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第1章 硬凑的一家人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打你,打你,坏蛋,走开,别欺负我妈妈!” 稚嫩的童音和身上传来的轻微撞击,让张学强浑身一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面前站着个只有四五岁大的小姑娘。 俏丽的苹果脸有些蜡黄,萌萌的大眼睛里满是泪痕,蓝布小褂补丁摞补丁,麻花辫儿搭在粉嫩脖颈上。 她正高举着小粉拳,拼命捶打张学强的胸口。 张学强环顾四周,竟然身在一间平房中。 墙壁上贴满了泛黄报纸,缝隙中还露出了麻麻赖赖的白灰、黄土、稻壳混合的墙皮。 八仙桌面上有洞,只剩下三条腿,靠墙硬挤着要不然得散架。 桌后墙上贴着伟人招手的图画,桌上摆着神像,还有一台老旧的电子管收音机。 圈椅烂的撑子都掉了,带着红喜字的铁皮暖水瓶锈出了三个窟窿。 顶棚是用编制袋子糊的满眼都是尿素两个字,一盏落满了灰尘的白炽灯吊在上面。 那灯泡凝结着黄褐色的油污,底部发黑明显烧钨丝了,指不定那会儿就要坏掉。 “这是哪儿,闹鬼了?” 张学强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惊恐与疑惑,心脏砰砰砰地狂跳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是二十一世纪的古董商人,因为轻信了朋友的话,接手了一座出倒的古董仓库。 可交货后醉醺醺的他打开仓库盘点时,才发现原本看好的那些大开门的瓷器都成了赝品。 几百平米的仓库内,全是堆积如山般的各种计划经济时期的票券——肉票、布票、鞋票、副食券、火柴票、地方粮票。 更多的是全国粮票、工业券,一捆捆,一扎扎,从地面堆到了屋顶,从门口排到了后墙。 这些票券要说不值钱吧,毕竟也是老物件,有人收藏,可那得是一些稀缺版本呀。 这种全国粮票,在行里都是像废纸一样论斤称着卖的,每公斤百十块,还未必有人要呢。 他就是为了存货里一批高路份的瓷器才借款买的这个仓库。 现在等于赔的精光,张学强一怒之下就直接昏死过去。 没想到醒了后竟然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妈妈,他死了?” “怎么会,装的吧,丫丫回屋去!” 针砭入骨的凉意让张学强一哆嗦,眼前的小姑娘不见了,又来了一个二十上下的消瘦女子。 中长发配着满是菜色的瓜子脸,五官精致,细眉微挑,丹凤眼中含着几分怒气,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一身黄绿色作训服,胳膊肘和膝盖上都有补丁,虽说破旧却捯饬得干净利索,身材苗条高挑,让人觉得弱不禁风楚楚可怜。 她冷哼一声,扔在张学强脸上一块冰冷的湿布,“小孩子打两下,能晕了?装吧你就!哼!” 说罢一抹身,小腰一扭,掀开身后布帘出了这间屋子。 张学强这才发现,女子的平板似的屁股蛋子上也有两块大补丁,这得多穷? “你是谁,我在哪儿?” 张学强话音刚落,只觉得脑袋中像是装了一台搅拌机,搅得脑仁一阵阵生疼。 一段段的记忆,像是潮水一般涌进了脑海。 他瞬间明白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他竟然穿越到了七十年代的京城,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叫张学强,今年刚满十八。 几个月前的那场大地震,夺走了他家人。 处理完后事,失魂落魄的他,回到了老家京城这座大杂院内的祖宅。 本以为能遮风挡雨的家,却住进了一大一小两个柴火妞。 大的叫楚青青,小的叫楚甜小名丫丫。 二人并非母女,而是两年前另一场地震的幸存者。 她们家园被毁,所以才来京城投奔亲戚,然后在居委会和房管部门的安排下就住进了张学强家。 他家这三间房,两间是私房,另外一间加盖的算是公房。 张学强的父母在长期外地工作,就把房子委托给了房管部门出租。 楚青青住的是那间公房,但是要和张学强共用一间堂屋的大门和厨房。 前身回来后想赶走这个碍眼的租户,可是按照规定,他无权处置那间公房,更没有权利赶走租户。 找了居委会和房管部门多次,由于住房紧张,也没法安排楚青青她们去别处。 于是三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就硬凑成了一家。 在同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即使自家人都会闹矛盾,何况这种情况。 前身又想尽各种办法难为二人,只盼着她们忍受不住刁难自己离开。 时间一久,在楚青青她们眼中,张学强前身就成了无恶不作的坏人。 再加上孤男寡女住在一起,街坊邻居难免有些风言风语,双方关系就更尴尬了。 今天前身刚买了个白面热馒头,夹上香油拌的酱豆腐要美美吃一顿,却被邻居叫出去看水表,将馒头放在了外屋桌上。 等他回来,香喷喷的馒头已经被丫丫吃了个一干二净。 这下他终于有了借题发挥的机会,各种冷嘲热讽,把两个女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楚青青理亏,也不还嘴,只在一边抹眼泪。 小丫头却不干了,上来就是一顿王八拳。 前身不小心摔倒在地,醒来就成了现在的张学强。 张学强摸了摸身下有些扎手的棕绷床,上面铺满了硬纸隔板,连个褥子都没有,只有一床比铁还硬的粗布棉被。 冷风只往身上呲,忍不住地想打摆子。 他这才发现,身上的装备,也强不了哪儿去。 一身脏兮兮的棉袄,袖口领口还露出了棉花。 脚下的单布鞋,又潮又冷。 再摸额头,火炭一般的滚烫,正发着高烧呢。 而房间里却冷得如同冰窖。 墙上的破木窗户年久变形漏了一条大缝,寒风嗖嗖地往里灌。 靠墙一只铸铁火炉,连着黄锈斑驳的烟囱,一丝热乎气都没有,应该早就灭了,旁边的煤箱里只有火筷子灰铲和煤渣。 更麻烦的是,张学强感觉胃里面像是塞进了一只猫,抓挠得五脏六腑都难受,饿得前心贴后心了。 他强忍着饥饿带来的眩晕,扶墙撩开布帘,只见外屋更加寒酸。 靠墙一张油漆剥落的方木桌,上面摆着几只脏兮兮的茶碗和饭碗,这就是餐桌。 连个凳子都没有想必平时都是站着吃。 门板裂了几条缝,夕阳和冷空气一起不要钱似地送进来。 这简直是掉进穷窝了! 正对门墙上的撕页式月份牌,鲜红的宋体字和阿拉伯数字印着一九七七年一月二十三号。 离改革开放还有一年多呢,张学强满脸的苦笑。 别管别的,先喂饱了肚子再说,这副身体可撑不住了。 这时,另一侧布帘遮盖的房间里,传出楚青青和丫丫的对话。 “你吃他东西干嘛,这都月底了,明天咱家的计划就有了。” “妈妈,我,我以为是你买的大馒头,不是馋嘴,不是,我饿......呜呜呜!” “哎,以后不许吃别人的东西,等下月计划下来,我还他,丫丫,别哭,妈妈抱你睡觉觉!” 卷一第2章 变废为宝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一阵阵叹息声,令人心酸。 张学强虽说没经历过这个年代,但听说过,现在还是计划经济时期。 食用油、副食品、工业产品,都要票,没有票什么都买不到。 而粮食按计划供应,成年人轻体力劳动者每月大概二十七斤到三十三斤,四五岁小孩和老人每月十几斤。 这时候副食品又少,粮食就是主要食品。 京城每月二十四号下粮食计划,所以二十三号是月底。 看来楚青青的粮食吃完了,大人还好能硬挨着,可是小孩子实在熬不住。 念及于此,张学强一拍脑门,貌似前身的粮票也用完了,最后二两还买了馒头! 前身刚回来没多久,户口没落下,城市粮食计划自然没有,只能每月拿可怜的救济补助。 年轻人又能吃,所以吃光了积蓄之后,身体成了这幅天地,又病又饿加上摔跤才送了小命。 难道他要撑到救济下来才有饭吃? 怕是这虚弱的身体也不答应吧! 要是那个仓库的粮票能拿出来就好了。 刚想到这里,一大把全国粮票出现在了手中! 张学强扶着墙悄悄回到里屋,心里激动:“真能拿出来啊,我不用饿死了!” 他又试了好几次,发现之前仓库的东西都能拿出来。 那这里的东西能放进仓库吗? 张学强将煤箱里的火钳子拿起,一个念头闪过,火钳子就真的消失了。 脑海中仓库的一角也多出了一把火钳子。 外面的东西也能随意进出! 想要拿仓库里的东西只要动意识就可以,要拿外面东西进去却必须先拿在手里才行。 他用意识重新搜寻了一下那个仓库,还是原来的样子。 那些在二十一世纪如同废纸一般的票证,放在现在都是有实际价值的好东西。 简直是老天爷开眼! 一番搜索之后,他又从仓库角落里找到一大堆第三版各种分钱、毛票、块票、钢镚儿,还有一摞第三版十元大团结。 再就是那些坑死人的赝品瓷器,和一些其它破烂儿。 意识中仓库后面还有个院子,休息的房间里有些锅碗瓢盆、家具、电器等生活用品,和大量古董行的工具书籍,就是没发现吃的。 现在他饿得难受,眼下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当务之急是先吃饱了肚子。 于是他收回了探索仓库的意识,等以后有空了再仔细查看。 他不敢拿出太多的钱、票,口袋里只放了一张十斤粮票和几毛零钱,就撑着身体向外走去。 刚掀开布帘,眼前就是一黑,哐啷一声撞在方桌上,杯子饭碗碎了一地。 “又闹什么,恨人不死是不是,丫丫刚睡着!” “哎呀,你,你发烧了!” 楚青青刚想发火,见眼前的男人摔倒在地,脸上还有些不正常的潮红之色,连忙蹲下,瞬间脸上露出几分焦急和关切。 张学强奋力睁开眼睛,也许是继承了前身的部分情绪,他咬牙道:“我,我是饿的!” 楚青青消瘦的脸上露出几分尴尬,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我去二奶奶家借点面条和鸡蛋,下月计划下来,我,我还,当陪你那个馒头了。” 她说得真诚无比,扭头就要走。 张学强一把拉住对方,虚弱无力道:“我有粮票,你去帮忙买......” 说着费劲从口袋里拿出粮票和零钱,塞在了那只皲裂干瘦的小手里。 “十斤,你还有十斤,还是全国的!” 楚青青手中拿着那张二指多宽七八厘米长的纸片,一脸难以置信。 粮票这东西分为全国和地方。 全国粮票由国家粮食部门统一发行,全国通用,方便跨地区购粮。 而地方粮票则是由各省、市、自治区政府粮食部门发行,仅限于在本地区使用。 比如京城粮票,出了首都辖区,几乎就等同于废纸,但全国粮票却没有这个限制。 在这个时代,全国粮票可是稀罕物,许多需要出差远行的人都将它当做宝贝。 又因为前些年的饥荒,老百姓有浓重危机感,许多人都喜欢存全国粮票,以备不时之需,于是这东西就愈发金贵了。 而粮票最大面值就是十斤,所以这张十斤的全国粮票,才让楚青青如此震惊。 “我去帮你买馒头,还夹酱豆腐?” 楚青青深吸一口气说道。 张学强脑袋微摇,有气无力道:“我才不吃那破玩意,吃多了烧心! 去胡同口国营饭店看看有炸酱面吗,再加两荷包蛋,要是没有就给我买俩馒头夹三毛钱的烧羊肉,鸡子儿也要。” 楚青青一脸怪异,小声道:“这是发烧烧的,还是失心疯了,荷包蛋、烧羊肉?你不过年了!” 张学强一翻白眼珠,声音虚弱道:“就吃这,快去,顺便给我买点扑热息痛!” “烧包!” 楚青青骂了一句,狠狠剜了对方一眼,抹身就走。 几步后又站住,垂首赧然道:“那啥,借,借我四两粮票,丫丫饿,明天就还你!” 张学强点了点头,已经没有再开口的力气。 楚青青神色微滞,没想到张学强同意得这么痛快,反应过来后,脸上也露出笑容,小声说了句谢谢,转身疾步而去。 夕阳透过大门上的玻璃窗,照在张学强脸上。 他心中暗骂:“笨娘们,不说扶我起来再走!” 躺在冰冷的地上,实在是难受,片刻后,终于恢复了点力气,抓着旁边桌子腿,慢慢站了起来,钻回了布帘后。 现在正是腊月天,一年中最冷的时候,这破屋子里简直比外面都冷,这种情况到了夜里还不冻死人? 张学强紧了紧身上的破棉袄,脑海中开始搜索仓库,终于从后院的橱柜里发现了几件没开封的保暖衣和羽绒服坎肩。 他立刻拿出,脱掉身上的破烂,穿在了身上,至少这一身能保暖。 新衣服上身,浑身一阵刺痒,用手一挠,指缝里全都是油泥,这得多久没洗澡了? 冬天想要洗澡可不容易,现在只好先忍着,等解决了肚子再说。 刚收拾完了身上,门外传来急匆匆脚步声,门帘一挑,楚青青便麻利地走到近前。 她手里拿着两个草纸包,将其中一个放在床铺上。 “没有炸酱面了,买的馒头夹烧羊肉,还有荷包蛋,哦,给你扑热息痛。” 说完,她从兜里拿出一个白色小纸袋,隐约能看出里面的圆形小片片。 白色纸袋合着一些零钱还有找回的粮票,放在了床铺上。 “总共用了四两粮票,找你九斤六两,钱还剩下......我借了你四两,明天还你半斤......哎,找的都是京城粮票,真吃亏!” 卷一第3章 重操旧业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全国粮票在地方上用,一般都找给当地粮票,在楚青青看来这就是吃了亏。 张学强才不在乎这点细账,根本没心思去听。 他抓起纸袋撕开,狠狠咬了一口还热乎乎的大馒头,香、甜! 多少年没吃过这么正宗的东西了,光是白面馒头都这么香。 烧羊肉有肥有瘦,外酥里嫩,混着香油的味儿香的魂儿都飞了。 这烧羊肉也是正经过油的,还是过的香油,搁在五十年后家里有矿的才吃得起。 嗝,嗝…… 张学强吃得太猛,有些噎着了,四处踅摸,却连一滴水都没发现,此刻他舍不得吐,只能梗着脖子硬咽。 “我那屋还有点煤球,一会儿烧了开水给你送一壶!” 楚青青心有不忍,想到今天还借了对方的粮票,难得开口关怀了一下。 这时,一股热乎乎的臭味只往鼻孔里钻。 张学强看向面前的楚青青,那股臭味是从她另一只纸袋里透了出来的,熏得人脑门子疼。 他皱了皱眉,“你馒头里加臭豆腐了?” 楚青青脸色微红,急忙将纸袋藏在身后,有些恼羞成怒道:“我用自己钱买的,管你什么事,哼!” 话音落地,人已经出去,布帘摇摆之际,帘子外传来女子的怒叱,“热水没了,渴死你!” “我能渴死?”张学强笑了笑,瞬间一瓶矿泉水出现在手中,拧开盖子灌了一口,还带着一丝夏天的暖意。 这么利索的女人,怎么爱吃这口? 张学强一想到她开口说话就是臭烘烘的味道,嘴里的馒头烧羊肉都不香了。 两个大馒头下肚,张学强腿脚也有了力气。 他又喝了两片扑热息痛,也许是心理作用,弹指间脑袋感觉也清醒了很多。 房间里还是冷得要命。 腊月天的京城,随便零下十几度跟玩一样,没有取暖的工具,可是要命的事。 他看向那张破烂八仙桌,从空间里找了把斧头劈了。 这桌子他刚才看过,是普通水曲木,就算有年头了,也不值钱,只当是废物利用了。 火炉发出微微的轰鸣声,铸铁的外壳被烧得通红,连带着上面的一截烟囱都染上了几分暗红色。 铁皮水壶嗤嗤作响,水汽氤氲蒸腾。 张学强用那件破棉袄和破被窝塞住了窗户和大门上的几条缝隙,这才彻底安了心。 等会儿木柴烧完,房子里也能留下热乎气儿,今天晚上是不怕了。 可明天还得把取暖和门窗解决了,要不然还要受冻。 他喝着从仓库里找到的茶叶,味道不咋地,但在这时候也是种莫大的享受,还能补充维生素。 刚才他试了几次,发现自己本体回不去那个仓库。 意识里除了仓库和仓库后的院子,四周是白茫茫一片,无法探寻边界。 眼下这几年,凭着仓库里的票券,绝对可以不愁吃喝,过上肥得流油的日子。 可等改开之后,这些票证逐渐废掉了,怎么办? 前身去年高中毕业,可是没有获得上大学的推荐,被归入了待业青年行列。 回到老家后,由于户籍正在变更,街道上倒是给安排了个临时工,在物资回收站跑外勤。 这是好听说法,直白点就是收破烂的,蹬着三轮车满街筒子的吆呵。 这工作没有固定工资,全凭收的东西多少赚差价,不用想也知道是前途无亮。 将来这两间祖传的私房会很值钱,但他不能卖了睡马路啊! 以后咋办,难道要重操旧业? 想到这里,他脑子一个激灵。 对啊,干老本行啊! 现在虽说古董的大市场还没起步,可却是收古董的好时机。 他曾经听行里的老前辈说过,这个时期,几斤粮食甚至能换到官窑瓷器。 几块钱都能买到名家字画,其它古董更是贱如粪土。 仓库里的那些票券就是敲门砖,这几年就是他的黄金时期。 趁着票券值钱的时候,将它们都换成古董。 等到国内生活水平提高之后,古董行情风生水起,那还不躺着数钱,这辈子都衣食无忧了。 就算是某天能回去,有了这些古董,也能彻底翻身了对不! 张学强越想越兴奋,浑身都出了一层臭汗,顿觉轻松无比,伸手一摸额头,之前的高温早已消退。 说干就干,他想明天就蹬着那辆破三轮去到处转转。 不过在开始发财大计之前,这透风撒气的房子也要好好拾掇一下,提高一下生活质量! 老天爷这么安排,肯定不是让自己来受罪的! “热水放门口了,记得还我水瓶!” 布帘外传来楚青青没好气的声音。 张学强抱着膀子,掀开帘子,一只铁皮镂空暖水瓶正放在墙根边。 黑漆漆的软木塞子上,还微微飘荡着丝丝缕缕热气。 对面的帘子乱摆,楚青青放下水瓶就回去了。 张学强现在已经不需要热水,但心头依旧一暖,轻笑出声:“刀子嘴豆腐心啊!” 夜里,北风呼啸,他裹着从仓库里找到的羽绒被,还冻得瑟瑟发抖,心里只盼着天快亮吧! 冬日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阳光透过层层干枯树枝,洒在了鳞次栉比的屋顶上。 紫禁城的琉璃瓦反射出耀眼夺目金光,普通人家的黑瓦片也染上了一丝暗金色。 张学强身体已经康复,早早就起了床,不是他多勤奋,而是冻得实在是睡不着了。 洗漱之后,从床下的柳条箱子里找出一身还算新的中山装穿在身上。 里面有羽绒服坎肩和保暖衣,让他浑身鼓胀胀的,看起来像个邮筒成精,不过穿了这身,零下十几度都不觉得冷。 脚上也换了一双仓库里找到的白压边布棉鞋。 收拾利索后,他第一次走出了大门,来到了院子里。 阳光正从屋顶上照下,落在他脑门上,让这寒冷的清晨带上了一丝暖意。 屋脊上的鸱吻,房檐上的脊兽,影影绰绰仿佛在向他招手。 目之所及,尽是各种加盖的房屋,五花八门没有重样的,中间只留下了羊肠般的小胡同。 稀奇的是很多都是去年防震棚改的新房。 头顶上各种晾衣绳密密匝匝宛若蛛网,许多衣服都冻得僵直,随风摇晃着,像是挂了不少人,看着有点瘆得慌。 张学强还记得家人说过,这座院子,过去是个三路三进的大宅院,抄手游廊、檐牙高啄,后面还带着花园池塘和绣楼。 可现在却成了这幅样子,再也看不出原貌。 只有偶尔能看到的古旧花窗、花砖和斑驳的雕栏画栋,仿佛诉说着那永远回不去的岁月。 “吃了嘛,您呐!” 有人推着哗啦作响的破自行车擦肩而过,习惯地打着招呼。 张学强只是颔首致意,心里却难免腹诽:“我要说没吃,你还管饭啊?” 那人停下脚步,扭头道:“咳,我还以为是谁,闹了半天是学强啊,今儿起这么早干嘛,收破烂去?” “也是哈,你这样的每天不出去奔嚼谷就得饿肚子,哪像我们工人旱涝保收哈哈。” “你先别走,去我家找你嫂子,家里一堆橘子皮、鸡毛、废报纸呢,都便宜你了哈,不用谢,价钱给得公道点就行!” 说着还咳嗽两声吐了口浓痰,可恶心人了! 卷一第4章 厨房里有漏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这人长的尖嘴猴腮,一双眼骨碌乱转,老是往张学强身后门里看,像是发现了什么隐私,嘴角挂起一丝嘲笑。 记忆浮上心头,这人叫计得草,是整个胡同出名的碎嘴子,喜欢到处搬弄是非,传递小道消息。 一些关于张学强和楚青青的风言风语都是这货编造的。 有次还传丫丫是张学强和楚青青的女儿,在外面生了,连爷爷奶奶都克死了,这才带回家。 前身对这种话不但不在意,还非常得意。 但张学强却不想听到这些蠢话,倒不是为了两个女的名声,而是不想凭白遭人闲话。 张学强打了个哈欠,轻笑出声:“行啊,这也算开门红,图个吉利嘛,我这就去看看。” 心里却打定主意,今天先顺其自然,以后他再敢嚼舌根,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等破自行车声音远去,张学强凭着记忆向后院溜达。 不一会儿正看到一个女人开门,一盆洗漱过的脏水泼在了地上。 差点都迸溅在张学强新鞋上。 数九寒天,这脏水很快就能从狭窄的路上凝结成冰,给路人造成极大不便,尤其是一些老年人还容易踩踏上出事故。 张学强立刻认出这女人,就是计得草的老婆,绰号小红花。 走两步路就是下水道,这种行为简直缺德至极。 这两口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就凭这事,张学强打算让这家子人吃个暗亏。 眼看着她没事人一般要进屋,张学强高声叫住了她。 小红花斜眼冷哼道:“怎么,怎么了,泼你身上了?是你小子不长眼,一边玩去!” 张学强装着和善笑道:“小嫂子,这话咋说的,就凭咱这关系,真泼在我身上,我还能说难听的话?” 小红花撇嘴得意一笑,“算你有眼力劲儿!” 她说着还往别人门口啐了一口浓痰。 张学强忍着恶心道:“刚门口碰到大哥,他让我来一趟,说家里有破烂卖!” 这年头普通人家,过得都紧紧巴巴,破烂谁也不舍得扔,存多了卖几分钱也是一点进项。 小红花恍然,咧嘴一笑,“有,多着呢,你进来吧,哎,你咋没拿称呢?” 张学强淡然笑道:“拿什么称,咱是外人嘛,一会儿您说价,合适我就收了,绝不还价!” 有便宜沾,高兴的女人合不拢嘴,伸手掀着棉帘子让张学强进屋。 进屋之际,张学强正看到棉帘子上拴着一枚绿锈斑驳的铜钱,心中暗喜,目标有了。 比张学强家宽敞不了几分的狭窄房间里,女人从厨房、柜子下,拿出了不少东西往地上一堆。 “呶,这些都卖,你给三毛钱得了!” 鸡毛、橘子皮、牙膏皮,还有一摞泛黄的旧报纸,几个纸壳子。 张学强不由得暗中撇嘴,就这些破玩意,上称最多几分钱,张口就要三毛,你可真敢。 他不动声色蹲下翻动这些破烂,一双眼却在房间里四处踅摸。 女人不耐烦道:“哎,你别光看不收啊,大早上的一会儿我还得上班去呢!” 张学强笑道:“三毛就三毛,小嫂子开口了,就是五毛我也要了。” 三毛钱搁在二十一世纪,扔地上没人捡,但在这人均工资十几到几十块的时代,却能让人吃顿好的。 小红花惊喜道:“真的啊,三毛钱,不许耍赖!” 她心里却一阵后悔,怎么没要五毛呢! 张学强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面额十斤的粮票,递了过去。 “小嫂子,我忘了带钱,要不用粮票顶咋样,一斤一毛钱,十斤当一块钱,你找我七毛得了!” 这年头家家计划都紧张,粮票比钱金贵。 见到是全国粮票,小红花更是乐开了花。 她心里明镜似的,十斤全国粮票,在黑市能卖三、五块钱呢,这个傻小子当一块钱,岂不是赚翻了。 她急忙翻找口袋,可怎么也找不到七毛钱。 张学强恰在此时道:“哎,就这点东西,要是再多点,我就给你十斤,不用找钱了多好!” 小红花眼中露出震惊,心里更是想这种便宜不占是傻瓜,急忙收回手说道。 “那你看看,还有什么破烂是你想要的,要是能卖都给你!” 张学强故意看了一圈,相中了一只镶石芯配螺钿的硬木大立柜。 这玩意看起来就不简单至少是清中期的,不过她肯定不会卖,他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就在小红花以为黄了的时候,他指着那张铁艺床下的一只木头脚踏说道。 “我过几天想改个鞋盒子,这玩意看着合适,给你算五斤,行不!” 小红花看着那个脏兮兮每天都用来放鞋子的破木头,满心欢喜地连连点头。 “好,好了,归你了,我再找你两角!” 张学强弯腰搬起来那只沉重的脚踏,又用旧报纸卷起那一堆破烂。 这时候小红花从口袋里抽出一张两角,又有些不舍的说道。 “要不,你再看看,还有什么看中的?” 张学强看了一眼那只大立柜,却摇起了头,“别的我就算看中,你也不卖了,算了吧,就这样,我还得出门呢!” 小红花实在是不舍得入账的钱再出去。 她原来打算在年前买条纱巾,京城春、秋季多风沙,爱美的女人少不了纱巾,要是少了两毛到时候还得添钱。 “要不,你去厨房里看看,那边有些破盘子破碗,看上了就卖给你!” 张学强装着无奈苦笑摇头,其实心里乐开了花,出门就进了油毡和木材搭起的小厨房。 他打算先演一会儿,然后再提出要那个铜钱。 可是刚刚从一堆破盘子破碗之中开始翻找,一只青花双面绘鲤鱼的小碗就让他心头一跳,双手都差点哆嗦了。 拿起仔细查看,只见釉色莹润、宝光内敛,碗内外所画鲤鱼形神兼备,青花色泽沉稳略带黑头,细看还有些许斑点。 翻转碗看底足,釉色干老温润,圈足边缘一抹淡淡火石红由里向外渐重。 款识也是用青花写就,大清康熙年制,六个楷书笔力遒劲,气势凌然。 这竟然是清代官窑,虽说是光绪的小康,不是真正老康,但它总是官窑啊。 光绪时期瓷器回光返照,大量模仿康熙风格,甚至还写康熙的款识,行里称之为小康。 张学强看得仔细,“清”字右部“月”第二笔带顿挫。“年”字第三横右侧上挑。 这是明显光绪仿康熙特点! 唯一的缺陷就是底足有点磕碰和冲线,要不然也不会被当成破烂。 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竟然捡到了大漏。 卷一第5章 没有科技和狠活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一咬牙,将一堆破盘子破碗都看了个遍,再没发现好东西,就拿起了这只小碗。 小红花喜色满脸,“你就要这个碗啊,要不再拿个碟子?” 张学强摇了摇头:“昨晚上把饭碗打了,我看这个行,不过只能出一毛钱!” 还差一毛才能凑够数,小红花翻白眼道:“你再拿个盘子吧,要不拿俩也行!” 张学强装着苦笑道:“我家一堆盘子,要这么多干嘛,熬汤?” 小红花彻底没咒,悻悻的从兜里抠搜出一毛。 恰在此时,张学强指着棉帘子上的那枚铜钱道:“哎,这个当一毛吧,我夏天别竹帘子用!” 小红花大喜,立刻解下铜钱,塞在张学强手里,“两清了哈,我赶紧的上班去呢,以后有破烂都给你!” 张学强出门几步,趁着没人注意,就将那些东西都收进了仓库。 然后捡了几块土筐里的乏蜂窝煤,踩碎了垫在了那些刚结冰的污水上,省得让老人踩了摔跤。 他手上只拎着那点破烂往家走,这时候不少邻居都起了床。 院子里大人叫、孩子哭,混合着锅碗瓢盆声,奏响了市井交响曲。 回到了家门前,张学强打算去推那辆破三轮,上街去吃早点。 主要把生活问题解决了,弄点煤球啥的,再请个木匠修修门窗,要不晚上太冷兴许再生病。 然后到处转转,摸摸收货的路子。 这年头房屋维修都归房管局,但他这是私房,报上去之后等排到他家指不定都六月天了。 所以想要快,就得自己花钱找人。 今儿吉星高照,才花了十斤粮票,就收到了三件好东西。 刚才那个脚踏,虽说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材质却也是小叶紫檀。 这么大的物件,二十一世纪后至少能卖大几千。 另外那件小康鱼纹青花碗,虽说有点小毛病,但存到零零年后绝对大几万的东西。 其中最珍贵的是那一枚铜钱,铜质精良、字口深峻,红斑绿锈古意盎然。 正面有崇祯通宝四字楷书,背面却一反明代铜钱背无字的常态,有一匹正在奔腾的小马驹栩栩如生。 这就是明代铜钱之中比较少见的名誉品,崇祯跑马。 更难得的是,当时接过铜钱的时候,他暗中用指甲划了一下无锈的表面无沙感。 这证明铜质精纯,它不是一枚普通钱,而是当做模板的母钱。 它无划伤,无裂痕,除了锈迹厚重一些,如果评级的话可以评得上品相极佳的极美品。 在张学强的记忆中,二、三十年后这种母钱,价值数万乃至十数万,如此品相的,其价更高。 刚一出手,就能到手这种精品,简直就是鸿运当头,后面指不定还能遇到什么好玩意呢。 哗啦啦,掀开了落满枯枝败叶的防雨帆布,一辆漆皮斑驳的三轮车出现在了门口香椿树下。 三轮车不知道停了多少日子,车带都憋了,车闸上满是锈蚀,推了一下除了铃铛不响,其它地方叮当乱响。 这车没法骑,只能推出去找修车的修好再说。 “强哥,上班去啊?真早啊!” 声音听着憨憨的很耳熟,张学强扭头,隔壁正走出一个肥头大耳的小伙,满脸憨笑地看着他。 这年头普通老百姓都很瘦,罕见胖子,如果有人很胖,要么就是身份特殊,要么就是身体代谢出现了问题。 憨小伙叫梅新岩,是张学强的发小和小学同学,这孩子小时候得过大脑炎,人憨憨的。 因此他在学校和胡同里经常被欺负。 张学强前身是唯一对他不错的同龄人,又是邻居,这孩子就成了他的跟屁虫,上学放学,恨不得去茅房拉屎都跟着。 直到张学强初中毕业,跟随调动工作的父母离开老家,二人已经三年没见。 但再次见面,这个憨憨依旧对张学强亲密有加。 此时的张学强毕竟不是那个前身,见到这位发小,也没有什么太多亲切感。 人家打招呼了,他也不好不搭理,于是下意识道:“哦,早啊,吃了吗你?” 说完这句话,张学强就想抽自己,我干嘛给个憨憨说这个啊! “没呢,哥,咱吃啥去?” 梅新岩立刻屁颠屁颠地凑到跟前,伸手接过车把,奋力的往外推。 沉重的三轮车,在他手里竟然十分轻松,一阵咯吱哐啷声响中,就推出了黑漆漆的三号院大门到了胡同里。 得了,张学强不差这点粮票,也不想坑这种憨憨,带着他出了胡同口。 此刻,七零年代的京城才真正地展现在了他面前。 寒风吹得衣服簌簌作响,眼前鳞次栉比的灰黑瓦平房像被冻住的波浪,绵绵延延看不到头。 黑色木质电线杆支棱在街边,绝缘瓷葫芦上挂着几根冰琉璃。 不到上班点,街头冷清异常,偶有几个裹头巾的妇女端着搪瓷痰盂急匆匆往公厕赶,棉鞋踩踏着些许冰碴,咯吱吱直响。 张学强一缩脖子,摸着裤兜里硬邦邦的粮票,喉结滚动,"七七年的北风,当真比后世刀子还快啊。" 先找了家修车铺,扔下车,直奔胡同外的国营小吃店。 狭小的门头,昏暗的店面,水泥地上油腻腻的,门内摆着张小桌,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子负责卖票。 七零末,胡同里的老百姓大都用昨晚的剩饭剩菜凑合一下,很少有花钱吃早点的,现在时间又早,只有张学强和梅新岩两个客人。 一进门浓郁的花生油味儿直往鼻子里钻,这年头炸油条都用的是正经好油,这香味儿勾得人流口水。 张学强食指大动,胃里开始咕噜。 拿出钱和粮票,在售票员震惊的眼神中买了五毛钱餐票,分给梅新岩一半,让他随便吃。 售票员看着二人背影,轻声嘟囔——吃得了嘛? 梅新岩攥着餐票和粮票,激动的嘴唇都哆嗦了。 取餐口的玻璃和窗框脏乎乎油腻腻,后面的工作人员穿的白大褂也早已看不清本色,可是卖的东西都是真材实料,绝对没有那些科技和狠活。 金黄酥脆的油条,雪白滑嫩的豆腐脑浇上卤子,再加上两个刚刚出锅的荷包蛋,张学强吃的肚儿滚圆,浑身舒坦。 虽说东西很普通,但这滋味比后世吃那些龙虾鲍鱼蛋炒饭还要香甜。 东西实在,人也本分,张学强已经开始爱上了这个时代。 “哥,一会儿你去上班哈,能带着我不?” 梅新岩手里攥着一尺多长的大油条,嘴里含混不清。 也没餐巾纸,张学强用草纸擦着手上的油腻,歪头道:“你跟我干嘛去?” 梅新岩憨笑起来,“我爸在给我找活儿呢,也是废品站的外勤,我,我想先跟你,试试,试试看。” 卷一第6章 三亮同学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连路都不认得,能有个帮手当然是好事。 如果是别人提出这个要求,张学强绝对果断拒绝。 但梅新岩不一样,一他是真正贴乎自己,简直是言听计从,二他没心眼嘴也严实,是个不二人选。 可自己身上秘密太多,得想个办法遮掩一下才行。 张学强绷着脸神色凝重,语气中也带着些许威严,“你跟着我不是不行,可你得守规矩。 第一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不许问原因,二咱们干的事必须保密,就连你亲爹妈都不能说,行不?” 梅新岩脑袋点的小鸡吃米一般。 听话就好,张学强大是满意,拍了他肩膀一下,“吃饱了么?” “还没,得再来碗面茶溜溜缝......” 不一会儿张学强发现,这个憨憨也有不厚道的一面,一碗面茶是打底,他喝了两碗还又吃了四个大肉包子,才住了嘴。 怪不得人家都瘦,他这么胖,看来他家粮食都让他自己吃了! 梅新岩打着饱嗝,抬起袖子往油滋滋的嘴上一抹,又顺手擦了擦冻红了的鼻子头,“哥,饱了!” 张学强瞟了一眼他油光锃亮的袖口,这简直就是嘴亮,袖子亮,抹哪儿哪儿亮。 以后给他取个外号叫三亮得了,好听还顺嘴。 “三亮啊,吃饱了咱就走,先去骑车,买煤球!” 梅新岩没动地方,傻愣愣地四处看。 “哎啊,我说你呢,走啊!” “啊,哥,我不叫三亮啊!” “从今后出了门,你就叫三亮,别问为啥,此中自有深意!” 二人这么吃法,五毛钱的票都没用完还剩下不少。 张学强又买了几个大肉包子裹在半干的荷叶里,打算留着中午找不到饭辙的时候垫被一下。 三轮车已经修好,补了内胎,上油、去锈、紧了各处螺丝。 看起来虽说还是破烂,但至少能骑了。 现在的修车铺都是国营集体单位,不还价,修车费五毛钱。 张学强趁店里没别人,低声对那个修车师傅道:“忘了带钱,给您五斤粮票咋样?” 四十多岁的修车师傅本来睡眼惺忪,听到这话眼睛顿时亮了。 急忙接过那张京城五市斤粮票,自己拿钱补上了修车费,还帮张学强将车推出了门口。 看着张学强消失的背影,修车师傅满眼羡慕,“真有不拿窝头当干粮的哈,这孙子要是天天来多好!” ...... “哥,我带你,你坐后面,咱去哪儿!” “去煤铺子买煤球!” 这大冷天坐三轮可是遭罪,骑车的不冷,但坐车的能冻透了。 幸好有了梅新岩这挡风的墙,张学强坐在他背后,感觉还好点。 可没多大一会儿,他就冻得浑身打哆嗦,京城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大北风直往骨头缝里呲。 这身体可真差劲,应该是小时候正赶上自然灾害,身体没长好,还落下了病根。 张学强可不想好不容易穿越一回,赚了大钱之后,享受不几年人生就提前挂了。 得找个办法,让身体壮起来才行! 听说四九城里练家子不少,他就有了练武的想法,不求别的,只为了强身健体,将来多活几年。 可思来想去又没有门路,只好慢慢打听,先把家里弄好了再说,至少不能挨冻了。 此时街头行人渐多,各种自行车宛若流水从大小胡同里出来,在大街上汇聚成河,向着远方滚滚而去。 汽车以公交车为主,少见别的车辆,它们只是这车河的点缀,摇晃着肥硕身躯缓缓前行,仿佛随时要趴窝似的。 由于石油短缺,有些大公交还背着煤气袋,宛若一只只大乌龟。 用现代眼光看,人们的穿着都很土气。 多数是中山装、列宁装,还有作训服,当然最多的还是各家工厂的工作服、劳保服。 色调也是以黑、蓝、绿,为主,少见其它颜色,偶尔有红色也是女子的围巾,或者学生的红领巾。 虽说色调沉闷,但人们的脸上总带着向往或是期盼的神色,仿佛未来很有奔头。 没多久梅新岩就蹬着三轮车来到了,乾门南河岸一个黑漆漆的大门口。 离着老远就听到里面传来哐啷、哐啷的机器声,仿佛在打铁。 这里除了门上写着利源煤炭公司的木牌子之外,到处都是黑色,就连门口一段柏油路都黑得油亮。 过去都叫煤铺子,也叫碳厂子,后来全都改成了公司。 周围最近的煤铺子就在这里,离着他们住的面口袋胡同十几分钟路程。 “哥到了,咱是买煤灰,还是买大炭?” “买蜂窝煤!” 很多京城市民都习惯买煤灰和黄土,回家自己摇成鸡蛋大小的煤球,或者是煤饼子,为嘛?便宜啊! 但是还有更好的,就是成品蜂窝煤,这玩意耐烧,还安全,只要烟囱保持通风,绝对没事。 张学强交上钱和煤票,一口气要了两千斤蜂窝煤。 现在才腊月,离着过年还有十七八天,买得少了根本烧不到天彻底暖和。 黑漆漆落满黑灰的窗口里递出提货单,传出个声音,“两个小时以后来搬!” 蜂窝煤由于要的人少现货少,你交钱后一般要等着机器现压。 他要的又多,两千斤是一千二百多个,怎么也得一个多小时。 这会儿干嘛去? 张学强琢磨俩人骑一辆三轮车太不方便,还不如趁这功夫自己买辆车去呢。 当然汽车、摩托是不可能的,最佳的选择就是一辆二八大扛。 “买车?哥,你有工业券吗?”梅新岩一双小眼瞪得溜圆。 工业券在这时代,是除去粮票最重要的票证,因为居家过日子根本离不开的。 它能买一切和工业有关的东西,从毛巾、肥皂、搓脸油,到手表、自行车、缝纫机,都包含在内。 而且这东西的发放配给和工资挂钩,大概比率是每二十元工资搭配一券。 普通职工,每月很少能超过两券。 这么少的工业券,购买日常用品都不太够。 而买一辆自行车,按照类型不同,大概需要八到几十券,谁还能挤出这么多购买自行车? 那么只好亲戚、邻居之间相互拆借,或者去鬼市淘换。 所以说那时候买一辆自行车的难度,不亚于三十四年后买豪车。 可这难不倒张学强! 他那被冻得有些皲裂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手指间捏着几张小纸片,在梅新岩面前一晃。 “看清楚了这是嘛?” 这东西比粮票略大,纸张也稍微厚实一点,主色调淡红色。 背景印的是工厂和塔吊,上面有‘京城市购物券’‘日用工业品’‘市第一商业局’等字样。 还在边角写着阿拉伯数字3,和三张券的字样,最下面是发行年份。 这是面值最大的三张券,其它的分别有一张券,零点五张券,零点一张券,这四种面值。 而张学强拿出的几张都是‘三张券’最大面值的,这玩意他仓库里数不清有多少,根本就不在乎用几张买辆车。 他往外拿的时候,细心地挑选了七七年之前发行的,要不然可就闹大麻烦了。 “快,快收起来哥,小心让人偷了!” 卷一第7章 够了够了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梅新岩不是真傻,也知道这玩意的珍贵程度,吓得立刻变色,让张学强收好。 在张学强记忆中,这附近最大的百货商店就是东大街的亿照。 没一会儿二人就到了,一座古色古香的三层小楼前。 这个点刚刚打开店门,窗户上的窗板还没卸下,几个身穿工作服的男女正哆哆嗦嗦地打扫卫生,还没营业呢! 张学强和梅新岩也在路边吹了半晌北风,这才等到了正式营业。 他们迫不及待地成为了今天的前两位贵宾。 一楼卖的尽是食品、服装、布料、鞋袜,还有针头线脑的日用品。 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 刚上楼一股子淡淡机油味道扑面而来,然后才看到了摆在货架上的各种五金、小家电、还有几辆样品自行车单独放在窗口下。 售货员一听张学强要买自行车,首先投来了不敢置信的眼神。 人家倒是没说什么难听的话,而是负责地介绍那些样品,只是语气有些不耐烦。 “这是永久十三型,凤凰十四,还有飞鸽,最少要8到20张工业券,这辆是锰钢永久,要一百张工业券,你们慢慢看,请勿触摸。” 如果说那辆凤凰是奔驰,锰钢永久就是劳斯莱斯级别的。 可张学强却对那辆显得粗笨的锰钢永久不感冒,倒是看上了高大威猛的凤凰十四。 这车通体黑色,显得非常霸气。 因为轮胎直径是二十八英寸,又带着一根粗大横梁,所以老百姓给它取了个外号,叫二八大杠。 当年的结婚三转一响——手表、缝纫机、自行车、收音机之中,最场面的就是凤凰二八大杠了。 新郎官要是骑一辆崭新的凤凰大二八,那简直让老岳全家都倍有面儿。 那售货员要走,张学强直接叫住了他,“哎,没什么好看的,就要这二八大杠!” 售货员鼻孔出气嘁了一声,“二十张工业券,一百八十八块钱,我这就去开票?” 说着他拿出一本三联单,趴在木质柜台上作势,可什么都没写,只是斜眼轻蔑地看着张学强二人。 很显然,他不信这两个毛头小子买得起这车。 附近几个男女售货员,也向这边投来了看戏的表情,有人还低声议论,指指点点。 仿佛他们已经预见到了,这两个小子一会儿出丑的样子。 然而张学强不但没走,更没尴尬,而是开始掏口袋了。 一张,两张,三四张,直到十几张面值三券的工业券和大团结放在柜台上,张学强才停下动作。 歪头问道:“够了吗?” 所有的售货员都傻了片刻。 面前的售货员看向张学强的眼神中也满是震惊。 倒不是他没见过大世面,而是能拿出这么多工业券的年轻人,多是大院里的子弟,和要结婚的青年男女。 张学强他们一看穿戴就是胡同里的孩子,明显也不到结婚年龄,身边更没家长跟着,能拿出这么多工业券,简直是不可能的。 售货员喉结咕哝一下,结结巴巴道:“够,够了,钱和券都够了,可还差一张自行车票呢!” 张学强反倒是一愣,没想到除了工业券和钱之外,买自行车还要车票。 由不得看向三亮同学,眼里带着几分埋怨,你小子咋没早说? 梅新岩也不知道买自行车要车票。 其实多数自行车也不需要票,唯独这凤凰大二八是特殊产品,非常紧俏,所以每一辆车出厂后都要有一张车券。 这东西只有大单位才有,而且只发给‘有资格的人’,正因为此,凤凰大二八在某些年代成了身份象征,有点像需要身份验证才能买的劳斯莱斯。 张学强这一愣神,所有售货员都笑了。 面前那个售货员心道:这指不定是什么熊孩子凑了几家的工业券来摆阔呢。 要不然也不会不知道自行车票这东西,你以为这大凤凰是什么人都能买的? 他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笑容,漫不经心道:“那就买永久,飞鸽也不错,还便宜不少!” 永久有的车型也要票,但这里这辆半链盒的不要票。 售货员说完后发现客人像是发愣一样,以为他接受不了现实,于是就不再搭理,而是冷笑着旁观,只当是看笑话了。 此刻张学强不是在发愣,而是用意识从仓库里数以亿计的各种杂票之中寻找自行车票。 仓库里的票实在是太多,又乱,除了那些全国粮票和工业券,其它的东一堆西一摞,根本就没规律,找起来也麻烦。 他只盼着,仓库里能有这玩意,要不然脸可丢大了。 “哎,我说你,到底买不买啊,我可招呼别的客人去了!”售货员不耐烦道。 其实现在进来的客人都没服务员多,根本就不用他去招呼。 就在此时,张学强的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将一张小孩巴掌大小的淡蓝色纸片轻轻拍在柜台上。 这纸片背景是一只凤凰,印着‘上海自行车三厂’,‘自行车券’,和红色艺术体‘凤凰’的字样,下面还有印章、编号和车型。 最下方还有一排骑车的男女剪影,和英文菲尼克斯的字样,意思是不死鸟,也可以翻译成凤凰。 虽说只是一张擦屁股都嫌硬的纸片,但是它一出现,立刻让人们眼中的张学强身上蒙了一层光辉。 那个售货员冷笑瞬间不见,露出了带着些许献媚的笑容,他心道:这准是哪个大院里的太子爷,这种人可不能得罪。 他语气恭敬道:“您稍等,我这就开票去!” 啪一声,张学强又拿出一张同样的票,紧接着一张两张,拿出来一摞。 售货员傻了,这是什么牛人啊,凤凰自行车票都成摞了,他急忙道:“够了,一张就够!” 张学强一翻白眼,慢条斯理道:“谁说我要买一辆了?” 说完他收起多数,只留下了两张,“买两辆!” 卷一第8章 多条财路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凤凰自行车经常卖,但头一次见有人一出手就买两辆的,这是要干嘛,好事成双?烧包? 围观的售货员都发出了低低惊呼,看向张学强他们的眼神再也不一样了。 售货员不敢废话,连忙收起张学强的钱和票,先仔细清点了一下,然后撅着屁股在柜台上写好了票。 再用票夹着那些钱和券,抬手拉过悬在头顶上一根钢丝挂着的一个大号铁夹子。 他将钱票夹在铁夹子里面,然后用力一推,只听到哗啦啦啦声响,那只铁夹子顺着钢丝就滑了出去。 这是什么玩意?张学强好奇抬头看去,只见头顶上竟然悬了好多这种带着夹子的钢丝。 每一根钢丝都从柜台延伸到远处一个类似于交警岗楼似的玩意上面。 这个‘岗楼’里还坐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妇女。 瞬间张学强明白了这是干嘛,原来是收银台。 中年妇女抬手从夹子里拿出钱票,低头仔细检验一番,然后噼里啪啦打了一通算盘,再写了发票、出库单,合着找的零钱又夹在夹子里原封甩了回来。 这一系列足足用了五分钟,如果买东西的人多了,那简直成了龟速。 你还别抱怨几块钱还打算盘难道算不过来?人家这是规章制度,不能破坏! 这效率跟后世扫码付款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别有一番味道。 售货员拿到票后,将零钱和发票恭敬地递给张学强,细心嘱咐道:“找您四块,千万收好发票。” 说罢还礼貌地点了点头,让张学强稍等,他拿着出库单去提货了。 自行车都是零件,装在一只巨大的黄色瓦楞纸箱里。 售货员提货回来后,还要有专业的师傅进行组装和调试。 又忙活半天,两辆崭新的二八大凤凰,出现在张学强面前。 乌黑的车身,车把和车蹬子电镀层锃明瓦亮,都能照见人模样,看着就那么气派。 两辆摆在一起更是气势不凡,惹得一些顾客和女服务员向张学强二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 推车下楼,张学强让三亮把其中一辆塞回纸箱,放在了三轮车上。 然后他也不急着走,就站在马路边的泡桐树下,看着街景。 就在此时刚才那个售货员急匆匆地从后门出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站在远处墙角冲他招手,还小声喊道。 “麻烦您过来一下!” 张学强露出会心一笑,刚才在店里这么高调炫富,等的就是这时候。 他让三亮同学看好东西,大步走了过去,故意皱眉道:“怎么,钱不够还是票有假啊?” 售货员连忙摆手满脸媚笑道:“够,也不假,我找您有点事商量。” 说着他摸出一盒两毛三的北海,从里面抽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烟卷,双手递给张学强。 张学强却摆手挡住,淡然道:“有事说事,我不抽这烟!” 售货员听得清楚,他说不抽这烟,而不是不抽烟。 很明显是嫌这烟孬,有些羞赧道:“哎,我下次给您预备好的,大乾门!是这样啊,我表哥要结婚......” 这家伙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来意。 他表哥结婚,女方要三大件,可钱是够了,工业券和自行车票都不够。 工业券还能找亲友拆借一下,自行车票实在是弄不到。 于是就打算出高价买。 售货员道:“工业券,他能出三块一张,自行车票您看五十行不行?” 五十块可不是小钱,上班十几年的技术工人月薪都未必能拿到这么多工资。 按照当前物价算,能去大饭庄子摆两桌席面了。 售货员说完,腆着脸陪着笑,满眼期待望向张学强。 张学强一笑,拍了拍那神奇的裤子口袋,不紧不慢开口:“你觉得我缺这俩钱儿?” 售货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连连躬身道:“对不住,对不住,我也是为表哥着急,您千万别往心里去,回头有事来店里找我哈,我先走,您忙!” 张学强轻咳一声,叫住对方,“哎,我不在乎钱,可是老太爷喜欢玩古董,你表哥要是有的话,倒不是不能商量。” 事情有转机,售货员喜气满眼,嘴都笑瓢了,“您要什么古董,我让家里人找找!” 张学强沉吟道:“老瓷器,老字画,硬木家具,铜器,就是银圆和老铜钱也行,不过我得看上眼才能要。” 售货员知道建国前,有些遗老遗少和富商豪绅喜欢玩古董。 建国后玩古董的就稀罕了,这肯定不是一般家庭。 他不由得对张学强更加敬畏了几分,连连点头,说回家就发动群众去踅摸,问张学强怎么联系。 现在张学强自然不能让他去家里,物资回收站更不能去,这有点犯难。 但他依旧风轻云淡,一指梅新岩道:“这样吧,明儿我让这兄弟再来一趟,你见着他就出来,咱老地方见!” 售货员急忙说好,临走之前还特意叮嘱张学强一定收好了发票,上牌要用到。 这人转身回后门,墙角那边竟然有好几个售货员在探头探脑,看来就算他不出来,别人也会来找张学强。 售货员冲着那些人没好气的摆手,“都回去吧,人家不缺钱,你们啊,想瞎了眼!” 路边,张学强拿着那张泛黄油色的发票扭头低声问,“三亮,自行车还上牌?” 梅新岩记性不错,还记得三亮是自己的新名字呢。 “哥啊,自行车当然得上牌了,去车管所,还得砸钢印呢!” 这年头自行车是重要交通工具还是重要资产,为了防盗方便管理所以要上牌,还得在车架上、车把正中、脚蹬子上方,砸三个钢印。 