否还有这样的运气,向公主殿下讨酒喝呢?” 一时之间场面的气氛有些尴尬,就连隆庆皇帝也不知道唐瑜晓这葫芦里面到底卖的是什么药,陈敖的脸色更是不好看--虽然他与大公主夫妻不睦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唐瑜晓毕竟是外臣也是外男,都能公然说出这样的话,下一回是不是就要公然挑衅他这个万宜公主驸马了? 良久的沉默后,身着公主朝服的陆可意施然起身:“唐小将军此言差矣。不过是一杯浊酒而已,我大宣人人都会酿的,并不因为是本宫所酿,滋味就会格外不同。若是唐小将军喜欢我大宣的茶酒,本宫定不会吝啬,只是这茶酒本来就不醉人,唐小将军可不能酒不醉人人自醉,失了说话的分寸啊!” 坐在上面一直没有说话的陈皇后此刻也松了一口气,若是今日的事情解决得不妥当的话,陆可意的名声恐怕会有些妨碍,而她身为嫡母,恐怕也难免吃了挂落,心里面已经开始在埋怨唐瑜晓了,到底是异国人,虽然看着一表人才的,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好在这样一场无形的风波被陆可意进退有度的话给挡了回去,唐瑜晓也不再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还是会时不时地打量一下坐在陆可意身边的陈敖。 “你不是说乾v人还算是很讲道理的吗?你看看今天那个乾v小将军说的话,哪里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差点儿让可儿上不来台!亏你这个做亲哥哥的也不生气!”回到自己府上,关起正院门来的时候,贺长安抱着肩膀喋喋不休地抱怨着,上面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下面的嘴唇,仿佛不这样,下一秒就会有火从她的嘴里喷出来似的。 陆城只是从后面抱住她,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胸口:“消消气消消气,不然的话孩子可要向你发脾气了……其实呀,我倒是觉得,今日这个事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贺长安挣扎开来陆城的环抱,转过身来面对着陆城,又被陆城从正面一把抱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没看到可儿今日有多难堪吗?” 陆城也不去与贺长安辩白,循循善诱提出了第一个问题:“可儿并没有否认曾经给过唐小将军一杯茶酒,那也就证明唐小将军并没有说假话。可是可儿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公主府里,就算去酒楼茶肆,也有单独给她备好的雅间儿。唐小将军一来不可能主动去公主府招惹可儿,二来就算在酒楼茶肆遇见,也没有断然去别人雅间叨扰的可能性,那么这一杯茶酒,是怎么样从可儿手中递出去的呢?” 贺长安想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却还是有些嘴硬:“会不会是这个唐小将军想要借机攀附,所以早早就打听好了可儿的行止,想要有所图谋呢?” 还没等陆城出言反驳,她自己又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不对,如果他想要借机攀附,那么去过乾v的你应该才是他最好的切口。可儿看着身份地位高,可是到底是一个公主,哪有什么实权呢?” 陆城笑了笑:“我倒是觉得,这个唐小将军是有所图谋的。不过他图谋的不是别的,正是咱们可儿!” “啊--!”贺长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又用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惊愕万分:“可是他应该比咱们可儿小好几岁呢吧?不不不,咱们可儿可是有驸马的人哪!” 陆城冷哼一声,陈敖那样性子的人,当初能够为了一点权势在陆可意身边委曲求全那么多年,倒是个能忍的,只是如今在可儿哪里暴露出来了本性,想指望着可儿这边提升自己的地位是不大可能的了。如今驸马不能为官,但是他那样的人哪里是能够甘于寂寞的?只怕还会做出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但是这些事情他却不打算跟贺长安说,怕她会为可儿担忧,只能曲线救国:“他待可儿不好,他们那对夫妻已经是名存实亡,和离是早晚的事。如今有一个人对可儿动了真心,难道不是件好事吗?至于年龄--‘女大三,抱金砖’,年龄未必就是这两个人中间的阻碍,现在就端看着可儿怎么想,和那唐小将军怎么做了!” 第三二六章 闹剧(上) 第三二六章闹剧(上) 唐瑜晓回到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福伯正在房中来回画着圈圈。因为身份的问题,福伯并不能跟着唐瑜晓一同进宫面圣,只是听说唐瑜晓在进宫的时候言行不当惹恼了大宣的皇帝,一时之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卧不安。 唐瑜晓记忆中的福伯一贯拿得起放得下,看到他这样子也不由得觉得好笑,仔细地听了福伯所说,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今日家会散后,我与四皇子殿下和四驸马聊了许久,也初步定下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章程,所以回来的稍微晚了一些。听你的意思,是在我回到驿馆之前,就有人想要用虚假的消息迷惑你?” 福伯听到“虚假”二字,心里面也算是稍微放松了一些,何况他又不是在乾祐没有经历过风浪的人,也觉得自己之前是关心则乱了,便在高脚圆凳上坐了下来,拉着唐瑜远坐到对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觉得他们也不至于无缘无故传出来这样的话,必然是你有些把柄被他们抓到了的。”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唐瑜晓轻笑了一下,打了个呼哨,满不在乎地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给福伯听,福伯是看着唐瑜晓长大的,知道他素来有分寸,但是听到“茶酒”那句话的时候,到底还是愣了神的。 “事情的始末不外乎就是如此,就算万宜公主不那样回过来,我也有办法自圆其说。不过万宜公主的胆识倒是超乎我的想象,若她是个男子的话,只怕也会是很得大宣皇帝欢心的皇子。”唐瑜晓提到陆可意的时候,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笑容,那个身穿紫红色斜搭着白鹤氅的俏丽身影,自从那次初见,就印在了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福伯看了看唐瑜晓脸上一样的红色,心里面也明白了几分,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少爷,万宜公主到底是有夫之妇……” 唐瑜晓摆出首饰制止了制止了福伯还没有说完的话:“可是上一次见面我就觉得她是个满肚子心事的人,不然也酿不出来茶酒这种万般滋味的东西。这一次再在宫中遇到,我算是明白过来了,虽说她嫁过人,可是她的那位驸马,一看就知道是个只会蝇营狗苟的伪君子,只怕那茶酒就是万宜公主内心的写照。我知道,想要让万宜公主与驸马和离再嫁,只怕比登天还难,而且别说福伯您不同意,只怕我父亲也会大为光火。但是,我长到现在,她是除了母亲和姐姐之外第一个走到我心中的女子,我不知道这样的人错过了之后还会不会有第二个,所以我想尽力一搏。” 唐瑜晓没有对福伯说的是,今日在家会上他说出的那句话,其实是他有意为之。虽然他也知道这样说似乎不是太妥当,但是万宜公主是他倾慕的人,难道他要等着万宜公主自己和驸马过不下去了和离之后主动来找他吗?不要说万宜公主会不会这么做,就是大宣的皇帝也会把这件事情压下来。所以在自己的婚事选择上,他想要主动出击,这才能占据绝对的主动权。这就跟行军打仗是一样的,难道还要等到士气殆尽了之后才率领着一帮散兵游勇引颈受戮吗? 不过想到陆可意的那句话,他心里面还是甜丝丝的。虽然说他现在不能确定陆可意是否对他有意,但是至少陆可意是不讨厌他的,不然的话,若把他当成登徒浪子,哪还会想出那么委婉并可以让他免于责难的措辞来呢? 唐瑜晓不知道的是,此刻的万宜公主府,早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 从宫中回到自己的公主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陆可意先到耳房去看儿子,盼哥儿已经被奶娘哄睡着了。陆可意本有心想对着儿子倾诉一下自己心中的苦闷,虽然说盼哥儿还是个不懂事的奶娃娃,但是倾诉本身也不一定要听的人能懂,说出来就会舒服很多了。 可总不能把儿子吵醒吧?况且盼哥儿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哭起来震天响,想要让他不哭再睡着,只怕是要比登天还难了。 她就坐在悠车边上静静地看了一会,正要回到自己房中安置,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震天的响声,皱着眉头嘱咐奶娘把耳房的门关紧,万不能吵到了盼哥儿睡觉,自己则带着铃铛出了正院一看究竟。 门房的人灰头土脸的来报:“公主,是驸马,驸马带着人打上公主府来了,说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公主。还说他已经悔过了,为什么公主还要对他这般横眉冷对,连门都不让他进,若是这样下去,驸马……驸马就要……”说到这儿,就连门房的人都不敢说下去了。 陆可意本就怀揣着心事,这会听到陈敖打上门来,自然也不会给好脸色:“悔过?就他这样大张旗鼓带着人打上公主府的行径,还叫悔过?张九,你尽管说,他说本宫若是不开门,他就要怎么样?” 张九面色如土,身体抖动得如同筛糠一般,面对火气冲天的陆可意,更是连抬头回话都不敢了,过了一会儿才颤颤巍巍地答:“驸马爷说……说这天底下就没有驸马不能踏足公主府的道理,如果公主您……您不给他脸面的话……他这个驸马当得实在没意思……还不如和……和离了算了……” 和离?! 天底下只听说过公主休了驸马的,还没听说过驸马要主动与公主和离的!陈敖这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啊!陆可意想到这里心下就更有了几分底气:“你去告诉看门的,这是本宫的万宜公主府,不是他陈敖的泗国公府,就算是泗国公府,泗国公和皇后娘娘还在呢,也轮不到他作威作福。他若是想要和离,尽管去父皇那儿上折子,本宫就不信父皇还能不向着我这个女儿!” 想想,又觉得不对,就是借给张九他们一百个胆子,只怕他们也说不出这样有气势的话来,有些话,还得她自己去说清楚。 站在门外的陈敖抬头看了一眼那个“万宜公主府”的牌匾,心里面已经泛起了一阵阵寒意,就连眼神中也投射出了阴鸷的目光。想当初他在小时候就处心积虑的接近陆可意,为的还不是她嫡亲的兄长就是太子殿下?当时秦王从太子之位上被废的时候,他一度就想跟陆可意翻脸的,可是又不甘心这么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这才一路将就着忍下来了。若是他早知道禹王殿下是个好男色的,他又何必在陆可意这里委曲求全呢?曾经是太子又怎么样?龙生九子,谁笑道最后还不一定呢! 想到陆垣给他出的主意,他心中越发的镇定了起来,打蛇要打七寸,欺人要抓软肋,他就不信今日不能把陆可意激怒。想到这里,又带着头开始叫嚣起来了:“公主殿下,您不是有能耐吗?怎么连开开门见见您的驸马都不敢啊?是不是觉得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不敢出来面对您的驸马啊?” 因为许桓彻的事情,隆庆帝剥夺了驸马入朝为官的资格。如果说这件事情已经让他陈敖怒不可遏,那么今日在宫中所见的事情就让他觉得越发气愤,凭什么一个还没有把公主娶进门的许桓彻都能跟着瑞王做事?皇帝似乎早就选择性的遗忘了他这个女婿了!而且那个什么乾祐来的唐小将军,什么军功?什么年少有为?要不是他姐姐是乾祐的贵妃,他算个屁!还不是一样靠女人裙带关系爬上来的?茶酒?他都没喝过陆可意亲手酿造的茶酒!如今倒是先被一个异国他乡的男子抢了先,你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正在他心中不忿的时候,门里面已经响起了陆可意冷冽的声音:“陈敖,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负我在先,我却不曾对你喊打喊杀,你不要太过分了!” 陈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禹王的想法果然正确,陆可意这般心高气傲的人,哪里肯让别人折辱了呢?只有把她激怒,那么接下来的戏才好做。听陆可意骂完,他双膝一软,跪倒在万宜公主府门口就开始抹眼泪:“公主殿下明鉴啊……我之前是犯过错,可是我该受的惩罚也都受了,那玉儿也早都不知道埋到哪个乱葬岗去了,可是您若是心里面有怨气,只要冲着我一个人来就好了呀。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您万万不要迁怒于我的父亲和皇后娘娘啊……我们陈家几代单传,您现在紧闭公主府的大门,别说我父亲了,就是我想见到盼哥儿一面都难,您是不知道,我的老父亲想见孙子已经病倒了啊……公主,您要是再不开门,我就是豁出性命也要求得父皇允许我们和离了,就算父皇要赐死我,好歹还能有个孙子在父亲床前尽孝……公主啊……” 门内的陆可意不由得有几分愕然,然后明白了陈敖的如意算盘,他这是想用尽一切办法把盼哥儿带走! 可是盼哥儿是她的全部了,她怎么能允许盼哥儿被待到泗国公府去? 第三二七章 闹剧(下) 第三二七章闹剧(下) “陈敖,盼哥儿是我生的,是我的命,你休想从我身边带走盼哥儿!”陆可意声音恨恨,如果此刻身边一一把刀的话,她几乎恨不得拿刀直直地劈过去了。 陈敖却不为陆可意的威胁所动,按照陆垣的说法,陆可意会发怒,本来就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只要一直在门前装可怜就够了,那样陆可意的怒气反倒无处发泄,最终只能打落门牙和血吞。 和离?其实他倒是没有那么想和离。毕竟做驸马还是有几分尊荣在的,只要他能正常出入公主府,他就不会被人看轻,那么谁敢不给他这个大驸马脸面呢?只要做一个有脸面的驸马,还愁没有人上赶着帮他办事儿?至于陆可意……虽然有几分漂亮,但是毕竟不温柔,他养在帽儿胡同的那几个南安来的女子,可比她风情万种。 “公主,求求您了,陈家好歹是跟着太/祖/爷一起打天下的,如今这大宣的江山,当年可是多少前辈的心血啊!我陈家先祖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求求公主放我们陈家一马,让我们陈家留个后吧。” 不得不说,陈敖模样生得俊秀,哭起来更是特别卖力气,跟女人家的梨花带雨也有的一拼了,那哭声让在门里面的陆可意烦躁不已,而门外,也聚集了原来越多看热闹的人。 公主府建在明月街上,这条街上除了公主府之外,也住了两三家勋贵。除此之外,还有些世家的庶子,在朝廷上已经谋得了一官半职,单独分府出来住,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是,当年陈敖吃了窝边草的事情并没有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大多数人家是不知道有这样一档子事情的,如今陈敖在公主府门前声泪俱下的演了这样一场戏,围观的人心里面早已经开始忖度,之前就听说万宜公主是一个性格嚣张跋扈的,没想到就是对待自己的驸马也是这样的做派,看来这金枝玉叶也是块烫手的山芋啊! 门内,铃铛也在压低了声音劝陆可意:“公主,您快想想办法吧,让驸马爷这样闹下去,也不是回事儿啊!外面的人越来越多,这事儿闹大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虽然泗国公府会吃挂落,但是万宜公主府也会受到责罚啊……” 陆可意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说,陈敖这一招用得还真是狠毒。帝王家虽有无上的权力,可是最怕的就是丢了脸面,他能够像破落户一样在公主府门口大哭大闹的,可是陆可意却做不到像他这样彻底豁出脸皮去。而且,这桩婚事是她当时自己向皇帝求的,所以即使当时陈敖背叛了她,她也只不过是把他赶出了公主府,并没有上表和离,为的就是自己的脸面,可是陈敖说得没错,如果她一日不与陈敖和离,那么陈敖就没有办法另外娶妻纳妾生子,可是难道真得让她把盼哥儿拱手相让吗? 这件事情一旦闹到父皇那里,只怕父皇也会为了保全皇后和泗国公的脸面,让他们把盼哥儿待到泗国公府去养着的,那她今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了? 陆可意低声嘱咐铃铛:“你从后门出去,给秦王殿下递个消息,就说陈敖来闹事了,他们要抢走盼哥儿,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我。” 铃铛领命而去,陆可意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一些,声音也柔了几分:“陈敖,我们谈一谈好吗……你不要再在公主府门前哭了,成何体统?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跟我说,只要我能给你的,我一定给你,只要你不动盼哥儿……” 陈敖等的就是陆可意的退让,用陆垣的话来说,陆可意就是一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她能退让一步,就能退让两步、三步,到时候有的是他的好处可以拿。登时收起了脸上的眼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那还烦请公主开门,我好歹也是万宜驸马,这公主府,我竟然有一年多没有来过了,说起来也是一桩笑话。” 陆可意颓然坐在门口的第一个花坛边上,不知怎么的,听到陈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竟然松了一口气一般。她已经习惯了事事沿着陈敖的思路走,这似乎是从小到大以来的习惯了,因此即便她如今觉得这个人已经不能更恶心了,却依旧找不到与他斗法的方法。 张九看了一眼陆可意,迟疑道:“殿下,咱们真得要开门吗……” 陆可意摆了摆手,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与他斗下去了,如今能做的只有退让:“开吧。” 门开了,陈敖施施然地走了进来,仿佛上一刻还在门口涕泪横流的那个人不是他似的。明明是寒冬腊月里,他手上却还摇着一把扇子,此刻“哗啦”一声把扇子打开,掩住了半张脸,声音中有些抑制不住的洋洋得意:“我的公主殿下,别来无恙啊!” 陆可意一张脸已经气得铁青,此时陈敖的漫不经心更是让她怒火中烧,是了,陈敖这个人就是这样,给他点颜色他就可以开染坊的,所以陆可意根本就不打算给他一个好的态度:“有恙怎么样?无恙走怎么样?就算是身体不舒服,本宫自然会找太医来医治,与你有什么关系?” 陈敖“刷”地一声收起了扇子,脸上笑得如同开了花一般,那一双桃花眼更是不安分地打量着:“哎呦,公主这话是怎么说的?什么叫咱们两个之间没有关系?别忘了,我可是陈盼的爹!我也算是这公主府的男主人!不过呀,许久没回来看看了,这公主府和当初我在这的时候可是大有不同了!也不知道公主这是为了迁就哪个男人的审美啊!是不是那个乾祐来的唐小将军啊……想不到公主这残花败柳之姿,也会有男人喜欢,只是不知是不是个瞎子。” 当时陈敖与陆可意身边的丫鬟玉儿纠缠不清,陆可意一怒之下把陈敖逐出了公主府,就连那些陈敖置办的花花草草,在她看起来都是极为碍眼的,所以一并让下人们把这些挪了出去,后来又觉得光秃秃的实在难看,索性按照自己的喜好又重新栽种了一些,却没想到话到了陈敖口中却变得这么难听。 陆可意实在忍不住了,反手一个巴掌打在陈敖俊俏的脸上:“你放肆!” 许是她实在怒极,骂人的声音尤其响亮,耳房中睡着的陈盼哇哇大哭起来,陆可意最后一道心防被攻破了,她再也不想对陈敖说一句话,无力的坐在花坛上,双手撑着头嚎啕大哭。 她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老天爷让她今生遇到陈敖这样一个脸皮全无的人? 就在这时,门外又想起了敲门声,只是与陈敖之前的砸门不同,这次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谦和,已经报信归来的铃铛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秦王殿下来了。” 门打开,站在外面的却是一个不算熟悉但也绝对称不上陌生的脸孔,铃铛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让人进来,但是出于礼貌,到底还是问了一句:“唐小将军,天色已晚,不知道您来公主府有何公干?” 驸马爷已经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了,若是此刻这位唐小将军登门的话,岂不是让他更有了嚼舌根的把柄吗?虽然铃铛心里也觉得这个唐小将军比驸马好上一万倍,可是此时总不能把自家主子往火坑里面推吧! “敏慧皇后在时,曾经与我们陛下说过,她有个外甥,是大公主所出,在她出嫁之时刚刚出生,生得玉雪可爱,只是她出嫁匆忙,不曾备礼,是一桩憾事。所以我们陛下说了,想替敏慧皇后把这份遗憾补上,也算是让皇后娘娘在九泉之下了了一桩心事。”这说辞倒是合情合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陈敖揉了揉被陆可意打得生疼的脸颊,在心里面酸了一下,说出来的话自然越发刻薄:“看来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啊,我就说嘛,这位唐小将军怎么好端端的要求公主殿下您酿的……” 话还没说完,另外一边没有变样的脸,就又挨了一拳头,陈敖正想骂陆可意是不是疯了,才看清楚,挥拳头打人的人正是唐瑜晓。 唐瑜晓本身是就是从小练拳脚功夫的,就是当了将军之后也没有放松每日的锻炼,加上他心中怒极,这一拳头是下了十成十的狠力气的,陈敖的另外一边脸颊立刻就肿了起来。 “你……你……你……”陈敖从嘴中吐出一口血,血里面还夹杂着一颗被唐瑜晓打掉了的牙齿:“这是我与公主的家事,你一个乾祐人,凭什么干涉我们的家务事?” 唐瑜晓倒是不怵陈敖,他生平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徒有其表,只知道靠着攀附权势而往上爬的软骨头,此刻冷哼了一声,抽了抽嘴角:“是吗?我虽是乾祐人,可也是为了护送敏慧皇后,大宣的三公主的衣冠回故国建衣冠冢来的。万宜驸马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向我和万宜公主身上泼脏水,那岂不是故意抹黑大宣与乾祐两国的关系吗?若是驸马爷您觉得我干涉的只是您的家务事,那您大可上表伸冤。我倒是想要看看,尊敬的皇帝陛下是更愿意维护您一个三不着两的女婿,还是维护两个国家之间的关系。” 讽刺唐瑜晓,本来不在陆垣的计划之内,只是陈敖想到这唐小将军疑似与陆可意不清不楚,心里面就不舒服,才说出了那样不着边际的酸话,可是却没有想到唐瑜晓竟然那国家大事威胁他,心里面不由得已经矮了半个头。 唐瑜晓向前走了两步,走到陈敖的耳边轻轻嘀咕了两句话,只见陈敖肿起来的脸颊几乎变得煞白,指着唐瑜晓,手指尖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你……你怎么知道的……” 第328章 第三二八章 计划 第三二八章计划 唐瑜晓好整以暇地看着变了脸的陈敖,不再说什么,只是又走到后面去,把那两个小厮抬着的一个檀木箱子打开:“这满满的一箱子,可都是我们陛下替敏慧皇后给小公子补上的礼,只是微臣少不得要提醒公主一句,这些东西,公主您还是替小公子收好了的好,免得有些人仗着自己给了小公子一条血脉,就什么主意都敢打,什么事情都敢做,您说微臣说得这话在理么?” 陈敖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了,唐瑜晓这话简直就是打脸,甚至是连指桑骂槐的含蓄掩盖都不肯做了!可是偏偏唐瑜晓之前说的那句话无异于捏住了他的命门,若是这件事情被陆垣知道了,只怕陆垣也会选择舍弃他陈敖来保全自己的性命的,偏偏他这样一闹,已经算是把陆可意得罪狠了,今后再也不要想在二皇子一系立足了。而且唐瑜晓话里话外都代表了乾祐的皇帝,他若是想从中挖点错处,那就是挑拨两国关系,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算……算你狠……”这几个字几乎是从陈敖死死咬着的牙缝硬挤出来的,说完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似乎连再看一眼唐瑜晓的勇气都没有。 看到陈敖走了,公主府内的人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乳母抱着哭得震天响的盼哥儿走了出来,每走一步还在小心翼翼地张望,生怕陈敖又从哪儿钻出来,把公主的心肝肉给抢走,看到陆可意的时候,说话仍旧是带着颤音的:“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公主您要不要哄哄小公子,奴婢怎么哄也哄不住……” 陆可意却还是保持着双眼紧闭,双手撑面的姿势,她太想抱抱这个儿子了,经过了陈敖这样一闹,她简直觉得自己的儿子就是那失而复得的珍宝。可是想要伸出手的那一刻,她又退缩了。虽然她不知道唐瑜晓用怎样的方式让陈敖心生退意,但是无外乎就是用两国的关系压着他不敢造次罢了。可是今日之事只不过是一个开始,唐瑜晓一个乾祐人,又能在大宣待上多长时间呢?等到他回到了自己的国家,陈敖只怕又会卷土重来。 她爱自己的儿子,可是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给自己的儿子一个坚实的拥抱。 一旁的唐瑜晓看到她这副颓丧的样子,心里面升起一抹心疼。那一次酒楼的初见,她衣着明媚,笑容也明媚,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隐隐觉得哀伤,那时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没有看上去那么开朗简单,只是当时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当朝公主罢了。今日之事,让他对于陆可意的印象更深了一些,她太习惯用锋芒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以至于本应该与她共度一生,敬她爱她的驸马,都像一只蚂蟥一样,趴在她的身上,誓要吸干她每一滴血。 可是她自己呢?本应该无忧无虑的金枝玉叶呢? 盼哥儿还在哭,也不知道这孩子是像了谁,哭起来就没完没了,而且实在是难以哄住。乳母原本想着,让公主亲自哄一哄,或许能将她从悲伤的情绪中带出来,却没想到公主的样子越发的沮丧,这样她一个做下人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了。 唐瑜晓也看到了那乳母的尴尬,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交给我来试试吧。” 乳母本来就刚刚受到过惊吓,此刻就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又没有见过唐瑜晓,怎么敢把小公子交到他的手中呢? 唐瑜晓微微有些尴尬,看向陆可意,解释道:“我……我是是乾祐来的使臣,我姐姐是乾祐皇帝的贵妃,在乾祐的时候,我也抱过养在我姐姐身边的惜和公主很多次的……嗯,很多次的……连我姐姐都说,我是个极有孩子缘分的人……” 陆可意从指缝中偷偷看了一眼这个正在极力描补的男子,他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关切,此时也呈现出来了些束手无策的紧张,明明之前还是那个在酒楼中冷静应对进退有度的男子,这会儿也会因为紧张,变得结结巴巴,但是这种紧张反倒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她一时间觉得自己的心里不那么难过了。 