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交锋 “太子殿下不好了，太子殿下不好了……” 正值夏日时分，天气本就燥热的烦人。几声细嗓子的叫声，让太子旁边打扇的宫女们，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榻上闭目的男子。 “什么事这般的大惊小怪。”太子不满的睁开眼睛，看向旁边满头是汗的太监。 “太子殿下，这……”那太监扫了扫旁边的几位娘娘和宫女们。 “行了行了，都下去吧。”太子挥了挥袖子。待人都退去之后，“说吧，何事慌慌张张？” “殿下，前线刚刚传来消息，西关失守了！” “可确定了？”男子不信的直起身子。 “前线亲自传的信，错不了。”到现在为止，那太监也没敢擦擦头上的汗。 这下太子坐不住了，满殿的踱着步子来回转着。 “封锁消息，千万别让父王知道！”略一思索之后，急急吩咐道。 “是。” 与此同时。宫外沈府。 梁霖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男子，他安静的躺在湖边软榻上，一根横笛嘴边静静吹着，有荷香伴着风微微吹过。 天地间再没有多余的声音。 “公子，这次萧奈只带了一千人。”梁霖咬牙又说到。 西关失守的事情，公子的人自是也传了消息过来。西关是无双国之要城，一旦失守，那风青国带人攻往帝都，就只是时间问题。 沈烨凉只当没有听到这消息般的，自顾自吹着手上的银色长笛，曲调悠扬。一双黑色的眸子掠过水上的成片绿荷，没有焦距的看向远方。 “公子？”梁霖试探的叫了声。 沈烨凉不慌不忙的结束最后一个音符，长笛在指间转了两圈之后，方才漫不经心道：“听说，霓裳院又来了两个姑娘？” 此话一出，梁霖险些跌倒在地。无奈擦擦头上的汗：“是。”半响，又补充道，“很不错的姑娘。” 沈烨凉唇角牵起，似笑非笑的温柔样子：“不知，这次会不会叫人失望。” 说罢，复又拿起长笛吹起。靡靡之音，充实了整座后花园。 没多久，沈烨凉便带着梁霖高调的出现在了霓裳院里。 有丝竹伴耳，美色环绕。沈烨凉自顾自随着躺椅摇晃，偶尔对对面的姑娘眨眨眼睛，便惹得小姑娘双颊绯红。 大概是这次的姑娘们，论长相和才艺，都甚得无双国二殿下的口味，沈烨凉竟是带着梁霖，一呆便是好几天。 那数银子的红娘，可是笑开了花。 几天之后，前往西关的道上，有一对人马，统一着黑色的服装，疾疾往前赶去。 约莫半时辰后，人马停下，又瞬间散开。要不是被惊起的泥沙作怪，竟像是从不曾有人来过此地。 “公子，京都都已安排妥当。”那说话的人，赫然就是上一刻还在霓裳院的梁霖。 沈烨凉不说话，立在岩上，兀自看着远方。 这是一处绝佳的地方，山道狭窄，地势偏高，左边是万丈悬崖，崖下滔天巨浪，右边是怪石嶙峋，天然屏障，是埋伏的好地方。 他的三百暗卫，就伏在了这里。 萧奈，纵你有万般本事，今日也是你必死之日。 “哈哈——”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这次缪阳那货可是吃在了狂妄自大的份上，当真以为本将将全力放在攻守正门上，就会是个君子吗，哈哈哈，天真！实在天真！” 为首的骏马上，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银色软甲随奔驰的马儿一起，风中烈烈，竟是别样的闪亮。 只见他眉宇飞扬，神情浩荡。说话时手舞足蹈，恨不得飞起身子，在马上旋转两圈。 一旁的副将看到萧奈这副模样，抽了抽眼角，将军啊，您的匪气大家有目共睹，说这样大声真的好吗。 “今日回去后，定要与众将士一起，不醉不归！”豪气冲天的话一出，便博得身边几名亲卫的一致叫好。 西关城已破，萧奈留下自己的主力军休息重做整顿，自己则带了几名亲卫，在外侦查地形。通过这几日的努力，他们已测查过大部分的地方，唯有前面的山谷，是最后一站。 大概是太高兴了，萧奈竟开始哼起歌来，随即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嘹亮。 远处的沈烨凉，听到歌声的时候，不禁掀起唇角，目光柔和像是深情的恋人般。 那分明是胜券在握。 旁边的梁霖可就没有这么轻松了，只见他朝空中虚无的方向挥了挥手，随即拉起脸上的蒙巾，隐去了身形。 “停！” 歌声戛然而止，萧奈勒了勒缰绳，“吁——”一声停下了马。 “将军？”副将简明不明所以的看向萧奈。 萧奈抬起左手，示意他不要出声。 这是萧奈最常用的动作之一，每当这个时候，简明就知道，将军一定是集中了十分的注意力在对敌。 许久，不见任何声音，连飞鸟都没有一只，天地间出奇的安静。 萧奈紧绷的肩膀慢慢放松。 “将军，可是有什么不对？” 萧奈看向简明：“缪阳的人马，都退出去了吧。”缪阳是这次镇守西关城的将领，也是他的手下败将。 “是，据探子回报，缪阳带着大军已退到天姚城。”天姚是西关的临城，说是临城，实际上也隔了有些距离。 萧奈点了点头，手一挥：“最后一站，走！” “将军，这里可真是个可攻可守的好地方，不费一番心思，绝对攻不进来。”一边看，简明一边赞叹着，幸好这次，将军直接带着他们绕过主力军，攻到了西关的后门，没有给他们利用此地形的机会，不然……胜负难料。 萧奈点点头，表示同意。 “当——”有石子滚落的声音。不响，却更像是个暗号。 萧奈心头一震。 果不其然，瞬间阳光就被遮了大半。 萧奈并一行人拉住缰绳。入眼可见的便是一群着黑衣的蒙面人士，更不要说，那隐在石后的还有多少人了。 “来者何人？”无怪萧奈有这一问，上次一战，缪阳的人马损失惨重，是不可能短时间内出现在他面前的。 没有人回答。 梁霖举起手上的长枪，旋转横在胸前，轻轻往前一推。所有人，便开始以萧奈为中心，疾步前进。 厮杀在一瞬间展开。 沈烨凉的三百暗卫，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卫，萧奈带的人，本事再强，身手再好，也难敌八方进攻。 “简明，你先走，告诉全队，一级戒备！”萧奈挑开黑衣人的长剑，边向简明靠拢，试图为他杀出一条血路。 “将军，你先走，我断后。”简明已经负伤，一条胳膊上鲜血淋淋。 “军令如山，少废话！”萧奈兀自镇定，他相信简明。 “杀！”声音沉着冷静。这是梁霖在遇到萧奈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所有暗卫领命，更猛烈的进攻。 这一战，注定是萧奈短暂人生里，为数不多的惨淡。风沙灌了满眼，堵了满口，叫他呼吸不畅，让他好几次都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他的人，只剩下几个还在苦苦撑着。 “兄弟们，鼓足勇气。”眼看着自己的兵快不行了，萧奈又是心疼又是自责。这些兵都是他一个个带出来的。他们哪一个人，没受过他的指导，没挨过他的指责，没被他嘲笑过，哪一个，没跟他喝过酒，没一起吃过肉。 他与他们的情谊，丝毫不亚于给了他生命的父母。 那个浴血奋战的江五，是年纪最小的兵，可却是最最认真的，每日起的比任何人早，受过的苦，比任何人多；那个倒下的陆新，是最优秀的侦查兵，暗器使的比谁都贼；那个胸口破了个洞正在流血的王允，说好这一站结束，就让他回去，陪陪年迈母亲，逗逗满月娇儿的…… 萧奈红了眼，大吼一声全力对战梁霖，银衣战甲，和着鲜血，在太阳下发出惨烈的光。 反观梁霖黑衣束身，长枪兀自挑、刺，倒是一身轻松，毫不费力的样子。 “不是缪阳的人，你是谁？”萧奈自知两手不敌百人，空隙间问道。 没有人回答。 无双国王，育有两子，太子刚愎自用，气度狭隘；次子醉心风月，无心朝事。 这人，绝对不会是太子这边的人，那……难道是？！ “啊！” 萧奈左手扶住受伤的肩膀，抬头便看到蒙面人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绕着身体划了半个圈，似是挑衅。 一番车轮战之后，萧奈显然力不从心。 看四周，战友几乎全部倒下，一行二十八人，唯简明一人成功脱逃。 天气依然晴朗，阳光被空气中的尘埃折射成好几个弯，焦灼的洒在身上，却是有种寒凉。 萧奈提着剑在腕间转了转，有血顺着手臂流下。 她看到黑衣人以赢者的姿态缓慢向他逼近。 萧奈眯着眼睛扫了眼四周，最后落在梁霖露在外面的眼睛，锋利，冷酷。 连久经沙场的萧奈，都忍不住暗惊了下。 无双国有此等良将，为何他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 “喝！”萧奈不退反进，朝梁霖攻去。 反正都是一死，也许可以绝处逢生。 他有隐约听到浪涛拍打岩石的声音，伴着风声，像是催命符，又似救生闸。 沈烨凉躲在暗处，一直在注视着这场战争。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萧奈，银色战甲，墨发高束，看着特别精神。小小的身子里像是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即使是现在，伤痕累累，血迹斑驳的样子，也比着华服的美公子，来的更有魅力。 沈烨凉眨了眨眼睛，等意识到萧奈的真实动作时，平静的眸子里，方才有一丝波动。 来不及发出暗令，就见萧奈一招虚晃而过，用尽全身力气飞上岩石，跳入悬崖之下，瞬间不见了踪影。 第02章 .惊见 “公子。”此时的梁霖，已收起随身的长枪，解开蒙在脸上的黑布，随沈烨凉一起，看向崖下。 沈烨凉白色衣袍，被高处的风吹的不成形状，无波的黑眸却是一片宁静。 “公子，萧奈身上多处受伤，又是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必定活不长久，我们要不要，先收复失地。” 梁霖指的是西关城。 许久不见沈烨凉的回答，耳边只有烈烈风声吹过。 梁霖抬头看向沈烨凉。 “切勿打草惊蛇，全力找到萧奈。” 梁霖楞了一下，随即明白沈烨凉的意思。 无双国太子无德，却是容不下任何异己。这些年，要不是公子假装沉迷风月，不谙朝事，又岂能完好无忧至今日。 西关失守的事情，缪阳不敢隐瞒，那太子是一定已经知道了，若是现在，突然收回，势必对公子不利。 想到此，梁霖带着所有人，往河流下游而去，沿路搜索受伤的萧奈。 沈烨凉自是跟了去。 当时不得已在府里养花作乐之时，没少听梁霖汇报萧奈的英勇事迹。 年龄不过二十，却纵横沙场好些年，排兵布阵，险象还生，未曾吃过败仗，是为风青神话。 他还虚长他几岁，却因一句骨骼清奇，非练武之才，从此快意江湖，都与他无缘；却因帝王之子，从此一身才华，尽数韬光。 他是欣赏他的，也是羡慕他的。 所以即使，他今日不得已，死在他的手上，他也要，保留他的尊严。 “公子，前方发现人影。” 沈烨凉听到有人对他报告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自己是身在哪个犄角旮旯的偏僻地方。他片刻没有犹豫，翻身下马就跟着暗卫往河边走去。 远远的，梁霖看到沈烨凉走来，赶忙迎了上去。 “公子，打捞起一个溺水之人。” 听了此话，沈烨凉隐隐感觉不对。 “怎么回事？” “公子，很奇怪。” 沈烨凉不再听梁霖的话，越过他径直往前走去。 血将那一片的水都染得微红，偶尔被风吹聚起，又忽得散的更开。那躺在地上的人，发凌乱的披散在脸上，仅着的白色单衣被水流打的紧贴在身上，和着泛白的红，勾勒出匀称的身段。 明眼人都不会看错，这是个女子。 沈烨凉沉了沉眸，忽然蹲下，伸手拨开女子脸上的发。 小巧的脸上一片苍白，毫无人烟之气。 沈烨凉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这个被他思及过数次，辗转过数次，隔空斗智过数次，却也欣赏羡慕数次的人。 片刻错愕回神后，惊讶之情溢满整个胸腔。 “都退下。” 敌将，姑娘，两国之争。几个关键的词划过沈烨凉的脑里，黑色的眸子闪了闪，他忽然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从现在起，所有人都不得出现在本王所在范围之内。” 梁霖是跟沈烨凉最久的，所以公子话一出口，他就懂了。 公子这是要救他（她）。 “公子。”对方是萧奈，武功不弱，智商更高，他们不能轻易出现在附近。而公子，虽天赋异禀，但到底没有武力，若真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躲在暗处，救都难救。 沈烨凉扬了扬手，止住梁霖接下去的话，各种利弊，他自然看的比谁都通透。但，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近身斗智斗勇的机会，他怎么会放过。且这个机会，赢了，别说收复失城，即使踏平风青国，也不是不可能的。 梁霖看了看沈烨凉，觉得再多说无益，微一躬身，带人退下了。 半月后。 “唔……” 细碎的声音，通过久未润泽的喉，干涸而又突兀的响起在一座木屋里。 屋里摆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几张椅子，和床头的一张柜子，竟再不见其他。 有光线穿过微阖的窗棱子洒进，落在地上，照出几个洼洼的坑 。 该是一贫如洗的小家庭，目测人口不会超过两人，从家中摆设来看，也没有任何的武器。该户人家，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了吧。 萧奈微皱着眉，吃力的转动着眼珠，仔细的审查着。 可以感觉到伤口被简单的包扎，但疼痛依然压得整个胸腔和四肢百骸都一抽一抽的， 深呼吸了口气，萧奈试着动了动，不行，再试试，依然不行。索性，也就放弃了尝试。 但脑子，却是动的比以前更快了。 首先，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属于哪国角落，如是风青国，那还好，万一…… 其次，这一次伤，恐怕自己的女儿身已然暴露，所以……又要编个故事了。 萧奈抿了抿唇，想着这次，是要编个山贼劫财还是仇家追杀的故事，终于抵不住重伤未愈的倦意，沉沉的睡去。 这一睡，便睡到了日落西山。 等到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感觉到有人影一直在面前晃来晃去。那人先是拿一温热的毛巾，替自己擦了擦脸，柔软的触觉，使得整个人都很舒服。然后是露在外面的四肢，一下一下，可以想象擦得人有多么认真。在感觉到那人开始伸手解开自己衣服的时候，萧奈终于皱了皱眉，装作刚刚痛醒的样子。 “咳……”依然不是很好发声。 “你醒啦？”那人察觉到细微的声响，抬头看向萧奈，眼神撞着眼神，萧奈发现，那眼里头全是星子般的笑意和她终于清醒之后的松一口气。 胸口莫名暖暖的，萧奈眨眨眼睛，算是应答。 “姑娘，你伤的很严重，我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这些天一直不见你醒，我还担心着是否要将姑娘你背到几百里之外的山外头，去镇上找个大夫瞧瞧呢，可姑娘的伤又确实不方便远行……。” 这青年没注意到萧奈脸上的表情，兀自说着话，眉目舒展着，看上去是真的很开心。 萧奈努力的转着自己的眼睛，看向面前的青年。一袭青衣布衫，上面还打了两块补丁，长发披肩，只懒懒绑了条绳子，束住不让遮住眉眼，皮肤却是少见的白皙。 不算多英俊的容颜，却是因着一双眼睛和灿烂的笑容，让人格外容易记得住。 “唔……”很想开口问问这是哪里，但嗓子依然只能发出单音节。 “姑娘大病初醒，嗓子未开，不要着急。”青年似是发现了萧奈的举动，出声安慰道，“我知道姑娘一定有很多想问的，想说的，不要着急，等身子再好一点再说。” 萧奈转了转眼睛。 青年转身拿起一只碗，白色勺轻触碗缘，发出清脆的声音，煞是好听。 “来，姑娘，先润润唇，不然，嗓子会干会疼。” 边说着，边舀了浅浅一勺，慢慢滴在萧奈唇上。 “我幼时曾跟父亲学过一点医术，可惜家父走的早，不然的话，定是要学了那一身的本事。” 萧奈听了一会儿，兀自闭上了眼睛。她平日里话不多，只有跟最亲近的将领士兵们之间，才有说不完的话。 最亲近……萧奈紧闭的眼前，突然一片血红，那日阳光烈焰，却如是腊月刺骨寒凉。 眉头轻微皱起，不一会儿，却是觉得……闹得慌。 那青年后知后觉，滔滔不觉之后，总算感到一点口干，却见床上躺着的女子，似是又睡了过去，失血过多的脸依然苍白。沈烨凉眨了眨眼，唇角露出不易察觉的笑。 放下碗，沈烨凉给萧奈捻好被角，柔着声轻说了句：“这里很安全的，姑娘千万放心养伤。”然后，才拿起碗走了出去。 温柔的话响在耳侧，不禁让萧奈心一颤。 战沙场多少年，都没有听过这样纯粹的关怀了。 帝王关爱，那是因为功不可没；同僚关怀，多少也含了明争暗斗；家人……将在外，哪有让家人担心的道理。 想着想着，萧奈也任命的任由自己的思绪飘渺。当务之急，是先要养好身体，就当……给自己放个长假吧。 “听说阿凉这次捡了个媳妇回来呀？”谁家娘子边晒着手中的网，边对着沈烨凉打趣着。 他那日背着受伤的萧奈来到这里之前，已将这边的情况调查的很清楚。这里与世隔绝，只几百户人家，靠着打渔和捕猎为生。 阿凉，也是这里真实存在的人，因在外一场意外，过早的离开了人世。他只是易容成了他的样子，代替了他，回到了这里，在这里生活。 沈烨凉拨弄着手上的碗，只笑笑，却不接话。 “阿凉也害羞了呢。”那娘子继续打趣道，“要不是这位姑娘，我可真想将我那妹妹指给你。”边说着，边笑着摇摇头，似是惋惜。 沈烨凉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乍看下，真真淳朴的样子。 他带着萧奈到这里，已经半月有余。这里民风淳朴，与世隔绝。村里主事的人，是东边的王姓人家，也算是村长的角色。 几百户人家有秩序的生活着，对他，倒是没有多余的想法，着实很方便他隐瞒身份。。 如今萧奈初醒，他有的是耐心。 “姑娘，吃药啦。” 太阳刚刚越过山头照进屋子里，沈烨凉便端了药碗跑进里屋径直奔到她床头，轻轻摇着她。 萧奈闭着眼睛不动，任由他摇着。 其实她早就醒了，只是……她真的不想再每日三顿三顿的吃这药了，苦！ 以前征战沙场的时候，即使身受重伤，医师也是拿最好的药膏用上，黑色苦汁，是能勉则勉的。 “姑娘听话，良药苦口，才会恢复的快呀。”沈烨凉压着声音哄着，声音柔和，传到萧奈的耳朵里，酥酥丨痒痒的。 萧奈动了动，似是仍不愿醒来。 “姑娘当真不愿吃这药？因为怕苦就不吃药，不吃药身体就不能快点好，不能快点好姑娘就不能动，不能动就……就……”似是什么羞人的话，沈烨凉声音越来越低。 萧奈暗地里挑了一下眉。 “身体不能动，我就依然要帮姑娘擦身。”小心翼翼的嗫嚅完，白皙的双颊却是先爬上两抹红。 萧奈瞬间眼睛睁的够大。 你狠！ 第03章 .按摩 心里咬着这两个字的萧奈，转眼看到沈烨凉的样子，觉得一阵好笑。要不是还不能发声，她定是要大笑不止的。 沈烨凉再抬起头的时候，就撞在萧奈满眼的笑意里面。微征了一下，拿着勺的手指收紧，握的更稳了些。 “张嘴。”舀起一勺，吹了吹之后，伸到萧奈嘴边。 无奈轻抿一口，萧奈惊讶的抬起眸。 甜的。 “我就知道姑娘怕苦，所以加了些甘草进去，刚好，它也有止痛的功效。”像是等着被夸奖般，沈烨凉喜滋滋的说着，嘴角也扯开大大的笑。 所以……刚刚为什么不直接说这药不苦，而是拐着弯的逗她呢！ 萧奈瞪了沈烨凉一眼，不再理他。 安静的喝完了药之后，萧奈躺在床上挺尸。 快一个月了，她每天都呆在床上，方寸之地，动也不能动，难受到一塌糊涂。 期间，沈烨凉将她睡的床挪了下位置，更加靠近窗户，这样，就可以每日里晒晒太阳。 但到底，从一个角度，看一个被窗棱框住的世界，是相当狭窄，相当无趣的。 难得一次，萧奈精神好了点，喝完药到现在还没有睡，沈烨凉索性就坐在了她的旁边。 “姑娘，我曾跟家父学过一点推拿，疏通血脉，活络筋骨的，我帮你推推，或许会好的快一点呢。”如是说着，边伸出了手，伸到一半的时候，定住，还不忘看一看萧奈的眼神。 这姑娘，比这村里他见过的任一姑娘都好看，眸子亮闪闪的，像是会说话。 萧奈虽自幼混在一群男人里面，但到底也清楚男女有别。 本来没觉得沈烨凉的话有什么，但此刻看一眼他的眼神，不禁也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 默默的在心里做了下挣扎，终是，眨了眨眼睛，算是同意。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这样子的，呆在这里了。 得了萧奈的允许，沈烨凉伸手掀开她身上的薄被，手掌覆上她的小腿。 触手温软，却又带着常年习武的坚韧。 沈烨凉垂了垂眸子，认真的推拿着。按摩走穴，一步一步，如此用心。 起初萧奈还有些不适应，抬眼偷瞄眼沈烨凉，却见其神情认真，隐隐有汗密密的透出来。索性也就慢慢放松了四肢，闭起了眸子。 似是感觉到萧奈身上肌肉的松弛，沈烨凉眸色越加的柔和。直到有微弱的呼吸声响起，直到终于，月色清冷洒进，沈烨凉才终于停了手。 俯身看着萧奈熟睡的容颜，这一个月以来，他没少干这种事。 敌国将军是女子，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他每每想起，都一阵难以接受。 伸出手指轻蹭了蹭女子的脸，嘶——真是个粗糙的女子！ 沈烨凉出门前再次转身看了眼床上的萧奈，嗯，睡得很熟。 “公子。” 在这偏僻的世界角落里，多数人是没有所谓的夜生活的，所以卯时一过，便是大片大片的黑暗。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陆上，唯有一盏灯火，或明或暗的点在某座山头，依稀可见几个身影排开，偶有飞鸟划过，伴着清脆啼声。 梁霖恭敬的站在沈烨凉身边，有条不紊的汇报着这段时间的情报。 “西关失守的事情没有瞒住，皇上知晓后非常生气。” “缪阳将军戴罪立功，现在正在全力以赴收复失地。” “前度军饷吃紧，恐怕天姚城也危险了。” “太子殿下现在正在紧急筹备军饷，但前期贪污太多，恐怕一时吐不出来。” “公子的替身还是醉心风月，不问朝事，被皇上唤过很多次，终是……被放弃了。”说到这里，梁霖抬头看了看沈烨凉，却见其脸上一如以往的平静。 梁霖挣扎了下，要不要继续说下面的话…… “皇上，希望公子……早日成家……”吞吐着说完这句话，梁霖紧张的看着沈烨凉。 帝都那位替身，没有敢答应这件事，一直都采用的是回避的态度，但这次……这次被指婚的丞相家小姐，显然不是省油的灯，已经明里暗里的，在风月场所堵了“公子”好几次了！ 到这里，沈烨凉终于抬了抬眉。在梁霖终于以为，公子要给出什么好的策略躲过这场“无妄之灾”的时候，沈烨凉缓缓开了口，“那边就交给你了，若处理不好，你就洗洗干净吧。”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山头。 萧奈身体正在恢复，半夜可能会醒过来。 梁霖一愣，呆了呆。 他洗洗干净？作甚？！ 待清醒之后，他才发现，沈烨凉早已离开了有一段距离。 “公子，我还有事情……”他还有事情没有汇报完…… 风青大将萧奈失踪的消息被封锁的很严实，那副将简明已隐隐有大将之风，其内部并没有如一盘散沙般，反而更加的紧密团结。 为避免打草惊蛇，他们这边，也没有放出消息说萧奈失踪。 还有，太子殿下，似是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可是公子，你回来，你听我说呀…… 梁霖张了张嘴，只灌了满口的风。 果然，对他最重要的事情应该要放在最前面说的。 等太阳又一次越过山头，阳光照耀大地的时候，梁霖一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村落里，陆陆续续有了人声，有炊烟升起，揭开一天的活力。 “跟你们说，昨晚我半夜起来蹲茅厕，拎裤子出来的时候，抬头瞟了下远山，竟然看到了鬼火！”村西边有个男人，穿着粗布麻衣，一脚踩在凳子上，手舞足蹈，煞有其事的阵阵说道。 “大白天的，还没睡醒呐二狗子。”路过有人听见了这话，不以为意的反笑到。 “李三，别打岔，我是认真的！”那被换做二狗子的男人扬了扬头，微挺了下胸，以证明自己真的没有瞎说，“开始我也以为是我看错了，盯着它看了好久，对方好像察觉到一样，迅速的移动着飘走了，啧啧，那速度，绝对不是人该有的。” “哦？那照你说，对方是察觉到了你在盯着他看？” “看那样子，应该是。” “那你还能活到现在，命够大的呀。”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的这话，话音一落，那二狗子便感觉到一阵麻乎乎痒痒的感觉爬上了脊背。 不禁抖了抖身子，干笑了两声之后，讪讪的跑进了屋里。 大家只当是听了个笑话，没人把这当回事儿。 沈烨凉坚持把萧奈抱到屋外的藤椅上，美其名曰多晒晒太阳对身体会有好处。其实他只是听说，通过身体的亲密接触，可以很快攻下一个人的心防。至于是听谁说的，那个，霓裳院新来的姑娘叫什么来着的？ 夏日早晨的光洒在脸上，带着抹健康的活力。萧奈看着外面的小道上人来人往，眯了眯眼睛，微微笑了笑。 她是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样宁静安稳的生活了。 即使是一国之将领，重权在握，荣华也唾手可得，可最最渴望的，不正是这最简单平凡的日子嘛。 想着想着，便弯着笑闭上了眼睛。 沈烨凉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萧奈。削瘦的身形尽数隐在了宽大的藤椅里面，有光透过藤椅上遮挡的帘布，照到她的脸上，最终定格在那一抹轻柔的笑涡上，看上去是那么安静，带点坚韧的安静。 其实……长得还是很不错的。 沈烨凉边升着火炉煎着药，眼底一片腹诽之色，老天给了她一脸粗糙的皮肤，为何不顺带把她的脸用门夹一下呢？ 闭着眼睛的萧奈，自是有感觉到旁边的视线，越来越灼热，刚想试着开口说话，不想，一旁的沈烨凉已经先开了口。 “今天，我会跟着隔壁李大叔上山，捉几只山鸡野味回来给你炖汤。”平日里，他就是地里扯两把菜，偶尔给人家看看病，换点肉食回来，但是如今，有她在了，不一样了。 萧奈睁开眼睛，看看他，再看看自己，终是，给他添麻烦了。 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啊——”，却只发出些无意义的音节。 “姑娘不要瞎想。”察觉到的沈烨凉连连摆手，带着点笨拙，急急解释道，“以前姑娘不在的时候，我也经常跟着李大叔他们上山的，所以，不是特别为了姑娘才做的……不、不要误会。” 越解释，就越笨拙，话还未说清楚，脸就先红了。 再抬头，便落入一双带笑的眼睛里。 萧奈整个胸腔里，都是满满的笑意。努力压制着，最后都变成一阵阵的咳嗽。 军营里面，都是一些大老爷们，大伙儿在一起的时候，节操那就是渣渣。要是在以前，萧奈是绝对不会多看沈烨凉这样的男子一眼的。 可是现在……竟然莫名觉得……逗逗他好像也还不错。 如果人有千面，而你轻易就认定了其中的某一面，那……被骗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一天，沈烨凉就跟着李大叔他们上了山，唔，那也是他第一次亲自打野味。 “有媳妇的人就是不一样呀，看阿凉这小子就知道咯。”李大叔带着自己十二岁的儿子，说道。 之前的阿凉，因为长辈去世的早，性子从小就弱些，平日里，也就靠着给别人看看病什么的贴补一些家用。偶尔也会去他家蹭个饭，再教教他儿子李森认几个字。 沈烨凉抿嘴笑着，不说话。 “嘘——”李大叔突然拉住阿凉，弯下身子。 阿凉笨拙的一下子蹲在地上，左顾右盼着。泥土混着不知名花草的清香，尽数钻到鼻子里，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暗自叹了口气。 不一会儿，就见前方传来窸窣的声响，有声音轻掠过草叶花丛，步步拉近。 阿凉随李大叔一起，屏住了呼吸。一旁的李森，也整个身子匍匐在地上，做着进攻的准备。 沈烨凉没忽略掉李森眼里一闪而过的亮光。 第04章 .算计 李大叔缓慢的拉开弓箭，“嗖——”一声，伴着一声痛苦的哀嚎，有动物倒地的声音传来。 “爹，是鹿！”李森雀跃的欢呼一声，跑向前去。这鹿皮拿到几座山的另一边去卖，可以换得不少银子。 李大叔箭法不错，虽不是一箭射穿眼睛，但从脖子穿过去，力道之大直接毙命，并没有多少面积的皮毛受到损伤。 李大叔也没有想到，上山还没多久蛮久猎到一头鹿，憨憨的笑着。还是沈烨凉第一个反应过来，跑上前去开始收拾起来。 李森也反应过来，达达的跑上前去搭把手。 沈烨凉身上背着这头鹿，跟着李大叔他们继续往前走去。血腥味不时的窜入鼻腔里，微一张口换气，便觉得整个胸腔都是闷闷的。 这种脏活累活，他是从未做过的。 “阿凉哥哥，那个漂亮姐姐是你的媳妇吗？”李森边走边仰着头问身边的男子。 沈烨凉身形一顿，这些天，大家见了他都会这么问，只是他一直没明说而已。 “不是，她只是受了伤，刚巧歇在了我家而已。” “那姐姐好漂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李森歪着头兀自说着，“阿凉哥哥，我长大后，可以娶她吗？” 乍一听，沈烨凉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直到确定身边的小子是在很认真的说着这话的时候，胸口处有密密的痒感，张了张口，最终只是无奈的笑了笑，抬起手，在李森头上使劲揉了揉，手上沾染的新鲜血液，尽数蹭了上去。 李森没当回事般的继续往前走着。 又陆陆续续的猎到三只山鸡并两只野兔，一行三人开始往回走。 晚上，沈烨凉炖了野鸡汤，盛好端到萧奈床前。 昏黄光线柔和的罩在萧奈身上，仅着青色单衣的萧奈，看上去格外的单薄。沈烨凉感觉喉口一阵发粗，暗自吸了口气，才柔柔开口：“姑娘，喝汤。”声音里带着淳朴的少年儿郎甫一看到心上人时的羞赧忐忑。 萧奈心头微暖，淡笑之后说道：“谢谢。” 声音带着久未开口的干涸和沙哑，在安静空荡的屋子里想起，有点突兀，又有点……性感。 是的，性感，一直以来女扮男装的低音，伴着此刻的沙哑，竟是……莫名的好听。 “你可以说话了？”略带惊喜的声音，沈烨凉掩饰不住脸上兴奋的表情，“嗓子还疼吗？有不舒服的感觉吗？可以一次说很多话吗？” 一连串的问了很多问题之后，才后知后觉发现床上坐着的女子，正一脸笑意的看着他。眸子浅浅弯着，伴着窗外一小块狭窄天空上的几颗星辰，竟是格外的美丽。 沈烨凉仿似看呆了些，脸热了热。 萧奈呀萧奈，我们的战争，开始了。 “不疼。没有。不知道。”萧奈认真的回答着他的三个问题。不疼了，没有不舒服感，不知道能不能一次性讲很多话，因为到现在，还没有讲过。 “姑娘，喝汤。”许久，才意识到手上端着的汤碗，沈烨凉不自在的说道，“快凉了。” 萧奈点点头，就着沈烨凉的手，一口一口喝着。整个屋子里，除了偶尔汤匙搁到碗缘处发出的轻响外，再无其他声音。 如此安心。 待终于喝完，沈烨凉迅速收拾妥当。 再次来到屋子里，已过了一刻钟左右。沈烨凉就看到萧奈拥着被子坐在床上，眼神无焦虑的涣散着，不知在想什么。 沈烨凉眨了眨眼，这……应该是终于信任他了吧。至少，已经不会防备了。 不然，大名鼎鼎的战将，怎么会在陌生人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呢，这样的……无助。 沈烨凉勾了勾唇角，过于算计的心，忽略了胸口爬过的微痒。 “姑娘，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大家都叫我阿凉。”沈烨凉站在桌边，紧张的搓搓手，结结巴巴的问道。 萧奈回过神来，看向沈烨凉，浅浅一笑，苍白的小脸看上去格外清丽：“阿奈。” “阿奈。” 男子温柔而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呢喃着穿过空气，窜入床上女子的耳膜里，小心翼翼的，连声音里的一丝丝颤动，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有多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出外征战五六载，听多的从来都是将军、战神，是有多久，没有人这样温柔的呼唤，阿奈。 萧奈的神没愣多久，就被沈烨凉的声音打断：“姑娘，我在河边看到你的时候，浑身都是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会对一个姑娘下手？还是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姑娘。 萧奈没想到沈烨凉这么快就会问这个问题，好在早有准备，稍微一转心思，脸上便换了副表情：“我本出生在小康之家，因家父生意经营不善，家道中落，为避免有人无事生非，便连夜收拾细软投奔亲戚，谁知道……”声音还带着暗哑，表情也是恰到好处的泫然欲泣，按照套路发展，接下来，这个男人应该会急急摆手，带点焦虑与讨好的安慰道“姑娘不想说便不要说了，都怪那天杀的贼人”。 “那后来呢？”声音上扬，带着抹听故事到精彩处的着急。 萧奈一怔，余光扫过沈烨凉，要不是他脸上关心的表情，萧奈都要怀疑他的用心了。 “后来，我与家人便遇到了山贼，他们……”萧奈说着，边将身体蜷了起来，整个头都埋在臂弯里，似是只有那一小块地方，可以给她带来心安。 沈烨凉见状一脸凝重的走上前去，慢慢在床沿坐下，伸出手，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安慰，却又怕她拒绝，反复之后，终是探手过去。 萧奈身体微颤，似是抽噎。 沈烨凉幽深的黑眸下，有说不出的缱绻笑意，整个胸腔都憋的闷疼。萧奈呀萧奈，是以为我不会再深问么？呵呵。 这才只是开始呢。 如是想着，手上的动作却越发的温柔了。 萧奈闭着眼睛埋着头，这时候，那些被压抑的伤痛才伴着此次的虚假一并迸发了出来。 那烈日下的寒凉，那生死间的较量，那手足间的凄凉，那些，都变成了她日日夜夜不可深想的殇。 眼泪无声的流出来，最终变成压抑不住的哽咽。我要怎么样，才能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儿郎，你们可知道，我心里深深深的愧疚。 萧奈狠狠的撰着拳头，指甲深深的嵌进肉里。 沈烨凉！天涯海角，我必要杀了你！ 萧奈永远想不到的是，她心心念念恨极的人，此刻就坐在她旁边，一脸的从容与关切。 沈烨凉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他是知道她为什么这么伤心的。从醒来到现在，倒也忍得够久的了。真是……坚强的小女子啊，不愧是他欣赏了好几年的人。 这场有心算无心。 “乖，不哭了啊。”话音刚落，沈烨凉空着的那只手迅速的捂住了嘴，刚刚那话……是他说出来的？ 不自然的暗咳了声，纠结了下五官之后，沈烨凉一脸关切的开口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该问的。姑娘……阿、阿奈，不哭了，乖，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了，我们一起，昂，我们一起好好的啊。” 许是沈烨凉不太熟稔的安慰起了效果，萧奈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他们、他们杀了我的父母，还想着侮辱我，我拼死不从，被砍成重伤，跌入水下，幸好，幸好得恩人相救，才捡回一条性命。”说着，又欲开始新一轮的哭泣。 沈烨凉一口口水咽住，他以为，萧奈会就此将这事揭过的，没想，竟又哭哭啼啼的说了起来。 胸腔里满是被压抑的笑意。 “阿奈，没事了。”沈烨凉往她那边挪了挪，伸出手欲将她拥入怀中。 许是察觉到沈烨凉的用意，萧奈身体僵硬了下，又瞬间放松了下来。不管她曾多么强大过，此时的她，在他的眼中，总是个弱女子，刚刚经历过生离死别的、需要安慰保护的女子。 沈烨凉轻拥着她，边拍着她的背边轻声哄到：“乖，没事了啊，这里很安全，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家人了。” 许是常年练武的原因，萧奈身高较一般女子高些，身形却是非常的瘦削。沈烨凉忽然觉得，怀里的女子，格外的柔弱。 良久，久到萧奈都以为过了好几个时辰，久到沈烨凉忍不住在心里直打哈欠，萧奈才开口说道：“我没事了。”似是怕沈烨凉不相信，又强调了句，“真的。” 沈烨凉微微放开她，看着怀里的女子抬起头。 苍白的脸上满是未干的泪渍，眼睛肿肿的，鼻头也红红的，可怜极了。 萧奈被沈烨凉盯得不好意思，低着头伸手推开了他。 沈烨凉后知后觉，刹那间红了脸：“不是，我、我只是……”着急的想要解释，却突然意识过来，刚刚下意识的行为，跟本不是沈烨凉的本意，而是……阿凉。 “谢谢你。”萧奈低头说了句，又抬起头来，定定的看向沈烨凉，认真的说了句：“谢谢你。” 谢谢你，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在我身边。 第05章 .人心（1） 翌日，天还只是蒙蒙亮，所有人都还沉在□□的梦中时，一声尖叫划过漆黑的夜，嘶哑而冷虐。 随即，村东边开始一家家的亮起油灯。 萧奈这一夜睡得比以往都熟，大概是经过了昨夜的宣泄，压抑许久的身心神都得到了放松，一夜无梦。 “吱——”门开的声音传来。 萧奈转了转眼珠，埋在被窝里轻轻舒展了下身子。 在这医药不发达的地方，伤口愈合的速度都比平日慢了些，所幸的是，没有发炎。 “阿奈你醒了吗？”沈烨凉放轻了声音问到。 “唔……”萧奈不情愿的睁开眼，就看到沈烨凉手拿着小碗，站在床头，一脸笑容的看着她。 不习惯的动了动身子，萧奈应一声。 “来，漱口，喝点粥吧，温度刚刚好。”说着，便把碗端到她面前。 “我自己来。”说着，便从床上爬了起来，偶尔牵动伤口，便是一阵龇牙咧嘴。 沈烨凉自是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底下暗笑，他的确是故意没有用多少止疼的药。 这些天一直在床上躺着，萧奈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软了，伤口不见好，不能剧烈运动，这对一个武将来说，是一件非常煎熬的事情。 还有，为免面前的男子看出什么异样来，纵是满心的焦急，她也不得不压制住性子，扮演一个突逢大变后的柔弱女子。 实在……不忍直视。 等到终于吃完收拾完之后，萧奈提出想去周围走走。 沈烨凉同意了，也没再说什么不易多运动，以免伤口裂开的话。 毕竟，知己知彼才好。 于萧奈，要尽快的熟悉地形，弄清楚自己身在哪里，待得一天伤好，便可迅速离开。 于沈烨凉，这么近距离博弈的事情，实在是大快人心。 他是一点没有想过，这场算计，自己全然知情，比还在起跑线上的萧奈，不知有利了多少。 