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祸起 傍晚,一道微弱的太阳光斜斜的射下来,照在印着大朵大朵素白荷花的影壁上,投在地上一小团模糊的亮光,稀薄的亮光里还静悄悄的射出些微薄的红晕,使得整个庭院愈发静谧,仿若无人居住般。 “滚。”就在安静的夕阳余光里,一声被极力压低的怒吼从屋内传出来,伴随着的还有一阵杯盘摔在地上的咣当破碎声,接着便是一阵更低的低低劝阻声。 只过了片刻的功夫,那怒吼的声音不但没压下去反而更亮了些,“我怕什么?我怕什么?又不是我做错了事,我在我的院子里在我的屋子里摔几个杯子又怎样?难道这也不许么?” 屋里又传来低低的劝阻声,“我的好姑娘,你歇歇消消气吧,让夫人知道您这般,岂不惹了怒火?” “我才不怕,我这就去找母亲。”随着一声门响,从屋内奔出来个小姑娘,雪白的脸蛋儿因为生气而泛着红晕,微微嘟起的小嘴弯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虽然衣衫稍显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她天生丽质的美人相。 “我的好姑娘啊。”屋里头冲出来一婆子伸手紧紧拽住小姑娘的袖子,边扯边喊道,“您快省省吧,夫人可真要恼了。” 小姑娘急了,使劲挣脱那婆子的手,怒道,“韩妈妈,你要做什么?” 韩妈妈也急出了一头汗,素日里姑娘也不是这般的,人前都有个分寸的,只今日怎么都说不通了,她索性拽着姑娘不松手了,又朝身边的两个丫头喊道,“你们是木头不成?还不过来拦着姑娘?紫莺,细琴都到哪里去了?” 两个小姑娘吓得心头微颤,齐齐上前拦住姑娘的去路,却不敢碰到姑娘分毫。 “这是在干什么?” 严厉的叱喝声让韩妈妈心头一喜,忙松了姑娘的手屈膝拜了拜,“二夫人,您快劝劝大姑娘吧,这会儿正使性子呢。” 二夫人杨氏瞪了她一眼,目光瞟向正在哭泣的小姑娘,还未开口说话,小姑娘便飞身投到她怀里,哭着道,“母亲,他们,他们也太欺负人了。我,我应该怎么办?” 杨氏面色微黯,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背,狠狠的道,“黛儿放心,母亲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又抬手擦了擦江意黛面上的泪,“黛儿何必忧心?即使没了武骆侯府,难道凭着咱们文江侯府还能找不到相当的人家?母亲自会为你做主的。” 江意黛却用力的摇了摇头,脸上的泪更密集的滚落下来,“母亲,您现在又是这般说了,除了王爷皇子,还有哪家比得上武骆侯府的?” 杨氏目光陡的射出一道冷光,厉声道,“难道咱们文江侯府还比不上他们不成?” 江意黛抬袖擦擦面上的泪,“母亲,女儿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意澜她还小,何必如此着急?居然使出这样歹毒的手段来,毁了江家姑娘的声誉不说,还断送了我的亲事,这事明明是祖父祖母为我安排的,可她,可她……” 她愈说愈生气,泪珠子又忍不住的滚落下来。 杨氏伸手抱了抱自己的女儿以示安慰,然后将目光定在女儿眼里,一字一句的道,“黛儿,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得,不能软弱,眼泪只会让人觉得你可怜,若想得到自己想要的,便要狠,下狠心下狠手。” 江意黛缓缓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站在面前的母亲,尖细的下巴微微翘着,眸里的泪水渐渐化为一道光,直直的射到她悲伤的心里,她咬着牙下定决心,她想要的,便一定要得到。 就在母女二人都下定决心的时候,有个小丫鬟从外头进来,凑到二夫人耳边低语了几声,杨氏眉头紧蹙,冷冷笑了笑,“醒了?我倒要看看大房如何将这戏唱下去。” 江意黛精神一振,“母亲,是意澜醒了吗?我也要去看看。” 杨氏在她身上扫了一眼,江意黛立时意会,眸光流转间面上露出一抹笑意,“母亲先去,我回屋换换衣服便去。母亲,因为意澜,我可伤心着呢,您看,女儿眼都哭红了。” 二夫人嘴角微微一笑,看着自己的女儿很满意的点了点头。 ******** 她难受的动了动身子,混沌的意识里仍旧有太多的质疑,她已经强迫自己又睡了两个时辰,可是当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仍旧躺在那张古香古色的木床上,四周的一切都令她感到陌生,陌生的让她差点再次昏倒,而她也用了整整一下午的时间才真的有点相信自己是穿越了。 只是这穿越来的太快太突然,她明明站在爸爸的婚礼上,只对爸爸说了句,“爸,我祝你幸福。”然后便晕了过去,因为她在去参加爸爸的婚礼之前便先吃了药,她去,只是为了死。 她躺在床上依旧假装睡着闭着眼,头很有些昏沉,想起某些事的时候,钻心钻肺的疼,就连全身的骨骼都生疼生疼。 他们不顾她的反对决然离婚,然后没过多久爸爸就要结婚,她伤心难过乃至绝望,她想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她选择了死。或许她只是想吓吓父母,也或许她是真的不想活了,她虽然没有死,却是真的离开了自己的父母。 他们大概也会觉得终于解脱了吧,这样也好。 她嘲笑着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混乱的意识里忽然闪现出某些片段,许许多多的画面交织在一起不停的在她脑子里晃来晃去,前世的那些记忆夹杂着某些令她感到陌生的场景,仿佛一瞬间在她脑子里横冲直闯,最后交织成一张网将她罩住,她禁不住痛苦的嗯了几声。 “澜儿。”一个妇人哀声抽泣,“澜儿,澜儿,你怎么样了?我的澜儿……你快醒醒啊。” 其实在她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动了动眼皮便知道了这具身体的名字,站在屋里的每个人都急切的盼望她快点醒过来,所以当她眼皮微动的时候就有好几个人扑上来轻呼,“澜儿,意澜……” 而姓氏是她听到有人一直在说咱们江家。 所以她现在是江意澜,文江侯府的二姑娘江意澜。 她浑身上下实在太难受了,一阵一阵的说不出来自何处的生疼,仿佛有几根细小的针在她身体里来回穿插。 尖锐的疼痛让她再也忍不住的缓缓睁开眼,床前立时便围上来几个人,浓厚的脂粉香味扑鼻而来,她皱着眉低低哼了声。 “老爷,澜儿醒了,澜儿醒了。”一个面容憔悴的女人脸上满是泪水,嘴角却挂上了点点笑,“澜儿终于醒了。” 一旁站着一个满面焦灼却丝毫掩不住俊朗的男人,他惊喜的松了口气,半蹲在床边仔细的看了看床上的人儿,“王御医说了,只要能醒过来就没事了。快去照着王御医的方子煎药。” 早有候着的丫头领命下去仔细煎药。 电光火石间,某些破碎片段生生挤入脑内,心口骤然生疼,一股强烈的感情在胸内冲撞,渐渐的双眸蓄满了泪水,她竟然识得这男人与这女人。 他们是她的父母,文江侯府的大老爷江微岸和大夫人丘氏,她干裂的嘴唇微启,从喉内发出极低的声音,“父亲,母亲。” 大夫人丘氏重重的点了点头,泪珠子又一阵不住一阵的滚落下来。 站在床边的丫头们瞧见自家姑娘终于醒过来,也都松了口气,跟着老爷夫人抹眼泪。 “大老爷,侯爷请您跟大夫人去暖香院。”站在旁侧的一个身穿绿衣的丫头躬身禀道。 丘氏怔了怔,心底便一点一点的寒起来。 她原以为老夫人派了贴身大丫头流月过来守着是为了意澜,却不想竟是为了意澜一醒过来便将他们传过去,他们,竟真的一点不顾及意澜的死活么? 她抬眼瞧瞧老爷,眸里尽是说不出的酸楚。 江微岸亦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叹,瞧瞧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女儿,眼角一热,忙低了头,滚下一串热泪来。 *********** 新文上传,求支持求推荐 第二章.杖毙 ??香院居于文江侯府的正中央,四周雕栏玉砌亭台楼阁,层层叠叠,处处透着高雅精致,当年的文江侯便是凭着腹内文才帮先皇打下江山,才得了先皇的御赐侯爷,并特许五代之内嫡长子袭爵。 同文江侯一般获此殊荣的还有武骆侯,武骆侯凭着一身好武艺鞍前马后跟随先皇打拼,也因此缘故与文江侯成为生死之交,而文骆两府则自然而然的成为世交。 文骆两家的情谊岂可单用深厚来形容?而近日,武骆侯更想两家结为姻亲,亲上加亲,文江侯自然同意,两人一拍即合,即刻将这件事提上议程。 于是两人选定日期,文江侯带着孙女儿们去武骆侯府做客,实际上是撮合一段姻缘,而他们内定的一对佳偶,便是武骆侯府的骆二爷与文江侯府的大姑娘江意黛。 谁料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二姑娘江意澜误闯入骆玉湛的院子,竟一脚踢了骆玉湛的命根子,骆玉湛当场晕死过去,而江意澜则被骆玉湛掐着脖子背过气去,差点丢了性命。 最后两人总算都醒了过来,可骆玉湛却…… 武骆侯府登时便炸了锅,武骆侯历来武学修身,在府中规定男丁年龄须得满二十才可成亲,孙子一辈里只有长子长孙成亲,却两年无所出。 二爷骆玉湛刚满十九岁,骆老夫人便开始为他张罗选媳妇了,经了这一层打击,气的躺在床上病了几日动弹不得。 文江侯夫妇几次上门探望,骆老夫人都闭门不见,武骆侯也有些不冷不淡。 文骆两家的情谊似乎断送在一场未成的姻缘上,确切的说,是断送在江意澜的,脚上。 文江侯眉头紧紧皱着,收回差点飞远的思绪,恼怒的哼了一声,“这到底怎么回事?大媳妇,你说,意澜怎会无缘无故跑到玉湛的院子里去?” 他目露利光,看着站在跟前的大儿子江微岸,气便不打一处来。 明明是个好读书的,明明是满腹文才的,明明是有个好前程的,可偏偏是个扶不上墙上不了台面的,作为文江侯府的嫡长子,将来是要承袭侯位的,竟无半分气势。 念及此,锐光又扫向大媳妇丘氏。 丘氏不自主的抖了下身子,因为刚刚哭过的缘故,带着浓重的鼻音,“父亲,媳妇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或许是澜儿迷了路才误闯进去的,她一向不出门,不识得路的。” 文江侯双目微瞪,目光更加严厉,“你既知道她少出门的,出门前你没好好的教她么?你不是说她该懂得规矩都懂得么?现在你说说,她的规矩都用到哪里去了?她若老老实实呆在厅里,又怎会迷路?” 丘氏不敢再说话,一提到女儿的古怪脾气她便有些头疼。 这次老侯爷太夫人带着府里的几位小姐去武骆侯府做客,本不想带江意澜去的,只因她下了保证,江意澜才被勉强带去了。 可是她只是想让女儿跟着出去见见世面,谁料想竟出了那样的事,她亦是无话可说,硬着头皮站在原地,同时做好了受罚的准备。 江微岸却低低的回了句,“他们小时候不是也一起玩过的么?” “你再说一遍?”文江侯气的胡子都翘起来,啪的拍了一下桌子,惊得坐在屋里的人心头一颤。 一直默不作声的太夫人钟氏,此时也眉头微微皱起来,看一眼文江侯,柔声劝道,“侯爷,您当心身子。” 叹了口气又转过头对江微岸夫妇道,“微岸,这事也怪不得你父亲生气,他们现在都大了,能跟小时候一样么?这可是关系到咱们江家姑娘声誉的大事。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且不说别的,单说玉湛这孩子……咱们也知道澜儿……” 太夫人没再接着往下说,只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了看站在跟前的这个大儿子。 他并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当年她是以续弦的身份嫁入江家的,一直以来,她对这个继子都是疼爱有加,无论是在外人眼里还是在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眼里,任谁都挑不出她这个继母的错处来,她对他的好甚至已超过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江微岸安静的听完太夫人的话,再无异议,微微低头,恭敬的道,“母亲说的是,是我们考虑不周,儿子愿领责罚。” 文江侯非但不消气反而更加恼火了,“责罚?责罚就能挽回此事了么?你让我怎么给骆侯爷交待?万一,万一玉湛真的……我还有何颜面再见老友?” 丘氏忍不住暗暗腹诽,骆玉湛至少还能保住命,可是澜儿呢?差点连命都没了,他们武骆侯府怎没一个人来问候一声? 这样的话她是不敢说出口的,她虽不敢说,却有人替她喊出来,“祖父,骆玉湛丢得也不是性命,可是意澜妹妹就不一样了,她差点连命都没了,他们,他们怎么没见来人。咱们也都知道的,澜儿妹妹的性子……她……” 说话的是文江侯府的嫡长女江意黛。 她是二老爷江微波的嫡女,她在门外听到文江侯的话,便从外头冲进来,说完这几句便呜呜的低声哭起来,悲伤的连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 尾随她进来的是她的母亲二夫人杨氏,她急急的拽住她袖子,低声斥责,“黛儿,在你祖父跟前,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也不禀告便闯进来,愈发没有规矩了。你二妹妹受了委屈你心里难受,在自己房里哭哭也就罢了,怎么到祖父这里来浑说?” 文江侯原本想责怪江意黛没有规矩,此时听了杨氏的话又见江意黛早已是两眼红肿,亦不忍再苛责于她,只面色冷了冷,沉声道,“还不把她拉出去。” 杨氏扯着江意黛,也不管她乐意不乐意,硬生生将她从屋里拉了出去。 太夫人心里却一暖,怜爱的看着被强行带出去的大孙女儿,心头一阵疼惜。 真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明知妹妹搅了自己的亲事,还这般护着妹妹,凭着这份心思,便是旁人比不上的。 而当想起二孙女江意澜的时候,她眉间便不自觉的爬上一抹不喜,那丫头……。 厅内一时无人再说话,顿了片刻,老侯爷冷冷的哼了一声,朝外喊道,“主子行错事,丫头婆子们干什么去了,去将那日二姑娘身边的丫头拖上来。” 站在门口候着的几个婆子不由分说将一个浑身打颤的小丫头拖上来扔在地上,小丫头吓得趴在地上,整个身体犹如筛糠般不住的摇晃,口里凄惨惨的求着饶命。 老侯爷低头看她一眼,皱皱眉,厉声问,“你自是知道怎么回事的,你且说说。” 小丫头名叫莓儿,是那日随着江意澜去武骆侯府的贴身随侍,她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抖了一阵子,才断断续续的道,“姑娘……姑娘被……被蛇吓到了,叫了一声……骆二爷,骆二爷便奔上来掐住姑娘的脖子,……姑娘受了惊吓……才踢了二爷……奴……婢说的句句实话,求……求侯爷饶命啊。” 莓儿拉着长长的哭腔有一句没一句的叙述着当天的情形,支吾了半天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事似乎也不全怪自家,如果骆玉湛不去掐意澜,意澜自然不会踢他,便不会有这样的事发生了。 但话又说回来,意澜那样的性子也保不准对人说了什么话,惹怒了人家才会出这样的事,现下对人家总要有个交待的。 文江侯眼角微挑,看了看俯趴在地上的小丫头,挑眉看向江微岸夫妇,“听起来还是姑娘的错,无缘无故的闯入男人院子里去,自然要罚的。” “父亲。”丘氏不等文江侯把话说完便扑通跪在地上,哭着求道,“父亲,求您看在意澜刚醒过来的份上,日后再处置她吧,我自愿代她受罚,现在,现在她再也受不起折腾了,会要了她的命的。” 文江侯眉角挑的更高,沉默了一会子,才高声道,“谁做错的事谁便要自己承担,旁人谁也代不了,你这会子急着代罚,早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多教她一些规矩?也罢,等她身子好些了,再来领罚。” 说着话锋猛的一转,愈发冷冽,“主子做错事,身边的人却不知拦着,犯的错比主子还要严重。来人,将这丫头拖下去,杖毙。” 屋内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文质彬彬的文江侯何时用过这样厉害的刑罚?便是府里的老人们也没见过文江侯这样凶的模样,果真是动了怒。 莓儿一听到这话便尖叫一声吓得晕了过去,就连怎么被人抬出去的都不知晓,又在稀里糊涂的哭喊里丢了性命。 往下文江侯再说话谁也不敢吱声了,过了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几个婆子上前禀告莓儿已断了气,屋内丫头婆子们全都白了脸,就连江微岸夫妇都有些心惊胆战。 末了文江侯厉声喝道,“这件事到此为止,谁胆敢在府里议论此事,下场便同她一般。” 屋内只剩下文江侯与太夫人时,太夫人甚有些不解,温声问道,“侯爷,您今日怎会如此性急?将莓儿打死,岂不是死无对证了?万一武骆侯……” 文江侯看看面带疑惑的发妻,神色间尽是疲惫,哼了一声,“什么是死无对证?澜儿本人不也是证人么?只是咱们能问莓儿,他们便也能问跟在玉湛身边的人,自然一问便知,先动手的是玉湛,咱们直接将莓儿打死,便是不再追究到底谁对谁错,直接将错揽在澜儿自个儿身上,也算是一种道歉了,况且,黛儿说的并不是全无道理。” 太夫人呆了一下,用一条人命去道歉么?这似乎太残忍了,然而这世间的事残忍的又何止这一桩? 她呆呆的坐在贵妃醉酒软榻上,怔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重重的叹了口气 第三章.古怪 ??意澜微低着头软软的靠在锦绣引枕上,身上盖着梅花缎锦被子,眉头紧紧锁着,长长的睫毛微垂着半遮在眸上,眸光正落在她手里的一面镜子上,镜中映出一张消瘦的脸,面色黯淡,泛着营养不良的暗黄,两颊微微耸起,下巴尖细。 这已经是江意澜第三次对着镜子发呆了,她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忿忿不平的叫唤,为什么?为什么别人穿越之后都是穿成人见人爱的大美女,而她却是这幅模样? 江意澜是文江侯的嫡亲孙女,母亲也是侯府大半个当家主母,吃得好喝得好穿得好样样好,可怎么就给养成了这般模样? 大夫人虽算不上超级大美女,那也是有几分美貌的,大老爷也不是摆不上台面的歪瓜裂枣,眉宇间颇有几分儒雅俊朗,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全都是帅哥级别的,而轮到她,为何却成了这般模样? 江意澜欲哭无泪的将手里的镜子递给一直站在旁边谨小慎微的伺候着的月笼,嘴唇紧紧抿起来,半闭着眼从喉内发出一声哀怨的闷嚎,老天爷,你这玩笑开得有点大了。 当她终于完全接受穿越这个事实后,她忽然很开心起来。 她一直清楚的记得垂死时心头的挣扎,她在不断的追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做错了?她应该放手给父母幸福的,即使她的幸福家庭是被小三破坏的,可离婚是父母共同的选择,她应该尊重他们的选择,她甚至有些后悔自杀的举动了,而现在,老天偏偏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机会,这是要她再重新做一次选择的么? 所以她下定决心,这一世,一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生命,哪怕是逼死别人,也绝不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她原以为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了,抛却前尘旧事,忘记那些揪扯人心的伤痛,在新的天地里快快乐乐的过上一把,谁曾想,老天爷抛下的这块大馅饼倒像是不折不扣的大陷阱。 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她终于摸清了本尊的英雄事迹,本尊随祖父母去武骆侯府做客,不知为何误闯侯府二爷骆玉湛的院子,然后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狠狠的踢了骆二爷的命根子,据说骆二爷现今仍卧病在床。 她伸手扶着脑袋摇晃几下,在她的记忆里,某些片段是属于本尊的,它们会一点一滴的在某些时候涌上来。 她现在的朝代叫做桂朝,是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朝代,文江侯府便坐落在京师桂城的文江街上,而这条街便是以她祖父命名的。 文江侯有三个儿子,嫡长子江微岸,也就是她的父亲,一直赋闲在家。 二老爷江微波位居正三品,翰林大学士,乃整个侯府的骄傲。 而三老爷江微舟则是庶子,其母生前乃文江侯最宠爱的妾室,却在生江微舟时死于难产,爱屋及乌,文江侯对小儿子的疼爱亦是宠爱至极,即便是对他宠妾压妻的行为都睁只眼闭只眼,而此刻,这位三老爷正带着小妾在外游山玩水逍遥自在呢。 再往下江意澜一辈里,共有五位姑娘四位爷,倒也称得上人丁旺盛,根繁叶茂。 这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加上她素日里有意无意从丫头们嘴里套出的话,她已对文江侯府摸了个大概,可任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那日在武骆侯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而更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本尊的祖父文江侯某一日来的时候,竟然貌似警告的提醒她不得将这件事再说与任何人听。 她很有些不解,这样的事瞒就能瞒住了么?她不说别人就不会说了么? 可她却总觉得老侯爷话里话外还有一层更深的意思,只是她也懒得去琢磨了,她原本就记不清这件事了,又怎会与人提起? 她在床上活动下腿脚,伸手掀开被子,“月笼,我想到院子里走走。” 月笼面色一紧,低声劝道,“姑娘,外头风大,您身子又没好利索,还是等过几日再出门吧。” 江意澜抬眸瞧她一眼,将她神情尽数收在眼底,禁不住在心底暗叹一声。 这些个丫头们都被原来的主子吓怕了,在她的意识里,本尊的脾气似乎有些古怪,她很安静却又很火爆,她安静的时候不许任何人说话,火爆的时候更是不许任何人说一个字,她立下的规矩一旦有人破坏了,定是严惩不贷。而她这种阴晴不定的性格让身边伺候的丫头们吃尽了苦头。 江意澜扬扬嘴角,刻意将声音放缓,“不碍事的,我只在院子里站站,透透气。” 月笼不敢再多说话,慌乱的点了点头,忙从床上拿起一件桃红色棉袄轻柔的披在江意澜身上,伸手搀住她胳膊,仔细的搀扶着出了内室门。 十月的天,枯叶还未落尽,卷在风里在枝头上无聊的打着转。 站在院中,江意澜长长的吸了口气,一阵凉意钻进鼻内,夹着久违了的新鲜空气,胸内登时一阵清爽。 江意澜便笑道,“还是外头好,干净爽快。” 一阵风吹过,几片黄叶落在脚下,月笼神色陡的一变,搀着江意澜的手明显的颤了颤,“姑娘,奴婢马上让人扫干净去。” 江意澜疑惑的看她,见她如此紧张,目光瞟向别处,发现整个院内几乎看不到一片落叶,当即想到难道这也是本尊的忌讳之一?遂笑了笑,“月笼,且不用扫,风不止,叶便要落的,扫了这几片,等会儿不知还要落下多少呢。” 月笼惶然抬头,目里满是震惊,以往这种时候,姑娘看到院里有落叶,定会让几个丫头一直站在树下等,专等着树叶落下来再清扫干净,而现在,她看一眼姑娘,又慌乱的低下头,姑娘,似乎有些变了。 江意澜不欲多说,抬脚走上一条长廊,缓缓向院门口走去。 月笼眼角余光瞟向江意澜,欲言又止,想了想,终未再说一个字。 “意澜,不在屋里好生歇着,跑出来做什么?” 江意澜抬头朝门口看去,青螺呢对襟褂子,纯白的袍子上泛出栀子花的清淡,愈发将来人衬的遥远高深。 她微微一笑,迎上去,“屋里憋得慌,我出来透透气,大哥,今天没出门啊?” 站在门口的是江意澜的嫡亲哥哥江意遥,亦是侯府里的长子长孙,他身形修长,肤色白净,举手投足间都有一股儒雅之气,双唇半启似笑非笑,大有其父的文雅儒风。 江意遥看她面色黯淡,惨白里泛着暗黄,遂皱了皱眉,责道,“煎好的药好生喝了没?怎么脸色还是那么难看?” 江意澜笑意盈盈,语气却故作嗔怪,“当然好生喝了,即使我真的不愿意喝,母亲也早让人来逼着我喝了。” “母亲也是为你好,你莫要怪母亲,母亲为了你快点好起来,可费尽了心思。”江意遥似乎真有些担心妹妹误解母亲的好意,急着解释道。 江意澜瞧在眼里,禁不住又在心底叹口气,连嫡亲的哥哥都是这样想自己的,本尊到底是怎样对待旁人的? 某些模糊的记忆又在脑子里来回翻转。她下意识的摇摇头,轻皱了下眉。 江意遥马上关切的问道,“意澜,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江意澜见他紧张起来,遂笑笑安慰道,“无大碍的,偶尔头疼一下,不要紧的,八成是在屋里闷得太久了,大哥,这两日怎么没见意亭?” 江意亭是他们一母同胞的弟弟,今年八岁,仍同父母一起住在岸香院里。 “他犯了错,书没念好,母亲罚他在屋里抄书。” 江意澜皱了下眉,想到那个惹人恼的小家伙,不由在心底暗叹,江微岸在教育子女上貌似很失败。 “都是谁害的?若不是出了这样的事,咱们府里的姑娘怎会这般被人瞧不起?咱们文江侯府是什么样的门槛?现下却被外头的人传的如此不堪,就连我们五姑娘都觉得没脸出门见人了。” 低低的议论声从院外传进来,夹着气愤的冷哼声。 接着便是一阵长叹,“唉,姑娘这一脚踢坏的可是全侯府姑娘的声誉呵。” 这几声议论准确无误的送入站在院内的两兄妹耳内,江意遥率先白了脸,紧蹙的眉毛抖的挑起,朝外头厉声喝道,“谁在胡说八道?” 院外的说话声戛然而止,没了动静。 江意遥瞧一眼江意澜,急道,“千万不要生气,我去看看。”抬脚奔出院外。 月笼又颤了一下,江意澜有些着恼,回过头瞪她一眼,“又不是你犯的错,害怕什么?” 月笼吓得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虽不是她犯了错,可姑娘的脾气她还是知道的,竟然有人敢说这样的话,姑娘怎会罢休?万一闹起来,闹大了,老侯爷怪罪下来……再往下想便想到了莓儿,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她原是江意澜院里的三等丫头,莓儿被杖毙后她才被提上来做了江意澜房里的二等丫头,其实她倒情愿做个在外头清扫的三等丫头。 江意遥低声叱喝传进来,江意澜依旧面色淡然,缓缓的迈步走出院子,看到门口跪着两个吓得浑身颤抖的小丫头,江意遥正黑着一张脸。 “意澜,你快进屋,我定不会饶她们的。”江意遥见她出来,着慌的说道,又转头训斥月笼,“还不快将二姑娘扶进屋。” 江意澜淡淡的道,“大哥,我没事,这两个丫头是哪个院里的?” 江意遥似乎更加着急,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催促道,“意澜,听话,快回屋里歇着去。” 江意澜还是有些生气的,虽说自己不是正牌的二姑娘,可至少这具身体是真的本尊,怎能容许几个丫头胡乱诽谤? 就算她做错了,就算她败坏了江家姑娘的声誉,也轮不到丫头们指手画脚,她想主子还是应该有个主子模样的,所以她很不听话的站在原地动也不动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 江意遥见她不动,心下暗暗着急,伸手揽了江意澜的手,柔声哄劝,“意澜,进屋去,好么?”最后两个字出口,竟有了祈求的味道。 江意澜蓦地愣了下,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江意遥着急的不是她出了院子累着身子,亦不是两个丫头说了什么,而是她的态度,依照她以前的性子,定会将两个丫头直接掌嘴,然后丢到各自主子跟前去。 而如果她真的这么做的话……? 江意澜吸了口冷气,半天回不过神来。 江意遥瞪一眼月笼,“还不扶姑娘进屋?” 月笼看看江意遥,再瞅瞅江意澜,终不敢动一动。 江意澜既已想到某些事的可能性,便知晓了江意遥的意图,感激的看他一眼,温声道,“大哥,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月笼,回屋吧。” 江意遥神思恍惚了下,其实他已经做好了江意澜不听劝执意追问到底的准备,没想到她竟真的乖乖听话了 第四章.道歉 回到屋里,江意澜依旧拥被靠在床上,想着刚才的事。 这事太古怪了,府里的丫头们大多都知道江意澜的脾气,一旦发起火来,谁也劝不住。怎会有人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这俩丫头会无聊到故意站在她院子前来嚼舌根么? 江意澜冷笑,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吧?这事貌似有人刻意为之,而目的就在挑起她的怒火,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她现在是犯了错的人,文江侯早就发下话来,等她身子一好,便要受罚。文江侯早就放出话来,谁再对此事背后议论,定不轻饶,这会子她若再因为这事闹起来,后果自然不想而知。 江意澜皱皱眉,如意算盘打得可真好,可,拍打算盘之人会是谁呢?以江意澜的性子,恐怕在府里也得罪了不少人吧? 在江意澜所存留的记忆里,她平日里最喜欢呆在房里,偶尔看看书绣绣花下下棋,最不喜出门与人交往,亦不喜在人前说欢喜话。 就说这次去武骆侯府做客的事,江意澜是一百个不愿意去,她不喜欢去太吵闹的地方,可实在经不住大夫人软磨硬泡才同意走这一遭,结果还是出了变故。 江意澜努力在记忆里搜索了几遍,仍是毫无头绪,以前的江意澜似乎很少关注别人的生活,只生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喜怒哀乐皆与旁人无关,一切都由着自己的喜好而定,勾心斗角的事自是一无所知,即使被人算计了她也不一定觉察到。 江意澜禁不住感叹她好命,深宅大院里还能养出她这样性子的,着实令人想不到。不过或许还有些什么是她所不熟悉的,毕竟留在她脑子里的只是一些不连贯的片段。 “姑娘,杜姨娘带五姑娘过来了。” 朱颜从外头进来轻声禀道,院门外发生的事她已经在外面听小丫头们说了,一进屋便瞧见月笼垂首低眉的站在姑娘床边,知她定是又被吓到了,遂道,“月笼,你去看看姑娘的药煎好了没?” 月笼心里正害怕姑娘发脾气,忙感激的看看朱颜,应声出门。 朱颜也是江意澜房里的二等丫头,自江意澜五岁时候便留在房里了,对江意澜除了主仆之情外,还多了几分亲情。 她缓步上前伸手替江意澜拉了拉被子,柔声道,“姑娘何必跟丫头们置气,她们犯了错,自有大爷替您出气去,您保重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是啊,姑娘,您身子还没好,莫要生气,五姑娘将那丫头给您送来了,您想怎么处置都行。”伴随着说话声,走进来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正是大老爷江微岸的妾室杜姨娘。 杜姨娘原是丘氏的陪侍丫头,后来因为救过江微岸一命,又生了五姑娘江意珊,便被收在房里抬了姨娘,虽做了姨娘,仍时常在丘氏跟前亲自伺候,颇得老爷夫人信任。 江意澜冷笑着叹口气,“她们愈发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杜姨娘面色一白,伸手拉了旁边的小丫头推到床边,“还不快给二姑娘磕头?割了你的舌头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 小丫头一个趔趄跪在床边,半边身子撞在床沿上,疼的呲着牙,嘴里还求着饶,“二姑娘,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奴婢……知错了。”小丫头的哭声很凄惨,可眼珠子却一直乱晃。 江意澜看在眼里,也不去理会她,只看了看杜姨娘,“杜姨娘,这是怎么回事?” 杜姨娘忙上前一步解释道,“姑娘,这丫头是五姑娘房里的,五姑娘,是来给您赔不是的。” 江意珊一只手攥的紧紧的,另一只手可着劲的撕着衣角,咬着牙,强忍着的泪水不住的在眼里打着转转。 