幸亏有了三亮同学帮忙解惑,要不然张学强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简直就是个大晕头。 张学强轻轻拍着自行车座,心道:你也有幸归车管所管了哈! “哥,你买这么多车干嘛,给未来嫂子?” “笨啊,我一辆,你一辆!” “我,你说那一辆是我的?” 张学强不是烧包,他考虑得仔细,将来要是去远地方收货,蹬三轮车太慢也不方便,弄两辆豪车骑着,既能快捷方便,又能唬人。 你想,开两辆大奔,不管去哪儿,别人都不敢随便招惹不是吗。 梅新岩彻底傻了,半晌不会说话,眼神都有些呆滞。 这也怪不得人家孩子,张学强这种行为,相当于给刚入职的新员工配了一辆宝马,还是x5的,人家能不激动? 张学强怕这孩子真傻了,轻轻拍了拍他肩头道:“是你的不假,可现在不能给你。” 梅新岩憨笑道:“我说呢,哥你给我闹玩呢!” 张学强瞪眼语气威严,“谁给你闹着玩,我说话不算数了? 说给你就是给你的,等出远门的时候,咱俩一人一辆多气派?这事千万别让你爹妈知道啊!” “哎,哎,打死我都不说!”三亮同学高兴的鼻涕泡都冒了。 卷一第9章 帮忙烧煤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三轮车上有了自行车,就不能装蜂窝煤了。 二人只好先拐了个弯,回到面口袋胡同三号院,先将那辆自行车放在了张学强家里屋,然后再回煤铺子。 两千斤蜂窝煤,装了整整一车厢,还摞的老高,压得三轮车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梅新岩在前面拼命蹬车,张学强骑着大凤凰在后面拼命推。 十冬腊月天,滴水成冰,二人出了一身臭汗,才将一车蜂窝煤送到院门口。 现在车上蜂窝煤太多,车也进不来院门了,只能停在胡同里。 “一马离了西凉界,不由人泪洒胸怀......”门房里发爷爷唱的武家坡悠悠扬扬,正宗马派! 张学强已经累的双腿哆嗦,也没心思欣赏国粹,扶着三轮车直喘粗气。 梅新岩却像没事人一样,先推着自行车进院放好,一会儿拿来一只大号铝合金洗澡盆,开始往里面放蜂窝煤。 这满满的一盆得有一百斤,这家伙竟然毫不费力的抱起来,就往院子里送。 “哥,放哪儿啊?”不一会儿院里传来他的大嗓门。 张学强顺了顺气,大叫道:“先往厨房里放,放不下再说。” 发爷爷正唱到,‘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突然跑了调。 等梅新岩搬了三趟,张学强才缓过劲儿来,开始和他一起抬着盆搬运。 二人合力速度快了不少,不一会儿半车蜂窝已经将油毡和木头搭起来的小厨房塞满。 “放不下了,再放就没法做饭了!”梅新岩搓着手上煤灰道。 张学强冲着堂屋一努嘴,“剩下的先放墙底下,等干了我再弄屋里去。” 刚做出来的蜂窝煤水分大,还会散发有毒气体,等干了之后才能放屋里。 二人又搬了几趟,张学强再次体力不支趴窝,只好看着梅新岩自己搬完了剩下的。 这副身体真差劲,连个蜂窝煤都搬不动!看人家三亮,至少搬了一千五百斤,连歇都没歇一会儿。 张学强再次坚定了锻炼身体的想法,必须改善体质,要不然以后年龄大了更麻烦。 两个浑身都是煤渣子的家伙像是非洲来的,坐在家门口台阶上,喝着不算热的白开水。 张学强拿出了早上买的几个肉包子,递给梅新岩。 “你先垫垫,咱歇会儿,出去洗澡、吃饭,哎,三亮,知道哪儿有木匠吗?” 梅新岩一口塞进去一只大肉包子,含混不清道:“木匠,找四叔啊,哥,你最近有点傻!” 张学强一拍脑门,心里暗骂,不是自己的记忆就麻烦,就像是看别人的笔记本,每次都得翻找。 他这才想起了院里的四叔高大壮,就是家具厂木匠组的。 现在是上班点,修门窗、重新扎顶棚的事,只能等四叔下班后再商量了。 “这是谁干的活,混蛋啊!” 一个刚性十足的老年人声音传来。 急促脚步声渐近,门口走来一老头,身形高大腰杆挺拔,花白的头发下是一张满是皱纹的国字脸,眉宇间带着浓浓怒气。 梅新岩嘴里吃着包子,喊了一声——大爷。 这老头是院里的大爷,他手里拿着扫帚和簸箕,里面都是煤灰,瞪眼说道:“学强啊,这是你弄的吧?” 刚才搬蜂窝,弄得地上到处是煤渣子,张学强作为现代人公德心比较重,立刻起身道。 “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就打扫,倒垃圾箱去!” 不成想大爷痛心疾首的一跺脚,“倒垃圾?糟践东西啊,你们这些小兔崽子,一个个的都是败家子。 不用你打扫了,我扫了留着和煤球,哎,三轮车上那些你还要不?” 三轮车车厢里落了厚厚一层煤渣子,还有几个摔坏的蜂窝,张学强自然不稀罕这点东西,当即含笑摇头。 “大爷,都是您的了!” 老头眼睛一亮,颠颠的就往外面跑,嘴里还骂着败家子。 后世人眼中,垃圾一样的煤灰,在这年头可是好东西,和上黄土能摇煤球,车上那些够烧好几天的。 有些人家烧蜂窝煤,在往炉子里放之前,都用火筷子捅捅蜂窝煤的眼,落下的煤灰都留着和煤饼、摇煤球。 可别说人家抠搜,其实是物资匮乏和贫穷逼的。 张学强苦笑着摇了摇头。 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楚青青一手牵着丫丫的小手,一手拎着装满地瓜的尼龙兜从院门进来。 等她见到家门口坐着两个非洲人,着实着实吓了一跳,丫丫也大叫了起来,“妈妈,鬼啊!” 张学强翻了个白眼,“是我啊!” 楚青青拍了拍平板,“哎呀,你不说话,我都想报告派出所了。”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半斤和二两的本市粮票递了过去,“呶,还你粮票,还有馒头!” 张学强没废话伸手就接过来,这不是他小气,而是当前时节,他要是说不要,肯定让人家当成神经病。 楚青青也不会知情,还会觉得他另有图谋。 这时候她看到了墙根和厨房里如山的蜂窝煤,吃惊道:“张学强,你,你咋买了这么多煤,烧的了?” 普通人家烧蜂窝煤很节省,不做饭、不烧水的时候,都要封炉子,一天下来也烧不了几个。 可张学强怕冷,自然不会这么省着煤让身体受罪,他还嫌一个炉子温度太低,想弄个土暖气呢。 可一时间也找不到人给安装,忽然他灵机一动道:“哎,楚青青,我和你商量个事吧!” 瞬间楚青青脸上露出警惕之色,下意识向后半步,还把正在眼馋梅新岩吃包子的丫丫拉在身后。 “你,你要干嘛,粮票和馒头俺可还你了!” 张学强微微摇了摇头:“不是那事,这样,我屋里漏风撒气,夜里太冷,生一个炉子也不管事。 我想让你那边也烧蜂窝煤,晚上尽量别封死炉子,这样整个屋里温度都能高点,我也不至于再冻病了。” 楚青青惊讶的张大了嘴吧,这么烧法,等到开春得用多少煤? 每家就那点计划,用完了得买溢价煤,谁舍得这么烧? 她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你没吃扑热息痛?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卷一第10章 一起去洗澡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指着那些蜂窝煤道:“我没发烧,今儿买了这么多煤,就是来烧的! 又不用你的煤票,你怕啥,再说屋里暖和了孩子也不冷啊!” 一提到丫丫,楚青青就有点心疼。 平时她不舍得敞开了烧煤,小丫头晚上经常冻得瑟瑟发抖,有时候嘴唇都发青,长久以来肯定生病。 她满心想答应,可是又怕欠了张学强人情,紧抿着嘴唇一时间难以抉择。 张学强两世为人,立刻就看出这女子的心思,撇嘴道。 “这点忙,你都不肯帮,哎,过完年我就去房管局找熟人,说啥也得把你赶走了!” 楚青青就怕张学强使阴招让她们连遮风挡雨的家都没了,这话仿佛针尖戳在心头上。 她咬牙气呼呼道:“烧,我敞开了烧,到时候你可别心疼!” 张学强嘿嘿一笑,拿出一把煤票晃了晃,“有本事你就都烧了,我还差这点煤票?” 这么多煤票!楚青青一双丹凤眼瞪得成了杏核眼,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旋即她咂摸出了点味道:貌似这样自己沾了大便宜,孩子也能不受冻,应该知人情才对。 立刻羞赧的低下了头,喃喃道:“这可是你说的,今儿起俺就烧你煤了,哎,你身上衣裳这么脏,要不我给你洗了?” 对于她来说,实在没有什么办法还人情,只好想了个洗衣服的办法。 张学强前世从来不自己洗衣服,现在还发愁呢,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 “好啊,以后脏衣服都归你,就这么说定了!” 楚青青这个气啊,本来打算洗几次算了,现在拿我当你家老妈子了,可她话已出口,想要收回来也不成,只好忍着气答应下来。 有人承包了脏衣服,张学强心里高兴,正看到丫丫盯着梅新岩流口水,可怜巴巴的小姑娘让人心疼。 他扭头一看,那荷叶包里只剩下了一个包子,伸手就夺了过来,“这个给我,一会儿咱出去吃好的。” 说罢连着油腻腻的荷叶包,一起递向丫丫,露出和蔼笑脸说道。 “来丫丫,吃个大肉包子!” 小姑娘吓得一闪身藏在妈妈身后,连头都不敢露了。 “不吃,坏蛋,妈妈不让吃坏蛋的东西!” 张学强一阵干笑,起身把荷叶包塞在楚青青手里,一拍梅新岩肩膀,推起自行车向外走去。 临出门之际,扭头喊道:“楚青青,帮我烧壶开水哈!” 楚青青看着空荡荡大门,低头又看看可怜巴巴的丫丫,将包子地给她柔声道:“吃吧!” 她心里念道:“这就当是烧开水的报酬了,谁也不欠谁的!” 胡同里,大爷端着满满一簸箕煤灰,笑呵呵地走来,迎面见到张学强,立刻又黑着脸训斥两句败家子,这才挺着腰板往回走。 忽而他回头盯着张学强手里的大凤凰叫道:“这是你爹妈的抚恤金下来了啊,你这败家子,省着点花......” 大爷说着啐了口痰回了院里。 张学强厌恶的摇摇头,琢磨一定得想办法把这些不讲卫生的恶习改掉才行。 扭头一看那辆三轮车里像是用抹布擦了一遍,一丁点黑色都没了,不由得暗中竖起了大拇指,得,不用擦车了。 “哥,咱去哪儿洗澡?”梅新岩弯腰蹬着三轮车道。 张学强跨上了大凤凰,“当然是最好的,哎,咱这边,哪家澡堂子好,你带路!” 在家里没有浴室的时代,北方冬季洗澡是个大麻烦。 大单位的职工好办,因为单位里都有澡堂,可退休人员和没工作的人要洗澡就费劲了。 要么忍着冷,在家凑合,要么就得花钱去街上的澡堂。 当然一些孩子可以跟着家里大人去厂里蹭澡,可也得小心翼翼的别让领导发现。 北方冬季的澡堂最热闹,不但人多,还有不少老大爷、闲汉混堂子。 他们搓洗完毕,坐在大炕上,一边用热毛巾擦着脸,一边将带来的吃喝放在炕桌上。 三、五熟人扎堆,要喝二两、拔一袋,沏一壶茶,再调调侃。 吃着喝着,聊着各种市井八卦、时事新闻。 聊高兴了、喝舒服了,还得躺在炕上眯一觉,太阳落山再回家,美滋滋。 乾门大街附近最大的澡堂子就是,位于大石栏东边棕榈斜街的一品香了。 张学强先带着三亮在成衣店买了两件合身的劳保服,身上外衣都是煤灰,等洗完澡再换。 冬天骑车冻得脑袋疼,他看见货架上有棉帽子也买了两顶。 这种棉帽是五五式冬常服的标配,帽檐两边有两个护耳可以拉下来护住耳朵。 有人叫它火车头帽,又因为雷峰在照片上的形象几乎都带着这种帽子,大家给它取了个外号叫——雷峰帽。 又顺路买了一些酱牛肉、烧鸡等吃喝,还买了两盒红塔山,然后直奔大石栏。 今天又是新衣、帽,又是新车,还有好吃的,高兴的三亮有点忘乎所以,蹬着三轮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收酒瓶子嘞,收废纸。 张学强没好气的瞪他一眼,“收什么收,咱去洗澡,又不是收破烂。” 三亮这才耷拉了脑袋。 可是这一声却惹出了个胡同口的小脚老太太,“收破烂的过来!” 这不没事找事嘛!张学强有心不停车,可转念一想反正早晚要收货,何不顺路试试水? 他叫了三亮一声,调转车把,来到了那个胡同口。 张学强脸上挂着温和笑意道:“哎老太太,您老想卖什么破烂啊?” 小脚老太太指着地面道:“等着,别走啊!” 趁她还没转身,张学强急忙道:“老太太慢着点,我有句话说,我可不收报纸、酒瓶子、鸡毛、橘子皮哈!” 小脚老太太满是皱褶的眼皮立刻瞪起来了,尖声尖嗓的道:“收破烂不收这些,你还想收嘛?” 张学强压低声音道:“您老有没有老物件,老古董,瓷器、银圆、书画,这些我都要,价钱高高的,换粮票也行!” 小脚老太太愣了几秒,立刻从免裆棉裤口袋拿出个红箍戴在自己袖子上,扯着嗓门大吼起来。 “都来啊,这里有个投机倒把的,快来人啊!” 嗖、嗖,二人瞬间化作骑车运动员,眨眼间消失在街头拐角。 好半晌张学强才敢减速,扭头看看没人追,终于松了口气儿。 他感觉要是每天遇到两个这样的,自己这身体也练出来了,兴许能参加九零年的亚运会为国增光。 原本以为上街收货可行,现在看来危险系数太大了,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 二人找了个路边存车处停下车。 这种看车处,其实就是在马路牙子上,用尼龙绳或者铁丝,在几棵树上拦个圈。 看车的老大妈胳膊上带着红箍,站在绳圈唯一入口,手里攥着一大把分钱,见到人停车立刻大声吆呵。 “自行车二分,三轮车三分,领牌存车,丢牌自负!” 卷一第11章 巧遇怪人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见了戴红箍的还有点发怵,自己站在路边,让三亮推车进去。 老大妈立刻从脚边木头箱子里拿出一对栓绳子的竹片牌子。 这牌子都烙烫有编号,挂在车把上一半,另一半交给车主。 回来取车的时候,两半牌子必须对上,否则不让走。 当然遗失了木牌更麻烦,那就得去派出所处理了。 锁好车,二人拎着两大包衣服、吃喝,这才进了棕榈斜街。 这地方本地人都爱叫王广福斜街也叫王寡妇斜街,可路牌上却写着棕榈斜街。 周边几个胡同,在解放前都属于有钱男人爱来的地方。 张学强还记得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这里路两边店铺林立非常热闹。 可现在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小卖部、茶馆,路面不宽,青灰色砖房林立,显得非常陈旧。 二人走到一座石头拱门之前,门楣上镌刻着一品香澡堂五个大字。 据说这澡堂元大都时期就有,经历了明、清、民国,一直到了建国后。 现在是二层楼,外墙抹着水泥,看着特别老旧。 张学强在门口的小窗口买票,里面人高声问道:“洗盆啊,还是洗池子?” 这里有大盆与浴池两档,盆浴设在楼上雅间,有伙计伺候,费用是五毛二,过去都是一些名人、有身份的人享用。 楼下是南北大长池子,分温、热和“特热”三池,价格便宜,才要两毛六,普通人多在此洗浴,虽说粗鄙一些,但是很热闹。 张学强买了两张楼下大池浴,不是他舍不得花钱,而是打算趁机扫听一些收货的消息。 挑开棉帘子一进门,热气铺面而来,像是瞬间从数九寒天到了三伏酷暑。 服务员看他俩一身煤灰,立刻扔过来一只竹筐。 张学强也没矫情,先把外面的脏衣服扔筐里。 然后再把里面的都脱下来放进了小柜子里再上好锁,这年头穿错衣服偷衣服的可不少。 三亮有样学样。 张学强脱着衣服开始四处踅摸,隔着毛玻璃,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有人走动。 那边是休息区,大通铺上面摆着炕桌,洗完澡的都在这里解乏休息。 再往里才是泡澡的大池子和淋浴。 氤氲蒸腾的水汽,挂在刷着防水漆的墙上,凝成了水滴,又汇聚成了小溪,经年累月的冲刷有些地方墙皮都掉了。 白花花的墙灰都堆积在了一人多高的瓷砖缝上,像极了刚磨好的面粉。 一个个大老爷们,或是腰际围着毛巾,或是光着屁股,在这蒸腾的水汽中穿梭。 长长的水池子里,载沉载浮尽是脑袋和光脊梁。 张学强看着那泛着灰绿色的池水,就有点头大,连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他从淋浴那边洗了个痛快,搓下的老泥足有一大捧,终于浑身通透了。 擦着水渍,招呼还在泡着的三亮快点来吃东西,就将毛巾往腰上一缠,来到休息区。 这里是真热闹,有人修脚、有人理发、还有人吃喝聊天,像是赶大集一样。 跟服务员要了两条浴巾,找了个相邻的铺位,铺上一条浴巾,身上裹着一条。 然后去柜子里取来了包裹。 等三亮擦着头上水渍出来的时候,炕桌上已经摆满了荷叶包,有酱香浓郁的牛肉,金黄油亮的烧鸡。 张学强还专门给他准备了一个肥得流油的酱肘子。 香味飘散开来,四周人看到桌上的东西,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傻了一样。 这些老大爷们,不是没吃过烧鸡、牛肉、大肘子,而是这年代过年都没这么吃的。 实在是物资太匮乏,手里也没有这么多票和钱。 他们桌上是什么?咸菜疙瘩丝,盐水黄豆,豆腐干! 有的甚至拿个火柴盒里面放一块臭豆腐,喝口酒用火柴梗抿一下就当下酒菜了,还舍不得多吃。 花生米?瓜子?过年的时候每人才有二两葵花籽和半斤带壳花生的配给,还都得留着待客和应付馋嘴的孩子解馋,谁舍得拿来下酒? 这一桌子大鱼大肉,能不让他们馋的流口水?一个个的眼睛都绿了,恨不得扑上去啃两口。 当他们看到满身肥膘的三亮扯下鸡腿,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立刻纷纷转过头去,不再看,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哥,你吃鸡腿!”三亮将扯下的鸡腿先递给了张学强。 这孩子这么贪吃,还把最好的让给自己,张学强心里一阵暖意流淌,摆手道。 “吃你的,别管我!” 三亮硬把鸡腿塞给他,“还有一根呢,嘿嘿!” 张学强也早就饿了,狠狠啃了一口油光滋滋的大鸡腿,香,真他妈的香。 这鸡不是那种三十天就出栏的速生鸡,而是正经养够了一年的农家跑地鸡。 皮香,肉香,连骨头都香,这是鸡的本味,根本不是后世那些只有香精、调料堆砌的怪味能比的。 一只肥得流油的大肘子递在张学强面前,三亮憨憨的说道:“哥,你先吃!” 这肘子是张学强专门奖励给三亮的,人家今天搬蜂窝煤出力最大,消耗了那么多卡路里,怎么也得补补。 张学强摆了摆手,“你吃,我喝点酒,不爱吃这个!” 这么硬的菜,怎么能不喝两口? 今天忘了买酒,但这难不倒张学强。 说着话他拧开一瓶从仓库里找到的小二,抿了一口,酒劲儿冲头,浑身一个激灵,爽,通透。 又撕开红塔山包装,刁嘴上一根,用空间里的防风打火机点燃,一阵喷云吐雾,喝口酒,吃块牛肉,舒坦。 抬头看,三亮同学已经将大肘子啃了一多半,白生生的骨头棒子在鼻子前晃悠。 他满嘴是油,赧然道:“哥,真香啊,这些给你?” 张学强毕竟是现代人,口味刁钻,不爱吃太肥腻的东西,摇了摇头:“我喝酒,这个不对路,你吃就是!” 三亮也就不再推让,专心的啃肘子,就算啃完了也只是撕烧鸡吃,不再碰那些牛肉,是给张学强留的下酒菜。 今天来洗澡,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打听消息。 张学强一边吃喝,支棱起了耳朵,想听听那些人聊什么。 可现在根本就没人再高谈阔论,有人聊天说话也声音很小。 张学强又没有顺风耳,根本听不清楚,急得有点上火。 就在他打算找个理由凑过去的时候,一位皮包骨头的中年男子施施然走到了近前。 这人身上没有二两肉,就好似一张皮包着的骷髅。 脸颊也瘦如刀削,短短的头发,扫帚眉下一双老鼠眼,竹节鼻子,薄嘴唇上留着八字胡。 男子拎着一只葡萄糖注射液的小瓶子,看着张学强他们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张学强刚要问他干嘛,远处桌上有人喊了一嗓子,“你干嘛去,快你妈回来!” 男子连头都没回,冲着张学强笑道:“劳您驾,我说句话就走哈!” 卷一第12章 碎催黄三爷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淡然道:“有话直说!” 男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您那鸡......” 正在瞪眼盯着他的三亮同学,立刻伸胳膊把桌上吃喝都揽住,眼睛里差点喷了火。 梅新岩大吼一声:“你敢抢鸡?” 男子连连摆手:“别怕,我不吃鸡,我是说,那鸡屁股和鸡骨头,你们要是不要,能不能给我?” 不等张学强发话,一个服务员过来,厉声喝道:“黄三,你干嘛,别招惹人家啊,要不然送你去派出所!” 黄三急忙点头哈腰,“没,我哪敢啊,就是想要点鸡骨头吮呐一下,下酒。” 服务员瞪了他一眼,扭头对张学强道:“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丫挺的就一碎催,要是不待见就轰他走。” 张学强对服务员颔首一笑,拍了拍炕沿:“黄三爷是吧,坐下,我这么多菜也吃不了,鸡爪、鸡屁股,都您的了!” “可不敢,您叫我黄三就行!” 黄三高兴得嘴都瓢了,连连说不敢,不过还是半截屁股坐在了炕沿上,一双眼紧盯着那肥硕的鸡屁股。 张学强正打算扫听消息呢,这真是想瞌睡有人送枕头,他冲着三亮一努嘴,指了指那已经残破不堪的烧鸡。 三亮会意,恋恋不舍的扯下鸡头、鸡脖、鸡爪子和那个大屁股。 黄三也不客气,闪电般地抓住鸡屁股啃了起来,像是一辈子没吃过肉一样,还时不时地眯着眼灌一口葡萄糖瓶里的液体。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笑骂声。 “脸皮厚就是好啊!” “别看他瘦,皮厚!” “永远健康,慢点吃,别噎死了!” 黄三充耳不闻,吃完鸡屁股又抓起了鸡脖,吃得脸上都有了油光。 张学强闻出来他那瓶子里是劣质酒,故意找话茬道:“黄三爷,这吃烧鸡喝葡萄糖,我可是头一回见,滋味儿咋样啊?” 黄三放下瓶子和半截鸡脖,赧然笑道:“哪是葡萄糖啊,我打的散白,三分钱一两,可比不上您那小二过瘾,我就不让您了。” 说完又滋喽一口。 这年头喝正经厂家瓶装酒的少,只因为太贵还要工业券。 许多酒瘾大的老酒鬼,都去小卖部打散白过瘾,最贵的不超过七八毛钱一斤,经济实惠。 张学强心里嘀咕,这里门票两毛六,在这年代不算是低消费了,这位这么穷,怎么消费得起,其中肯定有隐情! 他也不好直接问,只是哈哈一笑,拿起小二和黄三碰了一下。 黄三点头哈腰,灌了一口,继续啃鸡脖子。 这时候他吃得仔细了许多,不但把骨头间的肉丝都抠下来吃了,还不停地吸吮骨髓,又咯嘣嘣地连骨头都嚼了。 现在的鸡骨头比后世那些软骨鸡硬了可不止一点半点,张学强不由得佩服这位牙口好。 张学强摸起红塔山,自己点了一根,看到黄三眼中带着几分热切和眼馋,却没敢直接讨要。 行,这家伙心里还有数,虽说脸皮厚又邋遢,但比那些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的人强。 张学强扔给他一根红塔山。 黄三受宠若惊地接过来,夹在自己耳朵上没点,反而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盒城里都见不到的大生产,可他没带火,尴尬地看向张学强。 张学强将桌上防风火机推了过去。 市面上常见的都是火柴,高级点的是气油火机,黄三哪见过这玩意,有点麻爪子,拨弄半天才按下那个按钮。 嗤~一簇翠蓝细长的火苗子喷出来,差点把他头发燎了,吓得好悬没把火机扔掉。 张学强道:“刚才听他们喊你永远健康,这啥意思,外号?” 黄三一张脸瞬间通红,低头道:“他们给取的外号,您千万别往心里去,都是胡咧咧。” 张学强仔细一打量这货,发现还真长得像那位永远健康,瞬间就明白了。 要是搁在几十年后,这位肯定能当个特型演员最次也是网红,他不由得笑出了声。 黄三咗着烟卷,低声问道:“您二位都是大院里的吧,怎么来这种地方,可乱呢!” 低头啃鸡胸脯的三亮含混不清道:“你咋知道,我们那院儿可大了......” 三亮说的大杂院,和黄三认为的机关大院可天差地别。 张学强怕他说了漏了嘴,瞪了一眼道:“吃你的,吃着鸡还堵不住你嘴。” 转头对黄三说道:“咳,就是觉得新鲜来看看,也想扫听点事儿。” 黄三眼睛一亮,拍着排骨道:“问我啊,四九城里没有我黄三不知道的事儿。” 张学强心中暗喜,找的就是这种人。 虽说有些事可以问三亮,但他毕竟处世不深,还是找个老油条打听得仔细通透。 张学强又和他碰了一个,抿口酒道:“是这样,家里有些富裕的票,用不了又怕瞎了,就打算拿出来换点东西。” 黄三高兴得差点把酒瓶子扔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大院里的能弄到稀罕票券,是众所周知的事。 他听说过有个家伙,傍上了大院里的人,从此后倒腾票券,肥吃肥喝,抽烟都抽大乾门了。 他要是也能傍上眼前这位,以后帮他们倒腾,那就等于祖坟冒青烟了。 黄三急不可耐,嗓音压得极低说道:“您有啥票,打算换啥?” 张学强扫了一眼,没人向这边看,他才变戏法似的从桌上布包里拿出几张工业券还有全国粮票。 他低声道:“还有肉票、油票、鞋票、布票,就连自行车票都能弄到,要多少有多少!” 黄三脸色瞬间变得通红,语气急促道:“收起来,快点收起来,您想换啥,钱?” 张学强藏起票,说道:“钱嘛,倒是不缺,就是老太爷稀罕老物件......” 他将糊弄售货员的那套话拿出来说了一遍。 黄三再次震惊,他和那个服务员如出一辙,自行脑补了张学强的背景。 眼前的两个青年,在他心目中,已经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好一会儿黄三闷了一口小酒,才消化了心中的震惊。 他慢悠悠说道:“以前啊老物件家家都有,就连我家里也有好些,可惜啊前些年的时候都一把火烧了。 现在啊老物件少多了,也不是没有,就是大家伙都不敢往外拿,害怕再一把火烧了。 老弟你想用票换老物件,还真有点麻烦,这不是别的买卖,不能满大街喊去。” 卷一第13章 鬼市消息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心里门清,黄三说的有道理,现在还四处抓投机倒把呢,刚才路上那个红箍老太太就是例子。 要是等到改开后,就容易多了,上街喊收古董也没人管。 可那时候票就未必还像现在一样紧俏了,即使还能用也会大打折扣。 张学强倒是想了个折中迂回的办法,先把那些票卖了,手里留大量资金,等到改开后再收古董。 这样倒是可以转嫁风险,可是改开后古董贩子就多了,光是从海外来的那些背后靠着大富豪的人就很难缠。 张学强掂量一下,就算自己的票这两年都卖掉,到时候怕也没法和人家竞争,只能捡点残羹剩饭。 难道就没别的路子了?张学强正在犯愁,看到黄三仰头喝酒的时候嘴角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 张学强立刻断定,这个老家伙有办法,现在是在拿乔呢! 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光凭着鸡爪、鸡脖,这点东西肯定打不动他。 黄三葡萄糖瓶子里的酒见了底。 张学强从屁股后面摸出一瓶小二递了过去。 “烟酒不分家,咱们能坐一起就是缘分,来喝这个!” 黄三激动的手有点哆嗦,费半天劲才拧开盖子,对瓶闷了一小口。 他皱眉呲牙哈着气道:“好酒,够劲儿,这才是酒嘛!” 张学强嘿嘿一笑,“黄三爷,我打眼一看,您就是人精,肯定有这方面的门路对吧!” 黄三老脸上笑出了一朵花,竖起大拇指道:“您好眼力,我常年东奔西走,确实知道一些门道。 就比方您说的这事,也不是不可能办到,只是......” 张学强心里有数,不等他说完直接说道:“只要你说的这门道走得通,我管你一个月酒,当然你要粮票也行!” 黄三眼睛一亮,嘴角开始往耳朵根集合,“这咋说的,我先谢谢了吧,老弟,你听说过鬼市吗?” 张学强心头大喜,我怎么忘了鬼市啊! 鬼市说白了就是黑市。 在朦胧夜色中的神秘集市,半夜开始,天亮结束。 张学强看过记载解放前京城有四大鬼市,分别是崇文门外,宣武门外,德胜门外,还有朝阳门外。 不过建国后到改开前这些鬼市都取缔了,就算是还有暗中存在的,也会在一些隐秘的角落里。 这时候的鬼市,卖的东西很杂,既有老旧的生活用品、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更多的是来路不正的东西,还有各种票券交易。 据说在鬼市上还能买到撸子和喷子。 到八十年代,劲松南路一块闲置空地上起了一座专门交易老物件的鬼市,后来发展成了潘家园旧货市场。 黄三也善于察言观色,他怕张学强甩下他,急忙说道。 “老弟,这鬼市虽说就在那里,谁都能去,可是不懂门道的外人去了可是要吃大亏啊。 被蒙骗不说,还有可能遇到佛爷、老炮儿,我知道您背靠大神不怕这些小鬼,可总归麻烦不是吗? 要是有个熟门熟路的老人带您去,这些麻烦都省下了,还能替您掌掌眼。” 张学强就是做古董生意的,自然不需要别人帮忙掌眼,但是有熟人领路,能免去许多麻烦,这是他非常急需的。 另外这年头的鬼市可是官方重点打击对象,万一遇到稽查队,有熟人帮忙也方便跑路。 张学强扔给黄三一根烟,自己也点燃一根,喷着烟雾道。 “您这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就想利利索索的用票换东西,别的事不想掺和,我不找麻烦,麻烦也别来找我! 看来得找个老人带着去了,哎,黄三爷,您说这种人去哪儿找呢?” 黄三都想抽自己一个老电,费了半天劲媚眼做给瞎子看了是吧? 他急不可耐地指着自己鼻子道:“我就是!” 张学强哈哈一笑,压低声音道:“原来您就是啊,这感情好,咱就去试试,要是能如我所愿,每一次去都给您五斤粮票一瓶酒咋样?” 黄三摇了摇头:“我也不直接要好处,以后您手里再有多余的票,让我来帮您出手就行。” 仓库里的票太多,未必都能换成古董,张学强也有两条腿走路的打算,拿出一些来换成现金。 等到了八十年代中后期,钱可就比票有价值多了。 张学强道:“没问题,我保证每月不少你百十斤粮票,别的票也有,咱今晚就去鬼市试试咋样?” 不过此时张学强也不清楚,这些票券在黑市的价格,所以还得心里有数之后再放给别人。 更重要的是,不能一次拿出太多,也不能在一地使用太多,否则被人注意到可是个大麻烦。 黄三高兴的眼角纹都开了,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今晚可不行,得后天,鬼市都在星期六晚上最热闹,平时去了没几个人。” 现在还没实行双休制呢,每周只有一天假期,多数人都要上班,谁会去逛鬼市? 因此鬼市平时的交易多是一些比较专业对口的东西,只有到了周末那天晚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才多。 张学强满口答应,和黄三约好了周六晚上十一点,在崇文门十路电车站不见不散。 这时候梅新岩早就吃饱,已经开始犯困,张学强叫醒他去穿衣服,将桌上剩下的牛肉、鸡架子,还有半盒烟都给了黄三。 黄三屁颠屁颠地要送他们出去,张学强怕他看到沾满煤灰的破衣服,借口外面冷拦住了这货。 张学强他们走后,黄三抱着一堆战利品回到了原来那一桌。 这桌上都是五十上下的大爷,有人身上纹身已漫漶不清,一看就是老炮儿。 右手坐着个光头大爷,狮鼻虎目满脸的威严,肌肉虬起的胸口用鸽子血文了个关二爷,平时看不到,一喝酒或是洗热水澡,立刻就浮现出来活灵活现。 黄三满脸得意,将东西往炕桌上一放,撇嘴道。 “看了吧,这就是本事,来哥几个,吃牛肉,鸡架子是我的!” 有人不屑地嘁了一声。 有人捏了一块牛肉,嚼着笑骂,“永远健康,两个小毛孩子,你还去舔沟子,真给咱们丢人。” 有本事你别吃啊!黄三撕开半包烟,扔给每人一根,冷哼道:“毛孩子咋了,人家根正苗红,你们这些地富反坏右就剩下这身穷骨头了。 看了吗刚才人家那打火机,火苗子半尺多长呲呲的冒蓝光,跟小鬼子那火焰喷射器似的。” 光头大爷绷着脸戏谑道:“你说的是八宝山那炉子!” 众人一阵哄堂大笑,黄三也陪着尬笑,可他太瘦腰上的浴巾出溜地上了,大伙笑得更欢实了。 卷一第14章 人性光辉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光头大爷扫了一眼众人,“不早了,该眯瞪的眯瞪,该回家的回家。” 众人纷纷走开,有人去穿衣服,有人找了空铺要眯一觉。 这桌只剩下了光头大爷和黄三。 “我说黄三,你小子是不是傍上他们了?” 自己有了财路,哪能随便外漏?黄三尬笑道:“哪有,就是蹭了点吃喝。” 光头大爷眼睛眯成了缝隙,一缕精光迸射而出。 “你小子还敢给我打马虎眼?要是没猫腻,人家能连牛肉和红塔山都给你?那小子长得也不像败家子啊!” 黄三被看的浑身一哆嗦,苦着脸道:“水七爷,真没大事,就是我答应领他去逛逛鬼市儿!您吃牛肉,月盛斋的,正合您口味。” 水七爷扫了一眼改刀成薄如蝉翼的牛腱子,伸手抓起了那只无人问津的鸡头。 三两下掰开脑壳,狠狠的吸吮了一口鸡脑子,呲牙笑道。 “我就喜欢在硬骨头里找肉吃,去逛鬼市儿?他们去哪儿干嘛?” 黄三看了眼稀碎的鸡脑壳,总觉得自己想撒尿,差点就来个竹筒倒豆子。 不过最后理智战胜了恐惧,他装着轻松笑道:“嗨,还能干啥,好奇呗! 也可能淘换点小玩意儿,我只管带他们去,别的管不着啊!” 水七爷也跟着一笑,“那你可小心了,要是这俩人被切了、插了的,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黑话里面,切是偷的意思,被切了就是被偷了,被插是被捅了的意思。 黄三慌乱点头,“我,我肯定小心,鬼市我常去,人头熟,也有几分面子,您放心!” 水七爷捏了几片牛腱子扔嘴里,嚼着说道:“答应了人家,就办得妥妥帖帖的,出了事儿没人捞你去。” 黄三感觉压力减小,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儿,知道水七爷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他不敢再多待,起身告辞,用干荷叶包着鸡架子和那根肘子骨就要走人。 水七爷沉声道:“牛肉也拿走!” 黄三一阵点头哈腰,“您留着下酒呗!” 水七爷脸色不悦,“让你拿走就拿走,这么多废话!” 黄三高兴的鼻涕泡差点出来,那些鸡架子和肘子骨就够熬汤吃几天了,又多了小半斤牛肉,真是天上掉馅饼。 就在他包牛肉之际,水七爷突然道:“和他们混熟了,问问能搞到牛、羊肉票不,要过年了弄七、八斤才够。” 黄三闻言一哆嗦,差点把东西都掉地上。 水七爷看他怂样冷哼道:“我又没说不给钱,你问问五毛钱一斤行不行,不行再说!” 黄三不敢多言,只是答应一声,卷着荷叶包急匆匆而去。 存车处! 三亮推车交完钱就抱怨存车还要二分钱。 别小看二分,这年头能干不少事呢,看车、打气、喝大碗茶,甚至酱豆腐都能买一块。 冬季天黑得早,此刻虽没到下班点,却已经暮色低垂夕阳晚照。 二人正从乾门大街过,那座高大的城门楼子朱漆斑驳、砖石缺损,映衬着晚霞尽显沧桑。 幸好有瓦片间枯草摇曳,檐角旁宿鸟翻飞,为它添了几分生气。 张学强暗自唏嘘,这与印象中朱墙碧瓦的正阳门差得很远。 他收回目光,看向刚换上新衣服的三亮同学,这小子自从洗澡堂出来就脸色暗淡,像是有心事一般。 “三亮,吃撑着了犯困?” 梅新岩摇了摇头:“哥,俺爹妈可不让晚上出门,你自己去鬼市儿行吗?” 他父母还拿他当小孩子一样,天黑了就不让出去,这让张学强有点遗憾,本来还想带着他多见见世面呢。 不过这种事得慢慢来,以后有了一次就成了习惯,他爹妈也会明白孩子长大了。 张学强笑道:“这有啥,我自己骑车去,来回还快,你在家好好睡觉就行了。” 三亮嘟着嘴道:“有些胡同、老街上都没路灯,晚上也乱,俺不放心!” 张学强一拍车把道:“这没事,咱去给自行车装上自磨电!” 自行车虽说没有电源,不能像摩托车那样开灯。 但是可以装一种叫自磨电的摩擦式小发电机,带动车头上的灯,亮度不次于摩托车。 这种小装置,在修车铺都能装。 张学强还打算给车子装上前后车筐,在不能利用仓库的时候,多装点东西。 二人没进胡同,直接来到了早上那家修车铺。 张学强让三亮从门口看着三轮,自己推车进了门。 不到下班点,这时候铺子里没什么生意,只有白天那位师傅和一个脑袋上带着短小毛线帽的小学徒在收拾东西。 见到张学强一人进门,还推着一辆崭新的大凤凰,修车师傅立刻站起,呲着牙花子道。 “嚯,啧啧,这是鸟枪换炮啊,咱胡同里可少见,你这是打算干嘛,没调好?” 张学强一拍车座,“装套自磨电,再弄前后车筐,老规矩!” 说着还冲师傅挤了挤眼。 修车师傅立刻会意,咳嗽一声道:“帽头啊,你去外面扫扫地,你看脏的,一会儿下班人就多了。” 那个带着毛线帽的孩子满脸不情愿,拿着把扫帚嘟嘟囔囔出了门。 修车师傅看看四下没人,低声道:“你还是给粮票是吧?装这一套东西可不便宜,铺子里明码标价要五块五,我给你算五块。” 张学强看了四下没人,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攥着一大把粮票,都是京城本地的,大小面值都有。 这些零碎票,占地方又乱,是张学强优先清空的目标。 “就这些,得有五十斤,行不?” 师傅双手颤抖清点了一下,是四十九斤,他慌乱的将票塞进自己口袋。 “干了,你等会啊,我回头再紧紧车闸螺丝,车把上给你缠上防滑帆布带,那些人干的活不地道啊!” 二人不知道的是,刚才那个帽头却没走远,从后窗户那儿将这一幕看了个仔细。 这小子看到这么多粮票,顿时瞪圆了眼珠子。 师傅非常麻利一看就是老把式,但也折腾了半个小时,才全部弄好。 大凤凰有点变样,最显眼的是,车把前方多了个像是摩托车灯的玩意儿,看着有点搞笑。 前车筐也在车把前,后车筐在后架子侧面,还是可以折叠的,收起来打开都很方便。 师傅蹬了几脚车蹬子,推下了后车轮上的开关,那个车灯立刻射出一道雪亮的光柱,非常耀眼。 他放下车把嘱咐道:“这玩意磨外胎,没事少用!” 顿了几秒,他从口袋里又掏出二十斤粮票,塞在张学强手里。 “我不能占你这么多便宜,你一个孩子过日子也不容易,以后啊,咱就按一斤粮票两毛钱算!” 第15章 修缮房屋的难度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这修车师傅还挺有良心的,可见不管什么时代,心存善念的人总是多过坏人。 张学强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收起退回的粮票推车出门,笑着开口:“师傅贵姓啊,以后车出了问题,我就来找你,咱们老规矩照旧!” 师傅大喜,“免贵姓赵,你是三号院的吧,我是四号院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修车铺门外,三亮坐在三轮车上嘟嘟囔囔。 张学强道:“走回家了,这是咋了?” 三亮道:“咱院的帽头,过来问这问那的,我没搭理他。” 张学强这才想起刚才那个学徒工,竟然是自己邻居。 那小子可能是缺少安全感,从小就喜欢带一个短短的毛线帽子,院里人都叫他帽头。 他比张学强小了两三岁,现在初中刚毕业,跟着赵师傅学手艺。 张学强没在意那个帽头,招呼三亮回家。 二人刚到门口,梅新岩将一个荷叶包塞在了张学强手里。 “哥,你留着晚上吃!” 说罢他先推着三轮车进了院门。 张学强摸着荷叶包,立刻感觉到了里面是一条整鸡腿。 那只烧鸡上的精华就是两条腿,贪吃的三亮竟然都给了张学强。 多少年了,没体会过这种堪比亲情的友情,他嘴角抽了抽,感觉鼻子有点发酸。 ...... “三扇门,一个窗户,再加上重新扎顶棚,三天干完?学强啊,你打算累死四叔?” 一个手脚纤长,身形高大的消瘦汉子,脸上露出苦笑。 这人是刚下班回家的四叔,三十多岁年纪,却显得像是四十冒头,由于太瘦,更像是一个竹竿子成精。 张学强打算把家里大门换了,然后再给里屋和楚青青那边也装个门,省得用布帘子挡着,放个屁都能传过去。 那扇后窗户,透风撒气的也得换,还有顶棚看着就来气,换! 所以才有这么大的工程量。 今天四叔一下班就被他拦住,直接开门见山,还要求三天内完成。 顿时引来四叔一通抱怨。 按照四叔的意思,他每周只有一天假,再加上零打碎敲,这些活怎么也得两周干完。 张学强可不想耽误这么久,这三九天万一来个西伯利亚寒流谁受得了? 张学强拉着四叔那消瘦却结实的胳膊,进了里屋,神神秘秘道。 “四叔,我父母的补偿下来了。” 张学强前身的父母是从京城外派出去的技术人员,当时算是因公殉职,补偿不会少了。 但是这笔补偿到现在连影子还没呢! 眼下在大院里,张学强凡是拿出大额票据来,就打算用这个当借口。 四叔一愣,脸上也露出一分欣慰之色,拍拍张学强肩头道。 “不容易,你以后可得好好过,别大手大脚的!” 张学强道:“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有的是粮票,您只要三天内干完这些活,我出三十斤粮票咋样!” 四叔消瘦的脸颊上,露出震惊之色,眼珠子都从眼眶里凸了凸。 “学强,别闹,我一个月还没三十斤呢!”他算是轻体力劳动者,每月二十七斤,多一两都没有。 张学强也不废话,直接上干货。 四叔看着三张崭新的全国粮票,开始犯愁起来,他不是不想赚,而是真的没时间。 别人兴许能请几天假,可他根本就不敢请假。 倒也不是单位多忙,而是因为有海外关系,车间主任不待见他。 别人能请的假,他不能请,别人能享受的福利他没有,别人调级涨工资,他没份。 就连春节发的带鱼,他的都是最细最小的。 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钱,还得处处受人白眼。 三十好几的人了一直打光棍。 要不是他有手艺,经常能接点私活,早就瘦得皮包骨头了。 四叔一时心里难受,来了个竹筒倒豆子。 张学强听后,心里暗笑,现在有海外关系是不受待见,可是等到几年后,多少人都羡慕嫉妒恨。 可这话没法说! 说着四叔眉毛一挑道:“我祖上可在内务府造办处木作当过管事,我这手艺可是祖传的,什么明、清家具修不了?现在让我天天和三合板打交道哎......” 张学强心中暗喜,明清的硬木家具,可是一个热门,但很多家具由于年代久远都损坏严重,要是收家具,就得找个正经老木匠。 遇到四叔可谓是如虎添翼了,只是怎么才能让他踏踏实实跟自己干,这是个难题。 张学强更不想再冻病了,修门窗是当务之急,急中生智他想了个主意。 “四叔,我帮你弄个病假条咋样,你还能多休几天。” 四叔先是一喜,旋即想起对面是个半大孩子,万一不靠谱可就麻烦了。 张学强一脸严肃道。 “四叔,您在院里看着我长起来的,难道就不信我?” 这种面子话四叔自然不好摇头,勉为其难说道:“信,怎么不信,你穿开裆裤那会儿,还往我胳膊上撒过尿呢!” “好,既然信我,明早你就别去上班了,一切听我安排!” 四叔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这事不能开玩笑,扣工资是小,那些王八蛋给我穿小鞋!” 张学强直接将三十斤粮票拍在四叔手里,“你听我的,要是出了漏子,这些粮票算我陪你的!” 三张轻飘飘的纸片,仿佛重如千斤,压得四叔手腕都有点弯。 好半晌他咬牙道:“得了,我就陪你疯一回!” 收好粮票后他道:“学强啊,我先去吃饭,一会儿就过来,今晚我弄块木板把后窗户给你堵上,先凑合两天。” 张学强一口答应下来,送四叔出了门。 噹啷、噹啷,一阵响,有人推着自行车进了院门,正巧从张学强家门口路过。 这人是刚下班回家的计得草,他看到张学强家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大凤凰,顿时一双眼成了兔子眼。 张学强正送四叔出门和计得草撞了个对脸。 计得草指着大凤凰道:“咱院里来什么人了?” 张学强先送走四叔才淡然道:“没来人,这是我的车!” 计得草哈哈笑了一阵,也没再废话,推着八音盒一般的自行车回家了。 挑门帘子进门,他媳妇小红花正在剁白菜帮子,见到老公回家,扔下菜刀就迎上前去。 “你可回来了,今儿我发了笔小财!” 说着将那张十斤全国粮票拿了出来。 计得草一愣,露出喜色,“捡的啊?没人看见吧?” 小红花道:“跟捡的一样......” 将早上的事说了一遍,又补充了一句“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病了?” 卷一第16章 第一次冲突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计得草脸上像是开了染坊,一阵青一阵白,好半晌才咬牙道。 “那些东西里面肯定有宝贝,这小子今天都买了大凤凰,肯定是赚的咱家钱,咱不能吃这个亏,我现在就找他算账去!” 小红花没来及拉住计得草,这小子已经满脸怒气的来到了张学强家门口,扯着嗓子就喊。 “姓张的,你给大爷出来,坑我家东西,咱去派出所说理去。” 这一嗓子,将隔壁几家都惊动了,不少人都在探头探脑,就连正在厨房里煮地瓜的楚青青都好奇的出来围观。 计得草见这么多人,身上那股子劲儿暴涨了三成,扯着嗓子叫道。 “姓张的,别装缩头乌龟,今天坑了我家的宝贝,你小子发了财买了大凤凰。 要是不给我一个交代,咱们去派出所,老子让你在局子里过年!” 张学强还没从屋里出来,隔壁的梅新岩大吼一声——放屁! 他就要冲过去,却被一个中年妇女拉住,“有你嘛事?给我在屋里待着!” 中年妇女是院里的二婶,也是梅新岩的老妈。 她可没三亮同学劲大,更没想到平时言听计从的儿子堪比倔驴,一把没拽住,他就冲到了计得草面前。 计得草一愣神,看清来人后撇嘴笑骂道:“嗑瓜子磕出个臭虫,没你的事,回家玩去。” 梅新岩脸红脖子粗,瞪着大眼珠子怒吼一声,“不许你欺负我哥,有本事咱俩胡同口单挑。” 计得草啐了一口浓痰,高声叫道:“不想跟着去派出所啃窝头,就滚一边去,傻乎乎的。” 二婶最忌讳别人说她儿子傻,原本不想管闲事,此刻却也压不住火,几步走到近前,指着计得草鼻子就要开骂。 眼看一场大战要拉开序幕,张学强啃着一根油光滋滋的鸡腿走下了台阶。 他含混不清道:“计,计,计得草你找我?” 计得草见来了正主,急忙虚抽自己一个耳光,向二婶陪笑道。 “我嘴欠,您别和我一般见识,我找的是姓张的,您先让开。” 这小子知道院里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二婶。 二婶也不想得罪计得草这个碎嘴子,死拉着儿子后退了几步。 计得草戟指张学强,破口大骂道。 “姓张的小王八蛋,我好心让你去家里收破烂,你耍手段,骗了我家的宝贝,买了大凤凰,连鸡腿都啃上了,走跟我去派出所理论!” 周围邻居都不知道盐从哪儿咸、醋从哪儿酸,纷纷议论起来。 “张家这孩子,学坏了,咋连街坊都坑?” “哎,肯定是从外面学的!” 张学强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立刻将准备好的说辞拿了出来。 “哎,计,计,计得草,捉贼拿脏,你可说清楚了,我骗你家啥了?” 计得草挠了挠脑门子,“一只脚踏,一个小碗,还一个铜钱!” “你等会,大家伙也别走,帮忙评评理哈!”张学强扭头就往厨房里走。 厨房门口楚青青满脸疑惑的挪开身,张学强将啃了半截的鸡腿塞她手里,“帮忙拿一会儿啊!” 楚青青攥着油腻腻的鸡腿骨,香味儿往她鼻孔里钻,弄得浑身都别扭。 她身旁的丫丫,那双萌萌的眼中只剩下了那半截鸡腿。 张学强钻进厨房,用蜂窝煤堆遮住别人视线,从空间里拿出了那三样东西,转身就来到了院里。 他将脚踏往地上一扔,举着小碗和铜钱高声道。 “街坊邻居们,大爷、大妈、伯伯、婶子们,你们看看哈,这就是今早我从他家收的破烂。 就这些破玩意,他老婆要了我十斤全国粮票,你们给评评理,是谁吃了亏? 大伙看,这碗底都裂了......” 有好奇的邻居凑近看了看,嘁了一声,“就这破玩意,还十斤粮票,半斤我都不要!” 