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朝着铃铛使了个眼色,铃铛对着乳母耳语了几句,乳母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原来是唐将军,小的之前有眼无珠,多有冒犯,还望唐将军不要怪罪……将军请。” 唐瑜晓也不含糊,从乳母手中接过盼哥儿,抱孩子的姿势是那样的娴熟老练,就连陆可意都有几分相信他之前说的话是真的了。只不过盼哥儿不太给唐瑜晓面子,冷不防被一个不认识的人抱了,哭声更响了。 陆可意无奈地摇摇头:“这孩子,简直就是一个混世魔王,你好是把他交给我来抱吧。” 唐瑜晓却不肯,调整了一下抱孩子的姿势,单手抱着,另外一只手从腰间摸出了一把两寸来长装饰用的小弯刀,那小弯刀是纯银镀金的材质,自然是不能用作真的武器的,可是那花纹却极是漂亮。唐瑜晓拿着小弯刀在盼哥儿的眼前晃了晃,小弯刀折射出来的光芒炫目灿烂,盼哥儿起初还在哭,可是到底还是被那小弯刀吸引住了,到了后来,不仅不哭了,还咯咯地笑了起来,伸出肉乎乎小手想要够那把小弯刀。 奈何唐瑜晓始终保持着一个陈盼够不到的距离,生怕那把小弯刀误伤了孩子,一边哄,还一边絮絮叨叨:“这就对了嘛!男子汉,就是要上战场保家卫国的,在家里面哭哭啼啼算什么本事?以后可记住了,男儿流血不流泪,在家里面对着娘干嚎算什么本事……” 闹得陆可意哭笑不得,陈盼才一岁多一点,能听懂唐瑜晓的念叨就见鬼了! 陈盼折腾了许久,许是有些折腾累了,就不再闹腾着要去拿小弯刀了,慢慢地在唐瑜晓怀中睡着了,陆可意有些吃惊,没想到唐瑜晓还真有降住这个混世魔王的本事。眼见得陈盼睡安稳了,陆可意轻声说道:“让奶娘抱他回去睡吧,哭喊了这么久,他也该累了,小孩子娇嫩,回头倒了嗓子就不好了。” 唐瑜晓本想抱着陈盼进屋的,但是又想到那毕竟是公主府内宅,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陈盼交给了乳母,想了想,又把那把小弯刀递给了乳母:“他喜欢这个,你可以用它来逗着玩,只是一样,只能你贴身保管,并且不能靠近他太近了,毕竟是有些尖锐的物件,小孩子皮肤细嫩,容易被伤到。” 陆可意再一次惊讶了一下,之前在酒楼中的偶遇,她就知道这是个细致入微的男子,但是却没有想到他对小孩子也这般有耐心,不觉得更加高看了他一眼。 陈盼被奶娘抱回了耳房,没有孩子待在这里,唐瑜晓和陆可意都觉得有几分尴尬,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很久之后,又同时开了口:“那个……” 唐瑜晓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公主先说吧。” 陆可意轻轻答应了一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今日之事,多谢你了。若不是你用两国关系压着他,他是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只是……你今日真的是来送三妹妹的贺礼的吗?” 在之前唐瑜晓打开箱子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那箱子里面的东西虽然样样价值不菲,可是像寻常送给孩子的长命锁一类的东西却几乎看不到,而且他口口声声说这是乾祐皇帝帮着敏慧皇后准备的,可是里面却有不少东西是大宣的风格,这让她心中实在是有些疑惑。 唐瑜晓抓了抓自己的太阳穴,又搓了搓手,大宣的冬天还真是挺冷的,之前闹腾的时候却没觉得,可是他却觉得,此刻他的心,火热火热的:“嗯……其实今日之事,是我在从宫中出来后,在瑞王殿下的带领下去秦王殿下的府上略坐了一会,正巧碰到了公主府上的人前来求援。秦王、瑞王两位殿下都有心前来,但是我想着,我毕竟是乾祐的使臣,用两国关系压着,兴许他就不敢造次了,所以就这么过来了……至于敏慧皇后的贺礼,不过是一个借口罢了,虽然……但总不能让别人望你身上泼脏水。”唐瑜晓咽了一下口水,他其实真的很想说,虽然他很想能够帮陆可意排忧解难,甚至想光明正大的走进这公主府里面,但是此刻实在不是说的时候,他有点担心陆可意会给他兜头兜脑的一盆凉水。 还是等等时机更加成熟的吧…… 何况今日之事,他还是有些东西对着陆可意隐瞒了,他根本就没有去陆城府上,反倒是秦/王/府派人给他送来了消息,不管秦王这样做是因为什么,他都很乐意承秦王这个人情。 至于陈敖,虽然他现在还是陆可意的驸马,但是凭着他手上握着的证据,他总有一天会乖乖从这个位子上摔下来的,他现在要做的,可是要处处维护好陆可意,将来才会有替补成功的那一天呢! 第329章 第三二九章 贺丁青,拎不清 第三二九章贺丁青,拎不清 年前的万宜公主府的那一场闹剧,因为唐瑜晓的介入,总算是草草收场了,并没有闹得满城风雨,就连皇帝那边,也没有人把事情捅上去。 旧年的除夕来临的时候,帝都一片祥和的气氛,从宫中领宴回来之后,贺长安把全府的人都召集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团圆饭。前几年朱云佳是不会在年夜饭的时候上桌的,只是今年与往年不同,在招哥儿这件事情上,她虽没有亲自生下招哥儿,可是也成功地帮花楠打了掩护。如今花楠离开人世,她对待招哥儿也真的视同己出,一个多月养下来,原本在娘胎中就带着些不足的招哥儿也被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因着贺长安常常对孩子们念叨,所以荣泰和天佑并没有因为招哥儿跟她们不是一个娘生的而有任何情绪。何况,招哥儿是府上第一个男孩子,“妹妹”这种生物对于荣泰来说早就没有吸引力了,在她看起来,还是这个白白净净的弟弟更好玩一些。 贺长安是九月里怀上的这一胎,如今虽然还没有显怀,但是肚子已经硬起来了,看着满桌子团员,一家人凑在一起吃团圆饭的样子,又想到前一年的除夕,她在宫中冷冷清清地记挂着远在乾祐的陆城,不由得心中暗道,还是这样的日子好。 因着过年的缘故,一贯穿着素淡老气的朱云佳,今日也穿上了鲜嫩一点儿的玫粉色,站起身来给陆城与贺长安敬酒的时候,笑容却是真心实意的:“过去的一年里,多亏了有王爷和王妃的照拂,妾身才能平安诞下招哥儿。妾身想着,这辈子有招哥儿,就满足了。妾身一定好好教养招哥儿,让他长大后孝顺王爷王妃,绝无二心。” 贺长安对于朱云佳也不能更满意了,有了招哥儿在身边之后,朱云佳仿佛找到了生活的动力一般,整个人也鲜活了不少,却是半点不在想男女感情了--她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儿子身上。如今朱云佳这番敬酒词,与其说是敬酒,不如说是投诚。 好不容易捡来了这么个儿子,朱云佳自然怕贺长安记恨她呀!她哪里知道贺长安与花楠之间的感情呢?招哥儿从血缘上来说是陆垣的孩子,贺长安不可能亲自抚养他长大,但那也是花楠拼死生下来的骨肉,所以朱云佳待招哥儿越好,贺长安才越放心。 过年期间,自然少不得进宫之类的喜事,只是目前大家都保持着一种看似相安无事的状态,杜若不来挑事,贺长安自然也不会主动发起进攻,她现在最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和耿暖窝在一起交流着孕期的心得,顺便给耿暖传授下怎样带孩子。 一个年,就这样和和睦睦的过来了。 正月二十二,就是贺丁青娶媳妇的日子了。因着贺甲青和刘雁翎都不在家的缘故,贺长安早早地就回到了娘家,连带着荣泰和天佑都来了。白氏有心想逗一逗两个孩子,只是贺丁青成亲是大事,若是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有人指责她嫡母不慈,贺长安如今怀着身孕,虽能给娘家撑面子,但是很多活儿是没办法亲力亲为的。好在陆城让碧螺和银针两个人陪着贺长安一起回来的,这两个人本来就是巩昌伯府出来的,也算是熟门熟路,帮白氏做了不少事情。 荣泰和天佑这会儿正在和繁哥儿一起看刚两个多月大的茁哥儿呢!茁哥儿睡得正香,任凭几个哥哥姐姐如何折腾,就是不给她们面子,甚至连睁开眼睛看她们都不肯。荣泰撇撇嘴,想想家里面的招哥儿,比茁哥儿可爱多了,起码她在都招哥儿玩儿的时候,招哥儿还会咧开嘴巴朝她笑呢。 贺长安靠在床榻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陪着白氏说话:“嫂子一去平阳府,家里面的担子又交到母亲一个人手中了,实在是辛苦母亲了。” 白氏也不反驳,坐下来捶了捶自己的膝盖:“到底是老了,人不服老不行啊……想当初你哥哥和你都才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如今你们两个的孩子都那么大了……” “不过现在好了,等到过了明日,李氏弟妹进了门,多少也能帮母亲担起些事情来。我之前也考察过那个李氏,是个懂事的好姑娘。若不是同哥儿是我弟弟,我简直觉得李氏那么好的姑娘配同哥儿有些可惜了。” 白氏念了声佛,半晌,才道:“就算是个好姑娘,不是公主亲生的,也只能嫁给同哥儿了。但愿今日的大婚不出什么岔子吧。” 坐在花轿里面的李琳也很是忐忑,耳边还回响着兆和长公主的嘱咐:“嫁到巩昌伯府家,你就是贺家的人了,记得要侍奉好丈夫,孝顺公婆,早日给你相公添个一男半女的……”,她本来就是这个府上唯一不是兆和长公主亲生的孩子,这样的嘱咐,又能有几分真心实意呢? 从小在家中她就是一个不被人关注的存在,直到后来有机会认识了朱燕,她才知道庶女的人生原来可以有这样一种活法。很多人都觉得她比朱燕要幸运,虽然同为庶女,但她出身承恩侯府,是太后的母族出来的姑娘,而朱燕,只不过出身皇商罢了。但是她反倒是更羡慕朱燕,没有身份和家族给予的枷锁,朱燕自己又有着一比不算少的财产,这就决定了她可以在一片广阔的天地里自由自在的飞,至于是否成亲、什么时候成亲,对朱燕来说都不重要。可是自己呢?虽然也是书吧的股东,可是承恩侯府不会允许有她这样一个大龄未嫁的庶女存在,所以她只能被送上花轿,这幢亲事从开始相看到她嫁过来,前前后后不过也就是半年的时间而已。 虽然巩昌伯府出了一位王妃,而且是一个素有贤名、为人亲和的王妃,可是她对于未来的相公也早有耳闻--姨娘生的,自小养在老太太身边,学问怎样切不必说,性子已经被后宅妇人养得局限起来了,也不知道之前青楼花魁那件事情与他是否真的有关系…… 出嫁本来应该是伤悲与喜悦并重的人生大事,伤悲的是离开了从小生长的娘家,喜悦是从今往后要与另外一个人一起开始新的生活。可是这两种情绪李琳都没有,对于承恩侯府这个娘家,她一点都不怀念,对于贺家老四,她也没有什么期待。头上盖着大红盖头的李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尖,每个人的路都是用自己的脚走出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她要把这种原本没有什么期待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轿子外面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炮仗声,陪嫁的丫鬟雨韵小声提醒她:“姑娘,轿子行到姑爷府上了,这是姑爷家在放炮仗迎新娘子呢!” 荣泰被精心打扮过了,穿着漂亮的红色小袄,在贺长安的指引下用手轻轻地拉了三下李琳的衣袖,算作迎轿,李琳这才轻轻地在喜娘的搀扶下走出轿门。这还是荣泰第一次参加别人的成亲礼,看到李琳出来了,身着凤冠霞帔,只觉得眼前的女子虽看不到脸,但一定美的像画儿中的人一样,又得了贺长安的教导,知道这人是小舅母,激动地直拍巴掌:“小舅母好漂亮,小舅母好漂亮,荣泰长大了也要像小舅母一样漂亮……” 按照规矩假装躲在回廊后面的贺丁青本来正在生闷气,按照他的想法,就算成亲,新娘子也得是比他小个一两岁的年轻美娇娘,谁知父亲和嫡母竟然给他找了个大上三岁的老姑娘,他想想都觉得成亲与受刑差不多难熬。这会儿听到荣泰的天真言语,也忍不住从廊柱后面探出头来看。 不看还好,一看贺丁青的脸色就更不好看了--荣泰口口声声念叨的漂亮的舅母,他可是没看见,盖头下的那张脸长什么样子,还未可知,但是单从身段上来看,哪有一点玲珑婀娜的样子呢?看那腰,简直比楼子中的女人不知道粗了几分,跟如今怀着身孕的长姐也差不多了,不知道的还要一位他贺丁青喜当爹呢!上围倒是饱满,只是因为丰腴,看起来又多了几分粗壮的感觉,就连她身边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丫鬟,身材似乎都要比她好上一些,也不知道荣泰郡主是打哪儿看出来“小舅母好漂亮”的。 所以贺长安看到的被花烛小倌请出来的贺丁青,虽然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喜服,但那喜服上的红色一点都掩盖不了贺丁青青黑的脸色。那两只贼兮兮的眼睛,不看新娘子,却来回在陪嫁丫鬟身上流连,陪嫁丫鬟脸上的表情也实在是委屈,头一回听说还有这样在成亲当日就把急色表现在脸上的姑爷呢! 贺长安心中对于这个弟弟的不满更多了几分--他自己破事做了一箩筐,她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才给他找了这样一个好媳妇?偏偏他自己还拎不清,难道非要在成亲当日生出些事端来不成?看来自己也得找机会给李琳提个醒,让她把贺丁青管得严实一些。 第330章 第三三零章 发威 第三三零章发威 不过贺丁青虽然心中不愿,但是成亲总要好过白氏拘着他,身边连个丫鬟都不给他放。为着这个,贺丁青倒是勉强还能沉得住气。贺长安看到贺丁青神色的变化,心里面也松了口气,这个弟弟,糊涂不假,但是胆量却有限,放在家里面,充其量是像只苍蝇一样讨人嫌,却还不至于祸害巩昌伯府满门。 李琳与贺丁青跟着赞者的唱调,三跪九叩六升拜,拜堂的时候,李琳想着乳母嬷嬷给她的嘱咐,先跪下去的人能管住后跪下去的人,想也没想就抢先跪了下去。贺丁青还在发愣,一不留神就让新媳妇儿抢了先,心里面不痛快自然是有的,却不敢当着父亲和嫡母的面发作。 贺成功和白氏含笑受了儿子媳妇的礼,贺成功看向白氏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几分--对于白氏,他心中是有愧疚的,白氏此生没有亲生的儿子,未尝不是他常年领兵在外的缘故,可她却从来不抱怨,把这个家管得井井有条。就连这个被老太太养歪了的儿子,近几年也被白氏管得服服帖帖。更何况,白氏还能不计前嫌给贺丁青找一门门当户对又殷实可靠的儿媳妇,贺成功在心里对于妻子的敬重就更深了。 一对新人踩着麻袋进了洞房,贺长安也有些倦了,就没跟着年轻人和小辈们进去闹,任由着荣泰和天佑去缠着天仙一样的小舅母,自己先回房歇着了。 好容易一天繁琐的程序都过去了,贺丁青把来闹洞房的宾客送出了门,转过身来坐在圆凳上上,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正在整理床褥的女子,白日看不到脸的时候只觉得她腰身粗壮,这会儿盖头揭下来了,红烛映衬着她脸上的笑容颇为恬静,这时候再看她的腰身,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至少该丰满的地方哪儿都没落下,也算是玲珑有致的美人了。 一时间有些看呆了的贺丁青讷讷道:“媳妇儿……” 红烛帐暖,一室旖旎。 贺长安今晚缠着白氏一同睡,白氏想着她难得回来一回,便也就依着她。今日是贺丁青的大日子,于情于理,贺成功也得给葛姨娘几分薄面,就宿在了葛姨娘那里。 夜已深,贺长安却很清醒,肚子里面的小东西又开始闹腾,而她的脑海中也在想着白天发生的事情,心里面也有些忐忑,便翻了个身看向白氏。正巧白氏也翻身过来,明显也是心里有事睡不着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母亲,您觉得李氏能管住同哥儿吗?” “帝都素来都有兆和长公主善妒的名声,李氏一介庶女,能在兆和长公主跟前讨生活,还能置办下一份属于自己的产业,想来也不是个没有能耐的。但是她能不能管住同哥儿,却还要再看看。若是她管不住,我倒是还有力气管管事,一边教教她。同哥儿比她年纪小,心性也不成熟,当务之急,还是要她给同哥儿留个后,兴许当了父亲,同哥儿也就能收收心了。” “我倒觉得,弟妹是个有心的人,”贺长安接过话头:“我问过荣泰了,她说小舅母给她准备的见面礼她特别喜欢,除了那些算不得特别贵重但胜在样式新鲜的小玩意之外,李氏还给这些孩子们每人准备了一荷包糖果,说是果子汁兑了熬煮开的牛乳做的,我也尝了一块,甜而不腻。可见这李氏也是花了些心思的。你看,她这刚进门,就得了晚辈们的拥护,只要她肯上心,假以时日也定能拴住同哥儿。” 贺长安说的这番话倒是给了白氏许多希望,这个儿媳妇能这么做,倒证明她没有选错人。白氏眸子亮了亮,轻轻笑了一下,伸手抚了一下贺长安微凸的小腹,感慨道:“好……真好,咱们家是越过越舒坦了。母亲现在就希望你能早点给秦王殿下生个嫡子,也免得让人小瞧你,反倒给那朱氏作了脸面。” 贺长安没有办法对母亲如实交代招哥儿的来历,就朝着她挤了挤眼睛:“母亲放心好了,朱氏虽生下了招哥儿,但是并没有因此失了分寸,待王爷与我也都是敬重的。我只当是多了个儿子,就像兄长那样,对母亲不也是很上心的吗。” 说完,佯装打了个哈欠,白氏虽还有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第二日清晨,葛姨娘跟着贺成功来到正院用饭。等闲时候她是没有资格来正院用饭的,就是这会儿来了,也没有坐上桌的资格,到底还得是先伺候贺成功白氏用餐过后才能在一边的角落里自己吃。 可能是因为儿子成亲的缘故,葛姨娘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虽然已经有盖不住的细纹了,但此刻却仍是给人一种风情万种的感觉,但是贺长安是知道葛姨娘是什么样人的,葛姨娘越是这般做样子,她就越是反感。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家老爹的眼光--虽说是老太太赏下来的人吧,但是这般假模假样的女人,老爹还能与她一起生两个孩子? 今日是新媳妇进门第一次敬茶,一般来说年轻人都贪睡,前一日礼仪繁琐也难免有些疲惫,所以白氏原本也没想着让他们按时按点的来请安,却没有想到贺成功前脚进了正院,后面繁枝就来报:“四少爷和四少奶奶来给夫人敬茶来了。” 葛姨娘闻听此言,腰杆更挺直了几分,生怕别人不知道四少爷是她生的似的,以至于李琳一进门,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跳梁小丑一般的葛姨娘,接下来才看到高高坐在上手的白氏。心理面对于葛姨娘又升起了一丝不屑。她也是庶出的,但是她姨娘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哪像相公的姨娘?生怕别人错过她似的,可是却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正牌夫人还在呢,哪有她置喙的余地? 贺丁青还有些睡眼惺忪,很明显是还没睡醒就被守时的李琳唤了起来,本来还有些起床气,但是想到昨晚,这气也就消了一大半,看来这个媳妇儿也还是不错的。 李琳从细蕊手中结果茶盏,先后给贺成功和白氏敬了茶,贺成功对这个儿媳妇一万个满意,笑呵呵地接过茶,给了个不小的红包。白氏作为婆母则还要多嘱咐几句:“自前两年你大嫂进门之后,这家里面的事我就逐渐交给你大嫂来管了。只是你大嫂一个多月前刚刚去了平阳府那地界儿去陪你大伯,这家里的事情就由我来代管了。如今既然你嫁给了同哥儿,那我倒是愿意得个清闲,这对牌就交给你来保管,家里面大大小小不明白的事儿可以去问细蕊或者繁枝,她们帮我打理这些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琳心中满是感激,她嫁的不是嫡子,又是家中的小儿媳妇,一般人家的婆婆是不会让她管事的,所以今日能拿到这对对牌,她更想着要把家管出几分样子来,好让婆母知道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因此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母亲看得起我,我自然要为家里出一份力的。只是我天生愚笨,少不得还要沿用母亲和大嫂之前留下来的种种规矩,不求有功,只求不要出什么差池就好。” 白氏看到李琳进退有度,越发不后悔把对牌交给她,格外又嘱咐了一句:“偏院那地儿住着的是老太太,老太太前些年的了癔症,宫里面太医都来看过了,只说老太太只能在僻静的地方静养了,所以这些年老太太就一直住在那地方。你虽是新进门的孙媳妇,但是还是不要去那儿敬茶了。老太太若是发了病,伤到你就不好了。等闲时候你也不必要去亲近那儿,老太太的饮食起居自有太身边可心的丫鬟娇莺跟着。” 说道老太太身边可心的丫鬟时,葛姨娘的脸色稍微白了一下,亏得她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得早,如今才能有这样的福分。老太太是个糊涂的,若是她没赶上好时候,只怕现在被关在那儿伺候那疯老太太的人就是她了。 白氏的话嘱咐完了,李琳也奉上了自己做的女工鞋袜,算是表达新媳妇儿的孝心。之后搭着陪嫁丫鬟雨韵的手缓缓站起来,正要整理一下衣襟,给贺长安行个平辈礼的时候,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女声传来:“还有我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声音的来源--葛姨娘身上。只见那贺姨娘笑得春风和煦,正摇头晃脑道:“不管怎么样,同哥儿也是我生下来的肉,而且也是从小养在我身边的……” 看到所有人的气氛都不太对,葛姨娘也不笑了,讪讪地继续道:“如今同哥儿娶媳妇儿,我也该喝一杯婆婆茶吧。” 白氏与贺长安对视了一眼,眼观鼻鼻观心地不做声,就想看看李琳会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李琳也注意到了来自婆母和大姑姐的注视,抿了一下嘴唇,抬眸正对上葛姨娘讪讪的目光:“姨娘这话说得可是太有趣了。我昨日从承恩侯府出嫁,送嫁的是我母亲兆和长公主,却不是我姨娘林氏,自古以来就没有这个理儿,儿子娶媳妇,姨娘也可以跟着喝媳妇茶的。今日婆婆刚刚把对牌交给了我,那是信任相公,所以愿意给我这份体面。难不成姨娘是觉得这份体面过于寒酸不想要了?还是不想看着相公过得好呢?” 第331章 第三三一章 恩威并施 第三三一章恩威并施 李琳的声音不高,但是句句沉着,每句话说出来都很有力度,但是听在葛姨娘的耳朵中,每句话都实在是尖刻。她本想着以贺丁青生母的身份受李琳一杯媳妇茶,可是这个心愿不仅没能实现,反倒被这个新媳妇儿讽刺了去,她心里面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偏偏贺丁青听了这话之后,一点也没有想帮着葛姨娘的意思,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就开了口:“姨娘这是不想让我过得好么?” 葛姨娘听到这话心中直呼头疼,当初在教养这个儿子的时候,她生怕白氏把她的儿子抢过去,也怕儿子跟自己离了心,所以从小灌输他的思想就是姨娘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所以他要听姨娘的话。可是也不知道这个新媳妇儿给自己的儿子灌了什么迷魂汤,才进门第一天,就能让儿子为了她把矛头掉转对向自己! 李琳看着葛姨娘拧在一处的眉心,心中不由得冷笑。别看葛姨娘是贺丁青的亲生儿子,但是只怕她是真的不了解这个儿子的。贺丁青看似很听葛姨娘的话,不是葛姨娘说得多好做得多对,而是他觉得葛姨娘的说教做法对他自己是有利的。今日她把矛盾引到了葛姨娘不为亲生儿子着想这件事上面来,贺丁青就会立刻调转矛头了。 说到底,贺丁青性格中最大的弱点,是自私。用朱燕的话说,那就是一个利己主义者。 贺长安听到李琳说出的那一番话,已经在心里为李琳击节叫好了,这个李琳,还真有两把刷子。再看到贺丁青和葛氏的变化,心中快意更甚。 葛姨娘丢了面子,一计不成,又想出了另外一计来找补:“都说娶妇要娶贤,先前儿大少爷娶妻的时候,大少奶奶出身遂宁伯府,是兆宁长公主的嫡女,周身气度、行事准则都没有一丝出格儿的,更不会轻易出言顶撞长辈。只可惜啊,咱们同哥儿到底不是嫡子,所以他的事儿哪敢劳烦夫人上心呢?今儿个我可算是开了眼界了,我从前竟不知道公主府还能出来这样不知进退的姑娘!同哥儿,都是姨娘无能,没能让你投胎生到夫人的肚子里头去……” 说到后面,还用帕子掩着眼角嘤咛了起来,声音倒是婉转凄恻,只是那描画好了的眼角竟一点都没有花。贺丁青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听到葛姨娘的哭腔,原本有些倾向于李琳的天平又重新滑向了葛姨娘那头,看着李琳时,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李琳心中的鄙夷更甚,因为她的嫡母也是长公主,所以身为兆宁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的长嫂刘雁翎,她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刘雁翎管家,那是长子长媳本就应该行使的权利,再加上她嫁的贺甲青是日后伯府的继承人,她自然没有什么与葛姨娘有冲突的机会,更不屑于与葛姨娘那样的人有什么牵扯,当然言行谨慎了! 能平平安安过日子,谁愿意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啊?我行事出格儿?那也得您不鸡蛋里面挑骨头我才能不出格儿啊!李琳翻了个白眼,看来自己以后与这位葛姨娘的拉锯战还有得打呢!不过若是能让贺丁青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只怕葛姨娘的这出戏就很难唱下去了。 这般想着,开口的声音就更泼辣了几分:“葛姨娘,我敬您是四少爷的生身母亲,唤您一声姨娘,但是自从我大宣开国,姨娘就是生不上族谱、死不入祖坟的,一直到现在也没见得祖宗规矩改过。说到底,您也不过就是公公身边的人罢了,竟然在我公公婆婆都在场的时候充长辈?亏得姨娘这话只是在家里面说,若是在外面,被有心之人听到了,御史台必定要参公公治家不严的!如果有那种存心抓了把病的人,只怕还要以这个为理由阻了夫君的前程!” 这话却是不假的,贺丁青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好歹出身伯府,凭借着祖上的恩荫,混个小官做也是不难的。但是前提就是门风清正。李琳也不说葛姨娘这样做对于自己有什么影响,只是把罪责往贺成功与贺丁青上牵扯,即使贺成功有心想要回护这个姨娘,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李琳说完,就“扑通”一声跪在了蒲团上,开始对着贺成功和白氏垂泪:“婆婆爱护媳妇,媳妇心里面是感激的。只是府上有些‘长辈’,媳妇是轻易不能动手处置的。媳妇刚刚嫁进来,说话做事都不会有人信服,不如现在就把对牌还给婆婆吧,今后媳妇只愿意侍奉婆婆左右,万万不敢接下着管家的差事了。” 白氏看懂了李琳的“以退为进”,便也双手虚扶了她一把:“好孩子,你先起来。我知道你处处都在替咱们贺家考虑,替你夫君考虑,只是碍于年龄,有很多事你不能出面。可是,这对牌我已经说了给你,哪会就这么轻易收回来呢?你就先帮你大嫂代管一下吧。至于有什么事情做不了主的,尽管派人来回我,我和你公公哪有不为你做主的道理呢?” 说完,朝着旁边贺成功的方向看了一眼。贺成功这一生,大半辈子都献给了西北战场,对于内宅这些争风吃醋的事情,他虽有耳闻,但是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更想象不到,女人之间的刀光剑影,远远比战场上的厮杀要更可怕一些,这会也是看呆了眼。他一辈子都想挣军功恢复祖上的荣光,可是到头来除了追封他的父亲,实质上的爵位提升却没有得到,如今这种境况,若是再被一个女人毁了这个家,那他就算是死,也都无颜面对祖宗了,想了想,到底是以一家之主的身份开了口:“葛氏,你身为姨娘,诞下一儿一女,本是有功之人。但若是恃宠而骄,言行无状,那必然让人对我巩昌伯府的家风有所非议。你今日做的这些事情,本已经应当送去祖宗家庙为同哥儿祈福了。我念在同哥儿刚刚成亲的份儿上,不愿如此不给你留脸面,既如此,就罚你去偏院老夫人跟前尽孝吧!