阿凉呀阿凉，你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萧奈和沈烨凉走在乡间的路上，偶尔遇到不平坦的地方，旁边的沈烨凉便搭把手扶她一下。 后来想起，才发现这天衣无缝的无微不至，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彼时，谁在意了呢？ “啊—当家的，你死的好惨啊。” 两人没走多久，萧奈便听到一阵高过一阵的凄惨呐喊。 “前面怎么了？”本不想多管闲事的萧奈，在隐约听到一句“死的不瞑目”的时候，没忍住，出口问了身边的人。 沈烨凉虽学过几天的武术，但到底没有丝毫的内力，所以一时没有听见远方的声音。 “你听。”萧奈微一侧头，拉着沈烨凉往前走几步，声音便越来越清晰。 当沈烨凉听到格外凄惨的女人哭嚎声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拉住还在不断往前走的萧奈：“阿奈，我们回去。”前方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想管，也不想让她管。 这是在无双国边境某个小村落，虽是在他的国土上，但未免节外生枝，万事小心为上。 “阿凉，无妨。”没有忽略沈烨凉眼底的关切，“我的伤早就没事了。” 落在沈烨凉耳里的是，是女子依然低沉却不失温软的声音，耳膜都被抚慰的格外舒缓。愣神之余，就看到眸眼弯弯浅笑的女子，转身往前走去。 沈烨凉摸了摸鼻子，随即跟上。 绕过几条小路，便走到一家渔户，说是渔户，也很勉强，一路走来，虽都不是多富裕的人家，但哪家门口都挂着几根咸鱼或动物皮毛，唯独这一家，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 “这是村里二狗子家，是有名的懒汉，前年讨了个媳妇，才稍微过的正常了些。”沈烨凉在旁边解释道，“可惜，这两年，也没过的多好。” 萧奈点了点头，她自然也看出来了。 从天未亮到现在，那二狗子家门前已经围了很多人。 “当家的，你死的好惨啊，你还这么年轻，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呀，呜呜……”凄惨的女声撕裂着耳膜，连平日不是很待见二狗子的人们，都不禁挽着袖子擦了擦脸。 “二嫂子，人死人生的，阎王簿上都写着，咱们凡人做不了主，你节哀顺变啊。”有大姐出声安慰道。 不说话还好，一开口，就引来又一阵哀嚎。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围堵的人群很快让出了一条道，沈烨凉很好的护住了萧奈，免其受到旁人的碰撞。 隐约有三人穿过人群走到最前面。为首的那一个一头白发，精神却依旧抖擞。 这王村长是当初由村民统一投选出来的，为人公正严谨，不失为一个好的村长。 “怎么回事？”苍劲的声音里满是严肃的认真。 那哭泣的妇人看清了来人，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往村长身上扑去：“村长，救命啊，有人要杀我，呜呜……” 眼泪鼻涕留了满脸，就要蹭到村长衣上的时候，村长后面两个年轻人上前一步，拦住了妇人。 “有话起来慢慢说。”稍年长的年轻人沉声说道，抬起头看向众人，“谁给她端杯水来？” 很快就有人响应的端了杯水过来。 萧奈扬了扬眉。 “这是村长的大儿子，王允。”沈烨凉凑近萧奈的耳边，轻轻说道。湿热的气息喷薄在莹白的肌肤上，瞬间一抹柔红。 沈烨凉眼睛闪了闪。 那妇人终于被安抚着坐下来之后，才断断续续开口说道：“我家当家的虽然人懒了点，但对我是真的不错，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我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说着，眼里透出某种狠戾。 王不愧当这村长二十来年，村里一直井然有序，虽不说大富大贵，但自给自足，安平喜乐都是常态。冷不然出现这样的事，他也很震惊。 全村上下二百多户人家一千多口人，眼睛都盯着他呢。 想到此，便慎重的开口说道：“生死有命，你为何有此一说？” 那妇人喝了口水，抽咽着开口：“前天晚上，我家当家的半夜起来去茅厕，结果隔了许久都不曾回来，我迷迷糊糊醒来，等了很久，当家的才急急冲进屋，一上床拉过被子裹紧了就睡。我推他，他也不理我。” “第二天，听到他在门口跟其他人说，晚上去茅厕看到了鬼火，那鬼火像是有意识般，发现了他在看它，立刻就跑了。” “昨晚上睡到半夜，我隐隐感觉当家的起床想往外跑去，我以为、以为他是想出去看看还有没有鬼火，便没有管他，谁知道，一觉醒来，当家的还没有回来，我、我就披着衣服跑出去，结果，就看到当家的倒在院子里，口吐白沫，呜呜……” 一席话，说的周围的人身上寒呼呼的。 “那你为何说，他死不瞑目？”开口询问的是王允，他也是目前呼声最高的下一任村长继承人。 “因、因为，世界上没有鬼，当家的，怎么可能是被鬼害死的。”那妇人边说，边耸拉着肩膀，似是害怕的想把自己埋藏起来。 许久，屋子里都没有人说话。 沈烨凉眯了眯眼，唇角泛起抹笑，人心啊。 侧头往旁边的萧奈看去，却见其一脸认真的扫视着人群，如他记忆里的波澜不惊。 听说了，见惯了他战场上排兵布阵的飞扬自信，知道她的在兵法谋略上的雄才大略，乍一看她现在这个样子，才恍然大悟，哦~原来她远比他想象的她，带来的惊喜更多。 “有什么想法吗？”沈烨凉明知故问。 “谋杀。”低沉的嗓音传来，萧奈早就忘了现在自己只是个刚刚遭逢巨变的孤女。 沈烨凉了然的笑笑。 “除了这一点之外，你认为还有什么可以证明，他是被害的呢？” “呜……没、没有了。”那妇人哆嗦着端着茶杯，使劲的揉搓着，缓解着紧张。 王允见问他问不出什么，便转身看向那蹲在地上检查尸体的人，就是刚刚老者身后稍微年轻点的人。 “王帅，可看出什么来了？” 那被称作王帅的年轻人，看着草席上的男人，好看的眉头纠结在了一块，叹了口气，深沉的说了句：“确实是昨晚死亡。” 王不愧听了，伸脚踢了他一脚：“严肃点！” 王帅摸了摸被踢疼的屁股，委屈的撇了撇嘴，他还没有说完呢好不好。 “昨日寅时中死亡，距现在已有两个时辰。表面没有明显伤口，唯一症状是口吐白沫，疑似中毒症状，但经检测，并不存在中毒现象。” “不、这不可能，难道、难道真的是鬼。”坐在椅子上的那妇人突然哀嚎一声，凄厉的声音，使在场的人都起满了鸡皮疙瘩。 王允皱了皱眉头：“世界上没有鬼神，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不可妄下定论。” 青衫布衣，不掩绝代风华。即使身在某个犄角旮旯，但凡有一个机会，哪怕微乎其微，也足够其一生的光华绽放，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人。 这少年，年纪不大，不怒自威，一身淡雅从容，倒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沈烨凉黑眸幽暗，计上心来。 第06章 .人心（2） 这时候，一直蹲在地上的王帅施施然起身，拍了拍占地的袍子，开口问道：“王二嫂，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可得仔细着回答了。”认真的语气，因着纠结的眉眼，显得有点点滑稽。 王允对王帅这副样子多见少怪。 妇人抽咽着应了。 “王二狗平日里吃什么食物会过敏？”王帅明显用的是带有诱导性的问答，不是简单的问有没有过敏性食物，因为那样带来的答案除了有就是没有。 萧奈心里给他默默点了个赞。 那妇人故作思索后摇摇头：“当家的身体一直很好，每次吃饭都要足足三大碗方才有点饱，菜也吃的香，从未有过什么过敏性症状。” “他昨日的吃食有哪些？”王帅继续问道。 “当家的昨日的吃食与往日没什么差别，都是平日里吃的东西。”妇人赶紧说道，“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做的好事，我们当家的要钱财没钱财，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说着，又是一阵捶胸顿足。 王帅皱皱眉头：“可还有剩的？”尸体表面无明显症状，却又外显为中毒。 “有。”妇人迅速说道，便转身指着桌上的几只碗说道，“就是这个。” 王帅上前一步，走到桌前，看着仅剩的残菜，皱起了眉。 桌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渔户人家常吃的几样，两碟子蔬菜，因放时间有点长而微微泛黄，一碟水煮虾倒是剩了没几只。 王帅仔细的检查着，然后看向一旁的王允摇了摇头。 王允和村长王不愧皆沉默着。 “难道真的是鬼魂在作怪？！”人群中有人尖着嗓子叫了一声，瞬间有人被吓得惊呼了声。 “李三，你鬼叫什么吓死我了。” “不可能是鬼吧……”有人附和否认，语气却更像是承认。 “陆虎你别瞎说，哪里来的鬼。” “都给我安静点。”王帅朝着人群吼了声。 这一询一问，便是一个多时辰，萧奈渐渐比较疲乏。 沈烨凉心里数着数，照他对她这些年的了解，数不到十，便要开口。 果然，刚数到三的时候，萧奈微哑的声音便传来。 “这王二狗除了这些之外，可还用过什么？”声音穿过人群，没有多响亮，却暗自透着一股子威严。 人群间的王允皱了皱眉。 “这不是阿凉的媳妇？”有人发现了萧奈旁边的沈烨凉，开口说道。 沈烨凉瞬间红了脸，摆着手想要解释。 萧奈只当没有听到般，目光径直看着坐着的妇人。 “无关人等不要随意插嘴。”王帅不满的嘟囔了一句，他接下去也是要问这个问题的好不好！ 萧奈没有理他，穿过人群往前走去。 沈烨凉步步紧跟，还体贴的帮她挡开试图靠近她的人。 萧奈走过存在王不愧的身边，没有停下，路过王允时候，正眼也没有看过，擦肩王帅时，对他一脸臭鸡蛋的表情视而不见，径自走到那妇人身边，停下，低下头，一动不动的看向她。 “嗯？”单字音节，不同于跟将士们插科打诨时的痞子模样，多了抹严肃的暗沉。 离她最近的王帅，也不自觉被这简单的音节震了震，却又很快反应过来。 更不要说那小小妇人，这一辈子，恐怕连走出这小小渔村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说，见识过多大的场面。 在萧奈无形中营造的强大气压下，她都忘记了哭泣，只身子微微颤着。 “没、没……” “你可要想清楚了。”萧奈并不急，这于她而言，实在是再小不过的案子，既然是审问，自然攻心为上。 那妇人眼神躲闪着，暗自往人群处瞅了一眼，再看向地面：“真的、没有了。” “喂，谁让你插手的，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说着王帅就要上前拉萧奈。 “阿帅，让她做。”王允适时阻止，这姑娘，是一个多月前阿凉救回来的，也许，真有什么惊人本事，也不一定。 王帅撇撇嘴。 “我记得有一种验尸方法叫做解剖，此法，可以清晰的看到死者死前吃过的食物残留物。” 那妇人心提起，全身肌肉都僵硬了起来。 “真有这个？我只从书上看到过，并没有真的实践过。”王帅听后，眼睛瞬间张大，“你可会？” 萧奈斜睨了他一眼，不说话。 “阿奈，你真的要这样做？这……对死者不太好吧。”沈烨凉看穿了萧奈的意图，开口配合她。 人群中有人持反对态度，那妇人略略放松了些。 “虽然死者为大，但枉死已然足够冤屈。” 是呀，年纪轻轻就这么死已经很可惜了，现在还是死不瞑目，比起剖腹什么的，真相或许更重要。 渐渐，人群中又有人附和起来。 “剖腹这种大事，得家人同意才行吧。”人群中有人开口说道，赫然是刚刚提到鬼神之说的陆虎。 王允看了他一眼：“如果，家人是凶手呢。” 声音清明，却又透着股未来村长的气势。 “什、什么？”那陆虎睁大了眼睛，人群中也炸开了锅，“这、这怎么可能。”有与那妇人相熟的人立刻说话了，平日里王二嫂为人也算热心，与邻里之间的关系都不错。 这次王允没有说话，他也只是感觉，这王二嫂不对劲，但说到具体证据，他是没有的。 正当王允一筹莫展的时候，那道微哑的声音又想起：“我问你，你是何时发现的尸体，是怎么发现的？” 那王二嫂见萧奈并没有追着问解剖的事情，心下暗暗松了口气。 “昨晚当家的起来上茅厕，很久没有回来，我便起身去找他，结果就发现他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边说，边留下眼泪，“那时候，大概是寅时，我、我吓坏了，当时就叫了起来。” 萧奈叹气，这案子实在是太简单了。沈烨凉把她的表情尽收眼里，都不太好意思拿这案子来逼她了。 “谁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沈烨凉转身面向人群，扬声问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一会儿，一旁有个年纪稍大的男子说道：“我和我家婆子先到的。” 男子旁边的妇人点点头，开口说道：“我家就在王二狗家旁边，听到尖叫的时候，生怕出什么事情，很快就赶了过来。” “大概隔了多久才到？到这里之后看到了什么？” “时间不长，不到一炷香，来这之后，就看到王二嫂趴在王二狗身上哭着。”那妇人赶紧答道。 沈烨凉点点头：“当时这王二嫂穿的也是身上的衣服吗？” 这问题一出，现场同时惊住的人有三人。 一个是王允。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的他，却忽略了最大的破绽，最大的证据本身就藏在王二嫂身上。若是真的是起床寻找丈夫，自然是穿着内衣，或者外面随意披身衣服，怎么可能像现在这样，穿戴整齐，除了脸上纵横的泪水和悲伤之外，再不见丝毫凌乱。 一个是萧奈。照她这些天对沈烨凉的了解，这是一个天性淳朴、憨厚，甚至还有点傻乎乎的男子，虽然这些天，与他的日常交流并不算太多，但到底……没有这么灵活的脑子。 不然，村长位置，哪轮得到王允成为下一任村长继承者？ 一个是陆虎。 那妇人略微想了一下：“对，就是这身衣服。”说完，便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沈烨凉。 许久未曾说话的王帅这时候也反应过来：“喂，你说你是起床去找你丈夫的，怎么会穿戴整齐呢？” 王二嫂心神一震，忘了说话。 要怎么说，她是晚上偷溜出去偷情，被王二狗发现了，然后就…… “你是想说，这是不得已才为之的临时性杀人吗？”萧奈没有错漏她的每一处表情。 “不、我没有杀人，你、你为何要陷害我，你是哪里来的，为何要陷害我！”说着，便伸出手抓住萧奈，“我们村从来没有你这人，你一来，我当家的就出事了，说，是不是你害的？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凄厉的声音响起，王二嫂未修剪的指甲，深深刻进萧奈的皮肤里。 沈烨凉忙上前拉开萧奈：“你不要命了！。”语气中带着略微的责怪，她虽身受重创，但以她的身手，不可能躲不过一个妇人。 王允也皱了皱眉，落在萧奈身上的眼光也带了点探究。 “你神情虽然足够忧伤，但实际上，那只是你在掩饰自己的紧张，这个，可看你手上被自己掐的指甲印痕。”萧奈累了，不想再兜圈子了。 “王二狗与你朝夕相处，你理应对他的饮食习惯，却不该在刚刚他提问的时候，想那么久。你是怕回答太快，惹人怀疑吧。” 那妇人睁大眼睛，看鬼一样的看向她。 “你十指涂着浅粉丹蔻，这里多数人都只是普通渔民猎户，一般情况下人们不会去做这些，可是，你不同，因为你……”萧奈顿了顿，弯身说道，“梅开二度。” 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周围的几个人听到，沈烨凉差点被口水呛住，王帅脸上表情凝住，像是吞了臭鸡蛋。 第07章 .人心（3） “你、你不要污蔑我。”王二嫂太清楚，在这种小地方偷情意味着什么，“我、我没有。” 萧奈直起身子，继续说道：“你刚刚说话期间，几次看向人群，是在看……情郎么？” 萧奈在军营里混了五六年，虽然此刻不得已扮作成孤女，但骨子里，说话还是很硬气的。 那妇人瞬间睁大的瞳孔，已然给了她答案。 王允也不是傻子，接下来事情处理的很顺利，在对方心理防御全然崩溃的时候，很容易就问出了答案，那妇人还想抵赖，却被带到一个空房间里。 “陆虎已经承认了，你们是如何联手杀死王二狗的。”王允看向王二嫂，按照萧奈的说法说道，“你们杀了他之后，还拿走了他长辈去世留下的银子。”这个王允在现场真的没有发现，他只是照着说了。 事实证明，她说的是对的。 最后，事情尘埃落定，这并不是一场临时起意的杀人案件，而是一场策划已久的谋杀，那王二嫂伙同陆虎两人，在王二狗吃完一种食物之后，都会给他再吃另一种食物。一个好吃懒做的人，并不知道食物相克的道理，只道自己婆娘这些天乖了，知道心疼他了，变着法的给他做着美味。 他怎么会知道，从来蛇蝎都是藏在美好下。 事后，人们按照村规处理了陆虎和王二嫂，一个火烧，一个浸猪笼。 萧奈虽不喜这种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但也没说什么。 “姑娘。” 事发几日后，王允跑到沈烨凉的屋子前，拦住正在做着伸展运动的萧奈，谦虚的问道：“姑娘，你当日是如何发现王二嫂撒谎的呢？还有，你是如何确定那、那偷情的人是陆虎，以及是为了钱财呢？” 萧奈不慌不忙的结束掉最后一个动作，转身看向王允。 “她说话的时候，神情虽然悲伤，但眼神却不对，伤心的人都具有同一个表情，不分民族、种群、文化、经历，如果是真的伤心，面部表情都是一样，眉头下压，眼睑上扬。自古生离死别乃人间大悲，王二嫂演绎的不太到位。” 王允听了点点头，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伤心的人有同一个表情，但仔细想想，好像确实有道理。 “在你问他还有什么可以证明她丈夫是被害的时候，她虽说没有了，但手却紧紧握住水杯，不停地摩搓着杯沿，人若紧张，便会不自觉出现这些小动作，试图缓解安慰自己。所以她，必然是在说谎。”这些都是，萧奈在审问战俘的时候，自己琢磨出来的，此刻，尽是豪不犹豫的都告诉给了他。 当然，她要是知道这些以后会害死她的时候，恨不得来道闪电劈死自己。 王允侧头，他怎么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你问她，她丈夫可有过敏性食物的时候，她中间停顿的时间过长。”如是真的保持两年亲密关系的人，日常生活小事总该不会遗漏的。这本来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她推测，应该连续很长一段时间，王二嫂都会给王二狗准备相生相克的食物，即使王二狗身体偶尔不舒服，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真正让他们下定杀心的，还是想借着“鬼火”一事，将罪责引导他人身上。人心本贪。 这也算？王允差异的睁大眸子。 萧奈看了他一眼，兀自说着：“她回答你很多问题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看向某个方向，人群里面，所有人的情绪反应大多一样，唏嘘、好奇，并没有多少伤心义愤填庸，唯独一人，表现出来愤怒，岔岔不平，悲伤，即使是装的。”王二狗是个懒汉，邻里间的相处不会太好，大多数人不会因为这样一个人的死亡，而有丝毫的触动的，更多的是带着看热闹的心，这本来就是人心。 唯独一人，因着故意表现，反而事与愿违。 “那……银子呢？”王允咽着口水，小心翼翼问道。 他已经被她震惊到了。 “后来在审问陆虎的时候，发现他总是不自觉摸着衣角。作为一个男人，男人的典型性自我安慰动作时摸鼻子、摸袖口、整理衣服等，会反复摩挲，却不会一直的摸着衣角，所以，我怀疑，王二嫂是将银钱给了他，为怕别人看到，很可能是缝在里衣服里面。” 王允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什么叫她怀疑？她如果只是怀疑的话，会当场让人撕开陆虎的衣服吗？ 王允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送走王允之后，萧奈一转头，就看到目光深沉的沈烨凉，心下暗叫，不好！ 果然！ “阿奈，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沈烨凉诧异的问道，眸子里带着点恐怖。 对的，是恐怖，萧奈没有看错。 暗自抚额，这呆子一定是以为自己救了个不太“安分”的人吧。 随即，萧奈不好意思的低着头，嗫嚅着说道：“以前，跟着家父学做生意的时候，曾看他如此审问过手脚不干净的伙计。” “这样啊……”沈烨凉沉思。 这么蹩脚的谎言，萧奈没打算能瞒过沈烨凉，在想着他可能会问的第二个问题的时候…… “阿奈，你父亲真厉害！”沈烨凉“真诚”的开口夸赞。看来，他以后要更加小心点了，不然，还怎么骗过她。 萧奈抬头，就看到沈烨凉幽黑眸里一片真诚之色，那眼眸里，还隐隐有她的倒影。 长发尽数拨在耳后，后只用一根白色丝带固定住，偶尔伴着风吹起，施施然自然洒脱的模样。 自清醒之后，萧奈就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的女装容貌，此时，竟是在他眼睛里，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心里，莫名痒痒的。 “嗯……”最后，也只有这样的单字音节挤出了喉咙。 “阿奈，你的耳力可真好，当时离那王二狗家，还有好远，你竟然能听到王二嫂的哭声。”其中缘由，沈烨凉自是清楚的狠。萧奈自幼习武，耳力利于常人，那是肯定的。但他就是想与她玩这猫和老鼠的游戏。 萧奈没想到沈烨凉会说起这个：“额，我自幼耳朵便比其他人好使些，大概是天赋吧。唔，就像是狗一样，天生鼻子就很灵。” 沈烨凉不敢相信的眨眨眼，黑眸底满是缱绻揶揄的笑意：“阿奈你真厉害，和狗一样厉害。”萧奈，我说的就是你。 “……”萧奈对于自己挖了一个坑并成功掉下去的行为表示深深的不耻，面上却不露分毫。 面前男人是真傻，还是装傻，难道？！ 他在调戏她？！ 萧奈深深的鄙视了自己有这个想法。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萧奈身上的伤口终于开始结痂。 这期间，那王允又过来了一次，在听说了萧奈的悲惨身世后，受到了深深的触动，眼里的疼惜和温柔不是假装的。 萧奈抖了抖身子，暗叫不好。 幸好那王允也没有急着表现什么，只是以后，萧奈会每隔几天就收到一些吃食。有野味，有海鲜，还有刚刚采摘的新鲜蔬菜，各个对身体都有好处。 在他提出要把她接到他家疗养时，她委婉的拒绝了。 就为这，沈烨凉不知受到了邻里多少揶揄的打趣，沈烨凉都摆摆手一笑而过，只是看向萧奈的眼神却日日越发的幽怨了些。 随着萧奈身体好的七七八八，萧奈的心也越发的着急起来。 据这些日子的打听，她现在应该是在无双国境内，虽处于边界，但也并不是很安全。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安然无事，萧奈只会认为，是这里足够偏僻，那沈烨凉，一定还没放弃寻找她。 是夜，萧奈每次都会趁沈烨凉熟睡之时，偷偷跑出去。 为怕有心人看到，她便每次都跑到不远的山上，在山顶练习两个时辰武术，再跑到河边，清洗一下，再跑回来，那时，天都快亮了。 “阿奈，最近感觉身体怎么样？”沈烨凉语带关心的问道，她最近起的是越来越晚了。 “唔，好的差不多了。”快三个月了，萧奈还是不习惯有个人这么热切的关心自己。 “我看你最近特别贪睡，有些担心。”沈烨凉眨眨眼，他都关照手下人，近期没有大事不要来找他，真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的话，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他可不想让她起疑。 “大概是伤口恢复期吧。”萧奈无奈，只能瞎扯着说，幸好沈烨凉没有再追问，可却说了句让她吐血的话。 “哦？我帮你看看吧。”说着，便伸手过去想掀开萧奈的衣裳。 萧奈恍神间赶紧按住他的手：“不、不，没事了。” 开玩笑，自醒来之后，她就没让他再处理过她的伤口，药什么的，都是她自己换的。 说起药，萧奈不禁皱起眉头，这里实在太落后了，那些药，一点止疼效果都没有！ 阿奈呀阿奈，你真是太单纯了。 对王允三五天便来两次的行为，沈烨凉终于爆发了出来。他的爆发方式也很简单，就是……不说话。不跟萧奈说话了。 萧奈于这方面的事情总是后知后觉，照例每晚都去练武，等过了两天之后，才猛然发现这些天有点冷落了沈烨凉。唔，应该是他冷落了她。 虽然每天都会三餐做给她吃，但……好像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多余的话。 萧奈皱着眉头，这家伙最近是怎么了？ 第08章 .离开 当兵当久了，一身的豁达性子也就养成了。 意识到不对的当晚，萧奈就直接开口问了沈烨凉。 “阿凉，你最近是怎么了？” “没有啊。”三个字直接了当，不仔细听，压根听不出其中赌气的成分。沈烨凉把每一个表情都掌握的很好。 “唔。”萧奈晃了晃脑袋，“阿凉，我昨晚去山上采蘑菇，你猜我看到了什么？”萧奈故作幽深的说道。 沈烨凉收拾碗筷的手顿了顿，片刻又恢复自然。最近，最近梁霖那小子没过来呀。 萧奈只当沈烨凉是听见她突然转了话题。 “你看到了什么？”骗谁呢，蘑菇在哪里呢？ “我看到了两只野兔，不知为何，其中一只竟然不理另你一只了，不管那只兔子如何讨好，或者给它好不容易弄来的吃的，还是故意逗它开心，另一只，就是不理了，连个原因都没有。” “你弄吃的给我了吗？你故意逗我开心了吗？”沈烨凉一时没忍住，开口驳倒，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煮东西给她好不好！ “是是是，我没有，可——你是兔子吗？”萧奈展颜笑道，手上抓着沈烨凉没来得及收走的筷子，随意敲打着碗，叮叮咚咚很是好听。 沈烨凉探身拿过萧奈手上的筷子，并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 温润的指尖从她的手背滑过。 萧奈心头一滑，某种想法一闪而过。 “说吧，到底怎么了？”萧奈手撑着头，戏谑的看着他。 “王允今天又来找你了。” “嗯，他又来问我身体语言的事情了。”人的身体会说话，对王允来说，确实是件神奇的事情。 “真的只是这样吗？”拜托，傻子都看出来那王允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好不好。 “你以为呢？”萧奈挑眉。 沈烨凉涨红了脸，不说话，最终，只抱着碗筷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萧奈觉得莫名其妙。 看看屋外天色已黑，摇摇头等着沈烨凉回来，索性今天也不去练功了。 等沈烨凉再进屋的时候，发现萧奈的坐姿根本没有变化。 他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才犹豫的跑过去，坐在她旁边。 “那个……你、你喜欢王允吗？”话未说完，脸却先红了。沈烨凉在心里狠狠给自己到位的表情点了个赞。 “我为何要喜欢他？”不是萧奈有意要问这个问题，是她委实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唔，他、他是下一任的村长，在村里有地位，又有才能，还、还长得好看，很多女孩子喜欢他。” “要说长得好看呐，我身边不就有个更好看的？”兵痞子的模样又现了出来。 沈烨凉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她：“什、什么！” 萧奈挑了挑眉。 “那、那你……”喜欢我吗？ 萧奈伸手戳了戳沈烨凉的额头，冰凉的指尖上，微有薄茧：“阿凉呀阿凉，你脑子里面在想什么呢？”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继续道，“阿凉你多大了？” “二十六。”沈烨凉面上表情呆呆的。 “唔，确实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了。”渔村里，大家普遍结婚早，沈烨凉这年龄里，已经是大龄剩男了。 “怎么样，可有中意的姑娘？” 沈烨凉意识到的时候，话题已经被带转了弯，完全失去了他刚开始问的意义，不禁试图拨转过来：“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喜欢王允吗？如果，如果他向你求婚的话，你会答应吗？” 这个问题，萧奈不是没有想过。上次王允委婉的表达了他对她的好感之意，她除了更委婉的拒绝之外，就只有更委婉的拒绝了。 “阿凉。”萧奈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某种不知名的殇，听得沈烨凉的心一阵心慌。 “阿凉，我突逢大变不过几个月，父母尸骨未寒，甚至连个像样的坟墓都没有，我……怎么有心情谈这儿女之事呢？”她的兄弟，陪她几番出生入死的兄弟，血染战场，连尸骨都未来得及收回，连块坟墓她都还未为他们立，她，此时此刻，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的情怀。 故事不是同一个故事，声音里却都透着浓浓的悲伤。 沈烨凉一个不忍心，倾身上前，伸手想抱住她，却见她忽然抬起头来，朝他嫣然一笑，眸眼弯弯。 要不是唇边一抹来不及收回的苍凉，他都快要相信了她此刻的安好。 可是心，却为什么，突然变得沉重了呢？ 解开沈烨凉的心结之后，萧奈又恢复了白天睡觉晚上偷偷练功的日子。 一直相安无事。 直到半月之后。 “什么？你要走？！”沈烨凉不可置信的看着萧奈，这比他预计的早了点。 “嗯。”萧奈认真的点了点头，“我的伤已经差不多好了，所以想离开了。” “这里……不好吗？”沈烨凉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奈直到沈烨凉误会了，认真的解释道：“不，这里很好，你也很好，真的。可是，我想回我的家乡，回我父母亲出生的地方。我已经没有亲人了，一个人在这世上，太孤单了，我想回去，也许那里，会很温暖。”她要回去，必须回去。只有回去之后，她满心的愧疚才有了宣泄的地方，她可以不用压抑，不再压抑，可以立刻排兵布阵，上马杀敌。被打的毫无反手之力的耻辱与仇恨，日日夜夜烧的她想哭。 沈烨凉沉了沉眸子，似是不舍：“阿奈不要阿凉了吗？” 萧奈吞了一口口水，差点被呛到，赶忙摆手：“不，不是。”萧奈低下头，狠了狠心，直接说道，“阿凉，我必须走。”她必须走，不管他有多么不舍，她都必须走，甚至，不必给说服他的理由。 舍不得一个人时，给再多理由，都不够。 沈烨凉幽黑的眸暗了下来。在他刻意控制药的情况下，萧奈的伤比平日恢复的晚了些，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应该足够在她心上刷出点存在感了吧，略一思索，沈烨凉嗫嚅而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我跟你一起去。”似是怕她不同意般，又急急道，“我只是、只是怕你遇到坏人。” 白皙的脸上爬上两抹红，黑眸里满是关切。 萧奈心里一片柔软：“此行甚远……” “我不在乎，你是我的家人，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沈烨凉忙打断萧奈的话，“而且，我会医术，还可以、可以、照顾你。” 他性格敦淳，心地善良，如果跟她走了，她一路护他周全，到风青国后，给他谋份差事，许他一世长安，泼天富贵，也不是不可能，只是，此行凶险…… 似是看穿萧奈的不舍，沈烨凉上前一步，伸手拉了拉萧奈的衣袖。 后来的无数次，沈烨凉想起此时的弱受模样，都恨不得一头撞死。 “……好” 说好要走的萧奈，简单收拾了下东西，第二天就跟沈烨凉一起，上路了。 “阿奈，阿奈——”走了半个多时辰之后，萧奈听到后面有人喊她，转身一看，果然看到王允的身影。 她停下来等他。 “阿奈，呼——”王允气喘吁吁的跑上前来，“你、你要去哪里？”他不是没有听出眼前女孩委婉拒绝他的话语，可是，这样特别的女子，错过后也许一生难遇见第二个。 “我要回家。”微哑的声音淡淡的，再无多余的情感。 “你、”这时候，王允看见了旁边的阿凉，指着他道，“跟他一起？” “嗯。” “阿奈……”王允似是不敢相信，他比这个阿凉优秀太多。 “王大哥，很高兴可以认识你，也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阿奈记下了，若有来日，阿奈必当报答你。” “阿奈，你以为我对你好，是为了要你报答？”他是出自真心呀。 萧奈无奈抚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总之……来日方长，我们江湖见吧，告辞。” 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沈烨凉赶紧跟上。 走了许久，沈烨凉转头往后看，还看到王允的身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眉心微拧。 “阿奈你先走，我去跟王允告个别。” 萧奈点头，没有多想，只当他是舍不得老乡。 沈烨凉往回走到王允面前，却见王允看都不看他一眼。 “王允，这些天你跟着阿奈学到多少？”属于沈烨凉的声音，沈烨凉的姿态，荆衣布衫，不掩久居高位的淡然。 “一点点。”王允不耐烦的答道，依然垫着脚尖眺望着萧奈。 沈烨凉沉思了一会儿，按照王允谦虚谨慎的样子，他说是一点点，那必然是很多的了。 “很好，我会再来找你。”扔下这一句话，沈烨凉便转身走了。 王允看向沈烨凉的背影，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出来。 第09章 .嫉妒 “休息一会儿吧。”一路疾行，她倒是没什么关系，可对沈烨凉来说，就惨了点。 果然，沈烨凉一听萧奈这话，如蒙大赦，瞬间瘫倒在旁边树上，就要坐下。 “诶——”萧奈一把拉住他，“先喘口气再坐。”刚刚走完这么长时间，一下子就瘫坐着不好。 沈烨凉暗自翻了个白眼，他不会武功没有内力呀少女！ 沈烨凉一手抱着树，整个身子都软在上面，一手被萧奈拉着，未免他瘫坐下去，偶有风吹过，女子的发丝便划过空气，拂在他的脸上，痒痒的。 “好了，坐吧。”说完萧奈就放下拉着沈烨凉的手。 “唔——”沈烨凉一个趔趄，直接软倒在树下。背靠树，双腿伸直。 萧奈呀萧奈，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累的年华。 萧奈拿出水壶，到了一小盖递给沈烨凉。 沈烨凉头一扬，一小盖，打发谁呢！ 萧奈抚额，温声哄到：“乖，一下子喝很多水，不仅不解渴，还会伤胃的。”说着，固执的伸着手，他不接，她就不收回。 别看沈烨凉平日里对她照顾的无微不至，但有时候，到底是个缺爱的孩子，大概……是因为他是孤儿的原因？萧奈如是想。 沈烨凉不满的嘟囔了声，伸手接过，一仰而尽。 “还要！” 萧奈好笑的又给他倒了一杯，就这样，一人不时的倒着水，一人不时的接过，竟是意外的和谐。 此时真正的沈烨凉，格外怀念霓裳院的姑娘们，不仅温软如玉，娇巧可人，还会以他为尊，他让给水喝，就绝不会给酒，他让给两壶，就绝不会只给——一小盖！ 如此十几次之后，沈烨凉毫无形象的倒头就睡。 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碎成一片片。 萧奈瞥了眼睡得正香的沈烨凉，兀自拿了跟树枝，百无聊赖的躺着。 随时间划过，她却越来越清明。 已经走了两天了，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看到一户人家，更不用说小镇了。她镇定的外表下，越来越着急。 “喂，起来了。”萧奈伸腿踢了踢沈烨凉，他的睡姿还不错，不知是本来就如此，还是累成这样的。 沈烨凉不满的挥了挥手，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乖，你不是说再不久就要到客栈了吗？”萧奈沿途听沈烨凉说着，因从各偏僻村落到小镇路途委实遥远，便有人在各村落去往小镇的必经之路上，开了个小客栈，供来往的人歇脚休息用。 “唔……”沈烨凉不理她。 “听说，那里有热乎乎的茶，香喷喷的饭，还有烧的很好吃的大肠面，啊，还有软软的床，热水洗澡……” 微哑的声音柔柔传来，一字一字传到沈烨凉的耳朵，从混沌到清明，从熙攘到舒适。 沈烨凉早就醒来了，对她描述的场景非常之万分的心动，却突然舍不得这样的嗓音，伴着清风绿叶。 以后这样的安然宁静，会越来越少了吧。 “咕——”沈烨凉肚子不争气的响了起来，在空旷的地方听得格外清楚。 “嗤——好了，不要再装了。”画风陡变，女子声音里虽满是调笑，却多了抹不自知的焦躁。 再作下去就不好了。沈烨凉得了这个认知后，慢慢睁开眼爬起来，手捂着肚子，不开心的扫了眼萧奈，咂咂嘴。 萧奈喉头一阵发紧。 阿凉呀阿凉，你这弱受模样到底是哪里养成的。 许是刚刚睡了一会儿的缘故，或是前方各种吃食补给的诱惑，沈烨凉这一路上，也没再说什么，老老实实的跟着萧奈走着，还体贴的想把萧奈身上的包裹拿来自己背。 在他第三次伸手的时候，萧奈实在没忍住自己鄙视的眼神——就你那体力！ 沈烨凉心里一阵难受——他被自己欣赏的强将鄙视了。 日落西山，月洒九倾的时候，萧奈终于拉着沈烨凉到了这传说中的“客栈”了。 沈烨凉站在客栈门口，仰着头，认真的看了许久客栈门上歪歪扭扭的字，“八方客栈”。 这……就是梁霖说的又大气又磅礴的地方？ 欺骗主上，五十大板！ 客栈比想象中的要糟糕的不是一点，没有刚出炉的热水，也没有多少菜品提供，就连过夜的房间，被子都有着一股子的霉味。 这些都是萧奈早就想到的，偏乡僻壤，有人开这样一个客栈就不错了。 沈烨凉也没说什么，从容淡定的拿起破了一个角的碗喝着水。他是阿凉，是吃过过捱过饿的阿凉！ “咕——”茶水在他嘴里转了一个圈，艰难的咽了下去，面上却淡定从容。只是那微微往里放的茶碗表示着他不会再碰它。 他虽然在渔村过了三个多月的日子，但到底，那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新鲜干净的，他毕竟不是真的阿凉！ 罢，渴就渴着吧。 不一会儿，店里伙计便将吃食送了上来。一碗大白菜，一晚红烧肉，还有两大碗大肠面。 沈烨凉给萧奈递了把筷子，再慢吞吞的拿起自己的一双，眼角瞟到正大快朵颐的萧奈，微微诧异。看来，这家客栈也不是一无是处嘛，至少，这菜和面做的不错呀！ 