也有懂点古董的看了唏嘘道:“东西是老物件,可十斤粮票也太离谱。” 一位身形消瘦,白须过胸的老头走近说道:“小计啊,你先看看,是这些东西吗,可别认错!” 这老头就是发爷爷,住在门房,是个老鳏夫,平时就爱唱两句。 论年龄他是院子里的老大,大家伙都敬着几分。 计得草自然认得自己家东西,看完之后也结巴了,“你,你没卖啊,那大凤凰哪来的?” 张学强轻啐道:“就你家这点破烂儿,能值一辆大凤凰?谁给你的自信?烧坏了脑子了吧!” 院里顿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计得草脸红的像是猴屁股,却咬牙道:“你那大二八哪来的,要是说不清,我也拉你去派出所。” 张学强撇嘴道:“大爷,您可得给我作证啊!” 大爷挺着腰板咳嗽一声,从人群后站出来,高声道。 “这事我知道,学强他爹妈的抚恤金下来了,人家自己买的呗!这个败家子......” 院里人顿时议论纷纷。 “学强他爹妈可是科研人员,这抚恤金少不了啊!” “人家是因公,算是殉职,肯定少不了,我猜怎么也得给一千块!” 立刻有人补充道:“工业券和粮票也少不了,得补给一年的!” 哗!议论赞叹声四起。 一瞬间原本的穷小子,成了院里的小土豪,众人看他的眼神瞬间不同了。 计得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趁人不备扭头就跑。 张学强却一把抓住了他,“别走,你们俩口子欺负我小不懂事,坑我十斤粮票,这事不算完! 你不来找我,我都要找你,东西你拿走,还我十斤粮票算完,要不走咱派出所说理去!” 计得草一张大红脸,眨眼吓得惨白,双手拼命乱舞,嚎叫不停。 “咱这是买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哪有找后账的,概不退货,不退货!” 张学强没有他劲大,眼看就要被他挣脱。 旁边黑影一闪,有人死死抱住了计得草的腰,来的正是三亮同学。 四叔也端着饭碗过来,挡在前面瞪着计得草。 邻居有人发话,“计得草,都是几十年的街坊别太过份了,你怎么也得退八斤。”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原本就看计得草不顺眼,纷纷叫嚷,让他必须退八斤粮票,要不就扭送派出所。 计得草走不脱,也不敢犯众怒,只好咬牙翻口袋,找出几张皱皱巴巴的粮票。 “就,就这些,多一两都没了!” 卷一第17章 坏水直冒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拍拍三亮肩膀,示意他收下,倒不是他在乎这点粮票,而是要成心恶心碎嘴子。 三亮这才松开一只手,数了一下粮票道:“哥,才六斤七两。” 计得草趁机挣脱,扭头就跑,正撞在四叔胸膛上,张学强伸手揪住他脖领子。 计得草声音带着哭腔:“我,我真没粮票了!” 张学强眉头紧皱,一脸怒意:“你别走,粮票的事算了,地上这一口痰是你吐得吧?” 谁也没想到竟然是这事,这年头真没人在意这个,大伙都露出了怪异表情。 计得草听到不再提粮票的事,顿时松了口气,瞥了一眼地上的浓痰,冷笑出声:“是我啐的,咋了,这管你屁事?” 张学强怒吼道:“管我什么事?大伙都听着哈,我在学校里学过卫生教育,这一口痰里细菌十万八千!他啐这一口不要紧,咱们院里的人就有可能感冒发烧咳嗽咳痰,你们说说这要不要紧?” 有些人第一次听这种说法,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老年人已经开始指责计得草的不是。 张学强继续说道:“这种缺德事他家可不止一次,今儿早上我去他家收货,他老婆把一大盆脏水泼地上。 两步路就是阴沟,就不能泼里面?这十冬腊月的,转脸就结冰,老年人踩上能有个好?” 这下计得草两口子更是犯了众怒,被邻居们骂了个狗血淋头。 几个邻居也跟着怒吼,让他抓紧清理。 四叔端着饭碗叫的最响。 有人还出主意,让他脱了工作服擦。 张学强按着他脖子吼道:“随地吐痰是封建残余恶习,你给我清理干净了,要不然这辈子别想回家!” 张学强活学活用,来个上纲上线。 计得草知道要是真被打上封建残余,那就麻大烦了。 加上邻居们搅合,他被逼无奈,蹲地上一阵乱划拉,然后双手捧着向后院跑去,一路狼奔豸突,仿佛丧家之犬。 一进家门,他媳妇满脸是笑迎了过来。 “哎,弄来多少好处?” 计得草正在气头上,抬手就是一个电光,抽得他老婆脸上五道血痕和满脸的腥臭污泥。 ...... 热闹看完,众人散去。 张学强冲三亮同学挤挤眼睛,示意他也回家。 这才抱着那些破烂回厨房。 楚青青忽而尴尬的说道:“你那鸡,鸡腿......” 她手里只剩下了一根鸡腿骨,不用猜,肯定是又被馋嘴小丫头啃了。 “要,要不你先吃点地瓜,马上过年了,厂里发了东西,俺还你一根鸡腿行不?” 楚青青眼睛眨呀眨,又羞又愧、楚楚可怜。 丫丫也躲在妈妈身后,偷眼看他。 张学强在煤堆后面放好那些古董,拿根筷子插了一个煮的稀烂的地瓜,淡然道:“好久没吃地瓜了,换了!” 其实今天他吃的太油腻,想晚上吃点清淡的。 看着张学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楚青青心情异常复杂,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团。 片刻后她叹息一声,找了个干净碗,又装了几块最大的地瓜送到了他门口。 “哎,俺不能让你吃那么大亏,这些红薯都是你的了!” 门帘一挑,张学强满脸坏笑道:“觉得我吃亏,以后我的饭你做吧!” 楚青青脸上肌肉一僵,忽而委屈道:“凭啥,俺又不是你,你什么人!” 张学强指着小猫似的丫丫说道:“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少不了蛋白质,你光给她吃这些粗粮,以后身量也张不开。” 对于张学强的答非所问,楚青青更是懵,结结巴巴道:“每月计划就那么多,光吃粗粮都不够,定量的肉、鸡子儿,都给她了,节省下点粮票我也换了鸡子儿,再让我咋办?” 她语气中除了无奈,满满的委屈,本来就是路上捡的孤儿,看着可怜待在身边,真心当亲生女儿对待。 在这个每月只有一斤鸡蛋定量的年代,补充蛋白质确实不容易。 可日子就那么苦,省吃俭用她也没咒念。 张学强一挤眼睛狡黠一笑,瞬间手中出现了一把票券。 “从今儿起,你俩每人每天一个鸡子儿、二两肉,粮食管够,粗粮细粮随便吃。 我的那些家务,都归你了,合算不?” 楚青青彻底被砸晕,看着他手中的那些鸡蛋票、肉票,像是一片小星星在乱晃。 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几分羞赧,结结巴巴道:“你,你这是拿俺当老妈子了?” 张学强挑了挑眉毛,戏谑道:“不想当老妈子,你还想当啥?” 那张俏脸上升起一丝夹杂着怒气的羞赧之色,楚青青看了丫丫几秒之后,咬牙点了点头。 “好,以后俺就是你老妈了!” 张学强一愣,急忙纠正,“哎,是老妈子啊!” ...... 计得草在院里住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仗着小聪明和嘴皮子搬弄是非,占尽了便宜,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 他哄好了老婆后,咬牙切齿道:“这个小王八蛋,老子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小红花摸着还火辣辣的脸颊,没好气道:“你可别,真把自己折腾进去,你让我守活寡,我可不干!” 计得草气的一翻白眼,“去去,我计得草整人的办法多如牛毛,你就瞧好吧!” 小红花不再理他,拿起了毛活,盘腿坐在床上打毛衣。 这年头几乎没有什么娱乐,尤其是冬季外面太冷没人爱出去,居民往往早早就进入了梦乡。 九点多钟,院子里已经寂静无声漆黑一片了。 计得草从床上爬起来,悄摸悄出了家门。 等到小红花发现丈夫不见的时候,这小子又哆哆嗦嗦从门外回来。 小红花睡眼惺忪,打着哈欠问道:“十冬腊月的,你还出去解手?着凉了咋办?” 计得草嘿嘿一笑,脱了衣服钻被窝。 这一夜有了蜂窝煤取暖,窗户也让木板堵上了,张学强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六点钟,他就被手机闹钟吵醒,睁开眼首先做的就是把这只手机收进仓库里。 洗漱之后,他急忙出门,堵在了四叔家门口。 正要推车提前去上班的四叔,无奈地摇头苦笑道:“得了,我就随你折腾一回!” 卷一第18章 知识改变命运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这才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得意一笑。 这年头搞病假条不容易,张学强的仓库里也没有这东西,就算是有也不管用。 那么就得真去医院弄张病假条才行。 他先让四叔回屋等着,自己也回家找了块牙膏皮,去掉上面的油漆和牙膏残余,剪成一些不规则的长条。 这年头没有后世那种铝塑包装,牙膏用的都是铅皮,等他裁剪好了之后,三亮同学也来报道了, 张学强拿出钱和票,让他去小卖部买罐酱豆腐。 张学强却拿着东西来到四叔家,要了他一件背心,将那些铅皮都粘在了后心位置。 四叔不知道他要干嘛,躺在床上直翻白眼,心里琢磨,看在那些粮票的份儿上随便你折腾一天。 不一会儿三亮同学抱着一小罐酱豆腐来到了四叔家。 张学强打开罐子冲四叔一笑,“来吧,可劲儿造!” 浓郁的咸香味道充斥在狭小的房间内,令人食指大动。 这年头的酱豆腐可是好东西,四叔呲牙道:“家里还有剩馒头,我去馏馏,再热点稀饭,咱仨......” 不等他说完,张学强把罐子塞他手里,“都您的,先吃完再说,不许就馒头!” 看着罐子里红彤彤的酱豆腐,四叔有点傻,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打算齁死我?” 张学强不耐烦道:“你到底配合不配合,要不还我粮票,我找别人去。” 为了粮票四叔豁出去了,一罐子酱豆腐十二块,他空口什么都没就,硬吃了八块,就不行了。 “咳咳咳,咳咳,学强,你,你让我喝点水!” 张学强听着咳嗽声,感觉到位了,“不许喝水,要是实在太渴就喝点酱豆腐汤......保持这感觉,继续咳嗽,三亮套车去医院!” “咳咳咳!你个熊孩子,就缺德吧!咳咳咳!” 四叔强忍着嗓子里火烧火燎,被两个孩子半扶半架,送上了三轮车。 张学强还贴心的弄了床被子给咳嗽不停的四叔盖上,这架势一看就是病入膏肓了。 院里的邻居见到,都满脸惊诧。 正抱着书包去学校的三婶见到问道:“他四叔,昨个还好好地,这才一宿咋这样了?” 四叔想回答,可是嗓子实在难受,不停地咳嗽。 张学强摸出个口罩戴上,又扔给三亮一个,这才说道:“肯定是有人随地吐痰,把他传染了,咱们大家可都得小心点,这没几天要过年了!三婶您体质弱,更得小心!” 三婶是小学老师,出名的谨小慎微,吓得脸色煞白,立刻躲出去老远。 其他邻居也怕传染,纷纷躲避,大家伙在心里把计得草骂了一遍又一遍。 “四叔啊,一会儿大夫问你话,你啥也别说,光咳嗽就行了,我替你说!” 医院门口,张学强嘱咐道。 四叔心道:“我倒是想说话,可他娘的能说出来啊,你这个缺德冒烟的玩意,这次要是弄不来病假条,老子烧你家房子!” 三亮停好车,和张学强一起扶着四叔进了医院。 呼吸科门诊,戴着厚厚眼镜片的大夫,拿着听诊器在四叔前胸后背一阵划拉,然后就是各种询问。 四叔没法说话。 张学强一脸诚恳道:“我叔这咳嗽时间可不短了,去年秋里就有点,这入冬以后更厉害了,我觉得是着凉了。” 大夫斜眼冷笑道:“你觉得,你咋不给他看?他干什么工作的?” 张学强道:“家具厂喷漆工!” 大夫露出恍然表情,没再说话,开了个单子,让他们去透视拍片。 出了门诊,张学强这才拿出军用水壶让四叔喝点。 四叔牛饮似的差点把水壶都喝了,好不容易缓过点劲儿,“咳咳咳,学强,你,你弄什么幺蛾子?” 张学强没空解释,塞给三亮钱,让他去划价缴费。 这年头去医院看病可没交费系统,医生只管开单子没权定价,所以得去相应的科室划价,再去收费口交钱...... 张学强拉着四叔进了厕所,拿出那件改造过的背心,让四叔贴身穿上。 四叔现在也没了脾气,任由他折腾,只是心里憋着一股火越来越大。 穿好衣服出门三亮正好拿着缴费单回来。 拍片子,等结果,最后拿了片子和报告一通折腾又回到了门诊。 还是那位大夫,看完报告和片子之后,脸上神色暗淡,低头开始措辞如何给病人说。 片刻后他让四叔先出去,要和病人家属聊聊。 三亮扶着四叔出去后,张学强催促道。 “大夫,您快点开药吧,我叔咳得这么厉害,怎么也得多给点糖浆,他单位管得严,您再给开几天病假条吧!” 大夫按了按眼镜,没好气道:“都这样了还开病假条有啥用,回家准备后事吧......” 半个小时后张学强拿着一堆单据和诊断书,找到了四叔他们。 四叔焦急万分,拉着张学强道:“学强,咋样,开假条了么?” 张学强晃晃手里的诊断书还有片子和报告,呲牙笑道:“这玩意比假条可管用多了!” 四叔皱眉拿过病例一看,上面写着肺部透视见高密度影,有空腔,毛刺管,诊断为...... 他手一哆嗦差点把东西都扔了,声音发颤道:“学强,学强,这是假的吧?” 张学强怕他吓坏呲牙道:“您老放心,病绝对假的,可诊断书是真的......” 他拉着四叔到了没人地方,仔细的讲解了如何利用X射线无法穿透铅皮干扰了拍片和判断结果。 其实张学强也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不过这也算是歪打正着,对四叔来说肯定是好事。 就他这种情况,等十几年后四十多岁正好赶上下岗潮,必然是被优先清退的对象,到那时年近五十的他肯定抓瞎。 还不如提前弄个长期病休,拿着工资,干点私活,兴许能闯出点门道来。 张学强道:“您拿这个去单位,见到领导这么说......” 四叔还心有余悸,看向张学强的眼神都变了,呀牙道:“你就缺德吧,这是跟谁学的,大哥大嫂可不这样!” 张学强笑道:“这就叫知识改变命运,你被他们欺负这么多年,机会到了用不用在你!” 卷一第19章 去收货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四叔脑海里都是厂里那些冷嘲热讽,还有小鞋、夹板气,他仿佛陷入了梦魇,脸上一会儿愤怒,一会儿无奈,一会儿又露出惊恐...... 好一会儿他仿佛觉醒,一咬牙跺脚道:“走回家骑车,今儿老子给他们耍定了!” 张学强道:“你还得装着咳嗽,要不再来点酱豆腐?” 四叔翻白眼道:“滚,老子以后再也不吃酱豆腐了。” 三亮奋力蹬着车送二人回到家。 四叔按照张学强的主意装着病病恹恹的,骑车去上单位。 张学强看了看时间,快到中午了,忙活了一早上二人还水米没粘牙呢。 “走,咱出去吃饭,下午去亿照,找那个售货员。” 张学强一推自行车,感觉有点费劲,心想那么新的车这是怎么了? 三亮指着车轮惊呼道:“哥,谁这么缺德把你气门芯拔了!” 张学强一低头果真看到轮毂上少了个东西。 三亮扯嗓门就要骂街,张学强急忙捂住他嘴,“别骂,没意思,我知道谁干的,走咱先去补上。” 以前院里也遇到过这种事,都是一些小孩子发坏,一般事主也只是骂一顿解解恨就算了。 但学强知道,这次是有人报复,骂他一顿也没用,得用手段收拾的他以后不敢了才行。 “吆呵,昨天才买的新车,这又怎么了?” 修车铺,赵师傅端着饭盒戏谑道。 张学强道:“气门芯拔了,您再给检查检查其他地方,我先回去吃饭!” 赵师傅放下饭盒,脸色不善的骂道:“什么人这么缺德,生孩子没屁眼,你放这儿吧,我好好给你查查别再有别的毛病!” 张学强带着三亮也没走远,直接去了那家胡同口小吃铺。 中午这里有炒菜馒头米饭,还有炸酱面。 张学强看了看那些清汤寡水的炒菜,一点胃口都没有,油汪汪的炸酱倒是让他食指大动。 这家炸酱非常讲究,分成了两种口味,传统肉丁炸酱和鸡蛋虾皮素炸酱。 多数人都喜欢吃肉的,其实虾皮鸡蛋素酱更香,吃一碗这辈子都忘不掉。 张学强各种口味要了一碗,就已经吃的沟满壕平齿颊留香,唯一遗憾就是菜码有点少,只有白菜帮和豆芽,连黄瓜都没有。 他其实忘了,在这年代虽说有了四季青,可还没那么普及,冬季吃上新鲜黄瓜那才真是奢侈。 张学强撂下面碗,三亮同学此刻才刚垫了个底,等他吃到第六碗,才放下了筷子。 张学强打了个饱嗝,“面条撑肚子不撑时候,你去买点东西带着,省的不到下午就饿了,我去骑车。” 今天张学强给了三亮一点钱和票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三亮应了一声,去买吃的了。 张学强溜达到修车铺,赵师傅正在忙着套外胎,那个叫帽头的学徒正从旁边帮忙。 帽头见到张学强,暗中偷偷打量他的裤兜好几次,别人都没察觉。 赵师傅边干活边说道:“气门芯拔了不算,还扎了俩眼儿,我给你补了,别处倒是都没事。 这玩意真缺德,新车都下得去手,学强啊,你得罪谁了?” 这种情况不次于三十年后刚买了豪车就被人家刮花了,谁不生气? 不等张学强说话,帽头插嘴道:“还用问,肯定是碎嘴子干的,学强哥你得罪死了他,以后少不了找你零碎。” 碎嘴子的名号赵师傅自然听过,带着几分担忧道。 “学强啊,老话咋说的,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你以后得天天小心,要不找个人说开算了。” 说开?我好歹重生一会,害怕个碎嘴子? 张学强打了个哈哈,没接话,蹲在地上像是玩一样翻着修车铺的工具盒。 外胎也套上了,赵师傅十分麻利的单手就把自行车翻了过来,像是玩杂技一样。 这一手让张学强都喝了一声彩。 赵师傅敲打着车座道:“帽头,你去弄壶开水来。” 帽头道:“铺子里不是有嘛。” 赵师傅瞪眼道:“温吞水,怎么冲茶,去去!” 等帽头走后,赵师傅呲牙笑道:“就算补胎和配气门芯,给四毛钱得了,粮票二斤就行,咱都老邻居,不给你多要。” 这价码确实良心,人家还帮着打了气呢! 张学强摸出一张本地五斤粮票递了过去,低着头继续翻找工具箱。 赵师傅翻口袋找出三斤粮票。 “算了,找什么零,算下次的!”张学强摆手,从工具箱里找出几个小零件道:“赵叔,这啥玩意,你们修车能用到?” 他手里拿的东西其中一个像是个金属指环,但是在外圈有一圈长金属刺,看着挺吓人的。 另外一件东西是一截厚布,外面也有稀稀疏疏的几根刺。 赵叔大喜,将粮票放回口袋,扫了一眼张学强手里东西,细心解释道。 “这个环子叫边撑刺环,是纺织机上的零件,那个布叫针布,是梳棉机刺辊上的。 这可不是修车用的工具,是我从别人自行车外胎上拔下来的,有坏小子用这玩意给人家扎胎。” 张学强呲牙道:“卖给我吧!” 赵叔道:“嗨,买什么买,这是没用的玩意,你拿走就行!哎,可别惹事哈!” 张学强见过有人打架时就用过锉掉大部分刺的边撑刺环当指虎,威力非常惊人,令人闻风丧胆。 他要这玩意,可不是为了打架,而是另有妙用。 张学强试了试车子,感觉没问题,摆了摆手告辞而去。 ...... 亿照百货二楼,那个售货员正在上班,可他一点心思都没在顾客身上,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时而还焦急的看向楼梯口。 就在此时,肥头肥脑的三亮同学出现在了二楼上,售货员高兴的差点跳起来。 他急忙上前招呼,低声道:“哥们,你大哥呢?” 三亮向楼下一努嘴,转身下楼而去。 还是那天那一堵墙下,张学强正坐在自行车上抽烟,售货员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他真摸出一盒大乾门,当他看到张学强手里是红塔山时,再次羞赧地将大乾门塞兜里,满脸堆笑道。 “大哥,您可真是守信用!” 张学强淡然道:“人无信而不立嘛,这是我做事的原则。” 这个时代的人极少这么说话,售货员却更高看了张学强一眼。 “大哥,昨天我和表哥发动全家找老物件,可算找到了,您跟我去表哥家看看?” 张学强心中一喜,表面却云淡风轻,“哦,行吧,远不远?” 售货员怕张学强嫌远急忙道:“不远,不远,骑车十分钟,不八分钟,我请假了,给您带路。” 卷一第20章 一只瓷瓶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打了个响亮的榧子,三亮同学立刻会意,蹬起了三轮车。 售货员心里纳闷,今儿又不拉自行车了,怎么还骑三轮? 旋即他想明白了,人家要收老物件,肯定不能抱着走,用三轮车好装东西。 售货员骑了一辆飞鸽带路,穿街过巷,没多久,来到了一座胡同里小院门口。 这院门就是普通随墙门,一看就是小门小户,与张学强家的三号院那种广樑大门没法比。 他扭头冲张学强一笑,“到了,我去敲门。” 砰砰砰,黑漆木门被敲得一阵山响。 片刻后里面传出个瓮声瓮气的男子声音,“谁啊,想拆门嘛?” 售货员大叫道:“表哥,我右军啊!” 吱呦一声,大门打开,门槛里站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咧嘴大笑。 “右军啊,我可急死了,这两位是?” 售货员没好气道:“两位贵客来了,你还堵着门干嘛,我可是请假出来的,没多少功夫。” 汉子闪身,偷偷打量张学强。 张学强也趁机看清了院子里的情况。 这算是个标准的小四合院,倒坐房,东西厢,再加上正房,正好凑成一个口子型,中间就是不算大的庭院。 正房门前栽着两棵石榴树,寓意多子多孙,院里搭着葡萄架夏天遮阴挡阳光。 虽说小了点,但保留了原汁原味,而且人家这是独院,比张学强那种大杂院清净高雅了不少。 这种院子如果没拆迁的话,在三十年后至少是半个小目标。 对于张学强来说,大杂院虽热闹,人情味也浓,但终究不如独院私密性强、干净、卫生,另外他身上秘密太多,人多嘴杂是个大忌。 只可惜现在私人之间买卖房产的几乎没有,想从房管部门弄个四合院,更是痴人说梦。 现在只好先忍着,等到改开后再说,到时候如果运气好,可以多买几座,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 另外他还有一个计划,可难度太大,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 那汉子打量张学强穿着打扮不像是大院的,反而像是胡同里的半大小伙。 不由得心里起了疑虑。 售货员却热情地请张学强进门,汉子也只好笑脸相陪。 张学强让三亮在外面看车,自己进了院子。 售货员介绍道:“大哥,这是我表哥刘大山,在糖果厂工作。” 张学强自然而然地伸手道:“我姓张,你们不用大哥大哥地叫,喊我小张就行,外面看车的是我兄弟,大家都叫他三亮。” 刘大山顿时感到眼前人气质不同,不由得信了几分,伸手和他握手,请他们坐进了倒坐房,开始忙活给他们端茶倒水。 这年头茶叶金贵,每人每月才一两定量,一般人家都不舍得喝,要留着招待重要客人时撑场面。 刘大山倒的茶寡淡无味,比白开水就多了点颜色,但这终归是茶水,也显示出了对客人的尊重。 张学强两世为人阅人无数,通过刘大山的几个动作就察觉到,这人长相憨厚,却是个面带猪相心中嘹亮的家伙。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慢慢品着没滋味的茶水,却不开口询问什么,仿佛在自己家里闲坐一样。 刘大山有点沉不住气了,看了售货员一眼,“右军啊,贵客也来了,是不是先聊点正事?” 售货员一拍脑门,腆着脸说道:“张哥,我表哥从家里找出几样老物件,您过过目,看看能不能换一张凤凰自行车票!” 张学强放下茶杯,拿出红塔山发了一圈,然后挡开了二人递过来的火柴,自己拿出防风打火机点燃。 “听右军说,刘大哥要结婚了,我先恭喜恭喜,不知道婚期订在什么时候了?” 刘大山脸上露出难色,“哎,本来定在一个月以后,可现在自行车还没着落呢,女方不同意啊,要是解决不了怕是要黄。” 听完这句话,张学强就断定了,这家伙根本不是要结婚,很可能是个贩子,倒卖各种票券的黑市贩子。 刚才一进门,张学强没发现家里有老人,另外院子虽说干净,但没有一点忙着筹备婚礼的喜气劲儿。 更重要的就是那句话,‘一个月以后结婚’。 今年春节是二月十八号,现在是一月二十五号,离着春节还有二十四天,一月后还没过完年呢。 按照北方风俗‘正不娶,腊不定’,谁家在没出正月的时候就结婚?更何况大年下! 既然对方是贩子,张学强就有了计较,今天绝对不能手软,还得打着十二分的小心,别被坑了。 另外他还打算来个放长线钓大鱼。 他也没有点破对方的漏洞,而是顺着他的话说道。 “婚姻大事,一辈子的事,那可不能耽误,咱们也别闲扯了,抓紧看东西吧,我也祝愿刘大哥幸福美满早生贵子。” 刘大山一个大老爷们竟然露出了略带羞涩的笑容,“我先谢谢啦,到时候一定请张大哥来喝喜酒,那啥我能先看看票不。 不是不信你,我是没出息惯了,见不到票,我浑身难受。” 张学强起身道:“行,票都在我兄弟身上呢,我这就去拿。” 二人也没阻拦,张学强来到门外,看了三亮一眼,嘱咐他要多小心,先把车调个头,方便走人。 这才返回倒坐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凤凰自行车票,轻轻拍在桌上。 表兄弟二人两双眼睛瞬间都亮了。 刘大山拿起车票,翻来覆去看了一会儿,哈哈笑道:“这就是自行车票啊,今儿长见识了,我就去拿东西出来。” 说着他将那张票放回桌上,转身出了房门,向正房那边走去。 张学强不动声色地拿起车票,又放回了口袋,其实是收回了仓库。 售货员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了尬笑,“张哥,没必要这么小心,我工作单位你都知道,还怕我们做手脚?” 张学强淡然一笑,没接茬,反而问道:“老兄叫右军啊,不知道是外号还是名字?” 售货员一本正经道:“我姓王,叫右军。” 张学强一愣神,下意识问道:“你字写得咋样?” 王右军也愣了,这怎么聊到了写字?难道字写的不好生意还做不成了? 他结结巴巴道:“我初中毕业就来上班了,字也没怎么练过,就是天天写单子,还凑合吧!” 张学强心道:你字不咋的还敢叫王右军,不怕那位棺材板压不住啊! 正在胡侃之际,吱呦一声房门打开,刘大山抱着个瓷瓶进了门。 “张哥,您看看吧,这玩意能不能换车票!” 说着就要把瓷瓶递给张学强。 “别,你放桌上,我自己拿!” 卷一第21章 不是一对儿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古董行里有不过手的规矩,就是怕在二人之间没拿住摔了,责任不好划分。 行家在看东西时,都会让人放在桌上,稳妥之后再上手看。 等瓶子在桌上放好,刘大山也站在远处后,张学强才上前,他也没动手而是先绕圈看了片刻。 这只瓷瓶高度约 30厘米,小口短颈,丰腴的肩部线条流畅,往下渐收,瓶身修长优雅。 很明显是典型的梅瓶。 凑近瞧,瓶身粉彩梅花姿态万千,粉红花朵娇嫩欲滴,淡绿花苞小巧可爱,黝黑枝干勾勒苍劲。 张学强伸手指抚过,釉面如微澜起伏,借着门外光线看,能感觉到釉面如同被风吹皱了的湖面。 他不用看底部款识,就可以断定,这是一只道光时期的粉彩梅瓶。 道光瓷器造型规整但创新不足,胎质疏松。 釉面多为稀薄波浪釉,起伏明显。 纹饰写实,粉彩鲜艳但过渡生硬。 可以说与康、雍、乾、嘉,时期的瓷器相比,退步不少。 但眼前这只梅瓶,无磕碰、无冲线、无瑕疵,釉面无明显棕眼和气泡,算得上是那个时代的精品了。 道光瓷器虽说已经退步,但比后面的咸丰、同治,两朝还是强了不少,没有跌到谷底。 当然它与光绪朝的小康中的精品有所不如,但胜在这只梅瓶够大。 瓷器之中有‘躺着不如蹲着,蹲着不如坐着,坐着不如站着’的说法,亦有‘一瓶、二罐、三盆、四碗、五碟子’的排行。 越是高大的物件,其烧制难度越大,价值就越高。 表兄弟二人等的心焦,却也不好催促,只是频繁交换眼神。 这时候张学强才轻轻拿起梅瓶,慢慢翻转看向底部。 瓶底青花双圈之内“大清道光年制”六字篆书款清晰规整,古韵扑面而来。 圈足规整,磨损处火石红明显,露出的胎质略显疏松。 现在终于可以肯定,这是一只道光官窑瓷。 这种高路份的货,放在十几年后上拍的话,怎么也得大几万,要是能留到三十年后大几十万也拿不下。 唯一遗憾的是,这只是普通道光官窑,而不是道光私人堂号慎德堂制。 如果是慎德堂的,其价值要更上一层楼。 必须拿下它!张学强心里激动表面却古井无波,还微微摇头,发出一声声叹息。 一旁的表兄弟二人可有点急不可耐了。 王右军低声道:“张哥咋得没看上?” 张学强放好瓷瓶,站直身体,坐回位子,点燃一根烟淡然说道。 “也不是没看上,不过吗,你这一只瓶子,想换一张车票,有点悬啊!” 看来有戏,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明显地松了口气儿。 刘大山凑近弯腰说道:“张哥,要是这一只不够,我再加点钱咋样?” 张学强摇了摇头:“我不缺钱,这样说吧,这种瓶儿都是成双成对的,你这才一只,等于残废了,行里话管这叫‘失群’,失群的瓷器价值低了很多啊。 如果你能把另外一只凑上,我绝无二话,给你一张车票,另外再搭上几张工业券也没问题。” 张学强在这一点上倒是没乱说,单只的物件,肯定比成套的差很远。 当然年代久远,能留下这一件也不错了,凑成对得看机缘,他也不指望对方能凑成对,只是打算借此砍价而已。 这话刚说完,刘大山眼睛一亮,“张哥,真的是成对的,你就同意换车票?” 张学强一翻白眼珠,啪一声将那张车票拍在桌边。 “我能乱说?你真拿出一对,这票就是你的!” 刘大山吞咽了一下口水,“哥,你等着,我这就去拿,不过呢,另外一只当时分给了我姑,我去拿回来肯定费劲!” 这家伙其实本来就有两只,打算先拿出一只试试水,留着另外一只待价而沽。 张学强早就看透,也没废话,直接又往桌上拍了两张工业券,然后慢条斯理地喝起了茶。 刘大山看着桌上的票券,一跺脚道:“您先喝着,我去去就来。” 等刘大山匆匆离去,王右军腆着脸帮张学强续上茶,“张哥,你手里货可真多,我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张学强扔给他一根红塔山,“说,我这人不喜欢绕弯子。” 王右军点头哈腰地将烟夹在耳朵上,“我的意思是,咱们这生意,能不能长久做下去。” 张学强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慢条斯理的吞吐着烟雾说道。 “能是能,只要你们拿得出我要的东西,票券都不是问题。” 自己一个人收货,浑身是铁能打几根钉?张学强就打算发展几条王右军这样的下线。 人多力量大嘛,才能多收东西,要是等到改开后票券渐渐贬值,仓库里还有一大堆岂不是亏死! 王右军哎了一声,“您放心,我和表哥以后就专门给您搜罗老物件,只要您看得上,什么票都行!” 张学强微微一笑,“巧了,我什么票都有,就怕你没好东西来换。” 这条大腿算是抱上了,王右军激动地直搓手,连忙说道:“那以后,我这边有了东西,怎么联系您呢?” 这确实是个麻烦事,家里不能去,张学强又没别的合适地方。 难不成每天都让三亮去店里看看?那样就显得太主动了。 张学强忽而想起棕榈斜街口上有茶馆,里面比较幽静雅致,谈事绝对没问题,大不了多花点钱。 于是他说道:“我呢,没事就喜欢去茶馆,晌午头都在。 你要是有了好东西,就去那边找我!我有事去不了也会安排人在那儿!” 王右军立马就答应下来,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除了帮表哥弄票之外,自己也想多捞点。 由于工作原因,不少亲朋好友想通过他买自行车,许下的好处可不少,只可惜他一直无能为力。 现在有了张学强这棵大树,自己岂不是要风光起来? 其实张学强也是看重了他这一点,各取所需而已。 哐啷,哐啷,大门被人踹了两脚。 王右军叫道:“谁啊!” 门外传来刘大山的声音,“右军,帮忙开开门。” 王右军急忙跑过去,打开门,刘大山抱着一只瓷瓶,拎着个包袱进了门。 他将瓷瓶放在那只瓶子旁边,邀功似的说道:“张哥,您看,您快看!” 卷一第22章 不值钱的东西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有过被坑的惨痛教训,所以即使在这种年代也不敢掉以轻心。 他仔细看了两只瓶子画片上面的梅枝,左生而右抱,或右生而左抱,摆在一起形成左右环抱之势。 不管釉色,胎质,画风,老化程度,基本一致,可以断定这是一对儿。 一对儿可不是两只一模一样的,而是左右对称配成套的。 一对儿瓶子的价值和单只相比,就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了,三倍甚至五倍的增值都有可能。 这对瓶子等二十年后上拍,起码七位数起价,运气好了可能更高。 而张学强只需要付出一张废纸的代价,跟白捡的一样,他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此刻他甚至在想,赶着改开前如果能收上几十对这种高路份货,改开后再买两套院子,那这一辈子吃喝玩乐也足够了。 旁边兄弟二人已经急不可耐,但又不敢催促这位财神,二人急得额头上都见了汗。 终于张学强看完瓷器,指着桌上的票券说了两个字——成交了! 兄弟二人满脸喜色,像是后世中了彩票似的,高兴得嘴都瓢了。 这瓷瓶易碎,张学强此刻又不能收进仓库,就让刘大山去找个纸盒子来,准备装起来走人。 刘大山却道:“张哥别急啊,我还有东西呢,劳烦您再看一眼。” 说着他把那个包袱放在了桌上,双手费力地解包袱扣。 张学强也投过去好奇的目光,只见他费了半天劲终于解开了包袱,露出一大堆东西。 刘大山满脸期待道:“张哥,这些能换点票不?” 张学强只看了一眼,然后扭过头去四处寻找能装瓷器的东西。 刘大山催促道:“张哥,你倒是给开个价啊!” 张学强清咳道:“我给你个建议,这些玩意啊,你等收破烂的上街吆呵,兴许能论斤卖个几分钱,我是不要。” 刘大山焦急道:“亲哥啊,这可都是几十年前的钞票啊,怎么会不值钱?” 原来他那包袱里,都是各种花花绿绿的钞票,上面有的印着孙先生,有的是光头酱,还有许多上面是岛国舔黄的头像。 这都是解放前的法币和金、银圆券,现在等于废纸,过几十年也是废纸,不过也有人收藏,但价格极低。 张学强要这个干嘛?扔在仓库里吃灰? 所以张学强连细看都没心情,此刻他只想急着收好了两只瓶子,然后回家捂着被窝偷着乐。 刘大山叹息一声,“哎,家里老人还当宝呢,原来是废纸,我去给您找东西。” 他转身出门,脚踏在门槛上忽而回头道:“张哥,铜钱、银圆啥的也不值钱吧?” 张学强道:“银圆还行,不过价值不太高,这么说吧,你要是用银圆换自行车票,怎么也得有几十块还得是品相好的。 铜钱嘛,说实话多数是废铜价,也有价值高点的,但有限,你要是有不妨拿出来,我看看估一下价。” 刘大山哎了一声,“那我多留心了!” 不一会儿他找来一只苹果筐,看架势能放进去两只瓷瓶。 可张学强担心瓷瓶碰坏了,就抓起桌上那些废纸,塞在了空隙之中,看着稳妥了,这才作罢,拎着筐告辞而去。 刘大山热情地还要留饭,张学强直接婉拒。 兄弟二人毕恭毕敬将他送出大门。 张学强趁人不备将东西收进了仓库,这才招呼三亮走人。 门洞内表兄弟二人相视一笑,仿佛捡了多大便宜似的。 刘大山道:“右军啊,这条大腿咱们得抱住啊,我这就去出手车票,回头发动全家去找老物件。” 王右军知道表哥赚大了,压低声音道:“哥,这一把赚了多少?” 刘大山伸出了五根手指头,呲牙一笑。 王右军惊呼道:“五十,我一个多月工资啊!” 刘大山轻轻拍拍他肩膀,憨厚的脸上露出了精明狡黠的笑容。 “放心表哥不会亏待你,以后你就负责伺候好财神爷,我负责赚钱,分你两成,咋样?” 王右军脸上露出喜色,连连点头,心里却腹诽,才分我两成,人是我找到的好不,抠门玩意...... 就在王右军琢磨如何甩开表哥单干的时候,一辆油漆斑驳四处乱响的破自行车,来到了挂着家具二分厂木牌的铁艺门前。 车上的骑手正是四叔高大壮。 他看着铁艺门内宽敞的院落和那些来来往往的工人,紧张的额头上青筋直跳,手紧紧抓着车把,骨头关节啪啪作响。 好一会儿他才下定决心咬牙骂了一句,“老子豁出去了。” “咳咳咳,开门,开门,王老头,咳咳咳,开门,咳咳咳。”他不用张学强嘱咐,自己就咳嗽起来。 传达室老大爷,推开小窗看了一眼,露出满脸的不屑,“你来这么早,下班后再来多好?” 嘴里抱怨着,王大爷还是打开了那扇吱呦作响的大门。 四叔也没和他废话,直接骑车直奔自己的车间。 王大爷从后面大吼,“出入下车,你还懂不懂规矩,你小子不怕扣工资啊!” 门口的声音,吸引了不少人向这边看来。 当他们看到平时夹着尾巴做人的高大壮旁若无人似的骑车进门,还直冲车间的时候,顿时都懵了。 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车间里有人早就看到了这一幕。 厚重的棉帘子挑开,走出个身穿藏蓝色工作服的中年男子。 他一声大吼,“高大壮,旷工半天,又不顾生产安全规定,在厂区里骑车乱闯,这个月奖金没了,加班费也没了,我还得扣你一整天工资!” 这惩罚可是够狠的,还叫不叫人过年了? 围观的工人们一阵唏嘘。 有人低声说,今儿可算开眼了。 然而这不算啥,让他们惊掉下巴的一幕立刻上演。 高大壮偏腿从车上下来,也不撑车子,任由自行车哐啷一声摔在地上。 “扣,有本事你把我全年工资都扣了!”他大吼一声,冲上前去,抬手一个老电就抽在那人脸上。 卷一第23章 这时代的茶馆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车间主任被抽得原地打转,一屁股坐在地上发傻。 围观的工人们也一阵惊呼,看向高大壮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好一会儿车间主任才缓醒过来,指着高大壮大吼。 “来人,把他送保卫科,不,送派出所,敢打我,这次非把他治的屁股朝上才行。” 车间里几个主任的亲信立刻跑出来,哗啦将高大壮围住。 然而他们看到对方猩红的双眸和狰狞的面颊之后,没一个敢上前动手的,都站在四周瞎咋呼。 高大壮一把扯开工作服和里面的棉袄,露出了排骨似的胸口。 他大吼道:“凭啥老子干活最多,工资最低,凭啥每次涨工资都没我的份儿。 最脏最累的活都是我的,发的东西最差最次,连事假都不许请,你他妈的当我是牲口啊,吃把草料就得活活累死?” 车间主任刚张嘴,高大壮上去又是两个老电,抽得这货嘴角流血,满脸血痕。 车间主任想要求救,可是脖子却被高大壮小簸箕似的巴掌掐住,一声都喊不出来。 这边动静早就被厂办发现,一个副厂长带着几个保卫科小跑到近前。 副厂长高声道:“高大壮同志,有意见可以提嘛,我们要响应号召,文斗不要武斗,你快点放开他,有事好好说。” 几个保卫科慢慢接近高大壮,寻找机会制服他。 然而此刻高大壮忽然声嘶力竭大吼一声,“我让他害得没几天活头了,临死就拉他当垫背!” 众人一阵发懵,怎么活蹦乱跳的说没几天活头,这什么情况? 厂长也毛了,挠着秃顶脑门子道:“高大壮到底什么情况嘛,你不说清楚,这事怎么处理?” 高大壮扫了一圈,发现人不少了,这才松开车间主任。 立刻将诊断书片子都拿了出来,塞在了副厂长怀里,没好气道。 “咳咳咳,自己看!你看,咳咳咳!” 厂长看了两眼,眼珠子都鼓了鼓,太阳穴也跳了跳。 他急忙收起诊断书,指着高大壮道:“别冲动,你先歇会儿,我马上就来,谁都不许动他!” 这货一溜小跑又上了厂办小楼。 厂长办公室内,一个胖子正坐在椅子上翻着报纸,手旁是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烟灰缸里全是过滤嘴烟头。 副厂长进门就低声道:“厂长,出大事了,木工组的高大壮,哎,这是他的诊断书!” 胖子厂长皱眉看完,下意识地将病例都扔在一边,仿佛怕传染似的。 他那张胖脸上瞬间多了几条皱纹。 “这,这是真的?” 副厂长指着病历上医院名字道:“打个电话问问吧,应该假不了!” 胖子厂长冲着桌上电话一努嘴。 副厂长查了号码之后,拨通了医院电话,不一会儿院方叫来了那位医生。 只听副厂长说道:“医生同志,我们厂的同事高大壮,真的被诊断为绝症了?” 电话听筒里传出医生不耐烦的声音,“这还有假?你们要相信科学,X光机是不会骗人地,我的医术也是不容置疑地!” 副厂长扭头看了厂长一眼,和蔼问道:“那么,我们的同志还能,嗯,他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没好气道:“他算是晚期了,一般这种情况不会超过半年,不过看他的身体,应该最多仨月,我说你们不赶紧的去关怀同志,问这问那的干嘛?” 副厂长还想问什么,电话里已经传出了嘟嘟声,对方挂了电话。 厂长满脸关切道:“还有多久?” 副厂长伸出三根手指。 厂长瞬间松了口气儿,脸上的紧张也消散了。 “仨月嘛,就别让他来上班了,工资照发,另外再给点慰问金,过节的东西提前给他,就这样吧!” 副厂长刚想说什么。 厂长继续说道:“嘱咐他,别把事情闹大,要不然慰问金和福利都没了。” 副厂长道:“慰问金给多少?” 厂长伸出了一巴掌,犹犹豫豫地又收回两根手指,“三十吧,福利多给他点。 咱们厂也不容易,这仨月医药费也少不了,等他死了还有花圈烧埋也不少钱呢,去吧,别为了这事再来烦我!” ...... 三亮蹬着三轮车,张学强骑大凤凰跟在后面,一路穿街过巷。 张学强打算先去茶馆看看地方,顺路买些吃喝,然后回家今儿就不出门了,晚上在家庆祝一下首战成功。 没一会儿到了乾门外,以前这里倒是有个茶馆。 不过后来因为名字问题,加上茶馆行业被批为‘孝子贤孙’所以改成了食品店。 只有等到七九年,这里才会重新出现第一个个体茶摊,还曾经引起了各界的轰动。 不过在这种地方聊黑市生意,简直就是作死啊! 还是一品香外面那个茶馆,比较僻静。 他招呼三亮调转车头,直接又去了大石栏。 在棕榈斜街路口附近,找到了那家看起来古色古香还显得很幽静的茶馆。 三亮同学在外面看车。 张学强自己走了进去。 这是家街道办的集体茶馆但是挂着某某学习社的名字,店面不算大,门旁边就是围着矮墙的土灶,上面的开水壶正嗤嗤冒着热气,一股热浪混合着茉莉花香扑面而来。 屋内摆着旧木桌、长条凳,墙上张贴着伟人的宣传画。 身穿白大褂的伙计正在木柜台上打瞌睡,口水都流到了胸前已经褪色的‘为人民服务’上了。 三三两两的茶客围坐谈天,偶尔有阵阵清脆的蝈蝈声传来。 店面正前方有个小小的舞台,放着鼓架单弦儿,还有张桌子上面摆着醒木。 旁边墙上钉着一枚钉子,下面挂着个红皮本本,上面印着《曲艺演出登记簿》还加盖着公章。 看架势平时这里有评书相声之类的表演。 最显眼的是门对面一排书架,上面全是这个时代的经典学习资料。 打瞌睡的伙计胳膊一滑,脸贴在了木柜台上,他猛然惊醒看到了刚进门的张学强。 “自带还是喝店里的?”伙计打着哈欠问道:眨眼间拎起了一把蒸汽滚滚的热水壶。 这年头茶叶限量供应,店里一般只提供茉莉花茶,还是茶叶末。 客人可以自带茶叶,店里负责热水。 张学强扫了一眼角落里比较安静,旁边还有窗户能看到街外面。 他非常满意,便温和笑道:“今儿就不喝了,我想定个桌子,明儿来,嗯,以后每天都来!” 店里来的都是常客,而且习惯成自然老客常坐的位子没别人侵占,根本没有订位子这个说法。 伙计看他不像是开玩笑,扭脸喊了一声,“经理,有人要长包桌!” 卷一第24章 同行捡漏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柜台后布帘子一挑,走出个身穿白大褂头戴厨师帽的女子。 她三十上下年纪,消瘦脸颊透着几分干练,眉宇间还带着些许知性。 “您要包桌?”女经理客客气气问道。 张学强礼貌一笑,“其实我就想中午找个地方休息,顺便吃点饭啥的,能行个方便不?” 女经理打量对方一番,看着他虽说长相稚嫩,可不像是那些不着调的孩子,尤其是身上气质稳重之中带着几分儒雅,令人心生好感。 她麻利说道:“我们这花茶二分钱一碗,一毛钱一壶,您要是长期包,就按一天一毛算,给您一壶茶,水随便添,就算您不来,桌也留着,行不?” “得了,就这么说!”张学强痛快答应,开始掏口袋。 他抓出一把皱皱巴巴的毛票,装模作样数出一块。 “先定十天吧,到时候再续。” 其实他想直接定一年,反正没多钱,可要是太大方了,怕惹出不必要麻烦,还是低调点好。 经理满脸笑容收起钱,“收了您一块,总共十天的茶钱,我给您开票去。” 张学强摆手道:“明儿再说,我这有事先走!” 经理送他到门口,热情说道:“您慢走,我们这儿有面、有炒菜,提前打招呼包水饺也行......” 张学强听出来了,这是一家茶馆带饭馆,不由得琢磨,明儿中午可以从这里解决午饭,只是希望他们见了三亮同学的饭量别害怕。 至于怎么通知王右军同志,大不了让三亮再跑一趟。 西北悬天彤云厚重,看样子要下雪了,正是在家喝酒的好日子。 出了茶馆,张学强叫上三亮打算顺路买点吃喝,回家晚上庆祝一下今天的战果。 刚出这条胡同,背后就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叫喊,“学强,学强,你小子好几天不去报道,是不是想撂挑子了?” 张学强急忙回头,只见后面拐来一辆和自己同款的三轮车。 车上坐着个蓬头垢面的青年。 他个头不高,却显得比较墩壮,一脑袋头发被风吹得像是鸟窝,身上的破棉袄露了好几个窟窿,棉花都染成了黑色。 凡是裸露的肌肤上尽是皲裂和黑泥,看着比叫花子强不了多少。 别看他身上瘦,脸上却显得很胖,明眼人能看出来,这是浮肿。 因为营养不良,这年头‘三浮一肿’很常见。 张学强脑海中闪过王二猛这个名字,这家伙也是物资回收站的外勤,跟自己是同事。 “我当是谁,二猛啊,在这儿遇上了,咱哥俩也是缘分,来抽根带劲儿的。” 张学强没敢拿红塔山,摸出一盒大乾门,扔过去一根。 王二猛惊喜接过,嗅了嗅直接点燃,喷云吐雾起来。 “我说学强,混的可以啊,都抽上大乾门了,怎么真不打算干了?找到好活了?” 当下张学强可不敢说不干了这个词,因为这时候还在实行知识青年下乡支边政策呢。 他高中毕业,如果没工作,加上上面没年迈父母需要赡养,也没有继续深造,就得去上山下乡,等到回乡政策落实下来,不知道到了猴年马月。 张学强道:“这不刚发烧还没好,要不明儿去报道?” 王二猛看在那根烟的份儿上,点头道:“行,一会儿回去我给站长说一声,就说去你家了,你还发烧,哎,别忘了弄个假条哈。” 假条!你大爷的! 今儿光忙着给别人弄假条了,自己这发烧也好了,去哪儿弄假条。 这时候可不像是后世那么好糊弄,动不动就给你上纲上线。 张学强将手里多半盒大乾门扔过去道:“得了,今儿麻烦你给美言几句,明儿一早我准去一趟!” 王二猛一阵慌乱,双手抱住凌空而来的香烟盒,使劲儿嗅了嗅,这才小心塞进棉袄里面。 他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绝对好好跟站长说说。” 张学强也打定主意,大不了明天给站长塞盒红塔山,然后说两句好话。 就在他准备打招呼走人的时候,看到对方那车里塞的满满都是废纸,边缘还露着一丝精光,像是白铜,不由得好奇问道。 “哎,你收什么好东西了?” 王二猛拍着车厢道:“什么好玩意,就是一些破纸盒子,废铜烂铁。” 这年代很多人家都拿老物件当废品卖,这也是张学强刚开始为什么打算自己上街收货的原因。 现在看来,玩直线不如玩曲线救国,自己扯着嗓子吆呵,哪有坐在茶馆里看货舒坦? 张学强随手翻开三轮车厢上的废纸,底下竟然露出了几只白铜火锅。 他拿起一只仔细端详,这火锅个头不大明显是单人用的。 白铜面挂锡里,兽口双铜环,做工精细,用料讲究。 虽说不是古董,但也是到代的老物件,看着就那么喜人,而且四只一套,都很全活。 这大冬天的要是自己在家涮个羊肉来点小酒,那多美啊! 张学强道:“多少钱收的,匀给我呗!” 王二猛看在那包烟的份儿上,十分大气地说道:“咱哥们说啥钱,你喜欢就拿着,反正我用废铜价收的。” 这四个火锅的用料,怎么也得有一、二斤,按照废铜算也有块儿八角的。 