你本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出身,相信有你伺候,老夫人一定可以康健不少的,也算是代替你儿子尽一尽孝道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数让葛姨娘呆住了,方才她还想着,幸亏如今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不是她,可是转眼间就要被头一晚还同床共枕的老爷贺成功给发落到偏院去了,这样她如何能接受得了?且不说老太太如今是的了癔症的人,就是她自己,当了十余年姨娘,身边一直都有别人伺候她,如今在让她像个丫鬟似的伺候别人,她如何能受得了呢? 到底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老爷,您不能这么对我啊……我好歹伺候了您十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葛姨娘的哭腔还在继续,但是贺成功却不为所动。没过多一会,葛姨娘就被人堵了嘴巴带到偏院去了,留下一屋子的人大眼瞪小眼。 贺长安为李琳掌家理事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击节叫好,但是却更震惊于父亲发落葛姨娘时候的威慑力。只是到底是陪伴了他十多年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想起了当年的情分,就会心软了。 李琳却依旧喜怒不形于色,给白氏和贺成功磕了个头:“多谢公公婆婆肯为媳妇儿做主。只是媳妇儿来有一个不情之请,姨娘她到底给了夫君一条性命,如今也是帮着相公去祖母床前尽孝的,加上她年纪也不轻了,媳妇想着,偏院苦寒,可否给姨娘多加上两成的月例,也让姨娘手头首位宽裕一些。若是这样做不合规矩,那就从媳妇儿的嫁妆中出吧,也算是媳妇儿帮相公略进一点心意。” 相比于李琳的面无表情,贺丁青这会儿的神情则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了,方才他就在纠结,一方面是这葛姨娘实在不识大体,容易坏了一家子的事儿,二来呢,她又是自己的亲姨娘,亲姨娘被发落到偏院去,任谁心里都不会舒服,也有点觉得这个新媳妇碍了他的事。 这会儿媳妇却主动提出来给姨娘家月例银子,而且还生怕不合家里规矩,想要从自己的嫁妆出,她对自己的好,可是比姨娘要真心实意的多了。 “不必了,你的嫁妆,你自己收好就是了。等来日你给同哥儿添了一男半女的,留给孩子也是极好的,”贺家自然不是贪图儿媳妇嫁妆的人家,贺成功轻咳了一声:“至于同哥儿的姨娘,加两成月例,从我的外书房走账就是了。” 贺长安看得眼前这一幕大戏,也觉得实在是过瘾。这么多年来,母亲在葛姨娘手中也吃了不少暗亏,如今总算是出了一口气,她这个女儿都想要感谢一下李琳这个弟媳妇了! 好一出恩威并施,论魄力论手腕,李琳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贺家走到今天这一日,她也应该放心了。 第332章 第三三二章 公主府的甜点 第三三二章公主府的甜点 贺丁青的婚事,在权贵扎堆的帝都,到底算不得热闹。不过是庶子而已,就算娶妻,娶到的不过是承恩侯府的庶女罢了。承恩侯府自打太后宾天之后,就一日比一日衰败,能有如今的花架子,也就依靠着侯夫人是兆和长公主罢了。 有些人笑巩昌伯府没有擦亮眼睛,娶了李家庶女这样一点助益都没有的人做儿媳妇。也有人议论兆和长公主,说她亲生的女儿命不好,也看不得庶女加进高门。 贺长安不过笑笑就过去了,别人说的话,又能怎样呢?她管不住别人的嘴,只能过好自己的生活。自从嫁给陆城之后,似乎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她也总是跟着牵肠挂肚,难得有这样惬意的时光用来享受,倒也是人生的一大乐事。 闲来无事的时候,她就重新把当年煮茶的尽头拿出来,琢磨着什么与什么搭配在一起,味道会格外特殊一些。哪种茶里面加了那种药材,提神的效果可以显著增加,靳娜偶尔也会上门与她一起研究,是不是还会往她的茶里面加些羊乳。有些味道很奇怪,但有一些的效果则是出乎意料的好。 “以前在南安的时候,那里都是草原,我们住在毡房里,一到冬天的时候就觉得冷极了。母亲就会煮好了热热的羊奶,同茶或者是酒兑在一起,喝起来别提有多暖身子了。只是我喝酒容易上头,我母亲从来不肯让我多喝羊奶酒,茶在我们那儿又是稀罕的东西,所以喝的机会倒是也不多……”靳娜在年前腊月初八的时候给江明生下了一个女儿,大名江雨佳,小名就叫腊八,虽然江明的母亲有时也会因为没生男孩儿而念叨靳娜,但是靳娜完全不为所动,依旧每天琢磨药膳药茶,倒也算得上是夫唱妇随,自得其乐。 过了正月,本来就要到春天了,本来就应该暖和起来了,也不知怎么的,到了二月二花朝节之前,天气突然转冷,甚至还飘起了雪花。各家各户早已经定好了举办花会的也不得不取消,贺长安也乐得不用挺着大肚子出门,就约了靳娜来家中小坐。却不想茶和奶还都没有煮好,就听到门房来报,说是万宜公主来访。 贺长安有些诧异,就是在两年前的花朝节,驸马当众被人捉女干,陆可意觉得颜面尽失,所以那场花会最后也不了了之,所以昨年的花朝节,陆可意没有出席任何一家的花会。只是今日她怎么突然跑到自己这儿来了? 虽然有疑惑,但毕竟是可儿,她还是让门房快把人请进来。不一会儿,就听到陆可意跑着进来的声音,门一打开,门外的陆可意穿着大红色的斗篷,斗篷上还有些湿答答的痕迹,显然是之前沾了雪。那一张俊俏的圆脸两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冻出来的还是跑出来的。 贺长安看她这幅样子就忍不住摆出嫂子的架势嗔怪她:“多大的人了,儿子都一岁多了,还这样跑来跑去的,真是没个正形儿。来,快来尝尝这刚兑好的乌龙奶茶,味道或许有些奇怪,但是并不差,暖身子是极好的。” 陆可意接过杯子,一口就往嘴里面闷,却没想到这奶茶竟然如此烫,冷不防就被烫了舌头,赶忙把被子放到一边的矮几上,自己伸着舌头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一边喘一边叽里咕噜地大着舌头说话:“呼……真烫……勺子……我……摊上事儿了……” 贺长安赶紧让银针给陆可意到了一杯温水:“你先缓缓,慢着点说,什么叫你摊上事儿了?可是驸马又带着泗国公府的人去公主府闹起来了?你先别急,实在不行你就带着盼哥儿到我这来住一阵子,左右你府上就盼哥儿一个孩子也怪孤单的,把他带过来也跟我这儿的四个孩子做个伴儿。” 陆可意缓缓地含了三次温水,这才缓了过来,但依旧有些大舌头:“不细他……现债三妹妹的事情还没办完,他不敢上门找事儿……哎呀,这事儿到底该怎么说呢?” 靳娜心思通透,也知道大公主这是有些话想跟秦王妃单独说,笑了笑:“哎呀,光顾着奶茶的事儿了,我都忘了,之前我还答应教荣泰和天佑做草原上的羊皮纸呢。银针姑娘,还麻烦您带个路,带我去找两位郡主吧。” 看着靳娜离去的背影,贺长安故意板起了脸:“怎么说?实话实说!” 陆可意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一些:“嗯……还不是那个乾祐来的唐瑜晓!之前他帮我挡了一次陈敖,打那以后他就三天两头的往公主府跑!最开始的理由是惦记我这里的茶酒了,过了一段时间又说跟盼哥儿混熟了,几日不见有点想念盼哥儿,反正总是有层出不穷的理由来公主府。也不知道四弟和四妹夫是怎么接待他的,好好的一个使臣,竟把自己弄得跟个破落户似的,到了我公主府里面,不是吃点这个,就是吃点那个的。他又代表着乾祐,我总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僵……” 贺长安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她,惦记你那里的茶酒?你就不会说你酿的茶酒全都喝完了吗!和盼哥儿混熟了?反正是他想盼哥儿,又不是盼哥儿想他了,就算拒绝又能怎样!吃公主府的东西?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把唐小将军打包了送到陆地那里,什么好吃的没他吃!说什么他代表这乾祐……陆可意是什么人呐!只要是看着不顺眼的,管他是天王老子一概不会买账的好吗?这话亏她也好意思说。 说一千道一万,也就是如陆城所说的那样,可儿是对这个唐小将军动了心了! 不过陆可意不说,她也不好把这层纸戳破,毕竟陆可意与陈敖还没有和离,有些事情一旦传出去,对于陆可意的名声并没有好处,不过贺长安现在几有一种自家的女儿被外面的野小子惦记上了的感觉,说话也有些没好气:“然后呢……” 原来,这唐瑜晓三天两头往公主府跑不说,还跟个孩子似的,总是喜欢吃些糕饼糖果蜜饯一类的甜点,而且走到哪里都问这个能不能吃,那个能不能吃的。陆可意虽然不反感唐瑜晓,可是也架不住唐瑜晓这般软磨硬泡。 这不,正好赶上了前一日傍晚开始下大雪,整整下了一夜,这院子里面堆积了厚厚的雪,花朝节是陆可意的伤心日,所以她本想把自己闷在家里整整一天的,可是没成想一大早唐瑜晓就找上门来了,说是听闻大宣有花朝节赏花的习俗,四皇子如今住在宫中,许桓彻也还没有单独分府居住,他想来想去,就只有到陆可意这儿来赏花了。 陆可意心中本来就不痛快,偏偏唐瑜晓又提到赏花这一茬,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没看到下了这么大的雪吗?花儿都被冻死了,还赏哪门子花!” 却没想到唐瑜晓伸手就从地上抓起来一把雪,朝着陆可意扔了过去:“雪花也是花啊!公主殿下,您不会告诉我,您生长在这么美的地方,都没有打过雪仗吧?” 陆可意虽然是公主,也是那种混不吝我行我素的人,可是公主的教养体系里面,从来就没有“打雪仗”这种事情出现,所以就算陆可意再出格,没人陪着她玩,她自然不会去玩。雪中赏红梅倒是年年都有,打雪仗还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 但是她哪里是任人欺负的性子,马上就学着唐瑜晓的样子抓了一把雪打了回去,两个人很快就在公主府的院子里面玩儿开了,陆可意还让铃铛她们也加入了战局。铃铛她们自然不敢朝着主子打雪仗,便把雪球都扔给了唐瑜晓。 陆可意玩累了,所幸就把主导权都交给了铃铛,自己坐在一边观战。看着漫天飞舞洋洋洒洒的雪花,听着院子里面回荡着的笑声,她不由得想:公主府到底多久没有这样欢乐的景象了?似乎是从两年前的今天开始吧……而她那些快乐的回忆,那些在两年前开始就逐渐封存的恣意,似乎也都随着这纷纷扬扬的雪一起复活了。 唐瑜晓以一敌多,自然落得一个惨败的结局,不过他似乎一点失落都没有,还是兴致勃勃地问陆可意要甜点吃,陆可意看着他的脸,不知怎么的就想出了个歪主意:“唐小将军,你知道吗,在我们大宣啊,有地位的人家,在铸门槛和栏杆的时候,都会用金水来铸,而且还会在金水里面倒上一些糖水呢!听工匠师父说,这样铸出来的门槛栏杆会更为坚固,所以啊,我们” 唐瑜晓不信,便要上去尝一尝,旁边的铃铛她们有心拦着,可是却又不敢违逆公主的意思。唐瑜晓还真的伸出了舌头,就吵着院子里面同心亭的栏杆舔了上去。 然后……甜味没有尝到,可是唐瑜晓的舌头,粘上去了! 陆可意带着些哭腔:“嫂子,怎么办呐……他的舌头倒是拔下来了,可是中间少了一块肉,他说要让我赔他舌头……” 第333章 第三三三章 我想娶她 第三三三章我想娶她 陆可意哭唧唧地说完,还没忘了眨巴着带着泪花的眼睛,挤出一个讨好贺长安的笑容,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嫂子……先前您是不是说……我可以带着盼哥儿来您这里住一段时间啊……我我我现在真的是不敢回公主府去了……” 陆可意骗唐瑜晓舔公主府的栏杆这件事,往小了说,不过就是公主的一个恶作剧罢了,可是往大了说,那唐瑜晓毕竟是使臣,好端端地在大宣伤了舌头,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贺长安琢磨了一下:“我看那唐小将军不像是个行事没分寸的人,今日这件事情,虽然说是你的恶作剧,但是毕竟受伤的是他,一个男子被女人戏弄了,只怕也不会好意思宣传得满大街沸沸扬扬。你若是担心他去公主府找你的麻烦,便先带着盼哥儿过来住吧。只是一样,就是唐小将军找上门来,你该面对的也得面对,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有我和你哥哥帮你扛着。最多我们请江明帮你好生医治他的舌头。趁着他还没找到□□的门上来,你也好好想一想,对于他,你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若是厌烦他,干脆就趁着这一次的事情,彻底和他断绝一切往来,也免得别人说你万宜公主的闲话。” 陆可意面露难色:“嫂子,别呀……我陆可意什么时候怕过别人说闲话呀!好吧,我承认,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我心里面是有点窃喜的,就是盼哥儿他爹那儿……” 望着陆可意越来越红的脸颊,贺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或许这唐小将军就是陆可意命中必须要经历的一道劫数,只是能不能顺利渡劫,只有陆可意一个人的态度还不够。 傍晚陆城回来的时候,贺长安早已经温好了奶茶在房间里面等着他:“今日外面冷吧,快脱了大氅喝杯乌龙奶茶去去寒。” 陆城点点头,却是不肯进门,在外面脱了大氅,吩咐着银针把大氅拿得远一些,又在门口的暖炉旁站了一会,等到寒气散尽了才走进来:“外面确实挺冷的,我得散尽了寒气再进来,免得让你和孩子受了凉。怎么,今日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到底是老夫老妻了,贺长安一个眼神,陆城就能猜出她心中所想。 贺长安感动于陆城的细致,却故意翻了个白眼:“从今天起可儿带着盼哥儿到咱们家来住一段时间,她闯了祸,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加上说不定什么时候泗国公府那边又到公主府那里去闹事。我合计着,让她来住,一来是避避风头,二来真是怕驸马脑筋不清楚,伤了她们母子。” 说着,便把陆可意骗唐瑜晓舔公主府的栏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给陆城讲了一遍,陆城听到打雪仗那一段的时候已经开始笑,听到唐瑜晓把舌头粘坏了的时候,笑得几乎要捧着肚子在床上打滚了,听完之后还不住点头称赞:“不错,这事儿可儿做的不错,那小子看上了可儿,可咱们可儿是什么身份?金枝玉叶哪是这么容易就便宜了那小子的?让他吃点苦头,可是一点都没错。哈哈哈哈……我说四弟怎么说那小子今天说话囫囵囫囵的,还以为他喝茶烫了舌头呢……哈哈哈哈!” 贺长安斜睨了一眼笑到不能自已的陆城,掐了一下他腰上的肉:“也就你这么惯着她!” 陆城被贺长安这么一掐,也不笑了,靠在床头,双腿盘起来环成一个圈,让贺长安坐在里面,自己则低头揉着她的头发,一边揉一边微笑着道:“可儿这两年活得太辛苦了,我这个做兄长的有心想让她活回以前的样子。奈何心病还要心药医,我本就不是她的心病,怎么做也都是一些表面功夫。她不开心,依旧还是不开心。我观察着,这个唐小将军是真得对可儿上心的,不然也不至于对可儿言听计从。但是他毕竟是乾祐人,两个人之间隔着的阻碍太多,所以能在后面帮上一把,我是不介意做个推手的。但如果他想让我妹妹跟着他到乾祐去,那他就想都别想了!” 贺长安想到了贺甲青,好吧,她必须要承认,好男人都是护妹狂魔…… “对于唐小将军,可儿怎么说?”陆城低下头来吻了一下贺长安的额头,美人在怀却什么都不能做,实在是让人有些懊丧。 贺长安扭了扭身子,她现在怀着身孕,若是继续招惹陆城,只怕后面就有的陆城难受的了:“你还不了解可儿吗?看着风风火火的,其实胆子比谁都小。不然当时也不可能陈敖都那般作践她了,她还在一味隐忍。她是真的挺喜欢与唐小将军一起嘻嘻哈哈的,但是骨子里却又摆脱不了陈敖……” 夫妻两个人正絮絮说着,门外传来了银针的声音:“启禀王爷王妃,有客人来访,说是从钱友来的唐小将军,想要亲自面见王爷。” 陆城笑着看了贺长安一眼,朗声问银针:“你确定你没有听错,是要面见本王,还是要面见万宜公主?” “启禀王爷,他说的是想要面见王爷。奴婢想,他应该不会知道万宜公主现在在王府。您看,要不要奴婢以天色已晚拒了他?”银针试探性地问道。 陆城也不和贺长安闹了,披衣下榻:“不必了,告诉门房的人,把他带到外书房,我也正好有事想要与他商量一下。” 此时的唐瑜晓,正在外书房里面不安地来回走动,他其实很明白自己今天来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万宜公主是隆庆皇帝和秦王心尖子上的女儿和妹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样贸然的举动到底会收到什么样的结果。原本还想着再等一等,等到陆可意对他更有感情,他也就更能有把握提出来这件事情,但是一想到自己还有不到二十日就要办完差事离开大宣了,他就觉得寝食难安。不管怎么样,万宜公主是他看上的,可是若是他不表明心迹,等他走了,难道又要让公主被那个人模狗样、龌龊不堪的驸马欺负吗? 想到这个,他的心就如同被油煎过一般隐隐作痛。 “嘎吱”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了。陆城穿着长衫,外罩大氅,显然是本已经休息又被他的到访突然打断了,唐瑜晓有些尴尬:“夤夜来访,打扰到殿下了,还望殿下宽宥则个。” 陆城并不打算给他什么好脸色,明明是他惦记着可儿,哪有这么容易就让他心愿达成的道理?于是冷哼了一声:“唐小将军的舌头可是痊愈了?所以才有这么好的心情,大晚上到处闲逛!” 面对陆城这个很有可能成为未来舅兄的人,即便是曾经十二岁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的唐瑜晓,气场也不由得就软了下来:“殿下,唐某今日前来,是有几句话想对殿下说,还望殿下给唐某这个机会。” 陆城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条案的后面,书房里面明明有其他的椅子,可是陆城没有说让他做,唐瑜晓也不敢坐下来,只能依旧站着道:“我今年17岁,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已经上战场五年了。这五年里我几乎每一天过得都是刀头舔血的生活,但是我一点都不觉得苦,因为我觉着好男儿就应保家卫国,若是沉浸在温柔乡里,那无异于直接迈进了英雄冢,所以纵然我母亲曾经试图说服我在宫中的姐姐帮忙张罗我的婚事,可是我一直都想尽各种办法推脱掉了。” “然后呢?” 唐瑜晓咽了一口口水,试图让自己更加镇定了一些:“可是在来大宣的第一日,我在酒楼上遇到了万宜公主,我就被她惊艳了。我想尽办法去收集与她有关的消息,慢慢加深对她的了解,才知道她虽为公主,可是过得并不幸福。我才逐渐意识到,我应该是喜欢上她了。殿下您也曾经在大宣西北疆场上征战过,那一场吉利堡大捷,我虽未亲临,可是光听别人讲,也觉得心驰神往。我听别人说,您的王妃就是您用战功亲自求来的,但是您并没有因为呵护王妃而耽于享乐。我也知道了,温柔乡不是英雄冢,既然是英雄,就是想要保护别人的,而我终于等来了我最想要保护的那个人--万宜公主陆可意。” 陆城心里面简直要骂唐瑜晓无耻了,他还真会拍马屁啊! 不过,好像对于亲自求娶贺长安这件事情,他还是挺骄傲的。 “殿下,我唐瑜晓没什么大能耐,除了能上上战场之外几乎一无是处。但是我确定我会永远不改初心,永远对公主好。如果殿下不忍与公主分住两国,那我也会上表我们的皇帝,辞去骠骑将军的职务,安安心心地当万宜驸马。我自从确定了我想要保护的人就是万宜公主之后,就飞鸽传书给家里,让家人把这个东西送了来,”唐瑜晓从衣襟中摸出一块红布,轻轻展开,里面是一个松花玉的镯子:“这是我母亲早就预备好要送给未来儿媳妇的,我今日带着它来求见殿下,是想获得殿下的首肯,我爱陆可意,我想娶她为妻!” 第334章 第三三四章 诚意 第三三四章诚意 陆城虽然接过了那只镯子,可是看也没看,就把桌子放在了条案的另外一边。唐瑜晓有些头皮发麻,这个未来大舅兄实在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若不是他还有准备,只怕接下来陆城就要下逐客令了。 其实唐瑜晓不知道的是,陆城此刻正在回忆当年他迎娶长安时贺丁青刁难他的点点滴滴,此刻终于有些和那时候的贺丁青惺惺相惜了。两个人都沉默了片刻,到底还是陆城先开口了:“可儿是大宣的公主,从小宫里的钗环首饰,父皇和皇后娘娘都是紧着她来挑的,就算是家传的镯子,在本王看来,诚意不够。” 唐瑜晓又从衣襟中摸出一封信来:“若是殿下觉得我的诚意不够的话,不妨再看看这个。” 陆城缓缓把那一页纸展开,内心却是矛盾挣扎的。于理,他知道唐瑜晓此刻把这封信给他,那证明这封信上一定记载着与陆可意有关的非常重要的事情;于情,他又不是很舍得把这个妹妹再嫁出去。 与其说是一封信,不如说是一份重比千金的认罪书,认罪书里面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件几乎可以说得上是骇人听闻的事,落款,是罪妇封氏。 “妾与妹妹乃父亲与青楼女子动情所生,自由养在夫人身边,夫人待妾身姐妹看似极好,实则与豢养玩物无疑。妾与妹妹一道入宫,皆因封氏无子嗣,唯有出卖女儿,在宫中活出一番模样,宗族才肯过继嗣子于父亲名下。妾虽不愿,但已无路可行。然入宫后吾二人皆有宠,却无地位。夫人提点妾身,姐妹两个模样相似,只能平分秋色,想要有所进益,便只能一枝独秀。起初妾念着姐妹连心,并不肯下狠手,直到后来妹妹有了身孕,便与惠妃娘娘越走越近,渐渐地与妾离了心了,妾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夫人,从她手中接过了那梅花香粉。夫人把那香粉交于妾的时候,只说那香粉会伤了妹妹身体,但是不至于死命。可是最后妹妹还是死于妾身之手。妹妹走时,妾本有心愧悔,但夫人以全家人包括妾的生母威胁妾,说这是十恶不赦的大事,一旦揭发,封家所有人都难逃罪责,我便想将此时深藏心底,待到来日黄泉路上再提赎罪之事。” 陆城有些诧异,封氏?入宫?在父皇的后宫中,肯定是没有这号人物的,乾祐那里倒是有一个姓封的人,便是封正华。在先前何沸叛变的时候,为稳固江山社稷立下了汗马功劳,而且还曾经作为崇敬皇帝的内应在何沸府上潜伏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怎么看也不像是要靠出卖女儿博取荣耀的人。 唐瑜晓看陆城神色有异,解释道:“这封氏便是封大人的亲生女儿,不过却不是封夫人所生。据说当年封大人得以考上科举,得以步入仕途,全靠岳家支持,是以家中大小事情封大人一律不会过问。只是封夫人并没有为封大人生下一儿半女,所以封大人与一名青楼女子生下了一对孪生姐妹,那对姐妹也是从小就养在封夫人那里的。以封夫人那刻薄成性的性子,这些事情倒像是她能够做的出来的。” 陆城心下有些悲凉,就为了所谓的荣宠,就能够连孪生妹妹都能下得去毒手,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呢。陆城把信递给唐瑜晓:“后面还有,不过这事儿让人看着锥心的疼,这件事与可儿有什么关系,你只管讲出来吧。” 唐瑜晓点了点头:“其实当初谁也没有想到,小封氏的死是大封氏暗中做了手脚,毕竟她们是亲姐妹……这件事情还要从敏慧皇后的事情开始说起……” 算上敏慧皇后生子时难产而亡,这已经是乾祐一段时间以来连续地第三个难产身亡的女子了,先前的两个虽然也有些地位,但到底不是皇后,也没有涉及到邻国,总不至于大张旗鼓地彻查,以免人心惶惶。但是和睿皇后一出事,崇敬皇帝就觉得这件事绝非寻常,追着所有可能的蛛丝马迹查下去,最终发现了大封氏的狐狸尾巴--小封氏的死只是一个开始,大封氏只肯承认她暗害过小封氏和敏慧皇后,前者是因为听信家中嫡母,被嫉妒心蒙蔽了双眼,而后面则是因为性情脾性与从大宣来的敏慧皇后极难相处,又恼恨她一来就为淑妃,无端挡了她的晋升之路,所以才动了杀心。 陆城听着唐瑜晓的话,已经默默地攥起了拳头。陆随意何辜?和亲本来已经要背井离乡地肩负起家国的使命了,偏偏还要因为莫名其妙地挡路之说而被人残害至死。难道身在帝王家就不能安享太平吗? 不……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能实现自己的抱负的话,第一件事就是要还后宫一个安宁。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连家都管不好的人,谈何治国? “我们陛下得知这件事情,连夜提审了封夫人姜氏。重刑之下那姜氏到底是开了口,原来她本就是南安人与乾祐人混血而生,虽然父亲是乾祐人,母亲却是南安派来的细作。她还有一个姐姐,名叫姜姬,是混迹于三国之间有了名的鬼医,因为她擅长毒蛊之术和易容之术,等闲人都不能奈何。而她给大封氏的药粉,是一种名叫梅销散的药,因为气味像极了梅花,所以常常与梅花混在一起使用,常常能害人于无形之中。这一次若不是大封氏在亲手害死自己的妹妹之后几乎到了一种有恃无恐的状态,我们也不会这么快抓住他们的把柄。” 梅销散,常常与梅花混在一起使用,常常能害人于无形之中…… 陆城觉得,压在自己心头十几年的那块几乎是严丝合缝的大石头,如今终于松动了!也就是说,真正让和睿皇后难产身亡的,不会是恬妃,而是那梅销散! “姜氏还说了什么?那制毒的姜姬呢?” “姜氏名为封正华的妻子,暗地里却是在帮着南安卖命的。她亲自招人,怂恿大封氏先后暗害小封氏和敏慧皇后,就是为了挑起大宣与乾祐之间的仇恨。一旦梁子结下了,这日后想要联手抗击南安就成了一件难事,这样南安就有机会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以待来日再战。”唐瑜晓的神情中有些失落:“不过那姜姬实在是太狡猾了,似乎是提前就得到了风声一般,再加上她本身就是不在任何国家户部记过名的人,寻常也是来无影去无踪,想要找她实在是像大海捞针一般。” 陆城拍了拍唐瑜晓的肩膀:“你有心了。可儿一出生,母后就离开了,所以她一天都没有享受过生母的照顾,还要背上一个克母的名声,若是这件事情解决了,想来可儿心里面的包袱能小一些,她看着精明嚣张,其实是个最容易自己钻牛角尖的人了。” 唐瑜晓心中感激,他明白陆城这是不像之前那样对他全神戒备了,不由得咧嘴一笑:“我说过的,我会倾尽我的全力对她好。这一辈子,对一个人动心就足够了。而且待到我姐姐在宫中的日子不那么艰难了,我是真的要辞官的,我只会打仗,没仗打的日子,难免会有些难过。” 沉闷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壁炉里面的火苗哔啵一声爆开了一簇火花,屋子里面的暖意越发地浓重了一些。 “还有一事,我想我有必要告诉殿下。我手上有明确的证据能够证明,万宜驸马陈敖与禹王殿下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坊间早有传闻,我担心传言不实,还派人去盯梢过。只是现在不能证明梅销散的事情与禹王府完全没有关系,我担心会打草惊蛇,所以不打算把这件事情提出来。但是殿下还是要小心禹王为妙。”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屋外站着的,正是神情木然的陆可意:“你说什么?唐瑜晓,你说什么?” 唐瑜晓有些愣住了,他先前从公主府出来去找地方医舌头,再回去的时候,门房的人救说公主不在府上,他以为是她不想见他才故意这样说,却没想到她竟然住在了秦王府上,还在这里偷听。偏偏这些与陈敖有关系的糟心事,就被她给听到心里去了。 陆城负手而立,从条案后面转了出来。陆可意为什么会在这儿?他并没有告诉她唐瑜晓在这里,那么很大的可能性就是陆可意想要来外书房找他商议事情。能让陆可意这般兴师动众夤夜出动的事情,只怕十有八九与唐瑜晓有关。 可是谁能想到竟被她听了个这样的壁脚呢? 促狭地笑了笑:“唐小将军的诚意倒是足。只是出来了这般久,我也该回房去了。不过这外书房的暖炉就不必熄了,唐小将军不妨想一想,这件事情该怎么和本王妹妹解释。” 唐瑜晓瞥了一眼陆城离去的方向,心中有喜有忧--合着被这位秦王爷坑得团团转的不止陆可意一个啊!他是怎么样想的,还会劝陆城提防陆垣呢? 第335章 第三三五章 情定 第三三五章情定 自带坑妹属性的陆城说完那句话,就扭过头去走了。临走的时候,还带着笑容拍了拍陆可意的肩膀,那笑容里面的意味只让陆可意觉得头皮发麻。 对于陆可意的到来,唐瑜晓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释然了,今日他已经向陆城表明了要娶陆可意为妻的心思,那么对陆可意亲口说出来也不过就是早晚的事情罢了。