带着这样的认知，沈烨凉把心放宽的挑起一筷子面，呼啦一声全塞嘴里。 “咳——噗——咳咳——”面尽数吐在碗里，沈烨凉咳的满眼泪水，蒙蒙的看向萧奈。 “阿奈，这个都没有我做的好吃。”言下之意，你怎么可以吃的那么香。 萧奈夹肉的筷子一顿，随即调整过来，把肉放进嘴里，咽下。 抬眼看了下沈烨凉，想了想，还是给他说起了自己的“故事”。这一路，这样的吃食，有可能还算是好的呢，阿凉还有太长的路要走。 “以前，我父母还没有做生意的时候，我跟着父母从老家来到后来的镇上之前，老家闹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旱灾，那时候，我们整个村里粮食几乎都没有了，大家啃树叶，树根，就连老鼠蟑螂都不放过。”萧奈停下筷子，声音深沉。 故事是不一样的背景，内容却是真实存在的。那时候，无双国老将军欧阳奇还在，她在一次决策中失误，被迫带着手下隐入沼泽谷，那时候的情况，远比所谓的旱灾严重百倍。 出，残余势力全然不足以与欧阳奇匹敌；不出，迟早也会被沼泽地里的瘴气和各种断食断水的窘况逼死。 那时候，他们开始吃什么呢？ “一开始，我们对那些蛇鼠虫蚁总是抱着某种恶心，退避三舍的态度。寻常人家，即使是穷到破落不堪的人家，都不曾吃过这些。我们强忍着，直到再也忍不住，在强大的命运面前，什么骄傲，什么尊严，什么恶心倒胃这种“盛世人”才有的感觉，只能通通抛掉。” 那时候，他们亲手斩杀了自己的战马，跟随自己出生入死好几年的马，那悲鸣声在耳边萦绕了几日几夜。含着眼泪喝着血，哽着声音吃着肉。 那是她最难熬的时光，却远远不是结束。 后来，后来…… 回忆穿过久远的岁月，定格在漫山遍野的血。 萧奈说完之后，两人久久都没有再出声。沈烨凉认真的看向对面的女子，青发披肩，眉眼干净。他知道，她在说一个真实的故事，故事的背景是什么？是被他无双国将领困在了哪里，所以不得不吃那些肮脏不堪的东西吗？是不是也许，还不只是这么糟糕？ 她怎么能如此淡然，在那么深痛煎熬的回忆里，满脸淡然。即使是在“阿凉”的面前，即使此刻的她，只是一个平凡普通的孤女，她也完全可以借这个故事，抒发自己的情感呀，就像……第一次一样。 沈烨凉第一次觉得，他仿佛从一开始，便错看了她。他一直以来的羡慕她，欣赏她，甚至，还有隐隐的不想被承认的嫉妒她，不过是，羡慕她一身才华不用隐于人前，可自在风华，可畅意沙场，骄傲的、饱满的做了自己，还美名天下；不过是，羡慕她没有兄弟挤压，同僚倾轧，轻松的、惬意的走遍天下，还得那么多深情意重，生死追随。 是他，一直用他欣赏她满身光华，来掩藏自己内心罅隙里滋生疯长的嫉妒之芽。 第一次，沈烨凉觉得自己，深深的不如她。 沉默过后，沈烨凉缓缓拿起筷子，吃着面前的那碗面，偶尔，还会喝口水。 第10章 .回忆 再无多余的语言，沈烨凉连借着“阿凉”的身份安慰她的话，都说不出口。两人安静吃完之后，各自要了一个房间，便进去休息了。 萧奈打了点水，简单的洗了个脸，擦了擦身子，便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夜很静，可以清楚听到外面虫鸣蛙叫的声音。 她隐藏在表面下的心其实并不平静，那一段黑色回忆，是她有生之年都不愿碰触的伤，一次次提醒着她，曾经的她多么年少轻狂，多么傲不可一世。上了几次战场，打了几场胜仗，得了几声赞扬，就真以为自己多么了不得。 命运就是那么爱开玩笑，总是在你得意洋洋意气风发的时候，毫不留情的甩你一个耳光。 那一战，是她打得最艰难的一战。因为判断失误，误入欧阳奇的圈套，被迫退往沼泽地。 怕欧阳奇带兵强攻，她不得不带着几百人进入沼泽深处。援军迟迟未到，他们除了等，别无他法。 一天，两天，七天，十八天…… 一开始，他们还可以靠挖各种植物根茎和蛇虫果腹，后来，有几名士兵意外食物中毒死亡之后，他们的的食物来源便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断粮，缺水，每一天都在折磨着他们的神经。 “给我把刀。”萧奈对旁边人说道。 简明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却是依言递过去。 她抬眼看了看自己的兵，个个东倒西歪，精力不济，随便哪一只流寇，也能轻易的打败他们。再转头看着不远处自己的马，这些天的波折，使得它原本黑色的毛发都黯淡了些。 她走过去，温柔的抚摸着它：“傲世。” 傲世感觉到她轻轻地深情呼唤，低下头蹭了蹭它的手掌，蹭的萧奈心底一片柔软，好想哭。 手起刀落，一个用力间，傲世脖子已被滑了一刀，汩汩的鲜血直往外冒。萧奈迅速伸手按住马脖子，随着马倒下而一起蹲下。 有士兵发现萧奈的作为后立刻跑过来。 “还愣着干什么？所有人排队过来！”怕他们不肯配合，自己先掬了一手血饮下。 食物和水是生命继续的保证，他们，比傲世更重要。 她扭头冷声下着命令，不肯看傲世眼角流下的眼泪。 为保证肉质的新鲜，她没有一刀毙命，而是慢慢，血流干而死。 几百个士兵，吃肉喝血，一匹马是肯定不够的。一起进入沼泽地的马统共也就二三十匹，没有坚持多久，就又陷入了之前的困境。 后来呢？ 萧奈使劲的想着，这段被她潜意识里尘封的回忆。 她抱着那些士兵写下的血书，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痛哭出声。 那些有的父母还健在的儿郎，那些日日夜夜娇妻幼儿盼归的儿郎，为了全队人最后的胜利，在夜里，在留下这封血书之后，竟是学她，拿刀抹了自己脖子。 想到这里，躺在床上的萧奈脸上一片痛苦的神色，有泪水从眼角处留下。那一行二十三名为国捐躯的兵，是她的兵，她从来为他们骄傲，却从不曾为他们心疼，谁料，第一次，竟也是最后一次。 萧奈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和泪水，摸黑下床洗了把脸，推开窗。 乡间的夜色格外黑些，只除了天上三两点星光之外，再无其他。 萧奈深吸一口气，在平复了心情之后，刚想回到床上接着睡，却突然听见空气里的风声。 脚踏空中，伴着细细微微的衣料摩擦声。 萧奈眉头紧锁，身体已先于意识一步，腾空跃了出去。 未知名人往西南方向跑去，萧奈也紧跟其上。 她知道，那些人一直都在寻找她，但她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快！ 无双国一直被忽略的二皇子，真的有这么强大吗？ 是该见一见了。 论单打独斗的话，梁霖的单兵作战能力虽是千里挑一，却也不如萧奈，即使她重伤未愈，也不过半个时辰，就追上了他。 二话不说，萧奈直接出招攻他下盘。 自此一战失败，揭开了她刻意遗忘的噩梦，那……就加倍承受她的怒火吧！ 但凡是遇见与沈烨凉有关的事情，她都是满心的怒慨，全然没有多余的心思说些什么。手掌如刀，扫向黑衣人面庞。 梁霖矮身闪过，腾空横踢。 萧奈硬是接下他一脚，在手碰到的时候，抓住一扭，随即两人在空中翻了一个身落地，萧奈一脚踹过去，直接踢在梁霖腹部。 “嗯……”梁霖闷哼一声，也不恋战，找了个空隙想走。 萧奈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迅速俯身抓起一把石子，提起轻功追了上去。 “沈烨凉。”内功传音，萧奈的声音穿过夜色风声，洪亮的传进梁霖的耳朵里。 梁霖一顿，心下哀嚎，不禁想起刚刚与公子见面的场景。 是夜，梁霖按照事前与沈烨凉约好的，等他们从渔村一出来，就暗中见沈烨凉一次，提前安排好下一个计划。 “公子，我们后续是否要对萧奈——”梁霖没有说话，只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当初的计划，是公子和萧奈一离开渔村，他们就对她进行追杀，但不是真的要杀了她。 就像是猛兽吃饱后，无聊的逗着猎物玩而已。既可以增进公子与萧奈的感情，也可以丰富他们的业余生活。 沈烨凉默了很久，没有说话。在梁霖暗以为他的公子要来点更狠的招术时，沈烨凉开口，声音淡凉如水：“所有计划都先暂时搁置，等我命令。” 梁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相信他，如果皇上肯借他一个胆子，他会伸手摸摸公子的额头是不是滚烫的。 沈烨凉仿佛看穿了梁霖的心思，刚刚被萧奈的真实经历弄得一阵胸闷的他，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人家可是替你免了五十大板，你竟然要杀人家。”说着，边摇摇头，“真真不值。” 免了五十大板？难道……难道萧奈已经知道公子的身份了？然后被他家公子精才绝艳、俊骨天成、风姿绰约的样子迷倒，心甘情愿舍弃一身战袍，为公子洗手做羹汤？ 梁霖看着公子眼角处细微的易容痕迹，又暗自摇了摇头。 梁霖呀梁霖，你真是想太多了。 这个决定于沈烨凉来说，也是十分具有意义的。他自私的想，他跟她，注定再见面会是仇敌，刀剑相向，恶语冷眉，他丝毫不认为她会心软的对他手下留情。 如果时光无情，那在这一刻，就让他自私的，为他（她）们，营造一个只属于他（她）们两个人的时光吧。 在这段时光里面，她不是“她”，他亦不是“他”。 略微走了一会儿神的梁霖很快就被萧奈的石子追上，背部一阵刺痛。 次奥，这次一定破皮了！ 梁霖悲哀的想。如今这位萧姑娘是打也打不得，杀也杀不得，再下去，只会露了自己的马脚，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公子呀，不是说好要虏获萧姑娘芳心的吗？为何，反了过来？ 想到这里，梁霖索性也不逃了，施施然转身立在树上，脚踩一片树叶，双手背在身后。 一派清冷寂静。 萧奈追上他的时候，就看到“沈烨凉”站在那里，与漫天黑幕融在一起，全身隐在夜色里，唯独一双狭长的眼睛，透着狡黠。 萧奈负手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定定的看向他。棉布衣被烈烈晚风吹起，散披一肩的发随之轻扬。 “沈烨凉？”萧奈首先出声，声音微哑。 梁霖不说话，落在萧奈眼里就成了高深莫测。实则他心里却在想，啧啧，果然名不副其然，这战功赫赫的萧大将军，伴起女子来，也毫不逊色。 难怪……难怪公子……毕竟朝夕相处…… 想到这里，梁霖脚下一个趔趄。 公子呀，话本不是这么写的呀。 “怎么，韬光养晦的皇子殿下，这是被养废了吗？”萧奈冷声盯着他，在她的认知里，沈烨凉总是雄才韬略，也不见得有多么高深的武术。 “萧将军。”声音深沉而稳，“好久不见。” 萧奈气结，她与他，这一生，唯一仅有的一次，要了她二十八条命！ 想到此，萧奈再不多话，踏叶而飞，身形快如一道闪电。 梁霖不恋战，转身逃脱在夜色中。这一片地带，他比萧奈熟太多。 没一会儿，萧奈就跟丢了沈烨凉，她立在最高的树上，运力吐出一声：“沈烨凉，你就这点本事吗？” 已经跑远的梁霖擦了擦汗，公子呀，奴才对不起您，不该这样毁您声誉的，奴才错了，您……就当做不知道吧。 萧奈立在风里，静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边夜色开始泛白，才动了动略显麻木的身子，返身往回飞去。 第11章 .捕鱼 沈烨凉在隔壁听到萧奈回屋的声音，心下暗测，应该是与梁霖交过手了，不然不会这么晚才回来。她伤没好透，一路运功动武，也不知是否有碍。 想到此，沈烨凉又是一阵胸闷，这女人，太不爱惜自己了！ 当下，胸闷的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没多久，天就大亮了，沈烨凉一早就吩咐客栈伙计准备了丰盛的早餐，糯米粘稠散发着香味，几道小菜也是他特意吩咐厨子弄得，营养又美味，刚好可以养生。 这年头，果然有钱好办事。 沈烨凉抬手摸了摸袖口，脑子里突然闪过萧奈关于陆虎藏钱的说法，那些因为心虚或者其他的事件导致的不安全感而无意识做出的各种自我安慰的动作，立刻放下手，垂在身体两侧，浑身不自在。 萧奈起床洗漱完出来后，看到的就是沈烨凉垂着手傻傻直立在桌边的模样，背朝着她，看不清表情。 “嘿，傻站着做什么呢？”萧奈走上前去，伸手轻捶了他一下。 沈烨凉身体微僵，迅速调整了下面部表情，转身看向萧奈，忽而绽开灿烂的笑：“阿奈，你醒啦。” 蕭奈被那笑恍的一怔，不自在的弯了弯唇，转而看向桌面，惊呼到：“挖，这么丰盛！” 桌上的菜品都很常见，但对闭塞的客栈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这些是哪里来的？” 沈烨凉耸耸肩，自然的往一边座位走去，边说到：“大概是店家觉得昨天太亏待我们了吧。” 萧奈歪头，不是很相信的样子。 “阿奈，快来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夹起一筷子萝卜朝她伸去。 萧奈无视掉他手上的菜，径自坐在他的对面，拿起筷子自己吃起来。 许是昨夜一夜没睡的原因，萧奈饿惨了，只狼吞着菜肴。 “阿奈，喝水。”沈烨凉体贴的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如果可以，沈烨凉很想跟真的萧奈做朋友。 萧奈完全忽略掉沈烨凉眸底隐藏的柔情，看都不看水杯一眼，大口吃着菜。 这是她这些天吃的最好吃的菜。 对面的男人见她这幅样子，唇角牵了牵。 两人吃完之后，便又开始上路了，这一次，沈烨凉带足了路上吃的干粮和水，唯一可惜的是，没有找到马和驴子。 萧奈不知道的是，这是沈烨凉故意的，故意，便可以无限延长她回国的时间了。 “我来吧。”萧奈第五次向沈烨凉伸手。这一次，他几乎承包了所有的行李，却丝毫没有影响行进的速度。 “阿奈，我可以的，我是男人，说好要照顾你的。”说完，还不忘抬头朝萧奈咧开一个灿烂的笑。 不说沈烨凉本身是多俊美的男子，但是阿凉这个身份，虽然有在眼角眉额处略微修改了下容颜，但认真看来，也不失为好看。 萧奈莫名脸一热，不自然的转开。 她是风青国老丞相的养女，一生无子养父母年近不惑，才收养了一个被遗弃的女婴，自是疼到心坎里。 她自幼性格活泼好动，喜作男儿装扮，丞相夫妻不准，可架不住她大哭大闹，便也随了她。直到这孩子跑去军营从了兵，才知道大事不妙。 老丞相看不住人，本想着让她叛逆个几年，再随便找个理由把她从营里弄回来，谁知道，这孩子竟是一路骄勇，立功拜爵，无奈下，只好与她一起瞒着。 所以世人只知丞相夫妇终于后继有人，是个年少有为的少年将军，却不知，那一身战袍之下，却是实实在在的女儿身。 所以，萧奈，她是个实实在在的铁汉子。别说一般的儿女情长她不知道，便是知道了，她也能整出个兄弟情深来。 比如现在，她突然觉得天气比早上刚出发的时候闷热了些。 “阿奈，再走不多远，就有条河，河边有快空地，我们刚好可以今晚休息。” 萧奈点点头，脚下速度不变。 “明天再走快一点点，估计晚上就会到镇上了。” 萧奈听了，不自觉加快了步伐，很快就跟沈烨凉之间拉开了一段距离. 沈烨凉无奈轻笑，随机跟上，面上表情越发憨厚，气喘吁吁道：“阿奈，不急，总归是要在河边休息的，不差这一小会儿。” 萧奈看向他，红着脸低着头不说话，脚下速度却稍微放慢了些。 风轻轻，阳光温柔。 “阿奈，为何你这么着急？”沈烨凉别有心思的开口，却是一脸的关心之色。 萧奈脚步一顿，面上闪过羞赧，沈烨凉看在眼里，嘴角的憨笑越发的大了。 两个人，一个憨厚淳朴却腹黑善谋，一个温柔小意然内心狂野。 日落西山之时，两人走到了河边，果如沈烨凉所说，河边有块空地可供休息，没有杂草丛生，相反还很干净，空地上有块石头，爬上去，便可看到远处粼粼波光，衬着绿树成荫，格外的静谧美好。 沈烨凉很喜欢这里。 萧奈踌躇着往远方的路看了看，眉宇间轻透着一抹来不及掩藏的轻愁。沈烨凉“安慰”道：“阿奈，再往前就没有这么好的休息地方了，而且，明天我们一定能到镇上的，不急于这一时。” 萧奈抬头看向沈烨凉，他站在高高的石块上，头顶上有大片火烧云热烈滚烫，衬着他青衣布衫格外简单从容，脸上是她熟悉的灿烂的笑，深眸里满是关切。 萧奈点点头，走到石块处，刚想伸手跃上去，便看到一只手停在自己面前，指节修长分明。 萧奈愣了片刻，脑子里忽然闪过渔村某晚，他也是指腹划过她的手背，细腻的触感，虽是格外舒坦，却……是哪里不对？ “阿奈？”沈烨凉轻声叫道，唤醒了还在发呆的萧奈。 萧奈脸红了红，故作害羞般的伸出手，借助他的力气，轻松的坐在了石块上。 男子的力气很大。这是第一次，萧奈不用丝毫内力的去感受一个男子的力量。 沈烨凉体贴的帮萧奈打开水壶，萧奈比他想象的要轻很多，原来除了一身武艺外，她也不过是个娇小的，与她人无异的普通女子罢了。 萧奈呀萧奈，我可是给你留了很明显的破绽了，你可千万，不要叫我失望。 如是想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正面背面，骨节分明而有力，除了将皮肤故意弄得偏古铜色外，没再多做任何装饰，整个手上，没有一块老茧。 第12章 .柔情 晚风凉凉的，没了白日的闷热，吹得人格外舒服。 沈烨凉看向平静的水面，眼睛一眨，计上心来。 随即跳下石块，往旁边林子里走去。 “你干嘛去？”萧奈喊道。 “捕鱼。”边说边往前走去，等到再次出来的时候，手上便多了两根粗树枝，枝头被削的尖尖的。 “阿奈，给！”扔过来一根之后，便卷起自己裤腿，扎起上衣，往水里走去。 萧奈眼眸里透着股子兴奋，自从受伤落水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过什么激烈的活动了，嗅嗅自己身上，全是一股霉味，当下，两眼放光跳下石块，的拿起简易鱼叉就往河边走去。 夏天傍晚，河水抚过肌肤，惬意非常。青天绿水之下，不时传来鱼叉入水的声音，伴着沈烨凉一阵阵的懊恼声。 “哈哈。”萧奈朝沈烨凉晃了晃叉上的鱼，放肆的笑起来。有溅起的水渍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泛着晶莹的光，放肆张扬。 “阿奈，你好厉害！”沈烨凉拍手叫好，也随着萧奈的笑而笑的热烈，丝毫不在乎自己到现在为止一条鱼也没有捕到。 萧奈得意的扬扬头，毫不客气的收下赞美。 “我去捡柴枝。”说着，沈烨凉扔下鱼叉，往岸上跑去，激动地连鞋都忘了穿。 “喂，笨蛋，你的鞋！” 话音刚落，沈烨凉就不见了踪影，萧奈好笑的摇了摇头，转而更专注的捕起鱼来。 竟是难得的轻松。 待生起火堆，清洗干净鱼，开始架着烤的时候，日头已然完全落了下去，代之的是那一抹明月，月光姣姣，和着火光。 多年之后，沈烨凉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在这样曛黄暧昧的夜色里，晕了整整一生。 “阿凉，我真怀疑你这些年是怎么长大的，除了会做粥与蔬菜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萧奈边说边将一串鱼递给他。 沈烨凉隔着火光看她，神情略带委屈。 萧奈无视，得意的戳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鸡汤鱼汤什么的，都是你拿药跟邻居李大叔换的吧。” 沈烨凉也不恼，凉凉的开口说：“阿奈，我还会洗衣服。”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萧奈瞬间就转过了弯，她受伤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她的衣物，可不都是他帮忙换洗的！ 如此一想，再看面前男人一脸深笑的模样，不禁一阵鸡皮疙瘩。 没想，沈烨凉继续波澜不惊的凉凉开口：“我还会煎药，喂药，擦身，按摩……” “咳咳——”萧奈终于被咽到了。 刚想制止他，却见他一脸委屈的说道：“阿奈，我真的会很多东西的。” “噗——”她到底是哪里来的错觉，竟然觉得他憨傻的可以！ “阿凉，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是夜，两人吃饱喝足之后，并躺在河边宽大的石头上，手枕着头，入眼是无垠天空。 沈烨凉顿了顿，片刻之后缓缓开口：“我出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家庭，父亲母亲哥哥还有我。” “从小时候开始，我的父母就对我的哥哥格外严格，不管是对打猎的要求还是对药理的要求，都比我高的高。”不管骑马射箭，还是四书五经，帝王之术。 “反而对我格外的轻松一些，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纵情山水。 “我以为是因为父母更喜欢哥哥的原因，但哥哥却一直认为我更得父母的宠爱，只要开口什么都能得到。”包括他的，皇位。 没有兄弟姐妹的萧奈点了点头，想当然的认为这是长兄对幺弟的嫉妒。 “所以从小，我与我的哥哥关系就很不好，后来，直到父母亲去世之后，我与哥哥的矛盾就更显而易见了。”父皇、母后，对不起呀，我真不是故意诅咒你们的，阿弥陀佛。 “那现在呢？”萧奈好奇的转过头，这么久，她都没有见过他哥哥呀。 现在？沈烨凉一脸深思。他皇兄对他的防备之心日益惧增，几次派人试探，暗杀，他不得已，尽数隐藏起自己，变得混沌，变得平庸，变得——疏远父母。 “他后来便离开家了，如今天大地大，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有没有又在谋划什么，然后在某一天，在他还顾念最后一点点亲情的时候，狠狠的刺他一刀。 “你没有出去找他？” “我……他离开没多久，我便出去寻他了，可是他带走了家里所有的值钱的东西，我追不上他，却还自己迷了路，辗转很久，才又回到了渔村。” 萧奈点点头，没有再追问细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各自心酸。 萧奈从来没有怀疑过身边阿凉的身份，她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不过是匆匆过客，不多久便会永远的离开这里，而且，无双国皇族恨自己入骨，如果对方真是探子之类的人，是不会容得下自己“完好无损”的痊愈的。 阿奈呀阿奈，你这样想，是很吃亏的呀。 夜很深，两人都渐渐沉默，各自心事。 头上是漫天繁星辉映，有姣姣月光穿过河岸垂堤的树，温柔的洒在水面上，沈烨凉转头就看到身边是女子静谧美好的脸庞，瞬间，柔了心肠。 “呲——”那虫子仿佛也发现了这一隅独特的美，肆无忌惮的停在了萧奈的鼻头上。 女子睡得格外沉实，完全不知自己被占了便宜，沈烨凉无声的笑了笑，挥手帮她赶走虫子，这一赶，便是一整晚。 再说另一边，小小渔村里面，百家灯火净灭，所有人都沉浸在美梦里面，唯独东边王家。 “吱——”门轻轻被推开，却因为年岁久远，而发出略为刺耳的声音。 门外没有人，只有茭白月光。 躺在床上的王帅皱了皱眉，嘴里嘟囔了声，不满的翻了个身子，没有醒来。 一阵风疾疾刮过，那扇门被大力的合上又狠狠的被撞开。 “碰——” 第13章 .两将 “啊——”王帅这次总算是醒了，被吓得。睁着迷蒙的眼使劲的借着月光看了看洞开的门，门栓早就被撞开了，已然紧皱的眉，拧的更深了些。 “又下雨了呀……”呢喃一声，倒身继续睡。 梁霖眨了眨眼睛，小子胆色不错！难怪公子指定要你。 如是想着，便直接飞身进屋，立在床前，抱臂看着他。 一刻钟，两刻钟，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梁霖皱眉，这小子的也太缺心眼儿了吧！屋里东西都快被我搬空了！ 直到王帅终于被泡尿憋醒，不得不睁开眼坐起身准备下床穿鞋的时候，才迷糊糊发现面前站了堵“墙”。 王帅伸手推了推，脑子里想的都是王允那货又趁他不注意乱动他东西！ 推一下，不动！再推，仍不动！ 王帅火了，全身力气聚在手上，准备一掌呼过去的时候，梁霖再也忍不住了，先一步，拎起他衣领往床上一扔。 “哎哟——”王帅一声惨叫，疼——这下终于是醒了。 “你、你你你、你是谁？！”王帅看见面前竖着个黑衣男子，紧张的直往墙角缩去，还不忘抱了团被子在手上。 哼，德行！梁霖不屑的砸了砸嘴。 “劫色没有！” “……王帅是吧。” “你、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王帅小心的咽了口唾沫。 梁霖内心仰天长啸，公子，这就是您看上的两朵金花之一？您坑我！ “我家公子看中了你的实地探察能力，希望招你入麾下，你可愿意？”公子说，王帅看着虽玩世不恭，但其实对环境的探察能力和对周围人情绪的感知能力，非常不错！ “你、你家公子是谁？” “无双国二皇子。” 谁不知道无双国帝王一生育有两子，长子文韬武略，是命定的储君，次子醉心风月，对朝廷政治没有一点观念和敏感性。 王帅面上依然一副惴惴的模样，心里却是计算着梁霖说话的真假。 看人不能看表面，这是王老头子最常讲的话了。王老头子是他爹，除他哥之外，他唯二崇拜的人。 “如何？”公子说了，若是王帅因此质疑二公子能力的话，这个人便可以弃了。 “我、我、我想尿尿。”王帅五官纠起，苦逼兮兮的看向梁霖。 闻言，梁霖往后退了两步，给他下床的空间。 脚趾头想都知道，王帅心里打着什么主意。 果不其然，那王帅脚一跨出门，便直直往王允的房间奔去。大喇喇直接推开门后，喉咙里一声惨淡的“哥——”还没有出口，便看见王允身着单衣，兀自一人坐在桌前饮茶，黄豆大小的灯光发出细微的光，显得王允的脸，格外的不真实。 “哥——”王帅指着外面，哆哆嗦嗦的开口，“他、他他，连你这样的都不放过？”这下完了。 王允眉心微拧，抬头看向王帅，待看清他眸子深处的了然与平静之后，便放下心来，抬手将手上杯子扔过去，边骂道：“臭小子！” 王帅堪堪接过，笑着耙了耙头发：“那个……二皇子是怎么知道我们的？” 这个问题一出，王允便陷入了沉思，当时，阿奈和阿凉离开的时候，阿凉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他觉得很奇怪，当时一心都在阿奈身上的他没多想，如今细细想起，每一个神情语气，都优雅大气的浑然天成。 那个一身布衣的男子，站在泥路树丛中，认真而不可抗拒的说着：“很好，我会再来找你。”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与现在的联系。 他不是没见过阿凉，虽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阿凉现在的长相，虽与以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但细微之处，依然可见当初的影子。 如果，他不是阿凉，是沈烨凉，那——真的阿凉呢？！ 如果，他不是阿凉，是沈烨凉，那——他的阿奈呢？！ 他的阿奈，现在会不会变得有危险？！是什么样的女子，才会让帝王之子甘愿埋于小小渔村三月有余，心甘情愿做很多奴才的事情，去照顾、伺候一个姑娘呢？ 是爱情吗？不，不可能。那姑娘虽有才华，却并不倾城，仅仅只是长得还不错而已。而帝王之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可除此之外，还会是什么呢？ 王允两眉之间的结越来越深。 他真的，对外面的世界，知道的太少了。 王帅很聪明，他哥哥中意人家姑娘的事情他一早就知道，此时，再稍稍一联想，便大概知道了前因后果。 但他想到的，却是另一回事。 如此看来，这二皇子并不如传说中的那样，毫无任何可建设行为，相反，人家可能还自己组建了一只黑暗帝国呢！ 本就是年轻好动的性子，如是想着，王帅心里热血沸腾。 哪个少年不想干出一番大事业！ 王帅激动的尿都忘了撒，嘿嘿的直傻笑着。 梁霖在屋外将两人的表情一一记录了下来，他决定，事无巨细，通通都要回禀主子，包括有人要跟他抢敌将这件事！ 专业卖队友什么的，他做的比谁都到位！ 天空泛起一抹白的时候，萧奈便醒了过来，看向沈烨凉睡得一脸沉实，连睡觉都不忘嘴角憨憨的笑的时候，心情突然有些舒畅。 轻手轻脚的从石头上爬起来，跑到溪边洗了把脸，伸了伸懒腰踢了踢腿，等到差不多的时候，转头便看到沈烨凉手肘撑着石头，憨憨笑望着她。 萧奈张口刚想豪放的说一声“嗨，你醒了”，却突然想起，昨日一夜与他同睡一石，这也算是同床共枕过，正常女孩子家，应该是…… “你醒啦？”声音温柔，边说，边害羞的低下头。 沈烨凉笑到内伤，面上憨笑却纠结成一团：“嘶——阿奈，疼！” 阿奈听到一声哀嚎，连忙抬起头看向沈烨凉，却见其一手按住腰，不停的哼哼。 第14章 .风起（1） 半点不怪沈烨凉一脸惨兮兮的模样，这次他是真的疼！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睡石头床，重点是，还赶了一晚上的虫子呀摔！ 果然，萧奈被吓了一跳，迅速跳水石头蹲在沈烨凉面前，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行动间带了内力，语带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她现在在敌国境内，前晚上，那些人还来试探过她，难道现在，终于要开始对她动手了？所以连她身边无辜的百姓都不放过吗？！ 萧奈急急往沈烨凉按在腰间的手伸去，声音不自觉带了点颤抖：“我看看。”临危不乱，濒死不惧的大将军，真的不想再看到任何无辜的人，为自己牺牲了。 “疼、疼！”沈烨凉嘴里呼着冷气，萧奈，你谋杀呀，那么大力气！ “怎么回事？”没有看到血和伤痕，难道是——中毒？正纠结间，却听到沈烨凉略带哭腔的声音。 “被硌着了。”是真的疼，后腰钝钝的，估计是一片青肿。 萧奈呀萧奈，如果这样，我都不能住在你心上，天理难容呀！ “……”放下紧紧提着的心，萧奈好笑的看向沈烨凉，低声说一句“活该。”语气里带着抹颠怪，手上的力气却更柔和了些。 “你应该会些推拿术吧？”萧奈低头问，发擦过耳畔，落到沈烨凉脸上，痒痒的。 “嗯。” “你说，我来帮你按摩。”果然，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嗯……”说着，便开始细细说起按摩的简单步骤。 “左侧开始，顺时针按摩二十圈……”男音低沉，伴着清脆的鸟声，响在迷蒙的清晨，萧奈一时晃了心神，手上的指法，也瞬间的紊乱。 沈烨凉鼻尖嗅着少女身上传来的阵阵芳香，不自觉的控着音带发声，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说到了哪里。 “咕——” 两人俱是一愣，随即萧奈恰到好处的红着脸捂住肚子：“我去拿点吃的。” 刚想转身离开，沈烨凉便伸手拉住了她。 她一个不防，往前跌去，沈烨凉也坐了起来，两人之间，隔得极近极近。 沈烨凉幽深的黑眸里映着萧奈，萧奈飞起的发丝缠着沈烨凉。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少女忽而变轻的呼吸。 彼时，谁都没有说话。 “阿奈，在这个世界上，我们都再无亲人了。我把自己当做你的家人，希望可以像家人一样，照顾你，保护你，愿你安平喜乐，陪你去任何地方，也许现在还不合格，但我会竭尽全力，只希望……阿奈，也把我当做你的家人好吗？” 也把我当做你的家人好吗？不要伪装，勿需逞强，如果还有风雨，我会为你承担。 黑眸平静无波，甚是认真，仔细看，还可以看到眸底的一片热情之火，那是他，在用真心燃烧。 是有多久，自己都习惯了出了任何事情，都要站在最前面。战，她在最前面；退，她在最后面；即使死亡，她也半点不能退缩。 这是第一次，突然有一个人，以家人的态度告诉她，他要照顾她，他要保护她。 “嗤——”萧奈弯起嘴角，毫不客气的笑出声，热气喷洒在沈烨凉的脸上，卷起丝丝暧昧。 萧奈慢慢眨了下眸子，倾身往前再近一点，缓缓吐出：“那阿凉，你拿什么保护我呢？” 沈烨凉微怔，这跟他想象中的剧情严重不符！这女子，这模样，竟是……该死的好看！ “我……” “阿凉。”萧奈打断沈烨凉的话，手上用力，挣开他的桎梏，“我知道，你是真的把我当做家人，可是前途漫漫不可知，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本来毫无关系，仅仅因为都是孤儿，便抱在一起相互取暖，这样的情谊，太不牢固。我、我非常感激这几个月你对我的悉心照顾和不离不弃，但是，我们之间，是否以后真的亲如家人般，阿凉，让时间来告诉我们好吗？” 说完之后，萧奈认真的看向沈烨凉，不错过他的每一个表情。 沈烨凉难受的低下头，片刻之后，又认真的抬头看向她：“我会证明的。” 如清风爽朗，抚的人心一阵舒适。 彼时，他之谋划，她之心塌。 无数年后，沈烨凉想起此情此景，都胸闷到不行，人生中的第一次表白，就这样被毫不留情的拒了，拒了呀！！！ 等到再次上路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太阳也爬高了几许。 一路上，沈烨凉比平日里话少了不少，萧奈只当是他腰疼，体贴的将最大的包袱拿来自己背着，路上还开口关心了好几次。 从来对自己男性魅力很自信的沈烨凉现在不想理她！可是，现在他是阿凉…… “阿奈，我是男人，我没事的。”边说，还边扭了扭上半身，意思是，我很健康，闪了腰这种有辱男性尊严的事情，他是不会承认的。 萧奈侧头，然后默默的将最大的包袱又放在了他的肩上。 “……” 因为沈烨凉“带伤”的原因，他们走的比较慢，等到达小镇上的时候，已将近酉时。 从表面来看，这确实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萧奈见过的最大的镇。房屋鳞立，到处可见的商铺和两层小楼，那上面悬挂着的牌匾以及有些店家做的别出心裁的设计，足以可见白日里这里的热闹。 萧奈看着此刻尽数隐在无边夜色里的茶楼商铺，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一切都安静的太奇怪了。 同样有这种感觉的还有沈烨凉。 “阿奈，你怎么了？” 萧奈惊讶的抬头看向沈烨凉，惊讶于他的敏锐，竟然可以从她掩饰这么好的面部表情中，发现端倪。 “你不觉得这里太奇怪了吗？” 夜色漆黑之下，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火陪着他们，整条路都空空荡荡的，还明显有些他人掉落来不及捡的物事。 顺着萧奈的眼睛，沈烨凉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四周，心下暗叹不愧是他看上的女人，嘴里却不动声色：“会不会只是大家都想快点回去休息？” “不可能！”萧奈想也不想，直接打断他，“我们刚刚一路走来，经过大大小小商铺约有三十多家，其中，有两家很明显是做夜里生意的，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关门。” 她说的笃定，他听的直点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沈烨凉担忧的看向阿奈。 萧奈瞥了他一眼，也不接他的话，越过他直接走向最近的一家云来客栈，”咚咚咚“敲起了门。 敲了差不多整整有一刻钟左右的样子，萧奈才终于听到里面传来声响，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走路声和衣料的摩擦声。 “吱——”门被打开一个小口，有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躲在门后露了只眼睛，张惶的看着外面，弱弱的问道：“几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店家，我们白日里赶路至此，不想脚程慢了些，到现在才到镇上，没曾想，附近可投宿的地方都关了门，略有叨扰之处，还请店家谅解。”萧奈双手作揖，不慌不忙的解释道。 “你们几个人？”那店家咂咂嘴，心内暗想，就照您这敲门的架势，哪家会不给你开门。 “两个。” 店家将门缝稍微开大了些，惦着脚尖看了看沈烨凉后面没啥不干净的东西之后，略微吁了口气，赶紧将人请了进来。 “快、快。”边说着，待萧奈他们一进屋，就迅速将门关上。 “砰——” “店家，为何如此惊慌？”坐下之后喝了杯水，沈烨凉才开口问道。 “嘘——”那店家伸手按住自己的唇，示意沈烨凉声音小一点，“最近这里有杀人魔，专杀年轻女子。”说到这里的时候，黄豆大小的油灯炸了一下，发注“嘶——”的声音。 客栈里不算亮堂的灯火，再配上店家看不清楚的微黑的脸颊，以及可以压低的嗓音，沈烨凉感觉心里毛毛的。 “怎么说？”萧奈吃了口碗里的面，边问道。 这一刻，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也是潜在的目标之一。沈烨凉暗中勾了勾唇，喝了口汤。 仿佛终于有个人开始很感兴趣的关注这个年轻店家，自有人死亡以来，他第一次感觉无比沉重而又轻松的开口对他们说道：“这个杀人魔来这镇上有一段时间了，唔，估计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以来，他每几天就会杀一名女子，现在已经有七名女子命丧他手，这些女子个个都出落得不错，哎哟，死的时候那一个惨状，这是做了什么孽哟。” 店家的声音很有说鬼故事的天分，明明没有说多恐怖的东西，却硬是能让人毛骨悚然。 萧奈心里计算开来，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一切有为皆是人为。之前攻占邻国的时候，为了从心理上绝对的拿下他们，装神弄鬼的事情，她没少让人做。 “为何说是从外面来的？”不怪萧奈问这个问题，谋杀案，符合条件的每个人都应该是有嫌疑的。 店家瞥了她一眼，意思是这不是明摆着的嘛！“因为这个镇上一直风平浪静，谋杀案是从最近才开始的。” 第15章 .风起（2） 萧奈点头：“为何说是魔鬼所为？” 那店家瞅了瞅肃声问话的女子，他一瞬间有被她身上传来的气势压住，转而却自嘲的笑了笑，怎么可能呢，不过是个普通的姑娘。 “姑娘，我可没有跟你说笑，那些女子的惨状，啧啧，有次我刚好在现场，就看到那女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衣服也穿的非常华丽的躺在河边，双手叠起放在胸前，看上去像是睡着了。当时我还想，这魔鬼杀人杀的真有艺术感，可听我那二舅家的儿子的表姐的丈夫说，衙门仵作验尸的时候，可是吐了！”店家脸上一脸的神秘，带着点说故事的兴奋，反而少了几分恐惧。 也是，如果那魔鬼是专杀年轻貌美女子的，那他确实不需要担心什么。 “哦？这个怎么说？” 那店家看萧奈一脸感兴趣的样子，再看旁边男子脸上惴惴的表情，不禁身子又往萧奈那边探了探，压低声音说道。 “听我那二舅家的儿子的表姐的丈夫说，仵作将女子衣服褪去准备验尸的时候，衣服下面是一片狼藉，惨不忍睹。