张学强可不能做一锤子买卖,他还打算以后在这些同事身上截胡好东西呢。 于是立刻拿出五斤本地粮票,塞了过去。 低声道:“今儿没带钱,就这样吧!” 王二猛露出惊喜之色,连忙推辞,手指却紧紧捏着粮票,“多了,多了,哪用这么多,你真客气,不拿我当朋友了?” 张学强绷脸道:“亲兄弟明算账,拿着,我就一个小要求,以后收了东西,要是有老物件就先让我看看行不?” 王二猛点头如捣蒜,“行,行,咱兄弟们好说,哎,别人的你看不看?” 张学强大喜,“多多益善啊,你帮我招呼着弟兄们,回头少不了你的份儿!” 王二猛拍胸脯保证都招呼到了。 张学强收好那些火锅,等王二猛走后,叫三亮一声,“今儿晚上咱涮羊肉,走买肉去!” 三亮大喜道:“可快点,要下班了!咱快点去,让我妈给你高高的!” 张学强这才想起,三亮同学的老妈二婶子王素芳,是菜市场卖肉的。 怪不得这小子这么胖,看来这世界上一切都是有缘由的。 卷一第25章 巧遇名酒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这会儿临近下班点,菜市场刚刚上货准备迎接晚高峰。 透过黑漆漆的帆布和石棉瓦,能看到里面稀稀拉拉的都是工作人员,偶尔有三两个顾客也是上了年纪的老人。 现在没下班呢,要是再晚一会儿,这里就挤得成了沙丁鱼罐头。 三亮轻车熟路领着张学强穿过一排排水泥台子,终于来到了腥气扑鼻肉类柜台。 这里的铁架子上,挂着各种带着检疫蓝戳的整扇子肉。 一个个身穿藏蓝色油腻腻工作服的男女,正在拿着剔骨刀忙活着。 咔嚓,咔嚓,的剁肉声,混合着鲜血碎骨迸溅,格外血腥。 三亮扯着嗓门吼了一声,“妈,来五斤羊肉,要后腿儿。” 矮壮丰腴的二婶子王素芳正拿着杠刀棍磨剔骨刀呢,时不时地趁人不注意捡点碎肉碎骨塞进套袖里面。 等下班回家时,三亮就有‘套袖汤’喝了。 忽而听到这声喊,吓得王素芳差点把刀飞出去。 王素芳放下手里的活,嗔怪中带着几分溺爱,“你这熊孩子,咋跑这儿来了?捣乱,快点回家!妈一会儿回去给你做饭。” 旁边的同事都看了过来,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同意味的笑容。 三亮扯着嗓门道:“妈,俺们真是来买肉,羊肉!学强哥今天要吃涮羊肉!” 王素芳这才看到儿子身后的张学强,想起院里传说的抚恤金的事,顿时恍然大悟,和蔼说道。 “学强啊,这离着过年还好些天呢,你这么早就买啊?” 张学强甜甜地叫了声,“二婶啊,我这可不是为了过年哈。 今晚上想下雪,我打算叫新岩来家里吃顿涮羊肉,您和二伯一起来呗!” 王素芳笑得嘴都快咧耳朵上了,“我和你二伯下班晚,你们吃就行了,婶子给你称肉......” 这年头没有注水肉,五斤羊肉给得高高的,都是后腿和磨裆肉,瘦多肥少。 张学强嫌单调,又买了点毛肚、百叶和嫩牛里脊。 等张学强和三亮拎着肉走的时候,二婶子那些同事差点炸了锅。 “素芳啊,那孩子是谁,不年不节的买这么多肉?” “对啊,这不是烧着的嘛,家里大人也不管管?” 王素芳抿着嘴脸上的肥肉挤出一对酒窝,“这孩子是隔壁的,他父母......” 她仔细地介绍了张学强的情况,那些人听到光是抚恤金就拿了上千块,还补了一年的配给,都羡慕的眼圈红了。 一个大妈还悄悄地对王素芳说,“这孩子说对象了吗,俺闺女今年十九,在街道上的缝纫合作社工作,我看他俩挺合适的,素芳啊你抽空给问问?” 王素芳一笑说道:“行啊,我回家给你提提,可是这孩子工作不咋的,在废品回收站......” 大妈立刻皱起眉,摆手道:“算了,算了,临时工不靠谱啊,哎,这孩子挺精神的,可惜了!” 零下十几度的天气里,不需要冰箱,回去的路上那些羊肉已经半冷冻了。 半冻的状态下切片非常容易,仓库里有现成的涮羊肉调料和木炭,一顿香喷喷的涮羊肉似乎正在向张学强招手。 路过一家百货店的时候,张学强想起仓库里的酒没几瓶了,于是让三亮看着车,他走进了商店,直奔酒水柜台。 这年头的酒包装都非常朴素,只有酒瓶和标签,缺少了那些花里胡哨的盒子,但显得更亲民更实惠。 “您要点什么?” 身穿白色工作服的售货员是个和张学强年龄相仿的大姑娘。 中分头短刘海,后面两条长长的乌黑大辫子搭在肩头,衬得一张瓜子脸更显消瘦精致。 她盯着张学强看了几眼,忽然高声道:“是你啊,张学强!” 张学强目光从货架上移下,落在姑娘白皙的脸颊上,有点面熟,就是想不起人家叫什么。 他尬笑道:“你好,这么巧!” 姑娘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买什么,快点说,别耽误人家买东西!” 其实后面一个客人都没有。 张学强也不想回忆这姑娘是谁,继续看货架上的酒水。 几种品牌的二锅头,还有通州老窖、卢沟桥等大多本地酒,也有少量的全国名酒。 忽而一只落满灰尘贴着红色商标的白瓷瓶,吸引了他的眼球。 竟然还有茅台卖,还是飞天的。 茅台酒自从创建牌子以来,更换了许多次商标。 金轮、飞天、葵花,是建国后批准的商标。 五八年起开始用飞天作为出口茅台的商标,剩下两种是内销商标。 但由于特殊时期,飞天这个形象不符合那时候的价值观,于是停产,只剩下了另外两种。 那么货架上的这瓶飞天茅台,至少是二十年前的货底子了。 这瓶酒要是留到三十年以后,妥妥的大几十万啊,有钱还买不到。 那瓷瓶哪里是酒,分明就是一块大金砖,张学强喉头咕哝,恨不得现在就一把抢过来塞进仓库里。 姑娘再次催促,“哎,张学强你怎么还是老样子,黏糊什么呢,告诉你,我在上班呢,你要是敢乱来,派出所可给你留着位子呢!”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貌似这姑娘和前身有点误会? 张学强清咳一声,指着飞天茅台道:“我买酒,那瓶多钱啊?” 姑娘嘁了一声,“八块,还要一张工业券,你喝得起吗?” 张学强挠挠头,“我当多钱呢,八块是吧,你有多少存货?” 姑娘一愣,撇嘴轻蔑笑道:“哼,还多少存货,这一瓶你卖的起?” 啪几张大团结和工业券拍在了柜台上。 姑娘惊得杏眼溜圆,结结巴巴道:“张学强,你,你不会劫道去了吧?” 这可不能惯着!张学强一巴掌拍在柜台上,高声吼道。 “哎,你这位同志怎么说话呢,我来买酒,你诬陷我劫道,我看是你思想有问题,戴着有色眼镜看人,你们领导呢!” 姑娘狠狠瞪他一眼,“瞎咋呼什么,有点钱什么了不起的,打肿脸充胖子,我看啊,你还是买二锅头吧,省得把钱都花了回头饿肚子。” 张学强怒道:“我就爱喝茅台,犯法不?快点给我拿东西!钱票都给你了!” 姑娘满脸怒容还想再说什么,这时候走来一个身穿中山装的老者,站在旁边清咳一声。 姑娘急忙低下了头,喊了一声主任,不敢再言语。 老者和蔼地说道:“这位同志,怎么回事,是不是我们的售货员态度不好,你可以向我反应,我批评她。” 卷一第26章 帽头的目的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能听出来,这姑娘绝对是熟人,而且没有坏心,刚才阻止买酒也算是为了给自己省钱。 眼前这几年还喜欢上纲上线,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影响了人家工作那就不好了。 于是他呲牙说道:“主任同志,别误会,我们是熟人,刚才闹着玩呢,不过我是真的来买酒,这是钱和票!” 主任恍然大悟,看了一眼张学强的钱、票,再看了看扭捏的大姑娘,温和笑道。 “熟人嘛,下班再聊,别耽误工作,你要啥东西,我给你拿!” 张学强指着那瓶酒道:“就这种牌子的,您这里还有没有存货,我想都买了!” 有人要包圆,主任表现得也非常淡然,因为现在都是国营企业,卖多卖少没什么两样。 他说道:“我建议你买葵花、和金轮牌的,上面那种飞天时间太长了,里面可能跑酒了。” 现在由于工艺问题,酒瓶子密封不很好,年代久了很可能会挥发掉很大一部分。 可张学强不在乎啊,年头越久越好,他急忙道:“这是我帮同学稍的,人家指名要飞天牌,麻烦您了!” 主任一听也不再劝,扭头对那个姑娘说道:“小婕,你去看看库存,我记得还有一箱,都搬过来吧!” 小婕气鼓鼓地瞪了张学强一眼,似乎再说等会儿你要是不买,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小婕走后,主任说道:“一箱是十二瓶,总共九十六,还要十二张工业券。” 张学强指着货架上那一瓶道:“这瓶我也要了,总共十三瓶。” 他刚才拿出的钱和票不够,立刻用意识进入仓库去找。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本厚厚的一摞大团结,竟然少了不少。 仔细一想这些天买自行车,买这买那的,花了可不少钱。 那些大团结虽说有上千块,但也扛不住这么花,必须想办法弄些钱了。 古董变现慢,再过几年现金才是王道,必须未雨绸缪啊! 他听说黑市有人倒卖票券,只是不知道具体价格。 明天正好是周六,和黄三爷约好了去黑市看看,到时候一定要摸清了行情。 张学强凑够了一百零四,加上十三张工业券,递给了那位主任。 一阵轻灵的脚步声,小婕也搬着只黄色瓦楞纸箱来到了柜台上。 她刚走近,一股子淡淡酒香已经扑鼻而来。 主任掀开箱子盖,酒香更浓郁了几分,“总共十二瓶,加上一瓶,十三瓶,您过过!” 张学强扫了一眼急忙盖上箱子盖,他手都有点颤抖,这哪是一箱子酒啊,分明是一箱子金条。 “数对了,您开票吧!” 他们这里交钱也和亿照一样,小婕写了票夹在铁夹子里甩到了收银台。 这个过程中张学强含笑问道:“主任,那些葵花牌和金轮牌的怎么卖?” 金轮在几年后改名为红星,它和葵花牌,到了二十一世纪之后就少见了。 现在买下才几块钱,将来就是上万倍的利润起步。 这种天大的好事去哪儿找?张学强怎么能够放过? 主任淡然道:“基本一样,不过这两种酒是新酒,按照规定还得要茅台票。” 张学强一皱眉,却是在仓库里寻找茅台票,可惜里面的杂票太多,一时间根本没找到,也许是压根就没有。 看来眼前只能是想办法用别的方式搞一些了,另外还要把主要精力放在那些库存多年的飞天牌之上。 张学强也没废话,又买了一些其它的全国名酒,还有一箱二锅头。 总共花了二百块,足足装了三只瓦楞纸箱。 他用了两趟才搬完这些酒,十分客气的和主任还有那位小婕道了谢告辞而去。 回去的路上,他又杂七杂八买了一些东西,等到了乾门大街的时候,天上已经飘起了雪花儿,天色也全黑了下来。 燕山飞雪大如席,古人诚不欺我,北风裹胁着大雪片子直往脸上砸,从街上到胡同口屁大点功夫,地面竟然都白了。 三亮同学缩着脖子,猛往院里拉车。 “这雪真大啊!” 张学强却张开了双臂,任由身上沾满了雪花,“这天吃涮羊肉才能吃出味儿来!” 今天收获颇丰,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就算是下刀子也不在乎。 刺啦,油烟味儿混合着白菜帮子味道冲鼻而来。 小厨房里,楚青青正弓着柳条细腰,在翻炒锅里的菜肴。 见到张学强回来,她罕见地柔和说道:“快点洗手去,白菜炒肉丝,马上就好,还有刚蒸的大馒头呢!” 楚青青平时可舍不得这么吃荤菜,这是有了张学强给的肉票才奢侈了一把。 张学强闻着那股子白菜帮子味儿就头疼,将手里的羊肉挂在门框边上的钉子上。 “吃什么白菜帮子,你撕点白菜芯,过会儿把羊肉切片,今晚咱涮羊肉。” 楚青青瞅着那一大块羊肉,眼睛都不会眨了,结结巴巴道:“涮,涮羊肉?” 张学强开始侍弄别的东西,先从仓库里找出真空包装的涮羊肉调料,偷偷挤在了碗里,然后把包装又藏起来,等以后再处理。 他高声叫道:“楚青青,看看家里还有花椒吗,炸点花椒油,再呲点辣椒油!” 楚青青这才缓过劲儿来,“花椒倒是有点,辣椒是真没有。” 涮羊肉要是少了点辣椒油,那可减色不少,张学强道:“你在家切肉片吧,切得薄点哈,再把那些毛肚、百叶收拾一下,我去买点辣椒。” 说着转身就走,三亮拉住他道:“哥,我去吧,这么大雪,你别再感冒了!” 张学强指着四个火锅道:“你有别的任务,给我仔细刷干净了,我回来咱就开饭,哎,别忘了叫四叔一声!” “哎,您擎好吧!”三亮抱着火锅跑向水池子。 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了薄薄一层,踩在上面咯吱吱直响,别有一番味道。 张学强在幽深的胡同里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脚印,来到小卖部,买了干辣椒,这才转身回去。 刚进胡同的时候,迎面正遇到那个帽头,二人只是微微颔首然后擦肩而过。 恰在此时,张学强感觉自己的裤子右口袋微微一抖。 他下意识地用手按了上去,顿时按住了一只正在口袋里的手。 “好小子,敢偷我!” 卷一第27章 雪天涮羊肉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雪花在昏暗的路灯下翻飞穿梭,好似银箔耀人双眼。 张学强反剪着帽头胳膊,将他顶在院墙上,粗糙的砖石在那张还显稚嫩的脸上留下了一道道浅浅血痕。 这小子嘴唇贴着冰冷的墙壁,声音含混不清。 “学强哥,别送我去派出所,绕我一次,要不你狠狠打我一顿,可千万别让我妈知道这事。” 张学强心里有数,这小子肯定是看到自己的票券了,有心送他去派出所,可避免不了的就是各种审问。 自己根本不好解释哪来的这么多票券,毕竟前身父母的抚恤金压根就没发下来。 可就这么放了他,又心有不甘。 此刻张学强甚至起了将这小子收进仓库然后收拾了的想法。 但他试了几次,都没法将一个大活人收进去,看来活物是进不了仓库的。 就在他左右为难之际,胡同口一阵自行车声响,有人来到了身后。 张学强斜眼看去,却是四叔回来了。 “学强,帽头,你俩这是咋了?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动手?” 四叔偏腿下了车,还习惯性地咳嗽了几声,上前分开了二人。 张学强想问问四叔战况如何,不过此时也得先应付了这个小偷再说。 “咋了,四叔你问他啊,看他有脸说吗!” 四叔脸色凝重了起来,瞪着帽头道:“你小子老毛病又犯了吧,老实跟四叔说,要不我不管了!” 帽头噗通一声跪在了雪地里,抽噎着说道:“四叔,我再也不敢了,学强哥对不起,你们绕我一次,我这辈子都不敢了!” 四叔啐了帽头一口,拉着张学强走出几步,小声开口:“他偷你嘛了?” 张学强摇了摇头:“空兜,不过让我抓了个现行。” 四叔道:“这小子守着个瞎眼老妈,日子过得紧吧,他又没真偷到东西,你给我个面子,饶他一次算了。 都是街坊邻居,你还能真打他个半死?” 记忆浮现,张学强记起了那个双眼空洞的中年妇女,无冬历夏的在家里的小桌子上糊着火柴盒。 十个盒子可以去合作社领一分钱,没黑没白的一天下来,也赚不来几毛。 她就用这微薄的收入养活着一个从小就调皮的儿子。 整个院子里,最困难的就是帽头的母亲。 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不过张学强也不想太轻易放过这小子。 他对四叔道:“行了,这个面子您有了,先回家吧,一会儿来我家,我找您有事商量。” 四叔也有一肚子话想和张学强说呢,真是奇怪了,他一个奔四的大老爷们,拿不定主意时竟然先想起的是个半大小子。 哐啷哐啷声中,四叔推着车回了院子。 张学强把帽头从地上揪了起来,语气森寒冷厉,“给四叔面子,饶你一次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交代清楚,为嘛向我伸手!” 帽头结结巴巴道:“我,我从修车铺看到你,你粮票多,就想拿一张两张的。” 张学强嗤笑道:“银行里还钱多呢,你怎么不去抢?” 帽头语塞,低头不语。 张学强拍打着他落满雪花的毛线帽,道:“抢银行得枪毙,所以你不敢,就敢向邻居下手,被抓住了,最多送派出所对吧?” 帽头抬头,满脸赧然,旋即又低下了头。 张学强一把将这货再次推在墙上,震得雪花簌簌而落。 他手腕一翻,从仓库里拿出一把雪亮的斩骨刀,压在帽头秫秸杆似的手腕上。 “这是第一次,可没有下一次,你要敢再乱伸手,我剁了你爪子!” 帽头吓得就往地上跪,可却被张学强死死拉住。 “今天饶了你,可不是白饶,你得帮我办点事!” 帽头眼中露出希望,连连点头。 张学强低声道:“今天你少睡一会儿......” 他说着递给帽头一个小东西,这才转身离去。 氤氲蒸汽裹胁着羊肉的鲜香,弥漫在狭小的堂屋里。 那张油漆剥落的木桌上,摆满了肥瘦相间的羊肉片、鲜亮毛肚、百叶,还有几样蔬菜。 热气铺面而来,火锅里羊肉片在沸水间上下翻滚。 麻酱、韭花、酱豆腐、卤虾油,与辣椒、花椒混合在一起的味儿令人食指大动。 张学强夹了一筷子羊肉片,在面前火锅中浸烫几下,又裹上调料塞进嘴里满满一大口。 “嘿!倍儿舒坦!这才是地道的涮羊肉呐! 就差那么点儿意思——小料要能自个儿调,那才叫绝! 几位可别跟我这儿拘着了,麻溜儿动筷子! 先紧着羊肉造起来,敞开了吃!” 张学强对面坐的是楚青青,怀里还抱着一双眼瞪得溜圆的丫丫。 侧面分别是四叔和三亮同学。 此刻除了张学强潇洒自如,其他人都在发愣。 “肉,肉,妈妈,肉!”丫丫那双萌萌的大眼中都出现桃心了,伸着小手不顾死活地要去抓。 楚青青急忙按住孩子,罕见地训斥了几句。 张学强一翻白眼道:“楚青青,你不吃没关系,可孩子饿着呢,我和四叔有事聊,你们娘儿俩敞开了吃你的,难不成还要我替你涮啊?” 楚青青无奈地摇头,长叹道:“哎,你就造吧,来丫丫,妈妈给你涮肉肉吃......” 张学强一瞪三亮,“哎,说你呢,动啊,怎么拉不开栓了?” 三亮这才拿起筷子,自顾自的涮了起来,不过比过去那种不要命的吃法斯文了许多。 四叔看着水中羊肉,喉头咕哝一下,把手里筷子一推,皱着眉道。 “家强,你这到底唱的哪一出?不年不节的你这么造法,多少家底也扛不住啊!” 张学强呲牙道:“这才五斤羊肉,还不至于让我倾家荡产吧,你们就别操闲心了,吃起来,四叔给我聊聊今天事儿咋样了?” 四叔涮了一筷子羊肉,塞嘴里含混不清道:“成了,厂里让我回家等死,工资照发,医药费全报,还给了二十慰问金,说是死了他们负责烧埋......” “哼,让他们且等着去吧!”张学强拧开一瓶二锅头,给四叔倒满了杯子,又给自己满了杯,楚青青和三亮不喝酒,张学强也没让他们。 三亮只顾埋头吃肉,仿佛没听到一样。 楚青青却吓得脸色苍白,“四叔,您,您怎么了?” 张学强撇嘴道:“吃你的,四叔这病不传染。” 卷一第28章 有人偷车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楚青青低下了头,只是忙活着涮肉给丫丫吃,自己却没吃一口。 张学强之所以敢把这事拿到桌面来说,一是三亮绝对不会多嘴,二是楚青青为了女儿长身体也不会卖了自己,因为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张学强端着酒杯道:“四叔,来咱爷儿俩喝一个,为了庆祝你脱离苦海。” 三两的杯子,四叔一饮而尽,呛得他扭头咳嗽一阵,“眼下是舒坦了,可以后咋办?” 张学强也喝了小半杯,嘴角露出戏谑笑意,“这就是我找您来聊的事!” 四叔知道这小子鬼主意多,眼睛一亮凑近道:“快点给叔说说,只要能后顾无忧,我高大壮谢你一辈子。” 张学强眯着眼点燃一根红塔山,“你无非是担心,过几个月他们发现你没死咋办,你怕啥,他们还能来掐死你?” 噗,四叔刚夹了一筷子毛肚放进嘴里,差点喷了! “那倒不会,可他们肯定还得送我去医院检查,到时候咋办?” 张学强喷了口烟高声道:“恭喜你痊愈了,经过医院和医生的不懈努力,治疗好了一位绝症患者,这是大好事啊,兴许还上报纸呢,您出名了! 反正医院绝对不会承认误诊,否则他们责任大了,厂里也没咒念,只能捏着鼻子认。” 四叔脑海中不断推演,大脑都有点宕机了。 他许久才反应过来,张学强这是把人心都算到了,一个小屁孩,只不过经历了一场大地震,怎么可能变得这么精明? 四叔面带愁容道:“那以后我还得回厂里受气啊!” 张学强摇头说道:“他们发现不对劲,怎么也得半年以后,到时候我还有办法让你再拖半年,这就到年底了,等过完年又能拖俩月!” 四叔跺脚道:“得,能清闲一年,干点自己的事,我知足了,学强,这次给你拾掇房子,叔一分钱不要。” “这到不必,咱们就按说好的价码!”张学强摆手道:“一年的功夫,您打算干点啥?” 四叔抿了口酒道:“凭着手艺多赚点呗,还能干啥?等回了厂里我继续装狗熊,反正靠到退休也没多少年!” 张学强和他碰了一个,“四叔您老先别悲观,我记得您说过能侍弄古董家具?那您懂木材么?” 四叔一口闷,空杯子往桌上一顿,“木匠哪有不认识木材的?乌、铁、红、黄、檀,我还没学会走道的时候就认识了,现在的这些硬杂木,也看不走眼。” 张学强翘起大拇指,“有这本事,您以后天天吃涮羊肉。” 四叔摇头苦笑,“嘁,今儿是沾你光,平时我可舍不得。” 张学强一绷脸,“四叔您信我不?” 这是他第二次问这个问题,第一次的时候四叔就是为了应付一下点了头,但这次四叔诚心诚意的重重点了点头。 “信,我高大壮这辈子都信你!” 张学强呲牙一笑,“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今晚上吃饱喝足,明儿先帮我把这破房子拾掇好,以后的事我给你谋划好了,干杯!” 四叔一饮而尽,心里也拿定了主意,反正这一年时间是白得的,就跟这小子疯一场。 杯来酒干,肉片翻腾,酒桌上好不热闹。 大家都放开了,唯独楚青青涮了肉只是喂给丫丫,她自己却只吃青菜,还蘸着碗里小料吃了一个大馒头。 张学强看在眼里,也没理她,现在酒喝得差不多了,他只顾着填肚子。 他刚生过病,胃口不是很好,适可而止就停下了筷子,点了根烟开始喷云吐雾。 五斤羊肉,楚青青还没舍得都切上,挂在门框上有一斤多,现在都冻成冰棍了。 就这三斤多,四个人拼命吃,竟然没吃了,都省下下面条了,可见这年头的东西有多实在。 “啊,哎呀!” 恰在此时门外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哐啷、哐啷一阵乱响。 张学强大叫一声——有人偷车。 他绕过桌子,拎着顶门杠就蹿了出去。 这年头偷车可是大事,四叔和三亮满脸怒色紧跟其后。 楚青青也想去看看,可是又怕孩子扒拉倒了火锅烫着,只好原地不动。 大雪已经停了,只是乌云还没散去,外面黑漆漆一大片,只有地上的白雪反射着微弱天光。 那辆大凤凰倒在了雪地上,旁边两串杂乱的脚印向着院子里面延伸而去。 三亮道:“哥,人早就跑了,快看看车没事吧?” 张学强打着了手电,向地上一照,脚印旁斑斑点点都是血迹。 恰在此时,院子深处传来一声更凄厉的惨叫。 “妈啊,哪个缺德玩意往我家门口放钉子了!” 大家都认得这是计得草的声音。 几人对视一眼,立刻向院子深处跑去。 夜里本来就安静,今儿又赶上下雪很多人早早就睡了,这两声惨叫惹得那些还没睡的纷纷穿衣服出了门。 “怎么回事,大晚上的谁炸狼虎叫的?” “谁狼嚎,听着像小计!” 张学强他们正看到地上倒着一人,正在抱着脚丫子惨叫。 手电光照过去,正是计得草。 这货像是刚被宰的鸡一样,浑身都是鲜血,有些血还抹在了脸上,看着就吓人。 一群人围着这货指指点点,帽头在人群中朝着张学强挤了挤眼睛。 大爷压着嗓门道:“小计,你这咋弄的?” 计得草怒吼道:“我出来解手,谁知道哪个王八蛋,在我家门槛放了钉子,这事必须得去派出所说道、说道。” 大爷虽说看不惯这小子,但这次事有点大,都见血了,大爷绷着脸高声道。 “这是谁干的,自己给我站出来,都是一个院的街坊太不像话了。” 这时候张学强忽而高声道:“大爷不急,今晚上可不只是一件事,刚才还有人要偷我新车呢!” 四叔和梅新岩在一旁佐证。 偷车的性质和发坏就不一样了,在这时代偷自行车是正经要上局子的,赶上风口浪尖三年也是它,五年也是它。 大爷的脸色再变,“老四先扶着小计回家,我跟学强去看看车。” 张学强道:“别急嘛,大爷我问问计得草一句话。” 大爷眼珠子一转道:“你问!” 张学强蹲下笑嘻嘻道:“计得草,你手怎么也破了?” “摔得,管你什么事?” 张学强促狭笑道:“这可不像是摔得,我看是钉子扎的。” 计得草低吼道:“刚才不小心扎地,你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老子快冻死了!” 张学强一拍大腿笑道:“巧了,刚才偷车贼也被扎了手,现在那边地上还一溜血点子呢!” 计得草老婆从门里披着棉袄出来,大吼道:“张学强,你敢怀疑俺们家老计偷车,明儿咱就去派出所!” 张学强一绷脸,“别误会,我可没怀疑他,我是说就是他干的!” 计得草满脸委屈大吼一声,“你血口喷人,这事要不说道清楚,谁也别过年了!” 大爷清咳一声道:“学强,这种事没有证据可不能乱猜忌,要是冤枉了好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张学强只说了两个字——鞋印! 卷一第29章 抓住现行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我受伤了,没空和你们瞎磨叽,老婆扶我进屋!” 计得草慌慌张张的就要起身回家,却被四叔和三亮按住,脱下了他那双鞋。 此刻院子里人更多了,只要腿脚利索的都穿上衣服出来看热闹。 大爷扫了一眼邻居们,没说话,拎着那只鞋来到张学强家门口,蹲在地上比对自行车旁的鞋印。 张学强还招呼大家别踩坏了脚印。 地上的鞋印正好和那只鞋对上,再加上斑斑点点的血迹,事情一目了然。 三亮同学第一个高声吼道:“送那小子去派出所!” 几个平时和计得草不对付的也跟着高喊起哄,看架势今儿就得让他进局子。 张学强心里偷着乐,这就是犯了众怒! 计得草知道,现在躲也没用,他换上鞋,让媳妇搀着走了过来。 这货结结巴巴道:“我,我真没偷车,都是街坊,我计得草怎么能干这种事?” 大爷瞪眼道:“你没偷车,半夜里不睡觉围着人家新车转悠啥?” 计得草一时语塞,脑袋差点低到裤裆里。 大爷低吼道:“你倒是说啊!” 张学强笑道:“还是我替他说吧,今儿早上我新车的气门芯就被人家拔了,花了好几毛才配上。 我怕今晚上还得有人来搞破坏,就弄了个边撑刺环黏在气门芯上了,要是有人还敢偷,就先扎他个鲜血直流。” 他这样说,如果放在二十年后,就有防卫过当和故意报复的嫌疑。 如果计得草轻伤或者以上,他还承担故意伤害的责任。 但这年代,人们碰到小偷都先打一顿再说,只要不打死都没事。 所以他办的这事,不但没有受到谴责,还迎来了邻居们一串叫好。 “对,就该这么对付小偷!” “计得草,你小子行啊,连自家院里人都不放过,缺德,怪不得结婚这么多年没孩子......” “我看轻了,那针上再抹点耗子药才够劲儿!” 众人骂声此起彼伏,计得草两口子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恰在此时计得草大叫道:“这自行车扎手我认了,我家门口那钉子是你放的吧?” 张学强轻啐一口道:“呸,我今晚上在家里吃涮羊肉呢,谁有功夫躲在你家门口放钉子?不信你们问问梅新岩和四叔,今晚上我出过门吗?” 三亮同学立刻说道:“涮羊肉可好吃了。” 四叔也说道:“咱们几个都没出门,饭没吃完呢,出去干嘛,大冷天的!” 这时候二婶也挤了过来,摸着儿子油光满脸的额头,“你啊今儿可解了馋,五斤羊肉呢,就你们几个吃,还不撑着了?” 这话惹得大家伙一阵哗然。 “涮羊肉?” “败家子啊!” “他爹妈那点抚恤金不够他造的!” 计得草眼睛一亮,“好好地请这么多人吃涮羊肉,肯定是为了密谋坑我,这下我可逮住了,你们谁都跑不了!” 这家伙颠倒黑白的本事确实大,在这个年代一般人还真招架不住。 不等张学强搭话,四叔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今儿是为了拾掇房子的事学强请我算是答谢,还密谋坑你?就你也配?” 二婶也撇嘴道:“计得草,我儿子和学强是发小,从小一起吃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吃个涮羊肉咋了,你眼馋了是吧? 你家可得吃得起啊!就你家那刷锅水比自来水都干净,连点油花子都没有......” 二婶这嘴炮一开,犀利无比,惹得大家伙一阵大笑,树上的雪花仿佛都被震落了。 大爷高声道:“行了,行了,大冷天的,都回去眯着去吧,咋地,你们也吃羊肉吃顶了?” 热闹看完,谁也没心思从外面受冻,众人纷纷各自回家,洒下了一片指责计得草的骂声。 大爷看看计得草两口子摇了摇头,转身对张学强说道。 “拔气门芯这事,送派出所去最多教育几句、罚点钱,咱们都是街坊以后还得天天见面。 学强你给大爷个面子,让他陪你两个气门芯,再赔礼道歉这事不提了行不。” 他又低声道:“反正他伤得也不轻,真去派出所,你也摘落不清!” 张学强心里门清,这事还真办不了计得草。 不过有了这一出,他两口子在院里可就臭了,想要再兴风作浪几乎没可能,闹不好还会搬家。 张学强眸子里目光森冷盯着计得草说道:“听到了吗,这次给大爷个面子,你小子要是还有下次,可就不是流点血的事了!” 计得草还想说句狠话,却被张学强看的心头一阵发寒,嘴张了几下,说了句对不起。 小红花扶着丈夫就要走,大爷却道:“气门芯,算一毛一个吧,你们别忘了赔给学强,要不然我可不答应!” 两口子连连点头,一阵狼奔豸突没影了。 大爷看着被无数脚印踩得一团糟的雪地,自语道。 “老辈里常说,偷风不偷月,偷雨不偷雪,这个小子怎么下雪天出来偷东西,这不是成心留证据?” 张学强道:“他以为留下脚印也没事,明早大伙一出门脚印就乱了,来个死无对证,要不是扎破了手,谁知道是他?” “现如今你家就你自己了,干啥事之前先好好想想,万一出了事连个照应都没有!”大爷拍拍张学强肩头,语重心长。 张学强装着赧然说道:“哎,大爷!我听您的嘞。 这天儿冷得嘎嘎的,还让您忙活老半天,得嘞,跟我上家去!家里有酒有肉,咱爷们儿好好喝两盅,乐呵乐呵!” 大爷连连摆手,“不年不节的吃什么肉喝什么酒,我得回屋了,你大妈一人在家呢!” 大爷在整个院子里都有话语权,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浪费,张学强冲着四叔和三亮一使眼色,二人立刻拉着大爷进了屋。 这时候楚青青抱着已经睡着了丫丫也站了起来。 “大爷,您来了,快坐!我抱孩子回屋去!” 张学强冲她背影喊了一声,“别让孩子食困积住食!” 楚青青哎了一声,掀开布帘回屋了。 张学强急忙帮大爷拿碗筷。 大爷和四叔一对眼神,二人仿佛同时在询问,难道传说是真的? 卷一第30章 整理仓库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蜂窝煤敞开了烧,炉子外壳都红通通的。 原本冷如冰窖的小破屋里温暖如春。 张学强酒足饭饱,躺在床上直打嗝,看看手机才九点半,上一世他从记事起就没这么早睡过。 桌上那台电子管收音机早就坏了,可这年头又没有别的娱乐,干点啥好呢? 闲着也是闲着,于是他打算盘点一下仓库,对那些存货的情况也好心里有数,最好是能找到点茅台票。 另外的房间,他始终也没去过,正好趁这功夫都查看一番。 张学强将意识沉入了仓库之中。 瞬间眼前一变,那个小破房间不见了,只剩下了满眼的各种票券。 进入仓库的,只是他的意识,而本体却依旧在床上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意识在这个仓库中,并非是以第一人视角去观察的,而是存在多视角,上帝视角、第一人视角、远近高低可以随意切换。 仿佛整个仓库不是外物,而是自己意识的一部分。 这种感觉太神奇了,张学强打算盘点之后,好好研究一下这个神秘的空间还有没有别的功能。 仓库之内,最多的还是那些全国粮票和工业券。 一捆捆,一扎扎的,数不清数量。 张学强先不管这些,他将意识集中在了那些堆积如山的各种杂乱票券之上。 鞋票、肉票、油票、地方粮票......包括自行车票,都杂乱无章的堆在了一起,比郊区的垃圾山都乱。 他耐着性子,用意识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然后一摞一摞的摆放好,方便以后寻找。 其它的倒是无所谓,他主要想将最有价值的票找出来。 也不知道用了多久,终于全部分开,在这些票券里面找到了大量各种自行车票。 只可惜能在七七年用的只有二百多张。 另外还有大量燕牌和蝴蝶牌缝纫机票,和不少上海牌、京城牌手表票。 那年代由于物资匮乏生产力有限,缝纫机、手表是限量发放,这些票都是稀罕玩意,结婚三转一响离不了它们。 最后地面上还剩下五十多张牡丹电视机票,和一个边角磨损严重的牛皮纸信封。 电视机票的珍贵程度不用说,只可惜这玩意要得起的人太少,买得起的又不会缺票,有点鸡肋。 不过张学强倒是打算给自己买一台。 虽说现在只有一个京城电视台,可也能提供不少信息,对于张学强把控未来的风向非常重要。 只是他刚买了大凤凰,要是现在就买电视机,怕是太出风头了,被人惦记上,不是好事。 最后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茅台票,张学强心有不甘,将视角集中在了那个信封之上。 意念一动,信封打开,里面露出了一叠绿色钞票,还有两张暗红色钞票。 这些绿色钞票,上面有一百的数字和富兰克林的头像,头像下方印着很小的1970字样。 这是一九七零版的百元美刀,数了一下竟然有八张。 仓库里怎么会有这玩意? 张学强脑海中突然跳出一个信息,在他重生前华夏只于兑换1996年之后的美刀。 所以这些古董美刀只能当做收藏品了,或者是带着去米国消费。 不过这对此时的张学强来说,却是一个惊喜。 这年代外汇券还没有发行,外国人在华夏可以去指定银行兑换结汇,还可以拿着外汇直接去某些特殊商店消费。 而这些特殊商店,不仅卖一些紧俏商品,还有进口货,甚至还卖一些古董,价格还非常亲民。 但是前提需要手里有外汇。 信封里这八百美刀看似不多,按照此时的汇率一比一点七,就相当于一千三百多块了,在那些商店能买很多东西。 如果在黑市,这八百美刀至少价值三千块。 另外那两张暗红色钞票,上面印着京城市侨汇商品供应券,下方有伍佰元字样,还盖着银行的印章。 这就是著名的侨汇券! 侨汇券是1957年为争取侨汇、保障侨胞侨眷利益而发行的物资购销凭证。 它需与人民币共同使用,汇聚多种票证于一体,凭侨汇额按比例核发。 持有者可在指定地点购买紧俏商品,90年代初因经济发展、物资丰富而退出历史舞台。 这玩意在当今时代,可是硬通货,比美刀不遑多让。 不过想要使用它们,必须手里有侨眷证证明自己是侨眷才行。 张学强脑海中瞬间就出现了四叔的模样,这简直是想瞌睡有人送枕头啊! 他心里一阵激动,这近年关了,是不是去逛逛友谊商店买点年货,顺便再把行头换了,要是运气好兴许还能捡点漏。 收回思绪,张学强将意念集中在了角落里的那一堆钱上面。 这些钱看起来很多,其实多数都是钢镚儿,纸币分钱,还有毛票和块票,加起来最多有千把块了不得了。 其中面值最高的是那些大团结,不过经过张学强大手大脚,现在也就剩下一百多张。 这些钱居家过日子绝对富裕,可是按照张学强这么造法,估计过不完十五就得花完了。 看完这些钱之后,他更加坚定了抓紧弄钱的想法。 将这些钱重新分类,暂时都安置在了墙角里,省的和其它东西混淆。 现在整个仓库被分成了五个部分,最大一部分就是那些粮票和工业券,占了仓库的五分之四还多。 还有一部分是那些杂票,再就是这些钱占地最小。 一堆是当初坑爹的高仿瓷器,也占了一个角落。 这些东西原本他打算都砸了发泄情绪,可后来一想毕竟是物件,留着装东西也行,于是本着物尽其用的想法就保留了下来。 最后是来到七十年代后买的那些东西,瓷器、铜钱、茅台酒,也单独归纳在了一起。 其它东西都归置好,张学强将目光又放在了最多的全国粮票之上。 他估算了一下,这么多粮票面值至少有几亿斤。 要是只用来换古董,怕是废除粮票哪一天也使不完,还是拿一部分换成钱才稳妥。 不过如果在京城一地出现太多数量的全国粮票,也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那么就得想办法,弄一部分卖到外地去,或者是卖给外地来出差的! 目前来说,去外地肯定不现实,那怎办? 突然一座气势恢宏浅黄色对称式建筑出现在脑海中,对啊火车站! 卷一第31章 实验仓库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这年头是没有春运,但春节前来京城办事走关系的人可不少,这些人都是常出差的主,全国粮票对他们来说可是必需品,如果有低价全国粮票,他们肯定会不吝解囊。 想到此处,一个计划从张学强脑海中萌生,他打算明后天去趟趟路子,如果可行的话,找几个人在火车站出站口悄么悄地卖粮票和工业券。 每人身上不能多带,每笔交易也不能过多,以十几斤为宜,这样万一被抓住,也不是大事。 剩下的就是那些工业券了。 急需工业券的重灾区不在城里! 这玩意是配着工资发的,所以只要有工作的每月都能有点,但农村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没有工资,也没有工业券的来源。 可人家也要买工业品咋办,唯一的门道就是去城里黑市买券,或者是用东西换。 对于此,张学强心里也有了一个想法,不过得放到年后了,现在毕竟离着过年还有二十多天,时间太紧张,再说大家都开始忙年了,谁有空兑换工业券? 仓库内的票券基本上已经清理完,心里也有了数。 他将意识转移到了仓库后面的小院子里。 这个院子本来应该是货主休息和生活的地方,后来随着仓库一起卖给了张学强。 他曾经简单地探查了一下,除了一些生活用品,和古董工具书也没什么特殊玩意。 今天他打算彻底地搜查一下,看看还能找到什么可以用的东西。 整个区域依旧被浓浓的雾气包围着。 张学强的意识根本就没法穿透那些雾气,也不知道外面还有什么。 他将意识集中在了后面的小院子里。 面积不大的小院子,和三间平房出现在了眼前。 空荡荡的花盆,和花池子中的枯枝败叶,让整个院子显得很荒凉空旷。 一丁点活物的迹象都没有,仿佛这里就不应该存在生命似的。 张学强看着那些还算湿润肥沃的泥土,琢磨等回头弄点种子来试试能不能长出东西。 他心里一直有种念头,整个仓库已经和原来的世界剥离,此处除了他之外,再也不会有另外的生命。 这个想法必须验证一下,才能心里有底。 念及于此,他将意识放在了三间平房上。 其中一间是卫生间,抽水马桶、淋浴、浴缸,各种没用过的洗漱用品一应俱全。 有了这些东西,倒是让张学强省下了一笔钱,只可惜这里既没水也没电,很多都成了摆设。 要是能把这些都搬到外面去就好了!弄一个现代化的卫生间,省得洗澡上厕所都不方便。 第二间屋子是厨房,除了锅碗瓢盆之外,就是点不着的炉灶,微波炉、烤箱还有一些刀具。 今天用来吓唬帽头的那把斩骨刀就是从这里拿的。 橱柜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粒米都没剩下。 冰箱里有些不值钱的酒水,却没吃的。 倒是灶台上有不少调料,看起来非常全。 冰箱倒是好东西,可现在他也不敢拿出去用,只好等有了更大的私密环境之后再说。 意识从厨房里退出来,张学强进入了那个最大的房间。 这房间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是书房,另外一部分是卧室。 书房之中摆着硬木书桌、书架、书柜。 书桌上分门别类放着许多侍弄古董的家伙事,从游标卡尺到小电子秤应有尽有。 书架上都是各种古董工具书,从泉谱、银圆谱到印谱一应俱全,还有一些古玉辨、宣德鼎彝谱、华夏瓷器之类的正版书籍。 这些东西对于张学强来说,简直就是至宝。 将来收古董的时候,万一遇到吃不准的东西,他可以随时用意念查看对比,以保万无一失。 意识扫过这些东西时,还找到了一本剪报,张学强只是扫了一眼,发现都是七八十年代的新闻。 他也没心思细看,将意识退出了书房,进入了卧室。 一张双人大床占了卧室三分之一的面积,两个橱柜里面有不少没开封的内衣、鞋袜。 床头柜里有些小电器,强光手电、老旧的索尼随身听和一台海鸥120双反照相机。 还别说这两样东西现在算得上是古董了。 这些东西都是前货主仓惶撤退的时候舍下的,放在二十一世纪都是垃圾,但对于张学强来说算是雪中送炭了。 最后他又搜寻了一遍,在床底下的暗格里,竟然找到了一把拆卸开的弩弓和一些不锈钢箭头的弩箭。 嗖,嘭! 水泥墙上多了一只弩箭,尾部还在微微颤抖。 张学强用意识笨拙的卸下弓弦,将弩弓扔在床上,去看那只箭矢,发现它已经深深进入了墙体,想要拔出来都难。 好东西啊! 这玩意五十米之内,比手枪威力大,还悄无声息,绝对是居家旅游杀人越货的利器! 就在他要继续寻宝的时候,耳畔忽而传来一阵阵的尖啸声。 张学强急忙将意识退出,猛然从床上做起。 炉子上的水壶喷出阵阵水汽,壶盖发出了一声声尖啸,开壶了! 张学强起身,拿着抹布将水壶放地上,看了眼炉膛里的蜂窝煤,基本上都乏了。 房间里已经温暖如春,让人有点想脱衣服的冲动。 换好新蜂窝,他将炉门封闭了多半,只留下了一条缝隙。 这样可以让炉膛里的蜂窝煤烧的时间长一些,省得半夜再起来换。 张学强看了一眼时间,离着自己进入仓库时才过去了几分钟! 在仓库里忙活了那么久,又干了那么多事,竟然才过去了几分钟? 真是有点不可思议!这个仓库究竟还有什么神奇之处? 张学强找了个印着为人民服务的搪瓷缸子,倒进去半缸子刚开的热水,然后放进了仓库。 他打算试试在仓库里热量会不会流失,还有时间流速和外面差了多少。 另外一个破搪瓷缸子也倒了半缸子开水,放在了炉子旁边。 张学强记录好了时间,坐在床上用意识去观察仓库里的开水。 意识进入之后,惊奇的一幕呈现在了眼前。 卷一第32章 侨眷证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那只搪瓷缸子平静的放在仓库水泥地上,缸子口却凝聚着一团水蒸气,怎么也不肯散开,仿佛悬挂着一朵白云似的。 张学强用意识试探了一下,热水依旧是刚开的状态,拨动那些水汽,也散开了。 只不过水汽始终像是一团团白云在仓库里悬着,意识不动,它们不动。 缸子里的开水也没再散发出新的水蒸气,仿佛被锁住了一样。 他将意识退出,眼睁睁的看着炉子旁边的那一缸子水逐渐凉了下来,直到能用手拿的地步。 然后他再次进入仓库,去试探那些开水,却发现温度根本就没降低。 也许是时间不够,张学强定好了闹钟,将手机放在枕头边,倒头睡去,一觉到了六点多。 再起来看火炉边上的水已经冰冷,仓库里的那缸子水却和刚放进去时一模一样! 他凝视着水壶腾起的氤氲热气,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想——难道这仓库里不受熵增定律的约束?又或者,这里的时间根本就是静止的? 若真如此,这个神秘仓库将成为世间独一无二的‘永冻舱’,无论是珍馐美馔,还是价值连城的藏品,都能在其中永葆原样。 尤其是那些名酒,再也不怕它们挥发损耗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进屋内,张学强从床上翻身而起,却并未急着取出仓库里的那缸开水,他决定让时间来揭晓最终答案。 掀开布帘,外屋餐桌上杯盘狼藉,昨晚众人欢聚一堂的热闹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大家散去后,他实在无暇顾及收拾,此刻这些残羹冷炙倒成了绝佳的实验道具。 张学强弯腰从早已凉透的火锅里夹出一片肉片,指尖微微用力,将其轻轻放在仓库的水泥地面上...... 这个看似简单的操作,却承载着他对仓库奥秘的无限好奇与探索欲望。 要是几天后肉片腐败变质,便说明仓库里时间流速缓慢。 若它始终保持原样,那便足以证明,这里的物理法则与外界截然不同。 意识退出之前,张学强发现仓库外面的白雾似乎浓重了许多。 他以为是正常现象,也没怎么在意。 今儿早上四叔要开始动工了,张学强按照计划也要去收购站报道,晚上还得去鬼市趟路。 另外他还打算顺路看看,将能收的老茅台都收入囊中...... 随着破旧的木门打开,一股子寒风裹胁着细碎的雪花扑面而来。 张学强忍不住打了个阿嚏,这天儿真冷,正应了那句话,下雪不冷化雪冷。 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就连阳光都亮了几分。 幸亏昨天那场雪来得快走得也快,地面上只有薄薄一层积雪,要不然今儿出门可受罪了。 三亮已经起床,正撅着屁股在水池子那边洗漱,他皮糙肉厚根本不在乎这零下十几度的低温。 被麻布片和草苫子紧紧裹着的水龙头上挂满了冰琉璃,像极了京剧须生带的髯口。 二婶子拿着个热水壶,正往另一个水龙头上浇热水。 铸铁水管吱吱作响,仿佛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这时代,自来水还没分户到家,整个院子集体用一个带着好几个水龙头的大水池。 每到上下班点,多少人排队等着洗漱、择菜、淘米,这水池子就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夏天还好说,可是到了冬天,零下十几度的时候,麻烦就来了。 这些水龙头都用厚厚的草苫子包着,可难免还是要结冰冻住。 所以院里人商量好,每家轮流早起来用热水烫开冻住的水龙头,以方便大家使用。 二婶拍了儿子大屁股一巴掌,“让你哥先洗,熊孩子,没眼力价!” 梅新岩直起腰,憨憨笑道:“哥你先洗!” 张学强忍着冷,用冷水凑合着洗了脸,提了提神。 “二婶,家里煤球要是不够,就烧我的,我那儿多,用到夏至都用不完!” 二婶捂嘴笑道:“哎呀,这可不行,不能老占你便宜,又是给新岩买衣服,又是吃涮肉,这人情都快还不起了。” 张学强毫不在意地一笑,对梅新岩道:“我先去四叔那边,回头门口集合,咱去回收站一趟。” 梅新岩满口答应着,低头继续洗脸,只是看他始终无精打采,像是没睡醒似的。 张学强来到四叔那屋,四叔也刚起床,正在侍弄那些锛、刨、斧、锯。 “学强啊,你先坐,我收拾好东西,就去开工!” 张学强道:“今儿您可得悠着点,我琢磨你们厂里怎么也得来看你一回,就应该是这两天,你可千万别露馅。” 四叔对他的神算早就深信不疑,脸一绷说道:“那我今儿就在屋里弄料子,先不出门了。” 张学强点头道:“另外我的计划稍微有点改变,你看......” 他拿出一张简易图纸,扑在了桌上。 四叔皱眉道:“这是干嘛,这么多水管子,还有下水道?” 张学强打算将三轮车停在别处,空出自家墙外面的一片空地,再拆了小厨房,盖一个干湿分开的卫生间。 还要安装一个土暖气,为自家几间屋子供暖。 这样就算是冬季还没法在家洗澡,但是夏天冲淋浴绝对没问题了。 “你这是要加盖啊,这得要泥瓦匠和水电工,我一个人可干不了!” 张学强二话没说,拿出五十斤粮票和二十块钱,塞在了四叔手里。 “您找谁我不管,反正争取小年之前完活就行,这些算是定金,具体花多少最后您给我报个数!” 四叔看着图纸,一阵摇头苦笑,“你小子够能造的,得了,我想办法吧!” 临走之际他忽而问道:“四叔,您那侨眷证还在吗?” 一提这事,四叔的脸色就不好看。 “你问那个干嘛,没屁用,我叔自从走了,就给我汇过一次钱,仨瓜俩枣的还不够下顿馆子的,要没这玩意啊,我日子兴许好好点!” 张学强咧嘴笑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以后兴许您还能发迹呢,这是后话,证借我用用呗......” 卷一第33章 物资回收站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吃早餐的时候,梅新岩捧着一碗喷香的白汤羊杂碎,手里拿着麻将烧饼却怎么都拉不开栓。 张学强吃得满头热汗,拍了拍他肩膀,“哎,怎么,昨晚羊肉吃得太多顶了?要不换碗炸豆腐试试?” 梅新岩摇了摇头:“不是,俺爹昨天回来说,工作的事没戏。” 他家是勤行出身,老爹当大厨,还保留着自称俺的习惯。 “哥,俺可不想上山下乡,不是不能吃苦,是舍不得你!” 