他一直在犹豫该怎么向陆可意开口,可是陆可意这一次的听壁脚却让他省下了那些功夫--当然前提就是今晚的事情能够得到妥善的解决。 夜已经深了,但是两个人都没有倦意,对视彼此的时候,恨不得能直接用目光投射到彼此的心里去。唐瑜晓正在纠结,倒是是该先说“刚才的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好,还是先问问看陆可意心中的想法好,却被陆可意抢了个先:“你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 唐瑜晓“噢”了一声,陆可意这句话他没办法接啊! 好在陆可意马上就换了另外一个话题:“你的舌头好一点儿了么?” 陆可意不问,唐瑜晓因为紧张已经快要忘记这件事情了。因为气温骤降的缘故,今日的大宣还是十分寒冷的,他拿着热热的舌头往上一贴,几乎是严严实实地粘了上去,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舌头拔下来,到此还是豁了一块肉。虽然说已经找人医治过了,可是那药一直糊在舌头上,药的味道就一直往喉咙里面钻,实在也是够难受的了。但是他又不想让陆可意心怀负罪感,便吐出半截舌头来:“还好,舌头还在,还能在公主面前油嘴滑舌,公主大可不必担心。” 陆可意看着伸出头来用促狭语言安慰自己的唐瑜晓,一时之间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就这样一声疼都不吭啊!可是难道他真的没有发现,他吐舌头的样子跟夏天天热时皇后宫里面养着的那只卷毛蝴蝶犬很像吗?这副既好气又好笑的样子让她心中的不忍更加加重了一些,特别是看到唐瑜远舌头上糊着的黑黑的药时,心里面也不由得一阵心疼:“其实……我是骗你的。那些栏杆门槛什么的,怎么可能加了糖水铸造呢?就算是真的加了糖水,风吹雨淋的,哪里可能还有什么甜味呢!更何况,就算每天都有人扫撒,那栏杆也干净不到哪里去,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就那样直愣愣地舔上去了……是我不好,我不该骗你的。” 唐瑜晓赶紧辩解:“不要紧,真的不打紧的,其实真的不疼,不过就是舌头上面掉了一小块肉罢了。以前上战场的时候,刀剑无眼,我基本上每一天都要添上一道新伤,跟那个比起来,这点小痛真的算不上什么了……其实我知道公主是骗我的,不过我想着既然我上当能让公主开心些,不再为那些事情而烦恼,那我就是佯装上当又何妨呢?”说出这段话的时候,唐瑜晓觉得自己的舌头都是在打结的,可是就算是刚刚受伤那会儿,他说话都没有这样含混其辞啊…… 他觉得自己得了一种病,病的名字叫万宜公主面前不会说话。 陆可意撅起了嘴,锤了唐瑜晓一拳头:“那你先前说让我赔给你一条舌头的,你知不知道你这句话都要吓死我了,你一走,我就跑到嫂子这里来寻求帮助了,你简直都要吓死我了,我也只有一条舌头,哪来的多余的舌头赔给你啊……” 正在陆可意喋喋不休碎碎念的时候,唐瑜晓大跨一步走上前来,把陆可意逼到了墙根,一只胳膊撑住了墙壁,把陆可意全部的退路都堵死了,陆可意一声惊呼,正想问唐瑜晓到底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一个绵长而又深情的吻落了下来。 陆可意不是初经人事的少女,但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有多长时间没有去考虑过男女之间的事情了。这一个吻,对于她来说,就如同久旱逢甘霖,起初的时候她还愣愣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是唐瑜晓那带着一股药味的舌头就那样灵巧地在她的口中攻城略池,让她毫无招架之力。很快,她几乎是本能的去回应这个吻了,甚至是本能的在吮吸来自于唐瑜晓口中的药香。 许久,唐瑜晓终于放开了她,却也只是撤回了自己的舌头,手臂依旧撑在那儿,好整以暇地看着陆可意,那双眸子亮晶晶的,眼神中透出说不出的满足:“你欠我的舌头,还是要赔给我的。” 陆可意回过神来的时候,一把推开了唐瑜晓迫近的肩膀和手臂:“你一定是疯了!” 唐瑜晓却是一脸认真:“你既然听到了我与秦王殿下的聊天内容,那你应该知道,我没有疯。陆可意,唐瑜晓这辈子只对一个女人动心过,今后也只会对一个女人动心,这个女人就是你。你不要在拿什么你是有夫之妇的借口来搪塞我,大宣帝都谁不知道万宜公主早在两年前就把驸马拒之门外了!何况就凭陈敖做的那些事情,都不够丢人现眼的,你还有必要在这儿替他遮遮掩掩吗?” 陆可意撑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唐瑜晓:“可是……为什么啊?” 这样一问,倒是让唐瑜晓一头雾水:“什么为什么?” 陆可意撇撇嘴:“你为什么会对我动心啊!我其实一点都不好的,我命硬得很,刚出生的时候就把我亲娘克死了。虽然我是父皇的长女,也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可是父皇日理万机,能分给孩子们的时间本来就有限,兄长在我出生之后不久就到了入上书房读书的年纪,自然也没有空陪我,所以说我基本上是自己长大的。那时候谁肯抽出时间来陪伴我,我就觉得他应当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所以当时父皇让我自己挑选驸马的时候,我几乎是想也不想就选了陈敖。所以你看,我不仅命硬,而且还是个没脑子的。虽然你说我没有必要为了陈敖守着所谓的贞洁,可是到底我是嫁过一次人的人了。可是你就不一样了,等到你结束了大宣这一趟的差事,回到乾祐去的时候,你还是那个周身光环的唐小将军,开始让邻国闻风丧胆的传说。你若是娶了我,会被别人指指点点不说,我父皇也定下了规矩,驸马一律不得入朝为官,你以后的前程就有些艰难了。而且还有盼哥儿……” 唐瑜晓被陆可意一大串连珠炮似的问题绕的有些晕,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陆可意疑惑的眸子:“不为什么,因为你是陆可意。公主殿下,我想娶你的这颗心,只怕是不会改变了。若是我娶了公主之后就没了前程,只能靠公主养着了,公主可会觉得我厚颜无耻?” 陆可意在心中腹诽,唐某人的脸皮还真是够厚的,嘴上揶揄他:“早知道我今日就让你用脸皮去贴栏杆了,反正少一层皮也看不出来,还有那么多层垫着呢!” 听到陆可意这样的答案,唐瑜晓反倒是轻松了不少,至少陆可意没有当面拒绝,那就表示一切都还有余地,只要他继续穷追猛打下去,不怕陆可意不心动! 不过,她刚才说什么?一出生就把亲娘克死了?也就是说,她并没有听到他对陆城说的那一段关于梅销散的话?唐瑜晓又轻轻地在陆可意的脸颊上啄了一下:“你说你带着盼哥儿,难道你还担心我会容不下盼哥儿吗?公主府我也去过几次,很显然盼哥儿是十分欢迎我的。更何况盼哥儿虽是陈敖的血脉,但是至今都没有见过陈敖几次,证明他们父子之间本来就没有缘分。所以公主殿下是时候考虑给盼哥儿换一个父亲了。还有一样,如果公主说自己是命硬不祥的人,那么为什么只克死了自己的亲娘呢?如果按照公主这样的说法,那么我们陛下如今膝下有三位皇子和四位公主,其中惜和公主和三位皇子都是刚出生就没了娘亲的,难道我们乾祐的金枝玉叶个个都命硬的不得了吗?” 陆可意用牙齿死死地咬着嘴唇,过了一会才道:“所有人都说是我克死了我娘……” 唐瑜晓又仔仔细细地把大封氏认罪和姜氏被捕的事情说了一遍,陆可意起初是惊讶,可是越听到后面就越是愤怒:“也就是说,这种叫做‘梅销散’的药可以掺在梅花香中,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受害?我就是出生在梅花盛开的时候的,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有人在母亲生产的时候买通了别人做了手脚,让母亲最后难产身亡?” 唐瑜晓严肃地点了点头:“很有这种可能性。我愿意为了你好好地彻查一下这件事情,这样相信岳母大人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也会放心把你教给我的。” 或许是唐瑜晓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有趣吗,陆可意又羞又恼:“瞎说什么,我还没嫁给你呢!” 第336章 第三三六章 喜忧 第三三六章喜忧 那一晚上过后,贺长安发现陆可意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虽然依旧是住在王府中,但是很明显的每天脸上都挂着笑,而且跟每个人都极为友好地打招呼。贺长安这种重生过来的人几乎都要怀疑陆可意是不是也被什么人重生附体了,可是往深了里面想却又觉得不应该--她叶槿重生在贺长安的身上,那是借了贺长安的尸身还魂,可是陆可意没有任何时候面临了一丝一毫的生命危险啊! 正在她这般想着的时候,陆可意就像一只小喜鹊一样飞到正院里面来了:“嫂子,嫂子你在哪里呀,我有话想跟你说……” 贺长安看了一眼满面红光的陆可意,顺手从桌案上拿起了一块茶香饼,塞到了陆可意的嘴里:“这不是在这儿呢嘛,你要是声音再大一点,王府外面两条街的人都能听到了。” 陆可意嘴里叼着茶香饼,闷着嘴“嘿嘿”笑了一声,一只手抓着露在最外面的茶香饼,三下五除二就把点心给送进了肚子里面去,吃完了之后还犹是不满足地问了一句:“嫂子,还有吗?能不能让我带点会儿回去……” 贺长安最是拿陆城这个妹妹没办法,但是难得重新在她的脸上看到笑容,贺长安也乐意迁就她:“有有有,荣泰天佑她们都爱吃,我就多做了一些,等会儿就让青竹给你包好了带回到你院子里边去。” 青竹是前段时间才到院子里面来伺候的,模样生得很是平常,但是手脚粗壮,看着也是个敦厚老实的,原本只是在外书房做个扫洒丫鬟,但是因为碧螺和紫笋先后成亲嫁人,贺长安身边得用的人就剩下了一个银针,而现在贺长安又有着身孕,一个银针到底是□□乏术,陆城这就把她提拔到了正院里面来伺候。“青竹”两个字是贺长安给她改的,依旧沿用了她给身边人起名字的惯例,竹叶青茶的样子本就是寻常,所以许多高门大户的人家是看不上竹叶青的,觉得它粗俗鄙陋,但其实竹叶青的茶香却是耐人寻味,世间人往往都被事物的外表而迷惑,也不知外表这东西到底迷惑了多少人,埋没了多少人。贺长安把这样的名字赐给她,也是希望青竹能够衬得上这个名字。 陆可意摇着贺长安的手臂:“我就知道嫂子人最好了……对了,嫂子,你在嫁给我哥哥之前,有没有私下里和他见过面啊?” 贺长安突然就想起了两个人私下见面的那个晚上,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但是现在想起来,依旧觉得耳根热热的,直到陆可意伸出手来在她的眼睛前晃了晃,这才回过神来,警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可意笑得狡黠:“哎呀,我知道,礼教大防是不许男女在成亲之前私下里见面的,可是在咱们大宣有几对夫妻是真的在成亲前一点都没有见过的呢?规矩虽然有,但人是活的,总能想出办法来见一见的是不是?嫂子你也别不好意思,我是谁呀,我是你亲妹子,你瞒着别人也不应该瞒着我呀!” 话还没说完,陆可意就吃了贺长安的一记暴栗,不过到底还是跟陆可意说了实话:“自然是见过的。那时候我总是觉得自己年纪小,还没到想着回事的时候,就连家里人已经暗中开始帮我张罗着了也不自知。你哥哥好些年前曾经随着我兄长在我家见过我,也不知怎么着就上了心,听到我家里人为我张罗婚事的时候就坐不住了,便让我兄长把我诳到了他在城郊的别院……”回忆起往事来的时候总是最甜蜜的,她到现在都还能清楚地回忆起,那时候梁国公老夫人,也就是她的外祖母,想要把她与许桓彻牵线搭桥的时候,陆城上门找茬的那副模样。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她都已经有了三个女儿了,肚子里面还揣着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个女孩儿。不过好在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就连一直找各种借口不肯娶妻的许桓彻,还不是栽在了陆称意的手上? 说到陆称意,贺长安在心里面算了算日子,好像她怀上许桓彻的孩子的日子和自己这一胎差不多,估计两个人要前后脚生孩子了。 陆可意听贺长安讲完以前的事情,双手交叉紧握起来,一双望着贺长安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羡慕:“嫂子,我兄长待你真好……不对,你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段时间我也非常快乐,因为唐瑜晓对我也真的很好,我很久没有像这样开心过了。可是……可是我……” 贺长安偏过头来看着有些犹豫的陆可意:“可是你什么?” 陆可意避开贺长安的眼睛,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足尖儿,似乎这样就能逃避开一切问题,但是贺长安的问题她又不能避开,到底还是道:“我和陈敖在成亲之前何止见过面,几乎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人了,可是那又怎么样,真要背叛的时候,多少年的情分也不管用,什么海誓山盟海枯石烂的,变心的时候全都喂了狗。所以现在唐瑜晓对我好的时候我是开心的,但是我又觉得这种开心不过就是水中花镜中月,在现实面前永远不堪一击。” 不知怎么的,贺长安就想到了上一世的陆垣。那时候她与陆垣相处的时间多长啊,就算是让她为陆垣豁出自己的性命来,她都是在所不惜的。那时候她最大的心愿就是能给陆垣当个有名有份的妾室,给他生个聪明可爱的孩子,可是到头来,他所有的付出又换来了什么呢?除了背叛,更有死亡…… 或许是有着相同经历的缘故,贺长安还是非常能够理解陆可意此时此刻的感情的,现在有一个唐小将军摆在陆可意的面前,可是陆可意却很难轻易甩掉陈敖,这种感觉也实在是煎熬,由不得她有些犹豫踌躇。其实想要甩掉陈敖也不是没有办法,她是皇帝的女儿,只要能够舍得下陈盼,一纸和离书,陈家也只能恭恭敬敬地接了,毕竟公主算是君,驸马算是臣。可是且不说盼哥儿这个最大的羁绊,就连陆可意本身,对陈敖还怀着些旧日的情分吧?童年时代两小无猜的感情,在那个人人都对她敬而远之的时候出现的保护着她的小太阳,哪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忘记的? 贺长安轻轻揉了揉陆可意的头发:“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陈敖还念着旧情?” 陆可意噘着嘴,摇了摇头:“旧情不可能一点没有,但是我一直在告诉我自己,童年时代的陈敖和现在的陈敖是两个人,那时候的陈敖已经死了,我怀念的也只是那时候的陈敖罢了。现在的陈敖,我想想都觉得反胃。嫂子,你知道吗,我先前一直觉得,他本性好色,连我的陪嫁丫鬟都能勾搭上,那我索性不让他进我的公主府大门,他愿意在泗国公府养多少个女人就养多少,反正那些女人也都不可能当上泗国公世子夫人,那些女人就算给他生了孩子,也越不过我的盼哥儿去。就是他想去秦楼楚馆和那些出身低贱的女人厮混,我也认了,反正我紧闭公主府的门,眼不见为净。可是嫂子,你知道吗,他竟然……” 贺长安有些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她也听到过许多关于泗国公世子不检点的传闻,但想着陆可意不让她进公主府,他心里面有火要发泄也是正常的,可是陆可意把厮混秦楼楚馆这么严重的事情都说出来了都难以概括陈敖的罪行,这陈敖到底是做了什么给人添堵的事情啊? 陆可意不由得掩面痛哭:“说出来嫂子你都不敢相信……他见我不让他进公主府的大门了,就想着我肯定不会帮着他多得到一些名利了。既然我这个万宜公主没有了一点利用价值,他自然要另寻高枝了!可是放眼望去,整个大宣又有多少人能够像我这个万宜公主一样能够傻乎乎地嫁给他还帮着他谋进益的呢?想这样做的人或许有,但那些人也不会有我陆可意这样的能力的。他眼看着寻不到了合适的女子,竟然主动去陆垣府上做事了。而且他为了让陆垣信任他,竟然不惜与陆垣同床共枕,行苟合之事!”陆可意想必是恨极了陆垣这个兄长,甚至连一声禹王都不愿意称呼了。 饶是贺长安之前已经对于陈敖的种种行径有了一万种设想,但是却没有想到他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历史上不是没有男子崇尚男色的事情发生,汉代的时候不就有专宠娈童的皇帝吗?可是陆垣和陈敖、大舅兄和妹夫竟然也能做出这般有违天理人伦的事情,实在是超出了贺长安能够接受的范围。 那么,自打梅曦给陆垣生了个女儿陆康心之后,就再没人给陆垣添个一男半女的,会不会与陆垣偏好男色这件事情有关系呢?汉代那些个偏好娈童的皇帝,似乎都没有子嗣啊! 贺长安正在这般想着,就听到银针惊慌失措的闯进来:“王妃,公主殿下,大事不好了,驸马……驸马他被人给杀了!” 第337章 第三三七章 承恩侯府惨案 第三三七章承恩侯府惨案 陆可意的脸色刹那间就变得惨白,虽然她也曾经在心里面诅咒过陈敖,可是当真正的噩耗到来的时候,还是觉得难以接受:“你说什么……你……你再说一遍!” 银针看着陆可意的脸,突然觉得有些残忍,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开口,倒是贺长安在旁边轻轻抚着陆可意的后背:“你不要急,银针这丫头素来会打听,其中也颇有些小道消息,当不得准的。银针,你把你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给公主殿下说一遍。” 银针用牙齿咬着下面的嘴唇,双手来回互相搓着:“奴婢听说,承恩侯府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昨天夜里,全家上下一百三十六口,从主子到仆役全家被灭门,只是衙门里的仵作赶到现场之后,一共清点出来了一百三十七具尸身,其中有一具就是驸马的……至于驸马为什么在承恩侯府,奴婢就不知道了……” 贺长安起初听到陈敖出事的时候,只是微微有些失神,可是却没有想到,是整个承恩侯府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都惨遭杀害,承恩侯夫人正是兆和长公主,而刚刚嫁到贺家去的新媳妇李琳,也正是出自承恩侯府。贺长安一面替承恩侯府那么多条人命感到心痛,一面又替弟妹李琳感到庆幸,如若不是她已经出嫁,只怕死的人里面又要多上几个了吧! 陆可意眼神空洞的看向前方,突然跌坐在地上,抱住条案的一条腿就开始嚎啕:“我该怎么办……谁来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嫂子,你不知道,昨天晚上唐瑜晓他吻了我……是不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所以要降下惩罚来,是不是……嫂子,我就是个不祥的女人,对不对……” 贺长安知道,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安慰对于陆可意来说都是徒劳无功的,她让银针和青竹把陆可意搀扶起来,拉到座位上面坐好,又在后面给她加了一个厚厚的垫子:“你莫要胡说!咱们已经知道了,陈敖能做出那样有悖人伦的事情来,跟他比起来,唐瑜晓只不过是吻了你,又算得了什么?如果真的是老天爷降下来了惩罚,你若是罪孽深重,为什么要把惩罚降到陈敖身上?可见真正罪孽深重的人应当是陈敖。听嫂子的,你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首先第一件事情,你要进宫,陈敖还是你名义上的驸马,你必须要找到父皇在他面前哭求,把主动权抢在自己手里!” 劝住了陆可意,贺长安安排了人送她入宫,正赶上陆城回来,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陆城本不想带着贺长安一道去承恩侯府,可是贺长安却拒绝了:“一夕之间全家被灭门,李家这一次算是难再起复了。可是不管怎么样,我贺家的儿媳妇正是出自李家,眼下全家一百三十多口的丧事都要交给她一个人,恐怕她撑不住吧。我娘年纪大了,家里又有小孩子要照顾,恐怕力不从心,你放心,我又岂会不顾着肚子里面这块肉呢?我只需要到场,表明咱们秦/王/府的立场也就足够了,不会沾染上血腥之气的。” 陆城这才勉强同意带上贺长安,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把贺长安留在家里,她也会寝食难安,还不如带着她,他自己也能亲自照顾一下。 承恩侯府位于杏花大街上,平日里的杏花大街算不上是人来人往的大街道,承恩侯府就是这条街上最为显赫的人家了,占据了杏花大街最为核心的位置。寻常百姓经过承恩侯府门口的时候都是要绕着走的。此刻的承恩侯府门前,聚满了叽叽喳喳的围观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已经如同炸开了锅一般。 “哎呦,这承恩侯府也是怪可怜的,前段时间刚刚办了红事儿嫁了闺女,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啊,喜帐都还没来得及撤下来呢,转眼间就被杀了全家满门,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说着话的是一个世代住在杏花大街上的中年人,前段时间承恩侯府嫁女的时候铺排了十里红妆,这是整条街上的街坊邻居都知道的事,贺长安听到了不由得心中冷笑,兆和长公主惯会做面子,表面上十里红妆好看的紧,可是李琳的那些嫁妆,竟然没有一抬是实抬,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还有人称赞兆和长公主这位嫡母的贤惠呢! 也有明事理看穿了些不寻常的人站出来驳斥之前那人的一番话:“造了什么孽?他们家造的孽可多了。想当年太后老人家还在的时候,他们家的丫鬟小厮一个个的都能颐指气使的。只不过现在没有了靠山,当年做的那些孽,纸里包不住火罢了。前段时间嫁出去的是他们家唯一的一个庶女,都那么大年纪了,才急急忙忙出了门子,也就你们才觉得长公主是个慈母吧?要我说啊,这李家姑娘是运气好的,虽然嫁的草率,但总比一夜之间丢了性命的强。” 正说着,就看到一顶青色的小轿停在了承恩侯府门口,一个穿着一身素服的年轻女子也等不及丫鬟上前搀扶她,一阵风似的就从轿子里面冲了出来,声音也带着一些哭腔:“父亲……母亲……” 来的人,不是李琳又是谁呢?贺长安慢慢走上前去扶助李琳:“谁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可是现在已经发生了,你要节哀。这一大家子人的后事都还需要你。” 陆城带来的侍卫已经稳住了现场的局势,围观的人也都被驱赶到距离府门口较远的地方去了。李琳的眼泪倒是很真实,不管她对承恩侯和兆和长公主是不是有感情,这两人人在,就意味着她还有娘家,可是一夕之间发生了这样的惨事,她除了贺家之外,就真的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仵作走上前来向陆城回报当时的情况:“启禀王爷,从现场的情况来看,承恩侯府的人都是在睡梦中被人取了性命的。所有人的思状都是一样的,左胸口被人剜开剖心死。且从刀法上来看,凶手应当是同一人。现场还找到了许多细小的竹管,应当是有人提前用竹管向承恩侯府吹从了迷烟,趁着这些人无还手之力的时候动的手。” 这样的行事手段,这样的死状,不能说不残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微臣不知道该如何定夺,还想请示一下殿下。万宜驸马的尸身是在兆和长公主寝房被发现的,当时两人俱是不着寸缕,躺在同一张榻上,这件事情是否要上报?” 陆城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陆可意这个丫头当时是怎么抽风才能看上这么个人渣的,和舅兄行苟且之事已经超出了他能够接受的范围,如今还被人抓住死在了老婆的姑母的床上!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只是不知道泗国公府能不能接受得了这样的消息了:“这种事情还要请示吗?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别有用心。你只管据实上报就好了。” 前来禀报的仵作领命而去,陆城让贺长安把李琳带回到马车上,一来安抚情绪,二来总要对承恩侯府的后事加以处置。出了这样的事,庆嫔李氏原本应当出来看一看的,但是她又被无限期禁足,虽说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开恩送她出宫一次,但人死了总不能大模大样把尸身摆在那儿就不管了吧。虽然是二月天温度也不高,但是放上一段时间也该臭了。安顿好两个女人之后,陆城就在承恩侯府里面兜兜转转,试图能够找到一些重要的线索。 走了一大圈,确实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正准备返回马车上的时候,陆城脚下一滑。定睛一看,正是一枚精巧的圆柱形的竹管。竹管很细,也就是和天佑那么大的孩子的食指差不多醋,但是打磨的很光滑,一遍的端口隐隐有些烧黑的痕迹,显然就是迷香的来源,陆城把竹管送到鼻子边闻了闻,一下子就愣住了! 这个味道,他太熟悉了。可儿出生之前,他曾经在母后的宫中闻到过;去年在乾祐的时候,他也曾经在乾祐的宴会上闻到过。如果是乍一闻到的人肯定会觉得是极好闻的梅花香,可是他已经能够分辨出来这其中一些不同于梅花香的味道了。 这是梅销散! 二月初,乍暖还寒的时候,正是梅花盛放的时候,陆城又在承恩侯府兜转了一圈,果然在东北角发现了一片不大不小的梅林,而在梅林中,还散落着许许多多与陆城手中所持一样的竹管!陆城把那些竹管一一捡起来,放进自己的袖口中。虽然现在他还不知道承恩侯府一家究竟是因何被杀,但是他已经能够确定一点,这个案子一旦攻破,当年母后难产身亡的真正原因也就要水落石出了。 只是,承恩侯府在这一出戏里面,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呢?到底是害人的人,还是意外被害的人呢? 第338章 第三三八章 发落 第三三八章发落 就在陆城这边有所发现的同时,皇宫里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隆庆帝斜靠在晏清宫的大座上,眼睛微微的闭着,脸上写满了疲倦与无奈,但是此刻他又不得不强撑着精神看着眼前一幕幕的闹剧究竟该如何收场。 陈皇后已经脱去了钗环首饰,穿着也变得极其朴素,直直地跪在晏清宫冰冷的地砖上,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额头也有一些肿起来了,显然是拼命磕头留下来的肿块。听闻了亲侄子的死,想到那是陈家这一辈的独苗,陈皇后一时急火攻心就厥了过去,太医来施过针之后才悠悠转醒。可没想到醒来之后又听到了另外一重噩耗--陈敖是在兆和长公主的床榻上□□地死于非命的。 陈皇后本来还想着,借着侄子的死打一打亲情牌,或许皇帝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对陈家有所怜惜,只要有皇帝肯给恩荣,就算折了世子,陈家也不至于从此一蹶不振。可是如今陈敖这做的究竟是什么事儿啊!她总不能颠倒是非黑白,说陈敖是在别处被人杀了之后去了衣服给丢到兆和长公主床榻上去了吧? 这话,就算她能说,也不会有人相信啊! 顾不得此刻的身心俱疲,陈皇后再一次给隆庆皇帝磕了个头:“陛下,臣妾自知娘家有罪,犯下这等不顾人伦,抹黑皇家颜面的大事,罪无可赦。可是敖哥儿从小就没了亲娘,那于氏待他又不尽心,才让他长歪了去。如今他已经死了,求皇上法外开恩,让他走得有点尊严和体面吧!” 隆庆皇帝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牙齿已经在嘴巴里面咬得格楞格楞地作响,到底还是忍不住:“陈氏!朕当初立你为后,就是看在你是个不骄不躁,做事公允的人上头,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后,虽然也没有什么行差步错,可是一到这样要紧的事情上头,你看看你说得都是些什么话!这个孽障可算是死了,死的一点都不冤枉,可是活着的人要怎么办!当初可儿想要择陈敖为驸马的时候,朕原本就是不同意的,是你好说歹说,说泗国公府一定会对可儿好,朕才做了这样错误的决定。如今这个孽障死在了朕的妹妹的床榻上,那可是那孽障的姑姑!你让天下人如何看待我可儿?你只记得你是陈家女,是泗国公的妹妹,那你还记不记得,你是真的皇后,是可儿的母后!” 