她是杜姨娘生的,本不该成日里同姨娘在一起,但大夫人却特许杜姨娘亲自抚养她,她便自小得了亲生母亲的疼爱,享受了别的庶女得不到的母爱,而大夫人待她也如亲生女儿一般。 在她心里,大夫人是比亲生母亲还要亲的人,只是眼前的这姐姐却令她感到害怕,姐姐从来没训斥或者打骂过她,也不需要她时刻跟在后头做这个干那个,可她们始终不近不远不亲不疏。 杜姨娘扯了扯她的袖子,“五姑娘,您说话呀。” 江意珊咬咬牙,低声道,“二姐姐,她是我的丫头,我今儿个便禀了母亲让牙贩子把她领走。二姐姐若还生气的话,您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她想到江意澜被惹怒时的火爆脾气,不由得颤了下。 江意澜看着这个身材瘦小的妹妹,明知她是大老爷光明正大的合法女儿,可潜意识里还是会把她想成父亲的私生女,跟小三一起生的孩子么,自然是私生女。 这种作怪的念头一升上来,她便暗自提醒自己,这里是古代,小三是合法的小老婆,而这私生女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 她面色稍稍缓和,不冷不淡的语气恰巧符合了以前江意澜的行事作风,“妹妹,丫头们犯的错哪里有主子承担的道理,这事不是大哥处置了么?妹妹有话应该去大哥那里说去。” 江意珊本不善言语,几句话便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囧的差点哭出来,但她还是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杜姨娘瞧着江意珊为难的模样,心疼起来,忙接过话来,“二姑娘,大爷处置是大爷的道理,五姑娘跟前的丫头惹怒了您,五姑娘心里自是恼怒的,来给您道歉也是应该的。” 江意澜瞟她一眼,杜姨娘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模样,皮肤白嫩,姿容秀眉,虽算不上美人,却也称得上秀色可餐,她正半仰着头观察江意澜面上神色。 江意澜忽然有点厌恶起来,冷淡的道,“既是五姑娘来道歉的,只她自己来便可,你跟来又是要做什么的?” 杜姨娘闻言呆了一呆,神色变得有些茫然。 江意澜话里的冷淡面上的厌恶顿时令她不知所措起来,往日二姑娘对她并不是这般的,难道二姑娘真的认为是五姑娘在背后说了那些闲话,所以五姑娘的丫头才会在院子里嚼舌根的么? 或许二姑娘还会猜想是她们母女在背后说了什么,可……她小心的看了一眼江意澜,想再多解释几句。 江意珊却忽然抬起头来,“姨娘,您先出去吧,我会同二姐姐说清楚的。” 杜姨娘张了张嘴,可姑娘已经发了话,她只好点点头朝两位姑娘行个礼向门外走去。 “五妹妹,若没有别的事,你也走吧。这事由大哥处置了,大哥说怎么办便怎么办,不必再多说什么。”江意澜抚了抚胸前被子上的褶皱不软不硬的道。 江意珊颇感意外,目光从朱颜面上扫过,也茫然起来,姐姐不是已经生气了么?怎么会赶她走而不是发脾气呢?她这般不冷不热的又是什么意思呢? 朱颜看一眼江意澜,见她面色坦然并无异样,心头一动,遂笑着对江意珊道,“五姑娘,咱们姑娘才在院子里站了半天,这会儿又坐了一会子,也累了,您不妨先回去,既然大爷说了这事交给他处理,您便去他跟前说一说到底怎么回事。” 江意珊想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怔了片刻,一转身从房里奔出去,走到院里,见杜姨娘正站在门口,甩了甩帕子,低声哭道,“这些个没良心的,早晚把我折腾死才算心甘。姨娘,您直接把她们交给大夫人,都让牙贩子领走吧。也省得累的姨娘不安生。” 杜姨娘忙拿帕子掩住江意珊的嘴,好生劝着拉了姑娘回去了。 跪在地上的丫头傻眼了,主子都走了,她走还是不走? 朱颜冷冷的看着她,厉声道,“你自个儿也回去想想,你究竟是伺候谁的,谁才是你的主子,若连这个都不知道,我看你还是不要留在府里了。” 小丫头一个激灵,忽然害怕起来,二姑娘的话什么意思?是意有所指么?不会的,二姑娘那样的性子怎么会有那心思往别处想?可她不知道为何她心里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还不快滚出去!”朱颜毫不客气的瞪她一眼,小丫头不及多想,慌忙连滚带爬的滚出门去。 屋里总算安静下来了,朱颜上前帮江意澜盖好被子,又在身子一侧放了软和的大锦花靠枕。 “朱颜,大爷是怎么处置她们的?” “大爷扣了她们两个月的月银,罚她们去小厨做两个月清扫丫头。”朱颜听说了这件事,便去将整件事打听了打听。 这样的处置也算合理,既不惊动府里的老人们又不会给旁人拿捏的机会,还让小丫头们知道厉害,江意澜微微一笑。 朱颜也跟着笑起来,最近一个月她发现姑娘性情变了不少,不再像以前那般不容人靠近,偶尔还会问问府里的事,也不再动不动就发脾气,就像今天的事,姑娘竟然一点生气发火的迹象都没有。 要是姑娘以后都能这样,该多好啊,老侯爷夫人也不会不喜欢姑娘了。 “姑娘,您还想知道什么?”她是很乐意给姑娘多说点除了澜园之外的事。 “你觉得会是五姑娘在背后说我么?” 江意澜口上这么问,心里却是明镜儿一样的,江意珊母女生性敦厚,对大夫人更是死心塌地忠心耿耿,断不会在背后搞这样的小动作,而且做这样的事对她们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 朱颜心里也是清清楚楚的,但她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仔细的想了想才道,“姑娘,定不是五姑娘,更不会是杜姨娘 第五章.姐妹 ??意澜面上不动声色,佯装不解的问道,“那你倒是说说。” 朱颜心头一喜,当下便细细分析起来,“先不说五姑娘性子如何,跟姑娘的心怎么样,单从这事上说,坏了姑娘的声誉对她有什么好处?再说了,退一万步说,假设五姑娘跟您有过节,发着狠变着法的要跟您作对,她会糊涂到用自己跟前的丫头说道么?” 朱颜说着看了看姑娘,略一沉吟才低声道,“姑娘,这事古怪的很。” 江意澜对朱颜的分析感到很满意,但她还想知道些旁的她自己想不到的,遂皱眉问道,“你觉得古怪在哪里?” 朱颜又想了想,抬头看看江意澜的脸色,才小心翼翼的道,“似乎是别有目的的。” 朱颜停住话,顿了片刻,见姑娘并不说话,便又接着道,“她们是想着挑着姑娘发脾气。” 她又小心的看了姑娘一眼,见姑娘面色并无异常,这才大胆的道,“姑娘这会子若是发了脾气将事闹大了,老侯爷老夫人,定不会再宽恕姑娘了。” 江意澜也低头想了想,“依你看,会是谁呢?” “二妹妹身子怎么样了?” 江意澜转过头隔着纱帐见江意黛窈窕走进来,尾随进来的还有三姑娘江意婉,遂朝朱颜递个眼色,朱颜自是领会,忙从江意澜床边缓缓退了退,朝两位姑娘行礼。 江意黛走过来坐在床前,手上捏着个小帕子放在胸前,嘴角含笑,眸里噙着一丝疼惜,柔声道,“妹妹这几日气色好些了,身上感觉怎么样?” 江意澜挣扎着要从被子里起来,却被江意黛按住了,“妹妹别动,好生躺着。” 江意澜便笑笑,面上露出一抹感激,语气却是淡淡的,“累的姐姐挂念了,我全都好了。” 心里不由得感叹一番,跟前的这两位姑娘可都是一等一的小美人儿,尤其是床边这一位,皮肤白的能拧出水来,一双丹凤眼喜怒皆含情带嗔,小巧鼻尖,瓜子脸,薄薄的红唇含着点点笑,说不出的风流俊俏,举手投足都有一股子高贵气质,这才是侯府姑娘该有的气派。 江意黛并不在意江意澜的疏淡,江意澜的性子她自是清楚的,她笑的更加柔和恬淡,“自家姐妹,妹妹何必客气。” “二姐姐,您好生养病,莫要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哪个敢乱说话的,只管交给大哥处置便是,大哥定不会饶了她们。”江意婉笑意盈盈,手上也捏着个帕子,她是个圆脸蛋儿,笑起来一副可爱的娃娃脸,圆溜溜的大眼炯炯有神。 江意澜抬眸看她一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轻笑,可心里却一冷,故意跑到跟前来说这样的话,是想挑起她的怒火么?怎么原本忌惮她火爆性子的人忽然之间都不顾死活了,全都巴巴的跑过来招惹她。 她依旧笑的稍显疏离,“四妹妹说的是,有大哥在,我便什么都不用管了。” 江意黛眸光流转,朝江意婉瞪了一眼,轻声斥道,“你二姐身子还没好,最经不得气了,你又说那些子话惹她做什么。” 江意澜忙接过话来,笑道,“不要紧的,四妹妹也是好心,我哪里有这么多气生了,成日里生气,倒不如素素静静自在。” 江意黛呵呵笑起来,“这一场病,妹妹想开了不少,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的确换了个人,只是你们不知而已。江意澜故意叹口气,苦笑道,“什么想开不想开的,经了这番变故,若我还是以往那般模样,倒像是个死人了。” 江意澜并不太担心她被人瞧出不对劲,这场经历生死的变故就是最大的借口,再加上她身边的人早就巴不得她能改变一二,这样的变化她们是乐得接受的,更何况江意澜的某些记忆片段仍旧保留着,只要她表现的不是太过分就行了。 三人坐在屋里说了一阵子话,江意澜又让朱颜端来几样小点心,姐妹三个边吃边说,好不热闹,俨然一副姐妹融洽相亲相爱的和睦图。 江意澜自然不会这么认为,在她的印象中,她们姐妹似乎很少坐在一起说笑,虽然跟江意澜喜静的性子有关,但她们似乎也从未刻意接近过她。 她们的关系似乎从她醒来后开始亲密的,江意黛隔三差五便会带着江意婉来看她,一副很是关心自己的模样。 将几位姑娘送出去后,朱颜返回屋里,笑的满面春风,“姑娘,您能多跟几位姑娘说说话儿,也不用成日里呆在屋里了。” 江意澜腹诽,指不定害她的就是这几位中的一个,瞧瞧一来就想惹事的江意婉,定不是什么善茬,她是二老爷房里的万姨娘生的,打小便跟在江意黛后头,铁杆小尾巴。 “朱颜,你找人跟着那丫头,看她最近都跟什么人接触。” “姑娘放心,奴婢已经吩咐人去了。”朱颜的心顿时踏实了很多,自家姑娘终于肯在别的事上用点心了,“姑娘,您快歇会吧,千万别累坏了身子。” 替姑娘掩了掩被子,她又有点不放心的问道,“姑娘,今儿这事,您真的不生气么?” 通过这一个月的观察,朱颜日日守在身边,江意澜知她是个忠心不二的,心里对她也少了些防备。 “哪个听到在背后议论自己短处的不生气的?我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比旁人更容易生气。” 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样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我若生气发火了,遭殃的还是我自己,何苦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倒不如忍一忍,不让人得逞。也省的累的你们跟着受罪。” 朱颜呆了呆,姑娘竟能顾着底下的这些丫头们了,眼中微微一热,泪水涌到眼角,她忙忍住,“姑娘说的什么话,不管做什么都是奴婢们应该做的,姑娘不必放在心上……姑娘,您若能早想到忍忍就好了。”笑了笑,随口又转回来,“现在也不晚,姑娘明年才及笄呢。” 江意澜翻个白眼,这跟及笄有什么关系来着,看着朱颜喜不自禁的模样,陡然想起及笄不是古代女子的成年礼么?及笄之后便可婚嫁了,她登时吓出一身冷汗,她还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天真浪漫的年纪,居然要为婚事发愁了,她突然觉得头又开始疼起来。 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冰冷,江意澜穿了厚厚的衣服裹得严严实实,仍是能感到有冷风顺着衣领钻进来,一片冰凉。 此时她正蹲在茅厕里憋得满脸通红,两只拳头攥的紧紧的,只要她稍微一用力,下头便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接着便是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出来,她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很想大便,却不敢再用一丁点的力气。 她已经在茅厕里蹲了一阵子,除了流出不少的血之外什么都没挤出来,真是不该出来的抢着出来,该出来的却死活不出来。 最后她只好放弃了苦苦挣扎,双腿已蹲的酸麻,差点瘫在地上,她晃悠悠慢腾腾的扶着墙站起身,静立片刻,等腿上的酸麻渐渐觉不出了才从茅厕里走出来,早在外头等的焦急万分的朱颜忙迎上来,急道,“姑娘怎么样?” 江意澜眉头紧蹙,面上痛苦之色显而易见,挥了挥手,“我便秘,最近在床上躺的时间太长,缺乏活动,消化也不好,所以便秘的厉害。” 朱颜两手搀着姑娘胳膊,愣下了,想了想,才疑惑的问道,“姑娘说的便秘是什么?” 江意澜愕然顿住,想了想却不知古代把便秘叫做什么,而这种症状又不好开口描述,只好解释道,“我肚子不舒服。” 朱颜立时紧张起来,“要紧不要紧?这几日姑娘还是不要出来了,在房里也是一样的。” 江意澜呃了两下,断然拒绝在屋里大小便的请求,日后除非她压根动弹不得,否则坚决不在房里大小便,再让丫头们端出去,想想她都觉得很恶心。 大便不顺畅,江意澜觉得难受极了,颓然躺在床上,整个身子的重心似乎都转移到身下,无论怎么躺着都觉得下身难受的很,小肚子上也极为不舒服。 朱颜端了一碗银耳八宝粥进来,瞧见姑娘脸上的痛苦模样,恍然醒悟,“姑娘,您先把汤喝了,我这就让人去煎药。” 江意澜忙叫住她,“煎药?什么药?” 朱颜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大夫专门为姑娘配的药,姑娘难受的时候便可煎几副,喝了就好了,再去茅厕的时候就好多了。” 原来她早就有便秘的症状啊?怪不得一张脸暗黄,一点光泽都没有,指不定根源就在这上头,她记得便秘还会导致脸上长痘痘的,长时间下去也会导致内分泌失调。&m;m; 江意澜暗暗嘘口气,得想法子改善改善了,“朱颜,咱们有没有柠檬?” 朱颜奇怪的看她一眼,“大概还有一些,老侯爷从宫里带出来的,各个房里都分了一些,姑娘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您不是嫌太酸么?” 江意澜一阵欣喜,太好了,这里真的还有柠檬啊,那就好办了。她按耐住心头狂喜,吩咐道,“你先去煎药吧。”她在心里哀嚎几声,还是当下要紧,先通了便再说其他的吧 第六章.见客 那药果然管用,喝了不到一个时辰,江意澜的大难题就给顺利解决了,心情很是舒畅的在屋里溜达了几圈,她发现她现在的身体极其虚弱,走上几步路就有些气喘吁吁,这不光是这次生病留下的后遗症,应该是这具小身体原本就不强壮,她决定先好好锻炼身体,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时刻牢记,千好万好身体好才是真的好。 晚上,她躺在床上,纷乱的思绪犹如洪流般翻腾不息,前世父母的争吵,父母的离异,自己对父母的威胁,一幕幕在心头闪现而过,每一个场景都让她心如刀割,她原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可当她真正离开他们的时候,心竟是这般的痛。此时此刻他们在思念着她么? 那些揪扯人心的痛苦回忆让她紧皱着眉头,压得她心头沉闷,她忽然觉得一阵窒息,感觉像是要喘不过气来一般,她用力的长长的呼了口气,又连着大口大口吸气呼气。 外头传来朱颜的低低询问声,“姑娘,哪里不舒服么?” 江意澜猛的一怔,恍然醒悟,她已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或许再也回不到那个世界再也做不回原来的她,她现在是江意澜,侯府江家的千金小姐,她低低笑了,笑声里含着无尽的悲凉,“我是江意澜呵。” 轻微的推门声,朱颜放缓脚步走进来,有些担忧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微弱的灯光下,隔着细薄纱帐,江意澜看到朱颜微蹙着眉头,俊俏的脸上尽是关心,沉闷的心登时敞亮起来,她已走过了那段阴霾,她已经重生了,她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么?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脑袋歪斜着靠在撒花大枕头上,“朱颜,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话吧。” “怎么会睡不着?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朱颜很掀开纱帐,细细观察她的脸色,伸手在她额头上探一下,“姑娘觉得怎么样?” 江意澜轻声笑笑,“我没事儿,就是睡不着,说会话吧。” 朱颜瞧着姑娘面色并无异常,稍稍放下心来,从外头搬个小杌子进来放在床前,半边身子靠在床沿上,低低的陪着姑娘说话。 江意澜沉闷的心渐渐恢复过来,一边听朱颜说着府里的事一边不着痕迹的问她一些关于江意澜以前的事,等到她睡意朦胧,沉沉睡去时,朱颜才放轻脚步去外间休息。 第二日早晨一起床,江意澜便先喝了一大杯白开水,然后又去了茅厕。并且吩咐朱颜以后每天早晨给她准备一杯水。早晨起来一杯水,清偿通便,而去厕所小解,更是将体内一夜聚集的毒素排出,自然也对便秘有作用的。 用过早饭,江意澜便让朱颜找出柠檬,欢欣不已的心一下子跌到低谷,原来那柠檬很小且只有两个,就算晒开了泡水,也喝不了几次,而且这东西貌似很珍贵,多是外邦进贡而来的。 聊胜于无,放着也是白白浪费,江意澜瞧着外头天气尚好,细细淡淡的阳光,到了中午应该就温暖些了,遂命朱颜将柠檬切成片,每一片都极薄,容易晒开。 她正坐在一旁看着朱颜切片,太夫人身边的流月从外头进来,屈膝行礼,“二姑娘,太夫人请您去暖香院。” 江意澜忙扶着椅子站起来,欠欠身,“劳烦流月姐姐了,我这身子也好差不多了,正该给祖母问安去才是。” 流月斜眼瞧见朱颜手上的活计,笑嘻嘻的道,“姑娘果真是看书多懂得也多,这弄的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太夫人屋里也有几个柠檬呢,太夫人嫌酸,一直在后头扔着呢。” 江意澜心下一动,忙道,“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就是切开晒干了泡水喝,有美容养颜的效用呢,我也是嫌酸吃不得,放着又可惜,便想出这法子试试,等着晒好了,给祖母拿过去尝尝。” 流月笑的更加灿烂,晶亮的眸光里却闪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讶异,“二姑娘真有孝心,太夫人真真有福气。” 朱颜拿了葱白藕叶莲花披风给江意澜披上,将手里的活交给月笼,小心扶着江意澜出了院子,随着流月去了暖香院。 江意澜还是第一次出来走动,虽是初冬,府内却仍是一片绿意盎然,四周亭台楼阁,雕栏玉砌,层层叠叠,她被狠狠的震了一把,虽说在记忆里知道文江侯府很大,今日亲眼所见,仍是有些震撼。 她稍微低着头四下张望,并不敢流露出惊讶之色,路上所见丫头婆子随侍,皆穿红戴绿,举手投足都有股子大家之气,跟自己比起来,她倒有些小家子气了。 走了大约一刻钟,流月笑道,“姑娘慢走,我先进去禀告太夫人一声。” 江意澜一边应着一边放慢了脚步,进了院子,便看到院内站着几个面色严肃的老婆子,见她进来,都屈膝行礼,“二姑娘。” 江意澜点头回应,绕过小花厅,远远的便瞧见正房门口站着几个身材仿佛一般细挑的小丫头,全都屏声静气面色端重,她便在心里猜想太夫人定是规矩极大又刻板的人。 等到了门前,流月正好从里头进来,撩着细棉陇花帘子笑道,“姑娘快进去吧,太夫人正等着您呢。” 江意澜颔首微笑,微微低头进屋,稍一抬头便怔住了,房内不但坐着老侯爷太夫人,还有江微岸夫妇,二夫人杨氏,江意黛姐妹,两姐妹皆穿金戴银,尤其是江意黛,更是一副我见犹怜的俊俏模样,她倒是素面朝天不修边幅的人了。 来不及多想,她缓步走到老侯爷太夫人跟前屈膝行礼,“祖父祖母。” 文江侯看她一眼,见她这身打扮便出来见客,很是不悦,眉角微挑,稍显冷淡的问道,“身子养的怎么样了?” 文江侯不悦的语气江意澜听在耳里,自是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得小心回答,“累的祖父一直挂着,意澜真是过意不去。我现在都好了,请祖父放心。意澜早就该过来给祖父祖母请安了。” 太夫人笑了笑,转身看向坐在一旁的老妇人,介绍道,“意澜,这位是骆老夫人身边的骆妈妈,她是专程来看你的,你过来见一见吧。” 江意澜眼角微动,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忙上前屈膝行礼,“骆妈妈好,劳烦老夫人挂着,劳烦您专程来一趟,意澜真是过意不去。” 骆妈妈身穿藏青色半袍褂子,目里闪着精光,站起身笑嘻嘻的道,“姑娘说的什么话,过意不去的应该是我们,咱们老夫人本来要亲自过来看二姑娘的,怎奈府里有事,便让老奴过来望望姑娘,瞧着姑娘没事,老奴也好回去安安老夫人的心了。”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可她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么回事,眼里对江意澜的打量也便有了些别样的意味。 太夫人看在眼里,心头便有些生气,知道骆妈妈定是因着江意澜的相貌穿着而生了轻视之意,看向江意澜的目光里遂多了几分不喜,不冷不热的接过话来,“快扶二姑娘坐下,免得站的久了累着身子。” 江意澜紧挨着江意黛坐下,貌似无意的看了看流月,见她正若无其事的低头站在太夫人身后,方才她为何不说是骆府里来人看她,又未提醒她换衣见客,这么简单的事情她不会不懂得吧?能在太夫人跟前混的顺水顺风的人自是玲珑心肝的,她会不明白这种场合的轻重?哼,只怕不是不懂,而是刻意为之。 一旁的江意黛伸过手来握了握她的小手,面上挂着几丝担忧,柔声道,“二妹妹,天冷了,你这手冰凉冰凉的,前两日我给绣了一副花,给你做个棉手套子戴上。” 江意黛的手触感光滑细腻,仿若无骨,江意澜不禁在心底感叹,这样的一双手,注定成为男人杀手,只怕碰一下就会迷倒在裙下,心里想着嘴里笑着谢道,“多谢姐姐,这些活交给丫头们做就行了。” 江意黛在她手心里捏了捏,“丫头们做的可不比自家姐姐做的厚实,我绣了两副,一副给祖母一副给你,其余的,她们想要还要往后排呢。” 骆妈妈目里露出欣赏之意,开口赞道,“太夫人,瞧您这位大姑娘,真真会心疼人,又孝顺又心疼自家妹妹,您可真是有福气。” 太夫人方才的不悦也一扫而光,笑呵呵的道,“爱护妹妹是应该的,你莫要夸她,夸的她心傲了。” 骆妈妈便笑道,“还是太夫人您教导有方,咱们文江侯府的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能比上的。”她目光有意无意在江意澜面上扫了一下。 太夫人面上立时便显出几丝尴尬,骆妈妈说的话没错,也并不是来挑气的,或许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总觉得这句话是在讽刺江家的姑娘不守规矩,她心里的那股气又窜上来,锐利的目光不由得刺向江意澜 第七章.装病 骆妈妈瞥眼瞧见太夫人神色,自知失言,忙起身告辞,“太夫人,看过二姑娘,奴婢也该回去回禀老夫人了,老夫人身边也离不了人。” 太夫人收回眼中的精锐光芒,看向骆妈妈时已是笑如春风,“骆妈妈是骆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人,老夫人自是离不开的,理应留下一起用过饭再走的,又恐唐突了老夫人,倒叫咱们慢待你了。” 骆妈妈忙屈膝行礼,“太夫人折煞奴婢了,什么得力不得力的,是咱们老夫人念旧人罢了。太夫人这般待我,已是奴婢承受不起的,再说慢待,奴婢真要羞煞了。” 文江侯似乎并不在乎这些说道的礼节,紧了紧眉头,“老大媳妇,你去把前年皇上御赐的千年人参拿过来,让骆妈妈带回去给玉湛下药喝。” 丘氏忙站起身,领命出去。 骆妈妈面上显出不安,似乎很过意不去的样子,“侯爷,奴婢是奉命来探望二姑娘的,怎可再带了东西回去,老夫人知道了,还不骂我不懂规矩,人参我万万不能收。” 文江侯锊了捋胡子,慢条斯理的道,“这东西又不是给你的,是给玉湛补身子的,你怕什么,能养好玉湛的身子,老夫人自然不会怪你,你只管收下便是。” 骆妈妈似乎再也找不出别的话来拒绝,感恩戴德的谢道,“奴婢代老夫人感激侯爷太夫人的一片心意,若……二爷真能好了,太夫人……也就舒心了。”只说了两句便声音哽咽,眼眶红起来。 太夫人的心登时又被揪起来,抬眼偷瞧文江侯,见他脸色陡然变黑,心里头也是一颤,目光又在江意澜面上扫了一圈。 房内一时安静下来,江意澜坐在椅上眼观鼻鼻观心,房内气氛的变化她当然尽收心底,亦知这源头便在自己这里,亦是能感受到来自不同方位射来的目光,但她只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动不摇不惊不慌,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似的。 坐在一旁的江意黛不禁有些怀疑江意澜是否听清骆妈妈的话,若听得清,怎会是这般安定模样,一时之间她心里也有些吃不准了。 过了一阵子,大夫人丘氏仍没回来,文江侯有些着恼了,皱皱眉,“老大,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江微岸悻悻起身转身出门,去了半日仍不见回来。 江意澜心里不免紧张起来,这种矛头全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丘氏是不会耽误片刻的,丘氏比谁都清楚这种情况将会演变成什么情形,怎会如此磨磨蹭蹭起来?定然是出了什么事,不然怎么也会派个丫头过来说声的,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江意澜的心抖了几抖,此时若再出岔子,接下来的事就很难说了,她微低着头,眼珠子一圈一圈的乱转着,头猛的一沉,她心头豁然一亮,缓缓摇了摇头,肩膀也跟着微微颤抖起来,紧接着整个身子都跟着抖起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离她最近的江意黛一跳,又见她面色苍白,嘴唇也在哆嗦,吓得更是一颤,遂尖叫出声,“二妹妹,二妹妹,你怎么了?” 站在江意澜身后的朱颜也吓得面色苍白,一把将江意澜抱住,拉着哭腔喊道,“姑娘,姑娘。”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江意澜身上,瞧她这幅模样,全都吓了一跳,起身朝她奔过来,几个姐妹哪里见过这阵势,都吓得躲在父母后头不敢出来。 文江侯忙起身疾奔过来,低头喊她,“意澜,意澜。”见她除了全身颤抖外并无其他反应,心里一骇,大声喝道,“快去请王御医,快请王御医去。” 请御医的自然不敢停留片刻,骑了快马出门,房内已是乱成一团糟,江意澜被抱进里间,屋里顿时挤满了人。 原本等着收东西的骆妈妈此时也着实吃了一惊,心下暗暗猜测江意澜的病情,瞧见十分厉害的模样,装着样子询问了几句,再也无心留下来,遂同二夫人杨氏说了几句告辞话便匆匆离开了。 御医还没到,江微岸夫妇终于到了,全都满面愁容,瞧见女儿颤抖不已的模样,丘氏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江微岸急的又要亲自骑马出门请御医,被文江侯斥责了几句才算安静下来。 文江侯府的人全都在为二姑娘的事忙活,似乎谁都忘记了文江侯方才吩咐江微岸夫妇去拿人参的事,谁都不曾再提起半句,但杨氏却瞧得清清楚楚,江微岸夫妇是空着手来的,他们身边的丫头小厮手上也是空空无也,她嘴角微微一扯,在人后露出一丝微笑。 王御医来到时,江意澜已抖的浑身没了力气,翻着白眼强呼吸,状似很难受的模样。 望闻问切一番下来,王御医捻着小胡子沉声道,“情况不是很好,二姑娘本未复原,今又经受打击,只怕心里头有股气出不来。只怕病情会更加严重。我先给姑娘定定神,其余的慢慢再说吧。” 丘氏登时哇的哭出声来,太夫人只好命人将她强行拉下去。 王御医开了药,太夫人又吩咐婆子用软轿将江意澜送回澜园去,折腾这大半日身子也累了,轻唤流月扶她进屋,杨氏却缓步走上来亲热的搀在她腋下,柔声道,“母亲,流月去看着送意澜了,媳妇扶您进屋。” 太夫人点点头,叹了一声,“这是做的什么孽,瞧瞧,这可如何是好。” 杨氏面上也挂着一丝忧愁,随着太夫人的话道,“母亲请放心,意澜吉人自有天相,能从鬼门关上闯过来,也一定能化险为夷,母亲当注意身体才是,府里大大小小的事,还要仰仗您。” 太夫人脚下的步子愈发沉重,“府里的事多亏了你大嫂帮衬,你大嫂这般能干的人,竟是养出了这样的女儿,若意澜能如意黛一般懂事乖巧,咱们也不用操心费劲了。” 杨氏在心里冷哼了一声,面色越发沉重,佯装无意的道,“母亲,意澜的身体本就没有养好,再加上骆妈妈的话,意澜心里自是知错的,再加上父亲让大嫂去拿人参,后来大哥也去了,意澜心里不安,才会发病的。” 太夫人怔了一下,眼角折叠的皱纹紧紧的压在一起,眼珠转到一角,“嗯?微岸他们拿个人参怎会去了这么长时间?我倒是忘了骆妈妈的事了,人参给她带回去了么?” 见如意算盘打响了,杨氏心里一喜,忙回道,“母亲,骆妈妈见意澜发病,不好再打扰,便先告辞了,媳妇送骆妈妈出的门,那会儿大哥大嫂还没把人参拿过来,所以也没给骆妈妈带回去。” 太夫人哦了一声,“让你大哥派人再给骆府送过去。” 杨氏自是满口应是。 江意澜躺在床上,等着屋里只剩下她跟朱颜的时候,才睁开眼长长的舒了口气,“累死我了。” 朱颜惊了一跳,见她醒了,当下喜不自禁,“姑娘,您醒了,您可醒了。” 江意澜活动了下手脚,刚才差点弄假成真,抖到最后差点手脚抽筋,幸好御医来得快,否则她非得穿帮。 朱颜坐在床沿上,眼里闪着泪光,“姑娘,您现在觉得可好?您……可吓坏奴婢了,往后,往后您可要听奴婢的话,身子养不好,不能再出门去了……若……若您有个好歹,可叫咱们怎么活去?” 江意澜知她动了真格的,遂从床上坐起来,转头朝门口看了看,才低声道,“朱颜,别哭了,我好着呢,刚才是我装的。” 朱颜一双大眼瞪得圆圆的,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摇摇头,“姑娘,你莫要骗奴婢了,奴婢晓得轻重。” 江意澜伸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压低嗓音,“你还真盼着我病成那样啊?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我告诉你,刚才真是我装出来的。” 朱颜更是疑惑,紧蹙眉头想了一会子仍是不明白,“姑娘,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要装病呢?差点吓死咱们了,老侯爷太夫人,大老爷大夫人……您……” 江意澜打断她的话,又朝外头看了看,示意她小声说话,“朱颜,我装病自然有我的道理,等会儿我自会告诉你,现在你马上把母亲请过来,就说我正在说胡话,一直胡言乱语嚷着找母亲,其余的你什么都不要说。我装病的事除了你,这屋里的丫头谁也不能让知道,包括月笼,你明白了吗。” 朱颜心里虽纳闷的很,但见姑娘神情严肃认真,说的话也清清楚楚,知道姑娘并不是在开玩笑,心头隐约觉得定是出了什么事,遂不再多问,朝江意澜重重点下头,“姑娘请放心,我知道应该怎么做,我这就去请大夫人 第八章.主意 丘氏被太夫人强行带走,心里悲痛更甚,一听到江意澜被送回去,便心急火燎的向澜园奔去,刚走到半路,正碰到朱颜,心下更是焦灼,当即三步并作两步直奔正屋。 丘氏进了正屋,朱颜留在外头,外屋的丫头都支出去,自己在门口守着。 丘氏进门便扑到床边,一把握住江意澜的手,泪珠子又止不住的落下来,“澜儿,澜儿。” 江意澜听听外头没有动静了,才缓缓睁开眼,凑近丘氏耳边,低声道,“母亲,别哭,女儿好着呢,方才是我故意装的。母亲,库房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丘氏愣了愣,抬手擦擦面上的泪,半信半疑的看着江意澜,“澜儿,你,真的没事?” 