张学强笑道:“我当什么事,不就是个废品站的外勤嘛,包我身上,绝对让你光荣上岗!” 这句话比火筷子都管用,瞬间就捅开了三亮的食道...... 吃完早饭,张学强拐弯去了一趟修车铺,正在门口遇到帽头弯腰扫地。 这孩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鼻子下还挂着清鼻涕呢。 “赵师傅还没来,学强哥昨晚上可冻坏我了!” 昨天晚上是帽头藏在院里,等计得草出门之后放在他家门槛上一块针布,让计得草暴露了行踪,可以说是劳苦功高。 张学强点头笑道:“得了,咱们前面就算揭过去了,以后你小子可得正干,这给你,是奖励!” 说着递过去一张十斤粮票。 原本张学强打算给他三五斤,看他冻得这样算是补偿了。 帽头还有点不好意思,张学强一瞪眼,他才伸手接过,赧然说了声——谢谢哥! 张学强道:“给你师傅说一声,我这三轮,以后放你们铺子里行不,院里搁不开了。” 帽头连连点头,拍胸脯说包他身上了。 张学强拍拍他肩膀,扭头要走。 帽头却拉住了他,看看四处没人,低声道:“学强哥,我昨晚上听墙根来着!” 张学强气笑,“听墙根有什么好显摆的,怪不得你冻成这样!” 帽头神神秘秘道:“我听到碎嘴子给小红花说,要搬家了!” “哦,搬家可不容易啊!”张学强淡然道。 帽头向前凑了凑在他耳边道:“那小子说要搬回父母家,一家人也好相互照应!” 张学强眼睛一亮,果真猜对了,这两口子在院子里臭到家了,再也住不下去,搬家是个明智选择。 空出来的这两间房,让张学强有了新想法。 张学强给他一个鼓励眼神,“好,以后再打听到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我,只要有用就有奖励!” 帽头道:“哥,别急着走,他还说呢,走之前要给你上上眼药!” 计得草这小子还没完啊! 张学强眉头微微一皱,扭头道:“你去我家,找楚青青要扑热息痛,先吃上别烧起来,另外你给我盯紧了碎嘴子,我倒要看看他想干嘛!” 说着又给了帽头十斤粮票,这才大步离开。 三轮车碾冰压雪,一阵咯咯作响。 张学强蹬着大凤凰,凭着记忆,终于来到一座挂着物资回收站白油漆木牌的院落之外。 铁栅栏门锈迹斑斑,透过缝隙望去,院子里废品如山,几间小屋在其映衬下像巨人脚边的积木般渺小。 张学强吩咐三亮在门外等候,随后蹬着三轮车碾过门槛,在一间摆着斑驳台秤的小屋前刹住车。 此刻刚上班,外勤都还没回来,院子里只有两三个早起拾荒回来的大爷、大妈,卖废品。 隔着落满灰尘的玻璃窗,正能看到一个秃顶中年男子,坐在油漆剥落的办公桌前,在摆弄什么。 这人就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钱站长,是个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 大家送他一个绰号——恨钱少。 这货仗着自己有点权利,就经常对那些临时工外勤人员吃拿卡要,还美其名曰严格管理。 凡是他看不顺眼的人,都被这小子暗中使绊子送去了偏远山区。 可以说是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坏透气儿了! 张学强刚一露脸,恨钱少就看见了他,扯着嗓子叫道:“哎,那个谁,你进来!” 张学强满脸带笑快步走进屋,正看到恨钱少桌上放着十几块银圆,和一个精巧的戥子,看样子是在给银圆称重。 张学强装作没看见那些银圆,热情招呼道:“站长早啊!” “张,张学强是吧,我都忘了你叫啥,你说你多少天没来了吧,怎么找新活了?” 恨钱少斜靠在椅子上,斜眼看了过来,带血丝的白眼珠,搭配着黑漆漆毛乎乎的鼻孔,让人望之生厌。 张学强看他做派就烦,可还是装着恭敬陪着笑脸道。 “钱站长我这些日子发高烧,烧得啊床都下不来了,昨儿二猛没给您说啊?” 恨钱少嘴撇的像是八万,“他说了算吗,假条呢,病历呢,你说病了就病了,这十冬腊月天,我还想请病假在家猫着呢。 没假条就算旷工,无辜旷工这么多天,别说你,就是正式工也得扣工资。 当然,你没得可扣,可我这里也不是自由市场,怎么能容下你这种没组织没纪律的家伙? 从今儿起,你就别来了,我给你上报街道,回家等着通知吧,上山下乡是跑不了咯!” 张学强本来已经拿出了红塔山,见到对方这幅尿性,立刻改了主意。 他自顾自地撕开包装,刁嘴上一根,用防风火机点燃。 喷云吐雾说道:“没错,我是找到正经工作了,去我爹妈原单位顶替。 可现在正好赶上过年,得年后才能去上班,这才打算继续从你这里混几天日子。 既然此处不留爷,那就当我来告别了!” 张学强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大不了去修车铺当学徒,反正不要工资,只要能混日子就行。 恨钱少看着张学强的香烟和火机一阵眼馋,咬牙说道:“好,好啊,那你还废什么话,还不快走!” 张学强喷了口烟雾笑道:“再怎么说,咱们都同事一场,我临走之前,想奉劝你几句。” 恨钱少心头不由地一跳,结结巴巴道:“你,你充什么大尾巴狼,有话就说,没事就滚蛋!” “哎,好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啊!”张学强根本不吃这套,转身就走。 恨钱少脸色突然变得煞白,猛然起身拉住了张学强。 这货换上了一副硬挤出的笑脸,“老弟,老弟,别急着走嘛,怎么说咱们也是相识一场,今儿中午,我请了,豆汁、焦圈,管够!” 张学强转身呲牙一阵坏笑,“怎么怕了,想听我的肺腑之言? 那好,我就告诉你,你的那点事,有人给你记着账呢,别看你今天闹得慌,小心将来拉清单啊!” 卷一第34章 开设分点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这句话本来是一部电影的台词。 被张学强用在这里,吓得恨钱少脸色再变。 这年头什么事都上纲上线,有时候只是一句误传的谣言都能害得人锒铛入狱。 恨钱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里,死死拉着张学强胳膊道。 “老弟,你就给我交个实底吧,这样吊的的我心里发慌啊!” 张学强心中暗笑,老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蛋,果真都屁股不干净,随便一句话就能诈出猫腻。 此时张学强也不想走了,正好趁机会拿下站长,给自己弄个合法收古董的身份,连三亮同学的工作一起解决了。 他一转身拉了把椅子,往恨钱少旁边一坐,大大咧咧道。 “站长啊,其实你那点破事,大家心里都有数。 只要是你对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自闷声发财,谁也不会没事找事。 就怕你吃独食吃惯了,还天天卡着大伙儿的脖儿梗,谁心里都一股子气儿,得了机会还能不找寻你?” 像是被戳中了伤疤引起的应激反应,恨钱少梗着脖子道。 “我,我什么时候吃独食了,我什么时候做出格的事了,你小子要是没证据,别瞎说。” 张学强露出一丝坏笑,指了指桌上几块银圆。 “你还真当我是傻子啊,这些东西怕是进不了总库了吧。” 张学强重生前听行里老人说过,这年头有些人铤而走险,从内地低价收了银圆,偷偷倒腾到南边去牟取暴利。 废品收购站经常能收到这种东西,于是就成了那些二道贩子的货源之一。 他们会给负责人点点好处,用废银子价格买走银圆,转手一卖你好、我好、大家好。 恨钱少瞬间脸红脖子粗,胸口剧烈起伏,话都说不出口了。 张学强装着一副胸有成竹样说道:“我的站长啊,你知道投机倒把罪,能判多少年不?” 恨钱少额头上青筋直跳,猛然站起,一双眼瞪得好似铃铛。 “没有的事,我没干过,你小子再胡说,咱们派出所说话去!” 张学强按住他肩膀,将他按回椅子,声音压得极低。 “派出所你家开的啊,别动不动的就派出所,其实你干过也好,没干过也罢,这一劫都跑不掉了!” 恨钱少一巴掌拍的桌子巨响,“我没干过,就是没干过,咋得你还能硬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张学强呲牙一阵坏笑,“听说过那句话吗,一张邮票三分钱,没事也让你跑半年!” 恨钱少脸上像是开了染坊,一阵青一阵白。 他心里明白张学强说的没错,一封检举信就算是没事都能让人扒层皮,更何况他屁股本来就不干净,根本经不起查。 房间里静的落针可闻,恨钱少忽而想通了,硬是换上一副笑脸。 “张,张老弟,何必呢,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大过年的,你就不想让我阖家团圆了。 我也是赚的辛苦钱,一块银圆连两毛都没有,你干嘛跟我过不去! 我看这样,这几块银圆你拿去玩,以后隔三差五来点个卯,就算不来也没事,让人捎个口信,咱们各自闷声发大财多好?” 张学强陪着他嘿嘿一阵笑,突然像是刹车一样绷起了脸。 恨钱少心里咯噔一声,结结巴巴道:“你,你还有什么就直说嘛,咱们又不是外人,你要是不方便在这里说,中午小饭馆咱哥俩喝两杯?” 张学强一划拉,将那几块银圆扒拉得满桌子都是。 随便一眼,他看出来,这些都是常见的通货,袁大头、孙小头、鹰洋、坐洋、站洋,连一块名誉品都没有。 这些玩意儿,就算是留到二十一世纪,最多也就千把块一枚,和瓷器、茅台酒那种动辄上万倍的利润没法比,显得有些鸡肋。 不过要是量大了,倒是可以利用自己的仓库,带到南边去赚一笔差价。 可桌上这几块却怎么也支不起他的眼皮。 张学强眯着眼用放风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沉声道:“别给我来这些片儿汤,我要就要点实惠的!” 恨钱少哭丧着脸低声道:“老弟,你就直说,到底啥要求!” 张学强一字一顿道:“我听说咱们这个区级的回收站,可以开设分点?” 恨钱少愣了几秒后,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可得有合适的门脸才行啊,再说增加的费用也得分点自负盈亏,老弟,你到底要干啥?” 张学强打了个榧子,“那就劳烦您打个报告呗,从面口袋胡同三号院设个分点。 名字稍微改改,就叫乾门物资回收处,再给我个分点经理的职务,房子、费用我出,咱们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恨钱少仿佛第一天见张学强一样,傻愣愣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老弟,你没病吧,这是有钱烧的?” 张学强一呲牙,“我这是阔小姐开窑子,不为赚钱只为图个乐,你别管别的,到底能不能办!” 恨钱少低头沉思半天,终于一跺脚说道:“得了,就这么说定了,报告我打,成不成可不在我!” 张学强临出门扔给他两盒红塔山和几张工业券,眼神灼灼地说道:“必须成!” 张学强背影消失在门外,还甩下一句话——第三块大头是假的,老假! 恨钱少摩挲着那些烟酒,愣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桌上那些银圆,急忙地划拉在手中,放进了抽屉里。 他想起张学强的话,将几块袁大头都拿出来,仔细辨别称重,终于发现里面果真有一块是铜的。 他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这小子,被鬼上身了吧,眼可真毒!” 恨钱少重新拉开抽屉,拿出带抬头的信纸,哈了哈钢笔尖,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张学强没出远门,躲在一座纸壳子小山后面,从口袋里拿出了昨晚上找到的随身听,翻转磁带播放了一段录音。 正是他刚才和恨钱少的对话。 当听到恨钱少说每块银圆才赚两毛钱的时候,张学强嘴角露出笑意,重新将随身听放好。 有了这录音,就不怕恨钱少这小子反悔。 放回录音机的时候,张学强探查了一下仓库情况。 那些白雾竟然将仓库内部也笼罩了一点。 这是什么情况?他试着用意识驱散白雾,却毫无办法。 意识撞上之后仿佛撞在了水泥墙上。 瞬间一股危机感笼罩在心头,这些白雾不会将整个仓库都吞噬了吧? 那可就麻烦了!难道要把东西都拿出来? 可是放哪儿啊?这么多票券要是被人发现了,吃花生米都差不多了! 张学强头上不由得冒出了一层冷汗。 “哥,事成了?”梅新岩坐在三轮车上,满脸期待。 卷一第35章 收购名酒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笑道:“十拿九稳,年后准有好消息,你就踏踏实实过年吧!” 等到年后物资回收站分点一批下来,招多少临时工,还不是张学强说了算?加上一个三亮同学跟玩一样。 不过这事也不能放任不管,还得经常来催着点,给恨钱少点压力,让他抓紧办好,省得迟则生变,那就影响到大局了。 听闻工作的事有着落了,三亮同学高兴的鼻涕泡差点出来,“哥,咱去哪儿?” 今晚上要去鬼市,上午和下午都没事了,他打算上午去亿照看看,下午在家补一觉养精蓄锐。 像是亿照这种大百货公司,肯定名酒不少,他打算找王右军看看能不能买点不要票的老酒。 亿照二楼王右军正心不在焉的摸鱼,忽而看到了三亮溜达过来,这货顿时眼睛亮了。 二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等三亮走后,王右军立刻借口去厕所,溜达到了楼下老地方。 “张哥,咱不是说好在乾门外茶馆见吗,这是有急事?” 张学强扔给他根烟说道:“茶馆定在棕榈斜街口上那家了,另外我还有点事想麻烦你!” 这大能人竟然有事麻烦到我头上?王右军觉得自己身量都拔高了几厘米,一股子激情四射。 他立马满脸堆笑道:“您有事直说,可别跟我见外!” 张学强简单说了一下需要名酒的事。 王右军皱起了眉头,“这名酒不难买,可不要票的就麻烦了,这样吧,我中午吃饭的时候,问问一楼有没有您说的那种货底子。” 利益是行为的动力,张学强也不让他白忙活,许下只要买到一瓶,就给他一斤粮票的好处,数量多了给工业券也行。 王右军正打算和张学强深入合作呢,听了这条件,立刻眼睛一亮。 心里盘算明天礼拜天,骑车多跑几个地方,说什么也得帮他弄几箱酒,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大。 张学强说完,叫着三亮就要走。 王右军急忙拦住他,“别急,我表哥又弄了些老玩意,想让您抽空看看!” 效率够高的,这才一天又有东西了! 张学强心里高兴,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哦,什么物件,别又是那些鬼子钱?” 王右军尬笑道:“哪能啊,那些都留着烧火了,表哥说是银圆和铜钱!” 铜钱里面有值钱的,但是太少,一般的人家里几乎不可能有。 通货的性价比又太低,花钱买下来,放几十年也没多少利润,跟别的古董没法比,更别提茅台酒了。 银圆倒是可以当做过度品,趁着粮票值钱的时候换一些,三两年后卖到南边去,可以快速回笼资金。 可是量大了才行,否则也没大用。 刘大山家里能有多少银圆,撑破天几十块,张学强没大有兴趣只是哦了一声,说有空去看看。 叮嘱他别忘了酒的事,然后偏腿上车走人。 收名酒的事,张学强也不会一棵树上吊死。 这一路走来,凡是遇到能卖酒的地方,不管是大商店还是小卖部,他都进去扎了一头。 逛了大半个区,功夫不负有心人,竟然让他零零散散地买了四箱子不要票的老酒。 其中两箱是各种名酒,可惜飞天茅台只有六瓶。 另外两箱是个惊喜,竟然是大猫骨头酒,这也是稀罕物,将来老值钱了,就算是不卖,留着自己喝也行。 大半天逛下来,碾冰压雪的,累了一身臭汗,张学强听到一阵咕噜响,立刻感觉胃里空荡荡的难受,肚子饿了。 “三亮,饿了没?” “不饿,哥你要是饿了,我这里有大饼!”三亮同学蹬着三轮车道。 张学强哈哈一笑,“你不饿才见鬼了呢,走,咱们去茶馆吃点热乎的。” 二人一阵猛蹬,不一会儿来到了棕榈斜街的那家茶馆。 中午头里,这里格外冷清,二人进门后只看到角落里坐着个老头在打瞌睡,再就是那个男服务员守着茶炉像是只懒猫。 “您还真准时,里面请,我这就给您沏上!” 服务员揉着惺忪的眼睛说道。 张学强坐在预定的那一桌上,“三亮想吃啥说话,他们这里能炒菜、下面条,咱吃顿热乎的歇一会儿。” 三亮同学从帆布书包里拿出一卷油纸包。 打开露出了黄澄澄的葱油饼,“哥,咱喝点热茶,吃饼就行,咸滋滋的都不用就菜!” 这饼是昨天买的,放了一宿冰冷生硬,味道肯定不咋的了。 要是没吃的可以凑合一下,现在有条件何必亏待自己? 张学强对服务员道:“你们有豆芽吗,给炒个焖饼咋样?” “不光有豆芽,还有肉丝呢,我亲自下厨,给您做个肉丝焖饼咋样?” 布帘一挑,那个干练的女经理走了出来,满脸堆笑非常热情。 张学强笑道:“那可真麻烦您了,对了,我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女经理莞尔一笑道:“樊子君,樊梨花的樊,君子倒过来,您怎么称呼呢?” 她气质不俗,名字也不俗,看来家庭背景文化程度不低。 张学强笑道:“君子当自强不息,看您这飒利劲儿,配得上这名字,我嘛,您叫我小张就行了。” 樊子君眸子一亮,这年头在外面说话,都是张嘴红宝书闭嘴就是语录,很少像张学强这样说话的。 她本来就对张学强印象不错,此刻就更高看了一眼。 抿嘴一笑道:“那我就教您小张同志了,您先喝着茶,焖饼一会儿就来。” 说罢拿着大饼扭身就走。 张学强追了一嗓子——有别的菜,顺手给炒一个。 “哎,还能做个醋溜白菜,您擎好吧!”樊子君头也不回麻利地进了布帘后面。 茉莉花香铺面而来,氤氲蒸汽让这干冷冬季多了几分湿润和温暖。 张学强喝着花茶道:“以后这就是咱的据点了,每天咱俩都来坐坐,就算我有事来不了,你也来转转。” 三亮吹着茶碗里的热气,点头嗯了一声。 张学强趴在桌上,懒洋洋道:“我先眯一会儿,饭菜来了再叫我。” 卷一第36章 白雾变化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根本没睡觉,而是趁着空进入了仓库。 首先看到的就是那缸子昨晚上放进去的热水。 这都超过十二个小时了,那些水还和昨夜刚放进去一样热,感觉扔进去一片生肉都能立马烫熟了。 地上的那片肉,却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连干硬的迹象都丝毫不见。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个仓库就是个不存在时间流逝的永冻仓。 刚才往三轮车上放那些酒的时候,张学强已经悄悄将酒瓶都放进了仓库,现在三轮车厢里只是几个空纸箱子而已。 看着角落里的各种酒瓶,张学强心情非常好。 现在总共有十九瓶飞天,等茅台酒高峰的时候,这种五十年代的飞天,大几十万一瓶还供不应求。 这十几瓶酒至少是半个小目标。 他都打算好了,趁着市面上还有存货拼命地收,至少要存几十箱。 葵花和金轮的茅台也得弄一些,将来这两种商标的也会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 反正这年代收茅台,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多多益善。 到时候卖一半,自己喝一半,专捡同学聚会、别人请客的时候拎上两瓶去显摆,还得加上一句,非常谦虚地说,家里没别的,凑合、凑合...... 收名酒确实过瘾,可角落里的大团结下的也快,这一上午那些钱又少了一层。 张学强还打算趁着年前把四九城所有商铺都扫一遍呢,这点钱可不够啊! 必须尽快搞钱了,今晚上去鬼市,好好打听一下票券行市,有可能的话再发展几个下线。 意识退出的时候,他又观察了一下那些白雾,发现它们竟然退出了仓库。 这仓库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白雾涨落的条件又是什么? 难道因为放进去的几瓶老酒? 一时间张学强也搞不清楚状况了。 “哥,吃饭了!” 三亮的声音唤醒了张学强。 黝黑的木桌上摆了五个大盘子,除了一盘是醋溜白菜之外,剩下四盘子都是油汪汪香喷喷的焖饼。 张学强提鼻子一闻就知道,这是甜面酱炝锅的老做法,临出锅的时候又点了几滴香油。 葱味儿,酱味儿,混合着蒜末、肉丝、饼丝,那叫一个香。 二斤多饼,出了四盘,张学强一口气吃了一大盘,剩下的都被三亮一扫而光。 下午一点多,一壶酽茶也成了白汤,张学强眯了半个小时,叫醒还在打呼噜的三亮走人,继续去扫荡名酒。 他去结账,连上加工费总共才收了一毛八,真是便宜又实惠。 早上喝碗炸酱面还要一毛五加二两粮票呢! 人家这茶馆真是良心买卖! “明儿中午麻烦樊经理给包饺子吧,我这兄弟饭量大,您多包点!” 临走时张学强预定了明天的午饭。 樊经理苦笑道:“要吃饺子,只能是白菜粉条全素,鸡子儿、肉馅儿咱们小店可准备不起。” 这年头任何地方都定量供应,饭馆里也怕大肚子汉,真是怪事! 张学强脑瓜里顿时一亮,顿时有了个搞钱的想法。 不过现在还为时尚早,得多观察一下这位樊经理的人品才行。 于是他摸出几张肉票和鸡蛋票,放在柜台上,低声对樊经理道。 “票我出,明儿你只管做,最后一起算!” 樊子君看着张学强背影,猛然转头拿起那些票,竟然是五张一斤的肉票,还有两张一斤的鸡蛋票。 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藏蓝色戳——特供! 这可是一家子一月的定量,眼前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路数? 樊子君平静无波的心湖中仿佛下了一场暴雨。 整整一下午,张学强和三亮二人组,顶着西北风又转了一个区。 将南城所有商铺都扫荡了一遍,等夕阳西下收工时,三轮车上又多了几只黄色瓦楞纸箱。 这一圈下来,走的地方不少,可收获却一般。 纸箱里大部分都是别的名酒,老飞天只有一瓶。 不过也许是老天可怜,张学强在一个只有一人的小卖部里,用十六块钱多加了两张工业券和十斤粮票,买到了一瓶金轮和一瓶葵花。 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此事也让他打开了思路,以后再遇到只有一个售货员的时候,完全可以按照这个办法试试。 另外他还在一家卖针织品的商店里看到了八十年代特别流行的一种马虎帽。 这种帽子是线织的,帽子下方带着个套脖子的筒子,平时可以卷在帽檐之上,如果风大就可以拉下来套住脖子还能遮住脸。 只留下眼睛上的一条缝,看起来像是劫匪似的,跟特种兵用的战术面罩很相似。 它的学名叫——针织护颈防寒帽。 最早是为了高原部队冬季防寒设计的,后来民间也大量出现,是小孩子们的最爱。 张学强立刻买了四个,给三亮同学一个,自己留下了仨。 他买这种帽子是为了今晚去鬼市预备的。 崇文门外鬼市又称东晓市,据说清代时已形成。 最早它位于崇文门外药王庙西,半壁街南至法华寺一带,有一平方公里左右。 这里的摊贩多是白天走街串巷收买旧货的“打小鼓儿”的,卖的东西五花八门,既有来路不正之物,也有珍奇物品,更有假货蒙人。 交易时,买卖双方都使用行话,暗中拉手、递手要价还价,唯恐被同行知道价码。 解放后这些鬼市已经被取缔,但在市场需求和利益驱使下,还是存在一些暗中的交易。 晚饭是楚青青做的,葱爆羊肉,珊瑚白菜,热气腾腾大馒头。 她的厨艺如何?张学强也没心思细品,只是随意吃了点,就回了自己房间。 他打算趁这功夫继续探索一下白雾的秘密,至少弄明白了它们涨落的规则,否则等仓库全部被笼罩之后,自己可就抓瞎了。 躺在铺着羽绒被的柔软床上,地上摆着今天下午收的几箱子酒。 意识沉入仓库,那无边无际的白雾又缓缓笼罩了过来。 不过这次速度非常缓慢,连仓库的墙壁都还没碰到,更没有进入仓库之中。 看架势,如果白雾全部笼罩住仓库,至少要一两天的光景。 张学强深深吸了口气,琢磨着万一这些白雾阻挡不住,将整个仓库吞噬了,自己所有的计划就都泡了汤。 可是目前又不能将所有票券都挪出来,主要是没地方放。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拿出一部分来,至少保证自己几年吃喝不愁。 于是他从床底下找了个破鞋盒,送进仓库,开始从仓库里往鞋盒里装各种票券。 十斤的全国粮票拿了五百多张,工业券也有三五百张,其它肉票、油票、鸡蛋票、自行车票,也拿了一些。 足足装满了那个破鞋盒。 就在他将鞋盒子拿出仓库的时候,令人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卷一第37章 白雾吞噬仓库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那些白雾突然暴涨,翻涌滚动如同海潮,瞬间将仓库吞噬了一半。 吓得张学强脸色一阵苍白。 他坐在床沿上,不敢乱动分毫,直到那些白雾平息。 仓库被吞噬了三分之二,那些被白雾笼罩之处,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到了。 用意识去推动那些白雾,也如同蜻蜓撼柱一般。 看着仓库中剩下的东西,张学强心如刀绞,这一下就等于吞并了自己的百分之七十财产啊! 虽说剩下的票券依旧很多,但谁也保不齐以后白雾会不会再次抽风,将剩下的也罩住。 这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是往外拿东西太多的原因? 仓库自身有一种限制,每次拿出来东西太多,白雾就会暴涨? 张学强满脑子都是问号,他打算冒死试试,否则一颗心始终悬着实在是太难受。 于是他将这些日子收来的古董都拿了出来。 然而这些东西却没有引起白雾的任何变化。 他试着再将古董放回去,白雾还是纹丝未动。 看来古董进出是不会引起问题的,那么是不是刚才拿票引起的呢? 张学强瞄准了几种眼下能用到的票,又拿了一小摞。 然而就在他刚刚拿出的时候,白雾突然风起云涌,铺天盖地般的将仓库笼罩了起来。 整个仓库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角落还能被意识探查到,其它的全被白雾吞噬了。 现在终于可以确定,是往外拿票券引起的白雾暴涨。 那么放回去会如何呢? 张学强将最后拿的一摞票券放了回去,然而白雾根本不为所动。 看来拿出来的东西,再放回去也白搭了,始终没法让白雾退去。 那么往里面放别的东西呢? 他清楚记得,中午的时候,放进去一些名酒,白雾当时就退了很大一步。 地上的黄色瓦楞纸箱打开,露出一瓶瓶形状各异的名酒。 当一瓶瓶名酒进入仓库的时候,那些白雾终于发生了变化,缓缓的向后退去。 然而仅仅是推让出了仓库的十分之一。 张学强心中一喜,看来是有效的! 于是他又将下午收的那三瓶茅台——飞天和金轮、葵花,分别放了进去。 金轮和葵花只是让白雾退了仓库的十分之一,相当于刚才那些名酒的总和。 然而飞天进去之后,却让白雾一阵翻涌退出了仓库十分之二的面积。 看着重新露出的成堆票券,张学强拍了拍胸口,长长出了口气。 当那瓶飞天再拿出来的时候,白雾却没再有任何变化。 他仔细看了那瓶酒,一点变化都没有,甚至手感都没有减轻分毫,若有若无的酒香也依旧。 他试着将那个装着大凤凰的盒子扔了进去,白雾几乎没看出动向。 张学强又将最后一摞票券拿了出来,白雾也没什么动静。 张学强一拍脑门,低声惊呼道:“明白了,放进去的东西在未来价值越高,白雾退去的越多!” “反之拿出的东西在当代价值越高,白雾增长的越多!” “东西放进去之后,不会有任何变化,再拿出来也不会引起白雾变动!” “很可能是这个空间需要吸收某种神秘力量,来保持平衡。” 既然如此,那就得想尽一切办法,收购价值高的东西才能维持白雾的平衡,否则光出不进,很快整个仓库就都被吞噬了。 那么往里面放钱会如何呢?这必须得试试! 张学强先将拿出的一摞票券装在一只旧信封里,又抱起了那两只道光梅瓶,掀开布帘来到堂屋里。 “楚青青,出来一下!”他站在布帘外喊道。 布帘一挑,楚青青脸上带着几分疑惑和防备走了出来,“大晚上的有事?” 张学强将那个信封地给她道:“这东西暂时帮我保管一下,记得没经过我允许绝对不能打开!” 楚青青掂量一下信封,撇嘴道:“里面不会是什么违法的东西吧?” 张学强是担心那天仓库彻底崩溃,所以提前拿出的肉蛋粮票,但是现在不能明说,这女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气的咬牙道:“你放心,我张学强从小受革命教育,绝对不干那种事!” 楚青青冷哼一声,收起信封,斜眼看着他道:“没别的事了吧,我回去了!” 张学强呲牙,腼腆笑道:“那啥,还有点事,你身上有没有十块钱,借我用用!” 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向女人借钱,他难免有点抹不开面儿。 楚青青一愣,旋即眯起了眼睛,“哼,让你大手大脚的,现在知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了吧? 你借这么多钱,干嘛用,什么时候还?哎,你父母的抚恤金花完了?” 当下十块钱可正经是笔大钱,楚青青现在还是学徒工,每个月二十一块工资,十块钱相当于她半月收入了。 能不紧张小心? 张学强心里也有气,梗着脖子道:“别问这问那的,十块钱你还怕我不还? 看看,这两个道光的瓶子暂时当抵押,你总该放心了吧!” 为了这点钱他也懒得编瞎话,直接来个抵押借贷,另外这两只瓶子按照这种方式放在楚青青那里,自己也放心,她肯定像是保护心肝一样护着。 楚青青鼓起了腮帮子,眉毛一挑怒道:“我说不借了吗,我是担心你管不住手,又乱花钱,这钱给你了,能撑到下月底?” 张学强气得嗓子冒烟,他根本就不缺钱,借十块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 这女人小小气气的,管得倒是宽! 张学强忍不住胸中闷气,伸手将刚给她的那个信封拿过来,当着她面打开,甩着里面的票券说道。 “看了吧,我父母的抚恤补贴的票券,都在这里呢,我是信任你才把命根子交给你保管,找你借十块钱你还问这问那的,哎,我看错了你!” 楚青青看到这么多票券,顿时傻了! 他竟然这么信任自己?这可以说是他全部家当了! 楚青青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几秒钟之后眼圈红红的抽噎道。 “你,你就这么放心我?” 卷一第38章 高考资料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甩了甩几乎甩不动的短发,斜眼看着屋顶,语气里充满了悲壮。 “咱们虽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之下,是无形的命运之锁将咱们牢牢地栓在一起,我举目无亲不信你信谁? 相处了这么久,我已经将你彻底看透,你能对丫丫那么好,就说明你心地善良、品质纯净,人性所有闪光点都集中在了你身上。 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我托付,还有谁值得?” 这个时代的人何曾听过这种话,楚青青如遭电击,一瞬间从逃难开始到此刻,所有的画面在她脑海中快速掠过。 遭过的罪,受过的苦,挨过的饿,忍受过的寒冷,在心中汇聚成了一股洪流,又变成了眼泪喷涌而出。 “别,别说了,没想到,最了解我的人是你,你等着!” 楚青青抹着眼泪转身冲破布帘的阻挡回到了屋里。 张学强看着晃动的布帘,摸着下颌自语道:“至于这么激动吗?她要是看看后世那些网剧,还不哭休克了?” 片刻间,楚青青眼圈红红的走了出来,伸开粗糙皲裂的小手,露出一个雪白印花的小手绢包。 她神色凝重地解开上面的扣,露出了一叠整整齐齐的钞票。 十块的,五块的,一块的,零零碎碎,看起来有个几十块的样子。 楚青青郑重其事,双手将手绢包举在张学强面前。 “这是我从上班到现在一点点积攒的,给你!” 她竟然没有一丝不舍的表情,语气更是斩钉截铁般的坚定。 一个学徒工,拉扯着个拖油瓶,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扣,才存下了这么点点钱。 这钱,可以说是她的命根子毫不为过。 今天却一股脑地拿了出来,毫无半点吝惜。 张学强心头一热,鼻子也有点发酸。 他伸出手,捏住一张大团结的边角,抽了出来。 “一张就够,谢谢了,不出三天准还你!” 楚青青高声道:“等等,咱们生活都不易,我希望你以后,别再大手大脚,可以吗?” 张学强干咳一声道:“钱要用在刀刃上,就不是乱花,人不能当金钱的奴隶,还有,我父母的抚恤金还没发下来,只补助了那些票!” 楚青青哦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却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张学强担心仓库抽风,指着那对瓶子道:“放你屋里吧,千万别弄坏了,这,这是我父母留下的宝贝,不,留给我的念想!” 他连这么珍贵的东西都让我保管?楚青青再次芳心大乱,许久才点了点头,抱起了一只梅瓶。 “我放在小丫丫碰不到的地方,你帮我拿那一只来!” 这是几个月来,楚青青第一次让张学强进属于她的小天地。 不足十平米的加盖房,承载着张学强前身少年时代的记忆。 前身在这里写作业、睡觉、偷懒、玩耍,各种画面瞬间涌上心头。 此时再看,房间中的摆设早就变了样子。 一张双人木床,占了三分之二的面积,凌乱的被褥之中,小丫丫正睡得香甜。 靠墙放着几只柳条箱子权当做衣柜了。 床脚小小的书桌上摆满了书籍,旁边的椅子背上搭着几件女子小衣服。 书籍被衣服盖着,张学强正好奇她在看什么书时,楚青青打开一只柳条箱子,郑重地将花瓶放进去。 又觉得不保险,拿起一条夏天穿的单裤,将瓶子裹了裹才再次放进去。 “哎,那个!” 楚青青一回头,正看到张学强盯着书桌,顿时误会了,以为他在偷看那些小衣服。 急忙将椅子背上的东西抢在怀里。 “你,你乱看什么,快点放下瓶子,出去,给我出去!” 那时代女人保守得很,小衣服被看了,都是极大的侵犯,她能不急? 张学强一阵腹诽,是你不小心好不,再说了谁稀罕看啊,维密我看的还少了? 这时候一本书封面暴露在了眼前,他惊奇道:“你还看高中课本?” 按照历史轨迹,今年十月份才宣布恢复高考呢,她难道提前得到消息了? 这女人,到底什么身份? 张学强满腹狐疑,看她的眼神非常怪异。 楚青青被看得恼羞成怒,推着张学强后背,将他推出了布帘,没好气地道。 “我就不能看高中课本了?走走,走,以后不许再来我屋里。” 张学强扭头叫道:“小心瓶子......” 回到自己房间,立刻将那十块钱放进了仓库。 这次白雾竟然稍微波动了一下,后退的幅度极其细微,如果不是张学强的全视角,还真发现不了这细微的波动。 他松了口气,看来直接放钱进去也可以让白雾后退,只不过需要很大量才行,估计要有万儿八千的才能让白雾回到原来的阶段。 经过几次实验,张学强总结了一下。 仓库属于永冻仓,时间对它毫无意义。 每次拿出从重生前带来的东西,都会让白雾覆盖一部分空间。 拿得越多,覆盖的越多。 想要白雾退去,只能是往里面放有价值的东西,古董、老酒,钞票,价值越高,白雾退得越多。 至于黄金和珠宝,张学强还没试过,不能下定论,等以后有机会试了再说。 为了防止仓库出问题,闹个血本无归,他将那些茅台都拿了出来,藏在了床底下。 那些古董之中最值钱的梅瓶托付给了楚青青,还剩下一枚崇祯跑马最值钱,他弄了根红绳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至于其它的依旧放在仓库里,反正丢了也不会太心疼。 现在终于放了心,他倒头睡到了十点钟,在手机闹钟的催促下,起床洗漱,又暗中准备了一些保命手段,以防万一。 他穿上新买的军大衣,脑袋上先套了一个马虎帽,又带上了雷峰帽。 这样既能保暖,又能在鬼市里遮住脸,避免将来被人认出来。 出门的时候,对面布帘露出了楚青青的小脸儿。 “这么晚你干嘛去?” 张学强心里还带着气呢,看她还在复习高中功课,翻白眼道:“你管得可真宽,睡你的去!” “哼,多穿点,重感冒了,我才不给你去买药!” 气的楚青青狠狠剜了他一眼,布帘子甩得像是屁帘风筝。 卷一第39章 鬼市印象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棉鞋踩在残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张学强紧了紧脑袋上的雷峰帽,推着大凤凰来到院门洞里。 这种大院的门可不好开,得先把提搭抬起来,才能拉开门。 这提搭说白了就是一种加在固定门槛上的活动门槛,白天的时候抽走,可以方便人和车进出。 夜晚的时候关上大门,然后将提搭插进门枕石的卡槽里,可以挡住大门从外向里推,也算是一种除了门闩之外的防盗防抢装置。 门闩能从门缝里拨开,但这玩意可不行,它是厚木板包铁皮或者铜皮制成,一个足有几十斤,没把子力气根本抬不起来。 就在张学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那个厚木板还纹丝未动的时候,身后传来阵脚步声。 紧接着一双白胖胖大手伸了过来,抓住提搭上的铁鼻,一阵吱呦呦响,几十斤的玩意轻飘飘的就提了起来。 “你小子不睡觉了?让二伯他们看见,少不了呲你!” 张学强心里感激,嘴里却埋怨了几句。 身披棉袄趿拉着棉鞋的三亮同学憨憨一笑,拔下门闩,拉开了大门,扛起大凤凰就迈过了门槛。 “俺爹妈不让出门,可不管俺睡没睡,哥,你早去早回,我给你听着门!” 张学强一瞪眼,“回屋睡你觉去,我挂上钌铞,回来时候自己打开!” 钌铞是门上的一种装置,有点像是暗锁,一般隐藏在门钉里或者门簪、门环上。 关上大门之后,转动门簪,钌铞就在门里跟着转动搭在屈戌上,大门就等于锁上了。 回来时候反转,主人就可以在外面打开门。 有的钌铞还设计成麻花绞丝纹,有点像是密码锁的意思,得按照特定转法才能转动,起到了防盗作用。 “谁啊,大晚上的不睡觉,在门洞里干嘛呢?” 一个洪亮的嗓门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仿佛一个炸雷。 这是住门房的发爷爷听到了动静,张学强急忙出声解释了几句,立马就关上了大门,要不然一会儿全院都得醒了。 寒风像刀子般刮过脸颊。 路灯昏黄的光晕里,细小的冰晶打着旋儿,在青砖灰瓦间飘荡。 张学强把军大衣领子竖起来,车轮碾过箭楼东侧的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怕遇到联防巡逻队,没走大路,而是一头扎进打磨厂胡同。 雪亮的自磨电车灯撕开了胡同中的黑暗,零星的窗户透出暖黄的灯光,偶尔传来收音机里播放的样板戏唱腔。 穿过鲜鱼口时,车轱辘碾过满地冻硬的菜叶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风突然变得更猛了,胡同两侧的枯树枝被吹得呜呜作响,仿佛在演奏一曲冬日的悲歌。 张学强的手早已冻得僵硬,却死死攥着车把,睫毛上结了层薄霜,每眨一下眼睛都微微发疼。 他咬牙坚持着,奋力蹬车,终于出了胡同,眼前豁然开朗,那座昏黄灯光下的车站出现了视野中。 张学强快速看了一眼时间,用了将近一刻钟。 他不由得想到,要是走大路骑快点兴许十分钟就够。 夜晚寂静得如同一块黑宝石,汽车站空无一人,黄三呢? 这货不会放鸽子了吧! 念及于此,张学强心里盘算,万一黄三不来,自己是不是在附近找找那个神秘的鬼市,就算今天不买卖任何东西,先趟趟路也是不虚此行啊! “哎呀,您还真准时,我迷瞪着了,差点睡到天亮,对不住,对不住,早上我请喝豆汁!” 黄三骑着一辆不知道什么品牌小三轮,一蹬三晃从远处而来。 到了面前,这货裹了裹身上藏蓝色棉猴,吐掉嘴里的烟屁,露出满脸歉意。 既然来了,张学强也不会计较耽误了几分钟,一摆手道:“三爷,咱开路?” 黄三朝着路边胡同一努嘴,“跟我走!” 张学强见这货没戴帽子,冻得直哆嗦,摸出一顶马虎帽扔给了他。 黄三眼中露出感激之色,立刻戴在了头上,还把遮脸拉了下来。 张学强立刻也拉下了马虎帽,将面容遮盖住,猛蹬一脚车子,跟着黄三进了那条黑漆漆的胡同。 这货带路,在胡同里七扭八拐,不一会儿来到一截子土墙附近。 这附近黑漆漆一片,连个人影都没有,只有偶尔的野猫窜过墙头,甩下一道残影,伴随着枯枝败叶掉落,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黄三低声道:“这是残存的明城墙,人都在城墙脚底下呢!” 张学强运足目力,果真看到墙根下有微弱的手电光摇曳,时而还有影影绰绰的人走动。 果真是鬼气森森,仿佛阴间的集市。 张学强刚要蹬车过去,黄三却死死拉住了他,低声道:“张爷稍等,这里的规矩,我得提前给您交代一下......” 其实规矩很简单,就是六个不字——钱不过手、货不见光,非买不问,不谈来路,不续交情,最后是概不退换。 这规矩张学强也懂,但还是耐心听黄三说完。 依着他的过往经历,应该还加上两条,不听故事,绝不心软,才够味儿。 黄三终于说完,还不厌其烦地问了几遍,确认张学强真听懂了,这才和他一起向阴影中的墙根走去。 路上又教了几句鬼市常用的春典。 所谓春典就是江湖黑话暗语,这玩意是旧社会江湖人士为了掩人耳目发明的,分为好多的流派和路数。 张学强以前入古董行的时候,也学了几句,例如磕碰痕迹叫冲线,剥釉叫飞皮。 反正什么行就说什么行话,否则就会被认为是外行,往往会吃亏。 不过张学强认为,现代社会这些东西早就没了存在的意义了,尤其是到了信息爆炸的二十一世纪,你见哪个大老板见面谈生意说春典? 哪家拍卖行拍卖师上台一嘴黑话? 人家兜里有钱,不懂春典你就不卖货? 之所以还保留这些行话,纯粹是为了装逼、显得神秘罢了,在市场经济下都得跪。 顺着这段二百多米的城墙根看,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人缓缓而行。 靠着墙根也都是人,有的在地上摆着包袱,有的直接地上铺一块布上面摆着各种货。 也有骑着自行车或是小三轮,交易过后立刻走人。 朦朦胧胧的月色之下人影憧憧,更诡异的是都鸦雀无声,就算有交谈也是声音压得极低。 客人看货也需要用布罩着手电,借着那点微弱的光芒练眼力。 二人走到了城墙最边缘,开始顺着一个方向逛鬼市。 张学强抹了一把粗粝干糙的城墙,低声道:“三爷,怎么都是土,那些城砖呢?” 明代城砖可是好东西,很多玩家都喜欢用城砖做成的蛐蛐罐,运气好还能找到工匠的名号呢! 黄三笑道:“自从城门楼子和瓮城拆了,这些破城墙没人管,谁家盖房子不来弄点砖? 你白天来看看,兴许还能捡到一块半块!” 卷一第40章 巧遇军粮票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干笑一声,低头开始看货。 地摊上的货物琳琅满目,从破盘子破碗,到自行车、缝纫机,应有尽有,当然都是旧的。 有些摊位上还摆着进口货,手表、香烟、巧克力、电刮胡刀。 还有一些东西上面罩着报纸或者布,不让人直接看见真面目,这就是那些所谓的货不见光了,绝大部分是赃物,甚至还有凶器。 张学强对那些东西没兴趣,他主要看的是老物件,还有打探票券的行情。 他一个一个摊位看过去,老物件不少,能算得上古董的也有,只不过都不是细路货,有的也太偏门。 就拿刚才看过的一堆瓷器来说,都是建国后五、六、七十年代的产品。 这些玩意性价比太低,只能算是鸡肋,最后收不到好东西的时候拿它们来垫垫底倒是可以。 所以张学强连价格都没问,继续向前而行。 二百多米的距离,没半个小时,就已经走了一半,他连一件看得上眼的东西都没看到,也没遇到倒腾票券的贩子。 张学强心中有些失望,难道说这鬼市就这么拉胯?连一件好东西都没有? 他扭头看了一眼黄三,“三爷,你不是人头熟嘛,帮我问问,谁手里有正经东西,我可不想白熬半夜空手而回!” 黄三低声道:“这边基本上就是这种情况了,都是些破烂,您要的那些东西得碰运气。” 张学强暗自摇头,看向前方还有小半的路程城墙就到头了,琢磨就算收不到东西,也得把票券行情打听清楚了。 就在此时,一个骑自行车的家伙和他们擦肩而过,瞥了黄三一眼,猛然刹住了车。 “呵呵,黄三,你小子还有心思来鬼市啊,想捣鼓点啥?” 黄三露出笑脸,搓着冻僵的双手道:“我可没闲钱买东西,今儿是陪我朋友来逛逛,他打算收点老物件,赵信你小子有门路给指条道呗!” 赵信苦笑道:“我就是来踅摸几斤粮票,哪有什么门路,你老小子别磕碜我了。” 黄三脸上露出失望之色,随口问道:“哦,哎,现在粮票什么行市了?” 赵信四处看看,压低生意道:“京城的两毛,全国的三毛五有时候还贵,怎么你手里有货?” 黄三咽了咽口水,扭头看了不动声色的张学强一眼。 他这才憨笑着摇头,“我可是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哪有存粮啊,你还是找别人问问呗!” 赵信缓缓摇头,“得了,我再去前面转转!” 他们的对话张学强听得一清二楚。 全国粮票竟然要三毛钱一斤起步,顿时让他心跳加速了一点八倍,太阳穴上青筋都鼓了鼓。 张学强有心叫住赵信,可转念一想,对方不知根知底,投机倒把的把柄绝对不能落在他手里。 以后的交易也是如此,还是找个中间人的好,这样至少能保护好自己。 眼看着赵信蹬车要走,旁边过来个身穿破烂军大衣的男子,伸手拉住了车后架。 这人蓬头垢面,脸颊消瘦的仿佛骷髅,走路都打晃,像是好几天没吃饭一样。 赵信扭头瞪眼道:“你干嘛,我这边可有不少哥们!” 这家伙声音沙哑道:“你不是要粮票吗,我这里有几张,你给什么价?” 他嗓子虽沙哑可声音不小,四周好几个人都看了过来。 有人眼神明显不善,仿佛秃鹫看见了腐肉。 黄三恰在此时拉了张学强一把用极低的声音道:“这人不懂规矩,一看就是个外行,让人盯上了,咱们离远点!” 张学强却想看看粮票交易现场,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嘛,所以他没动地方,继续看着二人。 也许赵信真的着急要粮票,偏腿下了车,拉着那人靠着墙根,这才开口低声道。 “什么票,全国的还是本市的?我得先看货,再开价!” 那人竟然也不避讳,大咧咧地拿出一个空烟盒,在里面倒出几张小孩巴掌大小的纸片片。 由于夜色太黑,张学强也看不清那东西的颜色,只是感觉和普通粮票区别很大。 自己仓库里面绝对没有这玩意。 忽然间他脑海中仿佛被闪电划过,这可能是军粮票! 在五一年的时候,曾经发行过一种叫做行军粮票的票证。 后来在五七年,又改成了军用粮支票,其中还分为粗、细粮、大米和马料。 这是专门为军队供应粮食而印制的票证,只限于部队集体伙食单位按手续向国家粮食部门领购粮食。 使用过后还有严格的销毁制度。 所以发行量极少,存世量更少。 张学强还记得,在他重生前,五一年的六张全套行军粮票存世量只有十套。 上拍时,成交价超过了百万。 据说私下交易的甚至到过三百万一套。 眼前要是那一套就好了! 正在此时,却听到赵信骂道:“这是什么破玩意,拿来糊弄老子,滚一边子去!” 赵信推搡了那人一把,蹬着自行车晃悠走了。 那家伙被推了一个趔趄,手里烟盒落地,那几张东西也被风卷起,飘出去老远。 张学强手疾眼快,弯腰将票券捡了起来,在还给那人的时候,趁机一看。 浅黄色的票面上清晰印着‘共和国粮食部军用定额支票’这几张分别是五千、一千、一百、五十斤面额。 上面有钢印和小巧的红色印章,纸张略显粗糙,印刷也不精细。 但一股子厚重的年代感扑面而来,是真东西! 张学强一眼看出,这虽说不是那套五一年的军粮票,但这是仅次于那套的五七年的军粮支票。 在他重生前,这种票在圈子里私下交易,都要几万块一套。 可惜的是,这几张不是一套,还缺少四张马料票,和四张粗粮票。 