陆可意看着眼前这场帝后的冲突,非常乖觉地坐在一边,用双臂撑着头,无助地哭泣。她越是这样哭,皇帝就越是觉得亏欠她这个女儿。一边哭着,一边听陈氏絮絮说着泗国公老祖宗的功绩,一边忍不住在心里面腹诽,泗国公到了如今这一代,早就没有什么新的功劳了,不外乎就是靠着祖上留下来的恩荫和财富过日子罢了。不然陈敖好端端的一个国公世子,何必要苦心孤诣当她的驸马,继而又到处勾三搭四,为的不就是能在权势上有所进益吗? 只是这一次他死在了兆和长公主的床上,倒是便宜了陆垣了,如今关键的人证已经死了,陆垣又怎么可能认下与陈敖互通有无这样的事情呢? 正在陆可意心中暗自不平的时候,披头散发哭成了一个泪人的陈皇后居然双膝跪地蹭到了她的身边来:“可儿,母后知道,敖哥儿那个孽障对不住你,可是他好歹还是盼哥儿的生身父亲啊!当初也是你心心念念想要嫁给敖哥儿的,母后在你父皇面前极力陈说敖哥儿的种种优点,也不过就是为了成全你的心愿啊!可儿,母后求你了,帮陈家在你父皇面前说说话吧,就算敖哥儿死了,你也还是陈家的儿媳妇啊,你公公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陆可意听着陈皇后的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话也是太过于无趣,明知道她被陈敖伤害得那么深,还想要让她出面帮陈敖求情,陈氏真可谓是病急乱投医了。 看着陆可意皱眉不说话,陈皇后就更加心急如焚,一时之间就口不择言:“若不是你不让敖哥儿进公主府的大门,我敖哥儿又何至于去与别的女人暗通款曲?我敖哥儿虽有过错,可是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公主连个改过自新的机会都不给他,如今连句话都不肯为他说,莫不是早早地就想逼死他了?如今他死了,可是趁了公主的意了?” 血气方刚的男人?陆可意怒极反笑,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能够忍受得了在另外一个男人那里婉转承/欢的做法?陈皇后啊陈皇后,到这个时候她还看不清这个侄子的真实面貌,也怪不得她不讲情面了。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有意思,”在大多数时候,陆可意都是愿意给陈皇后脸面,称呼她一声母后的,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陈氏到底不是她的生身母亲,就算叫了她一声母后,她又能为自己着想多少呢?想到这里,她的心就越发地冷:“当初本宫年幼识人不明,父皇本已经要提醒本宫陈敖这人不可靠,可是就是有皇后您的极力推荐,我才没能看清楚她的真实为人。您说陈敖有错,是,他只不过就是和我的陪嫁丫鬟做了些不清不楚的勾当。可是放眼望去,历朝历代的公主驸马,就算是身边有个妾室,那也是公主开恩允许的了,这样不明不白的背着本宫暗度陈仓,这样大的屈辱,皇后娘娘是要让本宫就忍气吞声了吗?” 看着隆庆皇帝的脸色越发不善,陆可意又补充了一句:“如若今儿坐在这的,是皇后娘娘您的亲生女儿,您也会看着她这般被人羞辱吗?” 陈皇后还愣在那儿没反应过来,就看到陆可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娘啊,您为什么要走得那么早啊!” 陆可意的这一声呼号,几乎是压垮了陈皇后的最后一根稻草,果然,隆庆皇帝的脸很快就黑了下来,任凭陈皇后如何求情、如何哭天抢地,也都视若罔闻。 一段时间过去,陆可意不再哭,隆庆皇帝连依旧阴沉着,陈皇后到底也是上了年纪的女人了,渐渐地也哭不动了,皇帝听到那渐渐低沉下去的哭声一点点变成呜咽,轻咳了一声才开口:“陈氏,你是朕尚在潜邸的时候就在朕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当时在潜邸,你不争不抢,但是也从来没有任何过错,所以朕才会在和睿皇后仙逝后立你为继后。既然是继后,那就与寻常人家的续弦无异,照顾好和睿皇后留下来的子女,替朕操持好这个家,就是你最重要的任务。可是你满心满眼想着的都是你们陈氏的荣耀,实在是让朕太失望了。” 陈皇后抬起头来,看着这个曾经的枕边人--自从她被立为皇后之后,皇帝就再也没有在她那里留宿过了,就连在她那儿摆膳都很少,她抬头看过去,大座上的人早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样子了,他的鬓角也有了白发,眉眼也呈现出来了老态,可是随着皇位越坐越稳,他眼神中的威严也与日俱增,让她觉得这个人越来越陌生。 不由得心中一慌,她不知道接下来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声音里,还带着一些哭腔:“陛下……” 隆庆皇帝垂下了眼睑,话里话外透着的是无限的悲凉:“朕不会废后,但是从今往后,你也不会再拥有统率六宫之权了。你一心想着的都是你的母家,如何能做到在宫中四平八稳、不偏不倚?该给你的尊荣,朕依旧还会给你,但你是继后,即便是百年之后,葬在朕身边的人,也只能有和睿皇后一个。” 这一段话,就把陈皇后说的面色惨白,说到底,在皇帝的心中,自己不过是一个替他打理家事的替代品罢了,就连死后都不能葬入后陵,而活着的时候,虽然她依旧是陈皇后,可是,一个没有权利的陈皇后,整个皇宫上下,又有谁还会像以前那样尊重她呢? 庆嫔李氏,就是最好的例子,听说她日日被囚禁在那样的地方,早已经瘦得脱了人形,整个人的行止也如同疯癫痴傻一般。 隆庆皇帝继续他的旨意:“晋四皇子生母倪氏为皇贵妃,后宫的事情,暂时交由皇贵妃来打理,她也是这宫中的老人了,又生有皇子。虽出身不高,但胜在心性平和,在外面也是无牵无挂,朕相信她一定能够做好暂代之事的。至于泗国公府……泗国公教子无方,令其子犯下滔天大罪,朕念在其先祖的份上,对其从轻发落,将为伯爵,为定泗伯。陈敖身为公主驸马,行止无状,不知检点,朕许万宜公主与其和离,公主可带着朕的外孙独居万宜公主府,免得定泗伯再教坏了朕的外孙!若是定泗伯仍不知悔改的话,下一次的发落,可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第339章 第三三九章 决心 第三三九章决心 当听到对于陈皇后的处置发落的时候,贺长安还是十分惊讶的,在她眼里,陈皇后并不是一个拎不清的人。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四平八稳,可是到头来却还是因为娘家的事情乱了方寸,落得一个无权皇后的下场。 陆城看着贺长安不是很开心,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陈家出了这样的事情,陈皇后没有被连累失了后位,已经是父皇仁慈了。若是他们安于本分,不想要争夺更多的权力,倒是可以安安心心把国公之位传下去的,最多不过是没有实权。可是偏偏陈敖的心太大了,想要的太多,最后反倒害了自己。” 贺长安靠在陆城的怀里点了点头,其实世间事往往就是这样,大宣当初开国时候的六位国公,到如今也只剩下了梁国公和韩国公两家,偏偏韩国公不在京城,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担心:“那舅舅他们岂不是要成了众矢之的了?” 陆城在贺长安偏过头来看他的时候,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不至于。舅舅是心里面有成算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韬光养晦,多避风头,不会成为众矢之的的。等到三弟妹这一胎生了,韩国公老夫人许是要进京的,到时候可能又有一番热闹景象了。” 两个人正在耳鬓厮磨的时候,青竹前来传话:“王爷、王妃,门外有巩昌伯府二少奶奶求见,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禀报给二位。” 贺长安微微有些诧异,李琳?她不在张罗承恩侯府的丧事,这会儿跑到秦/王府来做什么? 陆城倒是像猜到了李琳会来一样,二话没说就让青竹把人带进来。李琳来到正院的时候,眼睛还有些红肿,也不知是哭出来的还是守灵熬出来的,浑身上下皆是缟素,人看起来倒是比刚成亲的时候清减了不少,此刻也有了几分楚楚可怜的模样。 李琳规规矩矩地请了安,贺长安赶忙让青竹上前搀扶:“弟妹连日来劳心伤神,可是也莫要熬坏了身体,否则承恩侯在天之灵只怕也难安了。” 李琳咬咬嘴唇,点点头:“多谢王妃。王爷上一次对妾身说,让妾身回忆一下出嫁前承恩侯府有没有一些不正常的地方,妾身期初并没有想起来什么,后来倒是琢磨过来,在我出嫁之前,父亲就一经有一些异样了。那还是除夕全家团聚的时候了,因为我是庶女,所以等闲时父亲并不会过来看我的,我从小与父亲的接触实在是少得可怜。但是除夕见到父亲的时候,只觉得他脚步虚浮,走路的时候几乎都是打着晃的,脸颊上的红晕,现在想起来也觉得不是很正常。但那时长公主给出的解释是父亲喝醉了,因为我与父亲接触的少,所以也就没有多过问。王爷,您觉得这件事情会与我家人全家被杀有关系吗?” 陆城心中一震,先前他已经拿着从承恩侯府带回来的竹管找江明看过了,这里面的粉末从味道上来辨别应当是梅销散,若是在作用上,一剂猛药下下去便可以让人迷醉,重则使产妇雪崩而亡,如果是少量掺和在饮食中一点一点服下去的话,病人的症状,就与李琳所反映的承恩侯之前的症状无异! 看来承恩侯应当不知道梅销散这样东西,若他是当年用梅销散害了和睿皇后的人,怎么可能在自己的饭食之中又下了梅销散呢?但是能够近身给承恩侯下梅销散的人,应该也逃不开承恩侯府之中了。从眼下的情况来看,陈敖死在了兆和长公主的床榻上,若说是兆和长公主厌倦了驸马承恩侯,想要下药致病于他,以逃脱来承恩侯对自己与陈敖的束缚倒是说得通的。 可是兆和长公主如今也死于非命,她们总不能让死人开口说话吧?这条线索到这里就算是断了。贺长安有些郁闷,有一搭无一搭的问李琳:“弟妹,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人跟你父亲承恩侯可能会有些恩怨,还有可能把手伸进承恩侯府之中的?” 李琳扳着手指头一点点回忆,承恩侯本人就是一个十分懦弱的人,父母健在的时候从来没有独自做过任何决定,后来娶了公主为妻,也基本上是对公主言听计从,礼让有加,就连上朝的时候,他也常常是一言不发,从来不惹人眼,能够与他结下仇怨的人实在没有几个。 突然,李琳一拳砸在了花架子上,突然一声大喊:“我想到了一个人!” 这一句话引得贺长安与陆城双双侧目:“什么人?” “在李家,如果说有什么人与父亲不对付的话,那应当就是庆嫔娘娘了。我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我有个姑姑在宫中为妃,但是很奇怪的是李家几乎不会主动去探望庆嫔娘娘,父亲提到庆嫔娘娘的时候,态度也是极其冷淡的。最初的时候我以为这是因为庆嫔娘娘是庶女的缘故,可是现在想想,或许不是这样的,而是两个人素来就有什么旧怨。” 与承恩侯关系不好,有可能接触到梅销散,又有机会插手承恩侯府家事……甚至还有可能间接害了和睿皇后,这么多疑点交织在一起,能够与每一重疑点都挂上钩的,也就只有这位好几年不露面的庆嫔娘娘了。 陆城与贺长安两人再次谢过了李琳,又派人跟着她一起回承恩侯府去处理一应丧事。有些事情,她一个出嫁女,处理起来到底是劳心伤神的。 虽然马上就要柳暗花明了,可是陆城又有些懊恼,就算这些事情真的都是庆嫔做出来的,可是她已经被幽禁了那么多年,外界都传她已经疯了,难道一个疯子还能说出当年做出的种种事情吗?如果她只是装疯,那更加证明这个人清醒到可怕的程度,怎么会把这么严重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招揽呢? 贺长安想起来了她在隆庆皇帝屏风后面的密室里面看到过的那副画像,突然灵光一闪:“王爷,外面早就有人说,妾身长得与和睿皇后有几分相似,在您看来,你觉得妾身与婆婆相似吗?” 陆城点点头:“我娘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我对于她的印象算不上太深刻。但是梁国公一脉女子的样貌都是非常相似的,你长得又偏随了岳母一些,在不熟悉的人看起来,有几分相似实属正常……你……你是想……”陆城福至心灵,很快就明白过来了贺长安心中所想。 贺长安点点头:“若是寻常女子,幽禁在深宫之中许多年,变得有些疯癫倒是很有可能的。只是我与庆嫔娘娘也算是打过几次照面,印象中,能给自己的儿媳妇下催产药,只为了让自己的孙子抢占皇长孙这个位置,这样的女人,应当算得上是心狠手辣的。心狠手辣之人一般心志坚定难以被别人动摇,若说是囚禁几年就失心疯了的话,是不是有些太夸张了?这一切会不会都是庆嫔的缓兵之计?” 陆城定睛凝视着贺长安的脸:“可若真的是如此,那她的城府之深,我们难以想象。你想要以身涉险,假扮成母后大人试一试庆嫔会不会在忙乱之中吐出真言,且不说这件事情能不能成,庆嫔到底能不能吐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若是先被她看穿了你,只怕你就危险被动了。你如今还怀着身孕,我怎么可能让你以身涉险呢?” 穿堂风吹过,陆城的头发被吹得微微散开了些,但即使是这样看似轻松的穿堂风,也吹不开陆城此时此刻紧缩的眉心,尽管他也知道,贺长安的办法无异于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上,错过了这个机会,很有可能使和睿皇后之死这件事情再度被压了下来,甚至成为一个永远的秘密。 贺长安看着陆城凝重的表情,自己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出手来一点一点揉开陆城皱着的眉头:“自从我嫁给你这么长时间以来,说实话,对于整个王府,对于你,我并没有付出过什么,无外乎只是给你生了三个女儿罢了。我承认,曾经的我想,干脆就在你的庇护下安安稳稳过这一生就好了。但是现在我不想这样了,因为我是秦王妃,我是你陆城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也是以后唯一一个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的人,若是我不为你做些什么,我就只能是一根缠绕在你身上的藤蔓,但是我不想这样,我想做站在你身边和你比肩的参天大树!” 贺长安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觉得上一世的那个叶瑾又回来了,从重生到现在,她只想着活得一世长安就好,所以即便陆城对她付出良多,她也把自己装成一只鸵鸟。可是承恩侯府全家被灭门的事情却给了她很大的触动,其实从她这一世选择了陆城开始,就已经把自己置身于是非的漩涡之中了,早已经避无可避,那么,为什么不能像上一世一样,用自己的力量为自己爱的人做点什么呢? 上一世的悲惨结局,不是因为她付出了,而是因为她爱错了人。这一世,陆城这么多年的倾尽全力的爱,难道还不值得她做这些事情吗? 第340章 第三四零章 拜会皇贵妃 第三四零章拜会皇贵妃 庆嫔如今依旧在锦瑟宫,入宫对于贺长安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皇贵妃刚刚开始代掌六宫之事,她身为王妃,想要入宫探望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关键就要看她怎样才能潜入到锦瑟宫一探究竟了。 入宫前,贺长安仔细回忆着她曾经在皇帝的密室中见到过的年轻时候和睿皇后的画像,然后又仔细询问了陆城和睿皇后在穿着打扮上的种种习惯,坐在铜镜前仔仔细细地描画了一番,又选出一件月白色暗纹袖口掐花的对襟小袄穿在身上,走到陆城前面转两圈:“如此看起来,我与母后相似么?” 陆城几乎是看直了眼睛,怔怔的,过了许久才点点头:“原本只是有三四分像,现在这样装扮倒是有七八分相似了。母后虽然贵为皇后,但生性恬淡,除了必要的场合必须要穿着皇后朝服,按品大妆之外,寻常时候都穿着素色的衣服,就连头上的饰品也很少选用亮眼的宝石,多以东珠南珠一类的珠子打造头面首饰。” 和睿皇后幼年时就没有了父母,是叔父老梁国公和梁国公老夫人一手养大的,她从小就极爱诗书,有事没事就窝在自己的房间里面静静地看书,性格恬淡,学问也是一等一的好,穿着上便也偏于淡雅。不得不说,身为皇室女子,甚至是皇后,很少有人能够做到如和睿皇后一般人淡如菊。就是贺长安,虽然眉眼之间与和睿皇后有许多相似的地方,但是她生性便不是这种,穿着上也更爱大红色,倒不是说大红色就不如素色好看,但不同的衣服便有不同的风情,若是贺长安不这么穿着,陆城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会有与自己母后这般相似的时候。 仔细想了想,陆城又补充道:“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穿着大红色鲜衣怒马的你,母后生性温婉,嘴角间几乎永远都是浅浅的笑,虽然美,但是却没有你那般鲜活。” 贺长安朝着陆城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你说我像母后我会生气?我才没那么小家子气呢!母后是一代贤后,我学都学不来母后周身的气度呢!再说了,我可要好好感谢母后,若没有母后,我可要嫁给谁好呢?” 这一番话哄得陆城心花怒放,一把揽住贺长安的肩膀在她的耳边说悄悄话:“你嫁给我,本就是命中注定的事,这一世要嫁给陆城,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陆城的人……” 有一种湿湿的气体弥漫了贺长安的眼眶,命运的轮回实在是万分奇妙的,上一辈子,虽然她爱陆垣,还怀了陆垣的孩子,可除了他们两个人,其他人都以为她是和陆城在一起的,那时候自己在名义上也是他陆城的人吧?或许老天都看不下去陆城为她所付出的代价,所以才让她重生到贺长安的身上,好好地在这一世来弥补他所失去的。 陆城说的没错,下辈子、下下辈子,她不管是不是叶槿,是不是贺长安,可唯一不能变的,就是她是他陆城的人。 陆城从衣襟中摸出一包粉末:“这是江明配置的药,短时间内会让人产生晕眩、视物不清等症状,脚下也容易踩不稳当,但是大概一个时辰过后就会药效散尽,不至于害人性命。虽然你这样的装束已经很接近母后了,但是我到底还是不能放心,总要尽可能地降低你的危险才好。我会让青竹装扮成宫婢的模样,把药粉掺在庆嫔的饭食里,你等到她有了反应再开始行动。可儿那边,我只说是让她回正懿宫旧地重游,并没有告诉她你要做什么事情。你行动之前务必想办法劝她把父皇引过来。” 贺长安点点头,可儿是个心里面藏不住事情的,若是早早地露了出来就不好办了。反倒是庆嫔那边,她原本还有许多担心,看到陆城已经安排得这般周详,心里面的一块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两个人又腻歪了一会儿,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坐上马车入宫去拜见皇贵妃了。 倪氏虽然已经被抬到了皇贵妃的位置,除了皇后,整个后宫再没有人能越过她去了,而且她还接手了皇后的六宫之权,但是她却还是那副老样子--脂粉不过是淡淡的匀了一层,头上的发髻也没有梳得高高的,反而是矮矮的盘在后脑,除了按照皇贵妃品级的标准多插了四根翡翠簪子在头上,贺长安还真看不出来眼前这位已经是在宫中无人能与之匹敌的皇贵妃娘娘了。 皇帝有心给倪氏挪到环境更好一些的宫殿去,可是倪氏却推说已经习惯了玉烟宫,费了许多口舌还是推辞了皇帝的好意。这样不骄不躁的做派反倒让皇帝更加相信他这一次选对了人,赏赐流水价儿的往玉烟宫送。宫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宫女出身在宫中一忍就将近二十年的皇贵妃娘娘,这次是要深得圣心了。 连带着内务府和工部的人在建造瑞王府的时候都用尽心思,绞尽脑汁琢磨着怎样才能不露痕迹地让瑞王府看起来更加气派,又不至于让皇帝觉得他们是见风倒的墙头草。 贺长安带着银针进了玉烟宫,玉烟宫里面的摆件的确是多了几件,可也都是极其质朴的东西,心理面对于倪氏的好感更多了几分。不得不说,倪氏比陈皇后还要聪明,不然也养不出瑞王陆地这样韬光养晦的性格来。 贺长安正要请安,倪氏身边的贴身宫婢赶紧上前扶助她。倪氏坐在座位上,笑得和蔼一如往昔:“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可别动不动就请安的了。当初我遭了难的时候你那样费劲心思的帮我,老四都跟我说了,我心里面早就不拿你当外人了,偏偏你还跟我那么客气,实在是有些无趣了。”声音不见波澜,眼睛里面却闪过了一丝贺长安未曾注意到的异样的神采。 “娘娘说的是,娘娘肯当长安是自家人,这是长安的荣幸,不过礼不可废,长安如今只能腆着脸仗着肚子里面这个托大了。待到这孩子落了地,长安可是要带着他来给娘娘行大礼的。”贺长安娇笑道。 倪氏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点了几下身侧的桌案:“你呀,就知道你是个心眼子多的,替你肚子里这个讨赏也就罢了,偏要说的这般冠冕堂皇,只拿着给我行大礼当幌子。好好好,只要你再给秦王添个健健康康的孩子,本宫说什么也要好好赏你的。来来来,可别站着了,坐到本宫身边儿来。” 贺长安吐了吐舌头,佯装计划被识破的尴尬,迈着小步子坐到倪氏身边:“娘娘进来身体可好?” 倪氏悠悠叹了口气:“强撑着一把子力气罢了,原先的日子,本宫只用在玉烟宫诵经理佛,可是现在倒好,每天眼睛一睁开就需要有无数的事情让本宫拿主意,偏生本宫以前又没接触过这些,入宫之前在家的时候倒是管过几天家,可那个家连宫里的一角儿都比不上,只觉得这代掌六宫实在是太累了,还是那清心礼佛的日子更加自在些。” 贺长安用帕子掩住嘴,吃吃地笑:“宫里面多少人都羡慕娘娘的好福气呢,偏偏娘娘不拿这当福气,反倒是做了负担。娘娘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四弟想想。四弟大婚在即,您当不当这个皇贵妃,四弟那儿的脸面可就大不一样了。” 倪氏不置可否,念了声佛:“本宫现在只盼着泗国公府,不,是定泗伯府早些儿回归正途,陛下也与皇后娘娘重归于好,不然啊,这皇贵妃,看着荣耀,可鲜花着锦的背后,未必不是烈火烹油。陈家出事,实在非本宫所愿。” 当皇贵妃本身是件好事,可是当一个皇后尚在就代管六宫的皇贵妃,还真未必是什么顶好顶好的事,贺长安暗暗敬佩倪氏没有被眼前的荣耀蒙蔽了眼睛,到现在依旧是个眼明心亮的人。 “陈家是开国时候的元勋了,这么多年从来都不曾行差步错的。这些年我也觉着,皇后待王爷与我也还算不错的,我也实在不愿意看着陈氏落到今天这般地步。别的不说,就说可儿那儿,虽然她与陈敖生了些芥蒂,可是到底是一起长大的情分,她哪儿就愿意看到陈敖这样就死去了?” 倪氏又念了声佛:“善恶皆有报,天道好轮回。我信佛,所以信这些因果循环,泗国公本身是没做错什么,可是陈敖却是被教养的太不像话了些,白白地苦了大公主。这不,昨儿大公主就跟我念叨,想要带着盼哥儿回正懿宫住上一段时间。我想着她或许也想远离公主府那样的地方静静心,正懿宫又是她长大的地方,便也就同意了,反正她也算是与陈敖和离了……到底是一段孽缘啊!” 贺长安知道陆可意会入宫,却不知道陆可意用的是这样的借口,不过也好,既是这样,她就更有理由让陆可意把皇帝请过来看戏了! 第341章 第三四一章 诈言(上) 第三四一章诈言(上) 两个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的话,不知不觉就到了要传膳的时候了,倪氏便留了贺长安一同用膳,贺长安看了一眼倪氏这儿的菜色,看着就都清清爽爽,吃起来更是可口,不由得多吃了几筷子。 倪氏又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贺长安,发觉到贺长安目光有些疑惑,赶紧笑道:“到底是有六个月的身子了,一天一个样,本宫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感觉肚子又大了不少。” 贺长安心中有事,笑得也就有些勉强:“娘娘说的是,自从进了这个月以来,这身子是越发的沉了,成天想着要吃东西,胃口出奇的好,只是不愿意走动。幸而我这不是第一胎了,就算再懒,也知道要下地走走,不然生产的时候可有的遭罪了。” 倪氏夹了一块木须肉送进嘴里,笑得更加温和了:“你们运气好,本宫怀着老四那会儿,还只是个贵人,别说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了,餐餐能有肉都极其不容易,老四生下来的时候,就跟一只小耗子似的。不过你是过来人,到底还是帮着本宫劝劝四公主,那孩子怀第一胎,正是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生母如今被拘着,我又无暇一直念叨她,我看你们有孕的时候应该差不多,不过她的肚子可比你要大多了……” 贺长安正好借着倪氏的话头顺坡下驴:“四妹妹如今依旧住在皇子所吗?那我去看看四妹妹吧,正好也陪她说说话。若论沾亲带故,她日后到底是要嫁给我小姨母家的表兄的,也不知道我是叫她妹妹好还是表嫂的好了。” 出了玉烟宫的时候,外面的阳光正好。先前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倒春寒连着下了好几天的大雪,借着就是让门喘不过气来的承恩侯府灭门惨案,难得出来如此耀眼的阳光,贺长安却觉得有些不适应,用手遮挡了一下眼睛,先去了皇子所和陆称意交代了几句要注意的事情,姑嫂两个仔仔细细地聊了一会儿,贺长安便推说还要去正懿宫看望陆可意,先行离开了。 除了皇子所,贺长安朝着不远处锦瑟宫的方向看了看,其实方才陆称意的言语之中,或多或少也流露出来了对于庆嫔的思念之情,可是对于庆嫔和陆垣的种种做法,她心里面也怨念极深,一时之间竟成了一道心魔,也成了她最为难过的事情。贺长安深吸了一口气,有这样的母亲,也算是陆称意的不幸了,她没有办法让庆嫔转变观念来弥补陆称意这么多年失去的母爱,今日这样做,若是真的能将一些往事揭露,也算是让陆称意彻底断了对这个母亲的念想了吧,这样想着,就径直走了过去。 锦瑟宫门口,正碰上办成送饭宫女模样的青竹拎着空的食盒走了出来,见到贺长安,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一切都还算顺利。贺长安看着锦瑟宫门口守着的两个太监,拿出了两个荷包:“如今天气转暖了,两位公公顶着这么刺眼睛的阳光守在这儿实在是辛苦了,本王妃刚在皇子所那儿探望过四公主,你们也知道,这庆嫔娘娘被禁足也有段时间了,四公主怪想她的,如今又怀着身孕,竟是茶不思饭不想的。庆嫔有错,理应惩罚,但是四公主和她腹中的孩子到底都是天家血脉,若是因为庆嫔给耽误了,可如何是好呀?” 那两个看守的太监本来就觉得不太痛快,同一批净身的太监,运气好些的,都有混成了皇贵妃身边管事太监了的,可是偏偏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倒了什么大霉,被发配到这种地方来,看守一个与进冷宫无异的失宠妃嫔。起初的时候他们还念着,这庆嫔好歹也是生了禹王殿下的,禹王殿下或多或少也会为了让生身母亲好过一些而稍作打点吧?可没想到那禹王竟是如此冷情之人,从来没有踏足锦瑟宫来看过庆嫔一眼。亏得那庆嫔做噩梦的时候一声声呼喊的还是“亮哥儿”呢! 这会儿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在袖子里掂了掂那荷包的重量,只觉得这位王妃还算是个善解人意的,两个人中年纪大些的那个侧身让开一小段路:“虽说庆嫔娘娘是圣上下旨禁足的,可是主要是不让庆嫔娘娘外出见人。有人想来看娘娘,自然没有不允许的道理。只是庆嫔如今的神志本身就不大清醒,王妃若是想探望,必要注意好自身安全才是。若是有什么事儿,就大声喊叫,我们哥儿两个立马冲进去。” 另外一个看着面嫩些的补充:“里面儿那个主子才用完了中饭,兴许会有午睡的习惯,若是睡了,或许王妃就要等了。” 贺长安摆摆手,示意无妨,就带着银针一道进去了。庆嫔被关的时间已经很长了,虽然身边依然有按照嫔位配备的伺候的人,可是先前的那一批早已经以“伺候不周”为由被换掉了,现在的这几个无非是在锦瑟宫浑水摸鱼罢了。贺长安推开正殿的门儿,就被扑鼻而来的灰尘夹杂着发霉的气味给恶心到了,生怕呕出了声音,赶紧快步退了出来,银针一边顺着贺长安的后背,一边用手驱散着眼前肉眼可见的灰尘,嘴角也不由得扯出一个嫌弃的表情--任谁能想到,这样的地方,就是当年煊赫无比甚至堪比中宫的锦瑟宫呢? 贺长安从怀中摸出一柄短笛横在唇边,呜呜两声,清雅婉转的笛音已经从她的短笛中流淌而出,这支曲子是陆城经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跑到院子中吹奏的,他以为她不知道,但她却将曲子中陆城对于和睿皇后的眷恋与怀念看个分明。