江意澜摇摇头从床上坐起身,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母亲,我真的没事。” 丘氏破涕为笑,在江意澜手背上轻拍了拍,“我的儿,你没事就好,你是怎么知道库房里出事了?” 江意澜心头一沉,果然出事了,“母亲,是人参的事么?” 丘氏面上登时蒙上一层愁云,眸里又是泪光点点,“我去库房的时候发现原来放人参的地方什么都没了,人参也不见了,我唤了库房婆子来问,又让人急着去找,越是急越找不到,这人参是年前皇上御赐给你祖父的,是千年难得宝贝,你祖父都没舍得用,这会子拿出来送给骆家,也算是极大的赔礼了。谁知竟然这时候找不到了。”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意澜,你怎会想到出事了?你装病又是怎么回事?” 江意澜便将当时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与丘氏听,丘氏听了额头上立时便冒出一层细汗来,心头禁不住打了个寒颤,摸着江意澜的手,“意澜,亏得你想出这么个法子。若不然当着骆家人的面,咱们江府哪里还有颜面?我定是躲不过失职受罚的了,刚才何妈妈过来说,那人参确实找不到了,这可是件大事,这会子……这会子……”她微低头想了想,叹了口气,“至少不会当着骆家人的面失了咱们江家的声誉了。” 丘氏沉重的语气令江意澜感到事情或许比想象中更加严重,她看看丘氏,淡淡脂粉下一道道泪痕,面色惨淡,心头忽然针扎般疼了几下,低低唤道,“母亲,您想出什么好办法了么?”躲过一时并不代表文江侯会将这件事忘记,一旦被文江侯知道人参没了,哼哼,一切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在文江侯府里,丢了皇帝御赐的东西,那可不是一件小事,或许应该说是一件天大的事。 丘氏心底的恐惧一点点涌上来,这两年府里的事大多都是她在掌管,重要的大事才回禀给太夫人拿主意,倘若在她的手里失了这么重要的东西,那她的责任……这两年她任劳任怨,事无巨细,样样事都争取办的妥妥帖帖,可谓耗尽了心力,可任她怎么想都想不到竟然会在自己眼皮底下发生这样的事。她微蹙的眉头紧紧的缩在一起。 江意澜掀了身上的被子,紧紧的挨着丘氏坐在床沿上,“母亲,女儿倒有一计,您听听行不行?” 丘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眼里露出一抹慈爱,“什么主意?”丘氏对江意澜并不抱有任何希望,更不会指望她能说出什么好主意,但是现在女儿竟然有了帮母亲出主意的孝心,她自是十二分的欢欣。 江意澜微仰着头看丘氏,半边身子靠在丘氏肩上,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丘氏猛的抬起头来,眼里慢慢的放出丝丝光芒来,面,缓缓转过头看着江意澜,声音稍显激动,“意澜,这法子好,这办法着实好。”她疑惑的看着江意澜,像是不认识一样的打量着她,差点让江意澜的一颗心蹦出来。 江意澜正想着要不要说点别的话解释解释,被丘氏盯得实在有点坐不住了,丘氏却忽然来了句,“我的儿,你终于开窍了,懂事了,知道为母亲分忧了。”说着竟从床上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喜极而泣,“谢天谢地,苍天菩萨保佑我的儿终于开窍了,谢谢老天爷。” 江意澜看的好笑,忙起身扶她,却被她拉了也跪在地上,“儿啊,快来磕个头谢谢菩萨。” 江意澜只得跟着在地上磕了个头,两人相携而起,丘氏忍不住又抱住江意澜哭了起来,江意澜劝了好一阵子才劝住。 “母亲,今日库房之事都是谁知道?” 丘氏两眼已稍显红肿,沉声道,“这个你放心,都是我跟前的人,就是管库房的婆子,料她也不敢胡说什么,人参丢了,她也难咎其责。”压低的声音冷冽了几分,“这几日我再私下里查查找找,看哪个不怕死的竟敢做这样的事,我定不会饶她。” 江意澜又嘱咐一句,“母亲,这件事您对父亲也不能尽数如实说,父亲的性子……” 丘氏马上会意,自然满口应下来。 朱颜在门外低声道,“大夫人,大老爷请您速速回去。” 丘氏看一眼江意澜,递一个事情又来了的眼神,压着嗓子扬声回道,“知道了。”站起身,将身上的衣服揉了几揉,故意哭着道,“澜儿,母亲晚上再来看你。” 出了门,满院子的丫头瞧见大夫人衣衫凌乱面容憔悴,脸上更是泪迹斑斑,都暗暗猜测二姑娘的病情,怕是一时半会的治不好了,顿时院子里更加安静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第九章.跪求 丘氏出了澜园,并不急着回去,先去了趟库房,然后才折回岸香院,前脚刚踏入院门,眼里的泪便哗啦啦的滚下来,一路踉跄着冲到正房里去,看也不看江微岸一眼,扑通跪倒在他跟前,掩着面大声哭喊。 江微岸自是十分奇怪了,追问了半天怎么回事,丘氏却只一味的哭泣,嘹亮的哭声将外头的丫头婆子们都震惊了,不一会儿的功夫,杜姨娘进来了,跪在地上哭着劝阻,丘氏却只顾哭泣,什么话都不说。 江微岸原本乱糟糟的心里更加乱了,这一日,先是库房里人参不见了,又是江意澜发病,接着又是太夫人吩咐他亲自去武骆侯府送人参,此时再听丘氏的哭声,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一把火烧起来,亦不舍得对妻子发作,只急的紧握着拳头,无计可施。 屋里正乱作一团,丘氏的陪嫁奶娘何妈妈撩着帘子进来,两眼下亦是红肿,瞧了一眼丘氏,亦是跪在江微岸跟前,“老爷,夫人心里难受,老奴……只好说了。老爷,求您救救咱们姑娘的命,现在只有您能救姑娘了。” 江微岸越听越是糊涂,急的着恼起来,声音不由得也大了,“你们倒是说说,我怎么才能救意澜,杜姨娘,快把夫人先扶起来,冰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快劝着夫人不要再哭了。夫人,你倒是说话啊。”说着转过头看着何妈妈,“何妈妈,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杜姨娘并着几个丫头还说歹说总算将丘氏从地上拉起来,何妈妈揉了揉哭红的眼,“老爷,能救姑娘命的是那根人参,只有拿他做了药引子,姑娘的病才会全好。” 江微岸呆怔了一下,随即问道,“是那根御赐千年人参么?” 何妈妈点点头,“老爷,夫人今日不愿意拿出来也是这个缘故,今日姑娘的情形您也瞧见了,御医原说是好了的,可谁知竟犯病的如此快,夫人曾见过姑娘发病的,私下里求了名医给开了方子,药引子便是这千年人参。” 江微岸这才明白人参失踪的事,原来是丘氏刻意隐瞒,可现下又如何是好?老侯爷已经许给了骆家,老侯爷那样看重面子的人怎么会收回说出去的话? 丘氏挣脱丫头们搀扶的手再次扑通跪倒在江微岸跟前,“老爷,求求您救救意澜,求求您了。” 一旁的杜姨娘也跟着跪在地上,“老爷,求求您想法子救救姑娘。” 江微岸弯下腰搀住丘氏,声音微微颤抖着,“夫人,意澜是我的女儿,我怎会不救?可是……那人参……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或许还有机会……” “老爷,我还没来及说,父亲便许出去了,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意澜没命啊……”丘氏攀着江微岸的手臂又痛哭起来。 何妈妈咬咬牙,似乎下定了决心,沉声道,“老爷,只要您去求太夫人,咱们姑娘便会有救的。” 江微岸又怔了怔,混乱的脑子里闪过一丝光亮,但随即又黯淡下去,太夫人对他几乎凡事有求必应,她对他胜过亲生母亲,更胜过对她自己的亲生儿子,可她…… 他为难的摇了摇头,眉眼皱在一起,却再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可是女儿同样是他的心头肉,纵然她在旁人眼里甚为怪异,可在他心里,他的女儿是最好的,他微微挺起身子,坚定的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救澜儿的。” 丘氏心头暗喜,却不敢流露出来,只扑在江微岸身上又呜呜哭起来,惹得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们都跟着落泪。 安抚好夫人,江微岸径自去了暖香院,文江侯刚出门去,太夫人在屋里歇息,江微岸示意丫头们不必叫醒太夫人,而他则直直跪在太夫人卧室门口,屋里的丫头们全都吓了一跳。 房里的大丫头只有流露在,她轻步上前,低声问道,“大老爷,您这是因为什么?您先起来,奴婢去叫醒太夫人,您有什么难处跟太夫人说便是。” 江微岸摆摆手,“不必叫醒母亲,我便在这里跪着等着。谁若擅自将太夫人叫醒,即是不想留在侯府里了。” 流露吃了一惊,从未见过大老爷这般强硬,他一向文质彬彬,说话也和声细气的,今儿个这是出了什么事?她再也不敢多说,悄悄的吩咐小丫头去岸香院打探消息,听了小丫头的回禀之后,也倒抽了口冷气,将房里的人都支出去,而她自己则安静的站在正房门外。 太夫人侧卧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子,醒来后发现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不免有些奇怪,素日里都有个小丫头守在屋里,这会怎么一个也不见了,她低低叫了声,亦是无人回应,遂掀了被子披了外衣开门出来,猛的瞧见跪在门外的江微岸,吓了一跳,“微岸,你这是做什么?”扬声朝门外喊道,“人都到哪里去了?大老爷在这里,怎么也不进来伺候?” 江微岸忙伸手扶住太夫人,“母亲,是我不让她们喊您的,想让您多睡会。” 太夫人伸手拉他,“微岸,起来说话。” 江微岸却动也不动,只道,“母亲,孩儿有事求您,您若不答应,我便不起来了。” 太夫人压根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亦是奇怪,“微岸,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你起来再说不一样么?” 江微岸摇摇头,“母亲,孩儿,孩儿是想要那根千年人参。” 太夫人猛的僵住了,拉着江微岸的手也停留在半空中,心头仿佛被人重重的击了一下,老侯爷已当着众人的面将那人参送给骆府,片刻,她回过神来,“微岸,你要人参有什么用?” 江微岸眼里蓄满了泪,声音哽咽道,“母亲,只有人参才能救意澜的命。”接着将请人给江意澜看病开方子的事说了一遍。 太夫人微垂着头,沉默了 第十章.平静 ??微岸依旧跪在地上,太夫人仍是沉默。 骆老夫人派人来府里探望,即便来的只是个老妈子,文江侯心里仍是欣慰的,他认为这或许是两家情谊延续的转折点,所以才一开口便将珍藏多年的御赐人参送出去,而现在却要将送出去的礼物收回来。 或许在文江侯的心里,收回的不仅仅是人参,而是文骆两家多年的交情。 太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重重叠在一起,画满了无奈,“微岸,人参真能治好澜儿的病么?” 江微岸重重点下头,“母亲,若不是为了澜儿,我不会让您这么为难的。” 太夫人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既如此,你先拿去给澜儿煎药去吧。” 江微岸心底酸楚,胸口犹如被堵上了一块大石头,他早就料到太夫人一定会答应他的,但当太夫人真这么做的时候,他心里竟无半丝欢欣,反而更沉更沉,“母亲,孩儿给您磕头了。” 他松开太夫人的胳膊,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 太夫人颤巍巍的伸出手在他肩头拍了拍,轻声道,“微岸,即使你要母亲的命,我也会给你的。” 江微岸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微微一僵,整颗心都冰了。 ******* 江微岸离开暖香院半个时辰后,大夫人丘氏已亲手将人参做了药引子煎了药。 到了傍晚,二姑娘江意澜便醒了,所有的人都在惊叹千年人参的效用,一时间,人参成了府里议论的神物。 用过晚饭后,江意澜懒懒的坐在椅上伸着懒腰打着哈欠。 “姑娘累了,早点上床歇息吧。”月笼小心翼翼的轻声道。 江意澜眉头微皱,月笼虽然在她跟前已伺候了一个月,但仍是同刚进屋时一样小心,唯恐说错话办错事,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这样的人怎放心让她去办事?“月笼,你来府里几年了?” 月笼没想到姑娘会问这些,愣了下才恭恭敬敬回道,“三年了。” 江意澜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月笼摸不清姑娘的意思,只安静站在一旁,一个字也不敢说了。 门口吱呀一声响,朱颜从外头进来,两手搓着呵了口气,“外头很冷了。”抬头瞧瞧江意澜又瞧瞧月笼,“月笼,你先回去吧,我陪着姑娘。” 月笼抬头看看江意澜,看到江意澜点了头才敢退出去,将门带上。 朱颜凑近江意澜,低声道,“姑娘,暖香院里一阵子噼里啪啦摔盘子声后,老侯爷便去了别处。” 江意澜满意的微微一笑,文江侯只是在暖香院里发了阵子火就走了,他谁也没叫谁也没罚,这说明他已经将所有的错都算在太夫人身上,不会再追着江微岸夫妇逼问下去了。 朱颜却有些担心,眉角微皱,“姑娘,您装病的事……” 江意澜收起笑容,沉声道,“你说的什么?我在暖香院里发的病,又喝了千年人参做药引子的药才好过来的,难道你不知道么?” 朱颜怔了下,立时会意,点着头道,“姑娘说的是,还是大夫人亲手喂的姑娘呢。” 江意澜又笑了,“我的命是祖母救回来的,这辈子都要感激祖母的。” 朱颜接着也道,“奴婢也会感激太夫人一辈子的。” 江意澜伸手在朱颜额头上点了点,“感激是真心实意的,莫要鹦鹉学舌。” 朱颜便咯咯笑起来,姑娘竟也会说笑了,笑了一阵,猛的想起来,“姑娘,那丫头从咱们这里走了后便去了四姑娘那里,我打听了打听,她近日同四姑娘院里的暮雪走的很近。” 暮雪是四姑娘江意婉的贴身大丫头,江意婉房里的所有事几乎都仰仗了这位八面玲珑的大丫头。 江意澜眼皮微动,眼珠子缓缓滚动一圈,江意婉?难道是她?这事跟她昨日的表现倒有几分相像,她是很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不过,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呢?她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么? 朱颜见姑娘低头沉思,低声提醒道,“姑娘,这府里的事,以后,咱们还是小心谨慎的好。” 江意澜回过神,点点头,笑了笑,“朱颜,有你在,我就很放心了。” 朱颜心头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往日为姑娘所做的种种,在听到这句话后都值得了,她的姑娘终于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了。 第二日,江意澜听说文江侯亲自带礼物去了武骆侯府,而太夫人则闷在屋里一整天都没出门,也没见任何人。 在屋里闷了几日,江意澜终于躺不住了,决定下床活动活动筋骨,她先在床上舒展几下腿脚,照着前世记忆里的瑜伽做了几个动作,身上微热,然后才下床出门。 院子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一片落叶也没有,月笼见她出来,忙扔下手里的活计奔过来,“姑娘,您怎么起来了?” 江意澜半仰着头伸个懒腰,“月笼,你该忙什么忙什么,我走动走动。” 月笼却不愿意,“姑娘,让奴婢扶着您。”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动走动,你刚才在干什么,还接着干什么。”江意澜声音稍高了高。 月笼身子一颤,吓得愣在原地,半张着嘴,半天才嗫喏道,“奴婢去叫朱颜姐姐来伺候姑娘。” 江意澜微叹口气,柔声道,“月笼,我不让你扶并不是你做的不好,而是我确实想自己走走,如果我需要的话,我会叫你的,你明白么?” 月笼瞪着一双大眼,点了点头,却不敢接话,其实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姑娘看着明明要发火了,却始终安安静静的,而她为什么不需要人在跟前伺候呢?姑娘们不是都喜欢丫头紧紧跟在身边使唤的么?而她为什么又要给她解释这些话呢? 江意澜看她迷茫的瞪着眼愣在那里,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再也不看她,兀自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动着 第十一章.撞见 “二姐姐果然好了,都能下床了。”随着娇滴滴的含笑声,一团红色从院外走进来,“二姐姐今儿的神色不错哦。” 江意澜回眸报以微笑,“四妹妹来了。” 江意婉手里捏着个淡黄色手帕子,在一身红色的照映下尤为惹眼,“妹妹来瞧瞧姐姐怎么样了,那人参果然是好东西,亏得咱们家有它,不然姐姐还不知道要多遭多少罪呢。” 江意澜微微一笑,双目在江意婉身上转了一圈,转了话题,“四妹妹今天真漂亮。” 听到有人夸,江意婉很是开心,捏着帕子掩着嘴笑了笑,眸光流转,抬头望了望天,“二姐姐,这天还早,我瞧着你身子真好了很多呢,不如咱们一起去暖香院祖母那里坐坐去,这几日,祖母可挂念着二姐姐呢。” 真的挂念吗?那为什么从未来澜园看过她一眼?最多不过派个丫头过来瞧瞧。 江意澜面色微微一黯,装出一副愧疚不安的模样,“都怪我不好,累的大家都跟着挂心了。” 江意婉笑了笑,伸手插到江意澜腋下,亲热的揽住江意澜,“二姐姐,我扶着你,咱们一起去。” 江意澜忙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笑着道,“可不能累着四妹妹了。”遂提高音量道,“月笼,咱们随四姑娘去祖母那里坐坐去。” 自江意婉一进来,月笼便留意着这边的动静了,但姑娘不发话,她是不敢动的,一听到姑娘叫声,立马疾奔过来,两手扶住姑娘,轻声道,“姑娘,您身子还没好利索,还是小心点的好。” 江意澜嗯了一声,便跟江意婉一起去了暖香院,一路上江意婉不住的说着笑话,逗得主仆几人皆呵呵大笑,一直到了暖香院门外,她才住了嘴,安安静静的进了院门。 暖香院依旧安静如昔,绕过小花厅,院内竟是无一人在外头候着,着实令人感到奇怪。 两人不解的对视一眼,脚步缓缓慢了下来,又走了几步,才瞧见正房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流月,一个是流露,两人面上皆挂着惶恐难安的神色。 江意澜微微一愣,脚下步子一顿,停在原地,悄声道,“妹妹,祖母或许在休息。” 江意婉却不以为意,伸手拉了她一把,迈着大步子朝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便听到里头传来文江侯同太夫人的争吵声。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冷酷?我无情?所以侯府才会让你们翻了天,才没了半点规矩。现在如何?骆侯爷连我的面都不见了,骆老夫人派人过来,我许了东西给人家,可是,可你们……你们……” “我们?我怎么了?意澜不是你的亲孙女儿么?难道武骆侯府的孙子就比咱们家的金贵?更何况他丢的还不是性命,他们也没点着名字非要那人参。那天意澜发病时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若不用那人参,你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死了你才舒心?” “你这什么话?我怎会盼着自己的孙女死,你倒好,也不问问清楚,是不是那人参治好了意澜的病。可玉湛那孩子,据王御医说,一辈子就废了,倒是,生不如死。” 太夫人没再接着说下去,冷冷的哼了一声。 门外站着的几个人谁也不敢动一动了,屏住呼吸,全都呆住了。 江意澜率先回过神来,朝江意婉递个眼色,示意江意婉赶紧退出院子去,她自己也悄悄转身轻抬脚步向院门走去。 “二姐姐。”江意婉的一声尖叫让江意澜抬起的脚生生定在半空中,让她整个心霎时吊起来。 “谁在外头?”屋里传来文江侯的一声咆哮。 屋内屋外同时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帘子微动,文江侯迈步走出来,锐利的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江意澜身上,声音愈发的沉闷,“站在这里做什么?这点规矩都不懂了么?” 江意婉僵了僵,貌似很害怕的嗫喏,“祖母,二姐姐,二姐姐……她……” 她只说了这几个字便吞吞吐吐起来了,好像一切都是江意澜的责任。 文江侯脸色一黑,冷冷的道,“生病了就在房里安安静静呆着,不要到处乱跑,闹得府里鸡飞狗跳还不安生。” 江意澜一口气哽在喉里,噎的差点缓不过气来,难道他竟连一点的祖孙情都没了么? 江意婉却低低哭泣起来,“祖父,求您不要怪二姐姐,她身体刚好一点便来给祖父祖母请安了。” 文江侯听到这些,马上想到钟氏擅做主张将人参煎药的事,心头的火气更大,一股脑儿的都喷在江意澜身上,“身体好了?若身体果然好了,做错了事便要有个说法了。” 江意澜蓦地抬起头看着文江侯,明亮的眸子里闪着一丝亮光,直直看进文江侯眼里。 文江侯愤怒的双眼对上江意澜的目光,心底莫名一闪,竟然有点点的心虚浮上来,她也是在责怪他冷酷无情么? 转念的功夫,他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江意澜,“怎么?你敢不服?” 江意澜忙低下头,稍显惶恐,但声音却异常的清冽,“孙女不敢,孙女犯了错,受罚是应该的,祖父这是教给意澜做人的道理,意澜绝没有半点不服。” 文江侯微微一愣,随即又问道,“你真的不怕?” 江意澜缓缓朗声道,“祖父是意澜的嫡亲祖父,是意澜最亲的人,无论怎样罚都是为了我好,罚的越重,说明祖父对意澜的期望越大,意澜只怕做的不好,令祖父失望。” 既是亲祖父,若然不顾亲孙女的死活,当真是冷酷无情了。 文江侯更加诧异了,微眯的眼里射出一道光,却已少了些微方才的冷厉,经过这一场大变故,这个古怪的孙女儿真的变了性子么?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令他甚为惊奇。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江意澜,冷冷的抛出一句,“好,既然你不怕,明日便到祠堂里去。” ******************前面的几章稍稍做了些修改,亲们有不明白的可以去前头再看看。再次呼吁大家的支持!!票票,收藏 第十二章.起意 ??意澜低着头,身子却挺得笔直,安静的答道,“是,祖父。” 文江侯哼了一声,甩了甩袖子转身朝院外走去。 江意婉踱步凑近江意澜,轻声道,“二姐姐,咱们快走吧。” 江意澜转头看她一眼,笑了笑,反道,“既然来给祖母请安的,自然是进去请了安再走。” 江意澜在心底冷哼了哼,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江意婉身上打了个圈,她方才的举动太过急切了,偷听了长辈说话非但不躲开反而惊呼出声将文江侯引出来,又把文江侯的注意力都转移到自己身上。 江意澜眸光流转,想到另一个可能,或许江意婉的这一趟相邀本就是别有用心的。 哼,江意婉,这戏演得有点过了。既然演戏演到这个份上,她岂能不陪着演下去?倒是辜负了一场好戏。 她抬脚走到正房门口,对站在门口的流月流露欠欠身子,“烦劳二位姐姐进去禀告一声,意澜来给祖母请安了。” 流露屈膝行礼,“二姑娘稍等。” 撩帘出来,流露面露难色,低声道,“二姑娘,太夫人说姑娘身子还未好,让奴婢赶紧儿的送您回去,请安也不急于这一会子。” 太夫人闭门不见,江意澜方才便想到了,哪个女人也不会在当着晚辈的面被丈夫训斥之后,还能若无其事的,她眼里故意露出一抹急切,顿了顿才不情不愿的道,“那,我改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流露微微一笑,二姑娘的柔顺令她稍感诧异,同时也在心底舒了口气,方才乍然见到两位姑娘闯进来,还未来及出言提醒便被侯爷逮个正着,自是吓得心头直打颤,没想到侯爷只针对二姑娘一人便作罢。 想到这里,她担忧的看了一眼江意澜,“二姑娘,奴婢送您回去吧。”转过头看看江意婉,躬身道,“四姑娘,您也快回去歇着吧。” 收到意料中的效果,江意婉已很满意,早就不愿多做停留,看了一眼江意澜,道了一句“二姐姐,我就先走了。”遂转身走了。 若换做平日里,江意澜断不会让太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亲自送她回去,但今天却不同,她欣然接受了流露的提议。 江意澜扶着月笼的手缓步而行,不急不缓。流露则在一旁紧紧跟着。 走到半路,江意澜故意装出一副懊恼不已的神情,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同旁人诉说,“我这条命是祖母救回来的,只怕这一辈子都难还祖母这份恩情了。可恨我使得祖父误会祖母,使得祖父生祖母的气,让祖母伤心,唉,这可如何是好?” 流露回眸瞧瞧江意澜皱着眉头喃喃自语的模样,心里缓缓一动,侯爷不知要怎样处罚二姑娘,二姑娘不为自己担心,反而担心起太夫人来,倒真是难得。 流露的神色江意澜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依旧佯装懵懂无知,过了一会子,又恍然大悟般的问道,“流露姐姐,祖父说让我明日去祠堂,倘若我今日便去祠堂跪着,祖父是不是就不会再生祖母的气了呢?” 流露倒抽一口冷气,忙道,“姑娘,您可别这么想,太夫人的本意原是让您病体早日康复,健健康康的,若您这会子又去跪祠堂了,伤了身子,岂不负了太夫人的一片心?您趁早打消了这念头。” 她抬头望望天,不由得紧了紧身上的小棉袄,马上就快十一月了,天已冷得很,倘若再跪在祠堂冰冷的地上,莫说带病之人,就是她们这些做惯活的奴婢们也受不住。 她越是这般模样,江意澜就越觉得自己想对了,傻乎乎的笑了笑,“我听流露姐姐的话便是。” 流露这才松了口气,伸手搀住江意澜另一边胳膊,柔声道,“姑娘慢走。”其实却是加快了步子。 回到屋里,月笼出去送流露,流露仍是不放心,再三叮嘱月笼看好姑娘。 瞧着流露出了院子,一直躲在一旁的朱颜才急急奔向姑娘内室,“姑娘,您怎么这会子去暖香院了?奴婢方才听人说侯爷去武骆侯府碰了软钉子,回来想同姑娘说,却听小丫头说你去给太夫人请安了。” 她顿了顿又道,“奴婢去拦您,没承想您已进了暖香院,后来见老侯爷出来,奴婢吓得闪开了,等您出来时候,流露又一直随着,我便绕路先回来了。” 她眼里忽然蒙上一层泪,“姑娘,侯爷,也太狠了。” 江意澜稍稍惊了一下,“你知道祖父要我明日去祠堂的事了?” 朱颜含泪点点头,“四姑娘跟前的丫头说的,现在,只怕,全府里都知道了。” 江意澜吸口凉气,江意婉这动作还真快,她原本还想再做点准备的,现在看来已是来不及了,遂正了正面色,严肃了几分。 “朱颜,等会儿我要去祠堂跪着,这件事不许你劝我,更不许你出去禀告老爷夫人,这满院子的人谁都能知道我去了祠堂跪着,但是谁也不能踏出院子一步,你明白么?” 朱颜蓄在眼里的泪一下子滑下来,哽咽道,“姑娘,您,这是为了什么?” “朱颜,现在没有时间了,你只管照我说的做,若老爷夫人来了,你便说我躲在房里不愿见任何人,无论如何也要挡回去,至于旁的人,也是一样。” 她看了朱颜一眼,“记住,我去祠堂的消息绝不能从老爷夫人嘴里传出去。” 朱颜张了张嘴,想劝说几句,可看到姑娘面上的决绝,知她已是下定了决心,但她一想到姑娘的身体,便有些不死心,“姑娘,您的身子……” 江意澜打断她的话,“朱颜,如果等到明日我再去祠堂,受的罪只怕比今日多几倍。” 朱颜吓得脸都白了,两条秀眉紧紧蹙在一起,仿若生离死别的模样。 江意澜收起面上的严肃,叹了口气,又怕朱颜太过担心,遂解释道,“朱颜,今儿个你也瞧见了,四姑娘这一趟是有目的的,咱们若再任由人拿捏,这日子……” 想想今日的事,朱颜咬了咬下唇,狠声道,“她们只道姑娘是好欺负的。” 江意澜笑了笑,这笑容里却带着深深的凉意,“她们不是看我好欺负,而是把我当做白痴耍着玩了 第十三章.自罚 ??香院。 太夫人歪着身子靠在贵妃椅上,漫不经心的听着流露的回禀,当听到流露说江意澜要去跪祠堂的时候,眉角几不可微的皱了皱。 流露仔细观察着太夫人的神色,小心的道,“太夫人,经过这次变故,二姑娘倒真是有了份孝心,定会将您对她的救命之恩记在心里一辈子。” 太夫人嘴唇微动,两眼在脚下扫视一圈,淡淡的道,“好听的话谁都会说。”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可恰恰江意澜并不是个会说话的人,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倒真像是有几分真心的。 太夫人抿住嘴不再说话,流露亦安静的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半晌不到的功夫,整个侯府的人都知道了文江侯要将二姑娘带到祠堂受罚的事。 丘氏自是焦躁不安,午饭都等不及吃,披了衣服就慌慌张张的奔向澜园,到了澜园门口,却被朱颜挡住了。 “大夫人,二姑娘这会子正在床上躺着呢,特意嘱咐奴婢不想见任何人,大夫人,您也知道姑娘的脾气。倒不如让姑娘一个人静静。” 丘氏急的直跺脚,“你拦我做什么?二姑娘现在怎么样了?” 朱颜走近丘氏,忧虑的看看丘氏,低声哀求道,“大夫人,姑娘这会子没事儿,您正该等老爷回来去求求老侯爷才对,莫要等姑娘明日儿受了罪。” 丘氏登时心头一亮,拍了拍手,怎么忘记这回事了,女儿这会子并未受到委屈,她正该去为女儿求求情才是,何必再进去闹心?遂点头道,“朱颜,你伺候好姑娘,让她不要害怕,横竖还有父亲母亲在。” 朱颜屈膝应是,将大夫人送走后,终于松了口气,转身回到院里,见月笼满面异色的站在正房门口,眼里挤出一滴泪来,拉着哭音道,“这可如何是好?” 抬头瞧瞧天色,急道,“姑娘的午饭也该送过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两旁耳房里人影晃动,几道目光朝这边瞧过来。 ***** 江氏祠堂里,供着三十八个江氏牌位,供奉了五代江氏族人,祠堂大门正朝东,常有阳光射入,所以堂内并不显得阴沉,反而有一股子香炉里飘出的香味。 江意澜稳稳跪在正中央的团蒲上,双掌合十,微低着头,似是在默默祈祷着什么。 她已经在此跪了一个时辰,两腿酸麻,就连身子都有些酸疼了,但她仍旧支撑着,牢牢靠靠的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祠堂里很安静,正好给她留个空间思考,今天的事,无论从哪里推断,都是江意婉给她下的套,江意婉定是先听了文江侯被拒回府的事,然后趁机邀她去暖香院,又在听到文江侯与太夫人的对话后,故意惊叫出声,她这么做,只不过是变着法子来害自己。 可,江意婉跟她的仇怨到底结在哪里呢? 江意澜有些想不通,但她并不执拗于此,她很明白现在最重要的是改变当下自己的处境,倘若再被文江侯太夫人误会下去,莫要说她自己没有好下场,就连江微岸夫妇恐怕都要受到连累。 腿上一阵酸麻忽然钻上来,她难受的呻吟出声,暗暗怨道,厨房的人动作怎么这么慢,这会子也该来人瞧瞧了。 她刚动了下身子,便听到祠堂外有人哎呦了一声。 终于有人来了,江意澜头也未回,只稳稳跪着。 “二姑娘,这大冷的天,您跪在这里是为何呢?”来人是文江侯身边伺候的江勤,穿藏着一身青色长袍子,青灰色棉夹袄,一双眼微微眯着,笑起来像是弥勒佛的模样。 江意澜这才抬了抬头,吸口气,又抽了抽鼻子,低低道,“江总管,我犯了错。” 江勤弯腰去扶她,“二姑娘,咱们侯爷不是说的明日么?您怎么今儿个便来了?再说了,侯爷也没说让您在这里跪着,这大冬天的,您这身子又没好利索,回头再病倒了可如何是好?” 江意澜摇摇头躲过江勤的搀扶,“江总管,意澜愚钝,想不出旁的法子,只望祖父莫要因着意澜再生祖母的气。” 