货主刚要伸手接,张学强压低声音问道:“这票怎么卖?” 货主脸上的懊恼一扫而空,咧嘴笑道。 “你识货啊!这可是军粮票,能买好多粮食呢!和全国粮票一个价,就按照三毛一斤算!” 张学强差点喷血,眼前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这票过期了不说,就算没过期,也不能当粮票买粮食。 要按他说的一斤三毛,六千斤面额,得花一千八百多块才能买下来。 要是凑够了整套,还不得花两三千? 张学强懒得和他掰扯,扭头拉着黄三走出去几步,塞给他三十斤本市粮票,低声道。 “三爷,麻烦你,我出这些,你帮我把那些旧票拿下,省的是你的!” 黄三大喜,刚要转身,张学强又加了一句,“要是能凑够一套十六张......我翻倍给粮票!” “您老瞧好吧!”黄三拿着粮票颠颠地到那人面前,搂着他肩头,就是一顿嘀咕。 离着远张学强也不知道他说了啥,足足一根烟的功夫,黄三和那人分开各奔东西。 黄三笑呵呵的来到张学强面前,递过来一只空烟盒。 “过过眼吧,您要的东西!” 卷一第41章 只能摸不能看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让他帮忙打着手电,一张一张看得仔细,果真是凑够了一套。 粗粮、细粮、米票、马料票,面额从五千到五十,总共十六张! 瞬间心里舒坦了,虽说今天受冻熬夜,但有了进项,还打听到了粮票的真实价格,可以说是不虚此行。 要是能再捡漏一两件别的东西,那就完美了。 张学强也不知道刚才的交易黄三花了多少票,反正自己划算就行。 按照约定又拿出三十斤粮票塞在他干瘦的手里,然后朝着前方一努嘴。 黄三颤抖着手收好粮票,立刻像是充满了电的扫地机器人,向前冲去,开启了主动搜索模式。 张学强警惕地扫了四周一眼,见没人注意,将那个信封放进了口袋,实际上是放进了仓库之中。 意识进入仓库的时候,发现那些白雾,又后退了少许,仓库已经重新露出了三分之一。 刚才的六十斤粮票,都是他提前拿出来放在裤兜里的,要是直接从仓库拿,怕是白雾又要吞噬一些区域。 张学强在心里念道满天神佛,保佑他再收两件好东西,彻底镇压住那些白雾,否则都不敢再向外拿票了。 正往前走着,张学强看到有个人在和黄三嘀咕,他疾走几步,这才看清,竟然是那个赵信。 这家伙还没走,难道是有什么事? 黄三扭头看到张学强来到了近前,回身神神秘秘的拉着他走出几步低声道。 “赵信刚才给我个消息,说附近有个地方,有人卖姥姥炕头货。” 姥姥炕头是指老坟,有人在卖坟坑货。 如果在重生前,这种坑货,张学强都躲着,就怕惹一身骚。 但这时候,本来鬼市交易就是灰暗地带,再带上点黑,也无所谓了,只要东西好就行。 另外要小心别碰上小姨嫁妆! 行里人管新坟坑叫小姨嫁妆。 这种货阴气极重,一般人压不住,张学强也觉得晦气,尽量避而远之。 “靠谱不?”张学强道。 黄三点头,“这小子还行,可去不去在您,我是不想掺和这事!” 为了让白雾快点退去,张学强决定冒险一趟,当即点了点头。 黄三叹息一声,转身和赵信低语几句,然后朝张学强招了招手。 赵信在前面带路,仨人离开了城墙根,又钻进一个黑漆漆的胡同。 没走多远,赵信停在了一扇破烂院门之前。 这边的墙竟然是土墙,墙头上的蒿草都二尺多高,随着北风摇曳摆动,加上月黑风高,如果拍聊斋都不用重新布景。 只见赵信也不敲门,只是用手指在门上划拉。 寒风中吱吱声令人头皮发麻,听着像是僵尸挠棺材似的。 门里传出个压抑的男子声音,“谁啊!” 赵信也压低嗓子道:“我买鸡!” “带工业券了吗?” “够你喝一壶的!” “后面俩人姓啥?” “都姓何!” 二人一番暗语,破门这才打开。 赵信鬼影子似的钻了进去,黄三看了张学强一眼,似乎是在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张学强明白外面那些地摊只是散台,这院子里才算是VIP包厢。 既然来了,就没有不看看的道理,他当即没废话,直接抬腿进了门。 不算大的院子,房子都塌了,只剩下了屋茬子,还保持着四合院的格局。 在院子之中地上铺着几块帆布,上面影影绰绰的都是物件。 门后站着一人,院内站着仨人,蹲着俩人。 蹲着的俩人伸手在那些东西上摸索,看样子是客人。 站着的是货主,门后的就是刚才对暗号的人,应该是专门负责安全的。 张学强他们进门,也没惹起院里人的关注。 吱呦一声院门重新关上,门后那人仿佛门神似的,又贴在了墙上一动不动。 赵信低声道:“今儿都是打包货,不能看,只能摸,不单卖,一买就买一包!” 这不是隔皮猜瓜吗?难度真不小,可人家规矩就是如此,要买货,只能入乡随俗。 张学强不动声色,走到帆布之前,地上的三个鼓鼓胀胀的编织袋子落入他的眼帘。 就在他伸手去摸的时候,一个壮汉低声道:“等他们看完!” 蹲着的俩人,摸得仔细,足有一支烟的时间,一个头戴皮帽子的家伙终于站起来。 这人起身后,也不说话,指了指其中一个编织袋,伸手就和壮汉拉起来手。 这是为了避免泄露商业机密而发明的拉手砍价,行话叫做袖里吞金。 二人一言不发,只是两只手在宽大的棉衣袖子里晃动,时而还摇摇头点点头。 最后皮帽子摇着头,向院门走去,地上蹲着的那人,也起身,紧跟在后面,看来是价钱没谈拢。 等着二人出门后,那个壮汉冲着地上一努嘴,示意该张学强了。 张学强这才蹲下,伸手按在了第一个编织袋之上。 其实他根本没将手伸进编织袋里,也没用手摸,只是先用鼻子闻了闻。 一股子新鲜泥土腥臭味钻进了鼻孔,手掌也感觉到了潮湿,顿时整个人都不舒服了。 张学强心里暗骂一句,真是小姨的嫁妆,还是水坑货! 这种玩意,不管好坏贵贱,他是不敢要,只因为晦气太重,怕自己这小命扛不起,尤其是经历了重生这种玄乎事之后,他更加忌讳这些东西了。 他也没起身,蹲着挪到了另一个编织袋前,提鼻子一闻,和刚才那一包一样。 失望的感觉笼罩在了张学强心头上,这三袋要都是类似的玩意儿,今儿算是白来了。 怀着最后希望,他来到第三包东西之前,这次万幸没有那么明显的土腥味。 伸手蹭了一下编织袋,也没有潮湿的感觉。 张学强眼神一亮,伸手进了编织袋里面,轻轻的摸起里面的物件。 第一件东西,是个成人脑袋大小的罐子,从器型上来看,应该是西瓜罐。 张学强闭上了眼睛,回想着曾经触摸玩意的记忆,仔细感受着釉面带来的触感。 片刻后一个喜字的图像出现在了脑海中,继续摸下去,让他摸出来釉面上总共有三个喜字,在字中间绘制的是虞美人。 从釉面的光滑度,他感觉釉料是洋蓝料,这是清末时期从国外进口的一种化工青花料。 化学料发色艳俗,缺乏天然钴蓝料的层次感。 这是典型的喜字罐,从清末到民国,民间的主流器物,罕见有官窑的。 卷一第42章 暗夜堵截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暗中摇头,这玩意价值可不高,就算品相再好,几十年后也就是几千上下。 如果没有那些白雾捣乱,张学强也会毫不犹豫地拿下,毕竟是个老物件。 可现在得用高价值的抵消拿出票券的白雾,所以这只洋蓝喜字罐就有点鸡肋了。 他伸手又向罐子下面摸去,触手冰凉,形状方正,像是一方砚台。 仔细摸了片刻,感受到了器物上面的精细雕刻,还有砚堂那独有的滑腻感觉。 手指在砚堂停留几秒,挪开之后再按上去,感受到了那种哈气成云的湿润感。 张学强心头一喜,这很有可能是一方端砚,只可惜没摸到上面的题字和落款,没法判断它的来历和年代。 砚台是文房里面的no1,而端砚又是四大名砚之首,这玩意绝对值得赌一把!要是名人用过的那可就赚大了。 包袱里还有些别的零碎,摸起来像是一些簪环首饰。 触感冰凉应该是银质的,分量却不是很压手,否则金首饰都会有强烈的压手感。 普通银饰都属于民俗小件,价值不高,有的甚至只能卖个银价。 目前这一包袱可以赌的就是那个砚台了。 张学强站起身来,也不管袖里吞金的规矩了,反正此刻就他一个客人,直接问道。 “这一包,什么价?” 壮汉一愣,第一次见直接问价的,不过他也没摆脸子,呲牙笑道:“一杆水拿走!” 黑话里面,一杆水是一百的意思,一千被称作一槽水,而一方水代指的是一万。 听了这个价,张学强也有点嘬牙花子,要是仓库里面没有白雾捣乱,他会毫不犹豫地拿出粮票来结账。 可现在必须保证拿出的粮票比换回的东西价值更高。 否则白雾越来越多,那就大麻烦了。 他现在吃不准,编织袋里的那块砚台价值能否抵得上拿出的粮票。 天空中风云变幻,月色忽明忽暗,张学强沉默了,整个院子也陷入了寂静之中。 吱嘎,吱嘎,僵尸挠棺材板的声音再度响起。 外面又来人了。 汉子不耐烦催促道:“哎,你到底要不要?” 张学强忽而一个激灵,心道我可以在摸货的时候,将砚台收进仓库啊,既可以用意识查看,更直观的是只要它价值足够,白雾也能体现出来。 念及于此,他装着腼腆笑道:“我能再摸摸吗?” 哼!汉子鼻孔出气,冲着包袱一努嘴。 张学强大喜,蹲下就伸手进了编织袋,直接将那块砚台攥在了手里。 幸好砚台不大,就算是消失了,编织袋也不会显得小,要是那个西瓜罐,他还真不敢这么操作。 砚台刷的一下出现在了仓库之中,那些白雾一阵翻涌,向后退去了一大块距离。 光是这个表现,张学强心中就一阵大喜。 不等他仔细看砚台,背后的院门就吱呦一声打开了,听脚步声又进来俩人。 随着院门再次关上,壮汉的声音响起,“你俩怎么又回来了?” 一个沉闷的声音说道:“就那个价吧,东西归我了!” 壮汉冷笑道:“晚了,人家看上了,你等会吧!” 张学强不想节外生枝,此刻如果就这样走掉,他们肯定会马上发现少了砚台。 这些家伙都是亡命,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 所以他没看清砚台之前,还是老老实实将东西放了回去。 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二百斤全国粮票,藏在袖口里递给了壮汉。 “我就这些!成不成?” 二百斤全国粮票,在这里相当于八十块,这价格已经不低了,而且粮票比现金硬,张学强有信心绝对比那俩人出的价高。 壮汉背过身去,点了点票,当他看到票面上有细小的特供印章时,心头不由得一跳。 壮汉暗道:眼前这小子不简单啊! 他瞬间露出笑脸,带着一丝献媚语气道:“东西您拿走,门清了!” 张学强二话没说,拎起编织袋转身就走。 后来进门的二人看到他拿的那个编织袋,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头戴皮帽子的那人,突然疾走几步,挡住了张学强。 闷声闷气地说,“那东西,我先看上的,匀给我吧!” 这货语气根本不像是在商量,而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等张学强说话,黄三挺着排骨似的身板,挡在了他面前。 “这位爷,咱东晓市可没这规矩啊!劳驾您挪挪窝,别耽误我们回去。” 别看他长得瘦,可这话很硬气,张学强都为他点了个赞。 皮帽子和伙伴,刚要说话,摊主几个人立刻围了上来。 那个壮汉重重咳嗽一声,瞪着皮帽子道:“哎,你俩想干嘛,我这里是做生意的,可别给我上眼药!” 皮帽子扫了一眼众人,抬手拉低了帽檐,扭头就走。 二人一前一后,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浓浓夜色之中。 张学强扭头看了壮汉一眼,点了点头,旋即出门脚步匆匆。 黄三在后面紧紧跟随,他们都没跟赵信打招呼,就各自骑上车。 现在不能当着黄三面收起编织袋,张学强只好先悄悄将砚台收进空间,再把编织袋直接放在了黄三的车厢里。 “张爷,快点骑,走大路,我怕那俩小子在前面劫道。” 黄三已经跳上车,双腿猛蹬,向着来路狂奔而去。 张学强要说不怕是假的,这年头虽说比八十年代严了不少,但杀人越货的歹徒也不在少数。 身处鬼市敏感地带,还是抓紧回到安全地方稳妥。 好不容易重生一回,他可不想转眼再去见阎王。 张学强脚蹬子蹬得都快冒火星了。 寒风吹得军大衣猎猎作响,脑袋上的雷峰帽都要飞走的架势,只希望尽快出了这昏暗的胡同,回到大街的路灯之下。 胡同口越来越近,大街上的灯光越来越亮,眼看就重回安全地带,突然一个高大黑影出现在胡同口。 张学强瞳孔一缩,那人手中银亮的链条锁落入眼中。 此刻他假如不停车或者变向,那人的链子锁正好可以来个狂风扫落叶。 可这么狭窄的胡同怎么躲避?停车或是调头更是别想,只要自行车一减速,黑暗中指不定藏着多少人呢。 狭路相逢勇者胜!张学强一咬牙,车把正对着那货加速冲了过去。 那人眼中寒芒一闪,手中链子锁抡了起来,摆出向张学强横扫的姿势。 眼看距离不足三米,张学强突然低吼一声,“来碗热的吧!” 卷一第43章 土法消毒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与此同时他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冒着热气的搪瓷缸子。 这正是那只做实验的缸子,里面的热水还跟刚开时一模一样。 张学强连缸子带开水,猛地向前泼去,胡同口照进来的灯光中腾起一团白雾。 正抡链子锁的家伙惨叫一声仿佛杀猪一般,哗啦一声链子锁落地,这货抱着脸撞在了墙上,惨嚎声不断。 张学强脚下发力,嗖一下,出了胡同口,当大街上的灯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一声惨叫。 “哎呀,妈啊!” 这是黄三的声音! 张学强急忙回头。 只见黄三从三轮车上摔下,倒在地上双手抱头一阵惨嚎。 黑影之中突然出现一人,头戴皮帽,手拿板砖。 他没管同伴和黄三,麻溜地翻找三轮车上的编织袋。 这货没找到想要的东西,爆出一句国骂,将手中编织袋砸在车厢里,高举照板砖着黄三身上拍了下去。 黄三哀嚎一声,身体如同熟对虾蜷曲在墙角。 板砖碎成两块,皮帽子扔掉碎砖,抬脚就往黄三身上猛踹。 黄三那单薄的身体,仿佛破纸壳子,在地上一阵翻滚。 皮帽子扭头向胡同外大吼,“王八蛋,东西拿回来,老子弄死他!” 此刻张学强已经认可了黄三,并且拿他当做得力帮手,怎么能够让他死在这里? 虽说张学强惜命,但也干不出抛弃队友的事情。 车把猛然掉转,大凤凰仿佛一头斗牛,冲向了黑漆漆的胡同之中,仿佛冲向风车的唐吉坷德。 皮帽子弯腰捡起那根链子锁,尾端还在手腕上缠了两遭,身形屹立好似铁塔,一双眸子里凶光乍现,浑身杀气凛然。 自行车眨眼间到了胡同口,就在皮帽子弓腰发难之际,张学强猛然刹住了车,这一下惯性过大车尾都翘了起来,他也差点一头栽出去。 张学强来不及稳定车子,猛然手臂一仰,向着皮帽子扔出一件东西。 “还给你!” 皮帽子低吼一声,抡起链锁格挡。 噗! 夜空中再次暴起一团白雾,皮帽子的惨叫声也在此时响起。 “x你妈,石灰粉,我日你八大胡同的祖宗.......” 张学强跳下自行车,任由崭新的大凤凰摔在残雪之上。 其实他扔的不是石灰粉,而是临出门在面缸里抓的两把富强粉。 他闭住呼吸穿过弥漫的烟尘,猛然前冲,双手按住弯腰惨叫的皮帽子脑袋狠狠下压,膝盖猛地抬起,给了那货一个提膝盖脸。 皮帽子连惨叫都没发出,瘫软在了地上,一阵抽搐。 张学强忍着膝盖反震的剧痛,一瘸一拐蹦跶几步,扶起了黄三。 “还能骑车吗?”他焦急问道。 黄三虚弱无力道:“能,能凑,凑合!” 看来是没骨折,张学强也不废话,扶着他上了三轮,又狠狠推了一把,低吼道:“走!” 黄三一阵哎呀,终于蹬着车开始起步。 张学强推着车厢,帮他提起速,立刻扶起大凤凰,发力猛蹬起来。 二人还没跑出一个电线杆的距离,胡同里忽然响起阵阵杂乱脚步声。 “人呢?” “是谁?” “妈的跑了!” 阵阵骂声在寒风中消散,二人拿出吃奶的劲儿拼命蹬车,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万幸一路之上没有遇到巡逻队。 “张,张,张爷,前面就是我家了!” 黄三指着一条胡同,说话浑身都在战栗,这是肾上腺素消退后的症状,再过会儿他就要疼得大汗淋漓了。 “去我家喝口热水暖和会儿,天亮您再走!”他喘息着说道。 既然打算长期合作,很有必要认认门。 张学强点了点头。 胡同口的路灯前几天被调皮孩子用弹弓子打得接触不良了,灯泡闪闪烁烁照得眼前忽明忽暗,像是要闹鬼的前兆。 黄三停在一扇破木门前,从三轮车座子下抽出个破铁片,三两下就把门闩拨开了,熟稔得很,看来长干。 他回头冲着张学强做了个请进的手势,推车进了院门。 张学强进门的时候发现,他家这门是为了三轮车进出方便,将门槛锯了。 抬眼看去,四五间平房,自行车、垃圾箱,东边一堆蜂窝煤,西边一堆冬储大白菜,将不算大的院子塞得满满当当。 黄三走向院门边第一间,推门说道:“这间就是,我自个住,快进来暖和、暖和!” 咔嗒一声,他拉动门框边的尼龙绳,十五瓦的白炽灯泡瞬间亮起。 比张学强家还要破的家当呈现在面前,到处摆满了破烂,让人不忍直视。 黄三赧然笑着,搬来椅子请张学强坐,又忙活着提开炉门烧开水。 张学强让他别乱动,先坐下看看伤势如何。 刚才那顿揍,虽说没让黄三头破血流骨断筋折,但也已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了。 这会儿他不停地哼哼,像是有些坚持不住的意思,哎呀一声坐在了床沿上。 张学强先看了看他的脑门,被砖拍得肿起了一块。 这种情况还不如直接破了,缝几针就好。 消肿需要的时间可能更长。 其它地方都是青淤伤,休息几天就好。 张学强仔细问了黄三此刻的感觉,除了疼痛之外只是有些头晕恶心。 张学强拿出手电,照了照黄三两个瞳孔,还保持着一样大小,又问了问他是否记得发生了什么。 黄三苦笑道:“那孙子躲在墙角,猛地扑出来就给我一砖头,下辈子我都记着。” 他这种情况不严重,最多轻微脑震荡,可也应该去医院处理一下。 张学强一说,黄三连连摇头,“甭、甭去卫生院!” 黄三揉着冻红的脸颊道:“上月粮店老刘头挨了一砖,卫生所给剃光头缝了七针,第二天照样咽气了!” 他哆嗦着从床底摸出个葡萄糖瓶子,仰头灌了口,又淋些在头皮伤处,顿时疼得直翻白眼。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该在天上死不在地上亡,张爷您就放心吧,我黄三贱命一条,没那么金贵!” 看着酒液顺着他脸上皱纹滚落,张学强不由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土法消毒可不靠谱。 卷一第44章 医院巧遇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不说别的,以后还得靠他带路,经过这次合作也看出来这老小子靠谱,张学强怎么能让他出现意外? 当即绷脸说道:“以后还想要票不?想要你就听我的,要不,我这就走人。” 黄三愣愣地看了张学强双眸几秒钟,眼中露出一丝感激,这才点了点头。 “行,我都听您的,天一亮就去医院行了吧?” 张学强从兜里摸出几张票和五块钱,塞在他手中。 “记得开个假条,就写张学强,必须拍个X光,我还得看你病例,不许糊弄!” 黄三连连答应,伸开手掌一看,竟然是二斤肉票和三斤鸡蛋票还有五块钱。 他明白这是给他补身子的,眼前这位爷真是拿自己当人。 瞬间,黄三忍不住眼圈红了,鼻子也一阵发酸。 张学强让他先歇会儿,起身向外走去,临出门之际说道。 “别喝酒,要是身体没事,明天中午一品香街口那家学习社见!” 黄三踉跄着要起身,却被张学强一眼瞪了回去。 看着张学强掩上的房门,黄三不由得抽噎起来,也许是疼的,也许是心里某个部位被触动了。 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张学强路不熟七扭八拐的才回到了箭楼附近。 刚要回家,路边迎面走来三个手中提着手电筒的男子。 领头一人,身穿军大衣,头顶‘三片瓦’,高举手电筒照向前方,厉声喝问道。 “你,干什么的?” 他后面二人立刻向前,将张学强夹在了中间。 张学强急忙道:“家住面口袋胡同三号院,在家具厂上班,刚下小夜班!” 领头那人上下打量一番,没看到自行车上有什么碍眼的东西,于是哦了一声,摆手放行。 张学强一阵庆幸,多亏了刚才把马虎帽摘了,还把编织袋放进了空间里,要不然肯定被盘问半晌,最后进局子过大年。 看来以后去再鬼市,天亮后回家才最稳妥。 吱呦呦,黑漆大门缓缓打开,张学强搬着自行车进大门的时候,链盒正撞在门槛上,咚的一声,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 门房里发爷爷又喊了一声谁。 张学强无奈又小声解释了两句,这才走向家门。 一阵急促脚步声,梅新岩竟然从房里跑了出来。 “哥,你可回来了!” 看这小子眼圈通红,显然一宿没睡,张学强无奈摇头,“回去,睡你的去,晌午还有事呢!” 三亮哎了一声,转身要回房,恰在此时,后院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哭嚎。 “帽头,儿啊,你,你说句话啊,儿啊,你出声啊......” 张学强和三亮对视一眼,一起向后院跑去。 ...... 白炽灯蒙着层灰扑扑的光晕,墙皮像被岁月啃噬般层层剥落。 吱呀作响的铁架病床铺着褪色蓝布床单,病人们裹着洗得发白的棉被蜷卧着。 一根根橡胶输液管挂在旁边的铁架子上,一个个细小的气泡在管子中摇曳上升。 墙角的铁皮煤炉吐着零星火星,青烟混着来苏水的气味在狭小空间里弥漫。 护士们挎着竹编药箱匆匆穿行,箱面“为人民服务”的红字早已被岁月磨得漫漶不清,搪瓷缸里的体温计随着步伐轻轻碰撞,发出细碎声响。 张学强坐在一只油漆斑驳的木凳上,活像个磕头虫。 窗户的毛玻璃结满了松针冰花,三亮同学用手指甲在上面画了数不清的线条,像是要把玻璃一起抠破似的。 一左一右两张病床上躺着脸膛赤红的帽头,和正在瑟瑟发抖的瞎婶子。 当时张学强和三亮冲进帽头家的小屋,看到娘儿俩都半躺在满是火柴盒的地上,还以为是发生了煤气中毒。 瞎婶子断断续续的诉说,才让他们知道,昨晚上帽头不知道为了什么,在门外冻了半宿,回家后就没什么动静了。 张学强瞬间明白,这孩子昨夜又去听计得草窗户根了。 顿时一股负罪感笼罩在了张学强心头,立刻让三亮蹬三轮,送帽头去医院。 这时候瞎婶子也浑身哆嗦起来,他们只好将娘儿俩一起扶上了三轮车。 挂号、门诊、化验、拿药、注射,忙活一早上,这才让娘儿俩稳定下来。 “三十七度二,烧退了,多让病人喝点白开水!” 娃娃脸的小护士,甩着水银体温表嘱咐两句,扭头又去了别处。 三亮拿起已经崩瓷的搪瓷缸子,“哥,你看着,我去打水。” 张学强怕自己睡着了,伸手按住他肩头,“还是我去吧,顺便去食堂看看有啥吃头。” 一提吃的,三亮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声,像是水牛在喝水。 “以前常熬夜打牌啊,早上还精神百倍,这是咋了,才一宿就要趴窝?” 张学强拎着搪瓷缸子向医院后院食堂走去,嘴里不停地念道:心里猜测是这幅小身体不抗造的原因。 哎,年后必须得想办法锻炼身体!武林高手您在哪儿呢? 一股子烟味儿扑面而来,这年头医院里管得松,不少人在排队缴费的时候,嘴上都叼着烟卷儿。 张学强一路走来,就遇到好几个身穿中山装,梳着三七分,挺着大肚腩的家伙喷云吐雾。 他也摸出一根红塔山,准备出了大门就点上提提神。 匆匆而过的人从中,忽而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学强不由得皱起了眉,她来这里干嘛? “哎,张学强,我给你,你们送吃的来了,还有热水!” 楚青青身穿军绿色棉猴,嘴里热气翻涌,带着毛线手套的手里举着铁皮保温盒还有一只暖水瓶。 看到张学强嘴里叼着烟,她脸上的笑意瞬间被冰冷取代,“抽,年轻轻的不学好,哼!” “我这不没点上嘛!” 张学强心里暖意融融,也没好意思反驳,尬笑道:“你咋来了,今儿不上班?” 说着伸手去接饭盒和暖水瓶。 楚青青厌恶地看了他嘴上烟眼,拎着东西往里走。 “今天礼拜天,带我过去,我也看看瞎婶子,这么好的人,可千万别有事儿。” 原来不是单为我来的,张学强心里有点失落感,正想带着楚青青去观察室,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叫骂....... 卷一第45章 难道是假货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这都不让用十多年了,你拿来蒙事,什么地方来的老杆子?” 张学强猛然回头,旁边收费窗口,扔出一张票子,在空中翻飞飘荡。 一个身穿脏兮兮翻皮袄的老大爷,手忙脚乱的去抓那张钞票。 “我的钱,钱啊,救命钱!” 四周的人们轰然让开,也没人上前去帮忙。 钞票从张学强面前飘过,黑漆漆的票面,宽大的白边,币面的工农男女,还有巨大的票面,顿时吸引了他的目光。 钞票忽忽悠悠,正落在张学强脚下,他急忙弯腰帮人家捡了起来,触手时币面坚挺边角尖锐,仿佛新的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那个老大爷。 “您拿好!” 此刻张学强心头一阵激动,这是第二版大黑十啊!还是ⅧⅤⅨ的稀缺冠号! 这种钞票是当年苏联帮助印制的,五七年正式发行,六四年停止流通,被第三版大团结替代。 由于流通时间短,大黑十存世量不多,后世价格按照品相在三万到二十多万之间。 稀缺冠号的价值至少翻番。 老大爷接过钱,也不说声谢谢,走马灯似的转身回到收费口,扯着嗓子叫道:“凭啥不收,这可是老汉二十年前用山羊换的!” 窗口里传出不耐烦的声音,“这钱过期了,作废了,懂吗,快点让开,要不然叫保卫处了!” 旁边有好心人说了句——大爷,您拿着去银行试试能给兑换嘛,别在这里瞎耽误功夫了! “银行?”老大爷一脸愁相,抬头纹都多了好几道。 “俺两眼一抹黑,上哪儿找银行啊?” 张学强对楚青青道:“他们就在观察室,你自己去,我带这个大爷去银行看看。” 楚青青眼睛一亮,嘴角露出笑意,罕见的柔声道:“那你快去快回,我给你买了烧羊肉夹大馒头,你最喜欢吃的......” 张学强已经扶着那大爷走远,楚青青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嘟起嘴跺了一脚,“人家花了五毛多钱呢,哼!” “大爷,说句实话,今儿是星期天,银行都不上班,另外啊,这个钱确实已经退出流通十几年了,就算去了银行,人家也不会给兑换了!” 张学强带着大爷来到院子里,就站住了,在门口的花坛边上,实话实说。 他可没说谎蒙人,1977年,距离大黑十停止流通已有13年了,银行不会直接给兑换成第三版的大团结。 除非出证明,等等一系列,麻烦得很。 大爷愣了几秒,眼圈和脸蛋子开始哆嗦,鼻子一抽,泪珠儿顺着皱纹滚了下来。 “这怎么行啊,我得给儿媳妇交住院费啊,这是救命钱啊,天儿啊,这可叫老汉咋办!” 张学强道:“大爷我劝你一句,这钱虽说不能直接用了,可它是稀罕物,将来肯定挺值钱,你还是好好留着吧,千万别弄坏!” 老大爷一阵顿足捶胸,就差直接嚎啕大哭了。 “家里就剩这张钱,俺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起了,老天儿啊,人活着咋这么难!” 张学强记得行里人说过,在这个年代,也有人收藏票券,这种大黑十大概能卖二、三十。 他也不想坑这位大爷,更不可能给他几十年后的价格,于是说道。 “大爷,这样吧,我出三十块,换下您这张钱,行不行?” 大爷瞬间止住了哭声,满脸警惕地看着张学强,还向后好几步,差点被花坛绊倒。 张学强噗呲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零钱,他不是没有大团结,而是怕拿出大票老大爷不信。 数了三十张一元的,张学强将钱塞在大爷粗糙的大巴掌里。 “一块一张的,您总该认识吧,这是三十张,您仔细数数!” 桃红色的币面上女拖拉机手正在微笑,大爷看得仔细,还在手里摩挲了片刻,这才一张张地数了起来。 “三十张,你,小同志,你真拿三十块,换那个废钱?” 张学强微微苦笑道:“大爷,钱都给您了,难道还有假,您要不想要钱也行,我用粮票换,算您三毛一斤,行不?” 老大爷一双眯缝眼瞬间瞪成了山核桃,脸上褶子都扥开了。 “你,你说啥,三毛钱一斤粮票?” 张学强四下看看没人在附近,压低声音道:“全国的三毛一斤,算是照顾您,京城的两毛,不能再便宜了!” 老大爷揉了揉眼角,结结巴巴道:“小同志,你掐我一把行不!” 张学强笑着伸脚踩了踩老头的棉包子鞋,“大爷,您老没做梦,快点给个痛快话吧,到底换不换?” “给!”老头双手将大黑十递了过来。 张学强立刻平平整整地放进了口袋,其实是收进了仓库。 他转身就要走,大爷却拉住了他。 “您老后悔了,哎,得了,按照规矩概不退换,今儿给你破例,把钱还我,东西给你!” 张学强满脸的无奈,怎么遇到个这么黏糊的老头? 大爷摆手道:“不是,我给你换粮票!” 他从手里的钱中,数出了十八张,腆着脸眼中闪着异样光芒。 “就按你说的,都换成全国粮票!” 张学强接过十八块钱和大黑十,拿了六张十斤粮票,塞在了老大爷手里。 “两清了哈,回见!” 老头摸着硬邦邦的粮票,嘴唇都哆嗦起来,满是老茧的手拉着张学强胳膊死死不撒手。 “小同志,你是活雷峰啊,帮老汉换了钱不说,还给俺换了这么多粮票,要俺说啥好啊。” 眼前这事,对张学强来说,就是一笔生意,可没想到让老头这么激动。 “行了大爷,快点去交住院费吧,救人要紧!” 张学强急忙将大黑十收进了仓库,用意识去查看白雾情况。 这一看不要紧,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 刚刚大黑十放进去,没有驱散多少白雾,反而因为拿出六十斤粮票和三十块钱,让白雾再次笼罩了仓库大部分。 现在只剩下细细的一条缝隙了! 昨天砚台和编织袋取得的战果,今天全部沦陷。 难道这张大黑十是假货? 张学强用意念仔细看了几遍,都没发现有假,再说眼前老头也不像是挖坑埋雷的。 卷一第46章 楚青青印象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现在看来,印刷品就算是价值再高,对于仓库来说都没有太大作用。 以后尽量少收这些玩意,还是名酒和正经古董顶用。 张学强急着快点离开,抓紧去弄几瓶飞天镇镇场子,可是大爷却拉着他说起来没完。 老头嘴唇颤抖不停,两行鼻涕挂在胡茬上直哆嗦,“活雷峰,你是城里人,不懂粮票在我们乡下的金贵,这,这不是粮票啊,是俺的命。 要不是儿媳妇做手术,俺想把钱都换了粮票,你知道不,在俺们那边,全国粮票一块钱都换不到一斤,得用十个鸡蛋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学强不由得琢磨起来,这城里城外怎么差距那么大?粮票价格翻了一倍都不止? 而且农村产粮,怎么会这么缺粮? 张学强脑子里飞速换算着,一斤全国粮票在城里鬼市最多值五毛,多数时候三毛多就能买到。 一个鸡蛋市价五分钱但还得要鸡蛋票,加上鸡蛋票一个鸡蛋应该折合一毛多钱。 十个鸡蛋换一斤粮票,可不正好是一块多。 可是如果花钱直接去鸽子市买粮,也就五毛多钱,他们直接买粮不就得了,干嘛要多花一倍的钱换粮票? 更离谱的是用十个鸡蛋换一斤粮票,买粮的时候还得每斤花一毛多钱,直接吃鸡蛋不香吗? 脑子进水?也不能都进水了吧!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张学强刚想问问大爷。 那老头已经急匆匆地向门诊大厅跑去,边跑还回头喊,“小同志,活雷峰,俺抓紧去交钱,你可记住了,俺叫张满仓,是京北上山水大队的,秋天来俺家玩,山里红管够......” “那玩意吃多了反酸水!”张学强腹诽一句。 今天连轴转,此刻疲惫袭来,他点燃一根烟,往花坛边上一坐,意识进入了仓库之中。 恰在此时大爷高声喊了一句,“小同志,俺全家念你一辈子的好......” 张学强的意识刚刚进入仓库,老大爷的话就响了起来,笼罩着仓库的白雾像是被鼓风机吹一样,翻涌滚动不停。 几乎是眨眼间,白雾退潮似的消退,仅剩下一线的仓库几乎全露了出来。 张学强看着重新出现的成堆票券,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看来以后还得多做好事,让人家真心感激,比收什么古董都划算。 趁着这会儿闲暇,张学强找到了那个编织袋,打开之后首先就是一个西瓜罐。 果真他没摸错,是个洋蓝喜字罐,品相倒是很好,可不咋得值钱。 剩下的那些都是些民间银首饰,做工一般,上面还有厚厚的黑色包浆,有的还沾着土沁。 这些东西最多值个银子价,还不如那些粮票值钱呢。 张学强的意识都集中在了那块砚台之上,昨晚上最大的收获就是它了。 这方砚台,整体呈长方形,长约五寸,宽约三寸,没有盒没有盖,算是一方裸砚。 它石质细腻温润,用手触摸,质感丝滑,如婴儿肌肤般娇嫩。 砚堂处泛着淡淡的紫色光泽,是典型的端砚石色。 石上遍布细密冰纹,如同冬日里窗棂上凝结的薄冰。 砚堂微微凹陷,残留着几缕干涸的墨渍,边缘堆积的墨垢层层叠叠,显见是经年累月使用的痕迹。 砚池虽浅,却刻着极细的云纹,虽已模糊不清,却仍能窥见当年雕刻者的精湛手艺。 砚背平整,零星分布着几处细小的石筋,宛如老树盘虬的根须,而这独特的石筋,也是端砚的特征之一。 现在可以断定,这是一方端砚,从风格、包浆和磨损程度来看,最多晚清。 但是上面没有任何铭文其价值就低了很多。 张学强估计这块端砚在他重生前,最多大几万的样子,还得是遇到喜欢的主。 可凭什么,昨天把它放进仓库的时候,白雾退去了那么多? 难道自己低估了它的价值? 这有点想不通,算了想不通就不去想,等到机缘到来,自然会搞清楚。 “哎呀!”张学强手上传来一阵疼,急忙睁开眼,烟头烧了手指头。 扔掉烟头,抬头看了看太阳快爬到了头顶,至少十一点了,从昨晚忙活到现在,水米没粘牙,肚子早就开始造反了。 他打算回去看看楚青青带来了什么吃的,先填填肚子。 下午还得去茶馆,很可能黄三或者王右军会去找自己。 另外得买块手表了,老是抬头看天估时间,实在是太原始。 恰好楚青青手提暖壶从门诊楼里走出来四处踅摸,看样子是在找地方打水。 看到张学强,她快步走来,“哎,这么快回来了,老大爷的钱换了?” 张学强耸肩道:“唉,今儿礼拜天,银行不上班。” “啊!”楚青青脸上露出担忧之色,“那大爷可怎么办?” 张学强发现她绝对不是作伪,这女人是真善良。 他淡然一笑,拿出大黑十在楚青青眼前一晃。 “大爷等着钱救命,我就咬牙给他换了,等以后我再去银行换呗!” 楚青青眼睛一亮,旋即笑得像是弯月一样好看。 “张学强,你变了,刚回来时,你不是这样,冷漠,自私,暴躁,还那么的贱嘴,真招人恨,现在你变得像是另一个人了。” 本来就是另一个人好不!张学强尬笑道。 “那时候我可能还没从那场灾难中走出来,心理学上叫灾后创伤应激障碍,恭喜我吧,现在我痊愈了哈哈!” 楚青青也经历过灾难,虽说比张学强前身经历的那一场小点,但也对她造成了很大伤害。 这一瞬间,她竟然对张学强的遭遇产生了共情,过去他的所作所为全部有了合理解释和谅解。 甚至楚青青都产生了一丝负罪感,认为自己以前就应该早点理解他,给这个刚刚长大的邻家男孩一点点应有的关怀。 念及于此,楚青青脸儿不由得滚烫起来。 张学强接过暖水瓶道:“我去锅炉房打水,不早了你回吧,省得丫丫又要闹。” 楚青青却伸手抢过暖瓶道:“看你累得眼圈都发黑,还是一起去吧,我拎着,省得你打了,我就这一个暖瓶了!” 卷一第47章 粮票为王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手中抓了一把工业券,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二人并肩向锅炉房走去。 张学强忽而问道:“哎,你平时换鸡子儿都去哪儿?” 楚青青吓得脸色一白,急忙四下看了一圈,这才松了口气儿道。 “你问这干嘛,你不是有鸡蛋票吗?” 张学强道:“怕啥,我还能抓你个投机倒把吗?” 楚青青又谨慎的看了一圈,压低声音道:“隆福寺鸽子市!” 果真是鸽子市! 鸽子市,跟后世自由市场农贸大集差不多,路边摆着一串散摊,除了花鸟鱼虫,还有旧货和针头线脑之类的东西,实际上是半公开的黑市。 农村人经常过来,拎着篮子,上面用稻草或者旧衣服作掩护,下面藏着鸡蛋、鸭蛋,甚至是当天宰杀的鸡鸭,用来兑换粮票。 也有人倒卖细粮和工业券之类的票券。 这地方,比鬼市安全点,但是得应付市场管委会的检查。 经常能看到,几个戴红箍的追一大群人,像是赶鸭子似的。 张学强道:“那换十个鸡蛋要多少粮票呢?” 楚青青脸色发白,低声哼哼道:“怎么也得一斤,你问这干嘛,当心被人听了去,要不回家再说,这里人来人往的!” 这女人真是太小心了,张学强还有一肚子话,都被堵了回去。 打完开水,二人回观察室的路上,楚青青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张学强,你正经高中毕业,学习可别放下了! 张学强顿时皱起了眉,这女人到底要暗示什么? 向她看去时,她已经紧紧低下了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说一样。 观察室里依旧冷清安静。 帽头吊针已经拔了,坐在炕沿上,端了碗稀粥小心翼翼喝着。 瞎婶子半靠在病床上,空洞洞的双眼望着天花板。 三亮坐在小板凳上,脑袋枕着床头柜,小呼噜声传出去老远。 床头柜上保暖饭盒里的大白馒头,散发着面粉和烧羊肉的香味儿。 张学强一进门,帽头就放下碗,挣扎着要站起。 三亮恰在此时惊醒,吸溜着口水猛地坐起来。 “哥,刚才大夫说,下午他们就能出院了!” 这年头医疗资源紧张,好的差不多的病人医院都会主动清理,留下床位给更需要的人。 张学强上前按住帽头,“躺着,想吃啥说话!” 帽头挣扎着站起,凑到张学强耳边低声道:“哥,昨晚上我听到计得草说,小年以前就搬走。” 张学强正惦记他家那两间房子呢,心里大喜,开始琢磨怎么去找房管部门租下来。 帽头道:“哥你得小心了,计得草给你下了蛆,可我没听清就晕了!” 这个计得草,真是个祸害! 张学强心里一阵烦躁,表面却风轻云淡。 “没事,我有数呢,你只管好好养病,该拿的药都拿全了。 还有瞎婶子的病也一起治治,钱的事别担心,咱现在有地方报销!” 他是惦记着四叔的医药费呢,反正厂里报销,不用白不用。 帽头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只是灼灼地望着张学强,嘴唇抿成了一条缝。 张学强转脸道:“三亮麻烦你下午送帽头和瞎婶子回去,我这有事先出去一趟。” 说着悄悄塞给三亮十块钱。 楚青青抓起那个馒头,塞在张学强手中,“吃了再走,你一天没好生吃东西了!” 张学强看着馒头里夹的油汪汪的肉,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女人真舍得,以前可不这样。 ...... “千里刀光影,仇恨燃九城......” 小舞台上,一位身穿中山装的女演员,正在唱京韵大鼓,抑扬顿挫的嗓音,充满了这不算大的房间。 几个茶客正摇头晃脑地听得津津有味。 角落里那张油漆斑驳的柳木桌上,摆着几盘子白生生热气腾腾的饺子,吸引了不少人投过去热切的目光。 张学强正手端茶碗看着面前的黄三狼吞虎咽地吃饺子。 这老小子,脑门子上敷着一个冰袋,看起来非常搞笑,但他气色不错,想必是死不了了。 “张爷,您,您也吃啊!”黄三说话含混不清,还不停地往嘴里塞饺子。 张学强摆了摆手,让他敞开了吃。 今儿中午张学强吃了楚青青的大馒头,早就饱了。 饺子上桌时,他只是每样尝了一个,虽说缺油少佐料但感觉味道还不错,看来樊子君下了不少功夫。 饺子虽好,他却也没有开怀大吃的食欲,只是让黄三随便吃,顺口问出了对于粮票的疑问。 黄三夹着个烫嘴的饺子往嘴里塞,脑门上敷的冰袋滑到后颈,露出没消肿的青包。 这老小子伤不重,大夫给开了点消炎、止痛药,让他覆冰就打发了。 此刻他说话还漏着风:“张爷,您是没经受过六零年的饥荒——俺在北大荒屯垦时,连队断了三天口粮,司务长拿五斤粮票跟老乡换了一筐冻土豆,那票子比金条都金贵!” 张学强点了根红塔山,看黄三把醋碟舔得溜光:“听说在鸽子市有人拿十个鸡子儿换一斤粮票,按说十个鸡蛋能抵一斤粮食的嚼谷,直接吃鸡子儿不好吃?咋就非得换票?” 黄三灌了口高沫茶,喉结上下滚动:“您当这是算工分呢?鸡子儿是金贵吃食,可在这没冰窖的年月,伏天放三日就臭,冬天冻成冰砣子也存不过半月。 去年俺舅妈攒了二十个鸡蛋想换布票,赶上下雨路滑摔了一篮子,回家哭了半宿——那可是给表妹做新棉裤的指望!” 他又夹了个热饺子塞嘴里,“粮票这物件,跟老钱似的越放越结实,揣棉袄里十年八年都不坏。 去年俺去天津卫办事,揣着粮票能在馆子吃了碗捞面,要是揣三斤鸡子儿,早被联防队当投机倒把的抓起来游街了!” 张学强想起今早楚青青说的,“可黑市上也有散粮卖,听说是两毛五一斤,比粮店贵不了多少。” “嗨!”黄三把冰袋重新按在脑门上,“张爷您没见过查投机倒把的阵仗——上个月西四牌楼抓了个卖私粮的,俩戴大盖帽的往粮袋上一坐,那粮食就得充公,人还得进学习班啃窝头。 粮票是国家发的‘正经路’,拿票去粮店买粮,账本上都落着笔,就算查起来也是‘公价口粮’,跟黑市上的‘黑粮’两码事!” 窗外突然传来自行车铃铛响,黄三激灵一下站起来,冰袋差点掉进饺子汤里。 卷一第48章 厚脸皮老头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黄三眯着眼点了根张学强给他的红塔山,“要说这鸡子儿换全国粮票的讲究,最要紧的是‘跨地界活命权’——您琢磨啊,河北闹旱灾那年,老乡揣着鸡蛋能走多远? 可要是有粮票,坐火车去湖北换大米都行!去年俺二舅从山东逃荒到京城,就靠早年间五斤鸡蛋换的粮票,在火车站食堂喝了三天疙瘩汤才没饿死” 张学强暗暗点头,正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所以才造成了这个时代,粮票成为硬通货。 他不知道的是,在那个年代,很多学习班、开会的时候通知单上面都有一行字——请自带粮票! 他听完之后开始盘算,怎么尽快卖掉一部分票券转嫁风险,但又不能让那些白雾再次泛滥。 目前看来,直接卖票虽说回钱快,可那些白雾发作得也快,最合适的方法就是多做几件好事,稳住白雾再说。 或者是继续收高价值的老物件镇住场子。 张学强按灭烟头道,“现在崇文门鬼市不能去了,你还有什么门道?” 黄三吸溜着饺子汤,原汤化原食,舒坦得他脸上褶子都开了。 “崇文门暂时咱们不能去了,不过我还知道一个地方,东西比东晓市还多呢!” 张学强眼中寒芒一闪,冷冰冰道,“别给我卖关子!” 对于这些人就得恩威并施,要不然光给好脸色,早晚他们得踩着鼻子上脸。 黄三不由得打了个激灵,脸上露出胆怯,偷看了张学强一眼,急忙说了八个字——德胜门外废厂房! 这时代的德胜门外,没有什么机关大院,住的也多是周围工厂的工人和附近的菜农,还有一些反城知青也安置在这边的土坯房里。 正因为此,这边显得也比别处乱一些,各种资本主义尾巴野蛮滋生。 当然也少不了神秘的鬼市! 这边的鬼市就在四圆胡同的废弃广播器材厂里。 与别处的鬼市一样,这里也是半夜开市,天亮收市,周六晚上最热闹。 此刻不用张学强催促,黄三主动说道,“那边我也熟,可今儿是去不了了,您定个时间,我带您去。” 张学强瞥了这货一眼,淡然说道,“你要是想当个正经营生干,以后就主动点,多想想怎么才能弄到老物件。 我最烦那种拨一拨转一转的老怀表,你好好上上弦吧!” 黄三额头上见汗,一张老脸瞬间惨白,心里更是咯噔一声,不停地告诫自己,好不容易抱上了大腿,可不能让人家踹了。 他脑袋点的如同鸡啄米,“我上弦儿,您放心,以后绝对不让您操心了。” 张学强又淡然看了他几秒,见这货调动起主观能动性,这才点头道。 “你刚受了伤,歇两天,后天看看情况,要是身体吃得消,咱们就走一趟!” 黄三拍胸脯保证,后天绝对能恢复正常。 张学强点了点头,想到过会儿王右军可能要来接头,现在还不能让这些下线见面,于是说道。 “吃饱了吧,早点回去养伤,有事中午来这里见我,这些日子我基本都在!” 黄三听出味儿,立刻起身,指着街对面的一品香道,“我去请个假就回家歇着!” 这家伙竟然在一品香上班,怪不得能消费得起泡澡,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啊! 张学强好奇道,“你在那边干啥?” 黄三有些慌乱道,“锅炉,锅炉房,嘿嘿临时工。” 现在家里正在大翻修,张学强正打算装个小号锅炉,既能供暖又能提供热水洗澡。 可这年代私人根本就没有装这玩意的,更没有门路去买,买也买不起。 听到黄三在一品香锅炉房上班,张学强随口问道,“你们那边有没有淘汰下来的锅炉?” 黄三扶着脑门上冰袋道,“您算是问着了,还真有个去年淘汰的小锅炉。” 张学强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型号,还能用不?” 黄三苦思道,“这玩意没什么型号,澡堂淘汰的这个是民国时期产的立式锅炉,全开的时候每小时能烧五十公斤热水。 用肯定是还能用,就是因为太小,才换了新的大家伙。” 说着他还手舞足蹈的比量一番,大概是个烤地瓜炉子大小的东西。 张学强瞬间明白了,这是个建国前生产的老家伙,肯定不如现代生产的新炉子,不过这种小炉子正好符合自己的要求。 而且它算是淘汰的,肯定不需要花费太大代价。 张学强点头说道,“黄三,我交给你个新任务,想办法套套你们领导的意思,能不能把锅炉卖给我!” 黄三说话都结巴了,“啊,您,您要这破玩意干嘛?” “我有用,这不用你管!” 张学强摸出一把零钱,足有五、六块的样子,塞给他。 “这是活动经费,随便你请领导吃饭喝酒,我只要结果,哎,价钱越便宜越好!” “您等信儿吧,我豁出去了!”黄三把零钱揣兜里,顺手帮张学强倒了一杯茶,急匆匆地告辞而去。 “今儿咱说谁,四爷赵子龙,长坂坡杀了个七进七出......” 小舞台上已经换了人,一个身穿长袍的汉子正在讲三国。 张学强喝着茶听着书,悠闲地等待王右军到来,桌上剩下两大盘饺子依旧热气腾腾,他却没再看一眼。 就在此时,邻桌一个外穿缎面老棉袄头发花白的老者,拉把椅子凑了过来。 老头满脸褶子,太阳穴上还有一块老年斑,手里盘着一对红得发亮的闷尖狮子头,棉袄袢扣上挂了只几乎玉化的草里金手捻葫芦。 张学强认得这老头,是个常客,上次就注意到了他手里的核桃。 老头盯着桌上的饺子,仿佛喃喃自语一样说道,“小子快吃吧,都凉了!” 张学强看到他手里的核桃,眼睛不由得一亮这可是老玩意,百分百是那棵老树上的果子,看这颜色和包浆,至少盘了五十年以上。 好东西啊!要是放在核桃热的那几年,这一对儿没有七位数拿不下来,只可惜不是异形。 隐隐的张学强对老者身份有了数,当即哈哈笑道,“客人还没来呢,老爷子晌午吃了吗,要不找补两个?” 这原本就是个客气话,没想到那个老头真不见外,直接拿起了黄三用过的筷子,快如闪电般地叨了一个肉馅饺子塞嘴里。 卷一第49章 八仙过海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老头吃着还举起了醋碟,大声吆呵道,“哎,小刘,给来点忌讳,这孩子怎么没眼色!” 身穿白大褂的服务员满脸无奈地走过来,拿着小醋壶,给他倒了一碟子,还扭头问张学强要不要。 张学强摆手示意他去忙,转脸看向那个老头,只见老大爷正在甩开腮帮子大吃。 老头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含混不清道,“小子,老头不白吃你的!” 张学强瞄着那对核桃笑道,“您老能给我什么好处?” 老头夹起饺子蘸着醋道,“我天天念你好!” 张学强气得直翻白眼珠,心道你老给我个机会让我念你好不行? 满满一大盘子肉馅饺子,被老头一番风卷残云,光了盘。 老头子仰在椅子上,枯干消瘦的双手不停地划拉肚子,时不时地打个嗝儿,还翻两下白眼。 张学强真怕这老头撑死,到时候真不好交代。 好一会儿,老头子打了个长嗝,拿起桌上半凉不热的茉莉花茶灌了一口。 “大葱肉馅的,没加香油啊,花椒水也不够,哎,葱也老了,用的不是沟葱,凑合吃吧! 我在你这个年纪啊,最次也得吃海参馅儿的,这种饺子白给都不吃!” 这就是典型的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啊! 张学强撇嘴道,“我是不是还得说一句,您老受委屈了?” 老头子翻白眼道,“不委屈,此一时彼一时,这年月能吃上白面馒头就不错了,过年也吃不上这么好的饺子。” 张学强故意戏谑道,“看来您老当年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儿!” 老头子摸出了一杆湘妃竹白铜嘴儿的旱烟,在脏兮兮的烟荷包里㧟一锅烟丝,发黄的大拇指不停地按压着。 “今儿爷吃饱了,好好给你唠唠爷玩过的玩意儿,让你这些小辈的长长见识......” 张学强可没耐心听他满嘴跑火车,甩出个轻蔑眼神说道。 “您就可劲儿吹吧,别的不说,您这对核桃就露了怯。” 自己的玩意儿被人褒贬,老头子顿时瞪了眼,举着核桃道。 “你说,你能挑出毛病来,爷当炮踩了!” 见对方上钩,张学强摇头晃脑道,“单独这一对儿核桃无可挑剔,不过呢我听说,玩老树闷尖讲究凑够‘八仙过海’您老可是老玩家,应该凑齐了吧?” 老头子听到这话,顿时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好一会儿才咬牙没好气道,“那就是传说,老头子活了小七十,就没见过谁凑够‘八仙过海’别说民间,就是宫里都没有。” 正常的核桃都是两条棱,但在核桃生长过程中难免变异出现异形,形似眼镜蛇、茶壶、笔架,样子繁多不胜枚举。 这些异形核桃之中,又以多棱为尊,棱越多越是稀有珍贵。 过去有些矫情的玩家,从一条棱凑到八条棱,美其名曰八仙过海。 但同一个品种,尤其是老树闷尖狮子头这种只有一棵树的极品,想要凑够八仙过海,而且还得配得上对儿,那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据张学强所知,只有在三十年后开始大量嫁接核桃的时候,才有人凑够过。 在这个没有科技与狠活的年代,就是痴人说梦。 张学强露出狐狸似的笑脸道,“自己没本事,还说什么别人也凑不齐,我就亲眼见过八仙过海。 您那对儿啊,还是抓紧当炮踩了吧!省得丢人现眼!” 老头子额头上青筋直冒,脸上的褶子直哆嗦,“小子,你带我去看,只要我亲眼见到,这对核桃送你,我这辈子都不玩了。” 张学强一时语塞,他确实见过八仙过海,但是在核桃热的那几年,此刻就是打死他也拿不出三十多年后的东西。 老头子见势哈哈笑道,“小子,吹牛是吧,老头子这辈子见得多了,眼眨毛都是空的,还能让你蒙了!” 张学强忽而灵机一动,实物拿不出,可仓库里有一本核桃谱,上面有八仙过海的照片呢。 他又有点担心拿出照片老头子不认账,沉吟说道,“人家收藏的核桃从不让外人过目,算了,当我没说。 您老也吃饱喝足了吧,还不去遛遛,别憋住食儿。” 如果张学强继续犟嘴,老头子肯定一笑了之,可他这么说,反到将老头的胃口吊起来了。 只要是喜欢玩古董、文玩的,都对稀罕的物件感兴趣,尤其是那东西还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就算是得不到饱饱眼福也行。 老头子一双眼珠子瞪得溜圆,“小子,你要是能让我亲自看一眼,我这些年盘出来的核桃随便你挑。” “小呀嘛小二郎,背着书包.......”张学强悠闲地闭上了眼,还哼起了小曲儿。 老头子心痒难搔,急得抓耳挠腮,看架势有弹弦子的节奏。 “哎,你这个小子,快点带我去看一眼,就看一眼。” 张学强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睁开眼,神色凝重的说道。 “让您见见问题不大,可您得说话算话,你家的核桃我不要,我就要你手里的这一对儿。” 老头子一愣神,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好你小子啊,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是相中了爷的宝贝儿,行咱们就一言为定!” 张学强先和老头三击掌,这才将手放在背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张带照片的彩页。 这是他用意识从仓库里的核桃谱上面撕下来的。 彩页放在老头子面前,张学强指着照片上一排核桃呲牙道,“老爷子您可看仔细了,从一到八,都凑齐了!” 老头子仿佛被定了身一样,一动不动地盯着彩页上的核桃看,翻来覆去地看个没完。 好半晌他忽而叫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人凑够了,哎,可惜啊,可惜要是没有天翻地覆我早晚也能凑齐了。 哎,现在说什么都白搭咯!” 话音落地,老头子竟然哭了起来。 张学强急忙将彩页拿回收好,这玩意要是坏了,可再也没地方买去了。 老头子抽噎了几声,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手绢,擦了擦眼角,扶着桌子起身就要走。 张学强急忙拦住了他,“哎,老爷子,咱可是说好了的!” 卷一第50章 两个好消息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老头掌心里凭空转出对核桃,莹白透亮的壳上泛着琥珀光。 他屈指娴熟地盘了两下,‘叮咚’脆响裹着冰碴似的清透,竟真有几分琉璃相击的质感。 “想要爷的宝贝?没那么容易!” 张学强斜睨着这言而无信的老东西,见他重又坐回藤椅,冲桌上剩的半盘饺子努了努下巴,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这是素馅吧?韭菜鸡蛋的?搁香菇木耳了吗?" 张学强差点笑出声,“得嘞老爷子,您尝俩不就知道了?” 老头摸着鼓胀的肚皮打了个嗝,明明是撑得直晃悠,还嘴硬,“素馅的有啥吃头?爷不爱!” “素馅是差点意思!”张学强慢悠悠逗他。 “牛肉大葱的咋样?羊肉胡萝卜那叫一个绝配,还有羊肉西葫芦——啧,香得能把舌头吞下去!” 他突然压低声音,“老爷子,您嘴角挂哈喇子了,快擦擦。” 老头慌忙摸出脏得发亮的手绢往嘴上抹,摸了半天啥也没有,知道是被耍了,顿时瞪圆了眼。 "老子年轻那会儿,鲍鱼、鱼翅论盆吃,蟹黄、虾仁的都腻味了,还稀罕这肉馅的?" 这煮熟的鸭子嘴硬得能啄开核桃。 张学强憋着笑,故作惊讶,“鲍鱼、海参我可弄不来,不过肉馅饺子管够! 您把核桃给我,我请您吃三天肉馅的,天天不重样,管饱!” 这次老头嘴角真挂下串亮晶晶的涎水,他手忙脚乱擦着,喉结滚了两滚,“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张学强重重点头。 老头这才恋恋不舍地把核桃搁在桌上,手指在壳上摩挲半天却不撒手,眼却直勾勾盯着那盘素饺子。 张学强笑着喊来服务员小刘,借了块笼屉布,把剩下的饺子裹得严严实实递过去——这年头哪有塑料袋,买干粮都是自带家什,带油的吃食才用荷叶或草纸包。 老头一把抢过布包,这才松开捏着核桃的手,转身就往外闯。 张学强瞅着他佝偻的背影,突然扬声喊,"老爷子,明儿来吃牛肉馅的! 家里有啥好玩意儿也带来开开眼,少不了您的好处!" 老头脚步一顿,从鼻子里哼出个气音,挑开门帘钻进街头的寒风里。 小刘翻着白眼撇嘴,“这辉二爷,年轻时家里有房子有地,在前门大街有好几家铺子,戳猫遛狗提笼架鸟的主儿,家里宝贝多了去了! 后来抄了两回家,连夜壶都砸了,现在米缸里能找出死耗子就算富裕,来喝茶都自带茶叶渣子。” 茶馆规矩,自带茶叶一分钱管够热水。 张学强没接话,只是端起茶碗抿了口——这种遗老遗少,家底哪能真掏空? 不过是把宝贝捂得比命还严实。 他耐着性子周旋,不光为那对核桃,更是想借这老头的门路,结识些藏着货的主儿,广撒网才能捞着大鱼。 门口‘哐当’一声响,王右军骑着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永久自行车,在台阶下差点摔个趔趄。 他没敢进门,扒着门缝往里瞅,活像只探头探脑的耗子。 张学强敲了敲窗户,冲他招手。 王右军这才挑门帘进来,立刻堆起笑,颠颠跑到桌边,腰弯得像只对虾。 “张爷真悠闲!这年头能在茶馆喝茶听评书的,也就您了——我们这些就是跑腿的碎催。” 他瞅着张学强品茶听书的派头,不知不觉把‘张哥’改成了‘张爷’。 张学强没接话茬,指了指对面椅子,“坐,晌午吃了?” 王右军半个屁股沾着椅边,身子晃得像风中芦苇。 “哪敢吃啊,这月都请两回事假了,再请奖金都没了,哪有空吃饭。”脸上堆着苦相。 皇帝还不差饿兵呢。 张学强叫过小刘:“还能下水饺不?来两盘。” 小刘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包不了了,最多来碗馄饨。” “那就来碗馄饨,再热个大馒头。”张学强淡然道。 王右军忙摆手,“馒头不用热,多来碗汤,泡馄饨汤里就行,省火!” 这小子倒会过日子。 张学强笑了笑,“馄饨得等会儿,先说正事。” 王右军立刻坐直了,“今儿就俩事儿,您让找的酒有眉目了,好几箱呢!” 张学强心里‘咯噔’一下——他正缺茅台酒压仓库呢,这简直就是想瞌睡有人送枕头。 差点站起来的冲动被他按下去,语气却急了,“东西在哪儿?啥牌子?怎么卖?”连珠炮似的。 王右军扭头扫了圈,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把嘴凑到桌沿,“张爷听说过城乡合作社不?” 张学强点头——改开前多的是这种集体企业,缝纫社、起重社,名字都带个‘社’字。 城乡合作社多在城乡结合部,多是安置返城知青和闲散人员的。 “我舅就在风台一个城乡合作社上班。” 王右军声音更低了,“前些年进了十箱金轮茅台,那边人哪喝得起,一直压仓底呢。 他们不要票,只要钱和工业券,就想清仓。” 金轮牌再过几年就成绝响了,将来随便一瓶都值大几万,甚至十几万。 十箱一百二十瓶,现在八块一瓶,不到一千块就能拿下,将来就是上千万的数! 张学强压着心头的热乎劲,面上不动声色,“十箱啊,不多,都要了。” 他伸手要掏钱票,意识沉入仓库才发现,大团结只剩薄薄一摞了。 十箱酒要九百六,几乎要掏空家底——兜里没现钱,很多事都转不开。 正犯愁,小刘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旁边放着碗清汤和个发面大馒头。 “你先吃着,我去打个电话。”张学强起身道。 这冰天雪地的,喝碗热馄饨可是美事。 王右军哈喇子差点滴进碗里,抱着碗急忙掰馒头,含混不清地应着,“您去您去,我等着。” 张学强哪是打电话,顺着胡同走了几步,靠在背风的电线杆后,点了根烟。 意识沉入仓库,很快数出两千五百斤全国粮票、一百二十张工业券,用信纸包得严严实实。 刚要退出仓库,就见仓库边缘的白雾又翻涌起来,慢悠悠吞掉了角落里十分之一的空间。 卷一第51章 银子铜钱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暗骂一句催命鬼,现在也只好等着名酒来压仓库了! 他摁灭烟蒂,估摸着王右军这阵儿该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踱回茶馆。 此时王右军正狼吞虎咽,混沌汤溅得下巴上全是,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蓝布工作服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直到面前只剩两只见底的空碗,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张学强不见了。 "噌"地一下站起身,他茫然四顾,茶馆里几张桌子稀稀拉拉坐着客人,哪还有张学强的影子? 老辈人讲过的骗局猛地窜进脑子里:有些骗子请人吃饭,自己吃饱喝足还打包,借着上厕所的由头溜之大吉,把账单全推给被蒙在鼓里的客人。 这念头刚冒出来,额头上的热汗"唰"地变成了冰凉的冷汗。 他一个月工资才三十七块五,兜里揣着的布票刚够过年扯身新衬衣,这要是被人放了鸽子,哪来的钱和票付账? 万一张学强先前还点了别的没告诉他,自己今天可就亏到姥姥家了! 正心头发慌,厨房的蓝布门帘被人用胳膊肘挑开,穿月白厨师服的樊子君端着空托盘走出来。 王右军扭头瞥了眼门口,依旧没见张学强回来,他是跟百货公司经理请假出来的,哪敢在这儿耗时间,咬着牙问道:“经理,这一碗馄饨、一个馒头......多少钱?” 他特意把‘一个馒头一碗馄饨’咬得死死的,生怕人家多算。 樊子君抿嘴一笑,眼尾的细纹弯成好看的月牙:“这不是张同志那桌么?您是他朋友吧?不用给钱,他早结过了。” 王右军紧绷的身子‘噗通’一下坐回竹椅上,连忙摆手:"不走不走,我就问问......嘿嘿。" 樊子君拿起桌上的茶壶,给他续了半盏温茶,这才转身回了后厨。 他捏着发烫的茶碗,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心里对张学强的钦佩又多了几分——这人看着场面,做事也敞亮中交。 ‘啪’的一声,巴掌突然拍在肩头,王右军吓得一激灵,手里的茶碗差点脱手。 张学强已经坐在对面,指尖转着空茶杯,淡然笑道:“等急了?” “哪能啊!”王右军连忙陪笑,“您是大忙人,我这刚吃完馄饨,正歇着呢。” 张学强扫了眼四周,茶客们都盯着戏台子上的评书,抑扬顿挫的声音把说话声盖去大半。 他从中山装内袋掏出信纸包裹,隔着桌子推过去。 “我手头现钱不够,这是两千五百斤全国粮票,还有一百二十张工业券。 交货的时候我再补你十张大团结,这事能办不?” 王右军的脸‘唰’地白了,手指捏着纸角微微发颤,桌下飞快展开一数——可不是嘛,两千斤全国粮票码得整整齐齐,工业券的红色印章在昏黄灯光下格外醒目。 按黑市行情折算,粮票每斤三毛五,两千五百斤就是小九百块,加上补的一百块,买下那些酒不仅够,还能落几十块差价。 他长这么大,哪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票券? 手心里的汗把纸角都濡湿了,说话都带了颤音,“这......按说够了,可我做不了主啊,得问我舅。” 说着又把牛皮纸推了回去,这么多票券,他连过夜都不敢沾手。 张学强却一摆手,“就放你那儿。 成不成,明儿给我信儿。酒我是要定了,大不了我再去凑钱。” 这年头一千块能盖半个四合院了,王右军听他说要凑钱也不奇怪,当即拍胸脯。 “您放心!我准保把事办妥,不给您添麻烦!” 此刻他脑袋晕乎乎的,不全是因为钱,更因张学强这份信任——两千斤粮票说交就交,这人得多有底气? 心里头对张学强的身份更太高了几筹,已然生出几分愿效犬马的热乎劲儿。 张学强呷了口茶,想起先前的话:“你说有两件事,另一件呢?” 王右军灌了口茶,喉结滚动半天,才压着嗓子说:“是我表哥......他弄了些银圆、铜钱,想让您掌掌眼。” 此刻声音压得更低了,“这快过年了,他想换点布票。” 布票这东西,在计划经济年月金贵着呢,到 1984年才彻底退出市面。 地方发行的票面上印着使用期限,过期就成废纸,有的连布鞋票都折算在内,一双鞋得扣一尺五寸布票。 张学强盘点仓库时,倒真翻出不少积压的布票。 他装作掏烟盒,从口袋摸出张土黄色纸片,桌下塞给王右军,“布票我有,就看你表哥的货怎么样了。” 王右军捏着纸片一看,二指宽的票面上印着‘军用布票壹市尺’,边角的齿轮纹比地方票精致得多——这可是全国通用的硬通货,不受地域和时间限制! 他心里咯噔一下,再看张学强的眼神添了几分探究,嘴上却赶紧说:“您等着,我这就叫他来!” 张学强本有些兴致缺缺——银圆铜钱大多不值钱,这年头银价才两毛多一克,铜钱更是按斤称,除非遇上稀世大珍,否则犯不着动仓库里的票。 可是那些大珍不是普通人能弄到的,所以他对这事兴趣不是很大。 但见王右军急得额头冒汗,便摆摆手:“走吧,带路。” 这里人多嘴杂,可不是看货的地方,至少现在不是。 刚起身,樊子君端着茶壶过来,笑盈盈问,“歇好了?明儿还吃饺子不?” 张学强拉她到柜台后,低声道:“明天换花样,弄点牛羊肉馅儿的。这几天都别重样。” 说着递过去几张牛羊肉票,还有一小沓鸡蛋票,票面上的特供印章鲜红如新。 樊子君眼睛亮了,连忙点头:“您放心,保证变着法儿来,不重样!” 外头的积雪被踩得瓷实,阳光一照像铺了层碎镜子,晃得人睁不开眼。 张学强骑着二八大杠,跟着王右军七拐八绕,又进了上次那座四合院。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刘大山见了张学强,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忙不迭地往院里让。 “哎呀,您可来了!我备了好茶叶,快屋里坐!” 张学强估算了一下时间,离物资回收站下班还有俩钟头,没工夫寒暄,进屋坐下就直截了当,“东西呢?” 刘大山也不啰嗦,转身从堂屋抱来个纸箱,‘哐当’放在八仙桌上,“您瞧瞧,都是老物件!” 张学强低头一瞅,箱子里的铜钱银圆裹着绿锈,好些都锈成了疙瘩,连字迹都漫漶不清了。 卷一第52章 不值钱的铜钱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刘大山的眼睛亮得像腊月里的星星,手指绞着衣角,声音里裹着十二分的希冀。 “张爷,您看这些,能换两丈布票不?” 张学强下巴往桌上一点,刘大山赶紧把纸箱往桌沿挪了挪,‘哗啦’一声,铜钱银圆滚得满桌都是。 几枚还蹦到地上,在青砖缝里打着转...... 王右军和刘大山慌得跟捡芝麻似的,撅着屁股在桌底摸来摸去,棉袄后襟蹭了层灰也顾不上拍。 张学强抄着手,指尖敲着膝盖,看着桌上那堆绿锈斑斓的铜疙瘩直皱眉。 他随手扒拉了两下,锈渣子簌簌往下掉,混着点潮湿的土腥气——显然是新坑。 “你们这是从地沟里刨的?”他捏起枚粘着泥的铜钱,对着光瞅,“全是厚绿锈,字口儿都糊成一团了。” 刘大山挠着后脑勺嘿嘿笑:“前几年怕出事,埋水池子底下了,这不刚刨出来嘛。” 张学强没接话,琢磨这么多东西,虽说多数不值钱,但也保不齐能挑出好东西,值得赌一把。 可现在不能露出想收的意思,要不然这个票贩子又得狮子大张口了。 于是他拍了拍手上的铜锈,白眼翻得差点后脑勺:“就这品相......” 刘大山看他这表情,心里咯噔一下,赶紧从怀里摸出盒皱巴巴的大前门,烟盒边角都磨白了,双手捧着递过来。 “张爷您抽烟,我嘴笨不会说话。 可这东西听老尖儿说,十几年前有个敲小锣的,想用五十斤粮票收,我家老爷子没舍得卖呢! 那时候粮食金贵,五十斤能换条人命了!” “哦?”张学强抬手挡开烟盒,差点笑出声,“那你可得赶紧找着那货郎,说不定现在能给你五千斤粮票! 这些宝贝我可不敢要,怕折寿。” 刘大山脸腾地红了,手在裤腿上蹭得飞快:"张爷您别打趣我,我是真不懂。 这不都说宋朝的东西吗?怎么就......" 王右军赶紧打圆场,拿起枚铜钱翻来覆去地看,眼睛里全是求知欲。 “张爷,我们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 您给讲讲门道呗?将来给您踅摸东西,也能心里有谱不是?" 张学强琢磨着这话在理,就算是跑江湖收废品,也得懂点行市。 他从铜堆里扒拉出几枚锈迹轻点的,往桌上一摆:“先看看这上面的字,认识不?” 王右军把脑袋凑得老近,鼻尖都快蹭着铜钱了,皱着眉一个字一个字地认。 “皇,皇宋通宝?这个是大观通宝,哎,这‘大观’,跟《红楼梦》里的大观园有关系不?” 张学强差点被这话噎着,合着这小子红楼梦看多了,什么脑回路! 他清了清嗓子,提高了声调:“这些都是宋代的铜钱,现在嘛......跟废品站的废铜一个价。” “啥?”刘大山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宋朝到现在好几千年了,怎么会不值钱?” 张学强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别胡说,宋到现在也就八百多年,搁历史里连个喷嚏都算不上。” 刘大山捂着脑门赧然低下头,王右军赶紧给表哥解围。 “张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就知道地里的麦子分几棱。 您给说道说道,为啥年头不短还不值钱?” 张学强拿起枚元丰通宝,指甲盖刮过钱面上模糊的字迹,铜锈簌簌落在桌上。 “你们当是陈酒呢,越老越香?铜钱这东西,得看存世量。 宋朝铜钱造得有多狠?就说宋神宗那时候,一年光官铸的就有五百万贯,一贯是一千枚,你们自己算算这得堆多少座山。” 王右军在旁边咋舌:“五百万贯?那得用火车拉吧?” “火车?”张学强笑了,“那时候靠漕船运,从饶州、江州这些钱监往各地调,运河上的船排得跟长蛇似的。” 他把铜钱丢回桌上,“更别说这钱不光咱自己用,辽国人、金人、西夏人,甚至日本、高丽、安南,全拿宋钱当硬通货。 他们不光用,还自己私造,恨不得这边刚换年号,他们那边钱就出炉了。 去年天津卫挖海河,一铲子下去就刨出三百多斤宋钱,全是锈成坨的。” 他瞥了眼刘大山:“物以稀为贵,这道理总懂吧? 就你们这箱子里的,现在废品站论斤收,一斤能称百来枚,换不了俩杂面馒头。 真要值钱,得是那种年号短的,比如靖康通宝,刚铸出来没一年就亡国了,存世量少;要么就是钱文特别的样钱、母钱,那才是真宝贝。”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箱子里的铜钱:“你们这箱子里,有吗?” 刘大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蹲下去在箱子里扒拉半天,翻出枚边缘缺了个角的铜钱,举起来嗫嚅道。 “那,这个字不一样的呢?” 张学强拿过来一看,嗤笑一声:“淳化元宝,宋太宗年间的。 当年四川交子铺子里堆的全是这玩意儿,你说这能值啥钱?” 刘大山的脸慢慢垮了,王右军在旁边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道:“哥,张爷是真懂行,咱也得学着点!” “不是我懂行,是这理儿明摆着。” 张学强抱起胳膊,“宋朝皇帝换得勤,年号变来变去,光北宋就换了三十五个年号,每个年号都要铸新钱。 就说这大观通宝,徽宗写的瘦金体是好看,可存世量比咱现在的一分硬币还多。 你随便去个废品站溜达一圈,那家不是成堆的?” 箱子里的铜钱仿佛突然变沉了,刘大山蹲在地上,手指无意识地扒拉着那些绿锈斑驳的铜疙瘩,半天没吭声。 心里盘算着,这一箱能换一尺布票吗? 王右军拿起枚银圆,小心翼翼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张爷,那这银圆呢?也不值钱?” 张学强瞥了一眼:“你拿的这枚是墨西哥鹰洋,正面那只老鹰站在仙人掌上的,看见没? 最多值个杂银子价。现在纯银才两毛多一克,你找个秤称称,自己算去。” 他在钱堆里挑挑拣拣,把几种银圆摆在桌上,先拿起枚币面印着站立女子的。 “这个叫站人银圆,英国造的,当年专门在咱华夏、印度、东南亚这些殖民地流通。” 他用袖口擦了擦银圆边缘,边齿的纹路清晰可见,“你看背面这三桅船,帆上飘的是东印度公司的旗,船底下压着的,正是咱广州十三行的茶箱。 说白了,就是用来赚咱白银的玩意儿,搁现在叫经济侵略。” 刘大山凑过来看,挠着头道:“那她手里拿的啥?左边像矛,右边像秤?” 卷一第53章 再去回收站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左手是橄榄枝,装样子说要和平;右手是三叉戟,海神波塞冬的家伙什,其实就是靠船坚炮利抢地盘。” 张学强把银圆抛起来,落回掌心时嘤嘤作响,“1895年之后,这玩意儿在咱这儿比龙洋还流通。 上海外滩的洋行收账,见了站人银圆比见了圣旨还认账——毕竟是人家用枪炮逼着咱认的。” 刘大山道,“这外国银圆,也得上百年了,算是老物件,能换几尺布票?” 他白了刘大山一眼:“这上面的是不列颠尼亚,英国的化身,跟英属印度的卢比、香港的毫子是一家子,全是殖民贸易的硬通货。 你要是在 1900年的天津卫,拿这枚去买一袋白面,粮店掌柜还得给你找俩铜子儿,发行量大得很,不值钱。” 这话倒是没掺假,张学强心里清楚,这种外国银圆就算再过四十年,品相好的也就几百块。 他不是不想要,这玩意可以存多了运南方去,只是犯不着动用仓库里的票——真要收,也得是那种大名誉品才行。 趁着刘大山愣神的工夫,他又拿起另外几枚银圆。 “这枚是日本龙洋,明治年间的,当年在东北流通得多;这个是美国贸易银,上面印着个拿锤子的女神,其实就是冲咱中国市场来的......” 最后,他手里捏着一枚北洋龙洋和一枚袁大头,往桌上一放。 "你们要是真想用银圆换票,就多找这种。 北洋龙洋、袁大头,这些是咱自己造的。 每个我按五斤全国粮票算,要是碰上版本特别的,价钱还能再高。" 五斤全国粮票,折合两块多钱,正好符合现在银圆的市场价,张学强还真没坑他们。 刘大山看着桌上那堆换不了二尺布票的铜疙瘩,又瞅瞅张学强手里那两枚只能换五斤粮票的银圆,脑袋耷拉得像只瘟鸡。 他正想开口求张学强多少给点,哪怕多给几张地方粮票也行,张学强却突然说道。 “得了,看你们刨这些东西也不容易,一丈布票,我全要了。” 刘大山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又亮了:"真的?" “骗你有啥意思。”张学强从口袋里摸出两张五尺的布票,是京城1976年的,边角还带着点折痕,不过还没过期。 “话说在前头,下次再弄这些玩意儿来,我可按废铜价给了。” 七八枚银圆,加上一箱子铜钱,换一丈布票也划算,再者张学强还想赌一把这些里面能有点好玩意。 王右军赶紧接过布票塞给表哥,又给张学强递上刚泡好的茶。 “张爷您真是敞亮!我们下次一定给您踅摸好东西,保证让您满意!” 刘大山捏着那两张布票,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忙不迭地把铜钱银圆往纸箱里收。 王右军看着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又扭头问张学强:“张爷,那您说啥样的铜钱才值钱?我们也好照着找。” 张学强仓库里倒是有一本泉谱,可就一本,这年头也没复印机,更不能把孤本给他们。 他想了想,要来纸笔,写了几行字,“就说拿宋钱说吧,靖康通宝,北宋最后一个年号,刚铸出来金人就打进汴梁了,存世量少得可怜,现在一枚好品的能换辆自行车。 还有那种雕母钱,是翻铸铜钱用的模子,一般是黄铜的,字口跟刀刻的似的,那才是真宝贝。” 他指了指桌上的铜钱:“你们这些里,也就那枚淳化元宝稍微能看,但也锈得太厉害了。 真要找值钱的,得多琢磨年号——像建中靖国、重和这类用得短的,或者钱文是皇帝亲笔写的,比如徽宗的瘦金体,虽然存世多,但品相好的也能换几斤细粮。” 刘大山盯着纸上的文字,听这话像是又得了点盼头,嘿嘿笑道。 “张爷您放心,我们下次给您踅摸好的!我们挨家亲戚问,总能淘着您说的那种,实在不行就去废品收购站.......” 二人抱着钱箱子,将张学强恭恭敬敬送出了大门。 太阳已经偏西,街头胡同里依旧冷清,张学强趁着四周没人,立刻将钱箱子收进了仓库。 本来指望这些玩意儿多少也能震退一点白雾,可箱子刚刚放在仓库空地上,四周的白雾突然像是被鼓风机吹得翻涌起来。 几乎是眨眼间,原本覆盖了十分之一的白雾,都退出了仓库。 张学强兴奋地差点跳高,这里面有大珍啊,果真赌对了。 看着满满一箱子铜钱,这会儿也没空挨个地找,只好先这样了,等晚上有空再说。 张学强又从口袋里摸出那对核桃,寻思了一番,还是没放进仓库,而是单手扶车把,自己盘了起来。 还别说,光滑圆润十分顺手,时而叮当脆响悦耳动听,真是难得的好玩意儿。 物资回收站里那些废品堆都盖上了一层皑皑白雪,好似平地长出来几座雪山。 还别说白雪掩盖了那些肮脏,平添了几分雅致。 张学强连车都没下,径直停在了站长办公室门前。 铁将军看门,竟然撞锁了。 这时候站长能去哪儿?张学强正想找个人问问,忽听到背后一阵自行车响。 扭头看去,一人骑着油漆斑驳的大金鹿,身穿灰色中山装头戴深黑列宁帽,摇摇晃晃进了门,正是站长恨钱少。 这货一下车,就缩着脖子浑身一阵哆嗦,摘下棉手套狠狠地搓了搓脸颊。 “呵呵,站长您这是晌午吃顶了遛食去了?”张学强戏谑起来。 恨钱少向手上哈着热气,满脸幽怨道,“就那点稀汤寡水遛个屁啊,还不是为了你,我跑了一趟总公司——给你递报告去了!” 这小子人不咋地,可办事效率不低。 张学强也露出了笑脸儿,“上面怎么说,啥时候能批?” 恨钱少揉着冻红的腮蛋子抱怨起来,“今儿刚递上去,你急啥,哎,为了你这事,两盒红塔山不够,我又搭进去一盒大前门!” 想要马儿跑得快,还得加把料啊,张学强自然懂得这道理。 摸出一张三券的大额工业券和两盒红塔山,塞进恨钱少老树皮似的手里。 “辛苦,买两瓶酒喝,事成了,我摆席谢你!” 恨钱少一个月的配给也没三张工业券,高兴的嘴角都裂开了,拉着张学强往办公室里拽。 “外面冷,走屋里坐,我有好茶叶——高碎!” 卷一第54章 千金买马骨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高碎,又叫高末,全称高级碎茶。 其实是茶叶在制作、筛选、运输过程中产生的碎末。 过去茶叶属于金贵物件,讲究‘一叶一芽’的完整形态,而那些碎掉的部分就被收集起来,以相对低廉的价格出售,成了普通百姓能负担得起的实惠茶。 比这更低级的叫土末,也就是箱子底,喝得时候带着土腥味儿。 在那些年代,还有柳树叶、苦丁叶之类的代用茶。 这些都是‘穷人乐’买不起几十块一斤的好茶叶,只好买这些几毛、块把钱的代替品。 在那个年月,街头巷尾经常能看到手里端着搪瓷缸子的大爷,一边喝茶,一边呸呸呸的吐茶叶末子,也算是一景。 高碎在这些茶叶里面,算是顶尖的了,所以才叫高级碎茶,一般人招待客人都不舍得拿出来。 张学强可没心情和恨钱少品茗闲聊,快到下班点了,一会儿那些外勤都得回来点卯,他还想截胡一点好玩意呢。 于是挣开恨钱少的拉扯说道,“喝茶就算了,我还有事,分点你可得给催着点,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咱回见吧!” 本来张学强还想和他聊聊废铜和废银子的事,转念一想现在为时尚早,先让他帮忙把分点弄下来再说。 恨钱少陪着笑目送张学强身影消失在大门外,这才掂量着手里的烟盒小声嘀咕道。 “这小子走了狗屎运啊,攀上什么高枝儿了?” 张学强也没走远,在附近一个背风的路口停下车,站在电线杆子后面,开始四处踅摸。 不一会儿就听到车铃响,扭头看正见到一辆三轮车晃荡过来。 “哎,二猛,这边,这边!” 王二猛看到是张学强,立刻露出笑脸儿,猛蹬了几脚,刹住了车。 “学强啊,咋地来点卯了,呵,你这打算骑着大凤凰去收破烂儿?” 张学强摸出大前门扔给他一根,“点啥卯,我这是请长假了,身体不好,年后再说。 哎,我上次说的那事儿,你给大伙打招呼了吗?” 王二猛点起烟,摸着冻红的鼻子头,憨笑道,“你的事我哪能忘了,昨个就给他们说了,这不我还担心天冷你不来呢。” 这小子还算言而有信,张学强道,“那我可谢谢了,一会儿你帮我招呼着,把他们都叫过来,我就在这儿看货!” 王二猛哎了一声,蹬着三轮车去了另外一个路口,正好和张学强两头堵。 虽说今天没下雪,可也应了那句话,下雪不冷化雪冷。 张学强站在背风的地方,都觉得冷气儿往脖颈子里钻,忍不住的就想哆嗦,这身板真是有点虚。 可为了能截胡到好东西,他也只好咬着牙硬挺,心里又开始琢磨练武的事了。 没半根烟的功夫,王二猛领着几辆三轮车过来。 张学强也截住了两辆车,这六七个人,就是物资回收站的所有外勤。 这些人虽说都给面子过来了,但多数脸上都带着几分不耐烦。 毕竟马上下班了,谁都归心似箭的,不想在这冰天雪地里多耽误功夫。 也有人脸上带着希冀和好奇的目光,只盼着能捞点外快。 张学强先撒了一圈烟,稳住大家伙,这才耐心的挨着看他们车里的东西。 满眼都是酒瓶子、废报纸,废铜烂铁加鸡毛。 张学强每看一辆车摇摇头,就没有看上眼的东西,都是正儿八经的破烂儿。 那些人见他什么都不要,也都开始小声嘀咕,不耐烦的情绪愈演愈烈。 张学强也琢磨,这次要是空军了,怕是下次这些人都不听招呼了,可没看上眼的东西咋办? 就在他看到最后一辆车的时候,从纸隔板底下发现了一摞旧书,顿时眼睛一亮。 伸手拿起一本,只见封面上印着《新绣像三国演义》,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京都老二酉堂。 随意翻看,这书印刷精致,装订考究,不次于现代发行的精装本,翻到最后只见一行小字——老二酉堂梓行。 老二酉堂建于明代,直至建国后公私合营,才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是京城历史最悠久的书肆。 这书是民国时期的线装书,而且还是一套,虽说不是孤本,但也算是好玩意了,值得收藏。 张学强立刻对货主道,“哥们,多少钱收的,匀给我行不?” 货主是个个子很矮的中年汉子,说话瓮声瓮气的,“当废纸收的,五分钱,你看着给吧。” 毕竟抽了张学强的烟,这人比较憨厚,也不好意思乱要价。 张学强拿起另外几本,仔细看了,没有缺页、损伤、污渍,当即从兜里摸出一张京城本地粮票,拍在那哥们手里。 “就这些,你看行不!” 那汉子看清手里的东西,惊呼道,“五斤,这,这么多?” 在场的众人脸上也都露出了震惊之色,一个个看看张学强,再看看那套书,眼神越来越热烈了。 说实话这书收的时候五分钱,卖给站里最多赚一二分,而五斤本市粮票至少值一块钱,而且还有价无市。 这么多钱,对于这些每天风里来雨里去的苦哈哈来说,就是一天甚至两天的收入,他们能不震惊? 可以说张学强给的价格,比现在市场价还要高不少。 其实张学强给他一斤,甚至半斤粮票,那人也会欣然成交。 但今天是第一天,张学强打算来个千金买马骨,刺激一下他们的积极性,才出了个高价,同时也是为了建立信誉和威信。 这一手让张学强的形象在众人眼中高大起来,再也没人不耐烦了,反而都凑过来询问,什么样的东西能入他法眼。 张学强又发了一圈烟,耐心的告诉他们,老瓷器、老硬木家具、老字画书籍,银圆铜钱也行只不过价钱低点。 这些人心里有了数,纷纷拍胸脯保证以后有了肯定给他留着。 等众人散去,张学强将手里剩下的半包烟和一斤粮票塞在王二猛手里,当感谢费了。 王二猛没想到自己也有好处,顿时羞愧难当的说道,“学强,我,我没给你弄到啥,还给我干嘛,算了、算了!” 张学强拍着他肩头,哈哈笑道,“没你牵线我也收不到这书啊,咱兄弟谁跟谁?以后啊,你多帮我留心,多帮我拉拉线,有我的干的,少不了你一口稀的!” 王二猛点头如捣蒜,兴奋的脸上红光直冒,非拉着他回家坐坐。 张学强自然不想去,找了个借口婉拒了。 卷一第55章 这玩意老值钱了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抬头,只见一个瘦猴似的青年骑在三轮车上向他呲牙。 眼前这人他认得,刚才的那些外勤之一,叫啥忘了。 张学强脸上带着招牌式的温和笑容,“哥们,还不回家,天不早了!” 瘦猴警惕地左顾右盼,没见到碍眼的人,这才凑近低声说道。 “我前几天收了个好玩意儿,想让张哥帮忙看看,要是你喜欢,就给你了!” 这就是千金买马骨的效果! 原本这家伙肯定是不信任,经过刚才的一幕这才改变主意,成了回头客。 看他如此谨慎,想必那件东西也不简单,张学强忍着心里的兴奋,风轻云淡道。 “那敢情好,乐意至极,可这也太晚了,要不明天?” 京城冬天黑天早,这才五点多,天都黑蒙蒙的了。 瘦猴脸上露出几分焦急,跳下三轮车道,“别明天了,东西我带在身上呢,看一眼几分钟的事儿。” 说着他绕过张学强挤在电线杆和墙的缝隙中,开始往怀里掏。 费了半天劲,这货从棉袄里面掏出一块脏兮兮的白布裹着的小东西,小心翼翼地递给张学强。 这东西看起来不大,但入手时张学强的手被压得一沉,明显重量不轻。 张学强心里咯噔一声,暗想难道是那玩意儿? 打开层层包裹的白布,露出了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在昏暗的路灯下散发着黄灿灿光芒。 这光芒让张学强心头大喜,低头细看起来。 这东西长近十厘米,宽约三厘米,拿在手里冷冰冰沉甸甸的压手。 它正面顶端是孙先生的侧面浮雕,鼻梁挺直,唇线抿成一道冷硬的弧,领口风纪扣扣得严丝合缝。 头像下方錾着三行字,‘中央造币厂’居上,‘漕平拾两’在中,‘足金’二字压底,都是方方正正的宋体,笔画深峻如凿。 两侧各嵌一枚布币纹,方肩圆裆,裆间两道竖线笔直,活脱是先秦铲币的缩微模样。 背面光素,只在右下角留着‘1888’编号,数字边缘的表皮被摩挲得发亮,倒衬得正面的头像与布币愈发沉凝。 金黄色的柔光里,那些纹样像被岁月腌入味的印记,张学强摸上去能感觉出錾刻时的震颤和边缘的质感。 张学强心头狂跳,他认得这是一根‘厂条’也就是民国官方铸造的金条,民间叫大黄鱼。 民国时期的官方金条分为三种,分别是一两、五两、十两。 重量是十两,民国时一两是31.25克,而这根十两的就是三百多克,半斤多了。 这玩意当年铸造量不大,多数存在国库之中,流通在民间的极少。 历经多年后,很多厂条都被改铸、遗失,存世量就更少了。 在张学强那个时代,这玩意极受追捧,可谓是一条难求。 很多玩家都不吝巨资收藏一根,要是上拍的话起拍价就要大几十万,远远超过了黄金本身的价值。 让张学强更加欣喜的是,这根厂条的编号竟然是罕见的三个八豹子号。 这种稀有号更是凤毛麟角,其价更高,说实话他都想自己收藏,除非万不得已绝对不出手。 重新包好金条,张学强死死攥在手里,压低声音道,“哥们,这哪来的?” 傻子都知道,收破烂能收上金条的概率几乎为零,所以他不得不问清楚来历,省的是贼赃。 这年月要是销赃被抓住了,不死也得扒层皮,不小心不行啊! 瘦猴脸上露出了慌乱之色,张学强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要是这玩意来历不对,他就是再喜欢也不敢碰。 重生一回不易,可别刚开始就完蛋了。 瘦猴吭吭唧唧说道,“收,收破烂收的!” 张学强翻了个大白眼,这话没法听,谁家拿金条当破烂卖?真缺钱不会去银行吗,现在银行也收金银,就是价比较低。 他咬着牙,将金条又塞回瘦猴手里,“你要是满嘴跑火车,我送你进局子,老实说到底怎么来的?” 瘦猴脸上肌肉抽搐,猛地一跺脚道,“哎呀,真是收的啊,那天我收了个破棉袄,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我就没给站里,回家拆开一看,里面缝着个这个,那棉袄我还没扔呢,你看!” 他从三轮车里拎起一件黑乎乎的斜纹绸面破棉袄,还抖搂抖搂,一阵尘土飞扬。 仔细看,棉袄白绸面里子拆开了一个大豁口,露出了里面泛黄的棉花。 看起来这棉袄不像是穷人家的东西,张学强这才放了心。 摸着下颌道,“看来你祖坟冒青烟了,合着你该发笔小财,说罢,打算卖多钱?” 瘦猴高兴地咧开了嘴,吸溜着鼻子道,“我,我不想要钱......” 这货结结巴巴半天,张学强才听明白,这小子老家亲戚帮忙说了个媳妇,可人家要辆自行车,再加上摆酒席,怎么也得二十券工业券才够。 收破烂的都是临时工,发工资的时候可没工业券配给,为了这事愁得他快秃顶了。 张学强故意露出为难之色,等到对方急不可耐的时候,才慢悠悠说道。 “二十券,可不是小数啊,得了,谁让我心软又喜欢成人之美呢,成交了!” 说着他摸出六张三券和两张一券的工业券,递了过去,顺手从那小子手里把金条扣了过来。 瘦猴高兴的鼻涕差点冒了泡,一股劲儿地点头哈腰,连连感谢还保证将来有了好东西一定给张学强留着。 张学强含笑点头,立刻把金条塞进口袋,实则放进了仓库里。 原本以为金条这种重量级玩意儿进入仓库能让白雾退掉,可放进去之后那些白雾竟然纹丝未动。 难道金条假的? 张学强急忙用意识查看,各方面都对,绝对不假。 可白雾为什么没反应? 忽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拉住正要上车走人的瘦猴。 申请严肃地问道,“那破棉袄你从谁家收的?” 瘦猴一指乾门方向,“就那边一胡同,离乾门大街不远,咋了嘛?” 张学强道,“你带我去认认门!” 瘦猴面露难色,显然是担心被人家认出来。 张学强瞪眼道,“不用到门口,从远处给我指一下就行!” 瘦猴这才勉强答应,张学强又把那件破棉袄要了回来,跟着三轮车后面向乾门而去。 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这感觉怎么像是要回家? 卷一第56章 巧遇熟人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越走越近家,心也跟着揪起来。 冷风嗖嗖地往怀里钻,他下意识攥紧车把,指节都泛白了,心里直嘀咕:可千万别出岔子,要是那金条真是从自家院子收来的,可热闹了。 眼瞅着快到面口袋胡同的青砖路了,瘦猴那辆破三轮车“吱呀”一声,车轱辘在结冰的地上打了个滑。 瘦猴赶紧脚尖点地稳住,指着斜对过胡同口的老槐树说:“张哥,就那儿,里头第二家。您到底要干啥呀?” 张学强摆摆手,让他先走。 瘦猴蹬着车走了没几步,又回头瞅了两眼,见张学强还在原地打转,嘴里嘟囔着“怪人”,慢慢没了影。 等瘦猴走没影,张学强才推着车溜达回来,停在那扇黑漆木门对面的墙根下。 他打量了一下门楣上褪色的门簪,上面雕着的“平安”二字,漆皮都卷边了,一看就有年头。 上前敲了敲门板,“咚咚咚”,声音在寂静的胡同里回荡,惊得墙头上几只老家雀扑棱棱飞走了。 过了一会儿,院里传出个清亮又带着警惕的女声,隔着门板模模糊糊的,但能感觉到那股紧绷劲儿:“谁啊?” 张学强没吭声,心里犯起了嘀咕: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呢? 他又加重力气敲了敲,敲得门板“砰砰”响。 “来了来了!敲什么敲,催命啊!” 屋里的人明显被惹急了,伴随着一阵脚步声,门板“吱呀”一声开了半尺宽的缝,露出一张裹在阴丹士林布棉猴里的鸭蛋脸儿。 她额前那点刘海被风吹得有点乱,露出光洁的额头,下面是双睁得圆圆的杏眼,鼻梁挺翘,嘴唇抿成一条线,这不是前几天在百货店跟他吵过架的卖酒姑娘嘛! 记得她叫小婕,没想到是街坊,怪不得眼熟。 小婕也认出他来了,本来带着不耐烦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眼尾都吊起来了,语气冷得像冰碴子:“张学强?你怎么来了?” 张学强来这家,是为了那根金条。 当时金条放进仓库时,并没有引起白雾退去丝毫,这连大团结都不如了。 于是张学强猜测这金条属于不义之财,所以才起不到作用。 他立刻就想到了在医院里遇到张满仓的场景,当时张满仓真心感谢,所以才让白雾退去。 他就打算来找这家人,归还金条,试试能不能让白雾退去,就算不能只当是积德行善了,反正他也没什么太大损失。 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姑娘家,人家还拿他当图谋不轨的坏人。 既然来了,硬着头皮也得问一句。 他干笑两声,把车筐里那件破棉袄拎出来晃了晃:“那个……这是你家的吧?” 小婕瞥了一眼棉袄,眉头皱得更紧了,厌恶地往旁边挪了挪脚,翻了个大白眼。 “哪来的破烂儿?张学强,你没事吧?拿件破棉袄堵我家门口,想干啥? 我们都毕业多少年了,别以为是老同学就能胡来,你再这样,我可去革委会说理去!” 说着,手已经按在门框上,随时准备关门。 张学强心里“咯噔”一下,革委会在这年月可比派出所厉害多了,要是真闹到那儿去,自己这“拾金不昧”的事儿可就变味了。 正僵着,院里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接着是个温和的女声,带着病后的虚弱:“小婕,咳咳……谁啊?跟谁吵呢……咳咳咳……” 脚步声越来越近。 小婕脸上的冰霜一下子就化了不少,急忙回头扶住刚走到门后的中年妇女,语气也软下来了,有点着急。 “妈,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冷,快回屋,别再着凉了。” 张学强这才看清那位母亲的模样,鸭蛋脸,眉眼和小婕有七八分像,就是脸色蜡黄,嘴唇没血色,颧骨有点凸,一看就是长期生病的样子。 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厚棉袄,领口磨得发亮,说话时胸口一起一伏的,说几个字就咳一阵,肩膀跟着抖。 中年妇女摆了摆手,喘匀了气,抬眼看向门口的张学强,眼神里又是打量又是有点熟悉的迟疑。 “这位同志……看着有点面熟。小婕,怎么跟人家说话呢?姑娘家家的咋呼啥,就不能好好说!” 她的目光扫过张学强手里的破棉袄,突然停住了,眉头微微一皱:“咦,这棉袄……” 张学强一看有戏,赶紧往前凑了半步,把棉袄递过去,脸上堆满诚恳的笑。 “阿姨,前几天,是不是您把这棉袄卖给收破烂的了?” 中年妇女愣了一下,盯着棉袄上那块磨得发亮的盘扣看了半天,才缓缓点点头。 “是……是我卖的。这是小婕太奶奶留下的,年头太久了,棉花都板结了,穿着沉得很,扔了又可惜……同志,这有啥问题吗?” “妈!你跟他说这些干嘛!” 小婕在旁边急了,伸手就要把张学强手里的棉袄打掉,“他能安什么好心?前几天在百货店就跟我找茬,现在又拿件破棉袄上门,谁知道他想干啥!” “小婕!”中年妇女轻轻拍了下女儿的手背,眼神里带着点责备。 又转向张学强,脸上露出和气的笑,“外面怪冷的,要不……进院里说?” 小婕还想反对,可看到母亲站一会儿嘴唇都冻紫了,心疼得不行,狠狠瞪了张学强一眼,还是让开了门口的路。 张学强道了声谢,推着自行车刚迈过门槛,就忍不住往院里扫了一眼。 敢情这不是普通的小院,竟是个两进的四合院! 大门进来是外院,迎面一道影壁,墙根下种着几丛干枯的竹子,看着有些萧索。 影壁旁边是抄手游廊,廊柱上的红漆掉了大半,露出底下的木头本色,倒像是老人脸上褪了色的皱纹。 廊子尽头是座垂花门,门檐下的垂莲柱雕着莲花,只是花瓣都被虫蛀了几个小洞,看着有些破败。 这院子比刘大山家的大不少,过去虽说不是大富大贵,必然也是小康之家,一般人是住不起这种院子的。 小婕斜眼看向张学强在发愣,冷哼一声,“快点,你磨蹭啥?” 卷一第57章 拒绝美女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加快脚步,这才注意到,院子里的方砖缝里枯草摇曳,显然是许久没好好打理过了。 廊子底下堆着些破筐子、旧门板,角落里还放着个豁了口的水缸,缸底积着半缸冻住的泥水。 正看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顺着风飘了过来,混着煤烟味,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这味道从垂花门后头飘过来,像是在提醒着这院子里如今的光景——早已没了当年的体面,只剩下被生活磋磨出的沉重。 “有事就赶紧说,别在这儿东张西望的。” 小婕抱着胳膊站在廊下,棉猴的帽子滑到了背后,露出脖颈间一条洗得发白的围巾,“我还得给我妈熬药呢!” “小婕!”中年妇女又拦了一句,转向张学强时,语气依旧温和。 “同志,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就是急脾气。