之前她也听白氏说过,和睿皇后最擅长的乐器就是短笛,那么这一支曲子,应当也就是和睿皇后最喜爱的吧? 银针把灰尘扇的淡了些,正好是贺长安一曲终了的时候,主仆两个人再一次推开了那嘎吱作响的正殿门。 庆嫔李氏斜靠在架子床的床头,那床被子上面已经生出了许多霉斑,可是却并没有人为她拆洗或者更换新的被褥。她听到响动,倒是转头看向了正殿门口,只是那眼神却实在是呆滞无神,嘴里倒是念念有词:“亮哥儿来了……是亮哥儿来了吗?” 贺长安不由得心中冷笑,都说知子莫若母,陆垣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李氏这个做亲娘的还不了解吗?还是说,李氏虽然知道陆垣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但是心里面却还是放不下对于这个儿子的挂念? 看到贺长安的身影出现在床榻前的时候,李氏明显是带了一些惊惧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床榻里面缩,声音也止不住地颤抖:“你……你是什么人……你……你是人是鬼?” 贺长安的唇角向上勾了勾,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这身打扮与和睿皇后太过相似,还是李氏心中魔障太深,听到短笛的曲调就心有余悸,但她竟然能够问出“是人是鬼”这样的话,想来是把她当成了和睿皇后白倩云的,便也就琢磨着和睿皇后应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声音之中带了几分凄厉:“李冰茹,本宫是人还是鬼,不是应该你最清楚吗?” 李冰茹正是李氏的闺名,这还是她刚刚在陆称意那里套话套出来的。果然,在听到自己闺名的时候,李氏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慌乱,伸出一根手指指着正在步步逼近的贺长安:“是你,白倩云,你到底是人是鬼,如果你是人的话,那你就没死,咱们谁都不欠谁的。如果你是鬼,那你也不要找到我,我也不想害你,我是被逼迫的……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 贺长安匀了匀指甲盖中藏着的梅花膏,很快,一股浓郁的梅花香味就充斥了整个房间:“是呀……李冰茹本是良善之人,只是偶然知道了本宫喜欢梅花,又碰巧有人给了你一种叫做梅销散的东西,说是孕妇在生产的时候闻了梅销散的气味,便有极大的可能性一尸两命,最不济的也会产后血崩而亡,是这样的吗?” 李氏听到那句良善之人,忙不迭地道:“对对对,我是良善之人,对对对,你说的都是对的……” 可再往下听,那些话却足以将人越描越黑,她有心反抗,可是却又知道梅销散的事情是真真实实存在的,惧怕眼前的这个“白倩云”把她拉到阴曹地府去审问,便抱着架子床里侧的架子,把发霉了的被褥堆在自己身上,偏过头去看向贺长安:“你……你还知道些什么……” “李冰茹啊李冰茹,你让本宫说你什么好呢?本宫在十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可是判官说本宫命不该绝,是阳间有人害我至斯。只要我能查清楚是什么人害了本宫,本宫就可以转世投胎,而你们也不会被记在判官的死亡簿上,可是你偏偏想要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罪责,死扛着不肯说,莫不是想替本宫去阴曹地府走上一遭?” 第342章 第三四二章 诈言(下) 第三四二章诈言(下) “阴曹地府”四个字就如同一柄锤子,狠狠地敲击着李氏的心脉,从小,她虽是家中的庶女,可是也是李家唯一的女儿,姑母告诉她,将来她嫁的那个人势必会成为帝王,而她就可以常伴君侧,一生荣华富贵。 可是真到她嫁进了魏王府成为皇子侧妃的时候,才发觉,原来常伴君侧不仅仅是名分上的,若是只有名分,不得君心,那这一生就与荣华富贵没有半点缘分,反之,则是独守青灯,一点点熬白头发。 所以她开始争。 她知道魏王最在乎的女人是结发妻子白倩云,所以就一定要在白倩云之前抢先生下长子,她李冰茹的儿子,当不上嫡子,也要占据长子之位,当看到白倩云因为第一个孩子小产而泣不成声的时候,她一边觉得心中痛快,一边又因为匆匆忙忙敢去正院安慰的魏王而眼红。但也正是那一次算计得逞,她蓦然体会到,或许她这一生都要靠算计活着。 凭借着儿子,她成了魏王府中王妃以下最有话语权的女人,可是她心中对于白倩云还是憎恶无比,都说世上安得两全法,白倩云凭什么既占了王妃的位置,又占了魏王的心? 先帝只有魏王与景王两个儿子,景王对正事提不起兴趣,整日只知道遛鸟浣花,魏王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帝,白倩云被立为皇后,她本以为自己凭借着长子也能拿到个贵妃的位份,却不想新帝为了给太后一个下马威,只让她做了庆妃。而在潜邸时没有生育过的朱氏和陈氏,竟然一个凭着美貌、一个凭着家世,分别被封为恬妃和文妃,与她比肩,这让她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呢? 新帝登基后不久,白倩云又一次查出来有了身孕,之后不久,恬妃朱氏也怀上了。这两个人先后的怀孕让李氏赶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她做梦都会梦到两个人都生出了儿子,而她的亮哥儿自那之后就会失去圣心,再也没有什么前程可言。太后看出了她心中的焦躁,也想借着她的手挫一挫梁国公府的势力,便给了那种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药。做下那件事之后,她把所有罪责都推给了朱氏,让朱氏生下孩子就被秘密赐死,而白倩云也因为产后血崩死去,只留下了一个刚刚出生的女儿。 虽然计划一直进展得很顺利,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背负了这么多血债,最后却是替他人做嫁衣裳,让陈氏登上了后位。而白倩云,虽然死了,却一直活在隆庆皇帝的心里。活着的时候她尚且争不过白倩云,更何况白倩云死了之后呢?但是对于权利的渴望就像一个血窟窿,一点一点的吞噬着她,直到她作茧自缚被禁足在这看似恢宏实则荒凉的锦瑟宫。 之前做下那些事的时候,她从来没有感到畏惧过,但是在此刻看到重新回来讨债的白倩云的时候,她慌了。冤有头债有主,虽然有些事情是她做下的,但也并不是她一个人做下的,凭什么要她一个人来承担全部的责任?要死,大不了大家一起死! “好……我说,我全都说……”李氏这回是真的慌不择言了:“白倩云,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有一个男人的宠爱就什么都不用怕了。我告诉你,你太天真了,你爱的那个人是王爷,是皇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辈子只爱一个女人?他能护得了你一时,但是护不住你一世的!你以为咸安十八年你的小产只是个意外吗?我告诉你,让你滑倒的根本就是我,我让人凿了薄薄的冰放在你逛花园的必经之路,你滑倒后小产,陛下他大怒,要彻查这件事的始末,可是那么薄的冰早就化成了一滩水,被太阳晒干了,倒霉的只不过是那个王府花匠罢了。你痛失孩子哭的样子真是可怜,陛下安慰你的时候也真是让人嫉妒,可是他还不是转过身就来了我这里,还让我生下了亮哥儿?” 贺长安一直以为陆城就是和睿皇后的第一个孩子,却不想原来在当年的魏王府中还有这样一个插曲,想来李氏在那个时候出手的理由,就是为了占住魏王长子的位置给陆垣吧?那么很多年以后,陆垣娶了贺平安,为了能够让贺平安抢在柳侧妃之前生下皇长孙,不惜用药催产,应该也是李氏的手笔。当初贺平安临死前怒言的时候,她就觉得有几分诧异,这件事情本是内宅妇人的事情,光是凭借着陆垣,只怕很难做到,却没有想到李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 一个“长”子,几乎已经成了她心中的魔念,她害死了和睿皇后的第一个孩子,也害死了自己的亲孙子陆钰。 索性已经说了这么多了,李氏在招认的时候就越发的不管不顾了:“你不是运气很好吗,陛下登基之后第二天,你就被立为皇后,你的儿子就被立为太子,可那又怎么样?你有命当上皇后,可也要看你有没有命一直坐在皇后的位置上。你喜欢什么不好,偏偏要喜欢梅花,这下好了吧,被我抓到了你的软肋。那种梅销散,在咱们大宣原本是没有的,可是不要紧,太后能够把姜姬请过来,就肯定没打算让你继续活下去,你的饮食衣物处处都有人严防死守,可是你一定想不到,在你立后修缮坤宁宫的时候,也就是太后从坤宁宫搬去慈惠宫的时候,我就已经买通了人在你的房梁上面打了许多细微的小孔,起初本来是想向你投毒的,却没有想到还有梅销散这般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东西……哈哈哈哈……你想不到吧?” 站在锦瑟宫正殿门外的隆庆皇帝,此刻已经黑了脸,低声吩咐吴松:“去查坤宁宫的正殿,虽然在她走之后坤宁宫又经过修缮过,但只要当时打了孔,无论怎么修缮也不可能完全掩去痕迹的。若有堵住孔的塞子,只管拔了来带给朕。” 吴松领命而去,站在一边的陆可意已经泣不成声,许久才低声道:“父皇,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我原本想着,我已经没有亲娘了,所以我的婚事上才出了那么大的纰漏。四妹妹还没成亲,纵然庆嫔娘娘有错,也应当请她替四妹妹的婚事掌掌眼,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是害了我娘的人……我……我一直以为是我命硬克走了我娘的……” 今日这件事的全部计划,陆城本是瞒着陆可意的,只要她在适当的时侯把皇帝请到锦瑟宫去即可。陆可意起初不明就里,但是来到锦瑟宫正殿门前,听到里面已经状似疯癫的庆嫔一字一句地说出当年她是如何害了和睿皇后的时候,联想到先前唐瑜晓对她提过的梅销散,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眼泪也毫不含糊的流了下来。一般是为了演戏,但另一半,是真的心疼那个生下她就撒手人寰的母亲。 隆庆皇帝的脸上现出了难得一见的温柔,一只大手轻轻地揉了揉陆可意的头顶:“可儿不哭,还有父皇在,你放心,如果真的是像李氏说的那样,父皇一定会还给你母后一个公道的……” 里面的李氏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响动,仍旧在自顾自的吐着,恨不能把这些年心中积压的怨愤全都倾吐干净:“可是凭什么!凭什么你都死了却还要把陛下的心带走!你怎么这么霸道啊!凭什么!我的儿子一样也很优秀,却要给你的儿子俯首称臣?你以为你的儿子很优秀吗?不--!他就是一只白眼狼,一只会在你的忌辰与宫女厮混的白眼狼!他根本就配不上当太子!” “够了!”门外响起了男子的厉声暴喝,不是隆庆皇帝又是什么人呢?贺长安早就注意到了床榻前放着的那个水盆,里面满满的水正好映照出了自己的妆容,心中也有些忐忑皇帝会质疑她这一身装扮是有意为之,来不及多想,直接端起那盆水朝着自己头顶浇下去,一声尖叫:“啊--庆嫔,你想对本王妃做什么?” 银针反应很快,立马抓着那个已经空了的盆子摔向了榻边,床榻上也粘上了斑斑驳驳的水渍。 隆庆皇帝冲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李氏惊慌失措地看着面前大滩大滩的水渍,贺长安已经躲到了屏风后面去,水还在不断地从屏风底下的缝隙流出。银针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陛下救救我们王妃吧,王妃心善,想着替四公主殿下来探望一下庆嫔娘娘,可是庆嫔娘娘不知怎的就发了狂,说出了许多不好的话,还一盆水兜头盖脸地浇到了我们王妃身上。陛下……如今天气才刚刚转暖,可到底还是在二月里,我们王妃还有着六个月的身孕呢,她受不得凉啊!” 屏风后面的贺长安一把抹花了自己的脸,牙齿已经忍不住格楞楞地开始打寒战,二月里的天这么冷,她怎么在泼水之前就忘了呢? 陆可意已经在给铃铛吩咐:“快去正懿宫,那一套厚实些宽松些的衣服,给秦王妃更衣,再让人拿几个炭盆子过来,王妃身子重,万万经不得这样的寒气的,太医呢?快去叫太医……” 贺长安晕过去之前耳边回响着的,就是陆可意的那句“快去叫太医”。她想,今日的事,她算是做成了吧? 第343章 第三四三章 坦白 第三四三章坦白 贺长安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她不是贺长安,也不是叶槿,反倒是已经故去了很多年的和睿皇后。她听到那时还很年轻的隆庆皇帝,不,那时候应该还是魏王,言语温和的唤她倩倩,那应该就是和睿皇后的小名儿了,而梦里的她,似乎是没来由的哭得撕心裂肺,许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这梦境,应当就是和睿皇后第一次小产失子时候的场景吧? 接下来她又做了很多梦,其中不乏李氏在对和睿皇后言语刁难,甚至屡次说服太后把和睿皇后叫到宫中来施以惩戒,不过就算是这样,李氏似乎也从来不曾开心过--因为隆庆皇帝不爱她,而和睿皇后又是那样逆来顺受的性子,就算是吃了些苦头,反过来也会安慰身边的下人:“没事儿,太后是婆婆,寻常人家的婆婆尚且要立规矩呢,我做的不好,太后教训我几句,也是应当的,你们不要替我生气了。” 贺长安没有想到,她与和睿皇后的第一次相遇,竟然是在梦境之中,可这样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梦境,也让她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和睿皇后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样一个温柔似水,从来不把怨怼向其他人发泄的女子,怎么能不让隆庆皇帝魂牵梦萦呢?但也正是这样的女子,遇到任何事情都逆来顺受,所以在那种深不见底的后宫之中,只能落得个那样的命运。 忽然听到耳畔一声一声焦灼的呼喊,有荣泰和天佑喊娘亲的声音,也有陆城的召唤:“遂如……遂如你醒醒……” 她费力的睁开眼睛,对上的正是三张紧张焦灼盯着她的脸庞。 “娘醒啦!”荣泰第一个反应过来,冲上来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娘亲不乖,娘亲吓唬荣泰!” 贺长安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给女儿:“娘亲没有不乖,娘亲是在和荣泰和天佑玩装睡的游戏呢。”再看一眼荣泰身后的那张俊朗的脸,早已经布满了泪痕,她竟然不知道她这一次昏睡了多长时间。 陆城胡乱在脸上擦了一把,朗声让等待外面的两个女儿的乳母嬷嬷把孩子带回各自的房间去休息,贺长安轻轻地往床榻里面挪了挪,留出来一个位置让陆城坐下来。 “对不起,我当时只想着不能让父皇怀疑我们的动机,所以不能让父皇看到我的妆容和打扮,我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用苦肉计,泼了自己一身水。不过我当时真的没有想到会那么冷。” 庆嫔失势,宫里面的人哪个不是跟红顶白捧高踩低的?就连被子都能是长满了霉斑的破棉絮,更不要说有充足的炭盆子取暖了,一盆冷水泼在身上,这滋味可真不好受。 “这件事情……最后怎么样了?”贺长安还是放心不下锦瑟宫里面的那位,如果李氏的罪证没有落实,那么她遭的罪可就算是白费了。 陆城刮了一下贺长安的鼻子,此刻躺在床榻上的贺长安,头发披散着,面色也带着一些苍白,但是脸上的表情都在表现着她对自己的在乎,陆城怎么能不感动呢? “真是个傻子,就算让父皇看出我们的小心思又如何?从母后离世,我和可儿就变成无依无靠的孩子了,当初那件事情是李氏做下的,既然她做了,我们就是用些小手段逼着她现出狐狸尾巴又何妨?父皇就算会因为这件事情而生气,但我总归是他的儿子,他不至于为了偏向李氏而伤害我这个亲生儿子的。” 贺长安倒在屏风后面的时候,陆可意当机立断让人给贺长安娶了干净的衣裳来换,皇帝却是还陷在震惊之中久久回不过神来,不过好在吴松很快就带了太医赶回来了,虽然不是江太医,但是贺长安是真真正正用了苦肉计的,就连晕倒也不是装出来的,太医的到来更加把李氏的罪名坐实了。 李氏也知道这一次自己是着了道了,无论说什么都不可能减轻自己的罪责了,所以无论皇帝怎么问,她都不开口做一句解释。最后还是吴松带人探查了坤宁宫的房梁,在屋梁上找到了李氏之前说过的用来藏匿梅销散的小孔,加上皇帝之前亲耳听到的李氏害人的那些说辞,算是彻底坐实了李氏的罪名。 隆庆皇帝当场下旨,庆嫔李氏,仗着自己是太后的侄女,谋害先皇后与皇嗣,有恃无恐,罪大恶极,褫夺庆嫔封号,贬为庶人,念其曾为皇家生育过一儿一女,为保全其颜面,赐以鸠酒一杯,令其自行了断,三日之后行刑。 陆城攥着贺长安的手,放到嘴边亲吻了一下:“我原本以为,找出暗害我幕后的凶手绳之以法的时候,我心里面会快意无比,但是时至今日我才发现,我一点都不痛快。因为就算李氏死了,母后的命也回不来了。你不知道,在看到你倒下的那一刻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焦急。这一次的赌注,我本就不该答应让你去做的,如果为了给母后报仇而让你丢了性命,恐怕我的后半生就都要在悔恨之中度过了。遂如,我不想再去争那个位置了,我太累了,我们退出吧。如今宫里面有皇贵妃在代掌六宫之事,再也不会有人说四弟身份地位出身不好了,不如我们向请辞离开京城,我带你去游山玩水,去看看这么多年你不曾看到过的大宣的大好河山,好不好……” 贺长安看着陆城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心里也不由得一恸,一直以来,陆城都是一个胸怀家国之志的人,不然他当初就不会以皇子之尊亲临潭州战场,真刀真枪的与南安厮杀。而如今他想要放弃这些家国大志,其实是因为他心里面对秦/王/府这个小家有了更多的牵挂,他想要守护住她们娘四个,还有她肚子里面尚未出世的这个孩子。 不知怎么,贺长安忽然就不想瞒着他自己的身世了,她努力地抬起头:“你凑过来一点,我有话想对你说……” 陆城干脆侧着身子卧在床榻上,凑到贺长安的脸颊边上,嘴里呼出的热气吹得贺长安痒痒的:“嗯?你想说什么?” 贺长安把头埋在陆城的胸膛里面,双臂紧紧环住陆城:“其实我……我不是真正的贺长安,我是叶槿。上一世我死在了天牢里面,但不知怎么,我并没有转世投胎,而是重生到了贺长安的身上……” 她原本以为,说出这样一段话需要用很大的勇气,所以在说的时候,她几乎不敢看向陆城,双臂紧紧环抱着他,也是生怕他知道真相之后推开自己。 但是说出来了之后,她突然觉得,这么多年压在自己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终于是放下来了,就算陆城担心她是妖魔鬼怪,想要推开她,又怎么样呢? 陆城久久地没有说话,就在贺长安以为他是不能接受的时候,忽然感到自己被人抱得更紧了,陆城也把头紧紧地埋在她的颈窝里面:“其实我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那一回你生天佑的时候昏迷不醒,花楠在产房里面一生一生把你唤醒的时候,我正好在产房外面听到了。我到现在还记得花楠当时说的那句话,她说,我这辈子一共爱过两个女人,一个是叶槿,一个是贺长安,说来说去,我都是栽在你的手上了。其实她这句话并没有说错,我爱上你,从来不是因为你是贺长安,是巩昌伯的嫡女,而是你不论重生多少回,眉宇之中都改不掉的倔强与骄傲。不管是你的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不管你是叶槿还是贺长安,我爱的就只是你这个人,仅此而已。但是既然你不想对我说,那你的心中就一定还有心结,所以我怕伤害到你,就打算一直把这个秘密埋藏在心底的。” 原来他竟然那么早就知道了了,却一直没有对她说,生怕她会为这件事情受到伤害。 “可是……”贺长安看到陆城这样坦然,反倒有些犹豫了:“可是上一世的我害你那么惨,你本来是母后嫡出的皇子,父皇登基之后就立你为太子,如果没有叶槿那样暗害你,你是不会到现在这样要靠自己努力付出才能争到原本属于你的位置的地步的。” 说到底,她上一世害过他,让她对这件事心无芥蒂,又怎么可能呢? 陆城看着贺长安此刻面上担忧的神情,“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你也说了,我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太子之位本来就是我的。可是凭的是什么?不过只是我的身份罢了。世人看不到我的本事,只能看得到我的身份,我不想让人觉得,我只是个凭借身份坐上太子之位的绣花枕头。其实那一年,我知道陆垣想要用这件事情来弄垮我,所以御花园中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凭借身份得来的太子之位,虽然容易,但我却不稀罕,我想要父皇看到我的能力,真正的认可我,也想从太子的高位上走下来,去看看生民百姓真实的样子,以免日后被人蒙蔽。我唯一没有想到的是,上一世的你竟然怀上了他的孩子,那时我就求过父皇,让你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哪怕算在我的名下我也不在乎,只要能够保全你的性命,却没有想到,我到底棋差一招,让你被他还死在了天牢之中……” 听到后面,贺长安已经是泣不成声,原来,陆城对她,早已经是情根深种,为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而这些,她以前全都不知道…… “还好苍天有眼,给你重新换了一种身份,让你堂堂正正地站回我的身边。遂如,答应我,永远不要离开我,好吗?” 第344章 第三四四章 抉择 第三四四章抉择 贺长安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多年过去了,他们孩子都生了好几个,岁月似乎都不曾在他的脸庞上留下痕迹,此刻她卸下心中的重担,再看他时,只觉得那眉梢眼角都是他对她满满的爱意。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要她永远都不要离开他,事实上,她又怎么舍得离开他呢?命中注定了两世为人她都要跟在他身边的,其实老天也都知道他们之间是分不开的吧! 两个人相互依偎了一会儿,贺长安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你真的就那么想放弃吗?被父皇认可,以自己的能力为江山社稷、生民百姓谋求福利,是你一直以来的梦想。在你是太子的时候就是如此,你是秦王的时候依旧是如此,难道说放弃就放弃了吗?” 陆城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江山社稷再重要,也比不得你和我们的家重要。跟老大打了这么多年的机锋,我也累了,冲在前面,就时时刻刻都有危险,我不能让你们陪着我一起吃这种苦。” “傻瓜,”贺长安斜着眼睛嗔道:“你看,你前前后后做了那么多事情,我都两世为人了,可还是好好地守在你身边。证明不论是江山社稷,还是我和我们的家,都是你命中应得的。若是你为了咱们这个家,而放弃了天下苍生的大家,那才算是你想要逆天改命呢!” 贺长安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陆城的神情,陆城的眉头一直紧紧拧着,贺长安知道说服他并非没有可能,便就趁热打铁:“何况,若是你把所有的这一摊子都交给四弟,四弟之前从来都不曾插手过朝堂之事,他哪里是陆垣的对手?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若是真的让陆垣成事,且不论我们□□和与□□有着密切关联的梁国公府、巩昌伯府、遂安伯府都会受到牵连,以陆垣那样斤斤计较的小人心性,天下苍生势必会遭到涂炭,这些都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陆城的两只手把贺长安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喉结动了动,声音透着一些沙哑:“遂如……” 贺长安的目光直直地与陆城对视:“我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正如你喜欢我的是我不论重生多少回,眉宇之中都改不掉的倔强与骄傲,那么我爱你的又是什么?就是你这份广博的胸怀。你现在告诉我,你要退让了,为了退让甚至不惜置生民于水火,那你还是我爱了两辈子的陆城吗?” 陆城突然挑眉轻笑:“爱了两辈子?” 贺长安被他这么一说,突然有些害羞:“以前我也以为,上辈子的我是爱陆垣的。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发现,我并没有爱过他。曾经对他的那些感情,可以说是感激,也可以说是依赖,但是从来都不曾有爱和仰慕。所以上一世的时候,我在天牢中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没办法活着了。我太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相比之下,你是那样霁月光风的一个人,从来不曾蝇营狗苟,那时候花楠还总是在我耳边历数你的好,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就对你动心了,不然这一世我也不会这么快回到你的身边。” 陆城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想好了,至少在现在,我是不会这样轻易放弃的。等到我让黎民百姓都和乐安居,给大宣一个昌明盛世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实现我对你的承诺。” 贺长安久久没有回应,陆城低下头来看,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看着贺长安的睡颜,想着她今日第一次主动对自己敞开心扉,想着她对自己“霁月光风”的评价,陆城就觉得,即使现在就让他重新登上太子之位,那种快乐也比不上这种来自于自己心爱的女人的认可。 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轻轻地把房门关好,交代好银针和青竹要照料贺长安的事宜,自己径直往外书房走去。在贺长安醒来之前,已经有人来通禀,外书房有一位魏先生求见,他认识的人里面并没有什么魏先生,那么这个“魏先生”,不是曾经身为魏王的父皇使用的化名,又能是什么呢? 虽然想通了这个关节,但是恰逢贺长安从昏迷中醒过来,陆城一时之间也顾不得外书房那边,直到把贺长安哄睡了,他才能□□去面见亲爹。 屋外还是很冷,陆城推开外书房房门的时候,突然窜进的冷风让桌案上的蜡烛火苗儿狠狠地歪了一下。隆庆皇帝本来正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打盹儿,也被这闪烁的烛焰晃醒了,看到正在挂大氅的陆城,咳了几声:“你来了。” 陆城正要拜,就被隆庆皇帝一把扶住了:“这是在你的外书房,别人不知道朕是皇帝,只知道朕是魏先生,你就不要行这些虚礼了。自你那次在吉利堡打了胜仗回来,朕偷偷去驿馆中见了你一面之后,咱们父子俩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私下里说说话了吧?” 陆城点了点头,不再行礼,顺手拿过桌案上的茶壶,给皇帝又重新添了一杯茶。 皇帝接过茶轻呷了一口,算是清了清嗓子:“还记得那时候叶槿给朕当奉茶女官的时候,总是有许多花花样子的茶和茶点,总能出其不意地就让你心情好起来。后来你看中了她,非要把她们一班人要到东宫去当差。朕拗不过你,何况你也很少主动向朕开口要什么人、什么东西,朕虽然舍不得她们,但还是把她们安排去了东宫……却不想……” 陆城心中有些窃喜,他爹肯定不知道,当时他主动要叶槿,就是因为对她心动了。而这个叶槿,刚才还在他怀中鼓励着他实现自己的抱负呢!但是嘴上还是顺应着皇帝伤怀:“都过去那么多年了,父皇还提这件事情做什么……” 皇帝打量着这个儿子的外书房,清幽雅致,墙上挂着的几幅挂屏,无论是画上去的还是刻上去的,都是茶花,看来这么多年,他倒是一如既往地爱茶:“其实有些话,朕藏在心里很久了,只是也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口。