那肚子都被剖开了，整个肠子都被拖出来裹在了胸上，等仵作终于把肠子从胸上拿开的时候，那姑娘两个ru头竟然都被割了！” 萧奈和沈烨凉心头同时一震。 “后来，那仵作还在姑娘胃里，发现了各种污秽物，比如屎之类的。” 那店家边说边皱着眉头，仿佛闻到臭味般的，挥手在鼻子旁扇了扇，复又说道：“那下半身就更加惨不忍睹，整个下ti被刀割得……啧啧。” 萧奈眉头深深拧起，连面都糊了都没有发现，一旁的沈烨凉心里也翻江倒海般的不平静。天子脚下，竟然存在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真是，天理何在！ 那店家见萧奈良久不说话，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伸手想拍拍萧奈的肩膀，却见对面男子一脸深沉的看着他，讪讪笑着放下手，摸着头说道：“姑娘，你要小心点呀，以后没事千万不要再这么晚出门了。” “这个镇上一共多少人？” 店家一怔，没曾想过萧奈会问这样的问题：“约有三四十万吧。” 三四十万，算是比较多的人口了。 “已经发生的七名谋杀案件，作案手法是一样的吗？” 店家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之前的三个还没这么残忍，后面四个变本加厉了。” “那是不是死者与死者之间的死亡时间也在不停的缩短？” 萧奈出口问道，却见店家满脸迷茫的样子，遂又解释道：“是不是前几名女子死亡时间大多固定，大概每隔几天就会出现一名死者，但是现在间隔的时间越来越短了？” 那店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你、你怎么知道？！”再转头看向沈烨凉，却见其收起嘴角憨傻直率的笑，两眼阴沉的看向他。那店家腿发着抖，哆嗦着声音“啊——”。 嘴刚刚睁大，声音刚要发出来之前，萧奈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店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在感到浑身开始出汗，呼吸渐渐薄弱的时候，终于听到一声音宛若天籁。 “阿凉，别闹。”说完，拿下捂着店家嘴的手，“今晚的事情，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这件事情出现在无双国内，萧奈她有一千一万个理由不去管。无双国，越乱越好！可是本着对生命的慈悲，对人性的尊重，她不能装作没有看见般的不闻不问。她刚刚的问题过于敏感，如果店家明天一个添油加醋的宣传，导致打草惊蛇的话，那就不妙了。 店家慌忙保证，绝对不会把今晚所闻所见透露一个字出去，在把两位贵客引导房间之后，才终于抬手擦了擦脸上密密麻麻的汗。 刚刚那姑娘说，朝廷已经知道这件事，派了两个钦差来私自调查，他替她们保守秘密，就是在替百姓做善事，是积德的大事！ 店家如是想着，微微放宽了心回房休息了。 萧奈边脱着衣服边往床前走去，脑子里面还是刚才店家描述的尸体惨状，眉头不自觉皱起，又渐渐舒展。 无双国的事儿，自有他们自己操心，我只尽我所能罢。 想到此，甩下鞋便滚到了床上，唔，真舒服！ 萧奈一连伸展了好几下腰身，直听到全身骨头嘎嘎响。 “砰—砰—砰—”敲门声响起。 萧奈平躺在床上看了看床顶。 “砰—砰—阿奈——” 萧奈看一眼快烧完的蜡烛，爬起来找到鞋，跑过去给他开门。 “怎么了？”萧奈探出一个头，没让沈烨凉进屋。 “唔，阿奈，我担心你会出事，过来看看你。” 萧奈看着沈烨凉满脸关切的脸，莞尔笑道：“我很好，你去休息吧。” “不行。”沈烨凉严辞拒绝，“万一那恶魔晚上来找你呢！” “……不会，我会喊的。” “迷药。” “……你想作甚？” “我…”沈烨凉刚想脱口而出我跟你一起睡，瞬间咬住自己舌头，微红着脸低下了头，说道，“我要保护你，今晚我……睡在这里。” 萧奈没有忽略掉沈烨凉眼里一闪而过的恐惧，乐了。 “阿凉，你不会是自己害怕吧？” 沈烨凉张大瞳孔，惊讶的抬起头看向萧奈，却见其满眼揶揄略带笃定的笑意。 “怎么可能，我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会怕那些神魔鬼道，何况那人还是专挑女子下手！”沈烨凉咬着字一字一句道，然后又瞬间软了声音道，“阿奈，不是说好要做彼此的家人的么？” 萧奈心里头笑开了花，呼啦一声将门拉开：“进来吧，不过可能要打地铺。” 沈烨凉听话的迅速的进门，关门，手上抱着一床被子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麻溜劲儿。 萧奈打了个哈欠，施施然往床上走着，却始终感觉有眼光盯着自己。 她转过身，就见沈烨凉盯着自己，视线灼热，一眨不眨。 微黄的灯光打在还算俊秀的脸上，萧奈莫名就红了脸。 天，她见过的糙老爷们太多太多了，阿凉你是长得最好看的！ 沈烨凉心里为自己即使身着布衣依然不减的男性魅力默默点了个赞，面上却深情不显，然后装作不好意思般的扭开头，无声的铺着被子，只有脸却越来越红。 萧奈自是不懂沈烨凉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她只觉得，这样无声的若有若无的暧昧情境，叫一个有着糙老爷们灵魂的她，快要疯了！ 听说，当一个女子愿意在你面前展现最真实的自己的时候，没有伪装，没有羞涩，一切自然从容的时候，说明……她的心里有你了。 这是沈烨凉从梁霖那里听说的，也是梁霖混迹霓裳院好多年后总结的真理。 沈烨凉正在萧奈身上，实践着这一点！ 天知道，他为了让脸变红每次憋气憋了恁久！ 萧奈心里有一万只骏马呼啸而过，最终还是选择了平静，默默爬回床上，拉过被子，把自己裹紧，像普通女孩儿一样，害羞还有……防狼！ 夜越来越深，萧奈很快就睡着了，睡姿格外不雅，被子尽数揉成一团，大腿骑在被子上。 沈烨凉帮她掖了下被角，不加掩饰的脸上满是嫌弃，嘶——真是个粗糙的女子！ 随后，手枕着双臂躺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他今晚执意要来萧奈房里睡觉，可不真的是为了她或者自己害怕。万一萧奈想在无双国做出点什么伤害他子民的事情，或者有伤他国家之本的事情，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先引起大范围的恐慌，利用百姓的情绪来做文章，再加上这里离风青国不远了，里应外合什么的，他不得不防！ 第16章 .风起（3） 次日早晨，萧奈和沈烨凉用完早餐之后，便结伴出去溜达。 沈烨凉顶着两只熊猫眼看向萧奈，就见她东摸摸路边的首饰摊子，西看看手绢丝绸，还偶尔买几根肉串类吃的不亦乐乎。 “要吗？”正想着，一只油腻腻的手便伸了过来。 沈烨凉看着被烤的黑乎乎的肉串上沾着的各色调料，嫌弃的摇了摇头，伸手拨开面前的手。 萧奈翻翻白眼。 女孩子家家的，当街吃这个像什么话！ 沈烨凉心里恨恨想，此时他格外怀念京都里面对他前赴后继的女子，名门出身，娇俏有礼。 “女孩子家的，少吃点这些乱七八糟的。”边说着，边从兜里拿出块帕子递给萧奈。见她两手都是油腻腻的，微微叹一口气，抬手帮她擦着嘴，又把手上的串棒拿开扔掉，细细的给她擦着每一寸。 许是常年练武的原因，女子的手并不像之前的那些姑娘们，柔若无骨，白皙润滑，反倒多了抹坚韧。 手帕抚过练武留下的茧子，停了很久。沈烨凉细细看着，数着。 他手上的皮肤都比她好太多！ 阿凉呀阿凉，这不是值得炫耀的地方。 沈烨凉抓着萧奈的手，仔仔细细擦得格外认真。 本就是小镇，民风未有多开放，来来往往路过的百姓直回头看着街中央的两个人，眼里满是了然。 虽是青衣布衫荆钗布裙，但女孩清丽婉约男子俊秀憨淳，倒是格外惹人眼。 萧奈适时的红了脸低下头。十几年规律正常的心跳第一次有了异样的感觉，一点点说不出的感觉还有一抹可以感知得到的暴躁。 其实以她的性格，更加喜欢的是霸王式的直接，而不是这样……唔，痒痒的。 “闪开，快闪开！驾——” 萧奈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那些人的马匹速度很快，转眼就到了近前。 “小心！”萧奈一把拉过沈烨凉的衣领，往旁边倒去，并狠狠在地上翻滚了好几个圈。 被萧奈带着倒地的瞬间，沈烨凉才反应过来，只来得及把萧奈往自己怀里按去，用手挡着她的背，疼的他龇牙咧嘴。 “你没事吧。”萧奈抬头问道，鼻子擦过沈烨凉的脸颊，痒痒的。 沈烨凉黑眸看向趴在自己身上的萧奈，眼睛在她脸上扫视了一个轮回，嗯，很好，没有伤痕。 “我没事。”说完，才觉得女子长发正好落在他脸上，似有若无，扫着他的脖子下巴鼻子处痒痒的。 “阿嚏——” 萧奈只觉得身下的身体一阵抽蓄，然后就是沈烨凉接二连三的“阿嚏——阿嚏——” 萧奈摸了一把脸，无比郁闷的爬起来。 沈烨凉这下是真的脸红了，默默爬起来再弯腰捡起落在一旁的手帕塞进袖子里，恨恨的朝刚刚呼啸而过的几匹马看去。 那么温馨的画面，被他们破坏了！ 路上惊慌躲避的行人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定，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刚刚那些人是什么人？”萧奈抓住一个百姓问道。 “姑娘是刚刚到这里吧？”那大妈上下看了眼萧奈，笑眯眯的问道。 “嗯，昨日初到宝地。” “姑娘，那些都是衙门里的捕快。”那大妈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姑娘没事还是少出门为妙，最近这里不太安全。” “你看衙门里的捕快，最近可都是卯了劲的在捉拿凶手，不过折腾了一个多月了，也没啥结果。” 萧奈挑挑眉，看向沈烨凉。 那大妈并没有说太多，只看着萧奈的样子摇了摇头，好像她就是下一个受害者似的叹着气离开了。 萧奈也无心再吃东西了。衙门的办事效率有多低，可想而知。而这里的人每日日夜夜沉浸在恐慌里，作为一个局外人，她都有点心疼。 沈烨凉静静看了她很久，突然开口：“阿奈，我们要不要……早点离开这里？”她不是无双国人，应该不会管这件事，可是，他不能走，不能不管，不能任由他的子民孤助无依。 他要想个办法，让她留下来，又不能让她有所怀疑。 萧奈想了很久，继续走，有她的战友，她的国家，她心心念念的地方，每多一天的流浪，都让她内心里的不甘、怒火加倍的升华。 而这里，不是她的国，不是她的民，跟她没有一枚铜钱的关系，她找不到留下的理由。 可是，想即刻启程的心，为何变得那么沉重。每一刻都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是这小镇太过于淳朴和谐了吗？所以当鲜血盛开的时候，当她想毫不留情转身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然与凶手无异了吗？ ——都是在用一种方式，加速了他人的灾难，或生命，或情感。 “我……想再看看这个小镇的风景。”终是，敌不过满心的沉重和可能会有的愧疚，为内心深处对生命的尊重，不分国界。 沈烨凉好一刻才反应过来萧奈话里的意思，惊喜道：“阿奈，你要留下？！”这份惊喜里面，还保留着一份防备，如他所想，这也是很好的一个契机，让边疆小镇人民倒戈的契机！ 阿奈呀阿奈，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嗯。”萧奈重重的点了点头，心里已经开始计划开来。 首先，她需要一份死者的详细资料。太多的事情，死者都会告诉你，诚实而公正。 “那……阿奈，我们要管这件事吗？”沈烨凉小心翼翼的问道。 萧奈看沈烨凉认真的眸子，突然就笑了，笑意直达眼底，弯弯的眸子下两条卧蚕堆起：“阿凉想要管吗？” 沈烨凉挺了挺胸，大义凛然的说道：“那当然！为他人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才不枉此生。” 萧奈好笑的继续往前走去，这小子，可塑性很高嘛！ 她自是想起在渔村的时候，他思维的灵活性给她带来的震惊。 许久不见回应的沈烨凉小跑着追上前去。 “阿奈，我们现在做什么？”他得想办法见到梁霖，做个安排。 “继续逛街。”萧奈扬扬头，死者资料什么的，这些得晚上再说。 沈烨凉点点头，他也这么觉得。 是夜，约丑时时分，床上的萧奈睁开眼睛，转头看了看地上“熟睡”的沈烨凉，轻轻起身，下床，并伸手点了他的睡穴，后翻窗直奔县衙处。 白日的时候，小镇的地形都约莫清楚了。 第17章 .疑心 梁霖看着坐在地上手摸着脖子龇牙咧嘴的公子，不厚道的闷笑了几声。 沈烨凉斜眼看了看他，虽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却也知道自己手下的德行。 “事情你都清楚了？”声音凉凉响起，带着点久居上位的威严。 “是。”寂黑里梁霖躬身应道，心里却是在想，萧奈呀萧奈，我好崇拜你！ “公子好计谋，算到那萧奈今晚会夜闯县衙。” 沈烨凉沉静的眨眨眼，嘶——脖子更疼了。他明明都睡得那么熟了！ “县衙那边你去。”正了正声色，沈烨凉施施然起身。 他和萧奈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保证能实时接触到第一手资料，有梁霖先去疏通一下，他们才能更好的办事。 梁霖颔首，却想到公子不会武功，夜视能力太差，遂应道：“是。” 沈烨凉摸索着走到桌边，坐下：“你和萧奈交过手？”陈述的问句。 “是。”梁霖摸不清公子的心思，“在八方客栈那天晚上，萧奈发现我来了。” “如何？” “唔，萧奈身手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测，她的轻功，还有她手无寸铁，比起我却更甚一筹，属下真是没想到，女子也可以这么厉害……” 他话未说完，就一阵风中呼啸而来，探手一捞，便是一只茶杯，还有满手的水。 “问你这个了吗？” “额，公子的意思是？” “她的伤怎么样了？”自从她能走能跳之后，他就没有亲眼看过那些伤口了。 “唔，看她那样子，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公子，是不是让她好的太快了？”人家养伤不过三月有余，您可确定短期内可以攻下一个汉子的心？ 沈烨凉刚想反驳，却瞬间住了口，胸口更闷了些，抄起茶壶直往口里灌水。 与此同时，萧奈也顺利的进了县衙。县衙后面便是县令住的地方，夜色寂凉，整个建筑都黑乎乎的。 几个值守的人也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萧奈随手抓了一人，问清楚书房的位置，撬开门阀，进去了。 自七月三日日至九月七日，短短两月有余，便出现七宗命案。 第一宗，于七月三日在小镇最西边湖畔发现。被害者衣着华丽，仪容整洁的躺在湖边，身边撒着时下最鲜艳的花卉，乍一看像是睡着。后有渔夫走进一看，才发现女子已然遇害。 卷宗上记载，这女子在生前已失踪五日，发现时，距离死亡时刻已有一天，观察女子身上伤口，手腕处被淤青严重，并被拉扯脱皮，说明被捆绑，甚至吊起。身上鞭痕无数，两个ru房上有刀割痕迹，共计二十八刀。无被羞辱痕迹，但下ti有被硬物损伤。 按照伤痕的新旧程度来看，也就是说，女子在死前，遭受了将近七十二小时的折磨。 萧奈皱眉继续看下去，这份资料写的很详细。 县衙捕快随即展开调查，发现女子不过一普通农家出身，家人恪守本分，没有结任何仇家。 追查死者身上衣料和胭脂水粉，无果。 第二宗，于七月二十二日在小镇西北某街区发现。早上各家各户开门做生意的时候，却发现一女子坐在藤木编制的花椅上，容颜安详，穿着不俗。 后，日上三竿，众人才被一声凌厉的尖叫吓到，再回头看，那女子已然没有任何生气的倒在地上。 卷宗上记载的内容，与第一宗命案相似，只是施虐工具有所升级，不再只是单纯的刀与鞭子，女子身上多处有被烫伤的痕迹，下ti处明显。 作案手法从这里就开始升级了，只是县衙的人忽略了这一点。 短短十九天，已经快被压下去的案件又重新出现，很明显是同一人所为。 恐慌小范围的蔓延开来。 萧奈看着卷宗里对受害者的调查，又是普通农户的女子，与第一个一样，都是二八年华，都没有什么仇家。 追查死者身上衣料和胭脂水粉，依然无果。 萧奈迅速拿起余下的几份卷宗。 第三宗，案件依然发生在镇上西北区，距离第二宗案件时隔半月。受害者身份与前两名差不多，追查身上衣料和胭脂水粉，无果。 第四宗，距离上一次案件十二天，在小镇西南偏西的当铺门口被发现。 第五宗，距离上一次案件九天，在小镇东北偏北的市集被发现。 第六宗，七天，在小镇东北偏北的小河边发现。 第七宗，四天，在小镇东北偏东的地区发现。 看到这里，萧奈心头一震。按照时间来看，凶手作案的频率越来越高，距离上次犯案已过两天，也许天亮以后，就是下一具尸体被发现的时候！ 萧奈缓缓放下手上的卷宗，陷入了沉思。 与此同时，梁霖也奉令前往县衙，秘见县令。 那县令是个肥胖的中年男子，在被惊醒之后，嗷唔叫着爬下床，县令夫人则惊恐的缩在床脚。 “你是谁？！”说着便要去拔房里放在架子上的佩剑。 梁霖手一挥，拿出一块青铜令牌：“可认得这个？” 县令上前一步，却见其上刻着一条龙栩栩如生，瞬间抖如筛糠。 “皇、皇上……小民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说着朝床上的妇人吼道，“没眼色的婆娘，还愣着干嘛，不快点下来拜见大人！” 那妇人哆嗦着爬下了床跪在地上，浑身上下只穿了件肚兜。 梁霖瞟了两眼，淡定的移开视线。 “你们这里发生的事情，上面已经知道了。” “案子拖这么长时间还没有破，上面很不满意。” 那县令头越来越低，身子也微微发着抖。 “皇上这次亲派了钦差大臣来办案，明日就会到这里。但这次是微服私访，你一定要当做不知道这件事，并且全力支持他们办案，你，明白了吗？” “是是是。”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接下来，梁霖又与他们灌输了下距离小镇好几日脚程的小渔村上发生的案子，一定要叫县官这么说：听那卖鱼的大叔说，你们办案很有一套，所以想请你们帮帮忙，为百姓谋福祉，为国家做大事！ 那县令一一应下，直到梁霖走之后，才敢擦擦额上的汗。 萧奈在心里过了一下案子的始终，方才放下卷宗准备离开。 有风声夹杂着夜色的寒凉吹过耳侧，萧奈瞬间提了心神。 距上次八方客栈一事，才不过几日，对方是又追查到这里了吗？ 萧奈皱眉想，如果上次已经是怀疑沈烨凉带人到了这里，那今天，也许可以确定一下。 于是，脚下用力，飞起一颗石子，踢在树上，再反弹回到墙角。 石子狠狠从梁霖的面前刮过。 梁霖是真的很想出来跟她打一架的，可是刚刚，公子怎么说来着的？ “欺负一个受伤的女子，你涨姿势了昂。” 梁霖心里都是泪，我的公子呀，您化身憨傻淳大哥的姿势，反省了嘛！ 梁霖心一横，提起内力，往远处夜色里隐去。 萧奈刚想跟上，抬头看看天色，还是决定先回客栈。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无双国的地盘上，她必须先保护好自己，还有……阿凉。 到客栈的时候，沈烨凉还躺在地上睡得深沉，萧奈却一身沉重的躺在床上，再也没有闭眼。脑子里一会儿是今天可能会出现的尸体，一会儿是可能已经探查到她下落的沈烨凉。 第18章 .迷眼 按照前七宗案件来分析，以南北为界限，前四宗案件都出现在南北往西，尤以前三宗最为明显。后三宗案件开始从西北扩散到东北偏北偏东地区。 每个凶手都有自己的舒适区，也就是作案地点的舒适区。大多数对自己不是很自信的人，会在距离自己的居住地不是很远的地方犯案，从而就很容易确定凶手可能居住的地方和下次案发的可能地点。 这起连环杀人案件，很明显前面几起都已西北一带为中心，渐偏西南，且犯案频率稳定，犯案手法利索，可以合理推测凶手是个有组织能力的正常人，也许不是很自信。 可是后期的三起，显然不能再做这样的推理。 凶手犯案的地点开始扩大甚至随机，凶手对受害者的行为更加的残暴，这无一不说明凶手的危险系数在上升。 萧奈翻了一晚上的身，在天快亮的时候终于迷糊糊的睡着了。 等到萧奈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近巳时。萧奈在床上滚了两下，鼻子边便传来似有若无的香味。 萧奈使劲的嗅了两下鼻子，才发现那香味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于是嗅着香味起身下床，就看到阿凉坐在桌边撑着头笑眯眯的样子。 “你干嘛呢？”萧奈轻声问道。若是在以前，阿凉是自己带的兵的话，她早就一脚踢了过去，说“犯什么痴呢，昨晚见艳鬼啦”。 “阿奈，你醒啦，来，快过来吃饭，我让店家做了很多好吃的。”沈烨凉脸上笑开了花，屁颠屁颠的给萧奈准备着碗筷。 萧奈坐下看着一桌的美食，这是她受伤以来见过的最丰盛的一顿饭。鸡鸭鱼肉汤，应有尽有。 “你发财啦？”说完，咬舌头一下，“额，我是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她受伤的时候，也没见他准备这些。 “阿奈，你先吃，吃完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沈烨凉眨着黑眸，笑嘻嘻的说道。 可以看的出来，他现在真的很开心。 这样一来，萧奈反而吃不下了：“你先说。” 沈烨凉假意歪着头想了一下，才压着喜悦淡淡开口：“县令来找我们了。”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在隔壁等着。” 萧奈听后更加奇怪了。 “是这样的，县令说，有渔村的人过来做生意，跟他说了渔村发生的命案，并说了当时你的厉害之处，县令今天一大早便亲自过来，说是要见你。”沈烨凉解释道，他笃定她一定会接受县令的橄榄枝。 萧奈虽还是觉得奇怪，但还是决定先去见一见那县令。想到此，便起身往门外走去。 “阿奈！”沈烨凉突然沉声。 萧奈转头看去。 “先喝一碗汤，不然伤身体。”转瞬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憨淳。 萧奈疑似错觉，却听话的坐了下来。 再见到县令的时候，已经是一炷香之后。 那县令见到“姗姗来迟”的萧奈，脸上没有半点不耐烦，仅仅只是发现对方是个姑娘的时候，有点惊讶之外，再无其他。 “你就是阿奈姑娘吧。”县令搓着手，有点点紧张。 听说皇帝爱民如子，亲派两位钦差下来明察暗访，连边远的小渔村都没有放过。 萧奈点头：“找我何事？” 那县令看着面无表情的萧奈，再瞅瞅她身后的沈烨凉，咽了下口水，继续说道：“鄙人、不，我听到渔村来这边做生意的李大叔说你曾经在渔村的时候，智破了一起凶手案，听他说你很厉害，所以希望……希望你可以协助本官，一起侦破近期出现的连环凶杀案。” 萧奈心惊，他真的是从某路人那边听说的吗？经过昨天一晚，她不可能不多想。 “你真的是听李大叔说的？”萧奈看向县令，没有错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 “是，我真的是从李大叔那里听说的。”边说，边拿手擦了擦额头。 萧奈了然。 本不是多矫情的人，虽与那沈烨凉从不曾正面交锋过，但她天性骨子里的好胜不服输却叫嚣着让她接下这个案子。 你也来了，你也在查案吧。 那我们，便来比一比吧！ 知道县令所来何意之后，她悬在半空中的心反而落到了实处。 “我需要案件发生以来的所有调查资料，包括相关当事人的资料。” “好好，下（官）、我马上就去准备，你还需要其他什么吗？要不要我拨几个人给你？” “不用。”萧奈挥一挥手，直接带着沈烨凉走了出去。 既然有人买单，她自是没有不享受的道理。 沈烨凉，我们之间的战争，开始了。 萧奈不疾不徐吃饭的时候，沈烨凉已经拿着县官送来的资料开始看了起来。 七宗案件，其抛尸的范围不断的扩大，作案的手法持续升级，案件发生的频率也逐渐加快。 他越看，额头就皱的越紧。这样惨绝人寰的狂暴之徒，竟然是出现在他的国土上，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萧奈许久不听沈烨凉说话，好奇的扭头看过去。 光透过窗户洒在沈烨凉身上，墨发不束不扎，尽数懒散的披着，捏着卷宗的修长手指被光线照的微微泛白，额头轻轻皱起，每过半响，便轻轻翻上一页，似是沉思，似是游离。 萧奈一时就看的迷了眼。 没有其他男子乍一看措辞格外大胆、暴露、残忍、不带丝毫隐晦的描述，便失了颜色，而是如此面沉如水，平静依然。 她的阿凉，在此刻莫名多了点点男子气概。 如果她的副将简明在场的话，必定是十分不服气她心里所想的，拜托，这么一身书卷气就是男子气概了？这让他整天风里来雨里去以一敌百身材矫健的人情何以堪！ 简明呀简明，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是这样想的。 萧奈放下手上的碗筷，轻手轻脚的跑了过去。 “看出什么来了？”在渔村的时候，她对他思维灵活的小小震惊感还记得很清楚。 沈烨凉像是没听见萧奈问话般，继续翻着书页。 萧奈凑过去看，只见那是七宗案件并发后，写的总结，上面详细记载了七个案子的相似之处以及不同的地方。 萧奈仔细看了看，除了昨夜她总结出的几点之外，还有一点，她疏漏了。 “这些女子，五个是普通的农家女子，两个是女支女。” 沈烨凉点点头，不知道凶手越来越残暴的施虐方式，是否与女子的身份有关。 萧奈陷入了沉思，伸手翻了翻桌上的卷宗之后，跟沈烨凉说了下她的关于凶手舒适区内犯案的推理。 “怎么了？”萧奈看沈烨凉久久的盯着她，良久不说一句话。 “喂——”伸手推推他。 “阿奈，你真棒！”沈烨凉真心赞美道。关于部分凶手有舒适区内犯案的特征，这个他也在其他书上看到过，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往这里想。 “我觉得……咳。”沈烨凉伸手摸了下脖子，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每个受害者都遭受了各种不同程度的虐待，鞭伤，刀割，火烧，甚至小范围内的剥皮以及穿肠破肚，还有下ti处不同程度的受伤。” 沈烨凉手指着卷宗上被红砂笔标出来的字，鼻尖全是萧奈凑过来看时身上的清香，微沉一下心，认真说道：“凶手到更像是个不能行 房事的人。” 萧奈凝眉，因为不能正常行 房，便将怒火发泄在如画似玉的姑娘们身上，因为不能行 房，所以所有的女子下身均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却唯独没有被入侵的痕迹，是这样吗？ “我觉得不仅仅是这样。”萧奈冷静分析。 沈烨凉扬一扬眉：“哦？” “我同意你说的，从案件中来看，凶手应是男性，也许没有bo起能力，但这些残暴的手法，很明显是只针对女人的。他并没有将自己无能的表现，衍生为对同性的嫉妒，从而大肆猎杀男性。所以，他对女人，除了无能之外，应该还有更深次的原因，比如，厌恶。” 沈烨凉点点头，表示不能再同意。 “也许他成长过程中曾经遭受过巨大的创伤，这个创伤也许未必是亲近的人施加给他的，但一定是女人。” 萧奈对他竖起大拇指：“走。” “去哪？” “找受害者的家人再了解一下情况。” 第19章 .共情 “我家碧娘经常帮衬着家里拾掇些东西出去卖卖，偶尔也做点手工之类的，她为人善良，热心助人，从不与人结怨。” 说话的是个年近四十的妇人，自古白发人送黑发人最为痛苦，她刚近不惑之年，便已两鬓花白，满脸都是憔悴的皱纹。抽噎了片刻，又接着说道，“邻里之间，哪个不夸赞她，就连亲事，今年都好几户人家来说亲了……”抬手抹了抹脸，一片悲痛。 萧奈听的心里难受，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劝慰。于她来说，有太多的悲痛只能藏在心底，说不出口，也不知怎么说。 “大娘。”后来是沈烨凉轻轻唤了声妇人，并递上块帕子。 妇人接过。 “大娘，碧娘失踪的那几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没有，碧娘那些天就跟平时一样，早起收拾好东西就出去赶早集，中午回来吃晚饭，再去赶个晚集，不过……。”那妇人支支吾吾，然后看见沈烨凉眼里真诚而执着的光线，鼓起了勇气继续说道，“有一天碧娘不愿意去赶晚集，我、我说了她一顿。” 沈烨凉递了个眼色给萧奈，继续温柔问到：“她为什么不愿意去？” 妇人继续说道：“碧娘说，她感觉有人在跟踪她，我不相信，还、还骂了她，我们小镇从来民风淳朴，连偷窃的小贼都没有，夜里睡觉都可以不关上大门，怎么可能会有人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说着，不可自抑的恸哭了起来。 妇人是在自责，自责自己的大意和想当然，害死了自己的女儿。 沈烨凉安慰了她一会儿，并承诺会尽快找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接下来走访的几户普通人家，依然没有发现多么有用的线索。 最后走访的是倚春楼。 萧奈和沈烨凉走进大门的时候，就看到那一身艳红衣裳的老鸨满脸堆笑的走过来，在看到萧奈姑娘家打扮的时候，脸上笑容顿了顿，随即笑的更欢了。 不错，是个漂亮的姑娘。 “哟，这位客官，您是第一次来吧？听曲儿呢还是喝茶？”说着，眼睛不时的瞟着沈烨凉旁边的姑娘。 沈烨凉凉凉扫了她一眼，不悦道：“我们来谈谈潇儿和紫月的事情。” 那老鸨脸上表情瞬间凝住了，谁家做生意的死了人不怕被人提起，简直晦气。 沈烨凉讨厌老鸨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刚想开口说话，旁边的萧奈却抢先的开了口：“她们来你这里多久了？” 声音平静到没有丝毫起伏，却偏偏让人听出来一丝冷酷。 那老鸨被微微震住了下，收起打量货物般的眼光，正了正脸上神色：“两位里面请。” 小镇虽小，但也是一个秩序井然有官有民有商自成体系的地方，能不得罪人，就是最好的。 老鸨将他们带到楼上一间屋子，让人送来壶店里最好的茶水，才关上门。也没等两人再开口问，便说道：“潇儿和紫月都是我这里的上等货……” 刚说到这里的时候，萧奈一个眼刀子甩过来，带了点凌厉。 那老鸨浑身一抖，声线变得尖细：“……都是我这边的清倌儿，卖艺不卖身，因着长相出众，平日里倒也有不少人过来捧场。她们……她们失踪的那一天，都是晚上接了王家下的帖子，说是要请姑娘府里唱曲儿。” 说到这里，那老鸨拿眼睛瞟了瞟对面坐着的两人，见两人丝毫不为所动，可见他们对那王家是一无所知，于是尽责的解释到：“王家世代行商，是我们这个小镇最富有的人家，生意涉及了米粮、绸缎，差不多形成了垄断。平日里，他们家的吃穿用度，啧啧……。” 老鸨语气里不乏底层人民对富贵人家的艳羡。 “说重点。”萧奈不耐烦的打断她。 老鸨抬手擦了擦额头，哪有姑娘家这么凶悍的。 “那王家下了一次帖子给潇儿，出手很大方，当天晚上，我就让两个小厮抬着人去了，结果第二天早上，接到王家传来的消息，说是晚上人根本没到，要求退还银子。我们立刻差人去寻，结果到日上三竿的时候，那两个伙计回来，说自己被人敲晕了扔在小巷子里，而潇儿，也不见了。” “没几天，便有人说，看到了潇儿的尸体，我们立刻去认了人，也报了官。官府彻查之后，也没个结果。” “潇儿尸体出现的那天，王府再次来下帖子，要紫月过府展示才艺，我……” “你答应了？”萧奈可以感觉到心里有把火，人，怎么总是可以，因为眼前利益，而做出违背人间道德的事情！ 那老鸨低下头，不好意思但却没有丝毫悔悟的说道：“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哪有拒绝客官的道理，何况王家这次确实给了不少银子，还说即使出事了，也只需要退还一半……” 在萧奈愤怒的眼光下，老鸨生意小了些：“我们也为了紫月姑娘的安全，做足了措施，不仅派了四个伙计，而且那王家也派人来接了。” “只是……只是依然失踪了，那些护卫们，也不同程度的受了伤。” 沈烨凉耳朵虽是听着那老鸨说话，心思却飘到了萧奈身上。 从开始，到现在，他带着她一家家的走访每一个受害者的家，她表现出来的最强烈的情感，就是此刻的愤怒，对人性的愤怒。 而之前，那些声泪俱下的人们，即使是引起了她情绪上的反应，她也甚至没有说出一两句安慰的话。 感同身受，很好的感知到他人的情绪情感，并表示适当的理解、共情。自古以来女子就比男子更有优势。 今天的萧奈，是这么久以来，他唯一不曾见过的，也是他的谋划里面，所没有的的。 萧奈呀萧奈，你在隐藏什么呢？ 这下，更有意思了。 两人从老鸨那边没多问出什么，便起身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略微拥挤的街上，黄昏的光将人的影子拉的格外长，交错在一起，分不清，道不明。 街边有小贩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去，有那在天黑之前来不及收拾的，行动间便带了抹慌乱。 “唉，真不知道这日子还要过到什么时候啊。”人群中不知谁抱怨了句，很快便惹来一阵附和声。 “是呀，这几个月，我家的进项都少了很多，几口子就靠这点银子生活了。”小镇民风开放，平时夜市的时候，出来逛的人才是最多的。 “我看那县衙的人真是吃干饭的，这都多久了，还没抓到。” “诶，听说那县令找了两个高手来帮忙破案……” 接下来，便是一阵压低声音的议论声。 萧奈看着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鲜活，在忽略那些声音的前提下，她是真的喜欢天下太平的样子。 大概是经历的足够多，再也没有了年少的冲动，她再也不会认为领兵作战、剑指沙场、杀伐决断是多么快意骄傲的日子。 都是百姓苦。 人总是在某一刻认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后来才发现，原来只是没有经历的更多。就像她，一直以为之前那是她想要的生活。 沈烨凉心里弯弯绕绕成一团麻，一团不乱的麻。 第20章 .风浪 两人简单在外面买了几个包子先垫垫肚子。 “阿奈，刚刚……你没事吧？”想了许久，沈烨凉还是斟酌着开了口。 既然要撕开面前女人伪装的面具，那就容不得任何心软。 “嗯？没事，怎么了？” 沈烨凉眉眼深深：“今天一天见你没怎么说话，所以问问。” 萧奈现在的心情有点沉重，她也半点没想在沈烨凉面前掩饰自己。 也许，现在，她不是她，反而更有利于表达。 “我今天，看了太多的苦痛。”萧奈眉头暗结，低头咬了口包子，“和人走茶凉的冷淡。” 沈烨凉旋即明白了萧奈话里的意思。 作为见惯了各种厮杀场面的大将军，人死人生，不过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可是每一次，但凡是有兄弟战友离去，都会经历一番沉痛。 然而今天。那些家人们的苦痛，原来是不可能掀起她丝毫的情感的，但是因为前后炙热与冷冽的鲜明对比，少女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吧。 沈烨凉微阖了眸子，阿奈啊阿奈，你即将要经历的，势必要比现在多得多。 虽是这么想，沈烨凉还是在少女难过的闷头啃包子的时候，犹豫的伸手揽了她的肩膀，带着某种笃定，轻柔而用力的揽着她。 萧奈身子僵了僵，她从来没有被谁像这样，以一个守护者的姿势温柔呵护着。一时间，竟是忘了反映。 夕阳渐沉，黑夜很快笼罩了大片的地，路上行人无几，空有几盏灯燃在风里。 萧奈就看着前方飘摇不定的灯光，心突然就安定了些。 可沈烨凉是谁？从来善于谋划，攻心为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可以直抵对方灵魂的机会。 “可是阿奈。”温柔的声音响在耳畔，沈烨凉故意凑近了萧奈的耳颈，湿热的气息便尽数撒上，“我今天对你很失望。” 萧奈皮肤上泛起的小疙瘩，还没来得及散场，全身就透凉。 沈烨凉没等萧奈有多余的反应，继续说道：“阿奈，情感共情，是女人的天赋。女人大多数都有同情弱小母性泛滥的情怀，而阿奈你，是经历过人生大悲的人，应该会更懂。更加懂那种失而不复得，求而不能够，见而不可能，从此一切只能尽付黄土的感觉。” 一段话，沈烨凉说的格外的慢。可一字一句，却真实而沉重的敲在萧奈的心上。 “可是刚刚，你……”你真让我失望。 谁都没有说话，谁也没有再往前走一步。两个人还是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一个僵硬的站着，一个温柔的揽着。 萧奈不是没有听懂沈烨凉的话里的意思。 若今天陪着他的，是个一般的女孩子，也许早就红了眼眶。 可是，她不一样。 萧奈张了张口，想要解释，却只灌了满口寒凉的风。她想大叫，她想说阿凉你误会我了，不是这样。可是最终，依然什么都没有。 萧奈的心与情感，都留在了很多年前的沼泽地里，留在了那天日光炅烈的寒凉山谷里，留在了她的每一个士兵身上，她……还没有学会怎么去与他人，与不相干的人产生共情。 因为每次，只要一试图去感知他人的情感，她心底深处便升起恐慌，就像亲身置于寒凉之下，巨大的情感悲怆，压得她快喘不过气来。那些都是最不想让人触碰的伤，那么荒，那么凉。 她知道，这是反移情，处理不当，就会陷进去，继而恍惚，继而沉溺，继而不可自拔。 作为一名合格的将领，她怎么允许，她绝不允许！ 听着沈的指控，萧奈久久没有说话，眼光漫无焦距的飘向远方。 沈烨凉看着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满脸的泪，突然就觉得自己有点点残忍。 那晚，沈烨凉知趣的没去萧奈房间里，硬是在隔壁，睁着眼睛躺到天亮。以他对人心的把握，他当然知道她出现了阻抗，抗拒再深一步的挖掘自己真实的情感，阻抗触碰内心底最沉重的伤。 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都是一样的。每个人心底都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有一道伤，像是深渊，只能凝望，却永不可触碰。 一旦有人想要揭开了，哪怕使用最最温柔的方式揭开，当事人都会要么沉默，要么激烈的否决，很少有能正视并最终解决的。 但沈烨凉相信，萧奈是不一样的。这个他视为对手很多年的人是不一样的。 同时他也相信，经此一事，他在她的心上，必将掀起风浪。 那晚，萧奈没有在房间里睡觉，她跑到小镇最西侧的湖边，一个人，吹了一夜的风。脑子里面，一会儿是漫山遍野的血，一会儿又是狭长山谷里堆山的尸。 夜色格外凉，萧奈衣着单薄的坐在湖边石头上，任风吹着，没有丝毫感觉。连月光，都温柔的隐在了乌云后面，怕打扰了她。 