江勤面色一动,试探着问道,“姑娘,莫不是太夫人对您说了什么?”言外之意,是否太夫人训斥了江意澜,所以江意澜才会这么做。 江意澜自是将头摇的拨浪鼓一般,“江总管,祖母若真训我一顿倒还好了,唉。” 江勤更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劝说一阵子,怎奈江意澜是铁了心长跪于此,任凭他怎么说都纹丝不动,最后他只好暂行离开。 先是去了澜园,遭到拦截后便又去了暖香院,悄悄的问了流露,听了流露一番话,若有所思的转回到文江侯的书房去禀告。 文江侯刚用过午饭,此时正坐在雕着金丝大花的黑藤椅上,双眼微微闭着。 江勤轻手轻脚上前,几欲张口,可话到嘴边又被生生烟回去。 文江侯两眼缓缓睁开一条缝,瞟了他一眼,“什么事?” 主子问话,自是要回答的,江勤遂不再犹豫,禀道,“侯爷,二姑娘这会子正在祠堂跪着呢,中午饭都没吃。” 文江侯蓦地睁开眼,“什么?” 江勤便将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尽数说给自家主子听,“厨房来送饭的时候,小丫头偷偷告诉老奴,二姑娘中午没用饭,而是去了祠堂,老奴便先去瞧了瞧,二姑娘果然跪在那里,老奴劝了半天二姑娘也不起来。” “老奴只好又去了澜园,澜园的丫头却将老奴挡在门外,说二姑娘在屋里歇着,定是二姑娘吩咐过她们不许说。” “老奴还以为是太夫人训了二姑娘,便去了暖香院,谁知暖香院那边压根不知道这事,流露倒是说了一件事,上午侯爷见过二姑娘之后,二姑娘自认间隙了侯爷太夫人,便生了去祠堂跪着赎罪的念头,流露只当她是说着玩,谁知竟真当真了。” 文江侯眸里射出一道锐利的光,哼了一声,“既然是个有孝心的,那就让她跪着去。” ******************此文已签约,亲们不用担心太监或者断更!大胆的收藏吧 第十四章.该罚 午后的阳光被轻风吹的支离破碎,摇摇荡荡,一如美人儿摇摆不定的心。 “母亲,意澜没用饭就去祠堂跪着了,您听说这消息了么?”江意黛面露忧色,插在发间的金钗在微薄的阳光底下闪着亮光,将她的脸射的剔透般的白净。 二夫人杨氏手上正拿着个小折子,金色银线沿着袖口一直蔓到衣领处,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视线从折子上移开,淡淡的看了看江意黛,皱下眉,“她要去跪着就跪着去,你这么急做什么?她要受罪咱们谁也拦不住。” 江意黛也皱了皱眉,“可是……母亲……万一祖父真放过了她呢?” 杨氏放下手上的折子,挑眉道,“不放过怎样?放过又怎样?” 江意黛一时语塞。 杨氏叹了声,“是你让意婉去的吧。” 江意黛扯了扯嘴角,不屑的道,“她?还用我吩咐么?她自己巴巴的就凑上去了。” 杨氏的脸上也显出一抹轻蔑,稍稍沉吟,露出一抹笑,“她倒是去的及时,不管侯爷放不放过意澜,大房那边的心都给扰乱了,这会子八成去太夫人那里求情了。丘氏一乱,机会就来了。” 江意黛不解的看杨氏一眼,“母亲,什么机会?” 杨氏笑了笑,精锐的目里埋着令人猜不透的深沉,“你还是先想想你自己的机会吧。” “什么机会?”江意黛更加迷惑,既想不出杨氏说的机会是什么,又猜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杨氏笑的更灿烂,微微仰起头,“机会不会自己找来的,即使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 她的机会已经来了,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 江微岸一回府便被守在二门上的丫头拦住,直接回了岸青园。 丘氏此时正心急如焚,饭也吃不下,只等江微岸回来,此时见他回来,忙迎上来,“老爷,您可回来了。” 江微岸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么急叫我回来,又出什么事了?” 丘氏便将江意澜去暖香院被侯爷撞见的事急急说了一遍。 江微岸也是又气又急,怒道,“满院子的丫头婆子愈发不懂规矩了,怎么不拦着点?病还没好还让她出院门。” 丘氏压低嗓音,回道,“老爷,是四丫头带澜儿去的。” 江微岸面色一暗,不再说话。 门口珠帘子哗啦啦一阵响动,丘氏跟前的大丫头碧青急匆匆走进来,朝二人福了一福,禀道,“夫人,不好了,二姑娘去祠堂跪着了。” 丘氏脑子一懵,心口一窒,“你说什么?” “二姑娘在祠堂里跪着呢。”碧青一脸担忧,“奴婢已经去瞧过了。二姑娘怎么都不肯起来,说要赎罪,莫得坏了侯爷太夫人的感情。” 江微岸亦被吓住了,江意澜的身体还未痊愈,虽承了人参的神功,可不代表就百分之百的好了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碧青嗫喏道,“夫人,您方才去澜园的时候,二姑娘已经去祠堂了,我逼着月笼,她才说是姑娘吩咐谁也不准说出去的。” 丘氏心中蓦地一亮,两眼转了几转,眉角竟浮上一层笑意来,不但不再担忧,反而欣喜起来,“老爷,这下咱们不用担心了。” 她深深的看了看江微岸,目里满是欢喜,缓声道,“老爷,咱们的澜儿终于长大了,她,终于懂事了。” 江微岸心下仍在为江意澜担心,听丘氏如此说,倒是又摸不清根由了,不解的看着丘氏。 丘氏笑了笑,看看碧青,“碧青,外头不管谁说起姑娘跪祠堂的事,你都不要说话,这个时候,保持沉默才是最好的。” 碧青应声退出去。 丘氏笑着看了看江微岸,心头的石头缓缓落了下来,“老爷,您也不用再去父亲那里求情了,意澜今天做的很对。” 她顿了顿,“意澜做错了事自是要受罚的,她自己能认识到错误主动接受惩罚,这不是应该的么?再说了,她今日所做全是为了母亲与父亲着想,不是么?” 江微岸这才想通了其中关节,但他却不会往坏处想,他只想着这是江意澜的一番孝心,正如方才丘氏所说,江意澜终于长大懂事了,他心里自是欣慰,可,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不妥当的地方。 丘氏瞧着江微岸神色,虽猜不出他准确的想法,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她并不说破,只温声笑道,“老爷刚从外头回来,理应先去母亲那里问安,再回来歇息。” 江微岸点点头,披了外衣,径自去了暖香院。 而丘氏则回到小亭子里吃午饭,这一顿饭倒是吃的有滋有味。 身子稍微一动,腿脚的酸麻便不停的传上来,江意澜明显的感觉到身上的不舒服,这身子太虚弱了,有好大一会她都觉得快要撑不下去了,但她一直坚持着。她甚至拿出前世的至理名言来警醒自己,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她并不担心自己会被遗忘在这里,恰恰相反,她相信用不了多久这满府的人都会知道祠堂里跪着二姑娘,他们一定都在关注着祠堂这边的动静。 她亦相信她期待的人一定会来,只是早晚而已。 她这么想的时候文江侯的前脚已经踏进了祠堂的大院门,他黑着一张脸迈着大步走进来,站在祠堂门口看着跪在里面的江意澜。 江勤跟在一边,微低着头亦不敢说话。 “你是真心实意为自己犯的错受罚?”文江侯厉声喝问,忽然想起上午江意澜望着他时眼里的那一道亮光,他总觉得这个孙女儿似乎比往日多了些什么。 江意澜动了动身子,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酸麻,“意澜做错的事,即便受罚也补偿不回来的。意澜只恳求能消了祖父对祖母的气恼,恳求祖父不要让祖母因为意澜的失误而背上过失。” 文江侯眉头紧皱,如若这件事这番话换做旁人说,他一定会认为是别有用心的,可做这事说这话的是江意澜,从来不会在跟前做卖弄之事说巧话之人的二姑娘。 他忽然有些犹豫了,在这个当口上,他是应该借着这件事给自己也给钟氏一个台阶下,还是再狠狠的惩罚意澜呢? *************************新书需要大家支持,票票,收藏,都很需要啊。亲们是不是在等着加更呀?那快点把票票砸过来呀 第十五章.受益 ??江侯心里很清楚,他恼火的并不是人参给江意澜熬药喝了,恼的不过是钟氏竟不同他商议一声便擅自做主将人参做了处置,还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可事已至此,倘若他再揪着此事不放,倒显得他真是连自己亲孙女儿性命都不顾的冷酷之人了。 他需要一个这样的台阶,钟氏亦同样需要一个台阶。 他略一沉思,看着跪在地上纹丝不动的江意澜,终于吐了一句,“江勤,去请太夫人过来,内宅之事还是由她做主好了。” 说完转身径自离去,江勤则领命去了暖香院。 江意澜吊着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下来,这一场赌局里,她赌的就是文江侯的态度。 文江侯现在摆出的态度是内宅之事须有太夫人做主,言外之意他对太夫人仍是信任的,他不但给了太夫人一个台阶下,也算是给他自己一个台阶下。 而她跪祠堂恰恰给他提供了这样一个绝佳台阶,解了他的围,又替钟氏解了难,更重要的是,连带着把明日欲将受到的责罚一并带过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这跪也算值得了。 太夫人得了江勤的信,来不及披外衣便急急的奔向祠堂,前脚踏进大门,便哎呦呦叫出声来,“你个死心眼子的,你想心疼死祖母还是怎么的?这大冷的天,你到这里跪着做什么?”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江意澜跪祠堂的事,但她却假装不知,为的就是探探侯爷的意思,他对她的恼恨她不是不知,自己对他的怨亦是不少,她倒要瞧瞧侯爷如何处置为她求情的江意澜。 当江勤来转告侯爷的话时,她才算舒了口气,侯爷终究是明理的,虽怪她却也会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这就够了。也不枉她一片真心。 她嘴上说得快,脚下的步子也快,进了祠堂一把便将江意澜揽在怀里,眼里噙着泪儿啊孩啊的叫着,“真真叫祖母心疼死了。”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江意澜起身,“快起来。” 江意澜却故作懵懂无知的道,“祖母,我不起来,祖父正生气着呢,这事儿您全是为了我,祖父的气不消,澜儿便不起来。” 太夫人嗔怒道,“真是个死心眼的,我还谅你是说着玩的,谁道你竟是真的,你祖父生气却不是因为你,你何苦来作践自己的身体?若你身子再有个好歹,可叫祖母如何办?” “你放心好了,你祖父这会子早就不生气了。你瞧,这不是让人把我唤来了?” 流月流露自是上前帮着搀扶江意澜。 江意澜这才半信半疑的点点头,顺着两人的搀扶欲起身,怎奈此时已是腿脚酸麻,生生被两人抱着才算站了起来,身子颤了几颤便倒在太夫人怀里。 太夫人自是紧紧搂着不松手,眼里的泪几欲下落,“我的儿啊。” 江意澜从太夫人怀里抬起头,眸里闪着泪光,满脸的感激,“祖母,澜儿的命都是您救回来的。只要祖父不再生气,这点小事算的了什么。祖母,澜儿要谢谢您救了我的命。” 说着又要跪下去。 太夫人两手拽着紧紧的抱住了,“澜儿,可叫祖母说什么的好。” 太夫人怎会不知这是江意澜为她跟侯爷和好提供的台阶,再加上江意澜这番诚心实意的说辞,她心里自是有些感动的,心里虽有些诧异的,可终归做了利于她的事,她自是乐得其成,更乐的落个心慈的好名声。 太夫人抱着江意澜轻柔的拍了拍她的后背,面色愈发慈祥,“澜儿不用害怕,一切由祖母为你做主,快些跟我回去,来祠堂的事日后再也不要说了。” 江意澜抬起头,茫然的道,“祖母,澜儿做错了事,明日还要再来接受祖父处罚的。” 太夫人啐了一声,“你祖父将这件事交给祖母了,祖母断没有再处罚你的道理。跪了这半天,听她们说你还没吃饭?流月,快去厨房让人做几个姑娘喜欢的菜送到暖香院来,再做个暖身安神的汤。” 等着腿脚灵活了,江意澜便任由太夫人牵着手一起去了暖香院,这顿饭吃得极其温馨,太夫人一会子夹菜一会子加汤,一口一个澜儿叫的极其亲热。 如果不是经了此前的事,江意澜一定会认为太夫人是个慈祥和蔼的好祖母。 消息传到岸青园里,丘氏满面满眼的笑,恨不能从心底里大笑出来,瞅的江微岸直频频皱眉,实在看不下去了,便沉脸了脸。 “这是哪个教唆意澜的?” 丘氏吓了一跳,立时便不依了,“老爷说的什么话?澜儿有这份孝心,您该高兴才是,怎么按个被人教唆的名声?” 江微岸哼了一声,“你道我不知道?澜儿什么样的性子我还不知道?” 丘氏嗔怪的瞪了江微岸一眼,眸里却是含着万分柔情,“澜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了,咱们应该开心,总也不能护她一辈子的。” 顿了顿,瞅了瞅江微岸脸上的不悦渐渐褪去,便放心的道,“再说了,老爷,这都是内宅的事,您何必放在心上?” 江微岸不满的哼了一声,但心里却是认同丘氏的说法,女儿终是要嫁出去的,护的太严实反而害了她,有些事还是需要她自己去面对的。 江意澜有惊无险的回了澜园,最欢欣的莫过于朱颜,她喜得差点落下泪来,又哭又笑的瞧着江意澜,弄得江意澜很是无奈。 “姑娘,您真是不一样了。”朱颜笑的欢欣。 江意澜已习惯了她这般说,便不再接话。 朱颜便接着说下去,“您算得真准,大夫人来了,江总管也来了,不过中间还来了几个人。” 江意澜哦了一声,问道,“是不是四姑娘院子里的?” 朱颜点点头,“说是四姑娘让她来瞧瞧姑娘,我瞧着就是来打探消息的。” 江意澜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江意婉派人来她并不觉得奇怪,奇怪的是她总觉得其中有些事是她想不通的,可到底是哪些她竟浑然不知。 朱颜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靠近江意澜凑近她耳边低声道,“姑娘,今儿个我还打听到一件事。” 江意澜见朱颜如此谨慎小心的模样,知她说的定是隐私的事儿,遂挑眉等她接着说下去。 朱颜抬头朝门外瞧了瞧,低声道,“姑娘,我听说上次太夫人带姑娘们去武骆侯府,原是咱们侯爷看上了骆二爷,武骆侯又看上了咱们大姑娘,是去定亲事的。” 江意澜倒抽一口冷气,脑子瞬时有些懵 第十六章.冤有头债有主 ??颜瞧姑娘神色有异,以为她又想起闯祸之事,遂住了口。 江意澜凝眉深思,如果朱颜说的是真的,那么如此说来,她在武骆侯府闯的祸不单单是伤了骆二爷,更重要的恐是坏了两府的亲事吧?这么说……? 她抬头盯着朱颜,“这消息可靠吗。” 朱颜点点头,“九成的可靠,消息是从大姑娘院子里传出来的,还说从武骆侯府回来后,大姑娘发了脾气,韩妈妈差点都劝不住了。” 韩妈妈是江意黛自小跟在身边的奶妈子,这事儿八成是真的了。 江意澜原本杂乱的思绪一下子清亮起来,这几日的古怪事全都找到了根由,合着背地里的这些小动作都是江意黛的作为,她还果然是笑里藏刀的。 江意澜舒了口气,缓缓的笑了,这下可好了,冤有头债有主,妄图加害于她的,她是绝对不会纵容的,否则在这深宅大院,她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跪了这几个时辰,她也真的累了疲了,膝盖红肿的厉害,朱颜拿药细细擦过了,还是一阵子一阵子钻心的疼。 朱颜瞧着渗出血的红肿,心疼的眼里直落泪,“姑娘,您也太狠了,真跟自个儿的身子过不去。” 江意澜斜身躺在床上,懒懒的回道,“这算的了什么,不过是点点皮上的疼痛而已。” 比起心头的疼,这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某些记忆又窜上来浸了她的心,她以为已经忘记了,却是自欺的。 “姑娘,姑娘……”随着一声尖锐的叫声,内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月笼面色苍白的闯进来,不管不顾的一头扑到床前跪下就磕头。 江意澜刚躺下,微眯着眼想要睡觉,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心头一慌,猛的一起身,方才刚擦过药的膝盖顿时一阵疼,她疼的呼出声。 朱颜也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回过神来,恼道,“月笼,你怎地如此不懂规矩了?姑娘刚受了累歇着,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进来要做什么?什么大不了的事叫你这般连规矩也不顾了。” 月笼却只顾着磕头,咚咚的响声敲的两人心头不安。 江意澜忍着痛坐起身子,急道,“月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倒是说句话,只顾着磕头是什么道理?” 月笼平日里虽是个懦弱的,倒也安稳,并不是个莽撞的,这会子又是出了什么事?江意澜心里也有些七上八下的了。 月笼哭了几声,终于抬起头来,“二姑娘,求求您救救奴婢的娘吧,我娘并不是那贪心的,她也是被人挑唆的,她是没有办法了,求您让大夫人去太夫人跟前说个话,得了什么东西奴婢尽数还回来,还请姑娘开恩饶了我娘的命。” 江意澜却是越听越糊涂了,似是月笼的娘犯了什么事,她抬眼看了看朱颜,见朱颜面色反倒缓下来,知她定然晓得些内情,心下也安定了些。 朱颜见姑娘疑惑,遂叹了口气,追问道,“月笼,倒是发生了什么事,你跟姑娘说清楚,姑娘才好帮你。” 月笼擦了擦脸上的泪,两只眼已肿的红桃般大小,“姑娘,我娘……” 她面色愈发苍白,说到这里,咬了咬牙,才接着道,“我娘偷了府里的东西被人抓住送到太夫人跟前去了,这一次太夫人定不会放过我娘的。” 江意澜瞧着朱颜月笼二人神色,心中已是了然,偷东西恐怕也不是这一回两回了吧?府里的奴才偷东西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或许还是某些人心中的潜规则,但若是被人揪住放到明面上来,必会当做靶子来杀一儆百了。 她微微皱了皱眉,“你家里很需要钱么?” 月笼惨白的脸上泛着一丝铁青,狠狠的道,“她是个好赌的。” 朱颜叹口气,在旁帮腔道,“平日里月笼不知道劝了多少回,她从来不听,还巴巴的来给月笼要钱。” 原来是这么个原因,江意澜心里生出一丝厌弃,好赌之人皆为好财之人,不但唯利是图,往往很容易被某些人利用做一些伤天害理的事。 但她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老子娘犯错没有必要让儿女跟着受牵连的,遂淡淡的道,“她既是犯了错,受罚是应该的,不给她点教训,她是不知道收敛的。” 月笼眼里的泪却落得更欢了,哽咽道,“若是往日,奴婢便不来求姑娘了,可是这次不一样,太夫人已经发话了,谁也不许进暖香院,但凡求情的一律同等处置。” 果然是当了靶子杀鸡给猴看了,既然太夫人如此说了,她再去求情也是枉然,更何况她自认为在太夫人跟前并没有几分脸面。 不过她倒是有些奇怪,随口便问了句,“你娘这次又拿了府里什么东西?” 月笼抽抽噎噎的道,“是人参。” 江意澜心头咯噔一下,浓重的不安瞬间袭上来,偷走的居然是人参。 她无心再问旁事,竭力压制住心头惊颤,吩咐道,“使个人去岸青园里瞧瞧,再使个人去找个暖香院那边的人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朱颜奇怪的看了一眼姑娘,见她面色稍显苍白,又透着几分焦急,不敢再多问,只按照姑娘的吩咐出去办事。 江意澜一只手紧紧攥着被子,朱颜刚出去,她便坐不住了,“月笼,你起来吧,这事儿我也不知能不能帮上,你先扶我起来。” 月笼见姑娘语气比方才缓和些,又吐了帮忙的话,心下自是欢喜,忙从地上站起身,“奴婢谢谢姑娘的大恩。” 江意澜没有心思理会她这些感恩的话,任由她扶着,披了外衣,在地上走了几步,膝盖处又传来一阵疼痛,而她却似浑然不知般,只暗暗祈祷着,千万不要再生出事端了。 *********************月底了,明天又是新的开始了,祝大家十二月心想事成哈!也祝下个月加更多多。下个月要参加P,恳求粉红,P哈 第十七章.东窗事发 她站了几站,膝盖疼的厉害,便又坐在床沿上。 月笼满脸急色,偷瞧着姑娘神色却不敢多说话,只眼里的泪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江意澜的心登时揪在一起,月笼一双眼也巴巴的望向门口。 推门进来的却不是朱颜,而是二夫人杨氏,跟在她身侧的除了贴身大丫鬟外,还有太夫人跟前的流月。 江意澜的心不由得颤了几颤,面上却不动声色,强自镇定的笑了笑,“二婶,您来了。” 杨氏满面的笑,一如春风拂面般惬意,发间插着的金钗一步一颤,“意澜啊,身上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这大冷天的天,你说你这孩子,去祠堂里跪着做什么去了?” 嘴里一边说着脸上的笑意便收了起来,换上一副心疼的模样,“可真真叫人心疼死了。” 月笼竭力低着头不让旁人瞧见脸上的泪,江意澜扶着她的手缓缓起身,却被杨氏搀住又按在床上,“莫要乱动,当心身子。” 江意澜便顺势坐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让二婶挂念了,我没什么事,劳烦二婶跑来瞧我了。” 这么一说正好给了杨氏一个来此的借口,其实江意澜看的分明,她断不是单单来看自己的,否则绝对不会带着流月一起来。 杨氏果然顺着江意澜的话接着说下去,“意澜啊,你这病可多亏了皇上御赐的千年人参,想起你那日发病的情形,二婶可吓坏了,这会子你身上觉得怎么样?那人参可真是个好东西。” 江意澜笑笑,目光有意无意扫了流月一眼,“我的命是太夫人救回来的。” 她并不直接承认是人参的作用,只把太夫人提在最前头,杨氏面上闪过一丝轻笑,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瞬,却被她瞧在眼里,她心头竟有些慌乱了,莫非果然是东窗事发了? 杨氏脸上又浮出一层淡淡的笑,语重心长的道,“意澜啊,既然你念着祖母的好,更该好好的体谅祖母的心思,尤其是那千年人参,御赐的物什,对咱们侯府来说也不算是件小事了。” 她瞧了江意澜一眼,抬手在江意澜肩上拍了拍,盯着江意澜的眼问道,“果真是那人参治好了你的病么?” 江意澜脑子里砰的一下炸开了,果然是人参的事,月笼的娘偷走的那根人参八成便是御赐的千年人参,只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会落在她手里? 她这稍微的呆怔被杨氏结结实实的收入眼底,恰恰透出了她的心虚。 一旁的流月自是也瞧在了眼里,眉角微微挑起来。 杨氏不等她说话,便又追问道,“意澜,你怎么了?” 江意澜看了看,一瞬间反倒平静了,极短的时间内,她恢复了镇静,淡淡一笑,“二婶,您提到人参,我还正有事儿要求求祖母呢,不如咱们一起去暖香院可好?” 江意澜突然的转变让杨氏流月二人都有些猝不及防,而江意澜则笑了笑,站起身,“月笼,咱们去暖香院吧。” 月笼仍是低着头,两手搀着江意澜出门,江意澜膝盖受了伤,半边身子都靠在她身上,所以她用了比往日多两倍的力气才将姑娘扶的平稳走路。 凉风吹在脸上,一直吹进心里,江意澜清醒了许多,脑子也飞转的旋转起来,短短的时间内,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人参要送人的时候,忽然没了,费尽心思都找不到,声称被人用掉的时候,居然好端端的出现了。 这不是很奇怪的一件事么?或者…… 这不过是个圈套。 江意澜打了个激灵,胳膊也跟着抖了抖,现在谎言被人生生戳穿,又怎么去圆这个谎?如若这个谎圆不上,又会怎样? 人参被人从库房偷走,这是掌管之人的失责,而掌管库房之人正是丘氏,而丘氏自己却又扯了个更大的谎,算来算去,这错似乎都会算在丘氏一人头上。 江意澜顿时手脚冰凉,她虽不知犯了这样的错会受到怎样的惩罚,但心里却隐约觉得这事儿绝对不会仅仅是受处罚这么简单的。 她心头凉了几凉,忽然瞧见前面正急匆匆奔过来的丘氏,丘氏面色稍显苍白,搀着她的却是流露。 丘氏也看见了江意澜,面上神色更显急迫,直直看着江意澜奔过来。 看着丘氏急促的迈着小步子奔上来,江意澜心头豁然敞亮起来,瞧这个样子,丘氏这是才被叫去暖香院问话,这可就好办了,她看着丘氏,扬声叫道,“母亲……” 第二个字还没说出口,整个人便倒在月笼怀里,月笼一时没有准备,抱着江意澜的身子扑通躺在地上,口里急着叫道,“姑娘,姑娘……” 杨氏扬着帕子捂着嘴惊呼出声,流月也低低的叫了一声,回过神来,忙上前帮着月笼扶江意澜。 丘氏更是松了流露的手,惊叫连连的疾奔而来,嘴里高声的喊着,“意澜,意澜……” 丘氏一个趔趄扑在江意澜身上,立时放声痛哭起来,“意澜,你不要吓我啊,意澜……快,快去请太医。” 她两手抱着江意澜,急的一张脸通红,恨不能昏过去的是自己,却忽然感觉到握在手心的小手指勾了勾,她有些不确定,偷偷的握紧了那只手,再次感受到手心里的手指勾了勾。 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江意澜又在假装昏厥,而这次…… 丘氏在心里偷偷的笑了,她再次猜到了女儿的心意,武婆子因偷走人参而被带到太夫人跟前的事也是前脚刚知道,流露就进了院子。 当她又看到江意澜也朝暖香院而去的时候,心里就已知定是人参的事被发现了,她亦是担心连累了女儿,又怕女儿经受不住变数,但却又无法着人去澜园里说一声,心里七上八下的乱了章法。 方才瞧见月笼时,才想起那武婆子是月笼的娘,月笼定然已将此事告诉了江意澜,现下见女儿又这般行事,她吊着的心才算放了回去。 丘氏哭的更痛了,两只胳膊紧紧揽着江意澜,鼻涕一把泪一把,甚是凄惨。 杨氏瞧了半天,瞧不出什么端倪,心里竟也有些忐忑,她去澜园之前,太夫人就特意吩咐过,莫要吓着江意澜。这会子,江意澜却又晕倒了。*********************************** 二百分的加更今天晚上放不上来的话,就明天放上来。谢谢今天投粉红票的亲们。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十八章.太医要施针 ??意澜紧紧闭着眼,一只手被丘氏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则被压在了身子底下,她咬着牙狠了狠心在后腰上使劲掐了一下,身子顿时颤了几颤,在旁人看来,情形同上次发病是一样的。 流露自是以为江意澜又犯了上次的病,心头慌乱,瞧了一眼站在一旁无动于衷的流月,面上露出几分不满,回头吩咐几个小丫头,“快去找几个婆子来,快将二姑娘抬回屋里去。” 月笼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一边担忧江意澜,一边又记挂着正在受审的母亲,却又无计可施,一时间又气又急,眼里的泪水又溢出来。 这次太医来的却很快,婆子们刚把江意澜放到床上,还不及退去,他便大步流星的推门奔进来,却不是经常来府里瞧病的王御医,瞧着是个陌生的。 他丝毫不忌讳仍有女眷在场,径自走到床边,清朗的扬声道,“病者当清净,呼吸皆可畅,怎可围在一起?” 瞧了江意澜一眼,眉头皱的更紧了,回过头看一眼丘氏,“大夫人,大老爷说已经用千年人参做了药引为姑娘熬了药,按理姑娘的病不会再犯了,怎会这般模样?” 丘氏心里惊讶的很,原本就对这太医来的如此快有些奇怪,现下听他如此问,更是惊奇,但此时却不敢有丝毫的异样表现出来。 抹了抹面上的泪,丘氏哭道,“我本是照着你的方子熬的药,我还担心丫头们办不好事,那药是我亲手熬的,又是我亲手喂给她喝下去的,谁知道竟又是犯了?” 听到太医的话,江意澜也惊奇的很,几欲睁眼瞧瞧这太医的模样,却唯恐漏了陷,支着耳朵听着太医的动静,这人会是谁呢?怎会知道人参做药引子的事? 那太医看了看丘氏,又瞧瞧躺在床上的江意澜,面色凝重,“先不去管那些事了,我现在要为姑娘施针,姑娘醒了再说。” 回过头在屋里扫了一圈,“施针需要安静的环境,都出去吧。” 杨氏眨了眨眼,开口道,“这位太医瞧着是个陌生的,咱们侯府也不是那小门小户,岂可让姑娘跟个大男人独居一室?” 太医微转头瞟她一眼,淡淡的道,“既是如此,留下个丫头在这里伺候吧。” 流月立刻走了两步站出来,屈膝道,“大夫人,二夫人,您们去外间歇着吧,奴婢在此伺候着二姑娘,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姑娘的。” “还是奴婢留下吧,素日里都是我伺候姑娘的,万一姑娘醒了,用起来也顺手。”朱颜从外头走进来,面上带着急色,匆匆冲到床前,哽咽一声,“姑娘……” 流月却哼了一声,“方才姑娘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这会子才来,还是我留下吧,免得误了姑娘的性命。” 竟是话里话外的挤兑朱颜,既是在说朱颜的失职,似乎又加了点别的意味。 朱颜张口要反驳,那太医却冷冷的打断她们的话,连讽带刺的道,“侯府的规矩还真是大,丫头们说话都比主子的命重要。” 流月面色微变,抬眸去看杨氏,却被太医接下来的话说的心里一喜,“你留下吧。” 江意澜虽看不见,却将几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心里愈发断定流月是个不省事的,仿佛处处在针对她,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有什么理由给主子下绊子呢?是受了太夫人的影响么? 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江意澜却有些担忧了,这太医口口声声说要为她施针,却不知是怎样的施针法?她不过是装病,真的被针扎了,岂不是自作自受? 可她知道流月此时正在看着自己,如果她猛然睁眼,那么就前功尽弃了,她和丘氏都将脱不了干系。 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指甲扎的肉生疼,她暗暗咬牙,舍不了孩子套不住狼,今儿个,拼了。 “你站到那边去,我要施针了,第一针,姑娘会疼些,你莫要管。第二针,姑娘会惊呼出声,你只需挡住外头的人莫让一个进来。第三针,姑娘便会醒过来了。” 这声音甚是清亮,仿佛不是在给人瞧病,而是在说我要吃饭那么简单。 流月谨慎的答应了,丝毫不敢大意,轻手轻脚的站到门旁边,却也不愿离得太远,一双眼不住的在江意澜身上扫来扫去。 而江意澜却是听明白了,太医是在告诉她应该如何配合施针呢,第一针,第二针,第三针,她需要一一做出相应的反应才对。 这太医倒是可爱的紧,她颇有点兴致想瞧瞧这太医到底是何方神圣了。 “二姑娘,冒犯了。”轻轻缓缓的声音犹如一股清泉注入心内,随着便是一阵清香,一片黑影罩上来。 江意澜骤然感到一阵压迫,却是一只手抚了上来,轻轻擦过她光洁的额头,接着头顶便是几下酥麻,却是一根细针插入头顶。 非但没有疼痛,反而有一种舒爽的感觉,沿着头顶向下传播,周身说不出的舒畅,但她还是极其配合的手脚并抽了几下,在旁人瞧来是极其痛苦的,甚至面色都有些狰狞。 第二针却是扎在耳朵上侧处,带着一阵酸麻,她陡然尖叫一声,吓得屋外的人倒抽冷气,丘氏自是推门要进来,而流月也很尽责的将她挡在门外。 第三针却是顺着耳窝插下去,江意澜神经紧张,唯恐他失手戳破鼓膜,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 那针只在耳洞里来回捻转了几下,仿佛在某处轻轻刺了一下,她便毫无准备的蓦地睁开眼。 竟是呆住了。 ********************* 谢谢亲们的支持,今天还有一章!可能会晚点放上来。 推荐一部好书: 《朱门绣卷》朱门重生女,斗智斗勇斗嫡母,绣花绣锦绣人生,看一个小小绣娘如何打造自己的壮丽人生 第十九章.险 两道剑眉微蹙,眉间一个浅淡的川字,额前一缕长发微微搭下来,乌黑的眸里射出一道亮光,对上江意澜微惊的眸子,直直看进她心底,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江意澜乍然睁眼,初看到这张脸,惊得差点呼吸不过来,她原因为太医不过是个小老头,而坐在跟前的却是个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的年轻男人,不但年轻,还很帅气。 “姑娘,您真的醒了?”