昨日李氏说出你德行不堪,难当大任的时候,我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其实当初朕明知道你是被人陷害的,却还是优柔寡断,想着你们两个都是朕的儿子,他是庶子,心有不甘也是正常的,便没有对他施以惩戒,反倒是把你派去了潭州。老二,这么多年里,你有没有恨过朕?” 陆城扯出一个鬼脸,像个孩子似的:“父皇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隆庆皇帝挑眉看向陆城,若是贺长安看到这一幕,简直要觉得这父子俩挑眉的动作是十成十的相像:“假话是什么?真话又是什么?” “嘿嘿……”陆城干笑了一下:“假话是,不恨。” “那真话呢?” 陆城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儿臣不孝,真的恨过父皇。只是并不是因为儿臣自己,而是为了母后抱不平。儿臣早就知道恬妃不可能是暗害母妃真正的凶手,相信父皇肯定也知道她就是一直替罪羊罢了。可是父皇却还是放任真凶逍遥这么多年而不去查处,儿臣因为这件事情恨过父皇。” “是啊,”皇帝调整了一下坐姿,眼神看向远方:“朕登基二十余年,自问所做的事情对得起祖宗基业,对得起黎民百姓,但是扪心自问,朕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所以现在,朕的报应来了,你母后年纪轻轻就撒手人寰,朕的女儿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开朕,朕的儿子一个贪恋权谋之术,一个只知死读诗书,还有一个竟然醉心于烹饪,老二,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对于朕的惩罚?” 陆城一把攥住皇帝的手,那双手上已经有了几块老年斑,皱纹也变得多了,因为瘦削,手背之上的青筋显得狰狞可怖。他的父皇,他曾经抬头都只能够到腰的父皇,到底还是老了。 “龙生九子,九子皆不同。若说大哥他贪恋权谋之术,那只能说他在他母亲的教导下走上了歪路,并不能说是上天对于父皇的惩罚。至于三弟,热爱读书,不理政事,并不是他的错,只能说他天资就不在此。四弟倒是个好的,他不想兄弟之间产生隔膜,索性用这样的方式来换取大家的相安无事,醉心烹饪,父皇还能有机会多尝到一些人间美味,这应当算是美事一桩呢!”陆城笑得很真诚,在他心里,父皇最多有管教不力的因素在,但是兄弟几个走上不同的道路,却不能把所有的罪责都怪到这个父亲头上去。 隆庆皇帝努力地勾了一下嘴角,把自己的手从陆城的手中抽出来,想抚摸小孩子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好了,老二,你就不用安慰朕了。朕已经想过了,此生不会再立太子,也免得吧朕属意的接班人架在火上烤。朕的四个儿子中,也只有你能扛得住这江山社稷了,朕会把传位于你的旨意写好,放在晏清宫大殿的匾额后面。带到朕百年之后,你一定要不愧于朕今日的抉择……” 第345章 第三四五章 母女恩怨 第三四五章母女恩怨 此时的陆城,除了跪在地上对坐在座位上这个亦父亦君的男人重重地叩了个头之外,竟然再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来。原来,他的很多心思,他的凌云壮志,父皇都是懂的。而父皇之所以那么做,一般是因为他性格本身的优柔寡断,另外一个方面,他也想让自己不站在风口浪尖上,像一块上好的肥肉一样被人盯着看。 “你的王妃身体怎么样了?”隆庆皇帝终于岔开话题。 提到贺长安,陆城的神色也终于不再那么严肃:“启禀父皇,长安她先前已经醒过来了一次了。太医说她身体底子还算是不错的,生完三丫头之后养得也还算好,所以只要用心调养,并不会有大碍。不过先前可真是把儿子吓坏了。” “没大碍就好,”隆庆皇帝也长长叹了一口气:“贺氏是个有福气的,端看她生的那几个孩子,都是在极好的时候生的,就连朕也觉得你们两个都是有福分的。先前她一直没有生儿子,我觉得还是你子嗣缘分不够。如今你也有儿子了,虽然是庶出,但招哥儿这个‘招’字取得好,希望能给贺氏招来一个嫡子。” 陆城看着隆庆皇帝的眼眸,有些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其实招哥儿……应该是他的侄子吧?很多年前他本想着为了留住叶槿的性命,哪怕替陆垣养儿子也在所不惜,可是兜兜转转那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不是为了叶槿,但也殊途同归。 命运有时就是这样可笑。 “不过老二,你要记着,若是贺氏这一胎得了嫡子,你务必要分得清这嫡庶之间的不同。只要你有嫡子,那招哥儿的教养上,就只能本着闲散王爷的方法来,万不能让朱氏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白白的把孩子教的有了不该有的心思……” 皇帝的眼眸又黯淡了一些,说道嫡庶,他就想起了李氏和他的长子陆垣。当初他尚且是魏王还未获封太子的时候,因为与景王同为庶子,他想要给自己增加更多的筹码,所以主动求娶了身为太后侄女的李氏。李氏身为庶女,心胸眼界必然不高,但是他想着,就算把人娶回去当个花瓶似的供起来,他只要李太后的帮助,也就够了。可是后来他发现一切渐渐朝着他无法控制的轨道上走下去了。太后肯帮他,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扶持一个带着李家血脉的孩子登上帝位罢了。而陆垣,从小就被太后和李氏灌输权谋之术,更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作为帝王,他一直知道自己最大的缺点就是会心软,可是并不代表他能容忍自己的儿子长成这样一个视真心为无物的人。 戳破李氏那些罪行的时候,他其实真的很想当时就赏赐李氏一杯毒酒,了结了她的性命,可是到底还是推迟了三天。一来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他不想把事情做的那般决绝,二来,他也想给这个儿子一个机会,至少让他能够再看自己的生母一眼。 可是陆垣到底还是让他失望了,整整两天过去了,他从来没有提出过想要入宫看看自己的母亲,甚至都不曾派人来问问李氏有没有什么话想对他说。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有些同情李氏,自从生下了陆垣,她的全部生活重心都放在了陆垣身上,教他权谋,教他手段,这些陆垣都学得很好,可是到头来,她就快要死了,却见不到这个一手教出来的儿子一面…… 反倒是四公主陆称意,在第三日黄昏的时候,挺着肚子走进了锦瑟宫。 陆称意抬头看看锦瑟宫的一切,那些摆设都没有变化,是很多年前的老样子了,如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尘,看起来透着一股凄凉衰败的感觉,正如她即将离开人世的母亲一样。 李氏就躺在那张脏兮破败的架子床上,脸朝着墙壁的方向。她已经整整两天水米未进了,其实就算没有那杯毒酒,她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陆称意的眼角滑出两滴眼泪,这样的李氏,和当年花枝招展意气风发的庆妃娘娘何其不同? 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父皇尚在潜邸的那段岁月,她只知道,她出生的时候,母亲就是这后宫之中最风头无两的女人。因为皇后无子,而母亲又有太后这座大靠山,所以母亲不是皇后,但胜似皇后。 小的时候,她几乎是整个皇宫里最任性的孩子,因为不管她想要得到什么奢侈品,母亲和兄长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满足她。后来长大了,她才渐渐发觉,她想要的根本就不是各式各样的奢侈品,而是母亲和兄长都给不了她的陪伴。 看着这样迅速衰老下去的李氏,陆称意苦笑了一下,母亲没有陪伴她长大,而她也并没有陪伴母亲变老,这是不是就算是扯平了? 架子床旁边的矮几上摆着的饭菜还透着一些热乎气,而且似乎因为是李氏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一顿饭了,那些饭菜看着还格外精致--就像那是李氏最为风光时吃的饭菜,兴许都比不上这一顿。但是李氏却一口都没有动,只是那样合着眼睛朝着墙壁的方向躺着。 陆称意喉头一哽:“娘……” 李氏已经被隆庆皇帝贬为庶人了,她也就不能再称呼她为母妃了。陆称意觉得,其实那样也好,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像寻常的孩子那样叫过自己的母亲一声“娘”。 李氏听到陆称意的呼唤,幽幽地转过身来,双目无神地盯着正殿的门口:“是亮哥儿来了吗?是亮哥儿来了吗?” 回答李氏的,只有那扇殿门裂缝中传出来的风的呼啸,李氏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就又黯淡了下去。陆称意握住李氏的手,希望她能够看自己一眼:“娘,不是哥哥,是我来看你了。” 李氏上下打量着陆称意,像是很久才认出了这个女儿一般:“你怎么来了?你怀孕了?你什么时候嫁人的,我怎么都没有听说?” 一连串的问题,虽然陆称意不知道从何答起,却还是觉得心头暖暖的,从她记事起,母亲似乎就从来没有关心过任何与她生活起居有关系的问题,一只手抚上李氏的面庞,絮絮道:“是呀,娘,我怀孕了,是安顺侯世子的孙子。不过我还没有和他成亲,我会怀孕,不过是因为一次意外罢了。起初我也稀里糊涂的,想着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人的,误打误撞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但是后来我发现,那一次我就怀上了肚子里这个,父皇本来想让我提前婚期,可是我却不想让许家觉得我是因为有了孩子才不得不嫁的,所以我想在宫里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许郎的书画很好,就连父皇都称赞他有吴道子的风骨呢。而且从我们两个的婚事定下来之后,父皇也总会把他宣召到宫中来,让他和我相处相处。相处下来我才觉得,外界人都说他是个不解风情的棒槌,但是他关心起人来,真的还挺让人感动的,他知道我不爱吃芫荽,就会把菜里面的每一片芫荽细心地挑出去。还有姜末……” 陆称意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啪”地一声闷响,紧接着就是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刚刚扬手打了她一巴掌的母亲,眼眶之中早已经泛出了泪花:“娘,你……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许是因为两天水米未进的缘故,李氏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但还是咬着牙道:“我打你,我打你还是轻的,我就应该把你连着你肚子里面的这个孽障你道儿打死!堂堂皇家公主,还没有成亲就先怀了孕,说出去像什么样子!你就是豁出去自己的脸皮不要了,难道就不能替你哥哥想想吗?别人会怎么说你哥哥,你想过没有?他们会说,禹王有一个不知廉耻的妹妹!” 陆称意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落:“娘,你说我不知道廉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初正是哥哥给我的酒里面下了迷药,想让我和兆兴长公主那个克妻的儿子生米煮成熟饭,你为什么不说哥哥居心叵测,反倒说我不知廉耻?” 李氏又要抬起手甩一个巴掌,手还没落下去,却被另外一个人拦住了。陆称意回头看过去,身后站着的,正是贺长安和她的婢女,而拦着李氏的,正是那个力气很大的婢女青竹。 李氏挣扎不过青竹,但是嘴上的气焰却不肯歇:“你若是肯听从你哥哥的安排,乖乖地给兆兴长公主当儿媳妇,你哥哥会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吗?你若是进了宜春侯府,能给你哥哥带来多么大的帮助,你想过没有?那个安顺侯世子的儿子,只不过是擅长书画,能给你哥哥起到什么帮助作用吗?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生了你这么个没心肝的女儿啊……” 第346章 第三四六章 落定尘埃 第三四六章落定尘埃 陆称意怔怔地坐在床沿上,她知道母亲对于她一贯是不重视的,但是却还是想做一个好女儿,把自己的生活都分享给许久没有见面的母亲听。可是她原以为平静安逸还带着些许幸福的生活,却因为没有助益兄长余地而被母亲兜头盖脸地骂了一顿,若不是嫂嫂带来的丫鬟拦住了母亲的胳膊,只怕那一巴掌,就要结结实实的落在自己身上了吧。 第一个巴掌,已经让她的脸颊火辣辣的疼。可是比脸颊更疼的,是她那颗无处安放的心。 愣了许久,她才又抬头看向贺长安,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嫂嫂……” 贺长安抱住她,一只手缓缓地揉着她的头:“好了,不要难过了,跟我出去走走吧。” 李氏这幅样子,还不知道要说出多少伤害陆称意的话,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李氏这是对女儿就应当无条件为儿子铺路有着多深的执念,才会快要死了都不肯放过自己的女儿?何况陆称意跟她一样,身子都已经很重了,所以未免出现不必要的伤害,贺长安无论如何都是要把陆称意先带离锦瑟宫的。 其实两个人也没有真的出去走走,一出殿门,陆称意就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凳上,双臂叫爹搁在石桌上,把脸埋在双臂之中,一下下地抽泣。 贺长安低声劝道:“你娘亲不是在怨你,其实是在怨她自己。你未来的夫婿,她不曾见过一面,心里没底也是有的。不管怎么样,她给了你这条性命。若是没有她,我表兄上哪里去娶到一位这么好的公主为妻呢?还有你肚子里这个,若没有你娘,哪来的你?若没有你,哪来的她?” 陆称意哭了一会,才抬起头来,直接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嫂子,你不必劝我了。其实我早就知道我娘是什么样的人,大哥就是她的心尖子,其他所有人,在大哥的事情前面,都可以卑微到尘土里。只是听说她要被父皇赐死了,我却还是狠不下心来,想着来见她最后一面。到底是我自己拎不清,只能自讨苦吃。” 这一番话听起来颇有一些决绝,可是话才落音,陆称意的眼泪又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嫂子你告诉我,女儿哪里比不上儿子了……嫂子你也是生了三个女儿的,我觉得像荣泰和天佑那样可爱的女儿真的是很好啊……若是我将来生了女儿,我一定要把她捧在手心里,不让任何人欺负她。” 贺长安不禁莞尔,命运有时候就是很会捉弄人的。陆称意从小在这样重男轻女的母亲身边长大,上苍到底给了她一点补偿,许家可不就是帝都里出了名的重女轻男吗?小姨母过了而立之年才生的那个许姗,整日里像个假小子似的风风火火,简直快要成了许家的女魔头了。史琪嫁给许林彻之后,先生了两个儿子,后来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许嘉琴和许嘉棋,也被兆成长公主宠上了天。 或许,嫁到这样的人家,才是命运对于陆称意最好的安排吧。 “她到底给了你血脉,你心里放不下她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我也正是念着这一点,才带着银针青竹来帮你打点一下她的身后事。她如今已经被贬为庶人,自然没有办法葬入皇陵了。但是好歹是生过皇子和公主的,就算犯了事,也不能一张破席子卷到乱葬岗去吧。按理说,宫妃被贬,和宫外的女子被休弃回娘家是一样的,可是如今承恩侯府又遭遇了那样的事。我与你二哥和你表姐李琳商量过了,不如把她带回李氏祖坟安葬吧。”贺长安缓缓说着自己来意,虽然李氏害过陆城的生母和睿皇后,也指使别人害过她上一世的父母,可是人都死了,她还争什么呢?到底李氏也被她算计过一场,她这样做,也算是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了。 陆称意已经哭得没有力气了,点点头:“我听嫂子的。锦瑟宫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了,我那儿却还有些东西是我自己存下来的。等下我派人给银针姑娘送过去,有劳嫂子带给李家人,到时候随葬在她的墓中,也算是我这个从来不受待见的女儿能帮她做的最后一点事情了。” 月上中天的时候,李氏还是死了。这个太后的侄女,在潜邸时就想要和王妃打擂台的侧妃,入宫后也曾荣宠无限说一不二的庆妃,到头来还是这样死了。而且皇帝好脸面,除了少数几个人知道李氏真正的死因之外,她的死,真算得上是销声匿迹。 最为讽刺的是,她穷极一生都在尽力帮扶的儿子,知道她死都没有来看过她一眼。 李琳穿着一身素服,看着李氏凄凄惨惨地入了李氏祖坟中一块不起眼的墓穴,轻轻地走过去,帮着她合上了一直大大睁着的眼睛。对于这个几乎没怎么见过面的姑母,这段时间已经见多了生离死别的李琳早都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等到把承恩侯和兆和长公主全部安葬了,她与李家,应当也就再没有什么关系了。 陆城揽着贺长安远远地站在一旁,贺长安看到了李琳的动作,感慨道:“她应该是死不瞑目的吧……” 陆城嗤笑一声:“可是那样冷血绝情的儿子也是她一手□□出来的,如今的死不瞑目,可不就是当年的求仁得仁?” “母后当年的真实死因可算是找到了,只是这承恩侯府的灭门案却还没有什么头绪,李氏虽然会用梅销散,但是她在事发时已经处于那样的境地,就算她有心动了杀机,却也没有这样的本事,一夜之间让李家全家上下一百多口人送了性命,那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动的手呢?” 陆城脸上已经露出了胜利在望的笑容:“下手的人自以为用梅销散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我们会因为弟妹来到承恩侯府一探事情的真相,所以收尾工作做得极其含糊,到底还是给我们留下了把柄。” 说着,拿出了那枚竹管:“当年下手做这件事情的人除了李氏,还有一个就是那个配出梅销散的姜姬。如果我分析地不错的话,李氏做的事情,承恩侯很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如弟妹所说的那样,承恩侯一向与人为善,却与同父异母的妹妹李氏势同水火,而且这种决裂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正常嫡子对庶女的蔑视。” 贺长安点点头,承恩侯是出了名的软脾气侯爷,不然当年他的长女出事之后,他也就不会选择息事宁人了。李氏一个庶女,应当不至于让这位软脾气侯爷与之翻脸,那么两人之间最有可能的决裂原因,就是承恩侯知道了李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偏偏为了李家全族,就算知道了真相,承恩侯也只能把真相埋藏在心底,对李氏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了。 “陈敖死在了兆和长公主的床上,结合弟妹说的话来看,兆和长公主与承恩侯之间形同陌路已经是很长时间的事了。兆和长公主唯利是图,要求强权,自然瞧不上承恩侯那样的软脾气。长女出事应该是压垮承恩侯与兆和长公主夫妻关系的最后一根稻草。后来有了更为年轻的陈敖与她互通首尾,她就越发觉得承恩侯是个大包袱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把梅销散送上门来,那么她在承恩侯的饭菜中下药也就不难解释了。这个提供梅销散的人有可能是李氏,也有可能是姜姬,我们姑且不论。但是兆和长公主一定没有想到,她这样做只不过是替他人做嫁衣裳,那些人既然让她知道了梅销散的存在,就必然没有打算让她活下去的。” 随着李氏的入土盖棺,贵为开国六国公之一,曾经在大宣烜赫一时的李家,就这样彻底地沉溺下去了。面对这样的结果,有人感慨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正如贺长安和陆城,但是也有些人感到了让人窒息的压力,正如陆垣和杜若。 杜若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给正在窗边远眺的陆垣披上了一件披风:“王爷,天色已晚,初春的晚上还是很凉的,注意保暖。” 陆垣回头看了一眼眼前这个温柔小意的女人,这个女人出身不高,可她的温柔小意却一直让他身心舒坦,但是此刻他望着李氏祖坟的方向,也不由得心头酸涩:“你说,她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恨我这个儿子?” 杜若看陆垣回过神来,索性伸手帮他把披风系好:“王爷可不要这么自责了。您虽然是娘生的儿子,可是娘一心盼着的就是王爷能有所成就。娘走的时候是罪妇之身,若是王爷还巴巴地入宫去看她,为她张罗身后事,别人肯定会说王爷是罪妇之子。娘虽然想见王爷,但是肯定也不愿意看到王爷被她连累到无法成就大事吧?王爷若是心中不痛快,就要加快步伐搏上一搏了,若是成了,立娘为太后,还怕不能给娘正名?” 第347章 第三四七章 生米熟饭 第三四七章生米熟饭 陆垣看了看身边小鸟依人一般的杜若,她说的不无道理,有那样一个母亲,只会让他的出身蒙上一层阴影,甚至有可能让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 李氏到底是他的生身母亲,他虽然会有怨怪,但却不至于恼恨。让他心中最为意难平的便是陈敖了,陈敖在他身边的时候,他一直觉得两人是志同道合之人,陈敖每次给他出谋划策都让他心里十分舒坦,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个陈敖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去,虽然他也没做过什么光明正大的事,但是这样的死法无异于把原本就隐藏在阴暗角落的陈敖彻彻底底地给挖了出来。 陆垣有些担心,他和陈敖的关系,虽然一直隐蔽的还不错,但是并不是完全密不透风,有心人想要打听,或许还真能打听的出来。 这种不安的感觉让他的心里实在是难受,他不怕有牌掌握在对方手里,但是他怕连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牌掌握在对方手里。 是时候给陆城施压了,陆垣咬咬牙在心里暗暗说道。 “王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杜若闪了闪明眸,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陆垣,这样子的风情万种让陆垣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我们首先要在子嗣上胜过老二,”陆垣打横抱起杜若:“老二家已经有三个嫡女和一个庶子了,就算他的王妃这一胎依旧生的是个女儿却也不算是后继无人。咱们府上只有铎哥儿一个男孩,静姐儿和康姐儿两个丫头,实在是少了些,本王希望你能再为本王生个嫡子出来。” 自从那陈敖开始频频登门之后,陆垣待她就不如以往那样热络了。虽然陆垣对她说陈敖是他的军师,可是两个人每每关起房门来总会密谋那么长时间,房间中偶尔还会传出一些不堪入目的声音,她便就能猜到陆垣态度转变的原因了。有时她也会想,如果是许桓彻,一定不会做出这么不堪的事情来吧?可偏偏陆垣是她自己选择的人,就算一路跪着走她也要笑到最后,所以只能欺骗自己,还好没有其他女人比得上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如今这个陈敖终于死了,陆垣对她的态度果然就不痛了,想到这儿,杜若笑得更加甜了:“妾身一定遵命,给铎哥儿生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弟弟来。” 书房桌案上的文房器具,已经又被陆垣囫囵的到处都是,可是此刻的陆垣哪里管得了这么多?杜若躺在书桌上,记忆仿佛就回到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她就是在这样一张桌案上,把身子交给了陆垣,那种不被尊重的感觉就像一场噩梦,可却也是她必须选择还永远不能醒来的噩梦。 “很多年前,你不就是在这样的地方怀上铎哥儿的吗?那我们再来一次,多来几次,说不定你很快就能再给本王生个嫡子出来了。” 李氏一族的衰亡,一百三十多条人命,看似非常可怖的一个大事件,其实在帝都这样的地方,用不了多久也就被人遗忘了。人们在谈起承恩侯李家的时候,也只会感慨一句,大约是靠山没了,先前又得罪了什么人,这才被人下了毒手吧? 二月底,纵然有万般不舍,唐瑜晓处理完了敏慧皇后的丧葬事宜,还是要动身回到乾祐去复命了。陆可意不好意思一个人去送她,便要拉上贺长安一起,贺长安是过来人,看到陆可意那眉梢眼角掩饰不住的笑意和脸上可疑的红晕,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呢?可饶是如此,偷偷拉来陆可意问了,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正如嫂嫂所见啊,李氏暗害母后的事情爆出来那天,我心里不痛快,回到公主府,盼哥儿已经睡了,我环顾四周只觉得冷清,便一个人坐在那儿喝闷酒。他也不知道打哪儿听说了我心中不痛快的事情了,偏要到公主府上来陪我喝酒。我们两个推杯换盏的,一不留神就……就都喝多了。反正第二天我是在他身边醒过来的,生米都已经煮成熟饭了,还能怎么样呢?反正我早就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这样算起来,他还挺吃亏的呢!” 贺长安咂舌,这也就是陆可意这么个心大的!名分还没定呢,什么事情都已经做下来了。不过仔细想想,这好像……好像还真是陆家公主们的性格儿啊!不由得在心里给自己敲响了一个警钟,回去可得好好教教荣泰和天佑,陆家女儿再怎么有狂放的资本,也不能……不能这样儿啊! 陆可意也不去理会贺长安的惊讶,反正她也是胡作非为惯了的,和唐瑜晓之间既然已经发生了点什么,那就索性让唐瑜晓住进公主府里来了。所以唐瑜晓即将离开大宣的那几天,除了正事之外,基本都在家里面陪着陆可意。公主府自从陈敖与丫鬟私通那件事情出来之后,上上下下都被陆可意清理了一遍,所以现在的公主府下人们自然不会对唐瑜晓嚼舌根。像铃铛这些跟着陆可意时间比较长的人,还真心觉得这个未来驸马是个真对公主好的人。 至于陆可意酿的那些茶酒嘛,唐瑜晓走的时候全都给带走了:“这些五味杂陈的酒,就留着我回到乾祐想你的时候喝吧!反正以后有我在你身边,你再也不会觉得日子是五味杂陈的了。若是真的喜欢酿酒,多酿些蜜酒就好。等着我,很快我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带些乾祐的尹府佳酿回来。” 想到两个人依依话别时的场面,唐瑜晓的承诺犹在耳畔,陆可意就觉得面红耳热,这短短的几个月来,她先是遇见了一个愿意真心待她的男人,再是解开了这么多年命硬克母的心结,日子过得好不舒坦! 另外一边,陪着贺长安一道前来的陆城把唐瑜晓叫到了一边去,贺长安和陆可意都当两个人还有些政事要做交接,便也不去过问。 陆城看着唐瑜晓脸上的春风得意,不禁打趣道:“可算是成了?” 唐瑜晓拱手致谢:“多谢舅兄成全明磊。起初可儿遭难的时候,多亏舅兄暗中报信,才能让我救可儿于水火之中。那日和睿皇后薨逝真相查明,也幸好有舅兄告诉我可儿心中不痛快,我才得了机会去陪可儿借酒消愁。” 别看唐瑜晓此刻一本正经地向陆城致谢,但是心里面早已经乐开了花。要知道,和睿皇后死于梅销散这件事上,他提供给陆城的情报也算是立了一功的,不然可儿怎么会那么容易就答应他与她同饮? 至于喝醉这件事嘛,他只知道,真喝醉的似乎只有陆可意一个人啦! 陆城倒是很认真地受了唐瑜晓的这一礼,但是仍然不忘对这位未来的妹夫耳提面命:“我成全你唐明磊,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可儿。我能看出来,你是真的喜欢可儿的,而可儿和你在一起的时候的开心也是发自肺腑的。