萧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五官封闭，不想，不看，不听。 湖水安谧，格外深沉。 有黑影从湖边的树林里穿过，一步，两步，三步，步步接近。 那锈迹斑驳的长衫上，还隐约可见几道暗红。 再往上，是一双半握的拳，带着微微兴奋的颤抖。 胸前隐约可见有绣有繁复的花纹，看不清形状。 再往上，是露在外面的脖颈，隐约可见皮肤白皙，带着久不见阳光的病弱。稍一抬眼，便可以看到一张脸，满是笑意的脸。 男子狭长的眼睛里，嘴角咧的大大的。本该是热情洋溢的笑容，却偏偏被他笑出了几分狰狞。 可以看出来，男子现在很兴奋。 这个兴奋，在他突然看到石块上的人影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刚刚结束了一场盛放，就又遇见一次花开，这是上天赐给他最好的礼物。 他可以感觉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轻微的发抖。哦，这一定是最美的花。 再走近一点点，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少女微躬的身躯，还有散在风里飘舞的发。他轻轻闭上眼睛，深深的嗅了嗅，嘴角的笑咧的更大。无声而狰狞。 黑影慢慢接近，缓缓伸出手。这一次，他要慢慢享受。 第21章 .温柔 沈烨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自觉睡了很久的他一跃而起，简单漱洗后便推开门。先去了趟萧奈的房间，他附耳听了听，没有任何声响，估摸着她可能还在睡觉，便先一步下了楼开始吃早饭。 早点是两个馒头一碗粥外加两碟小菜。这么长时间以来，沈烨凉已然习惯了这些。 她能承受的，他必须也要能承受，才不枉他如此费心、用心的想要完胜她。 又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萧奈的房间门还是紧闭。沈烨凉渐觉不对，起身往楼上走去。步伐间带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慌乱。 “叩—叩—叩—” “叩叩—” “阿奈！”喊了两声之后，不见回应，沈烨凉用力的推开门进去。 一室冷清，有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掀起半落的床幔，床上很整洁。 沈烨凉黑眸眨了眨。昨天晚上他是与她一起回来的。 刚想转身退出去的时候，却听到客站外面传来一阵吵嚷，从模糊到越来越清晰。 “听说东边大街发现了尸体？” “可不是，啧啧啧，听那捕快们说呀，这具尸体，可比前几具更恶心。那尸身，一抬，就差不多快散架了。” “奇怪，没听说这两天有谁家姑娘失踪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沈烨凉急急从房间里跑出来，随便拉了一个人问道：“尸体在哪里？东大街在哪里？” “嘶——疼疼。”那壮实的汉子被沈烨凉扯着胳膊咧着嘴直叫，转头看到是个年轻人的时候，不满叫道，“该不会是你的小娘子吧，哎哟——” 沈烨凉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却周身给人一种冷冽的气质。不愠，不火，不急，不躁。却偏偏这样清冷到极致的气质，让那壮实的汉子愣住了。 “出、出门左转过两条街，是、是东大街。捕快还在那边……”刚一说完，沈烨凉就放开他往外跑了出去。 奇怪，明明很清楚她的本事，明明很清楚她从一个小兵成为一国将领，一身过硬的本事是少不了的，明明知道，连他手下梁霖都未必是她的对手，可是为何，心却第一次，不规律的跳动了起来。 一下，两下，三下。这不可抑止的慌。 沈烨凉很快就找到了东边大街。整条路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的人聚在一起小声谈论着什么。偶有几个字飘进耳朵里，烧的他一阵心慌。 前面粮店处右转，进入一条小巷。沈烨凉就看到了案发现场。这条小巷，是连接着东西大街的主要通道，平日里来往的人流很多。 那里已提前清了场，无关百姓在外面围成一圈，不时还可以听到捕快呵斥百姓的声音。 沈烨凉放眼望去，没有看到萧奈，直接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粗鲁的姿态惹得围观的百姓有些不爽。 “哎哎，干什么的！”有捕快提着刀走上前，对意欲进入现场的沈烨凉吼道。 沈烨凉狠狠瞪了他一眼，脚步依然没有停下。 那捕快自知在人前落了面子，再加上久未破案，刚刚不知被谁扔了片菜叶子，心下一阵窝火，一股脑的全往沈烨凉身上撒。 “退开，不然小心我不客气了。”手抓住刀柄，做出拔刀的姿势。 是男儿都有三分血性，何况是一直高高在上的沈公子，当下抬腿朝他手踢了过去。在那捕快愣神之际，直接跑进了里面。 那捕快很快反映过来，随即拔刀跟上，刚要碰到沈烨凉的后肩膀的时候，却听到—— “阿奈！”沈烨凉终于在人群中找到了萧奈，许是县令发了话的原因，她正在近距离的看着尸体，没有人拦着。 萧奈很明显听到了沈烨凉的喊声，抬头就看到他气喘吁吁的样子，衣服跑的乱了形状，连头上的发也有些松散。明明很狼狈的样子，却因为他站的笔直的背和凝望她的神情，忽然其他都变得格外模糊。 萧奈咧了咧嘴，刚想抬手跟他打声招呼，却忽然看到他身后有个捕快正提把大刀紧跟而上，刀锋凌厉，就快要到他身上。 在紧急时刻，行动永远快于思想。萧奈运气闪身过去，单手拂开刀，用了一个巧力，拉起沈烨凉旋身离开。 有知道他们身份的人迅速过来，先是呵斥了那个捕快，再跑到萧奈和沈烨凉身边赔着笑道歉。 沈烨凉瞥了那人一眼，拉起萧奈走到一边。 萧奈看着沈烨凉，上下仔细打量了几眼，见到没受伤才放下心来，却见他直勾勾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怎么了？” “你去哪里了？”见面前女子并无任何异样，沈烨凉才开口问道。 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现在的行为，叫做担心。也完完全全的忽略了，刚刚萧奈在危急时刻暴露的武功。 萧奈看着他因剧烈奔跑脸上出现的红晕，还有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气息依然不稳，忽然就笑了。 笑容婉约，眸子璨璨。 “阿凉，你担心我。”声音轻柔而笃定，带着寻常女子说话的细软，还有她自己独特的低哑。舌尖在嘴里转了一个圈，却一字一字，说的格外清晰。 沈烨凉一怔，像是终于被看穿了般脸红了红，忽然伸手，将身边女子用力的按进怀里。 体温，心跳，这些真实存在的因素，才能帮助他确认，她真的安好。 “嘶——”萧奈皱眉，轻呼了声。 “怎么了？”沈烨凉紧张的放下她，仔细察看着，拉起她的手腕，掀开衣服，便是一大块的淤青。 “怎么回事？”声音中带了几分凌厉。 萧奈疼得扯了扯嘴角，沈烨凉才放轻了手上的力气，指腹温柔的抚摸着，微凉。 萧奈觉得有点点痒，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样的动作，莫名让她觉得，有点点……se情。望了望天，萧奈淡定的收回手臂。 “没事，昨晚遇到了鬼。”她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告诉沈烨凉实话。 照她推测，小镇西侧湖边，是第一宗案件的抛尸地点，某种程度上，也是凶手第一次完整意义的犯案，对他的意义重大，所以他才在再次杀人之后，重新回到最初的地方，那会让他，获得某种快感。 而通过这样的方式，寻求满足的人，很大可能现在就在现场，观赏着由他缔造的“神话”。围观人群里，或在这些忙碌的府衙成员里，一定就有他们要找的人！ 萧奈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周围，尽量记住每个人的表情。 第22章 .初露 待捕快们将尸体带回了县衙后，萧奈和沈烨凉也跟着一道去了。 但在去之前，沈烨凉坚持把萧奈拉到了药店里，买了其中最贵的药，仔细的给她涂上。 药清清凉凉，使得那一片皮肤的烧灼感都降低了些。 “你需要给我一个解释。”沈烨凉看着萧奈，眉目冷秀，却是满满的关心。 “好。” 沈烨凉这才小心翼翼的放开她的手。两人一起往县衙走去。 “昨天晚上。”没等沈烨凉再问，萧奈解释起来，“我去了趟第一宗抛尸案件的地点。” “怎么突然想起去那里？而且还是在晚上？”不怪沈烨凉这么问道，白天一起去，不是可以更好的探察被忽略的蛛丝马迹吗？ 萧奈面上不自然起来，微咳一声，继续说道：“我想着，晚上去，也许可以更深入的感受凶手的心境。” 怕自己说话的力度不够可信，萧奈补充：“尸体是在早晨发现的，那凶手一定是在晚上进行的抛尸。他的心情，他的情绪，还有很多的情感，都被掩在了夜色里。我只不过是重走他走过的路，从而更贴近他的心。” 萧奈说的很有道理，唬的沈烨凉一愣一愣的。 “可有什么发现？” 萧奈摇了摇头，心底一阵心虚，面上却不露分毫。她不知道的是，微微泛红的两颊，已然出卖了她。 “哦~”沈烨凉拉长了声音，故作了然，“所以你手腕的伤，也是为了使自己更加的贴近受害者的情绪而自虐的吗？” “……”什么叫自虐！ “咳，昨晚上我的确遇到了凶手，我对那一块不太熟悉，再加上对方显然是有准备的袭击，所以……吃了点亏。” “吃了点亏？”沈烨凉正眼也不给她一个，凉凉的说道，他现在很生气。 “……嗯……咳。”萧奈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转而又放下手，整理了下前襟，手背在身后，抬头看向远方，老神在在一本正经的说道，“昨晚上，确实是我大意了。” 语气淡淡，就像在说天气一般随意。 沈烨凉忽而胸口堵得发慌。 “好……昨晚上可有什么发现？”沈烨凉学她的样子，手也背在身后，腰身挺得比她还要直，“看看你的发现，值不值得你手腕的伤。” 萧奈顿了一会儿，酝酿好语言，才不急不缓的开口说道：“凶手体形高大，约有六尺来高，体型偏瘦，身手不算敏捷，却胜在有力量。” 萧奈想到昨晚，那突然伸出来的双手，充满了爆发力。 在她右手为肘撞上他胸口的时候，还隐约听到一声笑声，满是……兴奋？ 沈烨凉听罢脸上并没有多诧异的表情。从府衙那边拿来的卷宗，清楚的表示着犯案人没有同谋，那把女子从绑架，到凌虐，到抛尸的，都只是一个人。体型即使不强壮，也必然是健康的甚至健壮的。 “那，你是怎么脱身的呢？” 萧奈双眼骤然睁大，猛然转头看向沈烨凉。却见其满脸关切，似是真的在关心自己。 萧奈心骤然跳快了两下，她太大意了！ “运气……我曾经跟着家父学了几招防身术，虽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对付几个宵小之辈，也绰绰有余了。”她不想骗他的。这一路走来，他对她，做得太多了。不管是重伤下的细心呵护，还是后来的一路追随，他的关心，对一个没有任何关系的陌生人来说，真的太沉重。 他真的，是把她当成了家人。 等到了风青国，她就把一切都告诉他。萧奈暗想。 “阿奈。”沈烨凉叹了口气，伸手按了按胸口，随即转身过去，伸手掰过萧奈的肩膀，使她朝向自己。“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要半夜跑出去了。”沈烨凉将演戏当成了本能，本能到他自己都忘了，他是带着几分真心。 “好。”萧奈心底升起一片暖意。 终于，他们都变成了各自的不可承受之重。 在去衙门之前，他们先一步去了王家。那个两次对霓裳院的姑娘下帖入府的王家，那个做绸缎和米粮生意的王家。 “客官，想看看什么料子呀？” 萧奈和沈烨凉选了总店，一进去，就有店家上前热情问道。 “最近店里新来的很多匹料子，各位看看？”说罢，便引着两个人往里间走去。 虽是小镇，这店家依然能够一眼看出客人的身家大概是多少，有多少能力买多贵的东西。所以直接把人带去了中高层消费区。 “你们当家的在哪里？”萧奈看着一室的成衣好散布料，直接转头问道。 “额，小的可是有什么服务不周的地方？” “不是，我们有事找他。”萧奈解释道。 那店家踌躇了下，踮着脚尖往里屋瞧去。旁边有店家看见了，替他把管家请了出来。 不一会儿，便有一个四十来岁的留着小胡子的瘦高男人走了出来，“两位客官，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关于霓裳院下帖子找姑娘的事情。” “……”那管家身形顿了顿，搓了搓手，眸子晦暗不明，“我先去请示一下。” 没多久，那管家又出来：“两位这边请。”说着，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那管家带着两人走进里屋：“二位今儿赶巧，刚好我家当家的在。”说着，便掀开帘子。 屋里有些阴暗，不似外面那般明亮，里面也没有开窗，点着的熏香虽然淡而清雅，却还是让人闷得发慌。萧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屋里，余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坐在阴影里的男人。 “少爷，这就是两位客官。”那管家恭敬的一弯腰，随即站到一旁。 王天尧起身，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这才暴露在了光线里。 一袭白衫干净整洁，下摆处还绣有几只绿竹，黑发被一根竹簪固住，脸上有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两位请坐。”然后吩咐管家上茶。 “在下王天尧，不知两位？”王天尧坐下之后，开口询问到。 “王少爷，我们是奉命来探查此次凶杀案件。”沈烨凉直接说明来意。 “呵。”王天尧轻笑一声，“反正不是第一次了，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第23章 .安详 “那两个姑娘是接到贵府下的帖子之后，才出现了不测。关于这一点，你是怎么看的？” 王天尧手上托着一杯茶，手指反复摩挲着杯缘，良久，才微微抿了一口茶。 沈烨凉见他不说话，索性自己也放松了身体随意的坐在椅子上，放肆的打量着屋里的陈案摆设。 仿佛是在比拼着谁的耐心更大般，萧奈无聊的玩起了自己的手指甲。 王天尧左等右等，直到心里憋了口闷气，才将手上茶杯往旁边桌上一放，陶瓷声音发出一声脆响。 “这个问题，王家已经给出过答案。” “想必王少爷也发现了，凶手横行两月有余，整个小镇人心惶惶，就连府衙里头，也忙的不可开交，但是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沈烨凉没错漏王天尧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除了平静，还是平静。 沈烨凉继续说道：“每多一天，便有多一个人危险，凶手一天不捉拿归案，整个小镇都会变成他的大屠场。” 这句话是萧奈告诉他的，凶手抛尸的地点越来越扩散，位置点开始覆盖整个小镇，受害者的选择也越来越宽广，很难说在某一天，他不会对除了女子以外的人下手。 王天尧听后，脸上神色平平：“有什么帮得上忙的，两位尽管说，身为平民百姓，从小便是在这里长大的，自然希望这里一切安好。” “当初是谁下的帖子？”沈烨凉在问的时候，萧奈一直在仔细的观察着王天尧的表情。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发现。 “当初的确是我下的帖子，出现这样的事情，我也表示很难过，该有的赔偿我也尽数着人送去了霓裳院。”顿了顿，王天尧似是懊悔般的开着玩笑，“看来我果然是与姑娘没有缘分的。”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为止还是单身了。 沈烨凉沉了沉眸子，没有接他的话。 “你是凶手。”萧奈突然开口说道。 王天尧听了这话，这才转身看向萧奈，整个身体都没有多一丝的多余动作。 “姑娘，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萧奈眨了眨眼睛，忽而莞尔：“是我说错了，你认识凶手。”极轻极轻的话，萧奈说的慢而清晰。 王天尧定定的看了她许久，忽而已和：“呵，怎么可能。”说完，便手抱着袖口，施施然起身。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在起身之后，手又自然垂在身体两侧。 “该说的我都说了，两位请回吧。” 沈烨凉先一步起身，朝他点了点头，往门外走去。 “啊——”忽而听见萧奈一阵轻呼，转身便看到王天尧正将萧奈半抱在怀里。姿势亲密的如同认识了很久的恋人。 他突然胸口有点点闷。 “多谢。”萧奈站稳身形后，大方的对王天尧说道。 王天尧从萧奈露在袖外的手腕上收回眼光，温柔的笑开了：“没事。” 出了店，萧奈并沈烨凉走在大街上。 “有什么发现没？”萧奈看沈烨凉从出店后就一直没有说话，故而抬手碰了碰沈烨凉。 沈烨凉收回漫无焦距的眸子，转头凉凉看了萧奈一眼，眸子里带着点点委屈，说出口的话却已然冷静。 “古怪。” 聪明如萧奈，自是很快懂了沈烨凉话里的意思。 的确，刚刚那屋子里的一切，都透露出古怪。 王天尧体格偏瘦，皮肤白皙，像是很久未见阳光一般，屋里被封的格外严实。而那管家，看上去对他恭敬有加，可是那份恭敬里面，着实多了抹害怕。再加上，正常人听到沈烨凉的言论，不说非要义愤填膺或是遗憾惋惜，但绝对不该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平静！ 还有，在她说出“你认识凶手”的时候，他虽然依然没有太大的情感波动，可是突然起身，左手无意识碰触袖口的动作，很明显的说明了，他有隐藏。 隐藏什么？他认识凶手？还是，他就是凶手！ 沈烨凉见萧奈那样子，便知她应该也猜到了，便不再多做解释。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 沈烨凉见萧奈良久不再说话，伸出手按了按胸口，深呼一口气，状似平静的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他指的是萧奈倒在王天尧怀里的时候。 “嗯？”萧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待看到沈烨凉有些黑的脸，才恍然大悟，“啊~”随即了然般拍了拍他的肩膀，似是安慰的说道：“不过是场试探，阿凉放心，你比他有魅力多了。”眸子微微弯起，脸上笑粲然如花。 沈烨凉挥手拍下她的爪子，心却莫名放松了，嘴角也不可自抑的开始上扬。 萧奈心情很好的继续解释道：“从卷宗上来看，凶手对女子存在着相当强烈的情感，厌恶而没有同情心，□□而没有耐心，暴躁而失去人性，这些无不说明，我们的凶手，对女子是不存在任何好感的。而随着凶案的增多，凶手的手段也越发残暴，在公众场合，如果与女子过分贴近的话，是不可能将负面表情掩饰到极致的。”而刚刚，王天尧表现的一切都太恰到好处了。 有阳光越过沈烨凉颀长的身躯，直接洒落在萧奈身上，带着抹恬静适然，还有淡淡光芒。光芒里的女子，一字一句格外清晰而有条理，整个人都随着一步步推理而神采飞扬，自信漂亮。沈烨凉忽然心里就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喔，原来他一直放在心上想要打败的人，是这样。 “呜呜呜……”有几阵哭声传来，伤心之意无不让闻者心痛。 萧奈和沈烨凉对视一眼，循着哭声而去。 很快，便寻到一户人家，门口挂着白色灯笼，而哭声，便是从里面传来的。 不时有人严肃着脸进去，也不时有人哭着跑出来。 萧奈和沈烨凉上前一步，还在门外面就看到这家在大堂内设的灵堂。黑色肃穆而庄重，带着抹悲怆。 “哎，李夫子是个好人呀，我家几个小子和孙子都在他手下认过字。”旁边前来吊唁的一对夫妇，跟后来人介绍到。 “是呀，可惜岁月不饶人，李夫子这些年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听说走的很安详。” 萧奈看了看沈烨凉，随即也走进去，在灵前上了三炷香。转身间，便看到尚未合盖的棺材，老人身穿一身崭新的寿衣，双手交叠平放在腹部，面容安详。 萧奈微微躬了躬身，表示对死者的尊敬。忽而一道光闪过脑海，随即睁大了眼睛！ 第24章 .保护 萧奈拉了沈烨凉走出屋外，急急往回走去。 “阿奈，怎么了？”沈烨凉被萧奈小手拉的格外舒服，皮肤接触的地方，他还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手上的薄茧，偶尔刮过皮肤，实在……太美好了。 实在不忍心打扰这段小时光，直到萧奈一直拉了他走了很久很久还不说话的时候，才不得已出声问道。 萧奈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推理里，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带到沈烨凉提醒之后，才猛然惊醒，然后就听到沈烨凉一阵轻笑。 “阿奈你是在约我吗？” 阿奈你是在约我吗？约我吗？约我吗？ 萧奈忽而脸一阵红，随即浑身不自在起来，劳资见过的男人比你吃的盐还多，约你还需要这般矜持嘛！ 萧奈内心狂风呼啸而过之后，才尴尬的笑笑放下他的手。 沈烨凉两指捏起揉了揉，幽深的眸笑的更有深意了。 阿凉呀阿凉，你已经不再是纯粹的阿凉了，你知道吗？ “咳……”萧奈轻咳一声，伸手将刚刚因走动而落在胸前的长发拨到后面去，“阿凉，你有没有注意到刚刚那位李夫子？” 萧奈问的古怪，沈烨凉盯着她看了好久，随即才恍然般睁大眼睛，嘴巴也张的很大。 萧奈同意的点点头。 “阿奈你刚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了？”比如诈尸什么的？ “……” 萧奈被沈烨凉逗得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表示安慰，没事，你蠢我不嫌弃。 沈烨凉突然就有种，自己堂堂皇子之尊，被一个女人侵、犯了的感觉。 这感觉，委实……太好了点。 “刚刚那位李夫子，你可还记得他的手是怎么放得？” 沈烨凉仔细的想了想：“跟大多数人走的时候差不多吧。”不都是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一身荣辱尽数一抔土，无论生前多少英雄志气，最后都变成仰天一叹么？ 萧奈看他答得漫不经心，没忍住白了他一眼：“问你，他安静躺在那里，形容可安详？” 沈烨凉没摸清萧奈意思，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是如何判定他此刻必定是安详的？” 沈烨凉忽然懂了她的意思，了然的看向她，神情俊朗的不像话。 “与其说是死者走的安详，不如说是还健在的人的一种寄托，依然在的人期望逝者安息。故而将其摆放成入睡时候的姿势，身体平躺，双手交叠在腹部或胸前，或者垂放在身体两侧。这些都是生者对死者的祝愿，愿其安息。”沈烨凉认真的解释道。 萧奈点点头，但凡是有人帮忙身后事的，大多如此。 “那……我们所有的死者，每个人都是衣着华丽，仪容整洁的或躺或坐着。躺着的，双手交叠放在胸口，坐着的，也是舒适的姿势，这……也说明了凶手对死者的愿景？”疑问的语气，笃定的神态。 沈烨凉不禁皱了皱眉，按道理应该是这样。 “凶手残忍的手段令人发指，可是最后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将死者呈现在众人面前。整洁的服饰，说明了尊重，凶手希望死者保持尊严。交叠的双手，是期望其安息，永登极乐，反过来说，就是凶手对死者的愧疚之心。这……无一不是矛盾。” 萧奈小声嘟囔着，眉头纠结，整个小脸都成了一团。 沈烨凉看的好玩，眸子里笑意满满，没忍住，便伸手直抵萧奈眉间。 萧奈终于被一阵微凉的触感拉回神，抬头便看到沈烨凉低着头微躬着身看着她。指腹还微微摩挲着，似是要抚平那褶皱。 两人突然挨的极近，萧奈甚至可以清楚感觉到沈烨凉的呼吸，湿热的喷洒在脸上。阳光恰到好处的洒下，面前光景被分割成两半，一半阴影，一半阳光。衬的他的脸，一阵恍惚。 “阿凉你怎么看？”萧奈不自觉舔了舔唇，声音沙哑的问道。 沈烨凉一惊，随即直起身子放下手，忽略掉满身的无名之火，暗骂自己忒不是东西！ “你说的很有道理，我非常同意。” “……”萧奈伸手拍了拍他的头，这次用了点力。沈烨凉龇牙咧嘴，心头一阵恼火。 离他们有些远的梁霖身形一个趔趄，嘴里的肉饼也掉下来一半。摸了摸小胸口，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也许……我们可以假设，凶手是个不正常的人。”萧奈边踱着小步边说道，“如果凶手所有的案子都是在神智不清的情况下做得，那清醒之后，再对这些人存有愧疚之心，就解释的通了。” 沈烨凉手指摩挲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不对。” 萧奈转头看向他：“为何？” “如果是清醒之后才产生的愧疚之情，那应该会出现更多怪异的行为，比如害怕恐惧，或者自首报官等。可我们这名凶手，很明显，很享受这样的猎杀。”沈烨凉声音不大，却是很有说服力。 萧奈凝眉，牙齿咬了咬嘴唇，红红的。 沈烨凉忍住自己的手，淡定的从她唇上移开视线：“阿奈，我们回客栈吧。” 破案这种东西，得循序渐进。 沈烨凉突然格外怀念安稳太平的日子，这样，就可以和某人一起逛夜市了呢，太有利于感情的增进了！ 沈烨凉和萧奈各自回房休息后，过了没多一会儿，沈烨凉便起身，朝外面走去。 大概走了两条街左右，才拐进一个小巷子里。 梁霖已经等在了那边。 “公子。”梁霖看着一身布衣的公子，躬身迎上。 “嗯。可查到什么？”沈烨凉背手而立，身后是渐黑的夜。 “公子，死者身上的衣服在这小镇确实没有查到多余的资料，不过，那王家自己是做绸缎生意的，并不代表他们没有私货。” 沈烨凉点点头，这在他预料之中。 “京中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出来了这么久，是该回去了。 “回公子，太子殿下最近动向诡谲，隐隐有篡位之疑。” 沈烨凉皱起眉，说不出是厌恶还是无力。 “王家兄弟也安顿好了。”梁霖想到王家兄弟就一阵头疼。王家大的那个王允倒是还行，挺靠谱一人，那小的……实在是太会闹腾！前些日子还被他踹了屁股！ “嗯。” “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一次，沈烨凉沉默了很久，才开口：“派些人保护萧奈。”顿了顿，补充道，“小心点，别被发现。” 沈烨凉话音刚落，梁霖就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这、这这这，那个铁汉子！公子，明明你才需要保护好不好！ 看着沈烨凉的脸，梁霖没有再说话，只躬身领了命退下。 沈烨凉一身轻松的往回走，完全不知道萧奈此刻正在他房间里等他。 第25章 .吃醋 沈烨凉摸着黑回到了客栈，在经过萧奈房门口的时候，不自觉就踮着脚尖，能有多轻就有多轻。 “吱——”沈烨凉对着无法控制声音的房间门皱了皱眉，弓着身子猫着步踏进房里。 一边关门一边对自己深深的鄙视，沈烨凉呀沈烨凉，你是如何变成了现在这样？ 许是自幼习武的原因，即使在全黑的夜里，萧奈也能感觉到沈烨凉的每一个动作。 “咳——”萧奈轻咳了一下。 “啊——砰——” 没许久，萧奈点起房里的油灯，送走了被惊醒的店家，千说万说好说歹说真的没事之后，终于在店家一脸暧昧的神色中冷着脸关上了门。 沈烨凉坐在座位上，一脸委屈的低着头，偶尔抬头瞟一眼萧奈，又赶快低下头去。手指头抠了点药膏，往自己腿上抹着，还间歇性的吸口凉气。 阿奈，你看我都跌成这样了，你能不能，不要问我去哪里了！ 萧奈也很无语，她哪里知道沈烨凉这么不经吓，她不过咳嗽了下，他就不小心撞到了桌凳，再然后……狠狠的摔着了！ 萧奈接过他手上的药膏，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缓缓给他抹上，看他倒抽凉气的样子，鄙视的看了看他，手上却放轻了动作：“大半夜的，跑哪里去了？” 沈烨凉不自然的别过头，轻咳了咳，脸却莫名先红了起来：“去了趟茅厕。” 萧奈抬头打量着他，她都不好意思细数他言行举止中出现了多少处破绽。 沈烨凉看到萧奈的眼神，便暗叫不好。这女人，他越来越不敢小觑了。 他心思排山倒海的转着。 “我……我刚刚咳，去了趟霓裳院。”说着，瞟了眼萧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语调到位，神态到位，连委屈中的小害羞，悸动中的小害怕，都表现的很完美。 萧奈楞了一下，她想了千万个答案，比如偷偷去凶案现场感受凶手心境，甚至偷偷跟踪王天尧，果然……是她想多了么？ “你，去那里作甚？” 沈烨凉的脸比刚才更红了些：“我……是想去看看……” “阿凉，你不要骗我。”萧奈突然发声，声音温柔如平常，甚至还带着笑意。沈烨凉却从中听出森森冷意，穿过昏黄的光直抵内心最深处。 她说，阿凉，你不要骗我。 沈烨凉突然心里就有点难受。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刚刚的表情。 “我……只是想去看看，霓裳院晚上开门了没有。”沈烨凉头越来越低，这一次，眸子里没有笑意。 “看这个干嘛？”萧奈觉得奇怪。霓裳院在这场凶杀案件中的作用，能调查的，他们基本上都调查出来了。 “我……”像是突然鼓足了勇气般，沈烨凉粗着嗓子低吼一声，“我就是去看看姑娘。”说完不好意思的侧过头。 萧奈睁大眸子看着她。 “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沈烨凉没再接着说下去，萧奈却已然懂了。 拿着药的手顿了顿，然后慢慢放下他被卷起的裤腿。 “阿凉，也有二十来岁了吧。” “嗯……” 萧奈了然的点头，男子到了这个年纪还没有成亲的，对女子有些正常的渴望，实在是太正常了。 萧奈将小瓷瓶放到桌上，清脆的瓷器碰到桌面发出一声轻响，不重。 “早点休息吧。”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 沈烨凉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在她面容平静的开门关门之后，眼睛依然紧紧盯着门。 这剧戏的走向，他身在其中，却越来越懵。 萧奈真的是很平静的走进自己的屋子，平静的关门熄灯，平静的脱鞋上床，然后——失眠。 在翻来覆去很久之后，萧奈终于忍受不住，一咕噜爬起身，走到桌前拿起水壶直接灌起水来，转身便翻窗而出。 她分不清为何满心烦躁，索性趁月黑风高去做点正事。 王家，没有像整座小镇一样，尽数隐在黑夜里，倒是有好几座屋子亮着灯。 泛着黄的灯光在夜色里一闪一闪，远远看着，感觉竟然很温暖。 萧奈捏了捏仰的酸疼的脖子，提起身子直接翻进去。 白天的见面场景，让她印象太深刻。王天尧身上有秘密，几乎是她可以肯定的事情。 跟她见过的很多户人家差不多，王家王天尧平日没有什么娇妻美妾的传闻，依然是整个小镇最年轻俊秀的未婚男子，整个王家院子，很大也很平静，偶尔有虫鸣叫声，还有依稀可以听见的厨房碗碟碰撞声。 萧奈不禁凝眉细思，这么晚了，竟然还有人用膳？待看到一间屋子里，正在认真看账本的王天尧时，心下了然。 果然是个勤奋认真的汉子。 萧奈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下巴上，难道她一开始就想错了方向？ 风里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哭声，伴随着很多人的温言相劝，却让那哭声更加的凄惨，凌厉，偶尔还有摔东西的声音。 萧奈直起身子，眼神看向远方，确定方向后，直往那边去。 身体尽数隐在树上的萧奈看着眼前的屋子，那隐隐哭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因为屋子的特殊设计，即使她此刻就在屋外，也只能听得断断续续。 期间，夹杂着不少人的哀嚎，间或性还有瓷器的碎裂声。 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这是第一案发现场！ “少爷，您慢点。” 正在愣神间，萧奈耳朵里钻入这么一句话。轻拨开树叶往下看，就见刚刚还在认真看账本的王天尧，带着人急急走了过来。 上前一个人替王天尧打开了大门，随着洞开的大门，萧奈这次可以很清晰的听到那个撕裂的哀嚎声，似是哭泣，又似是癫狂，大笑，大闹，带着某种诡异和狰狞，用冲击灵魂的力量，直往她心里钻。 让萧奈这个见惯了沙场厮杀的人，都不禁打了个战栗。 随着门关上，所有声音都被阻隔在外。没多久，屋里便渐渐恢复了平静。 萧奈绕着屋子观察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这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更不要说，屋顶特制的双层屋瓦，完全阻隔了屋里的一切。 第26章 .默契 萧奈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沈烨凉，却自己连续几晚都跑到王家盯梢。 其实沈烨凉在第二天起床没多久，便收到梁霖传来的消息，这案子让他越来越看不清了。不过他也没动声色，他不会武功，平日里难得的几次出去还都有萧奈陪着，这件事情，他必须装作不知道！ 可是几天后，沈烨凉还是没等到萧奈主动跟他说起这件事，看着萧奈眼下越来越重的青影，他心里越发的不太舒服。 “阿奈，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终是没忍住。 沈烨凉问这话的时候，两人刚好在客栈临窗的位置吃着午餐，光斜斜打下，落在萧奈眼角眉梢，随着她递过来的一个平静无波的眼神，显得更加的跳跃。 这个该死的女人！沈烨凉深呼吸了一口气，脸上换上灿烂笑容。 萧奈内心挣扎了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萧奈。 在说完了情况之后，沈烨凉点点头。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萧奈诧异的看着他。 沈烨凉淡定的伸手拖起茶杯，却故作不小心的洒了一下，“吓傻了。” “……” “照我们之前的推测，凶手男性，没有bo起能力，也没有将自己无能的表现，衍生为对同性的嫉妒，憎恨。所以说，他对女人的情感必定是十分复杂而深刻的。厌恶、憎恨……产生这一切的根源，最大的可能就是他曾经受过来自某个女人的伤害。” 沈烨凉点点头，接着说道：“所有死者在死之后，均被有体面的放置在众人面前，身体姿势也表达了凶手对死者的一丝愧疚。那……这个女人，便好定位了。”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毫不意外的在对方眼里看到抹了然，和笃定。沉声一起说道：“母亲。” “或者是扮演着母亲那个角色的人。” 默契，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当这一刻，萧奈还在洋洋得意着这少年与自己脑回路一样的时候，下一刻，她必将被他抛入到无尽的深渊。 用最最温柔的方式。 两人确定下这个信息之后，便匆匆结束午餐，往外走了出去。 要说地方小什么最流通？八卦。要说哪里八卦最多？市场。 午后，刚好是各摊贩忙完一上午准备吃饭休息的时候，喝两壶茶，聊些天什么的，实在是太痛快了。 “哦，你说那个王家呀。那王家少爷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纪轻轻，就将家里生意打理的头头是道。” 旁边有人附和：“是呀是呀，而且也一直洁身自好，从来没有什么流连风月场所的事情。” “上次这里小旱灾，五个月没下一滴雨，他还将自己家的米粮免费提供给我们。” “是个好人呐。” “……” 太多人七嘴八舌的说道，却无一例外都是好话。 “不知两人为何要打听他？”人群中有人疑惑的问出声，一时间，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萧奈眨了眨眼，温婉一笑，掐着声音柔声说道：“我家兄是写话本子的，最近正在构思一个一心为百姓着想的大善人，所以……”萧奈摆摆手，余下的话，就留给众人想象吧。 沈烨凉还来不及堵住萧奈的嘴，就见众人的目光尽数转向了他。 他尴尬的摆摆手，脸微微红的说道：“内子说，这活儿不够养家糊口，说是带我出来看看真正做大事的人。” 萧奈吞了口口水，差点咬到自己舌头。内子？！ 众人看着她的眼光开始变得暧昧，萧奈适时的低下头，微红着脸，却在他人看不到的地方，伸手狠狠掐了沈烨凉一下。 “小伙子，别这幅表情了。你夫人说的是对的。”一大叔自动将沈烨凉脸上的抽蓄理解为他对她说出实情的不满，“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应该有一份正当的活计，这样才能为妻子遮挡风雨，才能让她过更好的生活。” 沈烨凉连连点头称是：“小生才与内子搬来没多久，一直仰慕话本里说的那些有才之士，今有幸发现，身边就有这样一个例子，感觉非常激动。”边说，还边弯了弯身子，表示自己的尊重，“大叔，你在与我多讲讲他们的事情吧。” 那大叔看沈烨凉眉目间尽是尊敬之色，当下，便打开了话闸子：“那王家少爷倒也是个人物。其自幼没有父亲，在母亲的抚养下长大，结果，到十三岁的时候，母亲也重病之下，撒手西去。剩下一个年幼的小孩子，撑着诺大的家业。那时候，很多同行都开始排挤、打压他，谁曾想，这少年在经商上倒是有些雷霆手段，没几年，原本日益败落的王家，竟起死回生般的，生意逐渐好转了起来。又过了几年，他的生意已经是本镇最大的了。” “不过到底是镇上的水土养大的，心地也是真纯善，出资修路，修祠堂，为贫苦百姓家捐赠物资……” 萧奈耐住性子又听了会儿周围人对王天尧的歌功颂德，心里却是疑团一个接着一个，根据他们对王天尧的描述，他与凶手的相似特征，越来越少了。 “那他母亲是什么人呢？”沈烨凉问了一个关键问题。女人，才是这场凶杀案件的从始至终。 众人听了沈烨凉的话，一时间都愣住了，仿佛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般。 “王夫人……”一开始那大叔，先是皱了皱眉，后又摇摇头，“印象中，王夫人把所有的家业都交给了管家打理，平日里也不大出门，生意上的事儿也很少插手，幸得管家忠心耿耿，才没出什么乱子。” 众人中有人点点头。 沈烨凉和萧奈交换了下眼神，后脸上堆笑的说道：“果然，王夫人必定是全力教导王少爷的，不然怎么会教出这样真心向善又才气非凡的孩子来。” 众人点头，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了。 两人往回走的时候，时间尚早。沈烨凉索性拉了萧奈开始在镇上热闹的街市里转起来。 来这儿这么久，两人并肩逛过纯属娱乐的次数寥寥无几。 第27章 .温馨 午后光线柔和，大多数的摊贩虽然都还在摆着摊位，但言行间已不如早晨那么匆忙。他们在看顾摊位之时，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喝茶，或三五结队的下棋打趣。整个小镇都多了抹慵懒祥和。 萧奈仿似格外喜欢这气氛。入眼尽是淳朴善良的人们，即使这里刚刚发生了惨绝人寰的凶杀案，却丝毫不能改变她对这里的评价。 这些，都是深刻在这里人们骨子里的东西。 思及此，萧奈略带难受的垂下眼眸。善良一词，在两国交战的时候有多难得，那在现在，她就有多贪婪。她不会把因为国之交恶的愤怒，衍生在这些平民百姓身上。 一百年前，她们也曾是一家。 深吸一口气，萧奈换上笑颜，转而拉着沈烨凉，兴致勃勃的逛起了街。 这是他们第一次，用这种闲庭散步的方式，开始的一段旅程。 沈烨凉自是将萧奈的每个微小表情都看在眼里，转过头，嘴角扬起，眸色却越加的温和了些。 “可惜了。”萧奈两手各拿几只肉串，吃的满足是油，边说到。 “怎么？”沈烨凉没有转过身去看她，只微微的往她那边侧了侧头。 如此看来，两人间便多了分亲昵。萧奈只要一转过头，便是沈烨凉眉目清秀的侧脸。 “这本该是个生机勃勃的小镇，却因为一连串的事情，显得有些……额，死气沉沉。”萧奈嘴里叼一根肉串棒，含糊的说道。 沈烨凉看着还算热闹的街市，不解：“不死气沉沉的街是怎样的？” 萧奈沉思想了一会儿，眼神微微眯起，随即脸上展开粲然的笑：“这才不算是热闹呢。真正热闹的街市呀，你走在其中，无需刻意，就能感受到来自每个角落的热情。这不一定非得是人生人海，也不一定非要捏糖人，演杂耍来体现，唔……”萧奈拧眉，仿佛在思索着该怎么说。 沈烨凉也陷入了沉思，似是真的在想象一样。 “好久没做逛街这种事了，都忘了怎么形容了。”良久，萧奈面朝着沈烨凉，摊手，无奈的笑笑。有些感觉，只在记忆里深刻。 沈烨凉看着萧奈油光澄亮的手，从怀里掏出块布，抬手就帮她擦着。 这不是他第一次帮她做这种事情，这种带着某种服侍与讨好的事情。 萧奈看着沈烨凉认真的样子，不自在的转过了头，随即轻咳一声，粗着嗓子说道：“我们继续逛吧。” 沈烨凉抬头看她，眸子里满是氤氲的笑意：“好。”便一把牵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萧奈试着抽了抽，没有抽开，本性不是什么扭捏的人，索性也不再管了。 走在前面的沈烨凉，扬唇笑了笑，透着抹势在必得和……不得已而为之。 “嗯？”突然感觉到手部传来用力的拉扯，萧奈还在疑惑间，整个人就被沈烨凉拉着向旁边走去。 “看，阿奈，糖人！”沈烨凉指着路边一个小摊子，兴奋的说道。 那是个很小很小的摊子，不仔细看的话压根发现不了。摊子前已三三两两的围了些人，都是由大人陪同着的小孩子。 萧奈凑过去一看，乐了。那老爷爷捏的糖人，各种造型，动物的人物的，都是栩栩如生。 沈烨凉没错过萧奈眼里的惊喜，当下挑了几只造型别致的糖人递给她。 小鸟，猴子，猫咪…… 萧奈笑眯眯的接过，拿在手上把玩了一会儿，忽而感觉到一股视线，一直不停的盯着自己。 萧奈低头，便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眨巴着乌黑分明的眸子，一闪一闪的看着她。 萧奈脸上的笑更大了些，眸子都眯成了弯弯的一条线。拿了串小鸟造型的糖人，弯身递给他。 那孩子定定看了萧奈两眼，伸手接过。 萧奈拍了拍孩子的头，直起身就看到沈烨凉瞪着眸子唬着脸，君子不受嗟来之食！ 萧奈慢慢收起笑容，转而纠起小脸，过一针后，伸手递给沈烨凉一个。 “……”他不是在嫉妒！ “我以前差不多这么大的时候，经常偷偷溜出家，跑到大街上玩，那时候，眼睛里心里满是吃的乐的，半点没想过跑出去后，家里人是什么心情，会不会担心。”萧奈边舔着糖人，边说道。声音里多了抹不仔细听察觉不到的惆怅。 沈烨凉却只看到她舔糖人时伸出的粉红小舌头。 说话间，萧奈的目光被路边一个独特的小摊子吸引住，便拉着沈烨凉探上前看去，那是很普通的首饰摊子，上面林林总总的挂满各种饰品。不同的是，每一个小饰品设计都独特而别致。 萧奈短暂的人生里面，大部分时候都作男装扮，还从来没有仔细的留意过这些女儿家的东西。当下便看着了迷。 沈烨凉拿起刚刚萧奈看了两次的簪子，仰头朝天看了起来。 的确晶莹剔透，但，还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小玩意儿。 沈烨凉心里偷偷吐槽了会儿，却还是留了个心眼。 这些都是梁霖亲身教给他的——如何获取女孩芳心。 记得当时问他的时候，梁霖相当诧异：“公子确定那萧奈是姑娘？” 梁霖只是单纯的问问，沈烨凉却觉得，他感受到了来自下属的深深鄙视！ 两人又随处晃了几处街市，吃了小镇富有盛名的菜肴，便回了客栈。 天色已黑。 萧奈换好衣服刚想翻窗而出的时候，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不疾不徐。 萧奈点亮灯，随意披了件衣服开门。 沈烨凉衣着利索的倚着门，“阿奈，我跟你一起去。”他盯着她胡乱披的衣服里面，略有所思的沉了沉眸子。 萧奈思索了会儿：“好。” 随即拉着沈烨凉从客栈正门走了出去。 这件案子拖得太久了，她没有时间了。 第28章 .双生 王家。 萧奈连续几天一直蹲守在这边，王家一直风平浪静。没有哭声扰攘，甚至没有一丁点亮光。就像很多人家那样，日落而息。 倒是萧奈，身上被虫子咬了很多的包。 这一夜，依然是风平浪静。 就像是一场角逐，你明知道，对方身上一定是背负着秘密的，于是你寻找，你日夜用心的寻找，以为会发现冰山一角，却用尽力气后毫无所获。 对方像是在逗你玩的无力感，很容易摧毁任何人。 但是，萧奈才不会怕。 又等了差不多一个多时辰，等到沈烨凉迷迷糊糊眯了会儿后，萧奈伸手捅了捅他。 “嗯？有情况？”略带蒙蒙睡意的声音，嘶哑中带了抹性感。 好听极了。 “累就回去吧。”萧奈眼睛注视着前方，一动不动。她有预感，今天绝对不会白来。 “阿奈你呢？”沈烨凉凑过去，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到一团漆黑无边。 似是回答沈烨凉的话般，安静到只有风声的夜空，忽而传来一阵摔东西声，断断续续，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到。 萧奈伸出右手划在空中，示意沈烨凉安静。沈烨凉却只看到一个干练十足的将军。 他突然无限期待，与她在战场上的正面交锋。 那个仅有一扇门，连扇窗户都没有的屋子，突然门被从里面骤力的打开，发出的声音，隐在树上的两人都听得格外清楚。 “啊—哈哈哈哈——”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长衫拖地，发乱散肩，跑到庭院中央站着，笑着。。 萧奈挺直了身子，让自己看的更仔细。 “少爷，我的好少爷，我们先回去好不好？”又有几个管家类的人跑出来，好言劝着。 那男子听了这话停了下来，认真的转头看向旁边的管家，忽而飞起一脚：“混账东西。” 管家被踢倒在地，却赶紧爬起来跪着，不说话。 “天天把我关在这里，太闷了。”边说，边伸手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萧奈皱了皱眉，借着月光看去，虽是不整齐的装扮，可是声音里，却明显透着抹清醒，沉静，不满还有……疯狂。 在男子将自己头发尽数拨开挽起，赫然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王天尧！ 沈烨凉也看到了，惊讶的直起身子，幸得萧奈伸手扶住他，才没有跌下去。 “怎么会是他？” 没有回答，萧奈却盯着庭院前的男子，忽而那男子眼神直往她所在的树上看来，目光炯炯，似是看穿。 “嘿嘿——” 面上满是狰狞的笑意，以及伴随而来的笑声，都让萧奈非常熟悉。 萧奈想起那晚，冰凉的双手，寒入骨的笑声，听过一次，绝对不会忘记。 就是他了！ 萧奈寒眸眯起，她可以很确定，面前的人不是王天尧。 那长相与王天尧酷似的男子，似只是随意欣赏着夜景般的，转开眼睛。 远处有人声往这边赶来，声音急切，不一会儿，便见到几个人提着灯笼急急往这边走来。 “少爷。”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人的面孔也越发清晰起来。 沈烨凉看着这一幕，不自觉睁大眸子：“阿奈，你掐我一下。”说着，还把手伸到她面前。 “……” “怎么回事？”属于王天尧的声音传来，凉凉的却带着一抹关切。 “哥。”那男子一声轻笑，随即大跨着步往前走去，近前，站住不动：“这么晚了，来看我吗？” 王天尧看了他好一会儿，走上前去抱了抱他：“怎么跑出来了？” 那男子往后退了一步，拍拍前襟衣袖，似是在拂走刚刚王天尧触碰的气息。 “好哥哥，还要把我关多久呢？”语气中，不满居多，却还保持着一丝友好。 “天一，你没有洗澡。”王天尧岔开话题，没有回答他。 王天一一直很爱干净，或者说，在照顾自己起居之上，一直很严谨的干净。 王天一抬手闻闻自己，微微皱了皱眉：“没有意思，真真没有意思。”边说，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天一。”王天尧挡住他的身形，“你不喜欢我给你准备的新屋子吗？”他们是双生子，他自幼比他聪慧，启蒙早，独立早。当天一还在母亲身边撒娇的时候，他就不得不站起来，去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了。 所以，他一直认为，他的弟弟，才是幸福的。 然而有一天，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错了好几年。 家里莫名其妙的动物毛发和血迹，以及各种被火烧的杂物，开始他还以为，只是下人们的不用心做事，等到发现的时候，太晚了。 他曾说：“哥，你比我幸福。”当时，他听了，只是一笑而过。 “新屋？”王天一转身凝眉，抬眼看看王天尧身后清一色的男下人，面上一抹不满，“哥，是时候娶个嫂嫂回来了。”说完，便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王天尧给旁边人递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一步：“二少爷。” 王天一眉眼间已隐见怒气：“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我以为你知道。”王天尧轻松的耸耸肩，“小镇这些天很平静。” “呵——”王天一忽而转身走到王天尧面前，旁边有下人看见了，上前一步，却被王天尧止住。 “大哥是准备关我一辈子吗？”王天一压低声音说道，“还是怕我出去丢了你的人？” “你想做什么？” “生意。” 最后两个字被压得极低，萧奈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得清晰。 庭院里不知王天尧答应了王天一什么，却见他十分配合的走进之前关着他的屋子里面。 四周围着的人一散而空。 “你呆在这里，不要动。”萧奈丢下一句话，便跃出去，紧跟在王天尧身后。 他没有回寝室，却是直接去了书房。 “少爷，要不要给二少爷再请几个大夫？”管家模样的人上前问道。 王天尧摇摇头，挥手让他下去，继而陷入了沉思。 王天一有病又没有病，或者该说是疯了？不。王天尧摇摇头，他没有疯，只是……疯狂。 他生活的认真，精致，井井有条，只是这样的生活态度，需要靠源源不断的杀生来体现。 从杀动物，演变成杀人，并仿佛找到乐趣一般，沉迷至斯。 他是听说过街坊邻居对尸体的形容的，连他都不忍直视，而他身边的人，竟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萧奈在屋顶将这一切看的仔细，不动声色的合上屋瓦，转身离去。 客栈。 “阿奈，可探查到什么吗？”沈烨凉跟进萧奈屋里，丝毫没有男女收受不亲的自觉。 萧奈拎起茶壶，到了两杯水，递一杯给沈烨凉后，自己拿了一杯饮尽，再满上。 “我基本上确定了他是凶手。”良久，萧奈说了这么一句。 沈烨凉只见她施施然坐在左边，左手搁在桌上握着茶杯，右手轻放在腿上，手指习惯性的敲起，面上平静，眸色安宁。 “没有证据？”沈烨凉跨步坐在她对面，手指学她，在桌上敲起，没有发出声音。 萧奈微一点头，沉吟片刻，随即发声。 “从此前我们分析的来看，凶手体型偏瘦，身材高大，与今天那男子格外吻合。他很有力量，不然不可能脱离屋里人的控制，并打开一扇锁好的门，所以，他是有作案能力的。” “从弃尸地点来看，从小镇西侧湖畔，最后覆盖到全镇，说明凶手渐渐走出自己的舒适区域，要么是他在无尽的杀戮中找到自信，更多的肆无忌惮，要么是他开始接近疯狂边缘，无所畏惧。” “而他很明显是属于后者。” “从目标选择上来看，他的所有愤怒均来自于女人，无关她们本身是做什么的，均是年龄15—23的女性。在残忍虐杀之后，却耐心为她们换上各种华饰美服，并保留最后的尊严，说明他对她们的死亡，还抱有尊重，或者惭愧。” “这无不说明，他对女人的情感复杂而深刻，而从街坊邻居的反应来看，很少人知道有这号人的存在，说明他从小跟本没有接触过多少女性，那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的母亲。” “他母亲的死亡时间是29岁，那时他14岁……” 萧奈声音忽然停下，良久没有出声，沈烨凉听得兴起，不解抬头问道：“怎么了？” “我想……也许两个月前的谋杀，根本不是第一宗案件……” 沈烨凉细思片刻，忽然感觉背后一阵寒凉，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虎毒不食子，反之，一样。”沈烨凉说着世人皆知的理论。 第29章 .诱惑 萧奈点点头，继续说道：“他自信而又狂妄，却实则自卑而又不甘，这一点，在见到王天尧的时候，表现的尤为明显。” 沈烨凉点头，接着说道：“假设，所有造成他现在一切心理的愿意，均是来自于幼年时期母亲的虐待，那就说的通了。” 萧奈无比赞同。一个人，其童年生长环境对自己的一生尤为重要。童年时候所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对后期性格发展，人格成因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如果王天一一直遭受着长时间的不尊重、不平等，甚至禁锢，辱骂，虐打，都足以导致他现在这样。 “我有一个办法。” 沈烨凉看着面前的萧奈，无疑，这是比几个月前，她毫无生气躺在渔村小床上的时候，更生动，更光彩，仿佛全身上下散发着光芒。 在这场暗中角逐里，他沈烨凉第一战，是输了的。关于审讯，关于推理，他不如她。即使，他对人性的把握，对她真实性格的把握，如此到位。 “阿奈，你真棒。”沈烨凉真诚的夸赞道，目光灼灼。 萧奈被沈烨凉盯的全身不自在，动了动身子，却听见沈烨凉继续说道。 “你的才能，我只在话本里见过，观看对方表情，探知对方真假，根据对方表现的行为和做过的事情，来推测对方会是什么样的人。还有，在周围有那么多人的情况下，依然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大推理，大谋略，要不是阿奈是女儿身的话，我都不禁将阿奈想象成话本里的英雄了。豪侠，将军之类的……” 萧奈心头被重重一击，抬头看向沈烨凉的眼光里，带着抹探究，和怀疑。 沈烨凉坦然的接受着她的目光，脸上是来不及收起的崇拜。 “阿奈，你到底还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 低沉的声音从夜色里传来，问的随意，又问的用心，有种莫名的压迫，令萧奈心头重重一惊。 “我……”萧奈直觉想开口辩解，却不知该怎么说。她编的故事，早就不足以支撑她一次又一次表现出的才能。 忽然，他起身直往萧奈面前走去。 一个四肢颀长，身形高大，一个婉约修长，玲珑有致，因为坐着，而小小一团，此刻尽数被罩在面前男子投下的阴影里面。 萧奈放在桌上的手，陡然握紧杯缘。 如果他动手，她可以瞬间做出应变。 谁知，沈烨凉只是在她面前定定站住，距她的距离不足一寸，定住。然后俯身伸手抱住她。 萧奈身形僵硬。 “真好。阿奈，真好。”沈烨凉暖暖说着，胸腔里满是激动，“真好，你有这样多的本事，你聪慧，机敏，可以保护自己。阿奈，真好，我很高兴。” 沈烨凉说的语无伦次，萧奈握着杯子的手却渐渐松开，身体也渐渐放松，抬手拍了拍沈烨凉的背，以示安慰。 对不起，阿凉，我骗了你，我本来就是将军。 了不起的将军！ 感觉时间过去了很久，沈烨凉似是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尽数压在了萧奈身上，直到灯芯跳了好几次之后，萧奈都开始怀疑沈烨凉是不是趴在她身上睡着之后，身上的人才动了动。 萧奈略微推开他，却见其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慢慢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扫过她的额头，眉眼，鼻梁，两颊，最后灼灼停在她的嘴唇上，一点红色上还沾着刚刚喝水的湿润，饱满而又动人。沈烨凉伸舌舔了舔自己的唇，喉头一动，便是咕噜一声。 最后，目光定住在萧奈的眼睛上。 视线交逐在一起，彼此都不曾移动。 那眼清澈而明亮，沈烨凉可以想象到开心时双眼微弯的美好。此刻，却在熏黄灯光里，染上一抹羞赧。 沈烨凉不可自抑，倾身落吻在双眼之间。 好歹，在全都城人面前，扮演着醉心风月，沉迷山水的皇子形象，在看过那么多风花雪月纸醉灯谜之后，沈烨凉对这些是信手拈来。 “嗷——”沈烨凉抱着脚，看着面前的女子微带薄怒的看着他，委屈的撇着嘴，“阿奈——”音尾拉长，听得萧奈心底一阵颤悠。 “出去。”说着，便起身推着沈烨凉，沈烨凉抓着萧奈的手往后退去，脸上满是不情不愿。 梁霖说了，良好的身体碰触，有利于感情迅速升温，嗯…… “砰——”萧奈一把关上门，忽略不自制的心跳 ，只将其理解为愤怒。转身抓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却在放下杯子的时候，后知后觉发现，这是刚刚沈烨凉碰过的，当即一阵心塞。 转身坐下，眼角瞟到房间角落的一面镜子。那是她刚刚住进来的时候，随手拿起扔在一旁的，之后便再没有碰过。 鬼使神差般的走过去，拿起，擦拭干净后，放在面前。 镜子模模糊糊的照出她的人影，两颊微红，双眼含羞。 这跟她以往的形象相差太大！这跟她对自己的认知相差太大！ 萧奈一把按下镜子，深呼吸一口气，胸闷的爬上床，抱着被子辗转反侧。 良久，传来一句，王八蛋。 次日，萧奈一早便醒来，在床上滚了好几圈之后，任命的爬下床，在屋子里踱步来踱步去。这样婉转、暧昧、模糊的表达，实在太不符合她的身份了！作为一个大气凛然的将军，即使是爱情，也该跟打仗是一样的，应该自己占主导地位，诱导敌方，层层递进，最终，一举拿下！ 简直，岂有此理！ 萧奈深呼吸一口气，推开门，唤小二送进清水，洗漱完毕之后，理了理身上衣服，推开门，一脸凝重的走出去。 “早，阿奈。” 萧奈步行微一趔趄，转头便看到沈烨凉闲闲倚着门，朝她笑着招呼。 萧奈挺了挺身形，面上不动，只淡淡回应：“这么巧。”输人不输势，她是一个合格的战士。 “不巧，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沈烨凉站直身子，往前走了两步，“从你醒来开始。” 意思是，我不仅听到了你打滚时候床吱呀响的声音，也听到了你踱步时的焦躁。 “哦。”萧奈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转身下楼，身形保持的非常稳妥。 作为一名将军，她必须时刻保持军人的形象！ “这……”萧奈看着常坐的那张桌上，清一色摆着的是各式精致糕点，紫薯糕，玉米团，水晶饺，五谷粥……均是她平日里爱吃的。 “阿奈，喜欢吗？”梁霖说，天底下没有任何女子，抵得住温柔攻势，即使是只汉子。 萧奈再三确认了下沈烨凉面上的表情，确定是他准备的没错，她没有走错桌子之后，淡定的坐下：“阿凉，你哪里来的银子？” “我……”他刚想说这点哪算银子，本公子多的是，却忽而想到此刻身份，转口说道，“都是县令看我们辛苦，而赏的银两。” 萧奈点点头，有道理，继而毫无心理负担的拿起筷子吃着。 沈烨凉仔细看着萧奈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表情。 作为一个合格的战士，不让敌方看穿自己，是最基本的技能！ 沈烨凉忽然有点点烦躁。 “对了阿奈，你昨晚说，你有办法了，是什么办法？” “咳——”萧奈听到沈烨凉话语里特意加重的“昨晚”，不小心咽了一下。 沈烨凉眸子里溢满笑意。 在沈烨凉的注视里，萧奈迅速的吃完早餐，放下筷子。 “好了？”沈烨凉陡然提高音调，惊讶的张大眸子，梁霖不是说，这时候的女子，都会因为不好意思多吃，然后一口一口，满脸幸福的吃完的吗！ 可是，她…… 如果梁霖在，一定会痛心疾首的捂住眼睛说，我的公子呀，我忘了提醒您面带笑容，温柔布菜，全程呵护了，可是您……这表情…… 哪家姑娘吃还的下去呀！ 萧奈点点头，忽而莞尔一笑，双眸微微弯起，笑容灿烂：“我们走吧。” 兵法有云，避无所避，只能迎战。 “去哪里？” “破案呐。”说完，便起身往外走去，沈烨凉赶紧起身走去，这时候，肚子“咕——”一声。 沈烨凉赶紧按住，抬头却见女子没有回头的出门了。 没有回头的……出门了……沈烨凉苦着脸跟上。 “阿奈，你说的办法就是？”沈烨凉看着面前诺大的招牌，“布庄” 萧奈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沈烨凉虽心头满是疑惑，却还是选择相信萧奈的跟了进去。 也许，再来一次，会有什么新的发现呢。 还是上次那个管家，一见到他们，便满脸笑意的上前一步：“两位，是看料子还是？” “你好，我们想要见你们少爷。” 那管家眼神闪了闪，转身一个手势，引着他们往里走去。 “少爷。”管家微一躬身，随即退在一旁。 王天尧跟上次一样，坐在背光的阴影里，“坐。” 萧奈先一步坐下，端起呈上的热茶。 “王公子，又见面了。” 王天尧点点头，面上并无多余表情，连丝意外也无，“我以为，我已经说的足够清楚了。” 声音无波里面，透着某种阴森。萧奈看着面前的王天尧，莫名感觉不太对劲。思索间，没有注意到，对面男子眼睛里一闪而光的光。 兴奋而又狰狞。 第30章 .危险 “王少爷,是这样,我们两个，自街坊邻居那边，听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传奇，所以今日，特地登门造访,希望可以多了解你一下。”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王天一握着茶杯的手，骤然收紧,又片刻放松。 “呵——不知街坊都说了些什么？”云淡风轻的话语,很好的将心里的岔然不平掩下。 萧奈却微微缩了缩眼睛，开始仔细的打量他。 依然是如上次般的白色长衫，胸前印着淡雅竹林，与衣衫同色，袖口和下摆，均精致的绣有几只绿色竹子，头发一丝不乱的尽数束起，显得整个人都特有精神，却因着脸上不太温和的笑容和背光的原因，显得有些阴森。 握着茶杯的手干净修长，带着不同寻常的白皙。 似是感觉到萧奈的视线，王天一朝她看去，嘴角提起，成一个礼貌的笑。 萧奈轻轻颔首，随即转过头去。 自是忽略了王天一因兴奋而微微颤抖的手。 沈烨凉听到王天一反问的时候，也是一愣。他虽没有萧奈那般的熟悉审讯流程，却也知道，从常理推断，正常人，尤其是这样一个自幼便展现惊人才赋的人，总是要先自谦一下的。 “都是些夸赞的话，不外乎是，少年多智，经商奇材，善良而心怀百姓的话。”沈烨凉一字一句说的极慢，把每个美好的词汇都着了重音节，“一路听到百姓对少爷你的感谢之情，故而心生仰慕，所以冒昧前来询问，少爷师从何人？” 王天一心头一阵火起：“问这个做什么？” 谁知沈烨凉竟是不好意思的笑笑，转头看了看萧奈，深情说道：“内子有了身孕，做父母的，自是想要给孩子最好的。” “……”萧奈不小心咬到舌头。 王天一却在听到后，眸里溢满滔天怒火。 “小生不才，自学成才。” “诶？那王少爷您的父母一定是非常了不起的人。”沈烨凉“真心”夸赞。他已然可以确定，面前的人不是王天尧。 只有把这样的人，情绪上逼迫到极致，才可能出现致命的破绽。 王天一放在膝上的手狠狠握紧，又蓦地放松。 “唔——街坊还说了……”沈烨凉故作欲言又止。 “还说了什么？”王天一直起上身，语带急切，又似是意识到不该这样的时候，又轻松靠在椅背上。 但对萧奈来说，这一个动作便足够确定了。 “其实也没什么。”沈烨凉轻笑，他读懂萧奈的表情了，“只是说王少爷您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弟弟。” 刻意在“不为人知”四个字上加重音，以王天一的自负狂妄和敏感自卑，绝对可以听出隐藏其内的深意。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告辞了。”说着，便拉着萧奈准备离开。 王天一看着萧奈的背影，久久沉思。 换季的天，娃娃的脸。刚刚还晴空万里，现在整个天空都布满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摊贩们开始急切的收拾自己的东西，那速度慢的人，仍在收拾中，雨便霹雳哗啦的落了下来。 顿时，大街上响过一阵又一阵的叫声。 萧奈和沈顾凉各撑一把伞，掠过惊慌的人群，在漫天大雨里，急急往县衙走去。 王天一已经被激怒，情绪上濒临着爆发，如不及时制止，将会造成另一波的灾难！ “两位……”那县令刚想趁着大雨歇一会儿，爪子还没有碰到旁边娇美的妻子，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通报。县令擦擦额头，急急往外走去。 引着两人坐上高位，命人送上热茶和温水。 “不知两位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萧奈点点头，端起水杯暖着手说道：“凶手是王天一。” “谁？”县令拔高音调问道，他不是镇上每个人都记得很清楚的。 “王天尧的弟弟。”萧奈看着县令依然愣着的脸，又补充了一句，“双生子。” 那县令半天才回味过来萧奈说的话里的意思，惊讶道：“双生？王家竟然有两位少爷？” 萧奈点点头，在看向县令的眼光中多了抹不耐烦。 不加掩饰的目光，使得县令小心翼翼的擦了擦额头，那天晚上的场景还时不时的跑到他的脑袋里晃悠着，一阵后怕。 “两位可有什么线索，是我不知道的吗？” 萧奈略一沉吟，组织了下语言，将自己与沈烨凉的推理尽数说了出来。 “所以现在，凶手很危险。”整个小镇，都会变成他的屠杀场。 “你们的意思是，你们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那县令直起身子，瞪着圆滚滚的眼睛看着他们，在反复扫视两人的面容之后，终于确定，他们是认真的。 县令难为的晃着自己的身子，半个屁股都离开了椅子上。 “有何为难的？”萧奈从来对自己很有自信，即使几次因为她的原因，而使得战友陷入危险境地，她也依然对自己很有自信。 “唔，不瞒二位说。”那县令苦着一张脸，小心着措辞，“现在县衙内所有的人，这几个月都连续工作着，工作量极为大，现在，就为这不知可有可无的虚幻推理，去重新布局，我觉得，实在不靠谱。”边说，边摇摇头，眼光却一直小心翼翼的看着两人，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把人得罪了。 可是，作为一个县令，他也有他的考量。 萧奈可以明白他说的意思，却还是无法赞同。 “首先，这不是虚幻的推理，而是基于凶手表现出来的各种行为特征而进行的合理推测。” “其次，那也并不虚幻，因为王天一现在就坐在他们家的绸缎店里。” “最后，重新布局，不是不靠谱，是你。”说着，萧奈提高音量，言语里面满是不可撼动的坚定，“是你害怕！” “你宁可将整个小镇变成凶手血染的屠杀场，也害怕去与凶手正面相对！” “胡、胡说！”那县令抬起手，忽而想到对面两人的身份，本想拍案而起，最后，只能无力的拍着大腿。 “那……你们要我怎么做？” 这场雨，连续下了一天一夜。 等到萧奈和沈烨凉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衣衫尽数湿透，发也凌乱的散在脸上，狼狈至极。 “店家，准备姜汤热水，速度！”沈烨凉喊了一声，便拉着萧奈赶紧回房。 各自换完衣服梳洗完毕之后，沈烨凉端着两晚姜汤敲响了萧奈的房门。 “喏—”沈烨凉递了一杯过去，萧奈拿起，一饮而尽，然后随意的用手背擦了擦嘴。 沈烨凉便微微眯着眸子笑了。几个月下来，萧奈在他面前的性格越来越真实，从开始到现在，简直是不同的两个人。 不知道，她发现了没有。真是，越来越好玩了。 刚刚两个人在县衙，布置了这些天的主要任务，却因为这场大雨，而越发变得艰难。 县衙里为数不多的捕快，一面，守住王家的每一个出口，严密监视着里面人的动静和动向。 另一面，在夜深的时候，冒雨往所有百姓家中前去。 在夜深人静睡得正安稳的时候，大部分人家都陆陆续续的传来碰撞东西的声音，等到主人家起身查看的时候，却只看到门前安安稳稳的放着一个包裹，雨水都没有沾湿半分。打开之后，赫然是一本话本子，以图画为主，讲述着一个故事。 一对年少夫妻，两人恩爱非常，如胶似漆，妻子婚后不久便有了身孕，年轻的丈夫很高兴，每日里，除了外出工作，便一直陪着心爱的妻子。 那妻子，随着产期的推进，脸上渐渐布满愁容，吃不下饭，也休息不好。请了无数大夫，却总不见好。年轻的丈夫叹了口气，除了安慰妻子不要害怕，每日里想着办法逗她开心之外，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妻子消瘦。 等到产期将至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雨天气，雷电交加，响的人心头一阵忐忑。 妻子痛了一天一夜之后，才终于生出来第一孩子，是个男孩。丈夫格外开心，产婆却传来妻子气力将近，快要不行的消息。 丈夫不顾众人阻拦，执意进去陪伴，一边鼓励妻子，一边将刚刚出生的大儿子抱给她看。 那妻子用力生出第二个孩子，已是力气用尽，只能迷迷糊糊的看到丈夫查看孩子的影子。等了很久，才只等到一阵羸弱的哭声。丈夫赶忙上前查看各种情况，却因为走的急切，再加上久未休息，而忽然晕厥。 整个产房一片混乱。 随着时间的推移，丈夫身体开始走下坡路，对自己在小镇好不容易创造的一席之地，忽而多了很多种情愫。渐渐将整个心力全部用在了工作上，并悉心培养大儿子，力求在其离开之后，大儿子可以承担起自己全部的梦想，开拓自己的市场。 而小儿子，却因为出生艰难，丈夫偏疼，便由妻子亲自照看。 那个小儿子，在三四岁的时候，便表现出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无故虐待动物，从一开始的踢，掐，到后来的开膛破肚。因其对下人恐吓，没人敢去主子面前报告，便由此一发不可收拾。 接下来的画本上，只简单画了，那丈夫是如何早逝，而大儿子是如何成长为一个了不起的人物，而弟弟，却因为日渐卑微，嫉恨，羡慕哥哥，又不得不仰仗哥哥的成就讨生活。只好将一腔怒火尽数发在女人身上。 接下来，是各种尸体惨状，虽只寥寥数笔，却说尽当时恐慌。 最后，是画本上对凶手的简单描述，以及……一张画像和名字。 这个画本，是萧奈他们赶工制出来的，其上，她反复思虑，还是没有揭露的更彻底。 有两个人的尊严，她必须保留。 一个，是他们的母亲。 于她推测，她的母亲在他们出生之后，必定有过一段时间的精神恍惚，没有人发现的原因，可能是因为其表现方式呈现兴奋性，因为是主子，即使偶尔特别兴奋，被发现了，也只是惹一些闲话。但是，王天一的性格形成，必定是跟他的母亲息息相关的。 还有一个，是王天尧。 于他私，这些是他自己家里的*；于他公，日后他将要继续，以一个善良、正直的人，在这里生活。 可是，对他的弟弟，她没有那么多额外的情感，明明理智尚存，却视人命如草芥，残忍至斯。她这样，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阿奈，你在想什么呢？” 萧奈抬头就看到沈烨凉面带关切的问道，他坐的位置刚好在窗户前方，光线从半开的窗口打进来，伴着哗哗的雨声，和几片摇摆的树枝，竟衬的整个人格外的隽秀好看。 萧奈看着看着，便感到眼前的人逐渐模糊起来。 “阿奈？”沈烨凉急急起身，连带的大力使得凳子都跟着一起倒下，发出很大的响声。 雨停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天空被雨水洗的瓦蓝如净，整个小镇又开始恢复新一派的生机。 只是，在这如寻常的生机勃勃之下，掩盖着的，不再是成片的恐慌，以及对明天不可知宿命的无措。更多的，却像是一种积淀，慢慢累积，只等最后的爆发。 开始只是一小股人压着声音在讨论，直到后来，蔓延成一整片的讨伐。 从一开始的… “你知道吗？王家竟然还有个双生子？”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是生了两个孩子，可是第二个好多年没有消息了，还以为……” “听说一直拘在家里养着，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呀？” “我有个远房亲戚的二表姐家的当家的大哥说，那二少爷十来岁的时候还尿床。“ “哈哈，开玩笑吧……“ 到后来的… “这个天杀的，真的是凶手吗？” “真是天理难容，照我说，这个人就应该拖出去大卸八块。” 无数人点头赞同。 “竟然嫉妒亲哥哥，虐待亲身母亲，实在是没有人性。” 如萧奈所料，留言如猛虎一般，迅速席卷了小镇的大街小巷，就连那足不出户的人家，都隐约知道个大概。 更不要说，此刻正坐在家里，全身青筋突起，死死咬牙隐忍着愤怒的王天一了。 “不——他们都该死！都该死！”说着，便将桌上茶盏尽数扫落。裂瓷声一阵高过一阵。 关于留言，真真假假，全部都是对他的诽谤！ 有下人跑上来，想要将他控制住，却被他怒的通红的眼睛吓住了。 王天一举起一张檀木椅，就往最近的下人身上砸到，吓得其他人一个个都不敢靠前。 二少爷的力气有多大，他们都是有见识过的！ 铺子里王天尧得了消息，一方面命管家赶紧回去控制场面，另一方面，急忙着人封锁流言。 可流言四起，哪里还找得到源头。 不管外面多狂风四起，客栈里面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沈烨凉把萧奈抱到床上之后，给她把了下脉，沉思片刻，给她捻好被角，转身下楼。 起火，煎药。 沈烨凉找了个小墩子坐着，拿把扇子控制着火候，便一动不动。 他的好哥哥，当今的太子殿下，隐有反心，暗中进行的一系列操作，不仅威胁到他的生命，也威胁到他父皇的性命。 平静都城内，已然天变。 不得已，他让梁霖带了一半的人回去。都城里面的那个“自己”不是真的自己，除了被迫软禁，其他什么都不能做。 也许，是时候了。 眸光微动，沈烨凉伸去掀药罐子的手指，微弹了弹，有粉末尽数洒下，溶入不见。 萧奈迷糊间被沈烨凉喂了药，又睡了一晚，出了身汗。等起床的时候，发现外面雨已经停了。一个惊愣间，赶忙坐起身，掀开被子下床。 却因为重风寒原因，脚步一个踉跄。 “阿奈，你醒啦。”沈烨凉推门的时候，便看到萧奈手撑着床坐着，赶紧放下托盘，走过去。 先是探手摸了摸萧奈的额头，烫的吓人。 “你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他在她喝的药里加了川贝，在风寒之初，会让她病的更加严重。 萧奈抬头看向他，高烧之后的脸上，潮红一片，一双清澈湿润的眸子，一闪一闪。 后来，沈烨凉才知道，他今天，到底是辜负了她，多少的信任。 “来，喝点粥吧。”说着，便搀着萧奈往桌边走去。 “我睡了多久？”萧奈可以感觉到自己呼出口的热气有多么烫。她这一生，除了受伤，都很少生病，今天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 “一天一夜。” “一天一夜？”萧奈拿勺的手蓦地顿住，抬头看向沈烨凉。她睡了这么久！ 沈烨凉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揉乱了一头散发：“乖，先喝粥。” 大概是生病的人，各种感官都变得格外迟钝，又继而感受的格外清晰。萧奈面前沈烨凉的脸，那清冷眉眼里无法掩饰的关切，渐渐清晰又时而模糊，她却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声一声，格外沉静，格外有力，格外的……快。 “阿奈，你好好休息，案子的事情先不用管了。说着，看着萧奈将药饮下，扶到床边坐下，自己先收拾了东西出去。 让她病的更重，他自有他的考量。 萧奈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间，脑袋却越来越清醒。案件像是戏剧般，一幕幕在她脑海里回放。 将王天一激怒之后，他必然是要做出些什么来反击的，那……最大的可能，便是加快速度的杀人！ 萧奈陡然睁开双眼，猛地做了起来。却因体力不支而微微晃了晃。 在成功激惹到王天一的时候，整座小镇就已经变成了他的屠杀场。也就是说，现在小镇上的每一个人，不管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每一个，都有危险！ 萧奈不确定沈烨凉是否知道了这一点，有没有预防的措施。慌忙起身穿鞋往外走去。 来到隔壁，敲了敲门，不在，微皱了皱眉，推门进去，没有人。 房间内很安静，杯子也叠的很整齐。看来沈烨凉给她送完粥之后，便一直没有回来。 萧奈突然有些担心，他人虽然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憨傻，可是不会武功却是真真切切的，若是遇上了王天一，几乎毫无胜算！