流月不可思议的呼了一声,房门立时便被推开,那太医以极快的速度从床上站起身闪到一边,面上的笑容也在瞬间收起。 丘氏第一个迈进门,率先扑过来,“意澜,你怎么样了?” 江意澜面色稍显苍白,但精神看起来却好了很多,“母亲,我很好,您莫要伤心。” 杨氏急着走到床前瞧了瞧,悄悄退到流月身侧,朝她看了一眼,流月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杨氏面上显出一抹失望之色来。 那太医朝丘氏躬身道,“大夫人,既然二姑娘已经醒了,我留在这里也无用了,便先行一步。” 丘氏起身,满心里的疑惑却不敢问出口,只得行个礼,“今次这番真是谢谢您了,我儿的命多亏了您。”再往下却不敢多说了,唯恐说得多了,惹起旁人怀疑。 朱颜却迎上来,两眼红肿,朝那太医福了福,“神医,劳烦您再给咱们姑娘把把脉,前次您说吃了人参做引子的那药便好了,这怎么忽然又犯起来了?还是再请神医给瞧瞧的好。” 丘氏心里一亮,随着道,“是啊,还请神医再给瞧瞧。” 太医摆摆手,稍显严肃的道,“我那药方子是没错的……”顿了顿,又道,“只怕那人参才是有问题的。” 说了这句,抱拳行个礼竟不管不问的转身走了。 话说到这里,江意澜心里自是明镜儿一样的,如此瞧来这人是来帮助他们的,来的倒也及时,只是他是谁派来的呢? 江意澜抬眸望向丘氏,见她投过来的目光亦是无解,遂知并不是丘氏安排的。 丘氏在床边坐下,细细的问了几句,这才长出口气叹一声,“醒了就好了。”又猛然惊觉,“哎呦,本是你祖母唤我去暖香院的,没曾想碰到你又犯病,流露,咱们这就快去吧,让太夫人空等了这许久,只怕急了。” 杨氏撇撇嘴,有一阵没醒过神来,可当她听到那太医最后一句话时才猛然惊醒,想要多说几句,却已晚了,自己已钻进旁人设下的圈套里,但她仍不甘心,“意澜,你方才不是也有事要去暖香院的不?你才刚醒了还是不要出门了,你有什么事,让咱们给你祖母带个话就成了。” 江意澜故作艰难的动了动身子,“有劳二婶了,其实我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屋里的月笼哭着来求我去救她娘,说是在暖香院里跪着呢,我原是瞧瞧去的,现在看来是去不了了。” “母亲,二婶,劳烦你们帮着瞧瞧,若真犯了大错,澜儿自是一句话没有,该罚的罚该撵的撵,若错处不大,还望二婶给求个情,好歹给我个面子,免得寒了下头人的心。” 杨氏胸口顿时像被塞了块大石头,气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可竟也无话可拒,暗暗攥着手心,面色依旧不动,笑嘻嘻的道,“即使你不说,二婶也是要帮你的。” 一屋子人全都退出去,只剩下朱颜在跟前伺候,江意澜禁不住舒了口气,手心里竟渗出层层细汗,饶是这般应付,亦不知道在太夫人跟前能否搪塞过去。 她抬头看看朱颜,“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太医又是怎么来的?” 朱颜笑着将手里的茶杯递到江意澜手上,“姑娘怎么猜出来我知道怎么回事呢?” 江意澜翻了翻眼,瞪瞪她,“你一句一个神医的,岂不是提醒母亲与我的么?” 朱颜咯咯笑起来,“姑娘,我还没走到岸青园就瞧见流露进了院子,又瞧见大夫人跟着出来了,身边连个院里的丫头都没带,心里头想着定是出了什么事,便等大夫人出门后偷偷的找了碧青,然后碧青又去寻了小厮找了大老爷。大夫人叫太医的时候大老爷便也带着那太医到了,只是大老爷没一起跟着进来。” 她说着捂着胸口轻抚几下,一想起方才的那般惊险,她一颗心还砰砰乱跳。 江意澜眉角微挑,两条眉毛蹙在一起,莫非江微岸已经知道她与丘氏造假的事了?否则怎会这般来帮她们?这件事上,她们骗了他,他又会怎么想呢? 她忽然觉得头真的疼起来,拿手在头上轻轻拍了几下,低声道,“这一关恐怕难过咯。”凝思片刻,又吩咐道,“朱颜,快去暖香院打听打听有什么消息没?” 朱颜见姑娘眉头紧蹙,知她担心人参的事,遂安慰道,“姑娘放心,这事儿就交给月笼吧,她自己的亲娘,比任何人都上心的,她一定打听的更仔细。” 江意澜点点头,经过这一番变故,她深刻的认识到一件事,跟前可用之人实在太少了,算来算去也就只朱颜一人,就像刚才,派了朱颜出去打探消息,其余的再也帮不上忙,倘若跟前有几个得力的,杨氏来之前便可听到些风声,也不至于这般被动了。 月笼又是个懦弱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怎敢放心的让她办事? 她顿时觉得有心无力起来,不由得叹口气。 “姑娘也莫如此担心,倘若真是那人参的事,大夫人也可应付得来,人参被下头的刁奴偷换了去,倒是害了姑娘您了。”朱颜轻声细语的安慰着,可心里却是忐忑不安,毕竟这事理亏在先。 “朱颜,咱们院里一共有多少人?” 朱颜愣了愣,想了想,才道,“自李妈妈走了后,还剩下两个粗使婆子,两个粗使丫头,四个三等丫头,再加上月笼我们两个,一共也就十个人。” 文江侯府里的姑娘爷们跟前伺候的最高的便是二等丫头,只有太夫人及三位夫人跟前才有一等丫头,太夫人跟前四个,而三位夫人跟前是两个。 李妈妈是江意澜的奶妈,三年前得了太夫人恩准,跟着两个儿子回乡下养老去了,澜园里便未添管事妈妈,而澜园内的大小事务一般都由丘氏亲力亲为。 以前的江意澜几乎从不过问院子里的事,对丫头婆子的事根本不知,倒给了她现下询问的理由,“朱颜,四个三等丫头里,你瞧着怎么样?” 朱颜并未马上回答,而是想了想才分析道,“青枝是月笼提上来之后才提上来的,瞧着倒也是个老实本分的,平日里不喜说话,她是家生子,老子娘,一个哥哥一个弟弟都在府里当差。花琪是最小的,性子也活,这府里就没个不认识的,碰着谁都能说上几句,不过她是牙贩子送进来的,进府不过三年。茶镜倒是个稳重的,凡事不急不躁,她针线活做的极好,在咱们府里她算是排上号的,别的院子里常有人来找她帮忙。至于井桐,因着原来伺候过大姑娘,前年才被分到咱们院里来,倒显得有几分生疏了。” 江意澜顺着朱颜的话头想着这几人,她自己了解的却不多,遂嘱咐一句,“朱颜,你多瞧着点,看哪个是得用的,哪个该是疏远的,平日里跟她们多接触下。” 朱颜点头应了,心里思索着姑娘的用意,自是不会多想。 江意澜斜身靠在床上,顺手拿起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页,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心里一直想着人参的事。 过了一会子,膝盖开始剧烈疼起来,许是方才一番折腾撕裂了小伤口,她疼的呲牙咧嘴,又将朱颜叫进来,重新上药包扎一番才算作罢。 一直折腾了两三个时辰,到了傍晚,月笼才回来,眼皮红肿,到江意澜跟前福了福,“姑娘,大夫人请您放心,什么事儿都没了,让您安心养身子。” 江意澜原本正焦急的等待结果,听了月笼这几句话心里反倒没底了,既然什么事儿都没了,丘氏为何没直接过来告诉她? 她不好直接询问丘氏的事,转而问道,“你娘的事呢?” 月笼眼角一红,扑通跪在地上,抽泣道,“姑娘,都是我娘犯了糊涂,偷了您治病的人参,差点害了姑娘的病,本来太夫人要将我娘赶出去,是大夫人求了情才留下来的,虽然挨了板子,那也是大夫人对我们的恩德了。求姑娘莫要怨恨我娘,她以后定然不敢再偷了。” 这么说人参的事真是被掉包的说法掩过去了,可她心里怎么还是惴惴不安的呢? “朱颜,找瓶子伤药给月笼带回去,挨了板子,总归是能长点记性的,但愿以后都能踏踏实实的,莫再做那赌的事了。” 月笼又是一番千恩万谢。 江意澜亦是听不下去,缓缓摇了摇头,希望能将心里的不安甩出去。*********** 本来应该昨天晚上传上来,居然断网了,一大早网线好了赶紧传上来了 第二十章.初闻霍世威 ??饭过后,江意澜坐在椅上,手里捧着一杯热茶,有些呆怔。 “姑娘用过饭了么?” 丘氏的声音从外头传进来,江意澜一阵惊喜,抬头瞧见江微岸也一起进来了,心下微微一动,欲起身行礼,却被丘氏早一步按在椅上,“自己的亲爹亲娘,讲究那些虚礼做什么?腿上怎么样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其实没什么大碍,不过是咯的疼了些。” 目光看向江微岸时,稍稍有些闪躲,江意澜猜不出江微岸到底知道了哪些,也不敢贸然开口了。 江微岸微垂着头,面上的关爱一览无遗,却并不开口。 两人在江意澜对面坐下,丘氏抬眼偷瞧下江微岸,见他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遂对江意澜笑道,“日后莫要乱跑了,在屋里好好的养着。” 江意澜笑的灿烂,有些撒娇的回道,“母亲,您这话女儿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好歹的也让女儿的茧子磨磨您再来说。” 丘氏咧嘴笑,满眼里掩不住的欢喜,她的澜儿竟也会说笑话逗她开心了。 门帘摇了几摇,又被人高高撩起,碧青端着盘子进来。 丘氏忙道,“快些给姑娘喝了。” 江意澜以为又是丘氏让厨房里做的什么补品,这些天丘氏可没少在她的饮食上下功夫,她本是个挑食的,不合口的一点不吃,丘氏便让厨房里变着花样儿做好吃的给她送过来。 她从碧青手里接过碗,笑道,“母亲,再这么补下去,我都要被您养成一头肥猪了。” 丘氏扑哧一声笑了。江微岸却开口道,“这是人参做引子熬好的药,好好的喝了吧。” 江意澜的笑容僵住脸上,甚是尴尬,一时间那碗端在手里,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丘氏心下发虚,只转头瞧了瞧江微岸的面色,递给江意澜一个眼色,示意她将药喝下去。 江意澜反将碗搁在桌上,起身跪在江微岸跟前,“请父亲原谅女儿。” 丘氏面色焦急,忙伸手去扶她,“快些起来,你今儿个怎么回事,还跪上瘾了。” 江意澜推开丘氏的搀扶,目光坚定的看着江微岸,“父亲,女儿不该欺骗您,请父亲不要气坏了身子。”她既知江微岸已知道人参的事,等他前来问罪,倒不如主动承认错误了。 “你哪里错了?”江微岸面色不动,目光稍有些严厉。 “女儿不该骗您。” “还有呢?”江微岸追问道。 江意澜微微的摇了摇头,“没有了。” 江微岸陡然提高音量,“旁的地方你都没错?” “是的。父亲。”江意澜的声音平稳坦然,没有丝毫的计较拿捏。 江微岸反而笑起来,笑过后又叹口气,“亏得你想了这主意,不然你母亲可就躲不过去了。意澜,快起来吧,真真难为你想的这么周到了。” 丘氏这才放下心来,伸手将江意澜扶起来,狠狠的瞪了江微岸一眼,“好端端的干嘛非要女儿跪下才能说话?有话就不能好好说么?” 江微岸用极低的声音却又十分慎重的道,“这点疼算的了什么,吃得苦,方能得甜。”语气与往日的轻松洒脱完全两样,江意澜不由得朝他眼里望去,那乌黑的深潭里正闪着一抹亮光。 “老爷,今日的事多亏得你,那太医倒是个机灵的。”丘氏一想起下午的事仍是心有余悸,尤其想起杨氏当着侯爷太夫人的面问她从哪里寻来的神医时,若不是已见了那太医,她还真被问的说不出话来。 江微岸面上露出欣赏之色,“不要小瞧他年轻,他可是霍家最年轻的掌家人。” 丘氏抽了口气,“他便是皇医世家的掌家人霍世威?他们家里出来的可都是进宫为皇上为宫妃们瞧病的。他居然是个如此年轻的,瞧着也有几分英气。” 江微岸但笑不语。 怪不得太夫人即使满心里的怀疑却不由得相信了这番说辞,那霍世威便是铁打的证人,他的医术与高高在上的荣耀足以令任何人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况且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任何的理由到文江侯府里行骗,所以太夫人不但相信了丘氏的话,还将那颗人参再次送给江意澜。 文江侯自是没有二话的,武骆侯府那边已经结下误会,一时半会的也解不开,他自不会再因此而误了孙女儿的命。 丘氏扁了扁嘴,“以前可没听你说起过他,原来倒是跟你熟识的。澜儿最危险的时候你也不请来给瞧瞧。” 江微岸呵呵笑,略带宠溺的道,“你不是之前就请过这位神医了么?” 丘氏仿佛被打了嘴,急的满面通红,又去同江微岸理论。 江意澜瞧着二人在她跟前毫无顾忌的打情骂俏,见他们感情如此好,心里自是欢喜,不过此时她倒是有些好奇,成日里不问政事又鲜少出门与人交道的江微岸,用什么法子请动那么一个大牌来撒一场慌呢? “意澜。”丘氏见江意澜正在出神,遂轻声叫她,“天不早了,你早点歇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江微岸也点点头,“早点歇着,身子好的话,明儿个就去暖香院给你祖父祖母请安,这些日子你虽一直病着,礼数却不能尽数丢了,总该有个侯府姑娘的样子。” 他顿了顿,似乎还有话要说,张了张嘴终未说出口,他眼里再次闪过一丝极深沉的亮光。 “晓得了,父亲,母亲。”江意澜笑着回道,江微岸的神色她瞧在眼里,却不多问,只打趣了一句,“您们也该回去说些个悄悄话了。” 丘氏登时羞得满面通红,瞪了江意澜几眼,“愈发的没有规矩了,谁教你的这些个,明儿个我定要让人撕了她的嘴去。” 江意澜嘻嘻一笑,“母亲,莫要如此,父亲喜欢您温柔时的模样呢。” 丘氏满面羞红,心里并不责怪江意澜口无遮拦,反而有一种欢愉的窃喜,那眼角偷瞧江微岸,正对上江微岸投来的温柔目光,两人对视一笑。 这一晚,江意澜睡的极不安稳,一会儿梦见前世一人在街上哭,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在漆黑的夜里被人追,一会儿看到有人指着名字骂她丑八怪,一会儿又有人不住的叫着她的名字。 连着惊醒了几次,醒来后全身冰凉,她索性不睡了,点了灯靠在床头看书,东方天际发白的时候,她才歪在靠枕上又沉沉睡去。 ……………………………………亲们,帅哥美女们很渴望大家的支持。嘻嘻 第二十一章.桂朝秘史 ??波园里,二夫人杨氏怒不可遏,手里攥着个杯子狠狠的砸在桌上,咬牙切齿的道,“我还真是小瞧了那丫头,居然也学会跟人耍心眼子了,你瞧她晕过去的模样,直恨不得上前扇她一耳光。” 垂首侍立一旁的钱妈妈朝站在屋里的两个丫头使个眼色,示意二人出去门口守着,又凑近杨氏小声道,“夫人,小心隔墙有耳。” 杨氏回头瞪她一眼,恶狠狠的道,“哪个敢将耳朵伸到我窗子底下来,我定要撕了她的嘴。” 钱妈妈抬手亲昵的在杨氏背上拍了拍,她是杨氏的陪嫁管事,自进了江府,便一直管着这水波园,杨氏的心她是最清楚不过了,柔声道,“您也消消气,又不是非急的这一时半会的,咱们再寻机会便是了。” 杨氏砰的一声将手上的杯子扔在桌上,气急败坏的道,“再寻机会再寻机会,机会能自己送上门来么?以前我还等的,现在我还能再巴巴的等么?如今意黛的年纪也不小了,我也该为她多想想了。” 钱妈妈轻轻捶打着杨氏的后背,“咱们侯爷太夫人不是也在为大小姐操心么?大小姐可是咱们侯府嫡长女,自不会有人敢小瞧了去的。” 杨氏狠狠的拍了拍桌子,桌角的杯子也跟着震了几震,“结果呢?眼看着就要成了的事,还不是给那死丫头搅和了?她只向着自己的闺女,眼里哪里还有侯府嫡长女的份?” 杨氏嘴里的她则是转向大夫人丘氏了。 杨氏接着说下去,“如若我掌管了这侯府,哪个还敢来捣乱?意黛也定能嫁个好人家。” 钱妈妈抿了抿嘴,安慰道,“夫人也莫一味的生气,那武骆侯府虽然二爷毁了,不是还有三爷么?眼瞅着也十八岁了。年纪正好。等二老爷回来了……” 杨氏猛的转过身,挣了钱妈妈放在后背上的手,打断她的话,“妈妈,您怎滴糊涂了?那三爷能跟二爷比?他不过是庶子的儿子,怎配得上意黛?” 钱妈妈自知说错了话,便默立一旁不再说话。 杨氏则兀自说下去,“真没瞧出来那死丫头也是个会装的,装了这许多年,末了到关键时刻才显露出来,倒真让人刮目相看了。” 关键时刻自然指的女子及笄可婚配的时候。 她咬了咬牙,“妈妈,挑个武婆子的错处,将她赶出府去,留不得了。” 钱妈妈应了声在心里记下,却不再多话。 次日起,江意澜每日早早的起来便去暖香院给太夫人请安,陪着说会子话才回来用饭。 过了两三日,膝盖上的伤已完全好了,她便制定了几个锻炼的计划,每日在院里晨跑半个时辰,然后做一套广播体操,到了晚上便在屋里做瑜伽,有些动作已经忘记了,她凭着记忆又加入了别的动作,一整套做下来,倒也累的香汗淋漓。 朱颜瞧着煞是奇怪了,问了几次,江意澜都说是书上看来的,并不多言。 晒好的柠檬片统共十几片,江意澜舍不得喝,暂时放起来,每日里都会喝上几杯蜂蜜水,蜂蜜倒是充足的。 一个月下来,江意澜惊喜的发现便秘几乎不见了,身体似乎也强壮了不少,至少每天半个时辰的晨跑不再感到费劲了。 文江侯府里似乎也一下子安静下来,就连往日经常过来说话的江意黛姐妹都不见了影子,除了每日早晨在暖香院偶尔碰到外,其余时候基本不见其影。 江意澜倒觉得清净,也不出门,老老实实的呆在院子里锻炼身体,其余时间便呆在屋里看书,争取对这个世界多做些了解,同时也开始对文江侯府慢慢的了解,人参的事她一直觉得肯定还有隐情,人参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更不会毫无理由的突然出现,除非有人刻意安排。 她正在屋里看书,朱颜鼓着腮帮子进来,气的满面通红。 “怎么这幅模样了?”江意澜合上书问道。 朱颜甩了甩手上的帕子,压低声音道,“姑娘,那武婆子真真太过分了,这会子竟惦记起姑娘的东西来了,她上次害了姑娘不说,大夫人还救了她的命,她非但不感恩,还来惦记姑娘的东西。月笼也是个不懂事的,怎么不挡着点?” 江意澜微皱眉,还真是够改不了吃屎,“又偷了什么?她近些日子还在赌么?” 朱颜扁扁嘴,“自上次偷人参的事后,大夫人特意清理了府里赌钱的事,现在哪个还敢同她赌,或许偷去还以前的债吧。有人瞧见她在咱们院里四处溜达,鬼鬼祟祟的,定是瞧上咱们院子的东西了。” 江意澜挑了挑眉角,“哦?什么时候的事?” 武婆子不过是后院小角门处的一个看守婆子,平日里并不会到澜园里来,即使来找月笼,也都是托了人捎个信让月笼出去的,怎会忽然到澜园来溜达了?再说了,这也不是她可以随意溜达的地方。 朱颜蹙眉,“这几日都是这样,花琪赶了几次,她反倒说是来找月笼的。” 江意澜眸光微闪,心下一动,吩咐道,“她若再来,让人一步不离的跟着,也别让她瞧出是故意跟着她的,瞧瞧她到底想干什么。” 朱颜见姑娘面色沉重,知她正在想事,也不再多话。 江意澜微低着头,目光落在手中的书上,书页泛黄,书角处还有破损的痕迹,当视线扫过最后一行字的时候,猛然瞧见其中一句说道,“文江侯府三次大劫,败于女子之手。” 她怔了怔,目光复落在那一行字上,仍是这几个字,忙翻了一页,却是被人撕去了两页,再往下看时,只看到骆侯府三字便转了别的话题。 她翻来覆去的将书翻了几遍,将整本书一字不落的翻看了几遍,但除了这几个字外,再无旁的信息。 她脑海一片混乱,这是什么意思?文江侯府三次大劫,是已经过去了,还是并未来临呢?又说败于女子之手,现在的文江侯府并未衰败,那便是还未来临的么? 败于女子之手,又是指的谁呢?而这本《桂朝秘史》又是谁写的呢? *****************************谢谢亲们的票票 第二十二章.找茬 这本书是她才从枕下的锦被底下拿出来的,瞧见上头写着《桂朝秘史》,便拿出来翻了几页,与其说是秘史倒不如说野史趣闻,并无辛秘之事,可不知为何忽然冒出这么一段话来,而后头被撕掉的两页更令人生疑,里头到底讲了些什么呢?为什么会被撕掉呢? 会是江意澜自己撕掉的么?这本书又是从哪里得来的呢? 江意澜皱着眉头想了许久,但在她仅存的意识里并无这本书的信息。 她合上书页,朝外头轻轻叫了声,“朱颜。” 朱颜应声进来,走到床前,“姑娘。” 江意澜指了指手上的书,“你还记得这本书是什么时候拿过来的么?” 朱颜瞧了瞧,笑了笑,“姑娘倒忘记了,去年咱们同夫人去城外的闲云庵上香,辛缘师太送给您解闷的。” 闲云庵?江意澜似乎有些印象的,辛缘师太也是个很有名气的,尤得贵夫人们的推崇,经常有人前去拜访,但她似乎从来不主动出庵拜访。 可怎么脑子里一点关于这书的信息都没有? 她拍了下书,“许久不拿出来看,倒是忘了。没事了,你去歇着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我也睡觉。” 朱颜替她盖好了被子,又掩了苏萝帐,这才静悄悄的出了房门,在外间歇下。 躺在床上,江意澜却不能安然入睡,这书中所说到底是真还是假呢?如果是真的,上头所说的三劫又会出现在什么时候呢? 现在的文江侯府正是处于鼎盛时期,有先皇的庇佑又有新皇的器重,更有朝中大臣的敬重,无尽的繁华背后会不会就是落败呢? 这本书被藏在锦被下头的最底层,江意澜定是看过的,只是那被撕掉的两页,是原本就被撕掉了,还是她看过之后自己撕掉的呢? 什么时候撕掉的倒是无关紧要,重要的是那其中的内容。 江意澜想了半宿亦是毫无结果,反而惹的头疼,最终只得作罢,在心底仍存了一丝希望,既然书是辛缘师太给她的,或许她亦知这其中的事,何不如寻个机会去探探虚实呢? 第二日她照旧起了大早去暖香院,太夫人心情很好,留了几个姐妹用饭。 大姑娘江意黛坐在太夫人右手旁,再往右便是四姑娘江意婉。江意澜坐在太夫人左侧,紧挨着她的是三房嫡女江意画,而坐在最下首的自是五姑娘江意珊。 太夫人面色红润,心情很是舒畅,瞧见江意黛正拿着筷子夹菜,笑道,“你们瞧瞧这大姐姐,好像几天没吃饭了似的,一下不住的往碗里夹菜,旁人还倒是咱们侯府平日里不给你饭吃呢。” 江意黛咯咯一笑,笑声真若银铃般清脆,话里带着撒娇,“祖母可算说对了,平日里我们哪里能吃得上这么好的菜,好歹的能逮着这一回,不多吃点谁知道下回这样的好事是什么时候了。” 太夫人笑的满面春风,“你倒排揎起祖母来了,合着祖母自个儿全把好的都扒拉来了,倒苛刻了你们几个小的。” 江意婉捏着帕子掩嘴轻笑,细声细气的道,“祖母既然这么说了,日日留下我们用饭才好。” 太夫人拿着筷子指指她,“四丫头,你也跟你大姐姐学会了,天天的把你们留在我这里,还不把你们都闷死了。” “不怕不怕。”江意黛咯咯的笑,手上的筷子夹的菜更多,急急的放在碗里,倒真像是稀罕着全都当做宝贝一样,惹的太夫人又是一阵笑。 江意澜但笑不语,只在旁人投来目光时,微笑着回望过去,目光偶尔落在江意画面上,亦是微微一笑,而江意画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坐着,不笑亦不说话。 太夫人拿起筷子夹些肉放在江意澜碗里,“意澜,多吃点儿,瞧这身子骨瘦得,叫祖母瞧着都心疼。” 江意澜抬头对着太夫人笑,“祖母放心,澜儿现在每日里都吃很多,吃好了身子还要缠着祖母玩去呢。” 江意黛接过话来,“祖母,我倒瞧着二妹妹这些日子面色好了许多,不似往日那般了,脸蛋儿也红润了不少。” “那是自然了,御赐的千年人参可大补着呢。”江意婉笑的很纯洁,说出的话似乎也不经过大脑,一副天真无暇的模样。 可这话却惹得在座的几人眉头微蹙,人参之事已成为府中的忌讳,谁都不会在太夫人跟前提起,而她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了出来,立时搅乱了太夫人的好心情。 怕是又想煽风点火,江意澜心知肚明,亦明显的感觉到太夫人身上的不悦之气,遂笑了笑,语气里饱含了无限感激之心,“四妹妹这话说得对,这可都是祖母赐给我的,若不是祖母的疼爱之心,莫说我气色好,只怕连命都没了的。” 说着站起身端起太夫人跟前的盘子,夹了几样太夫人喜吃的菜,“祖母的心,澜儿心里是知道的。澜儿定要好好的报答祖母,所以祖母,您一定要好好的养好身子,把身体养的棒棒的,让澜儿好好的伺候您一百年还不够呢。” 听到最后一句,太夫人扑哧一声笑了,“伺候我一百年,合着把我当老不死的养着去呢。” 江意澜笑的更欢,“像祖母这般心慈的,自是长寿无疆的。” 太夫人稍稍阴郁的心情登时便亮了,又见江意澜夹的全都是她平时喜欢吃的菜,心下更是欢畅,知她对自己却是用了心的。 江意婉面色微黯,目中射出一道寒光射向江意澜,在转向太夫人时,只一瞬的功夫便又换上了笑脸。 江意黛抿嘴轻笑,抬头去看江意澜,正好对上江意澜的目光,目里明亮清澈,仿若一股清泉在缓缓流动。 江意黛心头不禁一跳,江意澜似乎真的与往日不同了。 坐在一侧的江意画亦是看向江意澜,亦是微微一愣,随即低头接着吃饭。 从暖香院里出来,江意澜缓缓的舒了口气,扶在朱颜手上的胳膊也轻松了不少。 朱颜心里却是有了一番计较,抬头瞧瞧四下无人,便低声道,“姑娘,四姑娘似乎处处针对您……” 江意澜摆了摆手,目光望着远处轻声道,“有些事心里知道便可,不用说出来。有些事时候不到,等到了时候一切就有了结果。” 远远的瞧见一个婆子佝偻着身子在前头走着,甚是鬼祟,朱颜朝地上呸了一口,“不长眼的又要去咱们院子了。” 江意澜这才知,那婆子原来是月笼的娘武婆子,遂朝朱颜使个眼色,不动声色的跟在武婆子身后朝澜园而去。 ***************亲们还有没有粉红?急切呼救。加更会陆续放上来,请亲们耐心等待 第二十三章.死了 ??婆子个子不高,头上挽着的发髻稍显散乱,伴着她急促的步子微微晃动,她只顾着超前走,竟是连四下张望的空都没有,一溜烟儿的奔进了澜园门口,探着身子朝里瞅了瞅,这才沿着墙根悄悄的走进去。 江意澜对上朱颜略带怒意的目光,示意不要出声,两人在门口站了一小会子,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园门,竟是不见了武婆子的踪影。 朱颜扶着江意澜走进亭廊,悄声道,“奴婢瞧瞧去。” 江意澜点点头,自己也站在廊上朝四处张望,却并未瞧见那武婆子,遂心下生疑,这武婆子到底有何意图? 心里正想着,不经意间瞥见廊外一簇菊花丛里花枝颤动了几下,她心头一亮,轻手轻脚的穿过廊子,缓缓的朝菊花丛走去,走到离菊花丛几步远的地方,豁然瞧见那武婆子正全身跪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意澜皱眉瞧了瞧,却瞧不出她在干什么,遂轻声唤道,“是谁?” 那武婆子惊了一跳,猛的站起身,待瞧见江意澜,嘴里发出一声呼叫,捂了脸竟是头也不回的朝着园门奔去了,恰巧几个丫头从廊子另一侧走过来,正好听见呼叫,又瞧见武婆子疯了一般的冲出澜园去,全都吃了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江意澜也是纳闷,不知这武婆子是个什么意思,抬头见丫头们都奇怪的望着自己,不由得皱皱眉,冷声道,“方才都哪里去了?怎么园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站在最前头的正是井桐,屈膝福了福,“奴婢们刚才去给姑娘收拾屋子了,大夫人说您屋里药味太重,该给姑娘换换环境了。” 江意澜被武婆子的事搞得有些郁闷,遂摆了摆手,“都去忙吧。” 丫头们忙躬身退下去,走过江意澜身边的时候,井桐偷偷瞧了她一眼,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这一抹若有所思恰被江意澜捕捉在眼里,亦是想不出这其中的意味。 朱颜听到动静也奔过来,见江意澜站在廊外,遂上前搀着她,“姑娘,人没找到。” 江意澜望着园门努了努嘴,“跑了。”顿了顿又道,“去把月笼叫过来。” 朱颜将她送到正房里便转身出去寻月笼,寻了半日,竟是寻不到人,便回来禀告,她又吩咐月笼一回来便让她到跟前来。 武婆子的突然出现总让她有些心不安,人参之事留下的阴影还在,她时刻提醒自己不得不防。 这一日她同往常一样做运动做瑜伽,如外还加了好些深呼深吸的特殊训练,身上出了一层细汗,她便吩咐朱颜在小房里点了三个大火盆,又烧了热水,待到屋里极暖和的时候又命人在火盆中央放了浴桶。 冷风吹的外房窗楞子呼呼响,而小房里却是春日一般的温暖,暖洋洋的火光照在脸上,整个身子泡在温热的水里,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 江意澜长长的舒了口气,脑袋仰在浴桶沿上,微闭着眼,想象着全身的毛孔都张开小嘴巴贪婪的吸收着热气,身上顿时涌起一股股热流。 这样的时候她很惬意,每每舒坦的能在浴桶里睡着,这里的冬天很冷,只能依靠几个火盆子取暖,莫说洗澡就连睡觉都会半夜冻醒。 江意澜不由得感叹,幸好重生在王侯之家,幸好是个有钱的门户,不然恐怕这一冬天都无法洗澡了,她不禁又苦笑一声,便是为了这片刻的舒坦,多少的人都在这高门大院里争得你死我活,若能争来这舒坦便是值得便是荣华富贵,若争不来便是万劫不复。 “姑娘,姑娘……”门口的阵阵呼叫打乱了她平静的思绪,她微微皱眉,平日里她洗澡,所有丫鬟婆子都不准靠近,就连个大声说话的都没有,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姑娘,姑娘……”朱颜急切的呼叫声不住的传来,透过红彤彤的火光显得尤为尖利。 “什么事?”江意澜压低声音问道。 “姑娘,不好了。”朱颜似是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自是知道姑娘洗澡的时候是不许人打扰的,可……她已是来不及多做思考,“姑娘,武婆子,月笼的娘死了。” ‘月笼的娘死了’这几个字在穿透一重重火光,似是在水面上打了几个转才落到江意澜耳里,却卯足了劲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心底一冷,阵阵凉意渐渐窜上来,迅速流向全身,将她冰在水里。 没了回音,朱颜叫的更急,“姑娘。”门是在里头插死的,朱颜站在门外亦是干着急,又急着叫了几声,房门才被打开,江意澜从里头走进来,面色已是苍白。 “怎么死的?” “说是跳在后院的塘子里淹死的,被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了。” “府里都知道了?太夫人那儿怎么说?” “都知道了,太夫人……”朱颜停住话,担忧的看着江意澜。 江意澜看她一眼,静等着她说下去。 朱颜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太夫人请您去暖香院。似是……似是有人说武婆子挨了姑娘的训才寻了短见。” 江意澜倒吸一口冷气,忽然明白了井桐眼里的那一抹若有所思,只怕那些丫头们全都是这么想的吧?她顿时觉得手脚冰凉,这是巧合还是陷害? 她还来不及细想下去,流月已从外头进来,站在门口小房里瞧了瞧,眉角几不可闻的皱了皱,却是笑着对江意澜道,“姑娘,太夫人请您去暖香院,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都等着您呢。”等着二字被她咬的有些重,似是怕江意澜听不清似的。 江意澜暗暗吸口气,稳稳心神,在心底告诉自己千万不可惊慌,一慌即便假的也成真的了。她微微一笑,“还望流月姐姐先回去说一声,我换件衣服马上就过去。” 她身上的衣服的确需要换换,而她的脑子更需要哪怕仅仅一点的时间来理一理。 流月却笑了笑,福个礼,“奴婢等着姑娘换衣服。” 江意澜心里生出一股恼意,没想到这流月竟是如此的不通,似是把她当犯人一般的来看待,难不成还怕她跑了? ***************没看到亲们的留言,也没看到亲们的意见,亲们是不是在看呀?不过幸好,每天都还有小票票砸过来!!嘻嘻 第二十四章.主子逼死奴 ??意澜微微一笑,“那就有劳烦流月姐姐稍带片刻了。” 她面上不动声色,但眼角的恼意却被朱颜瞧在眼里,朱颜扶她走进内室,走到门口时,回过头看看跟在后头的流月,笑嘻嘻的道,“您是不是还要进去看着咱们姑娘换衣服呢?” 面上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 流月自是听出话里的嘲讽,她不是姑娘的贴身侍从,哪有脸瞧着姑娘换衣服?遂讪讪笑道,“我在外头等着姑娘。” 朱颜扭头扶着姑娘进屋,转手将门紧紧关上。 进了屋子最里头,江意澜按着朱颜的手低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还有旁的消息?” 朱颜方才强压下去的焦灼又显露出来,压低嗓音道,“到底怎么回事却是不知道的,我只得了一点消息便回来禀告姑娘了,又碰到太夫人派人来请您过去,谁知又派了她过来催着。” 江意澜点了点头,幸好来的及时,若被流月抢了先,她倒是真的毫无思想准备,那才糟糕。 她抬眼瞧了瞧外间,故意大声道,“朱颜,把我的毛披风拿来,外头怪冷的,我头有些疼。” 朱颜一边大声回应着一边拿了衣服帮江意澜换,又拿了银白色毛披风披上,两人这才出了房门,流月果然未站远,离门口只有半步的距离。 江意澜依旧笑如春风,搭着朱颜的手随流月走出园子,刚走了几步,便传来一阵低哭声,“娘,娘……您怎么扔下我自己走了?