我已经好几年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心了。原本我还担心你们之间还隔着一个陈敖,好在他自作孽不可活。眼下父皇已经下旨允准可儿与陈敖和离,正是大好的机会,你这次回到乾祐去,该怎么做,知道吗?” 唐瑜晓重重地点了头:“舅兄请放心,虽然我也知道还没有与可儿成亲住在公主府不太合适,可是那日……到底是喝醉了。身为男人,既然做下了的事,我必会负责到底,何况可儿本就是我心中爱慕之人,此时便如同捡了那沧海之珠一般。我父亲一直盼着我能早日开窍给唐家延续香火,我如今同他说了我有心爱之人,他必然不会阻拦的。” 陆城给了唐瑜晓一个“你懂就好”的眼神,重重地拍了一下唐瑜晓的肩膀。其实他还有话想要提醒唐瑜晓,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唐璟琼将军必然不会阻挠唐瑜晓成亲,可是这成亲的对象是邻国曾经嫁过人还带着个儿子的公主,那就实在不好说了。但是若是唐瑜晓真的有心,就一定会自己把这些问题解决好,待到迎娶可儿的时候,给她一场盛大的婚礼。 有情人,还要足够有心,才能终成眷属。 就像当年他苦心孤诣迎娶他媳妇一样! 陆可意到底是对于陆城絮絮叨叨地拉着她未来相公说话的事情受不了了,一把走上前来扯住唐瑜晓的胳膊:“好啦,时辰不早了,你若是再不启程,天黑之前可就到不了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了。” 唐瑜晓顺势吻了一下陆可意的额头:“好,你等着我回来,不会用太久的。” 看着陆可意幸福陶醉的模样,陆城简直像拿一根棍子打爆她的,不,打爆唐瑜晓的头。要亲热,在公主府里面还没亲热够吗,跑到他面前秀什么恩爱! 唐瑜晓翻身上马,陆可意听着嘚嘚的马蹄声,目送着远去的男子,两行热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里滑出。 第348章 第三四八章 巩昌劫难 第三四八章巩昌劫难 陆可意还沉浸在和唐瑜晓的浓情蜜意中回不过神来,兀自朝着唐瑜晓远去的方向眺望的时候,毛峰急匆匆地找到陆城,神色凝重:“王爷若是有空的话,还请先行回城,城中或许有要事发生。” 陆城很难从嬉皮笑脸地毛峰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也知道必然是发生了大事的。接连不断的不利于陆垣的事情发生,他早就该沉不住气了,连陆城都没有想到,他居然能到这个时候才弄出点事情来:“他的入手点在哪儿?” 贺长安来到陆城身边时,听到的就是毛峰吐出来的非常清晰的四个字:“巩昌伯府。”不由得心里一慌,扯住陆城的袖子:“巩昌伯府怎么了?” 毛峰低下头:“刚才我们的人来报,禹王府那边或是打算动手了,这一次针对的应该是巩昌伯府的二公子贺丁青。” 贺长安气得咬牙切齿,这个贺丁青,原本以为他成亲了能够转性,却不想仍旧是这般死不悔改。上一会的事情,已经让巩昌伯府在声誉上被抹黑了,也不知道这一次贺丁青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陆城看到贺长安的神色,心中暗骂毛峰禀报事情也不挑个时候,如今贺长安已经有了快六个月的身孕了,怎么能够接受得了巩昌伯府出事呢?一边朝着毛峰使眼色,一边安慰着贺长安:“没事儿,遂如,你放心,不会有事的,你那个兄弟一没有功名而没有官职,就算他想要折腾,又能折腾出来多大的事情呢?” 贺长安却是深知贺丁青的秉性,贺丁青此人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胆子确实不小,若是让他勾结了陆垣做些什么事情,或是被陆垣利用来当枪使,带给巩昌伯府的冲击也小不了。心中的担忧并没有因为陆城的安慰而平复多少,连连央求:“夫君,我们快些回城里去吧。如今兄长不在家,家里面父母年纪已经大了,同哥儿又是那样一个混不吝的,若是把父亲母亲气坏了可怎么办啊!” 陆城也想到了这一点,一只手紧紧的握住贺长安的小手,那只手已经忍不住开始瑟瑟发抖了:“好,我们这就回城里去。毛峰,你去请江太医,让江太医去巩昌伯府守着,以备不时之需。”他担心的不只有岳父岳母,还有如今身怀六甲的贺长安。也不知是怎么着,贺长安每一次怀胎,似乎都处在多事之秋。 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贺长安面色惨白,斜靠在陆城的怀里,陆城看着怀中的女子,忍不住一阵阵心疼。他早就想把贺丁青这颗毒瘤从巩昌伯府拔去了,可是先前顾忌着他是遂如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好歹要留几分面子,总不能伤及遂如的血亲。如今看来,遂如不过是叶槿重新活在了贺家,借着之前一个贺长安的尸身还魂罢了,那贺丁青不仅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还总是三番五次生事让她忧心,这样的毒瘤,是万万不能再留在巩昌伯府了! 这般想着,他的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秦/王/府的车架赶到巩昌伯府的时候,巩昌伯府已经闹过一阵子了。巩昌伯贺成功一脸严肃的坐在院子里面的太师椅上,白氏则坐在她的身边,用帕子擦着眼角的泪珠,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憔悴之色。贺丁青被双手反剪着绑了起来,也不知是被什么人踹了一脚,虽然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却是心不甘情不愿,脸上也挂着狰狞之色。而贺丁青身边却还跪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与贺丁青一样被人双手反剪绑缚着,光是那后背漏出来的春/光,都让人不由得咂舌了。 那女子听到身后传来了声音,挣扎着向后看去,贺长安与她四目相对,震惊不已。这……这不就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娇莺吗?只是她为什么会只穿着一个花肚兜被双手反剪绑缚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又与贺丁青有什么关系? 贺长安看到那边伤心欲绝的贺氏,搬了个绣墩坐到了她的身边,强打起精神来哄了白氏许久,才在白氏断断续续地抽泣和贺成功偶尔一句怒骂中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贺丁青刚刚与李琳成亲的时候,确实是有些改观的。李琳既有身为庶女的温柔小意,但因为在外有自己的生意的缘故,所以处理起府中的事情来也毫不拖泥带水,贺丁青眼界并不开阔,见到这样亦刚亦柔的李琳,心里很是喜欢。加上他许久也不曾尝到过那夫妻之事的妙处,只觉得这个妻子是哪哪儿都好到不行了的。 可是好景不长,两人成亲没有多长时间,承恩侯府一百多口人全部被人取了性命,李家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就倾楼倒厦了,李琳作为李家唯一的外嫁女,也是李氏唯一留了性命下来的人,不仅要为李氏族人守孝,更要责无旁贷地肩负起料理李家人后事的重担,一时之间她也□□乏术,就重新把管家之权交给了白氏,就连贺丁青也没有什么时间管教了。 贺丁青初尝妻子妙处,可是转眼间妻子就要守孝,三年之内都不能与他行夫妻之事,这让他心里面如何能够接受得了?想着虽然不能温玉软香在怀,但是若能见到妻子的叮咛关心,也是好的。可是李琳此时哪有这样的心情呢?这样一来二去,贺丁青在李琳那里吃不到甜头,那颗不安分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白氏还在那里指着娇莺的鼻子哭:“前儿一段时间,偏远那位的身子不大好了,总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就连出恭都不能自己料理了。府上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开始暗中做准备了。只是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从偏院偷偷跑了出来,跑到你弟弟院子里面自荐枕席去了。这丫头和她妹妹本来就是老太太预备着给你哥哥做妾的,成日里也不知道老太太都教了他们些什么腌臜玩意儿,只是她那妹妹没能在你哥哥那儿成事儿,她就把眼睛瞄向了你弟弟。你弟弟本来就不是什么有自制力的人,一来二去就和她搅和到一块儿去了!” 贺长安不由得咂舌,如今这一出戏码,莫不是直接被人在房中逮了个正着?这般光天化日之下,倒是不够丢人的了。还有,这娇莺,应该也有二十三四岁了吧?这么多年没有见到过她了,连老太太都咋那僻静的偏院儿呆的生出了病,她却还是这般有姿色,可见也是个从一入偏院开始就在蛰伏待机的人,如今总算是让她逮到了这样一个机会,爬上了贺丁青的床。若只是寻常的丫鬟爬床,巩昌伯府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充其量把娇莺抬做贺丁青的妾也就罢了,可是看着贺成功和白氏的样子,这件事情肯定不止丫鬟爬床这样简单。 正在这样想着,门外又传来了一阵砸门的声音,接着就是一个男人暴喝:“贺成功,你给我滚出来!娘住在你们家,你就这样对待娘的,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能够有胆子来巩昌伯府砸门,还能对着巩昌伯府叫出一个娘来的,不是贺成仁,又能是什么人呢? 门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响,白氏在里面哭得也越发厉害:“就是这个不安分的丫头,明明是她自己和你弟弟搅和在了一起,还偏偏说你弟弟是个不忠不孝的人,趁着老太太正在病中,就想要折辱老太太的丫鬟。你弟弟被猪油蒙了心,把她从偏院里给接了出来,谁知她一得了自由就去告了咱们巩昌伯府一状,说咱们不敬老太君,说你父亲不堪为人子,更没有理由立足于朝堂……” 若不是身陷到这件事情中的是自己娘家,贺长安简直要为对手布下来的连环套击节叫好了。她刚刚重生那些年,柳氏仗着自己是巩昌伯府的老太君,在府上作威作福,做出了不少让人不齿的事情,可是父亲到底还是念着她是祖父的续弦,二叔父的亲生母亲,没有完全撕破脸皮,只是串通了江明把老太太挪到偏院去“养病”。先前老太太身体还算硬朗的时候,二叔一家从来不肯上府上来探望老太太,如今偏要抓住父亲对老太太不孝来做筏子,这让谁能够咽得下这口气呢? 如果这件事中间没有掺和进去一个贺丁青,那么巩昌伯府走到哪里都能说理。可是偏偏娇莺说是贺丁青硬要折辱于她,还说自己是不堪受辱才把老太太在府上遭受的虐待大白于天下。世人往往都是更同情弱者的,娇莺与贺丁青,一个是奴婢,一个是公子,自然是娇莺更容易博取别人的同情些,言语之间,这娇莺竟然还把自己塑造成了一个一心为着主子着想、为了让主子重见天日甚至不惜搭上自己清白之身的人了。 “贺成功,你给我滚出来!有种你就把门开开,当个缩头王/八算什么本事!” 生出这么个儿子来,还真是巩昌伯府的一场劫难啊! 第349章 第三四九章 伪君子 第三四九章伪君子 听到门外越来越大的呵斥之声,白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说别的,从她嫁给贺成功开始,老太太的作威作福,她就是见识惯了的。分家的时候,因为兆兴长公主不愿意奉养婆母,而贺成仁又不敢和兆兴长公主对着干,便只能让老太太住在巩昌伯府中。白氏念着巩昌伯的祖宗基业都是由贺成功继承的,而老太太虽然是公公的续弦,可也是嫡妻了,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把柳氏当成个祖宗供起来。 先前宜春侯府也不是不知道老太太被迁到偏院静养的事,也没出什么幺蛾子,偏就这会儿演了这么一出大戏,其中用心,也就不难计较了。 门外的拍门声越来越大了,贺长安听到门后铃铛传出来的声响,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低声劝慰白氏道:“娘,今日这事,他们就是冲着夫君来的,也是同哥儿自己品行不端,露出了马脚来,才给他们钻了空子去。不过若是没有同哥儿,他们也肯定要从别的地方下手就是了。如今他们想要从巩昌伯府下手,还算是容易些的,我倒是有个法子,姑且试一试。” 白氏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似乎想问贺长安能不能行。贺长安冲着她甜甜一笑:“娘且放心就是,只是试一试,又不会有什么害处的。最坏的结果,也就是不成罢了。不试的话,咱们不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了吗?” 还是方才的铃铛响动给她提了个醒,这件事,解铃还须系铃人,拆招之法,还得着落在老太太柳氏身上。 贺长安跟白氏交代过后,又附在陆城耳边跟他嘀咕了几句,陆城倒是觉得贺长安的法子不错,可是她如今有孕在身,他又怎么肯让她一个人深入那等龙潭虎穴之地,便执意要陪着贺长安一同去。贺长安想着陆城若是留在这院子里,只怕宜春侯那边会更来劲儿了,便点点头同意了。 对方来势汹汹,白氏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稳坐院中了,只能让管家前去把门给打来了。怒气冲冲走进来的贺成仁身后竟然跟着二十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个个手上都拿着家伙,仿佛不把整个巩昌伯府连锅端了就不罢休似的。 饶是一向镇定如白氏,此刻脸上也很是挂不住了:“我敬小叔是夫君的同父所出的亲兄弟,从来不曾可带过自家兄弟。分家之前,府中两房的用度一直是同等数额,只是那时候大房已经娶妻纳妾,有了彦哥儿,光是主子,少说也有三个,而二房可只有小叔一个人。偏是这样,母亲还经常私下里用贴补二房,这些我看在眼里,却不曾言明。小叔尚主,理当分府出去,我夫君虽然继承了这个伯府,但家产的一半,母亲的嫁妆,都尽数给了小叔作为开府之资。按照道理,母亲本就该养在宜春侯府做老太君,只是夫君重孝道,才未给小叔额外施压。一笔写不出两个贺字来,夫君为长兄,默默做了这么多,原本也没图着小叔能致谢,但今日小叔这般打打杀杀上门,难道就是全了做兄弟的本分了吗?” 白氏的话,让贺成仁也有些脸上挂不住。虽然心中不愿,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白氏说得那都是事实。那时他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郎,一心想在帝都青年才俊之中拔得头筹,所以交际往来的花费自然不会少了去,不然,没有这些必要的打点,哪来的当年俊秀风流贺二郎的名声? 到了后来他凭借着自己在青年才俊之中的好名声,成功地吸引了兆兴长公主的青睐,娶了先皇唯一的嫡出公主,还获得了个侯爵之位,比父兄都要高上一级。原本也想着把生母接到侯府来奉养,可是奈何长公主不愿侍奉婆母,而他也知道自己母亲不是个拎得清的女人,索性就直接把母亲扔给巩昌伯府来照顾。 这么多年过去了,说他心中没有亏欠,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一路走到现在,娶了长公主,生了个郡主,成了王妃,最后还折在了禹王府,他已经付出了那么多了,难道还能够因为心中的亏欠就有所退缩吗?长公主是李氏太后的亲女,就算李家不复当年之势,可到底还有禹王这棵大树在。禹王和秦王对峙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了,宜春侯府自从把女儿嫁到禹王府,就已经是众人眼中的禹王派了,再也不能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为了保住现有的地位,甚至能再进一步,他只能孤注一掷,把所有的胜算都押在禹王身上了。 想到陆垣亲自到他宜春侯府之前的时候那声泪俱下的模样,贺成仁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陆垣说他那时候他与贺平安都因为钰哥儿的身体而烦心,彼此之间生了嫌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他忙于朝中之事,没有安抚好贺平安,才让她生了不该有的妄念,疯癫之下亲手害死了钰哥儿,可若真的像陆垣说的那样,那时候的禹王府又何至于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的往出生呢? 可就算知道是这样,贺成仁也只能与他虚与委蛇,因为贺平安谋害皇嗣,本身已经是极大的罪名了,陆垣肯做出亲自登门赔罪的姿态已经实属不易,而且还在赔罪之余承诺,若是有朝一日问鼎帝位,必会追封结发之妻贺平安为皇后。宜春侯府这些年的声望已经大不如前,陆垣能开出这样的价码已经是非常诱人的了。 不过是转瞬之间,千般念头就已经闪过贺成仁的心头,但是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不欲让白氏看出一丝一毫端倪来,示意身后跟着的人把家伙先暂时藏起来:“嫂子好,许久不见了,这再见面就搬出来这般阵仗,本也不是我心中所愿。正如嫂子所讲,兄长是个重孝道的人,所以先前把母亲留在兄长这里奉养,我也是一万个放心的。只是如今有人到宜春侯府门前告状去了,说是您和兄长在家中苛待老夫人,让老夫人深陷水深火热之中,我身为人子,又如何能够置之不理呢?” 白氏依旧气得不轻,该他管自己亲娘的时候袖手旁观,这会儿到跑到她家充大尾巴狼来了!说出来的话自然也不会客气:“哦?我竟不知还有人能够去宜春侯府告状去了,那小叔又如何能够确定,告状之人说得是实情呢?若是巩昌伯府有人心有怨愤,挟私报复,跑到宜春侯府告污状,小叔不明就里就来兄嫂府上兴师问罪,岂不是要堕了小叔这宜春侯的名声?” 贺成仁面色讪讪,但还是指着衣衫不整的娇莺道:“这丫头的母亲原本就是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的,也是由老太太做主配了人家的,自大落地开始就是为了日后伺候老太太预备的,这是整个巩昌伯府都知道的事。前两年,母亲身体不大如前,为了静养,您和兄长把她挪去了偏院,也是这丫头不辞辛苦的跟着,这些年为了照顾母亲尽心尽力。可饶是如此,不仅没落得好,还因为要给老太太换药吃,被贺丁青给轻薄了去。若是她不拼死跑出来告这一状,我竟不知你们竟然会虐待母亲至斯!” 贺成仁的话刚刚落音,就看到偏院的方向走出来了一个穿着宽松的淡紫色袄裙、肚大如笸箩的女子,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而那女子身后跟着的身着银青色长袍的男子,不是秦王陆城又是谁呢? 一时间也有些慌了神儿,但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下官不知秦王殿下陪着王妃归宁,有失远迎,还望秦王殿下原宥。只是这件事是贺家的家务事,下官只要想着母亲在兄嫂府上过得是生不如死,心中就倍感煎熬,倒是让王爷看了笑话了。” 贺成仁扮了几十年的谦谦君子,跟在潭州马背上挣军功的贺成功的气质截然不同,不熟悉的人看他的做派定觉得那是个不能再斯文的文人了。只是贺长安冷眼旁观,此时的贺成仁哪有半点讲和、请求原宥的态度在?这一副衣冠下头,不过就是一颗黑到不行的心肠罢了。 陆城看着贺成仁这副做派,也不点破,顺着话茬就道:“宜春侯此言差矣。这事儿虽是贺家的家事,但本王的王妃到底也是贺家长房的嫡长女,论情论理,本王都是贺家的女婿。这事儿出了,怎么能叫白白让本王看笑话呢?我陆家先祖以孝治天下,听闻贺家祖母在府上过得不大好,不要说是宜春侯您这位巩昌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心中着急了,就连我这位孙女婿也是急得不行啊!” 贺长安看着陆城眉头紧皱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一本正经地与宜春侯谈论孝道,偏又把“巩昌伯老夫人的亲生儿子”这几个字咬得格外的重,差点就要笑出声音来了。 好啊,她这位叔父不是喜欢道貌岸然、装腔作势吗? 那她就要看看他这般被陆城堵了路,还怎么继续装下去! 第350章 第三五零章 失算 第三五零章失算 陆城一面与贺成仁谈笑风生,一面握住了贺长安的手,贺长安原本还觉得心里有些发慌,可是陆城这样紧紧握住她的手,她竟然觉得,哪怕接下来即将面对的是再大的风浪,她也不会再怕了。 贺成仁的额角已经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掉了,但是为了不输阵,还是强装着笑容:“王爷到底是陛下嫡子,如若让陛下知道您整日拘泥于内宅之事,只怕是不妥。” 陆城重重地“嗨”了一声,就不再说其他的话了。只留下贺成仁在那儿,觉得陆城那一声满不在乎的叹息,仿佛一个巴掌,抽得他的脸火辣辣的疼,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了。 贺长安有些好笑,贺成仁说陆城插手内宅妇人的事,其实自古以来,内宅和外宅的事情哪里又分得开呢?若是不需要内宅妇人,她这位好二叔,又何必要巴巴地娶了长公主呢? 心里叹息了一声,有些人,果然是宽以律己,严以待人! 感叹过后又不由得为自家夫君叫好,打脸什么的,就是要此时无声胜有声! 两方都陷入了沉默之中,陆城只是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自顾自地喝茶,贺长安呢,也不去看贺成仁,只盯着陆城的茶盏,不一会儿,就续了三四次的水。 陆城倒是很陶醉,这种帮媳妇撑腰换来媳妇讨好的感觉真好! 媳妇泡的茶,就算是苦丁茶,也是甜的! 两个人这样若无其事的态度,反倒让贺成仁有些坐不住了,终于出声打破了沉寂:“依着王爷的意思,这件事情应当怎么处理好?” 陆城听着贺成仁急不可耐地发问,心中想,真好,遂如的这个该死的二叔开始慌了呢! 虽然心中做如此想法,可陆城还是不疾不徐地用杯盖拨着盏中的茶水,慢条斯理地道:“依本王之见嘛,侯爷觉得,自己养在同父异母的兄长家的母亲受到了委屈,而伯爷到底不是老夫人的亲生子,在这件事情上,怎么说也难以服人。不如我们就请出老夫人来,若是老夫人觉得伯爷和伯夫人苛待了她,想要跟着侯爷您回宜春侯府去,那本王绝不会有所偏私,定要帮着侯爷大义灭亲参岳父岳母一本的。若是老夫人觉得这巩昌伯府并没有苛待她,那侯爷又该怎么让这场戏收场呢?不如就当街给巩昌伯府、您的兄嫂赔罪吧!” “这……”此时的贺成仁真的感受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可是到底他就算是侯爷,那身份也是越不过秦王殿下的,既然已经问了人家王爷的看法,总不能置若罔闻吧?可是要真的当街赔罪,这感觉也有他受的。 暗暗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既不能驳了秦王面子,那么就只能请母亲出来一观了。但毕竟他才是母亲的亲生儿子,难道母亲会偏着父亲原配所生的大哥,把所有的罪责都让他来扛不成? 贺成仁想,如今面对的最大的问题,估计就是参了兄嫂之后怎么办,既然他要参巩昌伯府,那么母亲必然不能留在巩昌伯府了,可是长公主那儿,也不可能愿意接纳这个婆婆,想来想去,兴许只能再在外面买个宅子,请人照顾母亲了!虽然花费颇多,可等着来日他成了皇后的爹的时候,这点儿银钱又算得上什么呢? 如此在心中权衡了一番,贺成仁到底是拿定了主意:“如此甚好,微臣也有些日子没有见到母亲她老人家了,心中甚是思念,还请大哥将母亲请出来,我也能和母亲好好叙话。我那苦命的老母亲哟……” 竟是作势就要抹起眼泪来。 贺长安看着贺成仁那张随着时间流逝而渐渐发福的脸,如今被他假惺惺的哭挤出来了一道道褶子,活脱脱像个肉包子似的,心中是又好气又好笑。 陆城得了贺成仁点头,立时让四个粗壮婆子把柳氏给抬出来。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那老太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不说别的,就是那副样子,也让所有人吃了一惊——到底是有癔症的人,本来就不算丰润的柳氏,此刻竟是躺在那软榻上,形销骨立,嘴唇还有些歪斜,还有一些涎水从那歪斜的嘴巴中流淌出来,隐隐是有中风之象了,除此之外,还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臭气,就连抬着软榻的粗壮婆子,也有两个忍不住用另外一只手掩住口鼻。 贺成仁见此,心中胜算更大一些,立马就扑倒在软榻前:“母亲——母亲——你怎么被大哥折磨成了这幅样子了啊——母亲——” 陆城看着贺成仁的做派,冷笑道:“我先前派江太医来给老夫人诊病的时候,江太医只说老夫人是有些癔症,精神虽不济,但是身体其他部分都还算可以的,并没有说其他的。只是不知道这两年,老夫人怎么就病成了这副模样?” 贺成仁“腾”地站立起来,指着贺成功的鼻子问道:“你听到了吗?就连殿下都说,母亲先前可不是这幅样子的,你到底对母亲做了什么,竟然让她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白氏倒是真的气不过了,特别是看到小叔子指着自家夫君鼻子骂的嚣张样子,一把就拿起桌案上放着的茶杯,朝着地上砸了下去。 “小叔这话说得实在是无礼!且不说兄弟孝悌之义中,做弟弟的哪有指着兄长的鼻子招呼的。只说对母亲是否尽心这一条,好歹母亲这些年吃住都是在巩昌伯府,这期间你们又何时派人来问问母亲的情况过?连派人来送些东西都是没有的事!现在又有什么权利在我巩昌伯府中撒泼耍无赖?” 杯子碎裂的声音几乎把所有人都吓住了,一时之间满地碎瓷片,就是贺成仁那般无赖之人都不敢再走上前来。陆城抚着贺长安,生怕她被惊得动了胎气,一边低声劝慰道:“岳母莫要动怒,一笔写不出来两个‘贺’字,既是一家人,还是要把话说清楚了才好,免得存了什么误会,到了明日还有麻烦找上门来。” 贺长安却是一点儿都没被吓到,反而是暗暗为陆城叫好,陆城这话明面上像是劝母亲把所有话都老老实实说出来,其实就是给母亲一个台阶下,另外暗讽贺成仁呢! 陆城老神在在:“本王突然想起了一档子事,宜春侯府说巩昌伯府对老夫人不尽心,害得老夫人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可老夫人房中伺候的可不仅娇莺姑娘一人,还有葛姨娘也在床前尽孝呢!葛姨娘先前儿不也是伺候老夫人的得力之人吗?总不能凭娇莺一面之词就把巩昌伯府的罪责给定了下来。不妨听听葛姨娘怎么说吧!” 贺成仁心中暗道不妙,这娇莺是早早就与他们商量好的人,可是那葛姨娘是数月前才被发落到偏院去伺候的,也是他们计划之外的人,若是此时葛氏说出些什么不该说的话,倒是麻烦事一桩。可是陆城说得句句在理,总不能只听一家之言,他又没有办法反驳,只觉得如今事态已经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了! 但是心里面却还抱着一丝侥幸,不管怎么样,那葛氏可是被白氏给发落到偏院去的,原本好好的姨娘,一朝又变成了伺候人的粗使丫鬟,心中怎能乐意?何况那娇莺可是和她的亲生儿子有些首尾的,她不要自己的脸面,难道还不要儿子的脸面吗?她若是敢说出什么不着四/六的话来,可就别怪他把她儿子的那些丑事给抖出来了! 这般想着,不着痕迹地在贺丁青的后背上狠狠地拧了一把,贺丁青被人捉/奸,这会儿正是被吓得头脑糊涂的时候,看到好久没见的亲娘葛氏,想也不想就喊:“娘,就我——” 葛氏看了一眼赤条条被绑在那儿的儿子,心中也是万分心疼,可是却不能做什么,便想着赶紧让自己脱身,也好能照拂一下儿子,开口便道:“妾身也是不久前才回到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只是那时候老夫人已经瘦得没个人形儿了,那时妾身还万分疑惑,为何从前好好的老夫人会变成了这个样子,却不想那娇莺竟然跟妾身说,妾身不过是个犯了错的姨娘,不要妄想着插手这些事情。但是好歹妾身从前也是伺候过老夫人的,总有几分情分摆在那儿,所以经常趁着半夜偷偷去看。原来那娇莺经常偷了老夫人的贴身细软出去换酒喝,有时候喝得迷了,听到老妇人的□□,还会摔了酒坛子来吓唬老夫人,她母亲还是从前与我一道儿伺候老夫人的旧人呢!若没有老夫人恩典,拿来的她娇莺?也不知她怎么下得去这般狠心哟!” 葛氏演戏的本事一贯不赖,加上她处处拿旧日情分说事,也让别人更相信她几分,贺长安有些怀疑地看着陆城,他们的计划里面,可没有葛姨娘这一出啊?这葛姨娘为何能这么帮着巩昌伯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