况且，那王天一也很聪明，万一想透其中关联，特意去寻他的话…… 细思之后，萧奈额头渐渐盈满汗水，身子倚在门边，抬手按住胸口，那里，整颗心都烧成了灼灼的慌。 可是她的脑袋，此刻却在飞速的转动着，思索着，王天一可能会在哪里。 他的弃尸地点，随着杀人案的增多和杀人手法的递进，越来越覆盖整座小镇，而很明显，到现在为止，她还未知道，第一案发现场。 小镇西侧湖边，是第一具尸体的弃尸地点，然后是西侧偏北，偏南，再慢慢往东。按照这样的比例来看，第一案发现场一定是在偏西方向。 可是那里那么大！ 也许现在，县衙那边已经有消息了。萧奈边往外走，边想着这个问题，完全没有意识到外面天已经黑了。 因为伤寒的原因，萧奈走的格外难受，平日里半个时辰就走完的路，到现在为止，才走了不到三分之一。她心下焦急，面上渗出的汗就越发的多。 真是病来如山倒！萧奈擦了擦额头，恨恨的往前走着，却在下一刻，身子骤然停住。 很多之前被忽略的片段开始被串联起来，第一个抛尸地点，第一次遭遇袭击…… 如果每个人，对自己的第一次都情有独钟念念不忘的话，那王天一，有着自信狂妄却实则自卑的人格特征，更加表明了他太需要外界的一切来赞扬自己了！ 而西侧湖畔，无疑可以每一次的带给他美好的感觉。 那里人烟稀少，风景怡人，湖畔波光潋滟，外有绿树成荫。 萧奈几乎可以想象，王天一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一个人，带着尸体从容的穿过树林，走过泥地，整个自然万物，都是他的观众，那种被万目注视的感觉，极大的满足了他的追求与渴望。 所以，才会在上一具尸体出现的晚上，出现在西侧湖边，并袭击了她！ 想到此，萧奈赶紧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如果，万一，沈烨凉也想到了这点…… 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萧奈一口气跑了很远，直到终于，快到了。 整片树林隐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微风划过，便想起哗啦一阵的响声，在静寂的空中，格外渗得慌。 萧奈提起全部的心神，往前走着。对这里，她没有他熟悉，本就吃了亏。 树叶在脚下发出碎裂的声音，一步一步紧跟着她，而王天一，就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笑着看着她。 然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萧奈顺利穿过小树林，入眼之处，便看到上次她坐着的石块。刚巧有疾风刮过，她缩了两下肩膀，左右看了下，确定没人之后，才往湖边走去。 先是仔细的查看了下湖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尸体和可以人之后，才莫名松下一口气来，缓步移到石块旁，挨着坐下。顿时，四肢百骸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待到万籁俱寂时，用心听自己内心发出的声音，才发现，原来她刚刚一路上，都在为他担心。 萧奈疲惫的闭上眼睛，慢慢放松心神，想着稍作休息，便往回赶去。 而绕过石块，却赫然站着一个灰衣长衫的男子。 作者有话要说：唔，还差几千字。。。┭┮﹏┭┮ 第31章 .捉奸（1） 王天一扑了个空,也不见恼火,反而颇为有趣的看着狼狈的萧奈。 萧奈匐在地上，一转头，便是王天一狰狞中带着恐怖的面容。她皱了皱眉头，余光打量着四周，一片安静。 “我们又见面了。”王天一舔着嘴唇说道,声音阴沉沉的。 萧奈边站了起来，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王天一。 他身上的衣服已然脏透，可他却丝毫不察,语气里却是充满得意之色,不知其多久没有休息，眸子里赤红一片。 情绪癫狂，几近疯魔。 “二少爷，别来无恙。”萧奈看着他，哑着声音说道，风吹起一头散发，反倒多了些无畏。 王天一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真香啊。”继而，又迅速睁开，灼灼的看向她。 “二少爷，何必把自己逼到如斯境地，让他人看了笑话呢？” “嗯？”王天一无意识的回答着她，身体渐渐往前移去。 萧奈随他步伐而渐渐后退：“你做这些，无非就是想证明，你不比某人差，你想通过这些来证明，你可以主宰，可是到头来，所有人都活的好好的，唯有你自己，人不人，鬼不鬼。” 王天一顿了顿，轻笑了声，没理他。 “你通过这些方式，发泄你病态的不为人知的一面，却不知道，实际上，大家都很清楚。”萧奈自知，再多说无益，不如直接切入重点。 “现在整个小镇都在说着你的事迹，你觉得自己，是赢了吗？” “你自卑，善妒，心胸狭隘，而你哥哥，善良，正义，光明磊落。你怎么跟他比？你拿什么跟他比？” “闭嘴！”王天一怒。 “哦，其实你也不是要跟他比的，你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被世人遗忘了这些年，所以要通过一种方式 ，将自己淋漓尽致的展现在别人面前罢了。” “唔，可惜你太蠢，选的方式是如此大逆不道，为世人所不容。 萧奈心底深深吐槽着自己，竟然这么有耐性的跟一个人格上如此有问题的人讲道理。 “我猜猜，你第一次虐杀动物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爽？可以完全将一个生灵掌控在手下的感觉，让它死，不能生。” 王天一眼神闪了闪。 “我再猜猜，你变成现在这样，是因为你的母亲？”王天一偏执，固着，他变成现在这样，不会是后期的突然事件，必定与童年经历有着很大的相关。 王天一愤怒的看向她。 “她虐待你了？”轻飘飘的一句话，带着某种清冷和不屑一顾，传入王天一耳中， 王天一怒吼了声，愤怒向她袭去。 萧奈就是在等这一刻，运气全身力量，朝他攻去。 一个天生神力，一个是威武将军，一时，不分上下。但到底，萧奈有些吃力。 那边厢，沈烨凉见完自己属下，简单做了部署后，再回来，却只看到一张无人的床和空荡荡的屋子。 转头朝外看去，天色已然全黑，周围半点人声都无。 沈烨凉忽然就觉得，胸口仿佛压着巨石，每一个呼吸间都格外沉痛。 幽黑的眸子闪了闪，转头便往外走去。因为都城变动的原因，他几乎撤走了大半的人，连原先护着萧奈的人马，也被他调了回去。 萧奈最可能去的地方，便是她认为的凶手可能会在的地方。 沈烨凉急急往大街上走去，腿撞上了门柱子，都丝毫没有察觉到痛。 这小镇真么大，一定有什么，是萧奈印象最深刻，而凶手也一定会去的地方。 沈烨凉朝暗中的人伸了伸手，暗中做了几个手势，随即往西侧湖畔飞奔而去。 萧奈在那里遭受过袭击，所以一定，会去那里！ 阿奈，你千万，不要有事。 九月天晚，风已经带着股凉气。 萧奈现在却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火烧火燎的热。 王天一身上渐带狼狈，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事实证明，她已经快没有力气了。 “呵—”王天一轻笑一声，“你比我想象的更有趣。”边说，边开始了下一轮的攻击。 萧奈避无可避，跑又跑不过，只能迎上。 每一次，手臂与手臂的交锋，都能让萧奈感觉到一阵疼痛，她纵千般武艺，此刻也完全不能施展开，唯有仗着身形小巧，快速的闪躲着。 这使得她，很快便没了力气。 沈烨凉穿过树林，跑到湖边的时候，便看到两个人在湖边缠成一团。 一个身形高大，带着压迫性的一次次逼近。一个体格娇小，不停躲闪着攻击，却不正面迎敌。 王天一仿佛终于厌倦了这场追逐的猎杀嬉戏，嗓子里发出暴怒的声音，挥拳直往萧奈面门而去。 最后，萧奈可以清晰感觉到的，是呼呼的风声，还有突然而至的大力，将自己扑倒后，背搁在地上的沉痛，以及耳边传来的一阵急呼“阿奈！”，再无其他。 缓过来之后，萧奈看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沈烨凉，全部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身上，而人，却已经昏厥。 另一面，两个县衙捕快迅速制服了发狂的王天一，两个人抬起沈烨凉，往镇中走去。 惊动一时的连环杀人凶手已经抓到，并在王家一所郊区的庄子里，找到了全部的作案工具，证据确凿。那里，离西侧湖畔不远。 这场凶杀产生的余波也不小，至少，给王天尧和他的生意，带来了一定的冲击。 有人责怪他知情不报，有人厌恨他，凶手的家人，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王天尧仿似活在留言之外，依然如平常一般，处理着自己的事务。却在某一天晚上，看到自己庭院里站了个人，背着自己，看不清面容。 “你可愿跟我走。”疑问的语气，说的却是陈述的话。 那边厢，萧奈带着沈烨凉回了客栈，一边让捕快去请大夫，自己却先撕开他的外衫，查看着伤口。 一团青紫，郁结在胸，萧奈看沈烨凉疼的满头大汗，急的绕着床团团转。 “姑娘，公子这伤并无生命之忧，只是拳力过猛，震到了心脉，伤及了心肺，须得好好调养。” 萧奈点了点头，又问了些需要注意的事项，便让大夫开了药。 那大夫顺带也给萧奈开了几服药，萧奈一并接过。 有县令带来的小丫头，赶紧拿了药接过。 沈烨凉受伤，县令比她还紧张，到叫她一时，无法适应。 “这公子伤在肺腑，平日里，要多进行揉捻，方可早日散开淤血。”边说，边对萧奈示范了下按摩的动作。 萧奈尴尬的点头应道。 接着，那大夫又吩咐里些平日的注意事项，并再三叮嘱好好休养，便离去了。 萧奈喝过药之后，便一直守在沈烨凉的房间里。偶尔从街上传来几声人声鼎沸，衬得整个屋子里更显清冷。 凶手被抓获归案，先不说这对本地县衙来说，是多大的功劳一件，这对小镇的百姓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 小镇不仅恢复了以往的生机活力，相比热闹程度反而比以前更甚之，这都快天亮了。 “唔…”沈烨凉难受的发出一声闷哼，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般的难受。 萧奈闻声，赶紧上前查看。 “阿凉？” 沈烨凉迷糊间只听到一个声音在喊自己，轻轻柔柔，有着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沙哑。忽而又有一双手，带着微凉的触感，碰的他脸格外舒服。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便看到萧奈一脸担忧的看着自己。瞬间，四肢百骸都透满舒适的暖意。 “阿…”沈烨凉张了张口，喉咙真疼。 “先别说话，我给你倒点水。”说着，萧奈便跑到桌边倒了杯温水喂他喝下去。 “疼——”沈烨凉无力的躺在床上哼哼着，看向萧奈的黑眸里，氤氲着几丝委屈。 萧奈无奈的侧头，刚想出声安慰，却见沈烨凉嘴角扬起，继而是更灿烂的笑。 “怎么了？”她不解。 “真好。” 你没事，真好。 虽然这与他原本设想的不符，但到底结果是一样的。 萧奈在他灼灼目光下，面上爬过一抹羞赧，转而转移了话题。 “喝药。”说着，便扶了沈烨凉起床。 “外面好热闹。”沈烨凉被外面一阵高过一阵的呼声引得几次转头去看，却无奈，只看到外面半明灭的灯火。 “嗯，等你好了，就带你去看。”萧奈想着，沈烨凉的伤要养一段时间，这段期间，可以带他看看正常小镇的风景，“所以，想着喝药了。” 沈烨凉瞥了眼黑乎乎的药汤，淡定的移开视线：“阿奈，凶手抓到了吗？” “嗯，已经关进牢狱里了，罪大恶极，也许可先斩后奏。”说着，简单把案子前后描述了一遍，似是想到什么般，轻微的叹了口气。 “怎么？有什么为难的吗？” 萧奈摇摇头，把药又往沈烨凉面前递了递：“我在想，发生这么大的事，王天尧怎么办。” “他之前，知情不报，已然算是帮凶。好在那之后，在他看管之下，再也没出现受害者，不然，又岂会只是现在罚钱这么简单？” 萧奈点了点头，王家生意会受到波及，这是肯定的事情，但是她也管不了。 “阿奈，你……”沈烨凉欲言又止。 “嗯？” 忽而，沈烨凉探身抱住了她，动作突然，差点将她手中的药碗打破。 “阿奈，真好，你没事，真好。”这是沈烨凉从醒来后，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在转了无数个话题之后，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里汹涌而起的澎湃。 人总是要诚实的面对自己，不是吗？ 萧奈吃力举着药碗，腰被沈烨凉大力箍着，可以清晰感觉到来自沈烨凉的结实的心跳声。抬起空着的那只手，轻拍了拍他的背，开口：“你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不喝药了吗？” “……” “乖，不要太天真了。” 沈烨凉轻叹一口气，正常姑娘，不是应该脸若桃花，感动哭泣的嘛！ 接过药，沈烨凉一饮而尽，随即苦着脸把碗递给她，捂着胸口，哼唧着躺下。 萧奈白了白眼，将碗送出去后，净了净手。 “阿奈，你干吗？”沈烨凉看着萧奈边擦手边往他这边走来，灯光把她的脸笼上一层柔和的光，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阿凉，你伤在胸口，有淤血阻滞，如若不揉开的话，伤会一拖再拖的。” 闻言，沈烨凉闪了闪眼睛。 萧奈一直混在男人堆里，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重伤在前，她是真的完全的，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但沈烨凉就不一样了。不管他是真是假的要诱惑这名敌国将军，他都会用尽一切手段的达到目的。萧奈这个送上门来的做法，简直是，太合他意了！ “这……不好吧。”沈烨凉扯进被子，“阿奈，男女授受不清。” “唔。”萧奈果真停了动作，认真的思考了下他说的话，眉眼认真到，沈烨凉很怕她忽然就撒手不干了！ “我会对你负责的。”转而，萧奈抬头看着沈烨凉，格外认真的说道。 “……”沈烨凉一口口水呛住，之后是不停的咳嗽，震的整个五脏六腑都嘶嘶的疼。 萧奈赶忙上前帮他顺着气，继而不可自抑的大笑起来，直到沈烨凉的脸越来越黑，也没能止住。 最后，萧奈肩膀一抽一抽的，扯过沈烨凉的薄被，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扒了他的衣裳，还贴心的给他留一件里衣，对好位置，便开始按照大夫嘱咐的方式，运气内力，按摩起来。 很快，便有股暖流，从她手掌而起，缓缓注入沈烨凉胸口。 沈烨凉舒服的眯了眯眼睛，视线却一刻没有离开过萧奈，她低着头，一丝不苟的顺着某种方向按摩着，偶尔一个用力，便会压得他身体一阵颤动。 渐渐地，一股无名之火升起。 沈烨凉心里一片烦躁。这样烦躁的日子，持续了近半个月！ 当萧奈终于肯放他下床，出门随意溜达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霓裳院。 没错，就是霓裳院！ 那一天，月黑风高。沈烨凉穿过拥挤的夜市人潮，往他的目的地奔去。 那老鸨显然是认识他的，一见面，脸色变了变，左右看了看，不见上次那位姑娘，随即热情的把他迎了进去。 “上房，最好的姑娘。”沈烨凉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也不是第一次点姑娘，一切都进行的异常熟稔。 “公子稍等，马上就来！”说着，便着人吩咐上好的茶水点心送去，同时亲自去点了最好的乔尔姑娘服侍。 “公子。” 娇娇柔柔的声音响起，沈烨凉抬头看去，便见一身白色纱衣的姑娘，亭亭玉立的站在门口，墨发垂腰梳展，玉饰垂在耳侧，清清俗俗。沈烨凉脑子里却只是萧奈的脸。顿时，身上一片烦躁。 “会弹些什么曲子？” 乔尔诧异的看了看依然稳坐无动于衷的沈烨凉，青衣布衫，看不出是多么富贵的人家，她不懂，为何妈妈会亲自点了她来陪他。 “公子想听写什么？”如是想着，却娇笑的说道。 “捡你拿手的弹吧。”说着，便自顾自的斟茶吃着点心。 乔尔应了声是，便走到屋内架琴的地方，坐了下来。 随即，一片袅袅之音升起。 萧奈晚上照例端了药跑去找沈烨凉，发现人不在，四下里找了找，不见人影。头越过窗户看了看热闹的大街，总觉得沈烨凉不可能不叫她一个人跑去玩，眸子转了转，忽而耳边清晰的想起一句话。 “我、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 萧奈眸子瞬间睁大，沈烨凉不会是！ 萧奈心头被点了把火，瞬间烧遍了全身上下。最后汇聚出口的却是“丫的，千方百计的勾yin老子也就算了，竟然敢跑去见姑娘！” 霓裳院的沈烨凉听着靡靡小曲，竟莫名打了个寒颤。 这时窗外响起滚石子的声音，这是他跟暗卫的暗号，要是萧奈来了，便提醒他一声。 但不知为何，窗外石子接二连三响个不停。 树上的暗卫暗自着急，公子呀公子，来者不善，您可听懂了我的暗示？ 又扔了几颗之后，便按照事先吩咐的那样，沉声闭气，隐藏好自己。 那大厅的老鸨，一看到萧奈满脸不愉的进来，便知道不妙。心思转了转，笑着扭着臀部走上前去。 “哎呀，我们这里只有姑娘做生意的，没有接姑娘的生意的。”边说，还边拿手绢捂了捂唇边的笑。 浓郁的胭脂香粉味便扑面而来。 萧奈是个霸道而直爽的人，最不耐烦别人说些有的没的，半天却还没到重点的话。当即，倾身过去，带着抹压迫的凌厉，问道：“他在哪里？” “谁？谁在哪里？”老鸨声调甫一提高，便吸引了大厅的很多人。大家都极有兴趣的转过头来看，近门口处一个长相不错的姑娘是如何窘迫。 不过萧奈显然让他们失望了。她几经克制，才忍住了没有去揪老鸨的衣领。 这是文武并重的时代，不是战场上，她与众将士之间，把打架当饭吃，不爽会打，一言不和会打，感情深会打…… 萧奈轻吐出一口浊气，往前探着身子，直到鼻头快碰到老鸨，方才停下：“给你一次机会，再不说出他在哪里，我让你这生意，永远做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呜哇，更新的晚了。。唔。。。孩儿们晚安，摸一把~~~(≧▽≦)/~ 第32章 .捉奸（2） 沈烨凉接到暗卫发来的信号,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灌了一口茶，然后起身，往屋里走去。 乔尔一边弹着琴,一边腹诽着，这少年,空是长得俊秀，不会……不行吧。 乔尔呀乔尔，阿凉行不行,你是没有机会知道了。 指拨弹弄间,男子已近身侧,一把捞起她。 “啊——”女子惊呼声乍起,下一瞬便跌落在男子怀里。 沈烨凉眉眼一挑，唇角扬起好看的笑。 乔尔愣了一下，天旋地转间，就被压在了床上。 沈烨凉嘴角噙笑，低头在女子脖颈间嗅了嗅，一股脂粉香气呛得他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眉，转而向其他地方嗅去，手胡乱扯着她的衣服。 阿奈呀阿奈，你再不来，我就要被呛死了…… 那乔尔可以清晰感觉到身上男子的急切以及不得章法，作为一个很有业界良心的姑娘，她体贴的、主动的帮着沈烨凉脱衣服。 哪有女子主动的道理！真是粗鄙！沈烨凉不满的抬头瞪了瞪乔尔，却见其面色潮红的仰着脖子。 当即一阵心塞。 那边厢，本来还嘴硬的老鸨，偏生被萧奈眼里的寒光摄住了，生生往后退了几步，拍了拍胸口。 算了算了，他们的事他们自己处理吧，她一个局外人，瞎蹦跶个什么劲呀！ 于是伸出肥腻腻的手指，指了指楼上的某个房间。 萧奈被那指上几颗大戒指闪的微眯了眯眼，却吓得那老鸨心颤了颤，不知道，这一次被损坏的物品能不能收到赔偿。 萧奈距离房门还有三两步的距离时，便听到里面传来女子的呻yin声，一声高过一声，似娇羞，又似快乐，当即一阵火起，抬腿就踹了过去。 “砰！” “啊——” 萧奈眉眼抽蓄的看着床上裸着的两人，压下眸子里的火，淡定的转头说着：“不好意思，走错了。” 阿奈呀阿奈，你这样……对那个无辜躺枪的男子很不好的，你知道吗？ 随即萧奈风一般的出门，带着的疾风卷起门，砰的一声关上，吓得里面的男子又是一个激灵…… 等的不耐烦的沈烨凉，手上一个用力，狠狠掐了身下姑娘一下，姑娘不妨，大叫一声。 萧奈这次很礼貌的敲了敲门，没人理她，她耐着性子又敲了敲。 “谁？！”沈烨凉怒！ 就是这里了，萧奈深吸一口气，用内力震开门，顿时一阵木屑朝床上飞去，砸的沈烨凉龇牙咧嘴的痛。 “嗯——”床上的姑娘还不知云里雾里，就冷冷听到一声。 “滚出去！” 乔尔抬头，迷蒙眼睛里，只看到一女子负手而立，长发因为身形闪动的原因，有几束飘落在胸前，双腿分开而立，带着一股王霸之气。 要不是那女子的长裙标示着她的女子身份，乔尔不禁要掩嘴惊呼。这真真是个粗糙的女子！ “阿奈？”简单两个字，却在沈烨凉胸腔里转了好几个弯，才没有透露出内心丝毫的小窃喜，满满都是惊讶和不可置信。 “出去。”萧奈唇形几乎未动，说出的话却冰冷至斯。 乔尔可怜兮兮的眨了眨眼，春水般的眸子看向沈烨凉，却见其，一双眼睛全部盯在了面前女子身上，风月场所混的，当下，心里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恨恨的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一脸不愉的走了出去，临走前，还十分高冷的递了个眼神给萧奈。 萧奈全然不知，只在乔尔后脚刚刚离开的时候，抬了抬手，门瞬间关上，带起的风刮得乔尔一阵脚疼。 沈烨凉看着门上缺的两块木板，暗叫不好，面上却换上一种委屈，害羞，惭愧的复杂表情。 “阿奈……” 萧奈看着依然坐躺在床上的沈烨凉，衣衫微敞，露出白皙的肌肤，衬着胸口未全消退的一片乌黑，墨发散乱的披在肩上，偶有几根懒散的搭在黑眸上，使得整个人更加的深邃和魅惑。 “阿奈——”沈烨凉看着萧奈隐怒的脸，以及站在屋里霸气全漏的姿态，咽了咽口水。 突然觉得，这才是一个独立女子该有的样子。 “我……你……你怎么来这儿了？” 萧奈一听，乐了，扯开嘴角冷笑了声，突然满胸腔的愤怒，不知道怎么发出来才好。 “不行？”狠狠一个眼刀子过去，扫的沈烨凉直摸了摸胸口。 良久，不见沈烨凉说话，萧奈这才正眼看了他一眼，却见其一脸难受的低着头，面上竟是委屈，当下，心底软了软。 “干嘛跑这里来？” 沈烨凉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女子……”这当然是实话，虽然不是对她问句的真实回答。 “……”萧奈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所以阿凉也是随便的人吗？”声音里面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忧伤。 如果他说是……如果他说不是…… 沈烨凉蓦地抬头看向萧奈，那是他从来没有在她眼里看见过的光，带着不可知的情感弥漫，突然就让他软了心肠。 可是，这事他不得不。 “阿奈，我……”沈烨凉搓了搓手，却忘了拢起半开的衣裳，“当然不是，我只是、只是……”急的满脸通红，也没有说出所以然来，只在屋里气氛越发尴尬的时候，低吼了一声，“阿奈，我喜欢你！” “什么？”话题跳跃过快，萧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烨凉气结，他的两次表白，都竟然都这么被忽略了！ “阿奈，我喜欢你。虽然一直想努力把你当做家人，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做不到把你当成纯粹的家人，当做妹妹，当做没有血缘关系却依然有深厚情谊的妹妹。阿奈，我喜欢你，我日日夜夜克制我对你的感情，也想用这样不堪入目的方式阻断我对你的旖念，但是，我做不到。” 沈烨凉每说一句，便往前走一步。当话说完的时候，人也离得萧奈极近极近。 如果萧奈但凡对男女之事有那么一点精通，就会发现，此刻隐在沈烨凉羞涩不自在外表下的口齿清晰，逻辑通顺。 “阿奈，我做不到。”沈烨凉低着头，额头快要抵上萧奈的额头。声音呢喃，似是轻语，又似是受伤。 萧奈背在身后的手慢慢垂在身体两侧，整个身体也不再是绷紧的生气状态，转而变得柔软。 沈烨凉似是感觉到般，双手轻轻搭上萧奈的肩膀，微一用力，按住。 “阿奈，告诉我，你的想法。”没说一个字，头便更低了些。直到鼻尖开始擦到鼻尖，直到热气喷洒在彼此的脸上。 女子仿似惊住了般，一动不动，面上不见任何表情，只偶尔眨动的眼睛，标示着她有在听他说。 沈烨凉压下心里莫名的烦躁，唇角微勾了勾，倾身便在她唇边印了一个吻。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接受……嗷……”沈烨凉好看的五官皱起，不可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女子。 萧奈心里转了无数个弯，从沈烨凉有意无意的诱惑，到他来霓裳院找姑娘的故意，再到他现在的表白，一环一环，她如此被动。 这让一个一直主导战场，杀伐果断，说一不二的将军，有点点伤自尊，当下，拎起他的衣领，直接往床上带去。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萧奈压在他身上，“恶狠狠”问道。 她没有意识到，此刻他跟她之间是多么亲近。沈烨凉可以清楚感觉到她俯在他身上的柔软。 自问不爱，身体却比任何一刻都诚实。 沈烨凉红着脸，手臂却将她环的更紧了些，拉着她的手，放在胸口。 “你听。” 一阵一阵有力的心跳传来，那是爱你的声音。 尚未散去的淤青，还隐约可见青紫痕迹。萧奈心疼的摸了摸，微痒的触感，惹得沈烨凉一阵颤栗。 后来才知道，这是一团魔咒，咒着他们之间，始终没有真心相对，始终隔着真真假假，各色挣扎。 “阿奈……”似是叹息，沈烨凉没有再说其他的话，只手上用力，将萧奈身子拉近，抬头便吻了上去。 他的唇微凉，她的唇火热。 起初只是伸着舌尖一寸一寸温柔的描摹，舔.舐，直到女子气息开始不稳，才突然用力的吸了一口，抵开贝齿，探寻更多的美好。 萧奈头被沈烨凉按着，动弹不得，只觉得全身火一般的着了起来。少年将军仅剩的唯一清醒意识便是——这真是太丢脸了！ 当即，发狠般的吻回去。 似是一场猎逐，谁都不肯轻易服输。两个同样生涩的人，牙齿撞到牙齿，便听到清脆的响声，在满是唾液的唇畔间，格外明显。 沈烨凉将萧奈的舌头拖出来，咬在嘴里，翻转间，便将她压在了身下，手开始在她身上四处点火。 萧奈就醉在这一场温柔里，手无力的攀着他的肩，属于他的男性气息，铺天盖地，席卷了她身上每一个角落。 他用他的方式，一点一点，渗入到了她的灵魂里。让她无所依的苦难，有了着陆点。不用再心悬空，不会再满心忿然，画地为牢。 就像此刻，他温柔的手掌在她身上抚摸，没有急切的情yu渲染，多了抹温和和小心翼翼。 从来，萧奈展现在世人面前的洒脱、狂妄、不羁、无惧的面具，在这一刻，被用一种极致的方式，缓慢而又坚定的撕开了。 所以，当那被撕裂的疼痛袭来时，她理所当然的以为，那是她所能给予的，最深沉的爱。 迷迷糊糊间，萧奈听见沈烨凉说了句：“阿奈，此生，我必不负你。” 此时，她之蜜糖，他之薄凉。 后来，所谓天荒，笑话一场。 少年将军被折腾几个来回之后，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完全而不留余地的被动了！当下，萧奈一个翻身，坐到了沈烨凉身上。 沈烨凉一个惊愣，随即，一股无法体验的快乐传来。 他分不清此时此刻心里的感觉是什么，那突然落地的心，给他一种坚定的心安。是终于诱她成功，还是她的主动取悦了他，都分不清楚了。 天地混沌不管，此刻欢愉足够。 反正，明天再见，便是你死我活。 作者有话要说：呜哇，现在是凌晨1：49，孩儿们晚安~~~(≧▽≦)/~ 蓝后，所有V章，始发后24小时内，留言滴前五名孩儿送红包~~~孩儿们，不要大意的对两表示乃们森森的爱意吧，咩哈哈哈哈~~~~ 第33章 .归位 萧奈是被一阵疾烈的风声弄醒的。多年战场生涯,她轻易嗅到一股危险气息。睁开眼睛卷起被子，本能的跃在空中。 冰冷兵器划过空气，直往她面门而去。 萧奈侧身闪过,另一个黑衣人便已闪身近前,刀光烈焰间，萧奈手臂已然吃痛。 来者一共两人,武术章法虽与那次山谷不同,但依稀可见熟悉的套路。萧奈心里来不及惊讶，他们便又攻了上来。 独打能单人作战,合璧可默契无双。 萧奈一时找不到突破点,打的格外被动。再加上未着片缕,身上只裹着一卷被子，行动格外束手束脚。 当下，身形闪动间，便朝屋子外面飞去。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闪身追了上去。 楼梯间空无一人，喧嚣了一夜的姑娘和恩客，此刻不知在何处快活。 两人一前一后，成守攻姿势前进，眼观四方，耳听八方。 话说萧奈，飞身出门后，随意开了一间门悄悄进去。 正在做晨间运动的两人，没有察觉到任何声响，依然激烈的运动着。 萧奈迅速扫视了下屋子，拿起一套摆在外面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那床上的肥胖男子听到了声响，转头看去，还没来得及惊吓，便被女子姣好的身形闪了眼，身下的动作却越发的快了。 女子欢快的声音陡然变大，萧奈转头看去，便是男子油腻腻的脸，当下，衣袖翻转间，便是一个茶盏直飞面门。 男子瞬间软到，只剩下那女子，满脸潮红的不知所措。 阿奈呀阿奈，你知道吗，你这样，对男人真的不好的。 许是响声惊动了外面的黑衣人，两人迅速往这间房间包围，为首的人打了个手势，先一步来到房门口。 门瞬间被破开，从内往外。 伴着强有力的内力而来的，是萧奈一记扫腿。 为首的黑衣人往旁边倒去，缓冲了她的力道，却依然被踢的不轻。 萧奈趁机夺剑，翻转间已然跃到半空，剑心直指后一个人。 后一个黑衣人不慌不忙间，迎身而上。剑与剑的交锋，冷兵器碰撞而产生的声音在空荡的楼梯间格外明显。 另一个黑衣人调整好气息，拔出腰间的软剑，随即加入战斗。 一前一后，配合的天衣无缝。 饶是多年沙场的她，一时也应付的有些吃力。 不停的打斗声渐渐引来了几多围观者，有人打开门，被这场景吓了一跳，随即惊叫着关上门，反而惹来更多看热闹的人。 一个长裙飘飘，长发随身形乱散在空中，矫健身姿，配着秀丽面容，像是快动作的舞蹈。 两个紧衣束裤，劲装落拓，一前一后始终跟着这名女子，每每行到险处，又被女子险险躲过。 这一场杀伐果断的剑舞，倒是惹得一片人叫好。 萧奈知道，战场上最忌心浮气躁，因此，她全身心的投入这场战斗，背着山谷里二十七战士的亡魂，背着她对沈烨凉滔天的怒火。 “呵——”为首的黑衣人突然低声轻笑一声，“所以，你不顾你男人死活了吗？” 话一出口，同时愣住的不仅仅是萧奈，还有另一个黑衣人。 恍然间，萧奈才发现，从刚刚到现在，便一直未见阿凉。 两军对阵，最忌扰乱心神。纵有千般理由，也不可原谅！ 这是萧奈一直对自己兵的要求。 可是此刻，她忽然发现，要做到这一点，是多么艰难。 为首的黑衣人趁她愣神间，抓住一个破绽，尽全力攻去，另一个黑衣人见状，紧跟其上，看上去比他还要凌厉百倍，却翻转间，巧妙地化解了他的招式。 为首黑衣人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咂咂嘴，不甚在意的配合着他。 萧奈瞅准一个空隙，直往霓裳院外奔去。街外天色大亮，赶早市的人们已然热热闹闹的展开了一天的活力。 两个黑衣人紧随其后，无奈在人潮拥挤的大街上，要跟丢一个身手不凡的将军，实在是太容易了。 “呀——跟丢了呢。”之前那个为首的黑衣人，站在某一处房顶上，边擦着自己的软剑，边遗憾的说道，口气玩世不恭，“可惜了一把剑。” 另一个黑衣人看了看他，凉凉开口：“丢了武器，自去领罚吧。” 为首的黑衣人愣住了，随即不可置信的睁大双眸：“五哥，不是吧……” 话说萧奈，在转了几处小巷之后，终于歇停在某处街角，微弯着身喘着气。此时疲惫感才从四肢百骸升起。手臂的伤口还在流血，却不及两腿间的疼痛来的更明显。 萧奈深呼吸了几口气，脑子里开始戏剧般放映刚刚的一幕。 很明显，那是沈烨凉的人。他们因她而来，必定不会轻易罢休。 而刚刚，那么激烈的打斗，她半点没有听到阿凉的声音，是不是说明—— 萧奈眸子骤然收紧，手捏了捏手上的长剑，随即转身跃入一户农家，随手顺了一身普通衣裳换上，简单包扎了下伤口，并把那柄剑用布包了带上。 那是把好剑，不仅可以提醒着她他们欠下的债，同时也是现在，她所能找到的，最顺手的武器。 萧奈先是回到客栈，确认了下沈烨凉的包裹行囊，没有被任何人动过，而人，自是也不在。她简单拿了些盘缠，和几件衣服，有他的，和她的。 随即离开。 此刻，她的脑子里全是他的影子。憨笑淳朴，实则聪明睿智，一点即透。医术不高明，却胜在有一颗热心肠。对她表现的所有非普通女子的特质，从来不大惊小怪，从来不寻根究底。尊重她，爱护她，保护她，为她死。 原来她也不知道，他在她心里，是如此有力的鲜明。 萧奈不知道他在哪里，却知道怎么找到他。 当下，换上久违的男装，身上背着个奇怪的大包袱，大喇喇的走在街上，专往那人潮多的地方而去。街上百姓见了她奇怪的装扮，都纷纷小声议论纷纷。 萧奈一概不理，只淡定的坐在最热闹的街市上。 沈烨凉不会只派了两个人来杀她，她依然把自己暴露在最危险的地方。只为了救他，阿凉。 星五隔着热闹的街市，看着这样执着的女子，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星门里面的人，无情无爱，不懂人间两个人亲密无间的表达。 可是，他唯一知道的是，这女子，现在有多么执着和付出，以后，便有多么愤怒和不甘。 刚刚星七那一致命的剑，他挑错了吗？ 晴空万里，萧奈额上有密密汗水，汇成大颗汗珠滴下的时候，天忽然阴了些。 抬头，便是铺天盖地的黑衣人。 分不清有多少个。 百姓的尖叫声此起彼伏，萧奈却在一片惊呼间淡定的坐着，长剑竖在地上，依然包裹在衣服里。 仿如闲情逸致，淡看风景。 星五领着众黑衣人已半包围姿势，步步逼近。 “他在哪里？”萧奈脸迎着阳光，眸子微微眯起。 声音却是出奇的平静。 星五才懒得回答这个问题，挥了挥手，便是一场厮杀。 这对萧奈来说，注定是场会失败的战斗。 黑衣人一路向南厮杀，在围追堵截中，终于刻意的失去了萧奈的踪迹。 转眼间，萧奈已然出了无双国和风青国的边界。 她找了地方，简单处理了下伤口。才有空开始回想刚刚，黑衣人的招式。 那是兵法中常用的阵法，所有人以她为中心一圈一圈包围，前方有人倒下，后面有人继续。 即使是常用阵法，萧奈也不得不往多了想。这些年来，当风青国一直在研究着无双国战斗力时，除了前几年的欧阳奇大将军，让她稍感敬佩之外，再无其他。 那缪阳，本身就是个没什么大本事大谋略的人，带的兵，也只会一味的往前厮杀而已。 所以，一场接一场的胜利，竟是让她冲昏了头脑，忘了无双泱泱大国，怎么可能尽是草包！ 今天这只黑衣队，如果是在战场上，她必定，会输的很惨。几年前沼泽地上的惨淡，也必将重演！ 想到这里，萧奈完全坐不住，整颗心都飞回了她的军营。 而阿凉，她只能祈祷，他是无双国的子民，他们不会多为难他。 阿凉，对不起，我尽力了。 如你有事，穷其一生，我也会为你报仇。 当下，打开包袱，查看了下，内心一阵挣扎，还是把与阿凉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扔下，只拿了些银两，轻装简从。 风青*营。 萧奈的副将简明，在完成了一天的检阅和巡查之后，回到了营帐。 等掀开帘帐走进来的时候，绷紧的神经才稍微放松，随即垮坐在了位置上，挑灯看着地图。 他带兵守在这里已近四月，这还是攻打西关前建的营帐。 突然，他感觉整个屋子里的气压都不对，摒住呼吸，神经慢慢紧绷起来，身形却依然是慵懒的样子。 一阵疾风驰来，简明连忙伸手去挡，转瞬间，已过十数招。 “几月不见，退步了呀。” 属于萧奈独特的嗓音传来，简明不可置信的转头看去。果然看见一少年明眸皓齿，言笑晏晏的站在桌案对面。 简明不可置信的擦了擦眼睛，却见对面的“男子”一脸的不屑。 “你行啊，连你家将军我都不认识了。”萧奈拿了一本书扔过去。 简明没动，生生用脸接住，直到一阵疼痛传来的时候，抬手扶了扶额头，才发现竟是满脸的泪水。 简明手撑过桌案，一个跃身过去，随即抓过萧奈抱在怀里，死命的，紧紧的。 一个大男人，搂着萧奈脖子，哭的跟个孩子似的。 “将军、将军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萧奈眼眶也有些湿，这是这些天来，最温暖最安全最舒心的怀抱，是这些天来，最温暖最安全最舒心的人。 等简明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才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额头：“将军，您坐，喝水。”他可以说是由萧奈一手发掘并带出来的，一起并肩过，一起遇险过，一起生死与共过。 萧奈笑嘻嘻的接过水杯，口里乱说着：“呆子，男儿有泪不轻弹，平时怎么教你的。” “是、是。”简明又抹了一把眼睛。 等到简明终于问清楚萧奈这些天的经历时，眉头也越簇越深。 “怎么？” “将军，那次山谷之战后，我又带人回去了趟。”那是个沉重的话题，那阵亡的二十七人，都是他们的不可沉受之重。 “我们将所有尸体验收，下葬，但始终没有找到将军您的。” “我派亲卫兵分两路找寻，一边害怕将军被那沈烨凉抓走，紧追慢赶，潜入到无双国都城，却一片风平浪静。那二皇子，整日流连风月场所，不务正事，他的府邸，也没有多少能人异士，末将竟可出入自由。” “这让末将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沈烨凉在背后操作，一个人，要是可以隐藏这么多年，却还可以暗中设计这一切，实在是太可怕了。” “另一方面，我让亲卫沿山谷下水路一路搜寻，想着将军要是受伤落入水里，那早日找到，或许还有一片生机。可是，我们始终没有找到将军的踪迹，沿途也没有出现多少阻扰，只是寻找过程中，总是意外的接到很多将军的消息，亲卫们闻声而动，反倒四处扑空。” 就像，是在被人逗着玩。 这话简明没有说出来，萧奈也能理解。 “我失踪这么久的事情，都有谁知道了？”四个月，不是简单瞒就可以瞒住的。 简明叹了一口气：“皇上已经知道了，相爷为此伤神，也病倒了。” 西关城一战大胜，不管是趁胜追击，还是原地待步，整装重新出发，萧奈于情于理，都需要回帝都一趟。一下子消失四个月，他瞒也瞒不住。 好在，皇上足够信任她，足够信任丞相一家，竟是帮着瞒住了守边大军。 萧奈在听到丞相生病的时候，表情有了一抹松动，和焦急。她需要回帝都一趟，尽快。 “将军。”