娘啊,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要自尽了呀……?娘啊……” 哭声尖利,甚是凄惨。 江意澜微微皱眉,自是听出是月笼的声音,哭声是从后院里传出来的么?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怎还允许个奴婢如此哭法?似是唯恐旁人不知一般。 流月却似并未想到这一层,竟叹了口气道,“也是个可怜的……” 江意澜面上蒙着一层淡淡哀伤,顺着流月的话道,“死了的可怜,活着的念着可怜死去的人愈发可怜,朱颜,等会子你去月笼房里瞧瞧,人死了自是按府里规矩办,可月笼到底是我屋里的,你拿些银子过去,看看有什么帮忙的地方,带着姐妹们去帮一帮。” 流月微低头斜眼扫了扫江意澜,目光微动,“二姑娘真是个心善的,只不知这老奴竟是个倚老卖老的,姑娘不过说她两句,她竟是这般拿捏起姑娘的脸面了。” 江意澜陡的顿住,流月一时不察差点装在她身上,惊得一跳,“姑娘怎么了?” 江意澜目里闪出一抹冷光,毫不客气的回道,“你这话说的却不对,死个老奴跟我的脸面有何相干?莫非她死前竟是同你说了什么话的?” 流月虽知江意澜平日里脾气喜发怒的,却并未在她跟前发过威,猛的见她变了脸色又说出这样的话来,心头不由一颤,可她又想到这二姑娘不过是个纸老虎,空发怒却不过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每每无端发火都得罪不少人,到头来吃苦头的还是她自己。倒是个只用嘴不用脑的人。 流月不禁露出些轻视之意来,“瞧姑娘说的,我若能在她死前同她说了话,怎会任着她这般去死了?虽说她不是个省事的,好歹也是府里头的老人,没得往思路上逼得。” 江意澜眉毛微挑,直直的盯着她道,“那便是我将她逼到思路上去了?” 流月本是要夹棍带棒的暗指江意澜,一时却被她冷冽的目光盯的有些不自在,遂垂下头想尽快结束这恼人的谈话,“二姑娘,咱们还些走吧,太夫人还等着您呢。” 想搬出来太夫人压她?江意澜冷声哼了哼,目光更多了几分寒意,“照你这么说,这竟是太夫人的意思?那武婆子便是被我逼死的,是么?” 流月直起脖子,头上一直银钗跟着摇了几摇,“姑娘,您莫要说这些话,太夫人却也不是这个意思,太夫人只是听说她死前挨了您的训,旁的并未说什么。” 江意澜冷冷一笑,“太夫人的意思你却能明白的了?一会子说是我逼死了奴婢,一会子又说武婆子死前挨了我的训,咱们便一同去问问祖母是个什么意思。” 流月顿时觉得头大,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只发火不会说话的二姑娘怎会揪住她一句话却死不松口了,她只觉得被绕进弯弯里怎么也出不去了,太夫人怎会说二姑娘逼死了个奴婢?又怎会把丫头私下里传来的话拿到台面上来说? 可这些话却全被她自己说出来了,她是太夫人屋里的,说这些话很容易被人误会是太夫人的意思,若被太夫人知道了,定是恼了的。 一向头脑简单的二姑娘怎会想到这一层里来?她暗自懊恼不已,换上一副笑脸,“姑娘莫要跟奴婢生气,奴婢也是胡说,姑娘只当奴婢没提过这话便是,奴婢的话哪个会信呢?奴婢真是昏了头了。” “侯府太夫人跟前大大丫鬟说的话竟是无人信的,呵呵,这倒是要去祖母跟前问一问了。”江意澜哼了一声,扶着朱颜的手,再也不看流月一眼,径自朝暖香院奔去,留下流月在后头咬着牙悔恨不已。 一进暖香院,江意澜朝朱颜递个眼色,甩开朱颜的手,抽抽涕涕,一路小跑奔到正房门口,吓得两旁丫头婆子都有些不知所措,来不及福身行礼她便径自冲进了门里。 “祖母……”江意澜面上净是泪水,奔到屋中央扑通跪在太夫人跟前,哭道,“祖母,我可真是百口莫辩了。” 太夫人微愣,原本等了一会子不见人来便有些不耐烦了,存了一肚子的话要训,却见江意澜大哭着奔进来了,倒是摸不着头脑了,几欲出口的训话反倒说不出口了,又当着各房媳妇的面,不能落个虐待孙女儿的名,只好耐着性子柔声道,“意澜,这是怎么了?” 江意澜却只是呜呜咽咽的哭,并不说话。 丘氏因着武婆子的事心里也是着急的,有心出去问问武婆子的事到底怎么回事,却又被太夫人困在房里出不去,此时便真有些着急了,“朱颜呢?怎么没跟进来?” 朱颜撩帘进来,也随着江意澜跪在地上。 太夫人眉间尽是不耐,“朱颜,你说,怎么回事?” 朱颜眼圈也红了,抬手擦了擦眼,轻声道,“流月姑娘说那武婆子是二姑娘逼死的,那武婆子是挨了姑娘的训才去死的。” 太夫人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她让人把江意澜叫来便是问这件事的,可此时却气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意澜的路还要走很远很远,希望大家能在路上帮扶一把!江意澜给大家鞠躬咯 第二十五章 大闹 “太夫人,奴婢没说这样的话,是姑娘误会奴婢了。”流月走到门口正听到朱颜的话,气急败坏的冲进来辩白。 “你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朱颜急急的接过话来。 流月疾步上前,挨着朱颜跪在地上,“太夫人明鉴,奴婢哪里敢说那样的话,确实是姑娘误会了。”转过头瞪着朱颜道,“你莫要说谎,我说过什么样的话被你说的一字不差的?” 朱颜假装吓得浑身打哆嗦,战战栗栗的道,“你说那武婆子是挨了姑娘的训,是被姑娘逼死的。” 流月抬头瞧见太夫人脸色愈发黑沉,急的差点落下泪来,“朱颜,敢在太夫人跟前胡说八道,我是这么说的么?是一字不差么?” 朱颜似是下定了决心,梗着脖子,“是。” 流月气的差点喘不上气来,又见江意澜在旁低着头抽泣,甚是委屈的模样,心下更是焦灼,伸手指着朱颜的头喝道,“我说的是二姑娘真是个心善的,只不知这老奴竟是个倚老卖老的,姑娘不过说她两句,她竟是这般拿捏起姑娘的脸面了。” 太夫人的脸黑的更沉,眼里射出几欲将人杀死的利光,狠狠的瞪向流月,流月吓得浑身一颤,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朱颜心底暗喜,却佯装未瞧见太夫人的怒面,喃道,“后头还有,你说好的也是府里的老人,没得往思路上逼得。” 流月狠狠的瞪了朱颜一眼,恨不得上前将她的嘴撕烂。 太夫人终于忍不住了,沉喝一声,“来人,拉下去,掌嘴。” 流月哇的一声哭起来,“太夫人饶命啊,太夫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没有那个意思。” 太夫人气的闭了闭眼,哪里还容她再说下去,“还不快把她拉下去?” 两个婆子慌忙从后头走出来,拉着流月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想起太夫人未说掌嘴多少,两人顿下脚步,眼光余角瞧见太夫人面色阴沉,却是问也不敢问,拉着流月便走出门去。 江意澜仍低着头两手掩面哭泣,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好个朱颜,配合的真真好,才几句话就逼得流月说出了实话,流月的那几句话不要紧,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下说出来,却实实在在的打了太夫人的脸。 她在心底冷冷一笑,这才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江意澜不给人缓冲的机会,哽咽道,“祖母,今儿个这话既然说到这份上,孙女儿便要来讨个公道了,不然,还让人以为真是我容不得个奴婢,生生的将人逼死了。” 太夫人正因流月的话气的直冒烟,听了江意澜的话,胸前怒火噌的窜出几丈高,却不得不强压下去,江意澜的意思很清楚,想要把武婆子的事赖在她身上绝对不可能,否则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的话说什么都是诬赖。 这事的前因后果本是很清楚的,武婆子偷了江意澜的人参,江意澜怀恨在心,寻了机会拿捏武婆子,武婆子忍气不过便寻了短见,死个奴婢是小事,可侯府姑娘的声誉却是重要的。 太夫人将江意澜唤来,便是要说辞一番,惩罚自也是少不了的,可经流月这一闹腾,如若再拿这事说辞,便是将屎盆子扣在江意澜头上了,所以责罚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现在说出来,说出来就是诬赖了好人。 太夫人在屋里扫视一圈,“谁先发现的武婆子?今儿个又有谁见着武婆子了?武婆子今儿个都做了什么?一一的给我查明。今儿个不查清此事,谁也不准回去。” “都是人参惹得祸事。”低低的嘟囔声悄然传出,屋内人心头都是一震,目光全都投向江意澜,多是怀疑之色。 江意澜在脸上抹了一把泪,转头看向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江意婉,“四妹妹这话说的甚是,都是人参惹的祸,更是我自己惹的祸,若我不闯祸生事,便不会得病,更不会需这人参治病,早知会有今日之事,我既是病死也不会用那人参,何苦遭这样的非议来坏了姐妹的名声,又生生的糟蹋了祖母对我的疼惜。” 言外之意,有人借着人参之事而冤枉她,更将太夫人推到了前头,哪个敢拿人参说事,哪个便是将矛头对准了太夫人。 江意婉果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狠狠的瞪了江意澜一眼,又去偷瞧太夫人的神情。 太夫人眉头皱的更紧,这前因后果看似很明显的事,被江意澜倒置过来一说,便真成冤枉了好人,她不禁多看两眼江意澜,这个她一向不喜的孙女儿,也开始懂得心计了么? 她想从江意澜面上瞧出些端倪,看到的只有江意澜颤抖的双肩,微乱晃动的发饰,纤细的脖颈惨白无血,却不像是装的。 她心思微动,那武婆子是个好赌的,在府里也是老人了,早就练成了老油子,这次要不是丘氏拦着,定是直接杖毙了事,最轻的处罚也要赶出府去,好不容易死里逃生这一回,会因为主子一两句怒话而跳塘子么? 她目光微闪,眉梢缓缓挑起,视线扫过众人的脸,大夫人丘氏一脸焦急,二夫人杨氏面带关切,三夫人樊氏照旧低着头瞧不出神情。 她缓缓收回目光,投向江意澜,“意澜,你倒是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怎么有人瞧见武婆子从你院子里狂奔出去?” 江意澜这才在心底稍稍松了口气,她这一番闹腾,不过是将武婆子溺死的事颠倒了顺序,她担心的是太夫人压根儿不问怎么回事便将整件事推在她身上。 那武婆子到底怎么死的,这会子定是查不出来的,可死前的种种迹象全都将矛头指在她身上,任她有百张嘴都是说不清的,这原本就是记软拳,不声不响的砸在身上,可这逼死人的罪责似是而非却又非她莫属。哪个都不敢明说,却又是哪个都心里明白。 太夫人既然能如此问,心里定是有了别的计较 第二十六章.泼脏水 ??意澜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祖母,今儿上午从您这里出去后,我便回了澜园,走到门口时候,瞧见个婆子也往澜园里走,我们也没当回事,以为是来院里找人的。她先我们一步进了院子,等我们进去时候,已经不见了踪影。我想着许是去哪个婆子房里了,也没放在心上。我原想着在亭廊里坐坐,却瞧见花丛那边有人,我只问了声是谁,那婆子便大叫一声狂奔出院子去了,我自个儿还迷糊着呢,压根儿不知道她是谁,还是朱颜后来给我说我才知道的。” 她抽了抽鼻子,顿了顿才道,“武婆子奔出去的时候井桐正好经过,祖母也可将她唤来问一问。” 太夫人面色依旧阴沉,嘴上却云淡风轻的道,“问什么话,祖母自是信你的。” “意澜,咱们自是都信你的,可毕竟是死了人的大事,若被那些不知深浅的传了出去,还真真坏了姑娘们的名声,那些没的有的全都被人捏造一番,咱们这侯府可就要出大笑话了。” 坐在左侧位一的杨氏面上带着一丝关切,说出的话亦是不轻不重,似是在替江意澜脱罪,可事实上却恰恰将更多的疑点抛向江意澜。 江意澜侧身行个礼,“二婶说的是。”抬头瞧了瞧站在太夫人身边的流露,目里露出一抹渴求,“还请流露姐姐走一遭,将井桐连同她一起的丫头们叫来。” 流露目光转向太夫人,见太夫人微微点了下头,便应声转身出了房门。 丘氏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杨氏,黑眸里闪过一丝异色。 流露很快带了井桐和三个丫头进来。井桐率先跪下去,其余丫头亦跟着下跪。 太夫人稍顿片刻,不急不缓的问道,“井桐,今儿个二姑娘训武婆子的时候你在场么?” 太夫人问的是江意澜训人的时候在不在场而不是问江意澜有没有训人,这话显然是在诈人了。 井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回禀老夫人,奴婢并未听见姑娘训人,我们经过的时候,正好听到武婆子的大叫声,接着便是武婆子狂奔出院去,而二姑娘只站在原地动也未动,奴婢也没听见姑娘说一句话。” 太夫人面色稍稍缓和了些,接着问道,“这么说二姑娘并未训那武婆子了?” 井桐并未立即回话,而是想了想才道,“回太夫人,这个奴婢倒是不知的,奴婢没看到姑娘回来,也没看见武婆子进来,但我瞧着姑娘站在那里看着武婆子奔出去,倒也被吓了一跳,很吃惊的模样。” 井桐的谨慎正中太夫人下怀,若她随口就应个是,便是私心里想着自己的主子刻意撒谎,她既不应是也不应不是,而是站在一个客观的角度上把自己看到的说出来,其余的交给太夫人去判断。 不光太夫人,这满屋子的人也都听出来了,武婆子当着江意澜的面奔出院子纯属意外,就连江意澜本人可能都是毫无预料的。 杨氏微微低头眼狠狠的瞪了几眼井桐,又斜眼瞧了瞧坐在一侧的江意婉,目里露出冷光。 江意婉身子一僵,咬了咬牙,张口道,“自个跟前的丫头自是向着自己主子说话了,没得往主子身上泼脏水的。” 太夫人问井桐话的时候,江意澜一直微低着头,看也未看井桐一眼,听了江意婉的话,心底发出一声冷笑,这话却说得好,正给她找了说话的台阶。 江意澜故作气恼的瞪着江意婉,扬声反问道,“奴婢没得往主子身上泼脏水的,那四妹妹便往姐姐身上泼脏水么?” 江意婉脸色陡变,青一阵白一阵,噎的说不出一句话,眼里含着点点泪光,似是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是想说井桐做的证词是不作数的,可谁知竟被江意澜加重了旁的意思,这下这满屋子的夫人姑娘们都对她不满意了,往江意澜身上泼脏水便是往侯府姑娘身上泼脏水,哪个姑娘不恼她? “二妹妹别生气,四妹是个直性子,说话不经脑子的,别跟她一般见识。府里死了个奴婢,这事说大便大说小便小,不管那婆子是不是因着妹妹的缘故,这不是都给咱们提了个醒么?日后当事事谨慎,莫要给人钻了空子凭空坏了咱们侯府的名声。祖母把咱们都叫来便是这个意思。” 说话的是江意黛,她今日打扮的尤为素净,白净的小脸上似乎未施脂粉,唇瓣点点红,却也透着股妩媚,她三言两语的便将话题又转移到太夫人身上,而且还给出一个很正当的理由,太夫人把她叫来不是要问罪的,而是把她们姐妹全都叫来提个醒的。 太夫人露出满意之色,望向江意黛的目光带着欣赏,“意黛说的对,为主子的,没得让几个奴婢拿捏没了脸面,但主子们也要事事谨慎,莫要落了话柄给人笑话。那武婆子早就该没命的了,多活这几日已是恩赐,既是她想不开寻死,咱们也拦不住。毕竟是府里的老人,照着府里的规矩给她个体面葬了吧。” 太夫人脸色好转,心情瞧着也好了不少,一直在为外头的流月担心的流露终于忍不住张口道,“太夫人,流月……” 太夫人冷哼了一声,目里露出一抹利光,“停了吧,扣去半年月银,胆敢再胡说八道,直接赶出去。” 流露心悸之余,代流月道了谢忙着出门拦住婆子们继续掌嘴,可怜流月已是两颊红肿,嘴角流血,面容已是惨不忍睹,但她那双大眼里却射出几道愤恨,这愤恨自是奔着江意澜来的。 死了人是不吉利的事,更何况这死因未明,太夫人面上不露,心里却是沉重的,武婆子到底因为什么死的呢?在这侯府里,她碍了谁的事呢? 江意澜同样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奔着她来的,可是站在侯府姑娘的立场上,她身上究竟有怎样的事由引着旁人一连再再而三的拿着自己做筏子闹事呢? 她想不透,可有一点她是很坚定的,武婆子之死绝对不是偶然。 *****************不知道大家对这文到底什么看法,呵呵。愿大家每天都有好心情 第二十七章.交权 太夫人目光落在江意澜身上,娇小的身子仍在微微颤抖,似是被吓坏了,可是真的被吓坏了么?她似乎比以前会说话了,而且说出的话,每一句都能正对要害。 太夫人的眼微微眯起来。 丘氏面上带着一抹喜色,杨氏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极恼火的,坐在最下首的樊氏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江意澜后,便又低着头看不出任何神情了,而坐在她后头的三小姐江意画淡淡的看了看江意澜。 一屋子的人各怀心思,太夫人目光微转,瞧见流露悄悄的进来,两眼似有些红肿,知道定是流月被打的够呛,心下也有些不忍,遂摆了摆手道,“罢了,我累了,都回吧,武婆子的事,就按旧例办吧。” 后一句话则是说给丘氏听的,丘氏见太夫人并未责罚江意澜,心头满是欢喜,嘴上答应的也爽利。 流露上前挽住太夫人胳膊,太夫人刚刚起身,便有个婆子撩帘进来,也不看屋内是什么情形,径自上前禀告。 “回太夫人,那武婆子今儿个起的极晚,起来后便去了澜园,从澜园里出来后便奔去了后院。奴婢听说她是去澜园为月笼寻东西的,好像是月笼很重要的东西掉在澜园里了,武婆子前几日便去了澜园,被丫头们骂了一顿赶出来了。” 屋内的气氛骤然凝滞,武婆子只是去澜园寻找东西,却被澜园的丫头给骂着赶了出来,又去,却碰见澜园主子,竟是狂奔而出,整件事情似乎瞬间明了,又一下子回到了原点。 江意澜的心沉了沉。 太夫人眉间微蹙,斜眼瞧着那婆子,目光闪烁,顿了片刻才道,“这事已经了了,日后若从旁人嘴里说出一个字,全都打了卖出去。流露,去寻牙贩子,先挑几个调教着。” 听到此言的丫头婆子们都吓的一颤,这是在警告她们,她们不但要管好自己的嘴还要时刻看好周围人的嘴,否则不管谁透出去一句,遭殃的同样是她们。 刚回禀完此事的婆子不由得打个颤,五根手指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母亲……” 门帘晃动,江微岸迈步而入,走到太夫人跟前,行礼。 太夫人微微一笑,面上稍稍柔和些,“今儿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外头也没什么事便也回来了。”江微岸毕恭毕敬的回道,视线落在仍跪在地上的江意澜身上,抬头对太夫人道,“母亲,内宅之事儿子本不该插嘴的,但府里接连发生一连串的事,且样样都跟意澜有关,儿子便不得不多思虑一些。” 说着看了看太夫人,太夫人正认真的听他说话,他便接着往下说,“眼瞅着意澜过了年就要及笄了,还是这般不懂事,若真许了人家结了亲,嫁去旁人家再这般没有规矩,岂不坏了侯府姑娘的名声?” 他顿了顿,目光在丘氏面上有意无意扫了扫,“女儿不懂规矩,做母亲的自是母亲的不是。” 闻此言,丘氏面色低沉,疑惑的看着江微岸,不明白他为何在这种情形下说这样的话,岂不是在太夫人的火上浇油么? 江微岸一脸的真诚,语里却带上了几分恳求,“母亲,儿子知道我提出来这事是为难您了,您为侯府操劳多年,现下还要您跟着受累。” 太夫人不明白江微岸什么意思,眉角微挑,嗔怪道,“微岸,你说这些话做什么?母亲虽辛苦,但瞧着你们都好好的,我心里欢喜都来不及呢。” 江微岸缓缓一笑,“亏得母亲忧心,眼下只怕又要您操劳了。” “嗯?”太夫人蹙眉。 江微岸朝前一步,“母亲莫要怪儿子私心,望您将丘氏手里的权收回去,让她安安心心的教导意澜几年。” 此语一出,满屋子的人都惊得说不话来。 江意澜两腿已跪的生疼,听到这话心头亦是心惊肉跳,实在不明白江微岸为何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在这深宅大院里,女人们为了能掌权斗的你死我活。若想在这府里好生活着,权利是必不可少的,可他……是试探么? 丘氏幽怨的瞧了瞧江微岸,气的直咬着牙,恨不得上前扯住他问个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真是这般无能的么? 太夫人锐利的目光陡然聚成一个点,齐齐扎在江微岸身上,是探究是寻味更多的是疑问。 江微岸撩着长袍双膝跪在地上,“儿子知道这事儿是在为难母亲,恳求母亲原谅不孝儿。” 江意澜不仅惊叹,让权竟也有这般的,跪在地上求人把权收回去,且又说的如此悲壮,这收权的人若将权收回去倒还是帮了他多大的忙,大恩人一般的。 她禁不住低着头用眼角扫了扫跪在前头的江微岸,却只瞧见他长袍的后角,乳白色的长袍上绣着一朵小小的荷花。 太夫人眼里露出一抹气愤,厉声道,“微岸,你的意思倒是我累得丘氏没有精力教导意澜了?” 江微岸忙解释道,“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因丘氏才智疏浅,根本不适合管这一院子的事,不然怎会一连串的出这样那样的事,闹得父亲母亲都不得安心。”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丘氏,示意她上前,丘氏却是不情不愿的,只当没看见,眼里亦是愤恨无比。 太夫人面色微寒,望向丘氏,“你,也是这个意思么?” 丘氏半张着嘴想否认,却被江微岸抢了先,“母亲,我那屋子里还是我说了算的,若她不愿,那儿子只好将意澜送到外头让旁人去教教规矩了。” “你……”丘氏气的只说了一个字再也说不下去,憋得满脸通红,眸中蓄满了泪,却不敢反驳江微岸,他话里赤裸裸的威胁,若她不同意,江意澜便要被送出府去,那她想见女儿就很难了。 她不知道江微岸为何忽然如此狠心,生生的逼她就范,她贪恋的不是权势,放不放权都无所谓,可眼下江意澜接连犯错,连带着她也处处挨训,此时放权岂不是说她是因着过失才被剥权的?以后让她们母女在外头怎么面对那些夫人们? 更重要的是儿子已到了说亲的时候,女儿马上也要及笄了,她怎甘心将这权交出去? ******** 我的手提忽然充不上电了,不知道是充电器的事还是电脑主板的事,到隔壁找了别人的电脑码了这一章。 明天去修电脑。下个周要多更点 第二十八章.得偿所愿 “恳求母亲原谅儿子的不孝。”江微岸再次恳求,语气坚定。 太夫人却沉默了,视线落在江微岸的头顶上,若有所思。丘氏依旧紧咬着牙默不作声,抱着仅存的一丝侥幸希冀太夫人不要答应江微岸的请求。 江意澜脑子飞快的转着,目光落在那小朵的荷花上,心思微动,她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 缓缓抬起头,目里泪光点点,小手扯住江微岸的袍角,抽泣着,“父亲,求求您千万不要把我送出去,女儿以后会乖乖听父亲母亲的话,再也不惹祸了。” 江微岸似乎无动于衷,冷淡的声音里透着些微失望,“莫要求我,先把规矩学好才是正经。” “父亲……”江意澜顿时泪流满面,两肩微微颤动,伤心的目光投向丘氏,露着无尽哀求,似是在求她千万不要将她送出去。 丘氏心头一颤,登时流出泪来,女儿眼中的不舍与恳请碎了她的心,她断不能让女儿离开自己身边,咬咬牙一狠心起身挨着江微岸跪下。 “母亲,请您饶恕媳妇的不孝,媳妇实在没有能力管好府里的事,若连自己的女儿都教不好规矩,还不叫人笑话了去。求母亲成全。” 太夫人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半边身子靠在椅上,面上瞧不出异样,心里却是另一番滋味。 江意澜呜呜咽咽的哭着,江微岸神情决绝,如果她不同意,他便长跪不起,丘氏将头深深埋下去,手里的帕子已被揉成一团。 太夫人胸口一阵沉闷,这事儿倒像是她在为难强迫这一家子,似乎她只有一条路可以走,收回丘氏管事的权利。江微岸已经说得很清楚,江意澜不懂规矩,不懂规矩的才会犯错,才会接二连三的惹事生非。 今日武婆子的事即便真是江意澜的错,那也是因为不懂规矩,既是如此,更要领回去好好管教,她有什么理由拒绝?日后即使真有人传出江意澜刻薄逼死奴婢的闲言,也会有人说,侯府大夫人为了管教女儿将府里的管权都放弃了,自不是护短的,专心一致的教导子女,哪个还有不懂规矩的? 如此一来,江意澜的名声也不会受到影响,顶多落下个年幼不懂事的话柄,却是可以原谅的。江微岸的这点心思她还是猜得透的。 可仅仅是为了江意澜的名声么? 太夫人眉角微挑,沉沉的叹了口气,嘴角微挑,“罢了,既然你们都这般想,这府里的事丘氏以后就不要管了。”随着又摆了摆手,“都散了吧,不懂规矩的都回去好好的教教吧。”后面的这一句自含着几分不满与讥讽了。 江微岸朝太夫人磕了个头,“多谢母亲成全,恭送母亲。” 太夫人起身离座,扶着流露的手进了里间。 见太夫人离开,丫头们各自上前扶起自己的主子,丘氏站起身便转向江意澜,握住她的小手担忧的道,“意澜,怎么样?身子不要紧吧。” 江微岸也投来关切的目光,丘氏却狠狠的瞪了回去,牵着江意澜的手,气呼呼的道,“澜儿,咱们走。” 江微岸瞧着母女离去的背影,嘴角挂着一丝无奈的苦笑。 江意珊微微蹙眉,见杨氏樊氏都在看着江微岸,便起步上前,躬身道,“父亲。” 江微岸回过神来,微微一笑,“走吧。” 杨氏撇了撇嘴,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微笑,这一刻她等的太久了,只没想到竟来的这么容易,主动交权,竟是主动交权,她算计了全次万次,独独没算到却是这样的结果,早知如此,她何苦来着?直接逼得江意澜声誉大坏不就好了? 樊氏淡淡的看了杨氏一眼,起身道,“画儿,咱们也走吧。” 江意画点点头,上前扶住樊氏,朝杨氏行个礼,二人一同离去。 樊氏瞧着这母女二人撩帘出门,鼻间哼出一声不屑,踹几脚都踹不出个屁的,定个屁用,怪不得连自个男人的心都拢不住。 斜睨的目光不经意扫过江意婉,又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碍着太夫人屋里的丫头还在一旁,不然非得骂个不中用的。 感觉到杨氏的目光,江意婉瑟缩一下,头低的更低,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江意黛面上带着掩不住的喜色,上前道,“母亲,咱们……” 杨氏笑着看她,故意提高声音道,“你祖母累着这半天了,还不进去给祖母锤锤腿,那些个丫头怎么都不如自个儿的亲孙女儿伺候的服帖。” 江意黛立时会意,笑着点了点头,扭身走向里间,刚走到门口,正好碰到流露从里头走出来。 流露掩了门悄声道,“大姑娘,太夫人已经睡下了,您还有事?” 江意黛的探向屋内的目光被挡在外头,稍稍有些不悦,面上却不显露,语带真诚的道,“祖母睡的可安稳?谁在里头伺候呢?我进去给祖母锤锤腿去。” 流露摇摇头,“大姑娘,太夫人特意吩咐不准人进来,今儿个确实累了,姑娘的心意奴婢一定带到,姑娘也累了,先回吧。” 杨氏缓步上前,笑着对流露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便先走吧,流露,太夫人就交给你了,有什么事的话你只管派了人去院子里禀我。” 流露屈膝谢过,亲自撩帘送夫人姑娘出门。 出了暖香园,杨氏顿住脚步,“意黛,这几日你多往祖母跟前跑跑。祖母年纪大了,喜欢跟前儿孙满堂。” 江意黛自是明白这话里的意思,点头应是。 “有本事多学学怎么说话,说错话还不如当死人不说话的好。”这话是对江意婉说的,可杨氏却看也没看她一眼。 江意婉已是惶恐不安,“多谢母亲教导,女儿明白了。” 看着杨氏远去的背影,江意黛叹口气,似是安稳的道,“母亲也是为你好,莫要怪她。” 江意婉苍白的面色稍稍有了些红润,乖巧的回道,“母亲都是为我好,我怎会怪母亲?若什么都不说我教我,那才是害了我呢。姐姐放心,我感激母亲还来不及呢。” 江意黛满意的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朝暖香园看了一眼。 ********* 电脑还是不行,不知道什么原因,明天真要拿到客服那边去看看了 第二十九章.月笼 丘氏牵着江意澜的手头也不回的一溜小跑奔回澜园,进了院子站住脚步朝身后瞧了瞧,见江微岸并未追上来,这才跺着脚狠狠的哼了一声,接着便看向江意澜,“澜儿,你身子怎么样?” 江意澜心里一暖,丘氏刚刚失去管事的大权,心头必是气恼无比,却依然将她的身体放在第一位,这份亲情让她心底涌上一股融融暖意,“母亲,女儿没事儿,倒是您,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才是。” 丘氏朝地上啐了一口,“你父亲……” 江意澜伸手扯了扯丘氏衣角,递个眼色,轻声道,“母亲也累了,咱们去屋里说话。” 丘氏狐疑的朝四周看看,紧随江意澜走进房内。 “朱颜,你带几个丫头去后头瞧瞧月笼,送十两银子过去,从我库里拿。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能帮的就去帮着点。”江意澜回头吩咐道。 丘氏皱皱眉,阻道,“哪里用得着你的银子?府里会按照旧例送钱过去的,你这么巴巴的送过去,才叫那些不长眼的胡乱编排你。” 江意澜微微一笑,“母亲,不送钱她们便不说了么?只怕说的话更难听,倒不如拿出些东西表表态,说不定还能编排个知错能改,也算是嘴下留情了。” 丘氏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便吩咐跟来的丫头,“碧青,你也跟着瞧瞧去,看看哪个嘴长得敢乱说,先撕了嘴再来回话。” 说完这句忽然想起她已被收回实权,心头的火气便又上来,咬着牙恨声道,“你父亲居然夺了我的权去,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江意澜示意朱颜碧青两人出去,朱颜会意,掀帘出门,唤了个信得过的小丫头守在门口。 “母亲。”江意澜扶着丘氏胳膊坐在椅上,“或许您误会父亲了。” 丘氏挑着眉瞪她,气焰高涨,“我误解了?” 江意澜知她一时反应不过来,抬手在她胸前轻抚,“母亲,您动什么气,您是不是觉得父亲今天让您交权委屈了您?又当着那么多人说了那样的话,拂了您的面子?” 丘氏恨声道,“别的先不说,他倒是一句未跟我商议便做主了,还借着你犯错的时候,你说,以后外头的那些人怎么说我?治理无方,无德无才,被老爷逼着交了权,我还有脸面出门吗?大家都知道侯府里大半是我在管事的,这会子再问起来,我还有何颜面?” 江意澜不住的拍打着她前胸后背,柔声细语,“母亲,正是我犯错的时候,父亲才会逼您呀?您想想,父亲这一来,不是救了我么?您不觉得近日的事接二连三的蹊跷的很么?” 丘氏怔了怔,心里的火气消下去大半,低头沉思,人参忽然丢失又突然出来,现在偷走人参的武婆子居然死了,这一串连起来倒像个连环计了,难道……? 她抬头盯着江意澜,“你父亲是察觉了这些事,所以才借着今天的由子交权的么?” 江意澜轻摇了摇头,“父亲怎样想的我不知,只知道父亲这么做定然有他自己的计较。” 丘氏眼珠子滚动一圈,视线里出现一个人影,心头抖的一跳,莫非……她心底微颤,慢慢的渗出一层冷汗来,江意澜都能想到的事,太夫人自是也想到了,而太夫人居然当众收了她的权,莫非…… 她慌忙起身,“澜儿,你先歇着养养身子,我先回去。”说着起身便走。 江意澜站起身喊道,“母亲,碧青还没回来呢。” 丘氏摆摆手,竟是头也不回,“我自己回去,不用人伺候了。” 江意澜坐在椅上叹口气,丘氏也是宅里斗的高手了,其中微妙她定然想的明白,方才只不过被江微岸的突然之举惊住了,这会子才算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子,朱颜回来,手上拿着个小袋子,微红的面上带着些微怒意。 江意澜瞧了瞧那小袋子,“月笼不要?” 朱颜点点头,气愤的道,“姑娘心善,她还拿着架子的,倒省了姑娘操心了。平日里瞧着是个懂事的。” 江意澜双目亮了亮,这月笼倒是有几分骨气的,心里头定然将她视作逼死亲娘的真凶,能在这大院子里坦然拒绝主子的赏赐,实属不易,瞧着她平时是个性子懦弱的,这种时候竟敢直面拒绝。 “先不管她的态度,既然不要钱,那你就多去帮帮吧。等处理完她娘的事,再带她过来问话。” 朱颜有些不愿,嘟着嘴不说话。 江意澜看她一眼,知她心里有症结,便道,“我吩咐你的,你也不去?” 朱颜扁扁嘴,不情不愿的应了声,“是。” 到了晚上,朱颜带着月笼进屋,见江意澜正两腿盘在蒲团上做瑜伽,便轻声轻脚的想退出去。 “进来吧。”江意澜两手收回缓缓放在胸前,做了一次深呼吸,仍是坐在蒲团上,“朱颜,你再去拿些炭,将屋里的火盆烧的更旺些。” “姑娘?”朱颜两条眉毛拧在一起,眼里遮不住的担忧,目光更是肆无忌惮的投降月笼,似是担心月笼会对江意澜做出不轨之举。 江意澜知她心里所想,提高音量道,“还不去?” 朱颜无奈,狠狠的瞪了月笼一眼,以示警告,这才转身出去。 月笼低着头,安静的站在房里一动不动,依旧是原先那副怯怯懦懦的样子。 江意澜静坐在蒲团上,两手平放在交叉的大腿上,微闭着眼,亦是一句话不说。 过了一会子,月笼微微的动了动身子,目光微抬,偷向江意澜瞟了一眼,见她亦是动也不动,心底的不安更甚起来。 又过了一会子,江意澜估摸着差不多了,缓缓开口道,“你一定认为是我逼死你娘的吧?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呢?” 月笼正在胡思乱想,陡然听到江意澜的问话,心里一颤,咬着嘴唇不说话。 “但说无妨。”江意澜哼了一声。 月笼咬着嘴唇,丝丝血腥渗进口里,粘在舌尖上,却淡淡的道,“我跟我娘都是侯府的奴婢,生与死都凭着主子一句话。绝对不敢生出恨姑娘的心。” 这话说得巧妙,不否认也不承认江意澜的问话,却句句直逼人心,她不过是个奴婢,生死不由己,恨主子的心不是没有,而是不敢。 江意澜饶有兴致的仰头看她,火红的烛光下,月笼光洁的额头闪着亮光,没想到竟是个伶牙俐齿的,差点被她懦弱的外表蒙骗。倒是个可造的人,可要收住她的心,只怕要动些心思了。 她呵呵一笑,“这话说得好,生死但凭主子一句话,既是如此,我现在便让你去死。” 月笼猛的抬头瞪着江意澜,倒抽一口冷气,目里露出一抹惊恐。 看来还真是把她当成个杀人不眨眼的了,江意澜陡的收起脸上笑意,厉声喝道,“你没听见我让你去死么?” 月笼身形抖了抖,颤声问道,“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姑娘赐死,也该有个理由的吧。” 她竟然不慌不乱,换做往日她早就一副吓得浑身乱颤的模样,是她猜到不会如此就被赐死,还是原就是个沉稳的性子,惊慌不过是装出来给人看的? 江意澜一字一句的道,“我要你死你便要死,还要什么理由么?你是奴,我是主。” 月笼面色苍白,火红的烛光照在她脸上,微微跳动,面上蒙着一层坚定,“请姑娘给奴婢个理由,也好让奴婢死得明白。” 江意澜忽然大笑起来,缓缓站起身,“月笼,既然主子赐死都要寻个理由的,那你说,你娘为何要跳塘自尽?难道她的理由仅仅因为旁人训斥的几句话么?” 月笼猛的怔住了,眼里露出迷茫,呆呆的看着江意澜。 江意澜也不去打扰她,任由她发呆发愣。 过了一阵子,朱颜端着一个火盆进来,一进门便直直的盯向月笼,见她正在发呆,狠狠的剜了她几眼,走到江意澜跟前,“姑娘,这盆子烧的还旺么?” 火盆里火苗一簇一簇的跳动着,江意澜点点头,微微一笑,“放下吧。”看了看月笼,“你先回去吧,等想通了再来见我。” 月笼呆呆的,似乎未听到江意澜的话。 朱颜低声斥道,“姑娘让你出去,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月笼茫然的看了看江意澜,一语不发的转身走出门去。 朱颜皱皱眉,“没有一点规矩,竟不知给姑娘行礼了。” 暖烘烘的火光照在身上,整个身子都跟着暖和起来,江意澜擦擦方才运动时头上渗出的细汗,看了看蹲在一旁的朱颜,“朱颜,月笼的事你知道多少?” 朱颜眉角紧皱,“月笼也不是府里的家生子,好像是在她五岁那年,武婆子带着她自卖入府的,听人说武婆子原先还是个好的,自从沾了赌之后就变了个人似的,月笼倒是个摸不透的,平日里说话不多,也不见她常与谁亲近,跟谁都是不亲不热的,既不巴结人也不得罪人。” 江意澜心下微动,一个小小的丫鬟能做到既不巴结人又不得罪人,其心绝不会是表面上看来的这么简单,往日里在跟前伺候,每每都表现出一副懦弱无主的模样,她差点被骗了。如今看来,需对她另眼相看了,这丫头是个有心计的,只是这心计她全都用在维护自身安全上。 她能为己所用吗? 江意澜望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小火苗,心里亦窜出几把小火苗,跃跃欲试。 ********* 电脑还是没修好,不过这个周开始一定会多更的,今天先送上三千 第三十章.一切都听您的 ??下来的两天,月笼依旧在跟前伺候,面色稍显苍白,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开口说话。 江意澜也不理她,该让她做什么的照旧吩咐,只字不提关于武婆子的事,仿佛武婆子的死不过是一场梦而已。 第三日傍晚,江意澜穿着夹袄绕着院子跑步,几圈下来,却是气不喘脸不红,身上还多了几分活力,这些日子的锻炼果然是有用的,心里琢磨着应该再加强下锻炼,这个时期的女人们成天没事闷在屋里,莫说身子骨不好,就是心情也是郁闷的,能长寿才怪了。 “姑娘。”月笼手上绞着个帕子,唯唯诺诺站在一旁。 江意澜瞟她一眼,“什么事?” 月笼微低着头,似乎稍稍想了想,才道,“姑娘,奴婢想通了。” 江意澜挑挑眉,“你想通什么了?”才这么几日她便真的想通了么? 月笼低声道,“定不是姑娘的缘故。” 江意澜呵呵一笑,带着些嘲弄,“是想通了还是迫不得已呢?放心,我不会赐你死的。” 月笼急了,私下里瞧了瞧,上前一步道,“姑娘,咱们进屋说吧。” “好。” 月笼上前扶着江意澜进屋,进了房门,拽着江意澜的袖子跪在地上,“姑娘,奴婢一切都听您的。” 她仰着头,眼里的泪夺眶而出,瞬时流了一脸。 江意澜停下脚步,低头看她,“我能相信你么?” 月笼怔了怔,松开江意澜的袖子,从袖里拿出一把剪刀,江意澜还没反应过来,她已将头上一缕秀发剪断,递到江意澜面前,“姑娘,断发如断头,奴婢若违背誓言,下一次剪掉的便是奴婢的脑袋。” 江意澜惊愕不已,事先虽已想着怎样才能让月笼做个保证,竟没想到她自己先准备好了,瞧这动作快的,定是来之前便想好了的。 断发如断头,此时此刻,她相信她是真心的。 “起来吧。”江意澜接过月笼手上的秀发,“我能做的只是帮你找到真凶。” 月笼缓缓起身,面色更显苍白,目光里却闪着一丝坚定,“姑娘,奴婢只想知道到底真凶到底是谁,至于报仇,奴婢从未想过的。” 江意澜点点头,这种情形下还能分清孰轻孰重,是个知进退的。 两人单独说了半个时辰的话后,月笼才从屋里走出来,苍白的脸上颤着丝丝激动,但她却微低着头竭力掩饰下去。 ***** 丘氏被收了权,登时便清闲了起来,除了每日里去暖香院请安问候外,其余的时间全都空下来,突然之间就无所事事起来,她自是不适应的,无奈之下只好应了江微岸的景,日日去澜园守着江意澜,偶尔念叨几句侯府规矩,每次都被江意澜拿话岔开。 江意澜倒是更愿意听她说府里的那些事,比如二老爷江微波与江微岸的感情打小就很好,自江微波娶了杨氏,又经常在外做事,两人的感情似乎稍稍疏远了些,再比如三老爷江微舟是个宠妾压妻的,而三夫人又是个懦弱好拿捏的,生生的给个小妾压的抬不起头来,可三房的嫡女三姑娘江意画却是个刚强的。 忽有一日丘氏提到闲云庵时,江意澜心头微动,扯着丘氏的袖子撒娇,“母亲,女儿这阵子不顺的很,不如咱们去闲云庵求求,也求辛缘师太给咱们指点指点。” 丘氏也有些蠢蠢欲动,这阵子他们大房确实遇事不顺,处处被人算计,不知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去庵里求求倒也好的,只是…… 江意澜见丘氏面色犹豫,猜她定是顾忌太夫人,便咬着嘴唇装出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低下头,“母亲觉得不好的话,那就不去了,女儿说着玩的。” 丘氏看了看江意澜,以为她又想起去侯府闯祸的事,心底涌上一阵酸楚,拍了拍江意澜的手,“澜儿的主意自是好的,母亲是想着马上就到腊八了,府里每年都会派人去庵里,不如到那时再去吧。” 江意澜这才意识到原来已到了腊月,她穿到此地已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恍惚间像是做了一场梦,可这梦却是醒不了了。 进了腊月,人人都忙碌起来,丘氏被分派了任务,负责采买及清点库房,杨氏则负责腊八祭祀事宜,而樊氏照旧领了牌子负责各院的清扫。 杨氏除了每天奔跑祭祀的事之外,往暖香院跑的更是勤,偶尔带着江意黛一起处理事务,倒是获了太夫人的首肯,“黛儿已到了说亲年纪,学学家务事是应该的。” 一时间,侯府里到处留下杨氏母女忙碌不停的身影。那些个早就磨成精的瞅准风头,都巴巴的跟在后头讨乖卖巧。 江意澜很不屑于杨氏母女之作为,却也不得感叹权利真是个好东西,有权,便是一切都有了,她依旧呆在澜园里,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似乎旁人的忙碌与己无关。 腊月初六这一日,江意澜做完锻炼在院子里闲逛,冷风吹在满上似刀割一般,泛着白光的阳光淡淡的照在身上,一抬眼瞧见流月走进来,似是没看到她,绕过亭廊去了正房,进去片刻又返身出来,站在门口喝道,“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大白日的便不在屋里伺候着。” 两个小丫头听见声音慌忙跑上去,怯懦道,“流月姑娘。” 流月甩了甩袖子,冷声道,“都死去哪里了?二姑娘呢?” “流月姐姐是说我么?”江意澜缓步绕过亭廊,面带微笑的看着流月。 流月没曾想江意澜站在院里,江意澜一语双关的话令她眸中慌了下,遂解释道,“奴婢说这些奴婢们,越发不懂规矩,也不知道在姑娘跟前伺候。姑娘,太夫人请您去暖香院,武骆侯府的老夫人来了。” 江意澜微怔,心下一黯,武骆侯府对文江侯府的态度她自是知道的,现下武骆侯夫人居然亲自来了,所为何事?难道又是骆玉湛出了什么问题? 她一颗心忽的被揪起来。 *********** 手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到现在还没修好,今天只能更两千了,马上要回家了,但愿明天能修好 第三十一章.武骆侯夫人 ??月朝左右看了看,“姑娘,朱颜月笼都不在,奴婢伺候姑娘换衣。” 江意澜微蹙眉,这回倒是好心了,还亲自伺候打扮,有人愿意效力,她自是来者不拒的,由着流月扶进屋,选了件素淡的衣裙,套了淡粉色的棉砍夹。 流月在旁叹道,“姑娘真真好看。” 江意澜忍不住撇撇嘴,自个儿的模样自己心里还是清楚的,好看的不过是衣裳。 朱颜月笼都不在,江意澜便点了井桐随着去暖香院。 暖香院里比往日更安静,走到正房门口时,听到里头传出呵呵笑声。 流月早一步上前撩帘,江意澜轻移莲步进门,走到太夫人跟前福身行礼,“祖母。” 眼角余光瞥见在太夫人身边坐着一位贵夫人,心知这便是武骆侯府的老夫人了。 太夫人面带微笑,“老夫人,便是这丫头,本该带她上门磕头赔罪的……” “又提这个做什么,倒像我兴师问罪来了。”老夫人很随意的扫了一眼江意澜,笑了笑。 话虽如此,方才分明瞧见笑容在她脸上僵了僵,太夫人不以为意,朝江意澜道,“意澜,快见过老夫人。” “见过老夫人。”江意澜嘴上说着,竟是双腿一弯跪在地上,低声道,“意澜给老夫人请罪了,老夫人心善不与意澜计较,但意澜却不能不放在心上的,意澜不求老夫人原谅,只求老夫人保重身子。” 骆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异光,落在江意澜身上,顿了顿,才淡淡一笑,“快起来吧,坐下说说话。” 态度已然表明,再坚持跪着倒会令人觉得是在演戏了,江意澜缓缓起身,退到一旁挨着丘氏旁边坐下,一颗心仍是揪着。 太夫人继续同骆老夫人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江意澜这时才抬头细细瞧骆老夫人,身着一件溜着金边的墨色长袍子,腰间束一条镶金玉带子,额头稍宽,眉角处几道铺着几道皱纹,四方脸蛋儿,圆润的下巴,瞧着到有几分男人身上的豪气。 一会儿,樊氏带着江意画进来,给骆老夫人请了安便坐在最边上的位子上。接着江意珊也扶着丫鬟的手进来,行了礼便挨着江意澜身边坐下。 江意澜听着太夫人与骆老夫人有说有笑,只字不提旁的事,心下诧异,不知骆老夫人此行是何目的,屏气听二人说话。 又等了一会子,门口传来脚步声,杨氏撩帘而入,面带忧色,走到太夫人跟前福身行礼,“母亲,媳妇来晚了。还望老夫人莫要见怪。刚有丫头去我那边禀告,说意黛身上难受,我去瞧了瞧。” 太夫人忙道,“怎的难受了?要不要紧?请大夫来了没有?” 骆老夫人也一脸急色,关切的望着杨氏。 杨氏蹙眉,“已经去请过大夫了,这会子瞧着难受的很。” 骆老夫人接过话来,“那你还过来做什么?快去照看着吧,我老婆子有她们陪着说话就够了,意黛那丫头可是个好孩子。” 听到骆老夫人夸赞江意黛,杨氏不喜反倒有些忧心,“老夫人抬举她了,真真个不省心的,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骆老夫人瞧在眼里,目光在杨氏身上转了转,又瞥见太夫人面色沉了沉,遂不再多话。 太夫人终于发话,“行了,你也别在这里陪着了,去瞧着意黛吧,老夫人不会怪你的。” 杨氏心头一松,又说了几句应景的话,行个礼退出房去。 骆老夫人看了看太夫人,微微一笑,“侯爷早就让我过府来瞧瞧,我这身子不争气的很,一直窝在床上,这阵子再也闷不住了,总算是出来透透气。” 太夫人也跟着笑,“我也想去瞧瞧你来着,无奈府里的事多,最近老大媳妇又不干了,把这一大家子的事都扔给我老太婆了,亏得你来,不然我这会子还在听婆子们禀事呢。” 骆老夫人目光微转,看向丘氏,“大夫人可落得清闲了。” 丘氏忙弯弯腰,稍显尴尬的道,“老夫人莫要笑我了,还不是我这不懂规矩的女儿,我也是不得已才又去累的母亲,真真让您笑话了。” 骆老夫人便笑了笑不再说话。 室内陡的安静下来,江意澜的心却跳的厉害,不住的猜测骆老夫人的意思,真如她所说的仅仅听了骆老侯爷的话过来透透气的么? 不,绝对不是。她隐隐的感到一丝不安,总觉得骆老夫人的目光时不时的越过几人扫在她的身上。 骆老夫人顺着丘氏的话又问了些旁的事,话锋一转却落到江意画的身上,“三夫人性子温和,三姑娘瞧着也是个温顺的,三老爷倒是有福气了。” 话头转到自己头上,一向保持沉默的樊氏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呐呐回道,“老夫人过奖了,画儿不过倔强了些。”似是不适应旁人的赞美。 “今儿个你便在这里玩上一日,用过晚饭再回去。”太夫人摸着雕着金花的椅把,笑眯眯的道,可听在江意澜耳里,却像在赶人。 骆老夫人听了很开心,笑道,“好,好,我便赖在这里不走了。” 她身后的一个婆子却上前道,“老夫人,您能得个空儿出来透透气已是难得,若回去的晚了,累坏了身子,奴婢们又要被侯爷骂了。” 骆老夫人似乎愣了一下,接着拍了拍扶手,怒道,“用你个不长眼的提醒我?我自个儿的身子清楚的很,也不瞧瞧在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语气虽严厉,面上却是带着笑的,是以那婆子一点不害怕,朝太夫人无奈的摇摇头道,“太夫人,您瞧瞧我们老夫人,又耍起赖了。也就您能说说了。” 太夫人皱皱眉,每道皱纹里都含着笑意,“她也是为你好,这么说,我倒是不能留你了,不然老侯爷也不得亲自来要人?” 骆老夫人面色微红,啐了一口,“多大的年纪了,还当着孩子们说这样的话。” 两人嘻嘻哈哈笑了一阵,骆老夫人起身告辞,太夫人自然不留,带着丘氏杨氏及三位姑娘一直送到侯府大门口。 *********************** 我很想知道我的电脑到底怎么了 第三十二.请祖母做主 骆老夫人随着远行的马车走远了,却留了一层阴影蒙在文江侯府,江意澜猜不出其中缘由,亦寻不出蹊跷之处,既然想不通便不去想了,乖乖的呆在院子里等着腊八这一日的到来。 腊月初七傍晚,二老爷江微波从外地回来,文江侯将全家召集在暖香院为其接风,顺便嘱咐第二日祭祀的事。 文江侯带着子孙一桌,太夫人带着女眷一桌,杨氏立在一旁给太夫人布菜,满眼里闪着掩不住的笑意,众人自是知她因江微波归来的缘故。 饭用到一半,文江侯忽然怒了起来,拍着桌子吼道,“不孝顺的东西,在外闲逛也不瞧瞧是什么日子,说好昨日就回来的,怎么就回不来了?” 太夫人眉头微蹙,转过头朝文江侯望去,心里亦知他骂的是三老爷江微舟,轻声哼了哼,早就该骂了。 江意澜亦抬头向那边瞧了瞧,江微波面色微红,带着几分尴尬,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低声道,“父亲,孩子们都在这里,好歹的给三弟留个脸。” 文江侯更加生气,拍的桌子更响,“我给他留脸他要脸么?做的那些事还怕小辈们笑话?怕笑话就不会那么做了。” 江意澜收回目光,悄悄看一眼樊氏,见她面色发白,微低着头一动不动,江意画紧抿着嘴唇微微发抖。 “老三媳妇,那混账东西有没有提前送信来?”文江侯越过一桌子人忽然问向樊氏。 樊氏一惊,立马站起身,唯唯诺诺,声音低的差点让人听不到,“没有。” 太夫人瞟她一眼,心里发狠,瞧这模样定是提前知道的了,却不敢当众说出来,这樊氏当真懦弱的很。 文江侯的话又扔过来,“你这做主母的,自己爷们的事都不知道。” 樊氏紧咬嘴唇,吓得一个字都不敢说。 太夫人缓缓放下筷子,不轻不重的道,“你说她做什么?爷们就是摆不上台面的,你让她个女人怎么去管?那院子若不是多了个狐……女人。”她原本想说狐媚子的,一想满屋子里的小爷姑娘的,便改了口换成女人,“微舟也不会变成那样,这会子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些个,越发的长了那女人的脸。” 文江侯脸色微变,青一阵红一阵,被噎得说不出话来,那女人是经他同意送进来的,倒也争气,一进来就生了个儿子,谁知竟是个教唆人的。现下听太夫人毫不留情的揭出此事来,心头的火又旺了几分,狠狠的道,“老三媳妇,你院子里的事你只管用心的管,哪个敢不服的哪个敢顶嘴的,该罚的罚该撵的撵。” 一家子的目光都落在樊氏身上,樊氏登时打了颤,并不敢接文江侯的话,倒是一旁的江意画骤然起身,一字一句的道,“祖父既是说了这样的话,母亲只有领命的份,孙女儿却要斗胆问一句,倘若犯错的是那万姨娘,也是该罚的罚该撵的撵么?” 文江侯怔了怔,目里锐光一闪,投向江意画,也一字一句的道,“若犯的错该撵,自当赶出府去。” 江意画低低的哼了一声,微微仰起头,“既是如此,祖父,万姨娘现在就该赶出去。” 文江侯面色不悦,盯着江意画,“这些事还是交给你母亲,你还是多学学规矩吧。”言下之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此话当属不懂规矩。 但江意画却毫不退却,“祖父,她在我跟前还要叫我一声主子,她做错了事难道我不能说一句么?” “画儿。”樊氏拉了拉江意画的袖子,目里露出恳求之色。 江意画却甩开了她的手,转头看向太夫人,朝后退了退身子,跪下去,“祖母,祖父方才说该罚的罚该撵的就要撵出去,孙女儿不懂规矩,想问问您,姨娘生的儿子是不是应该记在主母名下,是不是应该由主母养着?” 太夫人眉角微挑,蹙下眉,她没想到江意画会在这个时候抓住这个问题不依不饶,可她说的却是事实,万姨娘生了四爷江意韧后,一直将他养在自己身边,只差叫她一声娘了。 若换在平时,太夫人定不会饶了万姨娘,一定会处置了去,可江微舟竟然打着已故姨奶奶的幌子去文江侯跟前求情,文江侯竟然也同意了,仿佛是为了补偿死去的姨奶奶。 太夫人不说话,江意画便倾了倾身子,“请祖母做主。”她跪的是祖母,请祖母做主,而不是请祖父。 太夫人抬头望向文江侯,文江侯脸上神情变幻不定,青一阵白一阵,气的牙齿打颤,压根儿没想到江意画会在这个时候提这些事,可这事儿偏偏是他的错,他甩了甩袖子,冷冷的道,“既是如此,你就看着办吧。”话是对着太夫人说的。 太夫人清了清嗓子,嘴角挂着一丝笑意,“画儿,起来吧,你祖父自不会袒护她的,等她回来,祖母自会给你母子一个公道。” 江意画站起身,躬身道,“多谢祖父祖母。”伸手扯了扯樊氏的袖子,樊氏也福身道,“多谢父亲母亲为媳妇做主。” 经了这一番吵闹,文江侯气头更胜,起身离座,拂袖奔出门去。留下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 太夫人摆摆手,“罢了,让你父亲静一静去吧,老大老二,到这边来,正好陪我老婆子说说话,吃顿饭都吃不肃静。” 丫头们自是一番忙活,江微岸兄弟落了座,一左一右陪太夫人说话,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江意澜不由得多看江意画一眼,确实是个刚强的性子,竟敢当着长辈的面质问文江侯,除了胆量更多的怕是藏在心里的那份心计,选在这个时候,那万姨娘竟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被判了刑。 江意画回过头来,恰好与她的目光对在一起,江意澜微微一笑,投上一个赞许的目光,江意画稍稍一怔,低了头继续用饭。 樊氏一副胆战心惊坐立不安的模样,头低的更靠下。 而杨氏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含着嘲弄,只在看向江微波的时候,眉眼才尽是掩不住的喜色 第三十三章.腊八 夜,冷风呼啸,吹在脸上似刀割一般,三更天的月光格外皎洁,透着股子清凉,洒在半明半灭的红灯笼上,映出迷蒙之色,那灯笼便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娘,您放心的去吧,女儿一定会好好活着,女儿绝不会让您枉死,娘,愿你在天之灵保佑女儿。”一阵低低哀戚从簌簌冷风里传出,仿似夜游的鬼声,给这黑夜蒙上一层恐怖。 阵阵青烟从假山后传出,地上冥纸仍在燃烧,微红的光照在跪着的女子身上,映出一张苍白悲戚的脸,正是刚死了娘的月笼,目里点点泪光,射出一道仇恨的光芒,她想起娘曾经对她说的话,‘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可是娘却死在一个赌字上。 她牙齿咬的咯咯响,在这深宅大院里,想要自保谈何容易?我不犯人或许仍有旁人犯上门来,只求自保,便不要亲人了么?现在她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了,她当真要自保了,可是她却不会再像往日那般了。 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一句话,‘唇齿相依唇亡齿寒’,这是二姑娘对她说的话,她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她现在是二姑娘院里的人,倘若二姑娘被唾弃,一个主子都能任人宰割,她一个奴婢的下场又能好到哪里去? 她下意识的紧握了握手,双眸里射出两道亮光,死死盯在马上就快燃尽的冥纸上,突然目光微闪,瞟向假山一侧,冷冷的哼了声,缓缓站起身,迈步离开。 她刚走,假山后便走出个婆子,朝地上残留的冥纸狠狠的跺了一脚,猫着腰匆匆离去。 寅时一过,江意澜便被叫醒,双眼惺忪,任由朱颜月笼洗刷穿衣,收拾整齐后,便奔向暖香院,府里一溜儿新挂上的大红灯笼,将整个侯府照的喜气洋洋,不像是要祭祀,倒像是要办喜事了。 天还很黑,朱颜挑着个小灯笼走在前头,月笼便小心的看着脚下的路扶着江意澜往前走。 浓重的寒气团团围在身上,江意澜禁不住打个寒颤,虽然身上穿了里一层外一层的棉衣,但终是抵不过这寒冬腊月的冷风,一颗小脑袋差点缩进衣领里去。 到了暖香院,微微一愣,她竟是最后一个到的,就连八岁的江意亭都乖乖的站在江微岸身侧,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 江意澜微微皱眉,稍带厉色的看一眼朱颜,竟然这么晚叫醒她,最后一个到的,只怕又要惹文江侯不悦了。 朱颜却有些委屈,往年腊八祭祀都是寅时起身,辰初祭祀,难道今年的提早了么?怎么没人来澜园里说一声?月笼则若有所思的朝太夫人身侧瞧了瞧,一言不发的扶着江意澜站在丘氏一侧。 文江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吩咐道,“开始吧。” 灯火透明的暖香院,主子们站在院中央,丫头婆子们则各自分散开去。流月流露领着六七个婆子去了又回来,手上都端着一个大木盆,每个盆里都放着一把笤帚,婆子们先是走到院内的几颗树前,拿起笤帚在盆里转了转,朝树上挥去,每棵树上只轻轻挥一下。 待刷到靠近江意澜的几棵树旁,她朝那盆里瞧了瞧,原来是一盆八宝粥,便知这是腊八粥了,在这一日涂上腊八粥,却是有辟邪之说。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婆子们便将院墙亭廊石凳假山等等各处都用那笤帚挥了一遍。 待到各房丫头婆子又都聚在院子里,江勤一一查过后,文江侯才点了点头,“摆案点香。” 江勤亲自带了几个人下去,摆了一张八角桌子,沉红色桌面上雕着黑色花纹,细细看去,竟是一朵黑色牡丹,花心中央摆着一条金色长龙,闪着晶晶亮光。 江意澜禁不住倒抽口冷气,娘娘的,莫不是纯金打造的?这得多少斤两?瞪大眼望过去,只觉得那金色的亮光刺得眼生疼。 金龙一摆出来,文江侯立时朝地上跪去,太夫人稍稍退后一步跪在文江侯身后,江微岸江微波兄弟跪在太夫人身后,江意遥兄弟则又朝后跪,瞬间,满院子人都按照辈分哗啦啦跪了一大片。 文江侯双手抱拳,望着金龙,朗声道,“臣,拜见先帝,先帝雄功伟业建我大桂朝,臣自当谨遵誓言,竭尽全力保我大桂朝,愿我大桂朝世代繁荣昌盛。” 字字句句似一把锤砸在江家儿女的心头,尤其是几位小爷,心头涌上一阵激荡,这金龙是先帝御赐给江家的,这世代的荣耀是任何一个家族都无法攀比的,而此时他们心中亦同样有一把火在烧,竭尽全力保我大桂朝。 江意澜则偷偷抬了头瞧向那条金龙,在明亮的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那高高昂着的龙头似是在诉说着一段骄傲的历史,更似在吞吐着皇家威严,这是一份无上的荣耀,亦是一把直指人心的利剑。 拜过先皇,文江侯便带着江家老少去了江氏祠堂,亦是一番跪拜,文江侯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祭祀先祖的话,又指着江家子孙训示一番,无非是些光宗耀祖之类的鞭笞。 江意澜忽然有种听领导训话的感觉,那时候她只是公司的一个普通职员,大大小小的会议个个都要洗耳恭听,稍有不慎就要挨训,穿到了这里,没想到仍是生出这种感觉,不由得感叹,在上下属的关系上,其实各个朝代都是相通的。 一番折腾下来,已到了辰末,江意澜顿觉腰背酸疼,由着朱颜月笼扶着,亦是跟着进了暖香院正房,桌上已摆了碗筷,但是除了每人跟前的一副碗筷外,并无其他饭菜。 各人按辈分依次坐下,碗里是五谷杂粮混在一起熬成的八宝粥,文江侯第一个端起碗来喝了一口,其他人才动碗。 累了这几个时辰,江意澜早就感觉肚肠叽咕,喜滋滋的端起碗抿着嘴喝了一大口,粥才进口,她便哇的一声吐出来,喷在半边桌子上,她紧皱着眉头,恶狠狠的看着那一碗稠乎乎的东西,咬着牙在心内狂呼,“这是什么?这什么?” 酸?甜?苦?辣?咸? 文江侯注意到这边动静,转头瞧过来,立时气的眉毛竖起来,沉声呼道,“江意澜。”竟是连名带姓的喊出来。 江意澜吓了一跳,惶然抬头,见满屋子人都在盯着她看,对上文江侯震怒的目光,心头一沉,自知闯了祸,遂起身踢开身后椅子扑通跪在地上,“请祖父息怒,我不是故意的。” 文江侯咬着牙冷声道,“不是故意的还能吐出来,若是故意的岂不是要将这满屋子的碗都砸了?来人,把她带到后院关起来。” 江意澜心沉了沉,暗暗懊悔,她本是知道的,江家的腊八粥与旁家的都不同,酸甜苦辣咸代表了人生百味,更秉承了文江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警言,她本是想着的,本想着一咬牙便喝下去了,谁知那粥喝下去竟是这般的难受,简直比那毒药还要毒,竟是未忍住当众吐了出来,文江侯定不会饶了她,她亦知道此时求饶只会适得其反,遂缓声道,“祖父,意澜愿领责罚,亦不敢忘祖父的教导,请容孙女喝完这碗粥。” 说着端起桌上的碗,一仰头,三下五除二将那碗八宝粥喝去了大半,其中的滋味亦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她却知道此时只能如此。 文江侯的脸色果然缓了缓,只狠狠的瞪着她。 丘氏心下焦急,想开口为女儿说句话,却又觉得实在无法开口,只能暗暗着急,时不时的朝一旁桌上的江微岸看上两眼,江微岸亦是无法。 太夫人面色暗沉,轻抬眼皮,看了看江意澜,轻声道,“意澜,你母亲为了你什么事都不做,亲自手把手的教你规矩,你却是这般,唉,别的我也不说了。”转头看向文江侯,“侯爷,我看不如让意澜去庵里住几日吧,也好静静性子。” 文江侯点头,“随你处置,今儿正好带上她。” 丘氏忙站起身,“父亲母亲,意澜不懂规矩,错都在媳妇,媳妇愿跟着一起去闲云庵,一定好好的教导她。” 太夫人瞟了她一眼,淡淡的道,“已到年关,府里很多事你都走不开,你还是留在府里筹备过年的事吧。这些年都是你经手的,你还是一旁盯着的好。” 丘氏无奈,却又说出别的话来,只好悻然坐下,瞧向江意澜的目光露出几丝怜爱。 太夫人留下丘氏,杨氏却是着急的,她巴不得丘氏年前都不要回来,这么一来,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大半都要交由她了,更何况时至年下,样样儿的都是肥差,哪个奴婢小厮的不上前巴结着?正是拉拢人的好时候,可她心里虽急,偏生不能插话,只急的心都要跳了出来。 江意澜却是真的松了口气,去闲云庵,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而她亦是不愿丘氏同往的,有些事还是悄悄的进行比较好。 喝过腊八粥,正式的早饭才摆上来,草草用过饭后,太夫人便带着江意澜上了马车,直奔闲云庵。 ***************** 电脑终于修好了,今天先更新三千 第二十四章.拦路 一同前往闲云庵的还有杨氏及江意黛,杨氏陪着太夫人同坐一辆车,江意黛和江意澜坐在后头的马车上,丫头婆子们便坐在最后的一辆小马车上。 江意澜心情颇为激动,这是她穿到此处后第一次出门,尤为希翼能看一看桂城模样,可坐到马车上之后才发现想从马车上往外看,实在太难了。 厚重的绒布帘子连着挂了三道,车壁四处上包着厚厚的软垫子,整个马车压根儿寻不出一条缝隙来,车内铺了厚厚的软垫子,盖着一层羊毛毯子,虽是腊月的天,只听见外头呼啸的风声,却不觉得寒冷。 江意澜有些丧气的靠在柔软的车壁上,神情萎靡。 江意黛瞧她一眼,见她神情沮丧,还以为她是因为受罚要留在闲云庵的缘故,遂笑了笑,“二妹妹莫要生气,你先在庵里住上几日,等着姐姐央求祖母早日接你回来。” 江意澜也回她一个微笑,“多谢姐姐的好意,只这一次我太令祖父伤心,祖父罚我也是应该的。” 江意黛美目顾盼,心里忽然一动,笑道,“妹妹,不如姐姐在庵里陪你几日,咱们姐妹也好说说话做个伴儿。” 江意澜皱皱眉,捏了捏毯子上的羊毛,故意做出一副苦脸,“姐姐莫要打趣我了,我可不能累着你也在庵里住着。” 心里琢磨着江意黛此语何意?最近她在府里混的风生水起,据说已有一大批跟在屁股后头拍马屁的人,怎么突发奇想要去庵里住几日了? 她猛然想起江意黛前两日称病不出来见客的事,遂笑了笑,露出几分关切来,“姐姐的身子可好了?” 江意黛微微一怔,狭长的眼皮挑了挑,面上挂着更多的笑意,“累着妹妹挂心了,没什么大碍,不过是些小毛病,吃些药就好了。” 江意澜越发的断定她定是在装病,她为什么要装病呢? 江意澜眼珠微转,脑子转的飞转,江意黛生了病,所以没能出门见客,武骆侯夫人也未见到她,如此一推,江意黛假装生病应是为了不想见武骆侯夫人,可她为什么不想见武骆侯夫人呢? 深想下去,江意澜惊了一下,只略抬了抬头,看向江意黛,压低嗓音道,“姐姐,那骆玉湛……” 江意黛满脸笑意僵在脸上,面色白了白,立时便啐了一口,“妹妹,你我是未出阁的姑娘,提男人作甚,让外人知道了,岂不笑话咱们侯府的姑娘。” 接着便转了头不再同江意澜说话。 江意澜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瞟向江意黛的目光亦冷了几分,遂微微闭了眼靠在车壁上假寐。 马车走的并不快,摇摇晃晃的差点把人晃睡,江意澜闭着眼打个哈欠,嘴巴张得很大。 江意黛瞥眼瞧见,嘴角微翘,露出一副不屑,捏着帕子掩在嘴上打个哈欠。 