那棉袄,到底怎么了?” 张学强这才想起正事,忙从棉袄内兜里掏出个用白布包着的东西,一层层揭开。 白布解开的瞬间,一道黄灿灿的光从里头透出来,在灰暗的院子里晃了晃,看得人眼睛都亮了一下。 他把那根厂条递过去,声音压得低了些,“阿姨,您看这个,是从那棉袄夹层里摸出来的。 我那同事说是从您这儿收的棉袄,我想着这东西贵重,就赶紧给您送回来了。” 中年妇女接过厂条的手猛地一颤,冰凉的金条刚碰到指尖,她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一下,随即又紧紧攥住,指腹在“中央造币厂”几个字上反复摩挲着,嘴唇哆嗦着。 “这、这是,黄灿灿的,沉甸甸的,是金子?” “金子?”小婕也凑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伸手从母亲手里接过去,掂了掂,又翻过来掉过去地看,眉头皱成了个疙瘩。 “这上面还有字呢,‘拾两’?这、这是真的金子?” 她那副满脸困惑又带着点呆萌的样子,有几分清纯可爱。 张学强点点头,声音压得更低了:“错不了,我用试金石验过了,正经的大黄鱼。 您当时把棉袄当破烂卖了,这里面的东西,怕是没留意吧?” 小婕母女俩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冻住了似的,半晌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小婕才猛地看向张学强,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语气都变了调。 “张学强,你、你没耍什么花招吧? 这可是金子!你就这么送回来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拾金不昧了?” 在她的印象里,张学强以前在学校里就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主儿,作业本用完了能厚着脸皮跟同学借,买油条都要跟摊主多要半根,怎么也没法把眼前这个捧着金条送上门的人,跟记忆里那个模样重合起来。 中年妇女却没功夫想这些,她捧着金条的手一直在抖,眼眶慢慢红了,有泪珠顺着眼角的皱纹滑下来,滴在棉袄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孩子,这让我说啥好啊......” 她抹了把眼泪,拉着张学强的胳膊就往垂花门里拽,“快,屋里坐,家里还有点茶叶,我给你沏杯热茶暖暖身子。” “阿姨,不用、不用......” 张学强知道病人家里尽量别去,当即婉拒了人家的好意,嘱咐她们收好了东西,就要告辞离去。 母女俩连连道谢,小婕母亲还让她把张学强送出门去。 二人并肩而行,小婕冰寒的脸上也露出了真诚笑意。 “张学强,真没想到你现在变化这么大,哎,你不会是还在打我主意吧?” 这都哪跟哪儿,张学强正色道,“你想多了,经历了那场生死大灾,我见了太多的生生死死,看清了自己,也看懂了人生。 过去的那个我死了,重获新生的我,将要活出人生的精彩。” 小婕倒吸一口冷气,大眼睛眨呀眨地看着这个曾经熟悉现在陌生的人。 这番话,虽说不是振聋发聩的豪言壮语,但让她产生了共鸣,对张学强的印象也大为改观。 小婕低垂螓首,轻声道,“有了这块金条,我妈的病也有盼头了,张学强谢谢你!” “听你的意思,这金条还是要卖?”张学强停下脚步。 小婕仰起头看向那些破败的雕栏画栋,低声呢喃道,“要是我爸还在,也不用为了医药费发愁......” 小婕说,她父母都有点成分,前些年父亲去世后,母亲也没了工作,到现在都没落实下单位来,只能在街道上做临时清洁工。 有病有灾的,医药费只能自负。 小婕也刚高中毕业,在街道商店里当学徒,每月才二十一块五,勉强度日而已。 这次她母亲病得厉害,母女俩东拼西凑,才刚刚应付下来。 这又要看病抓药,她母亲才把家里用不到的破烂儿都卖了,也没凑到几毛钱,连挂号的钱都不够。 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亲戚家筹借的那些钱也得还点,母女俩愁得眉头上都是疙瘩。 张学强送回来的这根金条,正儿八经算是救了她们的命。 金条再值钱,她们也不会留着,得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再说。 张学强语重心长道,“现在黄金虽说值钱,可不好卖啊!” 小婕忽而想起去年为了给父亲办周年,母亲去银行想卖陪嫁的金耳环,查来查去的比政审都严。 最后还要去街道上开介绍信才肯收购,由于母亲成分问题介绍信是没指望了,最后托付的亲戚帮忙,六克的耳坠才卖了三十多块钱,还搭上人情。 这次是一根十两金条,要是去银行卖那肯定费老大劲了。 念及于此,小婕脸上又挂了愁容,忽而抬头看向张学强,眼中露出一丝希冀。 “哎,张学强,我记得你家没成分吧?” “我可是根正苗红!”张学强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倒不是他故意装逼,而是这年代人都得这样,要不就是有毛病。 小婕露出羡慕和自卑的复杂表情,赧然低声说道,“那,那你明儿有空陪我去趟银行不?” 张学强明白她是想让自己出面卖金条,立刻将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 “明儿上班,还真没空,哎,你把我当活雷峰了?” 卷一第58章 真心感谢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小婕一愣,上学那会儿这小子恨不得天天跟在腚后头,现在竟然敢拒绝?果真是变了! 她撅起了红唇,“小气的你,就是跑趟腿嘛,还能累着,要不,要不,我请你吃烤白薯。 我还记得你上学那会儿特馋烤白薯,兜里没钱买不起,一放学就蹲人家烤白薯炉子前闻味儿!” 说着她噗呲一声笑了,满是皴裂的小手捂着嘴唇,既可怜又可爱。 张学强一翻大白眼,“我现在可没那么馋,再说一块烤白薯就想打发我?” 小婕警惕的看着他,“你,你又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我可会打人!” 说着还晃了晃小拳头。 张学强撇嘴道,“小样儿,谁打谁还不一定呢,我是真没空,你也别瞎想了,我对你没意思,早就没了!” 女生就是这样,被追的时候拼命跑,可追的人停下了,她心里比谁都急。 小婕一张脸顿时涨红,又羞又愧,咬牙道,“好好,你忙,没了你张屠夫,还能都吃带毛的猪? 今儿谢谢了,改天上门答谢,回见吧!” 张学强忽而转身,神色认真无比,“你要是真想卖那金条,就卖给我得了,跑什么银行!” 小婕满脸难以置信,结结巴巴道,“你,你没发烧吧,那可是十两的金条,一斤多呢,五块钱一克,要两千多块......” 张学强站在影壁墙下,表情清风云淡,“那上边的两是民国漕平两,一两是三十一克多,这根条子最多三百一十克,你去银行最多能卖一千六百块!” 从六三年到七九年黄金大幅上涨之前,国内黄金实行统购统销,每两收购价格为二百六十二块,折合每克五块二多点。 小婕呼吸一滞,嘟起嘴,“一千六也不少了,你有这么多钱?” 张学强是真想要这个豹子号大黄鱼,搜刮了一下仓库,发现连上钢镚儿倒是能凑够一千六。 可拿一堆钢镚、分钱出来,感觉像是小孩子打了存钱罐,这也太丢人了。 张学强摇头道,“钱不够,不过......” 他刚想说用票顶,小婕就急着转身往院里跑,“哎,你别走,等会儿!” 张学强本来就不打算这么走,眼看着她小鹿似的跑进正房,点了根烟躲在影壁墙后面避风。 片刻后,小婕就从屋里出来,远远地冲着张学强招手。 张学强踩灭烟头,走过去,小婕母亲也扶着门口来到了院里。 小婕母亲眼神中透着慈爱,语气更是和蔼,“小婕要是不说,我还真没认出你就是学强,几年没见,长这么高了,人也精神了,短短时间变化真快。” 张学强嗅着浓郁的草药味儿,甜甜的叫了一声婶子,“您可没变样,还跟前几年一样好看!” 小婕狠狠瞪了张学强一眼。 小婕母亲一愣,捂嘴笑了,“这孩子真会说话,婶子老了,哎。 刚小婕说,你想买那根金条?” 张学强重重点了点头,“倒不是我烧得,是我妈以前就想弄根大黄鱼压箱子底,可一直没能如愿。 我就惦记着什么时候能了了怹这个愿,可巧今儿遇上了,让我动了心思。” 小婕低声在母亲耳边说了张学强父母的情况。 她母亲也露出凄然之色,连连点头道,“好孩子,不光能拾金不昧,还是个大孝子。 哎,这么着吧,这东西要不是你也不能失而复得,对俺娘儿俩来说也是个意外之财,按理说拿出一多半答谢你都不过。 可家里情况你也亲眼所见,这又到了年关,你看这么行不,就按银行收购价一半,你能先凑个一二百够我看病吃药过年还债的,剩下的再慢慢说!” 这可是给打了五折又来了个分期付款!人家是真够意思了,跟白送没啥区别! 张学强心头一阵感动,再看这个通情达理的母亲眼神都不同了。 要是以前,他绝对立刻答应,但此刻竟然有些于心不忍,又琢磨着要是这么办了,人家也算是还了人情,未必还会真心感谢,仓库里的白雾还是解决不了。 思来想去一咬牙,索性好人做到底,只当是为了仓库。 他摆手道,“婶子,您别说了,您的心意我领了,不过这条子,我还是要按原价卖才安心。” 母女二人再次惊讶,两双眼愣愣的看着他。 张学强道,“婶子,您现在也每单位,小婕也是学徒工,每月的配给也不富裕吧?” 小婕没好气道,“这不明摆着吗,我家一月都见不到荤腥,吃个鸡蛋还得打汤往里面掺面糊呢。” 她母亲干咳一声,尴尬之色溢于言表。 张学强从口袋里摸出一摞各种票券和一小摞大团结。 “这是二百斤粮票、煤票,二十斤肉票、油票、鸡蛋票,还有三丈布票,十张工业券和三百块钱,足够您过个好年了吧。 这些抵六百块,剩下的一千,咱说好了年后给,也折算成钱和票,您看行不?” 张学强是看在这位慈祥的母亲面上大出血,这些票在私下交易,绝对不止三百块。 她母亲看着一大把票券,嘴唇都哆嗦起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了。 小婕伸手抢过去,数着的时候眼眶里已经见了泪花子。 她母亲一阵咳嗽,眼圈也泛了红,“孩子啊,多了,多了,你也得过年,给我们这么多,你可咋办。 小婕,把肉、蛋、油票还给人家,那些就够了。” 小婕看了母亲一眼,带着几分不舍,把那些票递在张学强面前。 “拿回去,我妈不让要!” 拿出去的东西怎么好再拿回来,再说张学强最不缺的就是这些玩意儿。 他伸手推回去,还用力攥了攥人家的小手,弄得小婕脸儿通红。 “我父母的抚恤下来了,不缺这些,您留着过个好年吧,只当是晚辈的一点心意,千万别推辞了,要不然那根条子我也不好意思拿。” 这话变相的提醒了人家,小婕母亲急忙从棉袄里拿出了那个白布包,双手颤抖着塞在张学强手里。 “孩子啊,你这真是雪中送炭,帮了我一家的大忙了,婶子念你一辈子的好,可咱说好了,到此为止,后面的钱不用再给。” 张学强立马将金条塞进口袋,实际上放进了仓库。 瞬息间,仓库之中发生了巨变! 卷一第59章 碎嘴子发坏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在母女俩目送下离开老槐树胡同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街上车来车往,车铃叮咚,行人匆匆。 今天多花了不少钱,可张学强心里高兴。 刚刚金条放进仓库的时候,仿佛风卷残云似的,那些白雾翻滚着后退。 最后都退出了仓库大院的外墙,连后面休息的小院也露出来了,甚至还隐约出现了院外的建筑一角。 盘下这仓库时,张学强留意了,四周有不少建筑,这一角肯定是相邻的房屋。 现在白雾竟然退到那边去了,只是不知道再退的话,会不会把那些建筑彻底露出来。 张学强甚至猜测,假如白雾彻底消失,自己很可能可以回到原来的年代。 要真可以回去,那可就好玩了,自己可以在这边收古董,回到原来的时代高价卖掉。 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是猜测而已,但不管如何,抓紧多收好东西才是正事儿。 心情愉快,晚上怎么能不喝二两呢? 他没往胡同里拐,顺着大街骑出去老远,正看见一家熟食店有白水羊头。 这可不是后世那些坑爹的压制碎肉,而是正经整个羊头煮得了用羊脸刀片的薄如蝉翼,再撒上芝麻椒盐香死个人,下酒最棒。 一个刹车,车轮碾压的冰雪咯吱吱响。 买了半斤白水羊头,又看到有刚出锅的羊肠子,也买了一副,总共花了不到八毛钱。 羊头下酒,羊肠子炖豆腐,这大冷天喝上点睡觉,别提多美了。 油滋滋的荷叶包挂在锃亮的车把上,张学强哼着浪里个浪跟着车流缓缓而行,时而有刚下班的姑娘投来关注的目光。 姑娘是看人,男的多是看那辆崭新的大凤凰眼里闪着嫉妒的光,张学强又拉了拉阔背肌昂起了头,心里爽啊! 车到胡同口,他想起家里没豆腐,拐弯又进了小卖部。 这属于社区杂货铺,挂着供销社的名头,副食百货什么都卖,窗口还有一个公用电话。 一进门酱油醋的混合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弄得张学强扭头打了个喷嚏。 刚要掏钱票买豆腐,看公话的大妈歪头说道。 “哎,小伙子,住哪院的?” 老话常说,公检法地国税街道大妈和黑涩会都不好惹。 张学强规规矩矩道,“三号院,大妈您有事儿?” 大妈一甩油腻腻的头发,“太巧了,你给帮忙捎个信儿,你院里张学强他父母单位来电话,让他抽空去个电话。” 这可真是喜事盈门,不用问,张学强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前身父母单位来电,肯定是为了抚恤金的事。 这下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用仓库里的票了。 可惜现在已经下班,要不然他恨不得立马就打过去。 张学强也会捧哏,“更巧的是,我就是张学强,谢谢大妈了,回头给您买薄荷糖吃!” 大妈虽说没吃到糖,可高兴得嘴都瓢了,“你这孩子会说话,要买啥给大妈说?” 张学强又跟大妈逗了两句,买了一斤卤水豆腐,正要转身出门。 “你叫张学强啊,我正找你呢!” 张学强听着语气不善,猛然回头,正看见一个年轻的大盖帽站在店门口。 他心里咯噔一下,好好地找我干嘛,难道是前身犯过什么事? 张学强不动声色,跟那人出了门,站在自行车旁,一阵大眼瞪小眼。 这年头人们都敏感,见到公家人和一个小伙子在路边,都好奇地张望,就连看公话的大妈都不断往外伸脑袋。 大盖帽年龄和张学强相仿,青涩的下颌还带着黑漆漆绒毛。 他整了整风纪扣道,“我叫王爱军,刚调到这边管片儿,有件事找你了解一下。” 看样子是正常的了解情况,张学强松了口气儿,故意挺着胸膛高声道。 “王同志您只管问,我绝对如实反映,让那些污垢都暴露在阳光中!” 王爱军憋着笑道,“没那么严重,我就是听说,你最近买了新车,还经常大吃大喝的,废品收购站这么赚钱吗?” 张学强脑海中立刻蹦出一个人影——碎嘴子! 联想到帽头说的,碎嘴子下了蛆,看来就是他去举报的。 张学强恨得牙根痒痒,表面风轻云淡一笑,“我父母单位不错,这您应该知道哈!” 张学强的背景人家提前了解过,王爱军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张学强道,“他们给我留下不少积蓄,现在有信儿他们的抚恤金也下来了,我心里高兴买辆新车不犯法吧,请人家修房子的师傅吃顿饭也不过分吧?” 说着他还从兜里摸出了发票,指着上面字迹道,“这可是从正经百货店买的,这是发票,车牌上没来及上呢!” 王爱军仔细看了看发票,咧嘴笑道,“合法,可你这够铺张浪费的,我得批评你几句......” 为啥当年经济搞不上去,整个风气就不鼓励消费,当然勤俭节约是优良传统,可也不能纠枉过正了,买个自行车都要批评几句,也是无语了。 张学强耐心听完,连连保证以后要勤俭持家,这才告辞要走。 就在他推车出去几步的时候,王爱军忽而道,“最近出现假粮票了你听说了吗?” 最后这句才是戏肉吧!碎嘴子,老子和你势不两立! 张学强一股火直窜上了脑门,咔吧一声撑好了车子,眼里闪着小火苗来到王爱军面前。 王爱军下意识后退半步,“你,你干嘛?” 张学强从口袋里摸出几张零散粮票,塞在对方手里。 “您看,这些哪张是假的?” 王爱军皱眉道,“我也没说你用假粮票啊,就是找你问问情况,你激动什么?” 张学强拿回粮票,胸口呼扇着说道,“王爱军同志,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刚才问自行车,这又问什么假粮票,是不是我们院里的计得草举报我了?” 王爱军脸上肌肉抽了两下,昨天倒是有个叫计得草的来反映,说张学强有用假粮票的嫌疑,还大手大脚。 这可是大案子,只是没有证据,所以他才来调查,没想到对方直接一眼看穿,连举报人是谁都知道了。 王爱军也来了脾气,瞪眼道,“我找你了解情况,不是让你找我打听事,你要是不想老实说,就跟我回去交代!” 卷一第60章 砚台的秘密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下班的人来人往,都好奇发生了什么,围在附近一圈伸着脖子张望。 张学强看四周人越来越多,感觉火候到了,声音立刻拔高了八度。 “王同志,今儿我就把这事前因后果给你说个清楚,让你和大伙来评评理......” 张学强一张嘴机关枪似的,将他和计得草起冲突的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计得草是出名的碎嘴子,街坊们人尽皆知,几乎没有人不烦他的。 张学强用后世网络上学的煽情方式,说得声情并茂,比评书都精彩。 就算是不知情的人也明白计得草坏得头顶长疮脚底流脓,张学强比窦娥都冤枉。 惹得谨小慎微的围观群众心生共情,纷纷啐骂。 当听到计得草被扎得手足流血,所有围观群众都齐声喝彩。 张学强看着气氛越来越热烈,猛然一拍车座子道。 “街坊邻居们,小王同志,计得草含恨在心,才举报我用假粮票买自行车,他这是打击报复,是造谣生事,是污蔑诬告,应该负法律责任,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邻居们全都站在张学强这边,不少人都在喊严惩造谣的。 王爱军的脸青一阵白一阵,手里的本子捏得皱巴巴的。 张学强见火候到了,话锋一转,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放缓却带着劲儿。 “王同志,您刚调过来,认真负责是好事,咱老百姓就信您这样的同志。 可这坏人的当,咱不能上啊!这事您可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光还我清白,也得让街坊们知道,造谣生事的人,绝不能让他舒坦了!” 这话既给了王爱军台阶,又把他架在了“为民做主”的位置上。 围观的人纷纷点头,“小张说得在理” “王同志可得秉公办事啊”的声音此起彼伏,倒把个新上任的王爱军催得骑虎难下,只能攥着本子道。 “同志们请放心,我绝对不放过一个坏人,也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你们就等好消息吧!” 张学强立刻一阵插科打诨,把围观的人都劝走了。 这才语重心长地对王爱军说道,“小王啊,这就咱俩人了,我看你是个一门心思办实事的人,就给你说句交心的话,你可别生气哈!” 王爱军羞愧道,“张哥你只管提意见,来自群众的意见我们乐于接受,也会认真考虑。” 张学强道,“这胡同里的水深着呢,你以后啊要是没有实证可别这样,要是遇到倒打一耙的,你真吃不了兜着走了。 还有啊,现在有些坏人就隐藏在人民群众之中,表面看着和好人一样,你可得擦亮眼睛分清是非。 平时多打听多观察,没有坏处,言尽于此啊,有空来家里坐,我给你好好唠唠!” 王爱军听得连连点头,还保证以后有空绝对登门请教。 ...... 一进院门,各种味道混合着油烟扑面而来,一股子生活气息既鲜活又真实,这才是过日子的味道。 楚青青正坐在堂屋里攥窝窝头,一看就是杂面的,即使她手里有了大量粮票,依旧是不舍得顿顿白面。 张学强也无奈,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窝头,心想吃点粗粮换换口也好。 当即把羊肠子和豆腐放桌上,“一会儿别炒菜了,掰点白菜帮,咱羊肠子炖豆腐,别忘了放胡椒面哈。” 说着拎起羊头肉回了自己屋,背后响起了楚青青的抱怨——你又乱花钱!刚吃了涮羊肉,又是羊肠子,你掉羊圈里了啊? 张学强只当是耳旁风,头也不回关上了门。 现在家里已经变了样,四叔已经换好了破烂窗户,又给两间屋加了单扇门,让三间平房变成了小两室一厅。 总算是摆脱了那种打呼噜三间屋都能听到的尴尬境地。 等将来大门修好,再加盖好了浴室和厕所,那就更方便了。 张学强脑子里满是美好未来的憧憬。 现在离着吃饭还早,正好有空侍弄一下收到的那些玩意儿,顺便看看仓库情况。 他点了根烟,舒舒服服躺在换了席梦思床垫子的棕绷床上,闭上眼睛进入了空间。 顺间巨大的院落呈现在眼前,仓库围墙,仓库主建筑,后面的小院子,历历在目。 而那些白雾却在围墙之外盘旋,根本不敢越雷池半步。 露出的那一角建筑物,也是老样子,倒是让张学强更加期待它全部露出后会发生什么。 仓库之内所有东西还是按照张学强上次摆放的位置静静矗立,毫无任何变化。 今天收的东西,都放在了角落里,唯有那根金条戳在仓库中间空地上,仿佛定海神针一般。 金灿灿的光芒是如此的吸引人目光,看着就打心底的喜欢,恨不得这东西越多越好。 张学强自语道,“怪不得都喜欢金子,不光漂亮,还有一种让人心安的舒坦感觉,这也许就是安全感吧,嗯多多益善,以后见到了必须收进来,哪怕付出再大代价!” 角落里那一方砚台,引起了他的注意。 上次这砚台引起了白雾大撤退,肯定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张学强用意识托着砚台来到了后院卧室,放在工作台上,拿出了那些侍弄古董的工具。 这端砚表面蒙着厚墨垢,黑黢黢似普通石头,边角还沾着干硬纸渣,与寻常人家老砚台无异。 张学强捏着边角翻过来,砚塘周围墨垢尤厚,硬得能刮下渣子。 如果有问题,必然藏在此处! 他操纵表起子轻轻刮着积垢,竟带下一小块墨痂,露出浅黄石面。 心头一喜,急忙用软布蘸了清水蹭,惊见墨垢下藏着字。 三行隶书歪扭,横粗竖细,方头方脑。 看这字迹,张学强倒吸一口冷气。 再擦拭,大多墨垢脱落后,这才看清上面镌刻的是,“冬心先生制于广陵,时年五十有七”,字缝中卡着老墨渣,显然是当年未清理,让墨垢封了字几十年。 再擦,一枚朱文小印显出来,金氏寿门,印文中透着倔强。 张学强自然认得,这正是金农“漆书”模样。 他怕是赝品,急忙找出印谱,找出上面的钤印图片,仔细对照。 卷一第61章 钱不够花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张学强一丝不苟精细入微地对照,两边果真能对上,就连印章上面的裂痕都一丝不差。 他这才放了心,长长出了口气,没错这是金农的私人订制砚台。 金农,清代书画家、文学家,“扬州八怪”之一,其诗、书、画、印皆精,风格独特,不拘成法,以创新艺术风貌闻名于世。 他的“漆书”别具一格,用笔似漆帚刷写,粗细对比鲜明,拙朴厚重又率意天真,尽显其独特艺术个性与反叛精神。 砚台随形石边留天然石皮,砚池旁瘦竹被墨垢盖得只剩影子,竹叶刀锋凌厉如金农画笔触。 张学强想起,金农晚年落魄,常刻字于砚却不清理,墨汁渗进石纹成伪装。 他捧砚对光看,“鱼脑冻”石质在墨垢剥落处泛白,像蒙尘月亮露脸。 方才平平无奇的石头瞬间有了魂,仿佛能看到那个布衣高帽的老疯子,在扬州书斋磨墨骂世,任墨汁与字垢纠缠一生。 这方承载着金农手泽与独特艺术印记的端砚,因他的大名而更显珍贵。 每一丝墨痕、每一处刻字都仿佛在诉说着那段传奇的艺术过往,散发着深厚的文化底蕴与独特的艺术魅力。 金农的《花果册》曾在2016春拍中以 4830万元成交。 而他的十六开《墨梅册》在二五年拍卖中,以 2990万元成交。 他的其它作品也都卖价不低,一直是收藏家的追捧之物。 张学强以专业眼光来看,这一方金农私人订制砚台,将来上拍的话,至少也是七位数起拍。 怪不得能引起白雾的退去。 目前他收购的东西之中,砚台的价值绝对稳居第一。 张学强小心翼翼将砚台收在了橱柜里,又把意识放在了那一箱子铜钱之上。 铜钱锈蚀严重,都听脏的,他不想弄脏了桌子,就倒在了仓库门口的空地上。 先挑出来那七八枚不值钱的银圆,扔回仓库的角落里。 然后他用意识开始分离那些因锈蚀粘连在一起的铜钱。 在这个过程之中,他也在仔细辨别每一枚铜钱,生怕放过那一枚引起白雾退去的宝贝儿。 清理铜钱可是个细发活,要是在张学强重生前行里人都用草酸洗,或者细目砂纸打磨。 但在这神秘空间里,张学强的意识可以做到随意操控任何东西。 很快他就将一箱子十好几斤铜钱都剥离了出来。 至于上面传世古深坑绿锈,基本上都保持了原汁原味,这样才能最好地保护好物件。 看着铺开十好几平方的一枚枚铜钱,尽是皇宋通宝、宣和通宝之类的扔货。 不对头啊,那枚引起白雾退去的大珍在哪儿呢? 张学强从头看了一遍,还是正反面看的,依旧没有找到大珍。 怎么会这样?难道是在路上颠掉了? 忽而他看到了那个破纸箱子,立刻用意念拆成了废纸板。 噹啷一声,一枚带着浓浓绿意的铜钱滚落在地上。 那枚铜钱在张学强意识的操纵下,缓缓升起停在了半空中,仿佛一个绿精灵似的引人注目。 这枚铜钱,钱体直径约2.5厘米,铜质温润,包浆呈深绿色,透着岁月打磨的柔光。 钱面“皇宋通宝”四字为罕见的九叠篆,笔画盘旋折叠,如祥云缭绕,“皇”字首笔横画叠作三折,“通”字走之旁曲绕如环,四字布满穿口四周,密而不乱,给人一种满的感觉。 九叠篆是宋代官印专用字体,“九”表多叠,笔画通过反复折叠延伸填满空间,既显庄重威严,又暗藏防伪功能。 此钱文虽叠层繁复,却笔笔清晰,转角处方劲利落,可见铸工精妙。 “这是宋钱之中的大珍,九叠篆字皇宋通宝!” 皇宋通宝是宋仁宗赵祯宝元元年始铸的非年号钱。 其钱文通常有真书和篆书两种,而九叠篆体的皇宋通宝极为稀少,是试铸地样钱或开炉钱,并非流通货币。 它是历代钱币中唯一使用九叠篆字体的钱币,因铸造技术精湛、存世量少,被历代收藏家视为稀世珍品。 作为北宋试铸样钱,它将皇家制式与文字艺术熔于方寸,是钱币史上独树一帜的珍品。 由于流传下来的特别少,在二十一世纪几次拍卖会上,都拍出了大几十万的高价。 张学强再次仔细观察了这枚钱,子口清晰,币面精细,没有磨损、裂痕、铸缺,除了包浆厚重一点,几乎可以成为完美无瑕。 绝对的极美品级别,这宝贝要是现世,绝对让币圈里的大佬抢破头。 才用了几张破布票,就换到了这种宝贝,绝对走狗屎运了。 张学强心里乐开了花,差点从床上蹦起来。 收好这枚皇宋通宝,他又扫视了一圈仓库里的其它东西。 各种票券依旧堆积如山,仿佛没有减少分毫一般,心里的底气又足了几分。 当他看到大团结只剩下了薄薄一层,也就十几张的样子,顿时犯起了愁。 这点钱连两箱名酒都买不了,明天得给王右军剩下的酒钱。 他还想继续逛商店扫名酒,还要买小锅炉,还欠着小婕家一千块。 这点钱做盐不咸做醋不酸啊! 抽屉里那个信封里倒是还有八百美刀和一千侨汇券,这些在黑市里绝对能卖两千块,可张学强还打算用它们逛友谊商店呢,绝对不能就这样卖掉。 那么就得抓紧时间搞钱了,要不然这个年都过不去。 几天前他曾经计划过,自己带着三亮和帽头去火车站、汽车站蹲点,零打碎敲地卖粮票。 假如今天没有王爱国查假粮票那事,他就开始实施了。 当时虽说糊弄过去了,可现在说不定王爱国正盯着自己呢,要是再顶风作案,怕是离着吃牢饭不远。 必须彻底洗脱了嫌疑才行,心里不由得把计得草全家问候了一百遍! 他脑海中现出王右军的模样,难道让这个家伙去鸽子市卖粮票? 鸽子市的交易多是以物易物,比如鸡蛋换粮票、粮食换工业券,能换到钱的可能性不大。 再者张学强的计划中,王右军这两条线是淘换老物件的,要是让他去卖票也与自己前面吹的不差钱相违背,容易崩人设。 难道只指望黄三零打碎敲的去卖票,每次也不敢多给他,而且这是在京城,放出去太多票也危险。 正在张学强发愁之际,鼻孔里钻入了饭菜香味儿,外面响起了楚青青的声音。 “吃饭了!” 卷一第62章 叫一声干爹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正好肚子饿了,先吃饱了再说,张学强一个轱辘下了床。 饭菜已经上了桌,丫丫蹲在椅子上,正眼巴巴地看着那碗油汪汪的羊肠子炖豆腐,口水都快打湿领子了。 楚青青正端着一笸箩杂面窝头进门,小碟子里还有两块酱豆腐,只是没舍得浇香油。 张学强小声嘟囔一句,“就一个菜啊,家里不是还有羊肉吗,摊个大葱鸡子儿也行啊,又不是没票!” 楚青青咚一声将笸箩顿在桌上,气儿不打一处来,“一个菜还嫌少,带荤腥的哎,你家是资本家吗,七碟子八碗地吃?” 说着她把酱豆腐碟子往张学强面前一放,“这不是菜?” 语气里带着些许委屈,她知道张学强不吃臭豆腐还特意预备的酱豆腐,忙活半天做菜做饭,还遭褒贬,谁心里也不舒服。 就目前这饭菜,放在老百姓家里算是中等偏上了。 要知道很多人家都吃素菜,萝卜白菜能吃一冬,三五天才能见见荤腥,甚至条件差的只吃主食连下饭菜都没有。 张学强心里嘀咕,七碟子八碗我又不是吃不起,赶明儿下馆子去,听说这年头的大馆子里还有蒸熊掌、红烧犴鼻这些硬菜呢。 上一世这些都成了保护动物,他都没吃过,重生一会怎么也得开开荤才行。 楚青青正赌气,也不吃饭。 张学强拿起小碗给可怜巴巴的丫丫盛菜,“这羊肠子必须趁热吃,要是凉了就成小蜡烛了。” 一碗油汪汪香喷喷的羊肠炖豆腐摆在丫丫面前,高兴的小丫头直拍巴掌,扬起小脸儿说了声——谢谢,坏蛋! 张学强气得直翻白眼珠,虎着脸道,“我哪里坏了?” 丫丫吸溜了一根羊肠,弄得小嘴上都是油,她歪头看着张学强,想了一会儿才说道。 “嗯,你以前坏,现在好了!” 张学强嘿嘿笑道,“那你还叫我坏蛋?” 丫丫小手揉着太阳穴,嘟着嘴巴一时无言以对。 楚青青见他们相处得不错,这才嘴角露出微笑,拿起窝头抹酱豆腐,心里还念道,窝头臭豆腐才对路嘛。 这时候丫丫苦着脸道,“我,我也不知道叫你啥。” 张学强向前凑了凑,用草纸擦了擦丫丫嘴角上的油腻,语气里全是诱惑,“你以后叫我爸爸,就能天天有肉肉吃!” 丫丫搞不懂为什么要叫爸爸才有肉吃,手指头揉得太阳穴都发红了,小嘴巴咕哝咕哝的,就是叫不住那两个字。 楚青青又羞又气,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柳眉都竖起来了,“胡说什么,吃饭,不想吃就去眯瞪!” 张学强见她这模样,心里乐开了花,得意扬扬笑道,“我说的是干爹,又不是亲的,你激动什么啊!” 楚青青一张小脸儿通红,耳朵根直发烧,嘴里嗫嚅着说不出话来,只是慌慌张张地往窝头眼里抹酱豆腐。 张学强哈哈一笑,“你不反对就这样定了,丫丫,以后叫爹,嗯,干爹!” 小丫头啃一口窝头吃一口菜,还不停地翻白眼,到最后也没叫出口。 吃着喷香的炖豆腐,逗逗丫丫和楚青青,乐在其中。 张学强吃了个八分饱,就放下了筷子,留着点肚子回屋喝酒去。 楚青青也咽下了最后一口窝头,她还是那样,只吃窝头和白菜、酱豆腐,根本就没动炖羊肠豆腐。 究竟是怕欠人情太多,还是有什么别的心思,外人也没法猜。 张学强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还有点佩服她的自律和执着,心里觉得这女人,要是相办成一件事的话,成功的概率很大。 楚青青放下碗筷,起身收拾桌子。 张学强清咳一声,“等会儿,我打听点事儿。” 楚青青叹口气道,“你又问鸽子市的事吧?” 张学强看她满脸菜色依旧,忍不住说道,“其实是两件事,第一人要是长时间不摄入蛋白质,身体会虚弱,尤其是会对内脏造成损伤,我建议你和我们一起吃,有啥吃啥!” 楚青青停滞了几秒才说道,“那我就吃自己的配给,每月也不少呢。” 见她如此坚持,张学强也没再废话,直奔主题,“我想让你带我去鸽子市看看。” 其实张学强想过让楚青青忙吧去鸽子市卖点票券,转念一想,就她这臭脾气,怕是拿枪逼着也不会去,于是改变了主意。 楚青青既惊讶又担忧,“你那么多鸡蛋票,还去哪儿干嘛,有人巡逻,抓住就麻烦!” 张学强道,“还能干嘛,就好奇呗,我要是逛街逛到隆福寺,巡逻的还能抓我?” 楚青青一愣,觉得也没理由拒绝,反正现在也不需要用粮票换鸡蛋了,大不了就当逛街。 “行吧,等我歇班,带你去。”说完后她觉得像是在哄孩子,下意识看了一眼张学强,脸儿不由得又红了起来。 目的达成,张学强逗了逗正在打饱嗝的丫丫,这才起身回了屋。 外面怪冷的,他也没心情去遛食,钻进了自己小屋。 现在小屋里已经变了样子,除了床没换之外,其它的桌椅都换成了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茶几和沙发橱柜。 这年代也没有什么娱乐,唯一解闷的就是收音机,电台播放的节目也少得可怜,除了新闻就是样板戏还有儿童节目。 张学强也不爱听那些东西。 先冲了一壶茶,慵懒地坐在沙发上,打开油乎乎的荷叶包,羊头肉混合着芝麻盐的香气已经弥漫开来。 喝什么酒呢?茅台有点舍不得,他搜寻了一下空间,手掌一翻出现了一瓶莲花瓶的剑南春。 这酒口感又好,还是浓香型的,现在它还未获得华夏名酒称号,在市面上比较好买,所以张学强才舍得喝。 一杯酒一口菜,又拿出了手机,看上面以前下载的小说,这悠哉游哉的小日子也舒坦得很。 可惜了没有网络,要不然找点电影和视频看看更下酒。 不知不觉间喝得有点高,坐在沙发上就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他竟然梦到了楚青青,二人耳鬓厮磨,旖旎缱眷,直到他一个机灵睁开了眼睛,天已经蒙蒙亮了。 “闲的没事戴这枚钱干嘛?”张学强没好气地将脖子上那枚崇祯跑马扯了下来,随手扔进了空间。 卷一第63章 推荐名额 - 重返1977:带着粮票去捡漏 - 易宿 “哥,今儿咱去哪个区?” 早餐店里,三亮同学手拿大油条,脑门子上已经见了汗。 今天张学强有两件大事要办,第一就是去父母单位,为此他还专门从床下箱子里找出一件藏蓝色毛料中山装,虽说袖口有点磨损,但看起来要比身上这件上档次多了。 第二件事是找王爱军,催他严惩碎嘴子,最起码给个说法才行,要不然身上背着嫌疑,干啥都感觉芒刺在背。 当然中午的时候还得去茶馆,和王右军见面,落实下那些金轮茅台。 有了这些茅台压仓库,那些白雾一时半会儿是闹挺不起来了,兴许还能让隔壁的建筑全部露出来。 二人吃饱喝足,直奔张学强前身父母的单位。 足足骑了半个多小时,才来到了门口挂着好几块牌子的大院门口。 现在这里还没有起高楼大厦,好几个单位都挤在一个全是平房的大院里办公,人来人往行色匆匆,带着一股子紧张和严肃味道。 张学强在门口传达室做了登记,让三亮现在外面等着,自己凭着记忆走进了院子。 他前身父亲有个姓王的同事,二人一起进得单位,一起参加过学习班,在那些年里还一起下放过,可以说是难兄难弟,关系特别瓷实。 张学强两眼一抹黑,就打算先去找这位王伯伯问问情况。 北风卷着枯叶打在办公室的玻璃窗上,透过厚厚的冰花,似乎能看到里面人影晃动。 张学强刚推开门,一股煤烟混着浓茶的热气就扑了满脸。 一个头身形高大的中年男子正蹲在炉子边捅火,听见动静猛地回头,棉袄后领里露出了洗得发白的衬衣。 这人约莫五十不到,头发白了大半,却梳得整整齐齐贴在头皮上,脸膛是常年在暖气房里养出的红紫色,唯独眼角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笑起来时能把眼睛眯成两道月牙。 “强强?”他手里的火钳“当啷”掉在地上,快步迎上来时,棉鞋在水泥地上蹭出沙沙响。 “你可算来了,昨儿你婶子还跟我念道,强强这孩子过得咋样。” 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松树皮,握住张学强胳膊时却轻得很,指腹在他袖口磨破的地方蹭了蹭。 “瘦了啊,是不是没好好吃饭?不过也高了!”说着抬手比了比自己下颌,声音忽然低了半截,“你爸总说,咱强强是块上学的料,可惜......” 两世为人,张学强能感受到这位王伯伯的激动和关怀并非作伪,心里不由得也感受到了一股暖意。 他甜甜地叫了一声伯伯,又问了婶子好,然后才规规矩矩地说道。 “昨儿接到口信,说是单位上让我来个电话,我打电话不方便,就直接来了,伯伯您知道是什么事吗?” 王伯伯拉着张学强坐在了吱吱响的木椅子上。 “你先坐下!” 他急匆匆转身,在门后衣帽钩上取下一个军绿色多层饭盒,放在办公桌上,打开后露出两个白生生的糖三角。 这玩意是用白面裹上糖馅做的,在苦难时期是孩子们的最爱。 很多双职工家庭也喜欢做这东西,一蒸就是一大锅,可以放着慢慢吃,上班的时候带上两个,还能省下菜钱。 王伯伯道,“你先把它们吃了,我给你慢慢说。” 说着还找了个工农兵的搪瓷缸子倒满了茶,放在张学强面前。 张学强急忙道,“我早上吃了,您看,我手上还有油呢!” 王伯伯虎着脸说道,“我血糖高不爱吃这个,中午我去食堂吃点咸的。” 张学强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婶子给王伯伯预备的午饭。 他是看自己太瘦弱,这才拿出来,至于中午吃食堂的话只是托词,怕是他中午要饿肚子了。 两个糖三角放在十几年后,也许没人在意,但在这个物资匮乏的时代,却是一份不小的心意。 一股许久未体会过的亲情从张学强心中油然而生,只觉得心里暖乎乎的,鼻子也有点发酸。 他没再推辞,抓起一只狼吞虎咽起来,虽说已经饱了,可还是装出一副吃得香甜的样子。 王伯伯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看着张学强吃的手上都是汤汁,笑得他鱼尾纹都开了,拿了两张草纸塞在张学强手里。 这才慢悠悠说道,“单位给你打电话,有两件事,一是那些抚恤金批下来了,让你来拿,你小子机灵,自己就上门了,过会儿我带你去财务,哎,你带户口本了吗?” 现在居民身份证还没问世,户口本是唯一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张学强憨笑道,“户口还没落下呢,哪来的户口本,要不我去派出所开个证明?” 王伯伯一摆手,“没带就算了,我找个同事一起作证签字,省得你再到处跑。 另外一件事也是好事,由于专业对口咱单位上有鲁东科技大学矿产专业的推荐名额。 鉴于你这个情况,单位决定给你一个名额,今年下半年开学,你就能去鲁东上学了! 毕业后吗,咱们单位会安排就业,这也算是委培。” 张学强不由得一激灵,这事对别人来说,绝对是改变命运的好事。 可他绝对不想下半辈子朝九晚五的混工资等退休,他更不想在这个黄金时期离开京城,就算是要上大学,他也想在本地。 就目前情况,想要婉拒也有一定的难度,必须找个足够的理由才行,要不然肯定被当成神经病,王伯伯也会寒了心。 两个糖三角,张学强只吃了一个,就借口早上不敢吃太多盖上了饭盒。 王伯伯也没勉强,喝了口热茶起身道,“走,我先带你去财务,然后去办公室拿推荐信!” 走在满地残雪的院落中,他还不停地嘱咐,“这些日子你在家里别光顾着玩,把高中课本都找出来,好好复习一下,抽空我去家里检查你的学习情况!” 这番话他说得语重心长,还带着几分长辈的严厉,简直就像是给自己的孩子说话一样。 张学强只是连连点头满口答应,跟着他身后来到了安着铁门的财务室。 王伯伯让他等着,不一会儿又叫来一个老者,这才进了财务室,二人签字作证后,出纳二话不说拿出了一个硬皮账本,开始让张学强在一条条的账目下签字。 起源大陆的时间流速很慢,空间也很稳定。罗峰追杀血云神君之时,燃烧神力施展刀法撕裂空间,那还只是空间最浅层。 混沌层,位于空间极深的一层。 想要靠自己遁入混沌层,大多混沌主宰都做不到。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混沌之墟'逆流而上,便可直达混沌层。 轰隆隆~~~ 无穷无尽混沌之力,一眼看不到尽头。 罗峰从虚空窟窿逆流而上时,初时,周围还很狭窄,可越是逆流飞行,越是宽 敞,直至彻底无边无际!罗峰也明白:这应该就是混沌层了。 如此浓郁的混沌之力,蔓延处处。罗峰环顾左右,只觉得混沌层仿佛是无边海洋,混沌之力则是海水!自己就是初入大海探索的打渔人。 虚衍母树树叶的确神奇。罗峰看了眼怀里携带的那一片树叶,对叶时刻散发着无形能力虚空波动,波动自然覆盖了罗峰。 这范围之内,混沌层丝毫不排斥罗峰。 这树叶随身携带,一纪左右时间便会彻底枯萎,时间够长了。罗峰还是很满足的,他仿佛好奇宝宝般,仔细观察着混沌层。 只见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荡漾,混沌层各处更有一段段混沌法则实质化显现,令混沌层越加绚烂。 这些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都不尽相同。罗峰看着,耀眼璀璨散发金光的混沌法则,犹如冰霜般的青白色混沌法则,甚至如银白色的混沌法则......混沌法则显现稍有变化,外在模样便有区别。 混沌,具有无限可能。 稍有转化可能呈现'混沌之金'、'混沌之火'、'混沌之雷霆'等各种表象。 一旦掌握混沌法则,是可以向任何一条本源大道前进的。 本质唯一,表象各异。罗峰想道,无数修行者,不管是修炼什么体系,悟出什么招数,最终都是通往混沌法则。 罗峰在周围缓慢飞行,观看周边随机显现的混沌法则实质化,细细参悟领会。 不同的显化,带给罗峰不一样的领悟。 就在罗峰细心领悟之时,忽然-- 一道火红流光从混沌气流中突然浮现,瞬间直奔罗峰。 嗯?罗峰一惊,瞬间燃烧神力,伸手一抓,已然抓住了那一道火红流光。 这火红流光在罗峰掌心扭曲挣扎着。 然而罗峰燃烧神力下,完美神体爆发的力道足以超越那些新晋的血脉修行体系的混沌境。当然那些混沌境若是修炼漫长岁月,各方面提升后,威势便不是罗峰所能比了。 此刻,仅仅抓个小家伙,罗峰还是很轻松的。 这是?罗峰观看着掌心,手中抓住的是一只火红虫子,表面甲壳如火红琉璃,看似非常小可挣扎力道却很强,足以媲美血蟒会的来魔副会长。 是混沌层生物?罗峰了解的情报中早就知道这一点,混沌层药盒无穷无尽混沌之力,自然也孕育出一些特殊生物。 这些生物智慧极低,纯粹凭本能行动,都无法进行交流。 师父在情报中记载,混沌层的生物,以混沌之力为食,纯粹依靠本能行动。它 们的身体,便蕴含或多或少的混沌法则。因为智慧太低,它们的的实力普遍在永恒境层次。能达到'混沌境'的无比罕见,都是身体结构非常特殊的,早就被起源大陆一些大势力给活捉了。罗峰看着掌心的这个火红色虫子,听说它一旦没法吞噬混沌之力,便会饿死,乃至身体彻底溃散回归天地。 饿死? 起源大陆即便是再弱小的修行者,都可以吞吸天地能量,都不可可能饿死。 但这些实力在'永恒境到混沌境'的混沌层生物,却必须以混沌之力为食,没吃 的,就会饿死,身体溃散回归天地。 整个混沌层根本找不到'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因为太珍贵,早被活捉 了。罗峰看着周围。 对他而言,混沌层很神奇。 可对于起源大陆最顶尖的一些存在们,扫一遍混沌层怕是轻轻松松的事,所以他们才会放任后辈弟子们来此修行,不担心遇到危险。 能够来混沌层的永恒真神,都是大势力培养的精英,各方面积累都很深厚,悟出几招混沌境招数都是最基本情况,实力普遍要达到雍将军、血云层次。 对他们而言,'混沌境实力'的混沌层生物被抓走后,剩下的即便比他们强些,可光凭本能行动的混沌层生物,也威胁不到他们安危。 啪。这個一直在掌心挣扎的虫子,罗峰略微一用力,便捏碎了它的身体。 身体碎裂成数十份,每一份依旧在挣扎要融合为一体。 生命力真顽强。罗峰观察着,神力渗透着破碎的部分,也能察觉到混沌法则的痕迹。 在混沌层内,混沌法则随时随地都可能实质化显现,每次显现名有不同。或许某一刻,便形成了一个小生物。这些混沌层生物,算是固态的混沌法则显化。罗峰想道。 扈阳城,城主府。 五大家族诸多永恒真神们汇聚,一同恭送王女'虞水天裕'。 殿下,罗河沿着混沌之墟,去了混沌层,还没回来。扈阳城主低声说道。 之前虞水天裕说第二天白天就出发离开,其实就是给罗峰机会!在她出发前,罗峰都可以找王女殿下。 可一旦她回到王都,禀报了父王!罗峰想要再吃回头草,想要再拜师就晚了!毕 竟虞国国主何等身份?给一次机会被拒绝了,岂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虞水天裕轻轻摇头:看来,他是真的无心拜师了。他有如此实力,想必早有厉 害传承,可能就是某方大势力培养的弟子。 扈阳城主点头赞同。 在起源大陆上,拜多个师父是很正常的。弱小时可能拜永恒真神为师,强大后,拜混沌境乃至神王为师!这都是非常正常的。 罗峰不拜虞国国主为师,自然令他们有诸多猜测。 走了,你们不必再送。虞水天裕一挥手,一艘庞大舟船出现在高空,她当即率领着一众手下飞向那舟船。这些手下当中也包括黑屠夫以及弟子们。 黑屠夫这次一共带了九名弟子以及一些家眷仆从,毕竟将来跟随王女殿下,不可能每一餐都自己亲自做。一些普通客人,让弟子们做菜即可。 九名弟子,都是黑屠夫信任喜欢的,其中就包括索眦。 没想到,我要去王都了。索眦直到此刻都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之前夜里师父突然归来,立即召集了最看重的九大弟子问他们是否愿意一同去王都,还说是跟随王女殿下。 九大弟子都有些发蒙,但毫不犹豫,都选择愿意。 去王都!跟随王女殿下?他们岂会愿意错过? 索眦兄弟。 在远处来送行的,也有索云。 自从黑屠夫成为永恒真神,索云对待索眦便热情许多,此刻更是满含热泪送别兄弟。 索眦飞向飞舟,也看到下方送行的索云,微微点头。 不管彼此有什么隔阂,终究是部落中一起长大的兄弟,今后要彻底分别,怕是今生都很难相见。 索眦,我们要去王都了。 真没想到,我一个扈阳城底层的真神,跟随师父学厨艺后,先成成虚空真神,如今更是去王都。黑屠夫的其他弟子们也都激动无比。 这些弟子们有两位带了家眷,王女殿下已赐予黑屠夫一座洞府,住一些家眷仆从是很轻松的。 呼。 伴随着庞大飞舟穿梭时空,彻底消失在扈阳城上空,送别的群体才开始散去。 送行的索云默默看着这幕。 我想尽办法,甚至不惜性命抓住一切机会,依旧只是扈阳城一方黑暗势力'千山楼'的中层。而索眦只是一直跟着黑屠夫学厨艺一道,他就这么去王都了,还能跟随王女殿下。索云怎么都想不通彼此命运,差距为何会如此大? 真的,就是命吗? 混沌层内。 一天天过去,罗峰一心参悟着种种混沌法则显化,也碰到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的袭击,这些混沌层生物虽仅存本能,可个个攻击性十足。 罗峰也抓了不少混沌层生物,甚至分裂它们的身体仔细查看看,只是放手后,这些生物身体融合后便会吓得逃之夭夭。显然它们的本能,也知道惧怕。 这一天,罗峰一如既往细心观看混沌法则显化,参悟琢磨。 忽然- 一道银光从混沌气流中浮现,一闪犹如银色刀光掠过罗峰。 罗峰一如既往燃烧神力,伸手一抓!他看似简单一伸手,却也蕴含玄妙意境,那 蠢笨的一道银光根本躲避不了,被罗峰直接抓住。 嗯?罗峰只感觉右手掌心一疼,这一道银光已然窜出掌心到了远处停下。 罗峰惊讶看着掌心,自己的掌心竟然出现了一道血淋淋伤口,皮肤层肌肉层都被切开部分,鲜血淋漓。 竟然能伤我?这实力不亚于血云了吧。罗峰有些咋舌。(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