简明一声唤，拉回了出神的萧奈。 “嗯？” “你说，我们会不会，怀疑错了人。”那沈烨凉，照他这段时间搜集的情报来看，实在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这次，萧奈沉默了良久，方才开口说道—— “别怀疑自己，我们没有这个特权了。” 别怀疑自己，我们没有这个特权了。话不重，甚至很轻，可却带着不知名的力量，在简明心里，卷起了滔天巨浪。 在现在，在以后，在无数需要独自面对，抉择，挑战的时候，这句话，都是他坚持的力量。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无双国，都城内，沈烨凉宫外自己的府邸中。 “公子。”梁霖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看沈烨凉，自他汇报完这阶段的所有事项后，他的公子就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 一袭祥纹白衣，广袖随着坐下的动作，尽数铺在了地上。墨发随意散在肩上，偶有落叶飘飘而下，便给这静止的画添了几抹灵动。 石桌上的茶盏已经凉透，他却恍若未觉般，兀自抿了一口。 如果你遇到一个旗鼓相当的人，她聪明，睿智，敏捷，却因为身份立场，不得不相对而立。 你欣赏她，尊重她，希望光明正大与她斗一场。 人生如棋，愿棋逢对手，才畅快淋漓。 可一天，你发现，你一直尊重欣赏甚至羡慕嫉妒的人，竟然是女子的时候，那你还想要——征服她。 这才是一个男人，作为一个天生猎物，该有的心。 仅仅四个月的时间，他攻下她的心，引得她放下心防，露出本性。 可四个月太长又太短。 沈烨凉握着茶杯的手指缓慢收紧，隐约可见指尖微微泛白。风青国国立已不如从前，兵马也不算多强壮，唯她，和她的兵，是不可阻挡。 若他之一环一环，环环相扣，那将风青国，变成他泱泱无双大国的附属国，也未尝不可。 这场算计里，他的目标从来不是她。 梁霖看着沈烨凉脸上这些天一直不曾变过的表情，眉头暗挑了挑，前天那小暗卫偷偷跑来告诉他说，公子的第一次，加了“暗香”这种助兴之物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继而，看公子的眼神也格外复杂了些。 我的公子呀，第一次嘛，那啥啥总是难免的。 “萧奈怎么样了？”沈烨凉不带任何情绪波澜的问起。 “回公子，星五已经带人一路追杀，直到确定萧奈和大军秘密汇合后，方才撤退。” 公子说了，要一路狠杀，但不可造成实际伤亡。狠杀，是为了怕萧奈看出来对方的真实目的，不可造成实际伤亡……唔，梁霖皱了皱眉，这个深层次的原因就只有公子知道了。 想了想，梁霖又狗腿的补上一句：“那姑娘只受了点轻伤。” 谁知道，沈烨凉一个眼刀子甩过来，梁霖委屈的摸了摸胸口，公子，您是觉得，伤的太重了嘛！ “让你带回来的人，现在怎么样？” 梁霖乐了，赶紧回到：“公子，那王天尧真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我让他入了星门，行二十六，目前城内多数生意都移交给了他。他也真是有能耐，竟然将铺子短期内扩张到了好几个主要城市。” 沈烨凉点点头，当初便是看中他这样的才能，又因为半生居于小镇，世人大多不知，带回来重用，风险性格外的小。 谁能追查到，他是他的人。 “那王帅，被我扔到新兵营去了。”说起他，梁霖就格外有兴趣，抬手摸了摸光洁的下巴，半张脸上都是猥琐的笑。 那小子，自诩在小村小镇会破个案子，就是多了不起的人了，鼻孔都仰到天上了乖乖！哼，看他不治死他！ 话说，他也在星门中给他预留了位置呢，行二十五，嘿嘿。 想归想，梁霖说出的话却是格外的理智有条理：“这小子，打磨打磨，倒是块好料子，虽心比天高，却吃苦耐劳，一个脚印一个坑，格外踏实。估摸着过些天，就可以扔去组织训练了。” 沈烨凉点点头，当初确实是看中了王帅身上的某些韧性，约莫再吃个两三年的苦，就不再仅仅只是他手上的利剑，也会是整个无双国的利剑。 “还有一个呢？”沈烨凉皱了皱眉，原谅他实在记不得王允的名字。 说道最后一个，梁霖正了正脸上神色：“公子，最后一个，已经换了身份，重新生活。” 沈烨凉先是呆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都城内，王天尧的突然崛起，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眼光。他相信，太子那边派过去的查他的人，一波一波，绝对不会少。 而王帅，现在只是个新兵蛋子，不扎眼。 而王允，在一出现之时，便格外惹眼，若有心人一联系，很容易就会想到是他做的。 这身份，换的好。 “他现在主要做什么？” 梁霖痛苦的纠着脸，公子，不是您说，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反而行事多了顾忌，所以，不要告诉您的吗？ “公子，属下不能说。您说过，为了更好的瞒过世人，您必须当做从未有过这个人出现，而，不知道他的信息，是最为保守的做法。” “……”沈烨凉怒，他是见过他的好嘛！ 最后，沈烨凉也没有问。 “准备一下，进宫吧。” 听了这话，梁霖面上也开始凝重起来。现在宫中半数朝臣都已站在了太子那边，多数要塞也由太子的人把控着，要在这样的情境下，取得胜利，有些艰难。 “公子……” 沈烨凉挥了挥手，他当然知道，也许今天进宫之后，就回不来了。 “外面就交给你了。” 梁霖躬身领命。 皇宫。埋了多少红颜梦的地方。 “我的好弟弟，不在家等着做新郎官，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沈亦清似笑非笑。 沈烨凉递了个眸子给旁边的侍卫，等确认真有其事时，才粲然一笑。 “婚姻乃人生大事，我是特地为此来谢父皇恩的。” 闻言，沈亦清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二弟想通了？” 沈烨凉爽朗一笑：“当然，那丞相家的姑娘，不拘一格，倒是……格外独特。”都亲自堵到红楼门口了，真是有失大家风范！ 沈亦清笑了笑，不置可否。 “父皇近日龙体欠安，二弟最好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长辈身体有恙，为人子的，岂可置身事外，失了孝道。” 宫廷长廊上，两人静静站着，一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风卷起长袍，一个白衣烈烈，一个龙纹翻飞。 作者有话要说：唔，希望这一章，可以很好的解开对上一章有疑惑的孩儿们~~~ 唔，告诉乃们一个小秘密，其实这本书，之所以前面会粗现各种破案，那是因为。。因为。。你们的两两不会写种田文。。_(:з」∠)_本来的设计是无事种菊花，JQ也荡漾~~蓝后~~不会写~~_(:з」∠)_ 最后。。其实两的笔力实在还有太多可圈可点的地方，依然谢谢孩儿们的鼓励，包容和温柔提醒。若两比之前的二公子和骚年有进步，哪怕只有一丁丁丁小点，那也好欢喜~(≧▽≦)/~ 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弹起来~~厚厚~~握乃们拳！！ 唔，捂脸求作收，嘤嘤~~ 第34章 .回宫 无双国,长乐宫。 沈烨凉经过重重把守，没有任何人跟着，才终于一个人，进了皇帝的寝室。 推开厚重的殿门，扑鼻便是一阵浓郁的药香,伴着稍显重的麝香味道,格外难闻。 沈烨凉无声皱了皱眉，眼前一阵烟雾缭绕，熏的人头直晕。 诺大的寝室，比想象中的要安静。沈烨凉穿过厚重捶地帷幔，往里走去。 心里翻起一股疼痛。 纵他从无争斗之心，纵他一直退让至斯。他的好哥哥，依然这么毫无安全感,直到迫不及待嘛。 想到此，沈烨凉加快了步伐，一把掀开帷幔，进到里间。 里面唯有一个老公公侍奉床前，在听到动静的时候，转身，待看清来人的时候，赶忙放下手中的汤碗药匙，就要下跪。 “二殿下。”声音带着抹年迈的苍老。 沈烨凉抬了抬手，示意其起身：“怎么就你一个人？” “回殿下，太子说，皇上重病，需要好好的休息，若是周围人太多的话，会打扰到皇上。” 沈烨凉点点头，面上竟也无多余的表情。上前一步，来带床前。 这一看，差点落下泪来。 明明距离上一次见面还没有多长的时间，明明上一次见面，他还是意气风发，直爽硬朗的模样。可现在，这了无生气，瘦巴巴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谁？ 皱纹爬了满脸，仿若几夜之间突的变得苍老，放在被外的手，枯瘦如柴，无力的搭在被子上，指尖泛黄，十指交叠。 沈烨凉难受的伸手，握住了皇帝放在外面的手，面色悲恸。 沈亦清怎么会，防他至斯！防他到连天地人伦都不顾！ 沈烨凉暗搭在皇上手腕的指腹动了动，隽秀眉目闪了闪。 不过是些快速掏空身体的药物，因用的巧妙，又是以补身体的由头送进来，倒真的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或者，现在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太子的人。 想到此，沈烨凉暗搭在皇上脉上的手微动了动，改成了更紧密的紧握。 “噗通——”膝盖重重撞地的声音。 沈烨凉转眸看去。 “二殿下……”那老公公未语，泪就先流了满脸。 沈烨凉定定看着他，满脸隐痛不似作假，却也没立刻接他的话。 那老公公重重朝沈烨凉磕了一个头，额头重重落在大理石上，发出一声砰响。 “二殿下，求您救救皇上。”他一生忠良，没成想，在最后一刻，却要选择去信任一个从来对朝事、政事没有丝毫建设的二皇子。 “怎么回事？”沈烨凉装作不知的问道。他认识这个公公，被他看着长大，也许小时候还被他抱过。但到底，他不是他的人。 “二殿下，太子殿下图谋不轨，意图谋害皇上。”那老公公声泪俱下，一出口，便是简单至极。 是豁出去，没打算在这场争斗里，保全自己么。 沈烨凉从不怀疑他对他父皇的忠臣，可是，他却不能不怀疑人心。 如果，他是这么容易被可以被说动的人，他的一生，早就不知道该死多少次了。那从一开始，一幕幕的暗杀，明目张胆的刺杀，投毒，以及身边人的几次加害。才终于使得他的府邸，纵防守松动，却实则井然有序，随时可以瓮中捉鳖吗。 所以，他平安长这么大，是很不容易的。 “放肆，竟敢侮辱皇族。”沈烨凉轻喝到。 “殿下恕罪。”那公公头埋在地上，继而起身，脸上除了未及擦干的泪水，满是坚定，“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老奴已是半只脚踏进了棺材，过了今日没明日的日子，生死早就不顾。只是，皇上，老奴有幸，从小伴着皇上长大，一代明君，最后变成这样，老奴——寒心啊。” 一段话，说的比真正悲痛的人平静太多。 沈烨凉却仿佛看懂了其中的含义。 他们现在处处被动，很难说清楚，这座屋子是不是被监视着的。 而他的人，在刚刚经过重重守卫的时候，才发现，早就被安放在二重之外。 情势不容乐观。 沈烨凉装作不懂的起身，拍了拍身上衣服：“公公起吧。” 那老公公抬起脸看着他。 “从现在开始，你要做到相信我？” 继而，再无多余的话，反而开始四下打量起了屋子。 那公公楞了片刻，默默爬起身，立在床一侧。 朝中大臣多数投入到太子麾下，但还有少部分臣子，立场坚定，只忠于皇上。这一次，皇帝重病，把守森严的长乐殿，他，不过是留下来给众人看的棋子。 要是连长期服侍的人都不得近前，朝中恐有异议。太子虽想夺位，却也不想弄臭了名声。 “父皇，儿臣以前出外游历的时候，听到这样一个说法。”声音陡然睁大，似是故意说给外面的人听。 “人的身体与自然相连接，身体好不好，直接由周围的环境来体现。所以才有吹风晒太阳的说法。”边说，边拉开一些帷幔，同时打开窗户。 “殿下，不可——”那老公公急忙出声阻止，但其身体却没有挪动分毫。 只是扯着嗓子，在那里干嚎着。 “哗啦——”一声，多数帷幔都被沈烨凉掀开，一把抓住窗棱子，打开窗户，继而，半束阳光伴着清风缓缓入内。 那老公公脸上样子一抹笑，二殿下做了他这些天一直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殿下，皇上吹风后，会着凉的。”老公公尖着嗓子，细声提醒。实则却开始四下走着，帮沈烨凉将殿里帷幔一层层挂起。 “这些香，味道过重了。”说完，便伸手抓了壶凉茶，将烟雾渺渺的香炉，尽数浇熄。 “殿下，那是太子特意找来的西域奇香，听说有强身健体，安神之功效。” “强身健体若是可以用几支香来实现，那世上多的是长生不老之人了。”沈烨凉不屑的说道。 “太子驾到——” 尖细的嗓音想起，那老公公赶忙退在一旁，埋首立正。 门被推开，沈烨凉便看到沈亦清带着两个宫人走进。 “大哥，你来了。”洞开的门里，打开大片的阳。沈烨凉半张脸就沐浴在光里。 沈亦清看着他这样的样子，格外讨厌。 从小，他什么都比他好。他们年龄差距不大，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两个人，可是，他偏偏什么都比他好！学习什么东西都比他快！ 他是长子，是未来这天下的掌舵人，他怎么允许！ 想归想，脸上却是一片温煦的笑：“大哥来看看父皇，顺便带来新熬好的药。” “药？”没记错的话，他刚刚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那太监在收拾药碗。眸子余光扫过那老公公，却见其头垂的更低了。 “是呀。”沈亦清叹一口气，接着道，“父皇这病来的凶猛，一时，太医院的人都束手无策，几幅方子吃下，也不见效果。只能一次次的试了。” “大哥这是将父皇当做那试验品！”沈烨凉扬声问道。 “二弟是在怪我？”沈亦清隐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 他刚刚在东宫喝茶，却突然有疾风划过，堪堪躲过之下，却见柱子上插..着一封书信。 皇宫重地，谁能来去自如？ 当下，派出御林军去追，却没有任何结果。恨恨打开书信后，那上面的内容让他吃了一惊！ 无双国二皇子非表面平庸，暗中勤学各种兵法谋略。 二皇子一直收留外面的流浪儿，暗中培养成自己的良才将相。 二皇子身边，能人异士无数，可以一挡百。 朝中大臣有二皇子的人。 最后一行，赫然写着：二皇子经天纬地之能，太子殿下小心。 沈烨凉不知道有这封书信，沈亦清分不清上面哪些是真是假。 而怀疑的种子，就这么被播下。 这就是，萧奈送给沈烨凉的第一份礼物。 沈亦清看到那些字的时候，手都在发抖。立刻派出所有人打探消息。 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 府宅防范松动，他随便一个隐卫都可来去自如。宅子内的守卫，各个身手一般。 沈亦清都不得不怀疑，自己安插在他周围的那些人，是不是都一个个倒戈了！ 怀疑这颗种子，在本就善嫉善妒善忌的人心里，滋生疯长。 沈烨凉自是不知道沈亦清心里的滔天巨浪，他全部心神都放在了那碗药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那边厢，整个风青国帝都，都是一片欢欣鼓舞的景象。百姓们几乎全部走出家门，路两旁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要不是有将士带着兵在提前控制着现场，不知道该乱成什么样。 萧奈带着自己麾下的几大猛将，高头大马的走来，一路不知接到了多少百姓的掌声和欢呼声。更有那大胆的姑娘，扯着嗓子喊道“将军，我喜欢你”，引得人群里一阵呼声。 连总是黑着脸的简明，都被好几个姑娘提及。 简明欢乐之余，转头看了看萧奈。却见萧奈虽然眸子里盛满笑意，整个身体也是呈放松状态，可偏偏，那整个神态，都不复之前的洒脱，不羁。 简明沉思的低下头，继而扬手朝人群挥挥。 一行七匹马，萧奈走在最中间，始终控着缰绳不紧不慢。坐下的棕红色宝马，是那场沼泽之战后，皇帝亲自选了送给她的，开始的时候，性子和她一样，不羁，刚烈。着实花了她好些时间才驯服。 紧跟着她的六名大将，除简明外，萧家五虎，都是她一手提拔训练上来的，都是过命的交情。 紧跟其后，是这次跟她一起回朝的三万士兵。 萧奈让五虎先带着大军安营，自己则带着简明一路慢行到宫殿门口，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上前来的御林军，解开随身佩戴的长剑，径自往皇宫内走去。 这一路，她的心情，并没有外表看上去这么平静。在临走前，她送给沈烨凉的一份大礼，并没有让她轻松多少。 她清楚知道，这只是开始。面对一个几乎一无所知的对手，纵多艰难，她也不惧。 风青国皇帝后清泉，等不及萧奈走到御书房，便赶紧寻了出来。 “哈哈，阿奈，好久不见了呀！”见到萧奈的那一刻，后清泉爽朗的笑声便传来，随即上前拍了拍她的肩，哥俩好的往回走着。 萧奈眼里满是灿烂的光，一时间，整个身心都格外松了下来。 关于她跟后清泉之间，还有段不得不说的故事。 那时候，萧奈还只是个学了点拳脚功夫不知天高地厚的假小子，而后清泉，只是个好像什么都懂点实则什么都不懂，离开宫人就会饿死的小屁孩。 一天，小屁孩偷偷溜出了宫，没有宫人跟随。 那一天，帝都大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各式杂耍，摊贩都一应俱全。小屁孩看花了眼，一路新鲜有趣极了。 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屁孩，衣着光鲜，又长相嫩粉，没有下人陪同，那简直是最好的下手目标了。 于是，他就被那倒卖人口的惦记上了。 完全没有这种安全意识的小屁孩，在吃了糖葫芦串，肉串，栗子糕，芙蓉点等很多小吃的时候，终于，在帝都最高级客栈吃完饭的时候，发现钱没了。 “多少银子，回头我让人取了送来。”后清泉才没把这点事放在眼里。 “欸？我怎么能相信你呢。”店小二斜着眼睛看到。 小屁孩取□上一直带着的玉佩，递过去：“这块玉佩，很名贵，我抵在这边，回头会拿银子来——” “哎哟，我的小祖宗，这玉佩这么名贵怎么能随便拿出来抵押呢。”有一个挽着长发的女子，迅速跑过来抓住他的玉佩，随即帮他收了起来。 “这小孩，这么可爱，一看就是受过很好教育的，最重要就是言而有信，你个店家，忒不讲理。” 那店小二觉得这女人出现的莫名其妙，刚想反驳回去，却见其掏出腰包，大方的付了银子。 “喏——别为难一个小孩子了。” 店家清点一番，只念叨了几句：“这么小的孩子，以后别让他跑来跑去。” 那妇人笑着应了。 “谢谢。”大街上，后清泉被那妇人牵着，真诚的道谢。 那妇人低头温柔一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后清泉低下头想了一会儿，随即抬头朝她看去：“听说这里的夜景格外好看，我还没有看到，所以，我不回去。” 那妇人低头想了想，随即莞尔：“反正我也难得出来一趟，不如结个伴一起？” 后清泉歪头看她，那真的是个很温柔很漂亮的女子，当即点头。 五六岁的小屁孩，就这么把自己给卖了。 一路上，那妇人给他介绍着帝都的很多民间传奇，妇人声音温温软软，在微凉的夜色里，格外好听。 “你看那边，穿过那条巷子，有一片湖，晚上有人在那里点河灯，放烟火，然后许愿，河神就会听到，然后帮你实现哦。” “真的吗？带我去看看。”小屁孩早就忘了回宫的事情。 那妇人闪了闪眼睛，随即带他往那边走去，在经过小巷子的时候，有一伙人突然出来，把他们两个团团围住，一起抓了起来。 最后，下屁孩脑子里只剩下那妇人焦急的喊声：“孩子别怕，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然后，便是一路的颠簸，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行人来到一座破庙里。 后清泉缩在庙的角落，神情恹恹。 “撕——”突然听到一个很轻的声音，后清泉吓一跳的抬起头，包子般圆圆的脸上脏兮兮，唯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萧奈便是这样，一身男儿装扮的趴在庙里佛像下，也不过七八岁大小的样子，却满是镇定。 萧奈朝他比了个手势，趁夜深时候，劫匪们都睡了过去，萧奈点燃了迷香，随即拉着后清泉偷偷的跑出去。 “等等，我们还要去救那个妇人。” “什么妇人，那是坏人。”萧奈不耐烦的牵着他往前走。 “怎么可能，她那么好，还替我付钱。”后清泉不服气的说道，拉着萧奈的手死活不给走。 萧奈无奈的瞥了他一眼，伸手往他头上一拍：“哪有人有那么多闲钱替你付，都是有目的的。” “你撒谎。”小屁孩开始大吵大闹起来，从小他就在书本上学过，受人之恩当涌泉相报。 最后，萧奈先是把人揍了一顿，然后拉着哭哭啼啼的小屁孩见了一场人间现实。 后来的无数次，每每想起这刻，后清泉都恨不得拍死自己，太丢人了！ 一别三年没见，当年的他们都长大了，一个是镇守一方的将军，一个是庙堂之上的君王。 然，有一份情谊，在两人之间，在时间长河里，从未变过。 等到了御书房内，有那宫人上了茶水，便尽数退了下去。 后清泉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目光一寸寸描摹着萧奈的脸。 “阿奈——瘦了挖。”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说道。 萧奈随意的坐在椅子上，不置可否他的话，转而打量着御书房。撇了撇嘴。 后清泉绕着他转了一个圈，边啧啧有声：“小身板更有型了，更有精神了。虽然个子不好，好在够结实！” 边说，边伸手拍了拍她。 萧奈肩上承重，特么有种像在论斤拍卖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孩儿们，早安~~~ 评论区有孩儿对之前两写的“移情”和“反移情”的讨论，两在这里解释一下： 移情，是指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特殊联系，一种特定的客体关系。主要特征是将过去对重要客体的情感体验不适当的投射到另一个人身上。（摘自《精神分析的技术与实践》Ralph R.Greenson著，四位中国心理学家翻译和审校。不同书上解释不同，但内涵一样。）就如aikai1孩儿所说的“把一个人的情感转移到另一个身上”。也是咨询过程中，有些来访者容易对咨询师产生的情结。 反移情，是咨询师把对生活中某个重要人物的情感、态度和属性转移到了来访者身上，如把压抑的潜意识和情绪(喜爱或憎恨)转向来访者,把来访者当做发泄对象。 （摘自百度百科，专业性还需要再深入，但可简单理解）。所以反移情，不是咨询师用来处理来访者移情的手段，而是咨询师在咨询过程中，不该出现的情结。（咨询师也是人嘛~~~） 而萧奈，把对生活中某些重要人物的情感、态度（如沼泽中发生的事情产生的情感），转移到了受害者家人身上，继而出现沉默、冷漠、抗拒等情绪……另，必须要说的一点！心理学很多理论都是相通的，即同样的现象可以用很多种不同的方式做分析。 如aikai1孩儿说的“触景生情”，那是现实给我们的刺激，从而唤起了我们的某种情结~~~萧奈那情况也是可以酱紫解释哒~~~~摸aikai1孩儿，不错哦~~亲一个~~~ 另，本文没有写“没有原因的犯罪”“天生的罪犯”等等，一切行为皆有原因~~~~ 最后，孩儿们允许两借地许个愿吧，两希望中国心理学会越来越好，越来越多人会用科学的眼光看待这门学科，而不是杂象，野生，玄学，算命……(╯﹏╰） 第35章 .反击 整个皇宫里的人都能感觉到今天皇帝的心情很好,不时的从御书房里传来几声爽朗的笑声。 宫内各人,一早便展开了各种布席，只为晚上为那年少的将军接风洗尘。 “阿奈,来来来,再跟朕聊一聊战场，你刚刚说的那招实攻作假，暗包为上，真真妙。”后清泉仰躺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君王风范。“我在书本上纵然看的更多,背的再牢，可没有实践的地方，恐怕掌握的都不是精髓。” “嗯，确实有这个问题。”萧奈点点头，表示同意。 后清泉咽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萧奈，他的臣子，可不是这么说的！ 当他知道萧奈失踪，一方面虽然焦急她的下落，可另一方面，却还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带着某种小惊喜，惊喜的是，终于又可以找借口跑去战场了！ 在小皇帝几次三番要去战场实践无果之后，很多大臣看到他这次又心血来潮上下闹腾的时候，先是心脏震惊了一下，随即展开跟以往一样的哭，跪政策。 什么，皇上年轻，尚无后，不能如此置国家不顾。 什么，先帝若是在，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什么，边疆有萧将军镇守，一切均在太平掌控中，皇上安心在都城内主导大局便好。 什么，皇帝宏才伟略，不需要再去边疆体验。 …… 谈古论今，老泪纵横，天天跪在御书房外重复相同的话。 小皇帝不能甩着脸色说，阿奈不见了，老子要去主导大局，也不能真的丢下一群不配合的老臣，跑去边疆。 挥了挥衣袖，表示朕很生气，但朕不去了。 那帮老臣欢喜之余，觉得自己说的太有道理了！当即老泪纵横的日日上折子表示，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愿皇帝早日广纳贤良淑德，充盈后宫。 所以现在，后清泉看到萧奈的时候，双眼格外明亮。 “阿奈呀。”似是叹气般，后清泉微微拉长了每个字的音调。 萧奈莫名感到一股寒风自背后升起，抬头便看到后清泉脸上明暗不明的笑，心下打了一个寒颤。 自古，坑人的，都是朋友。 “这些年来，你为朕守着国土安宁，真的是太辛苦了。” 萧奈不置可否，连朕都用上了。 “其间艰辛，朕虽没亲身体验，但也算是深有体会。” 萧奈翻了翻白眼，少年你能不能有点逻辑。 “可这些年来，不论是金银赏赐，还是官禄美人，说实话，你都没享受多少。” 少年，你不是要以身相许吧！萧奈看后清泉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脚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唉——”小皇帝再长长叹一口气，继而捂着胸口一脸纠结的看向同样捂着胸口的萧奈，“朕不知还能给你什么以感谢你对朕江山的付出，不如……朕为你择一门婚事？” “……”萧奈仔细看了看后清泉眸色，不似作假。 “朕的皇姐，虚长朕一岁，今儿也十七了，到现在为止，朕也没为她择上好夫君，是朕的失责。可是阿奈，看到你之后，我觉得没人比你更适合了。”突然正色的后清泉，还是多了份沉稳。 萧奈暗中翻了翻白眼，几乎是瞬间明白了小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皇上。”萧奈上前一步，挺直背跪下。 后清泉挑眉。 “臣为国生死不顾，不仅是臣的分内之事，也是每个子民，对国家的责任，不求回报。” 后清泉点头，就知道萧奈会按照他的想法走。 “皇上不需觉得，臣需要什么赏赐，或需要其他抚慰。” 后清泉捏拳，真上道。 “如果皇上真的为长公主婚事着急，帝都城内才子云集，想必慢慢寻，也是可以的。” 后清泉连续点了两次头，他最喜欢慢慢寻了。 “如果皇上真的着急，长公主又对臣下有意，臣……”萧奈慢慢说道，在看到后清泉脸上越来越明显的表情之后，萧奈又话锋一转，“还是想先以国事为重，边疆一刻未定，臣一刻不愿想这些个人之事。” 后清泉被萧奈提到半空的心，又被轻轻放下，横了萧奈一眼之后，随即眯着眼睛亮晶晶笑了。 看，不是朕不为皇姐找，朕都把天下最优秀的男儿匹配了，可……人家不乐意，朕作为一代明君，也不能勉强不是！ 皇姐婚事尚不着急，他就更不用急了。 所以，萧奈趁着皇帝心情不错的时候，提出先回一趟丞相府，皇帝也笑眯眯的同意了。 第36章 .布局 近期无双国帝都内能人辈出。 先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商人尧天，年纪轻轻，却辖管了整个帝都的茶楼饭馆及丝绸生意，新开的醉春风，馆如其名，环境、设置、口味、风格等无不让人流连忘返。再说那丝绸店，竟然将普通人见所未见的冰蚕丝成衣公然放了出来，那上面一袭刺绣如行云流水般，薄而透彻。 这下，整个都城的贵妇人们，无不为之疯狂。 但这还不是重点！ 最让整个帝都疯狂的，恐怕就是那少年丞相朗悦了。看上去双十年华的样子，生的是如何丰神俊朗不说，但看那学识！那气度！那胸襟！ 人家早在入庙堂之时，就公然放出话来，此一生，不为名利所缚，不被美色所迷，只求一人心，白首不离。 这下，为之疯狂的，除了些官家小姐，就连那普通的民间女子，都是卯足了劲的蹲在丞相家门口。 就在整个帝都氛围都格外暧昧、热烈的时候，有一个人不爽了！ 皇宫。 沈烨凉在给皇上施针排了次毒之后，就默默的坐在了窗边……发起了呆。 如之前计划，可以骗过自己的骗术，必然可以迷惑别人。所以王允的身份安排对他是隐瞒着的，但——那臭小子！ 沈烨凉眯了眯眼睛，拳头微握。去他的愿得一心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沈公子心情如何，暂且不表，但看这些天，如鱼得水春风满面的沈亦清。 派出去的各路人马均没有探到沈烨凉不轨之心的蛛丝马迹，他悬空的心总算放下了些，再加上，最近他大权在握，在皇帝病重之时，已然行监国之权，文武朝臣，虽有不服之处，却也鲜有人说。 说啥？当今天子就两个皇子，太子虽文才一般，但到底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殿下！至于才能什么的，如果太子过好，还要他们这帮老臣作甚！ 第37章 番外一 沈烨凉摸了摸脸上的第二十八个巴掌，眼泪汪汪。 如果上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保证，他一定会对萧奈带的队很呵护、很温柔、很随和、很狗腿。 他打死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风华无双小半生，最后所有形象尽数毁在了一个女人手上，更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女人还是他唯一崇拜敬仰的敌将。 次奥！ “萧娘娘…啊不，萧将军，这是主子从千里之外快马加鞭运回来的杨梅，现在城内还没有，非常的新鲜，将军，您……用点？” “滚开！”萧奈手一挥，满盘杨梅洒落。 梁霖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虚汗，主子说的对，幸好第一盘只放了一点点，不然自己就惨了。 “将军，您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小主子着想呀，这可是主子好不容易……唔！”梁霖赶紧捂住嘴，无助的张大眼睛看向萧奈。 完了完了，主子说了，要在萧将军面前多说说他的好话，往死里说，天花乱坠，才迷人眼。 可他刚刚！说了什么！！！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萧奈上前一步朝他胸口就是一脚。 “滚出去！” 梁霖泪奔，这差事干的太苦！不小心踩到太监一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次奥，这谁给拿的衣服，不想干了吗！ 屋里萧奈手按着肚子，胃里一阵翻滚。 “呕——”便是一阵倒腾。 旁边候着的宫女赶紧上前来，端水的端水，递毛巾的递毛巾，擦脸的擦脸。 这一次，萧奈倒是没有拒绝。 尼玛，怀孕太苦。萧奈虚弱的倒在榻上，双目放空。 好饿好饿……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萧奈不止一次的责怪过自己的大意。 那一晚，雷电交加，沈烨凉说是要谈谈两国和解的事情，诱她去了书房。 然后呢？ 马丹！那杯茶！ 想到此，萧奈眉间隐怒。 先是各种政事一股脑的丢给她，磨其心性，耗其体力。再是高压政策，逼其速度做决定，并说出具体想法。具体想法……期间席间无一杯可供解渴的东西！偏偏在她高谈阔论一个半时辰后，递给她一杯温茶。 马丹！还是在书房！ 闭眼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后，萧奈越想越气，强忍住不适，睁开眼睛，起身向主殿走去。 “萧将军，殿下在书房。” 又是书房……萧奈眉头抽搐，换了个方向。 “娘娘…哦不，将军，您来了，主子说，您随时来，随时可以进去。” 萧奈瞥了眼这个小太监一眼，有点眼生。没顾想太多，兀自走了进去。 “阿…阿奈！”沈烨凉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自从那件事后，萧奈几乎就没有出过她的寝宫，更不用说，来到这案发现场了！ 沈烨凉赶紧上前一步，想要扶着她坐下。毕竟她看起来是那么虚弱。 萧奈不出意外的再一次避开了他，毫不掩饰眉眼间的不耐烦。 沈烨凉讪讪的咧了咧嘴，被自己崇拜深爱的人偶然嫌弃一次，也没啥吧。 好吧，并不是偶然。 “沈烨凉，放我走。”萧奈直接进入主题。 “恩？”沈烨凉侧了侧耳朵。 “沈烨凉，放我走。” 萧奈再次说道。 沈烨凉伸手掏了掏耳朵，他想说他没有听清楚。 死皮赖脸什么的，遇见她后，他用的格外娴熟。 “我不快乐。”萧奈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浓浓的无奈和苍凉。 沈烨凉怕看见这样的萧奈，像是完全放弃自己般的没有生命力，枯萎而无力，却又不愿做菟丝花般的女人。 他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她愿是菟丝花般的女人多好，他可以一辈子养着她。可这样的她，又哪里还是他当初敬仰的对手。 沈烨凉仔细打量着萧奈，要不是她再一次的反抗他，他还不知要多久才能见到她。 自怀孕后，因为孕期反应过重，吃什么吐什么，她整个人都一副没有精神的样子。嘴唇泛白，脸色也是不健康的暗黄。 这一次，他又把她弄得心力交瘁。 “阿奈，你知道……” “要么走，要么死。” 许久，沈烨凉才牵扯着嗓子说：“好。”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嘴唇蠕动的形状，可以感觉到声带撕裂的沙哑。 这期间，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完全定在了萧奈的脸上。 可让他失望的是，萧奈面无表情，没有惊讶，没有落寞，平静地仿佛这是一件多么自然而然的事情。 沈烨凉捏了捏拳头，再次说道：“好。” “多谢。”说完，萧奈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看都没看他一眼。 “主子，小的们没劝住萧娘娘，她选择了骑马。” “娘娘身子骨差，爬上马都很吃力。” “虽然派了一队人马跟着，可娘娘还是拒绝任何人靠近。” 梁霖边说边抬头看向沈烨凉，见其没有什么反应，实在忍不住了，开始哭起来。 是的，哭起来。 “主子，萧娘娘只是说的气话，您怎么和她怄起来了呢，娘娘现在怀着小主子，心口不一，言行一致，万一说什么就做什么，对小主子不利什么的，多得不偿失呀。”梁霖开启了碎碎念模式。 沈烨凉这会心正烦，被梁霖念得更是头大，直想把他扔出去。 “那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 “啊？”梁霖不解，我在劝你呀！ “沿途驿站、客栈、农家小院各种打点做起来呀！” “恩？”梁霖并没有明白。 沈烨凉翻了个白眼，蠢。 “各路驿站即刻配上最好的装备，客栈里面每一家都提前打点好，实物的质量，分量以及营养。不准粗糙，更不准不干净。一路的农家给我好好打点，务必有最好的设施等着阿奈。” “一路，野果要放在她伸手就能摘到的地方。不，不行！我的阿奈不能吃野果，这一点你们看着办吧，办不好提头见。” “现在日头也烈了，你们一路看看，哪些路上是没有树荫太阳直射的，给我想办法处理了。” 梁霖睁大了眼睛，可沈烨凉还没有结束的样子。 “该遮阳的遮阳，该种树的种树。” “是主子，我现在就去。您提到的没提到的，小的都会给您打点好的！”说完，梁霖不等沈烨凉反应，直接走了出去。 等到无人之处，抬手一擦，全是汗。片刻没敢停下，直接奔向宫外。 “所有人听着！”梁霖扯着嗓子喊，“注意几点如下！一分队，打点好前面的驿站，务必干净、整洁、安全，二分队，打点好前面的客栈，务必干净、整洁、安全；三分队，前面树上但凡有野果的，全部摘下来，一个不留，该补偿的补偿，该分发的分发，不准浪费。四分队，前面路上，没有树荫遮阳的地方，统统搭上棚，路中间不准有石子等阻碍通行的存在，记住，不准有！五分队，给我派人时时刻刻的跟着娘娘，不准跟丢，娘娘聪慧举世无双，你们一个个，多带一个脑袋上路！” 梁霖一口气说完，气喘吁吁，不顾底下人愣愣的表情，大吼一声：“去呀！” 动的人并不算多。 “梁将军，请请问，给路搭棚这个……工程浩大呀，来不及组织安排呀。” “哦？”梁霖眯了眯眼睛，他现在心情很不好。自打萧奈入宫后，沈烨凉为了让他“赔罪”，天天穿着太监的服装鞍前马后的伺候着，结果还不领情！不领情！不领情！ “嫌工程浩大是吧！那你去种树！一劳永逸，永不复盘！”差点用起吼得。 四分队队长擦了擦汗，连连点头说“不难不难”。赶紧离开。 再说屋里的沈烨凉，梁霖离开后，身子就没有动过，整个人矗在殿的中央。胸腔空空的。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如果可以重来，他也愿意用更加温和的方式，用破坏力最小的方式去达成目标。不，如果可以重来，他根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再一次的出现，他会从一开始，就站到明面上，就与沈亦清公开为敌，就去奋斗那自己本不屑为之的位置，然后过早地筹谋好一切，为他们的以后，扫除一切障碍，铺平所有道路。 可，时过境迁，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他纵挖心挖肺，你也是不听的。 好吧，好吧。你要自由，我给你。你要离开我，也可以。只要你是我的，天高地阔，随便你飞。 想到此，沈烨凉不禁握紧了拳头，重重的闭了闭眼睛。 毕竟…我打不过你。 毕竟…我深深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