车身陡然一晃,江意澜差点半边身子倒在车上,支着羊毛毯子坐直身子睁开眼,“怎么回事?” 江意黛蹙下眉,感觉到马车停了,亦是觉得奇怪,轻声道,“怎么停下了?到了么?” 想想又觉得不是,这才刚出门没多久,离闲云庵还远着呢。 两人都正纳闷着,刚想开口向外问两句,便听到外头一阵哭天抢地的叫声,“你们撞了我老婆子,我受伤了,不能走了,你们就这样不管不问的走了吗?你们快看看啊,这是哪家的姑娘,这样的狠心。” 江意黛两条秀眉高高挑起,嘴唇紧抿,听到这样肆无忌惮的哭喊声似是有些不知所措。 江意澜不等她反应过来,率先一步掀开半边车帘,朝外张望,“怎么回事?” “姑娘啊,您可得给我做主,您可得给我做主啊。”一个老婆子忽然冲过来趴在马车下,江意澜吓了一跳,仔细看去,却是个五十多岁老婆子,衣衫褴褛,腊月的大冬天却只穿了两件单衣,整个人在寒风里打着寒颤。 “你这老婆子恁不讲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这会子又上来喊冤了,这不是你能招惹的人家,快走开吧。”车下小厮不耐的呼喝着,伸手将老婆子扯到一边去。 老婆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非但没被吓跑,哭声反而更大了,“老天爷啊,你们都是贵人,我老婆子招惹不起,被人撞死了也不过是烂死大街上,与其活着受罪,倒不如被撞死算了。”那老婆子哭着竟又朝马车上撞来,幸好被马车夫拦了下来。 老婆子这一番哭喊早已引得大街上很多人聚过来,挤在路两旁看热闹。 江意澜皱皱眉,虽不完全明白怎么回事,也算摸清了大概,不管到底有没有撞到这老婆子,任由她这么闹下去却是不行的,迟早有人认出她们是文江侯府的家眷。 果然人群里有人低声道,“好像是文江侯府的人。” “好大的排场,咱们可惹不起。” “那可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还是躲远点吧。” “这老婆子只能自认倒霉了。” 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 中间的马车一停下来,前头后头的马车都跟着停下来,后头的婆子奔上来查看怎么回事,又赶着去前头给太夫人禀告,等候太夫人的命令。 江意澜挑眼看看四周越聚越多的人,心沉了沉,若不管这婆子,只怕文江侯府就要落个无情的名声了。 江意黛在后头扯了扯她的袖子,“二妹妹,外头人多,你快进来,莫管什么事,自有人过来处置,你快些进来。”话音里竟带了几分颤意。 江意澜装作没听见,低头看了看跪爬在地上的老婆子,扬声道,“这位妈妈,若是我的马车撞了您,自不会不管您的,您哪里受了伤,我让人领你去医馆。” 那老婆子却只管俯在地上大哭,“我不想活了,我不想活了。” 江意澜一说话,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露出半边的脸上,路人纷纷猜测她的身份,她自知不宜抛头露面,遂将身子又往马车里缩了缩,但见那婆子似不是个讲理的主,可当此情形下又不能置她于不顾,只好扬了扬手,“将她带到车上来。”随后又加了一句,声音洪亮,“咱们送她去闲云庵瞧病 第三十五章.婆子的诡异 ??意澜话音一落,人群里又传来一阵低语声,“是真去瞧病还是怎么样?”“瞧着倒是个面善的,只是不知……”“这老婆子……唉……” 坐在车里的江意黛听到江意澜的话,吃了一惊,忙用力往里扯她,“意澜,你胡说什么呢?让一个无赖婆子上咱们的车,你还嫌不乱?” 众人的议论纷纷江意澜自是听到了,心里暗暗着急。 前头太夫人跟前的妈妈走上来,捏着几块碎银子扔到老婆子跟前,“这是咱们太夫人给你的,快去看病吧。”抬头看了看江意澜,温声道,“姑娘,您快些进去吧,别误了时辰。” 那老婆子却不买账,伸手抓了那几块碎银狠狠的扔到地上,继续大哭,“苍天啊,还有没有公道了?撞了人扔几块银子就行了,是不是撞死我老婆子也是给两块银子埋了呢?” 尖利的哭声传进耳朵里,江意澜再也不犹豫,指了指站在车边的妈妈跟马车夫,沉声道,“还不把她带到车上来?”扭头又看了看那老婆子,柔声道,“这位妈妈,您先上车吧,我带您瞧病去。” 两人自是不愿,欲劝说几句,但瞧见江意澜面色肃严低沉,皆不敢多说话。妈妈上前拉住她胳膊,马车夫搬个木凳,扶老婆子上了马车。 那老婆子竟真的不哭了,抬袖仰头看了看江意澜,顺从的上了马车。 老婆子前脚刚踏进马车,车内便传来一声惊叫,江意澜皱皱眉,拉着江意黛的袖子将她拉到车内一角,又拉了羊毛毯盖在她身上,柔声安慰道,“姐姐莫怕,她受伤了。” 江意黛吓得花容失色,面色苍白,拉着毛毯子紧紧盖在身上,厉声道,“意澜,快把这叫花子赶下去,让她去后面的车上。” 江意澜无奈地皱皱眉,“姐姐,外头都是看着的人,您再忍一忍吧。”抬眼瞟了瞟那老婆子,老婆子却乖乖的坐在车头最靠外的边缘处,微微低了头一句话不说,甚为安静,与方才的吵闹无赖俨然两人。 江意黛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但一想到若此时赶这婆子下去,定会又引起一番吵闹,万一恼了太夫人,可不是闹着玩的,遂拉着毯子盖了头,将那股子恶臭挡在外头。 马车缓缓而动,走过纷扰的人群,渐行渐远。 二楼窗前,一双黑眸正望着远去的马车,若有所思。站在他旁边的侍卫望着楼下,低声道,“二爷……”却被主子摆手的动作打住。 *********** 闲云庵在桂城城外,出了城门,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便到了,庵内已是人潮鼎沸,马车从正门而入,一直驶入后院,早有几位师父在门口等着。 江意黛惊吓一路,下了车便被带到厢房里休息,江意澜下车的时候,太夫人已被迎入正房。 流露缓步上前,“二姑娘,师太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房间,奴婢带您过去吧。” 江意澜倒有些惊讶了,不过是一路子的功夫,便早有消息送到这里来了,她微微欠身,“有劳姐姐了。” 转身瞧见仍站在一旁的老婆子,她站住脚,挑眉道,“怎么?你还不走么?难道真要我为你看病?” 老婆子咧了咧嘴,“姑娘说过要为我看病的,莫不是反悔了?” 江意澜冷声笑了笑,“你的目的已达到,还纠缠这些做什么?” 老婆子一愣,脏兮兮的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姑娘什么意思?” 江意澜哼了一声,“既然你不知道什么意思,那就请自便吧。”说着转身就要走。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老婆子在身后道。 江意澜微微一笑,停下脚步,头却没回过来,“一个要饭的老婆子,被撞了还不要钱,只顾着大哭大闹,一听说上车立马不闹了,上了车还安安静静的,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你不是被撞了,而是急于逃离某个地方。” 老婆子咧嘴,黑乎乎的脸上露出一对洁白的牙,“你说的对,却也不对。呵呵,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江意澜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抬步随流露而去,与她无关的事她一概不管,这婆子面目虽肮脏,但细细看去,脖颈却是白白净净的,尤其是那双眼,时不时露出两道精光,她定不是路边的乞丐。 太夫人在闲云庵的祭祀很简单,只在大殿里拜了几拜送上香油钱便算完事,剩下的时间便是同庵里的师太们诵经说唱,到了傍晚才得出空来,问起来时被撞婆子的事,杨氏便回道,“母亲,丫头们说是意澜处置的,这孩子太小了,处事没个分寸,说是给没给钱也没给瞧病便赶走了,这孩子,万一留下个歹毒的名声来。” 这话却将所有的罪都扣在江意澜身上了,即使日后被人诟病,也是江意澜心肠歹毒,并不管旁人的事,甚至比那撞人的还罪大恶极。 太夫人眉头紧皱,命人去唤江意澜到跟前来。 江意澜是被罚才到闲云庵来的,自是不能参加否组祭祀,只躺在床上歇了半日,这会子听到太夫人叫她,便穿戴整齐收拾了一番才出门。 出了房门,冷风如刀割般吹在脸上,江意澜恨不得将整个脑袋都缩到衣领里去,挂在西边的太阳洒着微光,仿若一眨眼便睡过去的模样。 “姑娘,您看。”朱颜吃惊的道。 这次出门江意澜只带了朱颜井桐,将月笼几人留在院里。 江意澜不情愿的伸伸脑袋,顺着朱颜的手看过去,也吃了一惊,原来那婆子仍然未走,站在墙角处不住的跺着脚搓手,打着补丁的破烂衣服在风里打着颤,不由得皱皱眉,怎么还没走?难道一直在这里站着的么?她这个年纪穿成这样没被冻僵也算她幸运。 “井桐,去找件棉衣给她。”江意澜不是烂好心的人,但她却不想这婆子冻死在此处,若被街上那群人知道了,她的声誉只怕又被蒙上了一层丑恶,既是如此,她亦不愿意给自己招惹麻烦,“给了她衣服就让她赶紧走。” 江意澜进屋见了太夫人,说起那婆子的事,自是不隐瞒,一五一十的说,太夫人面上瞧不出什么神情,末了才缓缓道,“不要招来什么麻烦才好。” 杨氏便笑着道,“没想到意澜还有一副玲珑心肠,看的倒是清楚明白,既然不是那干净的叫花子,是个祸害的,扔出去也是活该。” 话里话外仍是指着江意澜与人心狠,江意澜何尝听不出,却也不去反驳,只道,“已经给了棉衣,或许师太们会留她在此处过夜。”倘若老婆子真冻死了,那也是庵里师太无情所致。 杨氏扁扁嘴不再说话。 太夫人看一眼江意澜,转了话题,“澜儿,等会子我还要回府里去,你大姐姐原本也要跟你一起住在这里,可路上一番折腾,这会子还没缓过劲来呢,便让她跟着一起回去。你在这里好好的静几日,等过几日辛缘师太回来了,你多跟师太说说话,会有好处的。” 江意澜心里咯噔一下,她原想着尽快去找辛缘师太,没想到竟然不在庵里,遂问道,“辛缘师太出门了么?” 一听到辛缘师太,太夫人目里放出亮光,“师太喜欢云游四海,去过很多地方,前几日才刚出门,这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师太道法高深,每到一处便会受到热烈欢迎,所以祖母才让你跟师太多说话。” 江意澜心沉了沉,只觉得那辛缘师太回来是遥遥无期之事。又听太夫人讲了几句辛缘师太的事,流月便来回禀车马已备好,问几时动身返回。 太夫人亦不多做耽误,又嘱咐了江意澜几句,便带了杨氏江意黛迅速返回城内。 夜晚,城外的月格外皎洁,在冷风里闪着亮光,江意澜坐在窗前隔着窗纸向外看,心内一片宁静,只希望这这份宁静能永远的继续下去。 手上虽捧着个小手炉,身上仍是冷的,这一间大屋里只点了一个火盆,自是不如侯府。 随着门吱呀一声响,朱颜端着个火盆子走进来,“姑娘,我又去给师太们要了一个过来,这屋里太冷了。” 江意澜瞪她一眼,“又花了不少钱吧。” 朱颜嗔怪一声,“姑娘什么时候成了那小气鬼了。”随着又想起了什么,将火盆放在江意澜脚边,“姑娘,那老婆子还没走呢。” “还没走?”江意澜皱了皱眉角 第三十六章.冒险 ??颜在火盆里拨弄几下,火苗窜的更高了些,“井桐给她找了棉衣,让她走,可她还是在院门口站着,不说走也不说留。” 江意澜略沉吟片刻,“把她带到这屋里来吧。” 朱颜蹙眉,担忧的道,“姑娘,那婆子瞧着是可怜,可咱们摸不清她是什么人,还是不要管她的好,万一……再惹上什么麻烦。” 江意澜却摆了摆手道,“没事儿,我就问几句话。”她突然对老婆子接下来的说辞有些兴致,她倒是想听听老婆子的目的。 老婆子被带进来的时候,一张脸已冻得发紫,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身上微微打着寒颤。 “靠过来一些吧,火儿大,暖和些。”江意澜瞟她一眼。 老婆子也不拿捏,朝火盆走了两步,火光照在腿上,丝丝暖意袭上来。 江意澜微低着头看那一簇跳动的火光,似乎并不打算说话,沉寂了一会子,那老婆子终于沉不住气了,“姑娘将我唤进来不是让我进来烤火的吧。” 江意澜挑挑眉角,明明是她赖着不走,这会子倒成了自己请她进来了,衣衫褴褛的叫花子,恐是连顿饱饭都吃不得,又在冰寒之境站了这许久,面上竟然一派常色,即便是自己将她唤到火盆前暖身子,亦不见她面上有丝毫波澜,仿佛这火光对她有没有都无所谓。 江意澜面上不动声色,淡淡的道,“既然你没话说,便出去吧。” 那老婆子怔了怔,忽然呵呵笑起来,“姑娘这个年纪倒是少见的。” 不知她说的是她这个年纪少见还是说她旁的什么,江意澜却摇了摇头,“你说的不对,不是少见,而是第一次见,这个年纪的我,是独一无二的,这个世上再无二人了。” 哪个人在这世界上不是独一无二的?老婆子眉角微挑,眯着眼笑的更甚,“文江侯府的二姑娘倒真是有点意思,出身世家,却丝毫没有士人的迂腐,更重要的还有一颗善心。” 江意澜笑了笑,目里带着些冷漠,“你又说错了,我救你不是因为我心善,而是不想招惹更多麻烦。” “所以你急于把我赶走,也是不想招惹麻烦,对不对?”老婆子投向江意澜的目光犀利如刀,像是要把江意澜看透一般。 江意澜却不以为意,嗯了一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老婆子目光闪烁,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二姑娘果然爽快,既是如此,我老婆子也不绕弯弯,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江意澜面上不露出任何痕迹,心里却开始警惕起来,这老婆子自始至终都表现的从容不迫,她面上虽脏污不堪,可那双眼却是挡不住她的精明,她定不是一般人。 老婆子见江意澜不说话,径自道,“你也无须害怕,我说的交易很简单,你很容易就能办到了,而我付给你的却是你最想要但不一定能得到的。” 江意澜挑挑眉,“哦?那我倒要听听是个什么交易。” 老婆子看她一眼,“很简单,你给我提供一个安身之地,我帮你在文江侯府取得一席之位,助你找个好夫君。” 江意澜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一个大言不惭,你又有何能耐?再说了,我本是文江侯府嫡亲的二姑娘,何须旁人来助我?难道嫡亲的二姑娘在侯府还没有一席之位么?” 老婆子倒也不恼,“姑娘此言差矣,倘若真如姑娘所说,姑娘又怎会被罚安置在这闲云庵?又怎会屡屡惹得文江侯不开心呢?” 江意澜冷哼了哼,一双大眼里射出两道亮光,“你倒是个会打听的,这些也是你刚听来的么?” 老婆子却也哼了哼,“姑娘也莫生气,这些事我都是听那些丫鬟们说的,姑娘的事我稍稍动嘴从奴婢们嘴里打听出来,姑娘自然能想到旁人自是也能打听出来,那姑娘岂不是赤裸裸暴露与众人么?那姑娘又岂能躲过那些暗箭?” 一个陌生的老婆子在半人之内居然将她在侯府的处境都探听出来了,除了自己跟前丫鬟们的松懈,更多的恐怕是这婆子的本事吧?真是小瞧她了?难不成也是个宅斗高手? 江意澜想到此处,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又有什么目的?” 老婆子叹了叹,“既是想在姑娘跟前做事,我自然不会对姑娘隐瞒我的过去,我本就是个奴婢,只是犯了错被赶出来,才落得这一番田地。” 江意澜呵呵一笑,“你一定是觉得我年纪小,辨不出真假吧?编出这些谎话来哄我玩的吧?我没有兴趣在这里听你讲故事。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旁的心思你还是打消吧。” 老婆子瞪瞪眼,“我何须骗你?姑娘是个好眼力的,许是瞧着我不像奴婢,姑娘难道不知么?贵人家的奴婢小厮都要比寻常人家的小姐公子还要荣华上几分。我欺骗姑娘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寻的不过是个安身之处,虽然我老了,但对姑娘还是有几分用处的。”她似乎想竭力劝服江意澜收下她,可神情间丝毫不见卑微,倒是一副坦荡磊落的神色。 江意澜忽然想起前世自己去面试的情形,一群人坐在桌后不停的问这问那,直到把你问得再也说不出话来,才算罢休,那时虽紧张,但心情却是愉悦的,因为自己凭的是真本事。 她收回跑远的思绪,“那你能否告诉我你原来是在哪里伺候的?” 老婆子笑了笑,缓缓摇了摇头,“暂时还不能告诉姑娘,不过我可以跟姑娘签个死契。” 江意澜诧异的看看她,“你主子既是给你了身契,你又何必再与人签死契?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好么?” 老婆子苦笑,“有些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身契对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盆里的火苗燃的更高,江意澜微微抬头看着老婆子,面色平静,瞧不出一丝波澜,可心里却在不停的思索着,这个人能要吗? 她被马车撞倒趴在地上哭的时候,脸上挂着泪,嘴里大声叫喊,面色却是平静的,尤其是那一双眼,深藏着精明之光,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虽有事相求,却不卑不亢,她懂得用自己所长来换取自己所需,她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一旦明确目标,便不在乎会放弃什么。 江意澜眉目间不经意露出一抹疑虑,这样的人放在身边,能为己用,便是得力助手,若是心怀鬼胎的,那便是一颗不定时炸弹了。她能冒这个险么?可眼下她又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人,太需要了。 她对这个世界了解的太少,脑子里虽然保留某些本尊的记忆,可都是某些事的片段,还有很多压根连贯不在一起的,原本她并没有过多心思纠结在勾心斗角上,可经了这几次的事,她亦不敢高抬自己的能力,亦不敢小瞧旁人的破坏能力,要想活好这一生,安安稳稳是不可能的,唯有让自己强大起来。 “想要有所得必须有所舍。任何事都是一场冒险。”老婆子似是在自言自语,听在江意澜耳里,却是敲打了她那颗犹豫不定的心,顿觉眼前一亮,是啊,人生本是场冒险,想有所得便要有所舍,她必须往前走一步,或许才能找到自己的天空。 江意澜微微一笑,“好,那先签个死契吧,不过我可是丑话说在前头,我不管你是从哪里来的,也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模样的,进了侯府,那就是侯府的奴婢,一切都要照着侯府的规矩来。” 老婆子点头,面上露出一抹欣喜,一只手在怀里摸摸索索,“姑娘放心,该做的该说的不该做的不该说的,奴婢定会按照姑娘的吩咐做,这是奴婢的身契。”这一会的功夫,连自称都改过来了。 江意澜从她手上接过身契,扫了一眼,见上头写着沈氏,“沈妈妈?” 老婆子眉眼皆笑,态度甚为恭敬,“正是奴婢,姑娘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江意澜将那身契放在袖里,“现下便有一件要紧的事要交给你,我院里有两个粗使婆子,两个粗使丫头,四个三等丫头,两个二等丫头,我想从她们中间拔出为我所用的人,应该怎么做呢?” 沈妈妈笑了笑,“姑娘莫急,这些个事等我问问朱颜姑娘再说,毕竟姑娘院里的事,奴婢还不了解。” 江意澜满意的点了点头,若她一上来便侃侃而谈,倒让她失望了,所谓没有考察便没有发言权,“好,我等你的话。” 两人再无它话,签了死契,沈妈妈便从屋里出去了。 沈妈妈刚出去,朱颜便进来了,听江意澜说要留下沈妈妈,惊得睁着大眼,心里忐忑不安,却不敢出言埋怨,只急的眼里憋着泪。 江意澜知她为自己担心,好说歹说了一阵子才算说服她好好跟沈妈妈配合。 屋里只剩下她一人时,江意澜捏了捏放在袖里的身契及仍放在桌上的死契,陷入了沉思。 ************推荐朋友的好书: 《王爷嫁到》作者火焰者 书号1969036 金银财宝花到爽,食衣住行一条龙, 我的好王爷你就点个头,快点嫁给我吧! 策酝酿风暴的目光扫向他 《朱门绣卷》朱门重生女,斗智斗勇斗嫡母,绣花绣锦绣人生,看一个小小绣娘如何打造自己的壮丽人生 第三十七章.认识她的男人 乍然没了侯府规矩没了晨昏定省,江意澜本想美美的睡上一觉,谁知次日清晨还在睡梦中时便被一阵低声吵闹惊醒,她懒懒的眯着眼听外头的动静。 “沈妈妈,你不要觉得姑娘留下你便是给了你脸,越发的没有规矩了,姑娘这会子正睡着,你还是快回去吧。”朱颜竭力压低嗓音,却掩不住语里的怒意。 沈妈妈却不急不缓的道,“朱颜,姑娘既然留了我,我便要为姑娘办事,现在已是卯时,在侯府里,姑娘这时辰还在床上睡懒觉么?” 朱颜一时语塞,跺了跺脚,更加着恼,“沈妈妈,姑娘好不容易得着这机会,也让姑娘好好睡会儿,回了侯府自然有侯府的规矩。” 朱颜说话又急又冲,可沈妈妈却并不着恼,始终温温和和,“朱颜,你我都是伺候姑娘的,正该为姑娘着想,这里虽不是侯府,可你又知道这里有多少双眼正看着姑娘?咱们正该提醒着姑娘,却不是帮着姑娘偷闲。” 朱颜不免有些气短,可心里仍是不服,不过一个刚来的老婆子,有什么资格教训她教她怎么做? 江意澜听到这里已是睡意全无,伸伸胳膊呵口气,一阵冷气沿着空子钻进被子里,“朱颜,进来吧,该起了。” 朱颜微微一愣,没好气的瞪一眼沈妈妈,转身推门进屋,沈妈妈面色如常站在门边,似乎对朱颜的举动丝毫未放在心上。 “姑娘。”朱颜面带怒意,两颊微红,“把您吵醒了。” 江意澜掀开被子,让朱颜伺候着穿衣,下床后,朝门口望了望,见沈妈妈仍中规中矩的站在那里,“沈妈妈,进来吧。” 沈妈妈这才走进来,走到江意澜跟前福福身,“姑娘有什么吩咐?” 江意澜微蹙眉,不过一夜的功夫,这沈妈妈的态度简直变了两个样,昨日还是那般精神抖擞自信满满,可今日便成了低声下气的奴婢,可她似乎并不喜欢这种感觉,遂道,“沈妈妈不必拘束,原本怎样,现在还怎样。。” 沈妈妈却一本正经的道,“姑娘,如今您是主,老奴是奴,规矩是一定要守的。” 江意澜颇觉无奈,只好点点头,“那就随你吧。”眸光飞转,她试探着问道,“沈妈妈,今儿个我想出去走走可行?” 沈妈妈微低着头,“姑娘是主子,您想做的事不必询问奴婢们的意见。” 朱颜登时便拿冷眼瞪过去,“主子问你是给你脸,莫要真把自己抬得高了,哼,万一摔下来可是很疼的。” 江意澜眉头皱的更深,这沈老婆子不但古板严肃,说话也甚是不留情面,心思微转间,她笑了笑,“沈妈妈,多谢。” 朱颜吃惊的瞪大眼,而沈妈妈面上依旧淡淡的,瞧不出什么神情,回了一句,“都是奴婢该做的。” 江意澜照例在小院子里晨跑,只是这院子小的多,一圈一圈来回的转,差点把她转晕,她跑步的时候,沈妈妈便一直站在旁边看着,脸上偶尔露出些疑惑之色,却并不多言。 几十圈下来,江意澜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径自抬袖拭去,又跑了个十来圈才停下来,呼吸着自由而新鲜的空气,顿觉心胸豁然开敞,仰头望天,感觉天空也比往日亮堂的多。 沈妈妈手上拿一件面披风走过来披在她身上,“姑娘每日都坚持跑么?” 江意澜拉了拉搭在肩上的披风,“也不是,从我生病后才开始跑的,锻炼身体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身体垮了,还怎么去争怎么去抢?” “革命的本钱?”沈妈妈眉角微皱,叠着数不尽的疑惑,略一沉吟,露出一抹笑意来,“姑娘说的真好,尤其是女人,若身子骨不好,一切的一切就都完了,姑娘这般想是对的。” 江意澜呵呵笑,当初她刚开始跑步的时候,院里的丫头差点被吓坏,在她们的认知里,姑娘就该有个姑娘的样,坐有坐相站有站相,怎可放开步子大跑? 朱颜也曾苦苦相劝过,她自然不去争执什么,原本也想带着满院子丫头跑步的,一看她们吓得那模样,干脆打消了那念头,只自个儿跑就好了,现下听沈妈妈居然赞同她的做法,不由得稍稍惊喜,“沈妈妈,你每天也起来练练对身体也是好的,还可以延年益寿呢。” 沈妈妈嘴角抽了抽,“奴婢身子骨好的很,暂时不要了。” 江意澜不禁莞尔。 沈妈妈竟呆了呆,“姑娘,其实您笑起来很好看,尤其是您的眼。”她想了想,却想不出什么恰当的词,顿了顿才道,“很亮。” 江意澜咯咯笑起来,“沈妈妈,你也会恭维人哈?我对这张脸还是很了解的,又黑又瘦,人家不说我丑就不错了,你还说我好看。拍马屁也要拍对地方哈!” 沈妈妈却只微微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释,“姑娘,进屋吧,风吹了汗,仔细着凉。” 闲云庵的师太们特意在小院子里准备了小厨房,江意澜的饮食起居都可以在小院子里,几个小师太也时不时的跑来问候请安。 江意澜问起辛缘师太归程的事,小师太们也是摇头,给不出一个结果,她也只好无奈的等下去,祈祷她回侯府之前辛缘师太能回来。 中午,太阳懒洋洋的挂在半空中,撇着眼洒下几点碎光,倒也有几分暖意。 江意澜已在屋子里坐了大半天,偶尔同沈妈妈说几句话,甚为无聊,深深胳膊,“朱颜,咱们去前头瞧瞧去,既然来了,该去烧烧香才对。” 朱颜也正有此意,心下雀跃,立马站起身,喜滋滋的道,“姑娘,奴婢再给您拿件衣服披上,外头冷。” 沈妈妈看一眼朱颜,又看看江意澜,“姑娘,让井桐一块陪着姑娘去吧。” 江意澜看她一眼,不过是去趟前院里,带一个人伺候就够了,干嘛非要多带一个?身边跟着这么多人,反倒会引起旁人注意,“不用了,朱颜就够了。沈妈妈,如果你们也想去烧烧香,自可去,反正呆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可做。” 沈妈妈也不坚持,点点头道,“谢谢姑娘。” 朱颜进去拿了件貂皮里子大衣,外头还镶着几条金线,笑嘻嘻的给江意澜披在身上。 沈妈妈的目光便在那大衣上瞟了几眼,似是有话要说,但终未开口。 江意澜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知她定是觉得这件大衣太招人眼,她却不以为然,有时候事先表明身份反而会少惹麻烦,至少那些有眼力的人自知惹不起便会躲的远远的,反过来说,那些有心的,不管你穿什么,都逃不过旁人的算计。 闲云庵烧香大殿便在前院里,大殿里供奉着几尊神像,其中一位便是送子观音,每天来求子的不胜其数,香客们为了表达自己对神的虔诚之心,每天都来得很早,仿佛来得越早心便越诚。到了中午,来烧香的人便少了。大多是烧完香留下请师太诵经的。 江意澜一路走来,碰到几个小师太,出了后院的门,才略见行人,再往前走,人才渐渐的多了起来。 庵里大多是女香客,江意澜也少了露面的顾忌,大大咧咧的在庵里四处张望,闲云庵并不算大,烧香的大殿也只有一个,殿前摆着一个顶大的香炉,炉里插满了长短不一的香,半空中香灰四散飞扬。 朱颜跑去买了一柱一丈多高的香,乐呵呵的道,“姑娘,小师太说这是最高的香了,保您心想事成。” 江意澜接过那高香,挑挑眉,“你怎么不为自己也买注?” 朱颜愣了愣,随后惊喜的道,“奴婢也能点这个么?” “当然了。” 朱颜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姑娘再等一会儿。”说着撒腿儿去买香了。 “香虽高,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把个丑八怪烧成美人儿。”耳边陡然想起刺耳的男声,江意澜皱皱眉,转身寻找说话的人,却瞧见一个男子正站在旁边,嘴边挂着嘲弄,很像是在看人笑话。 江意澜心下微怒,脸上反而挂了一层笑意,恍若不知的言道,“公子不必担心,只要您心诚,像您这般或能烧成个美男子的,美人儿就不必了。” 男子嘴角抽了抽,笑意僵在脸上,眼里喷出一股火,“你还是为你自己烧烧香吧。” 见他被气得这副神情,江意澜心头稍稍舒坦,“这就不劳公子费心了,公子还是先去买柱高香烧烧吧,佛祖会为您积德的。” 话里在暗骂他嘴上不积德,烧烧高香积点德。 男子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抽了,恶恶的道,“江家的二姑娘什么时候也这么伶牙俐齿了?” 被人道出身份,江意澜还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挑眉问他,“你认识我么?” 江意澜原本就不喜出门,见过的人少之又少,见过的男人更是凤毛麟角,这会儿竟然蹦出个认识她的男人来,定是关系匪浅了? 男子似乎被问住了,乌黑的眸里闪过一道亮光,如刀般扎在江意澜脸上。 ***************今天实在太冷了,感觉快被冻僵了 第三十八章.是他 锐利如刀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扫在脸上,江意澜本能的皱皱眉角,望向他的眸子里露出点点不喜,这男人的眼光太放肆了,除此之外似乎还多了一层耐人寻味的东西,至于到底是什么,她自是无所得知。 被一个陌生男人如此明目张胆的盯着看,纵然江意澜身为现代人并不觉得害羞,但心内还是有些恼火的,强忍着怒意转过头捏着香不再理他。 “杵在这干什么呢?”对面走过来一个白衣男子,话里带着几分不耐。 这声音好像有些耳熟,江意澜缓缓抬了抬头,那白衣男子的目光也正向她瞧来,倒是微愣了下,迅速恢复了正常,淡淡的道,“原来是江家的二姑娘。” 江意澜忙福身行礼,“原来是霍公子。” 白衣男子正是曾为她扎过针的霍世威,一身纯净的白色,站在阳光底下,多了几分英气洒脱,淡淡的神情多了几分疏离。 “你们认识?”站在身边的男人努努嘴。 “见过。”霍世威简简单单的回答,好像不愿多说这个话题,瞟了一眼江意澜,又看了看那男人,“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烧香。” “我在跟她说话。” 两人几乎同时答道。 霍世威眼皮微动,视线落在那男人脸上,眼角的余光却在打量着江意澜。 那男人挑眉看了看江意澜,“江家的二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记我是谁了。” 霍世威显然愣了一下,侧侧身子看向江意澜,“你不认识他?” 江意澜一下子懵了,可是在她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个人,刚才她已经在脑子里搜了一遍,一点关于这个人的记忆都没有,他是谁? 她的心一下子吊起来,莫不是今天便是被揭穿身份的日子?她低了头不说话,只管将头顶留给两个大男人观摩。 顿了片刻,霍世威忽然开口,“他是武骆侯府的骆玉湛。” 江意澜蓦地抬起头睁大眼盯着骆玉湛,他居然就是骆玉湛,此刻活生生的站在她跟前的这个男人就是只闻其名却未见其人的骆玉湛? 也正是这个男人让她一来到这个世界便接受了诸多不公平待遇与嘲弄,更可气的是他完全被摆在一个受害者的位置上,这一切的一切完全都是她的错,她脑子里忽然冲出一个念头,既然如此,江意澜当初为什么没一脚把他踢死? 江意澜面色稍显激动,脸上的神情更是换了几换,直至最后,在旁人瞧来似是有些咬牙切齿的模样,攥在手里的香差点被她捏碎。 她的这些小动作自然全被骆玉湛纳入眼底,他忽然生出几分兴致来,没想到这丫头戏演得还不错,假装不认识他,还装出一副委屈想要报仇的模样,他眼角猛的一挑,瞪向江意澜,“江意澜,你的脸好像比脑子转的还快。” 骆玉湛话音刚落,原本面色低沉的江意澜忽然变了副脸色,呵呵笑了起来,把手上香递上去,“今日有幸遇见骆二爷,真乃三生有幸,这柱香就送给骆二爷了,二爷上个香,保佑您子孙满堂,尽快为武骆侯府开枝散叶。” 说完这些,她屈膝朝二人行个礼,“不打扰二位上香了,小女子先告退了。” 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朱颜买香的地方奔去,她可不认为骆玉湛是个好脾气的人,大庭广众之下虽不至于做出什么大动作,但好歹她也是一侯府千金,还是离陌生男人远点为妙。 霍世威看着嘴角抽搐面色铁青的骆玉湛,咳了一声,“她果然如传说的一样,大胆的很。” 骆玉湛哼了哼,“她不是大胆,是没有脑子。” ********** 一溜小跑下来,江意澜心情破好,方才初见骆玉湛时的郁闷一扫而光,她一想到骆玉湛已被踢成太监,满腹委屈立马统统消失,好歹的她还是一活蹦乱跳的健康小少女,可骆玉湛就不行了,身体上的残缺很容易造成心理残缺,双重残缺压迫之下,比那死人倒还惨几分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抛却这件事带来的恶果,她与骆玉湛并无仇怨的,至于本尊与他的纠结她就不得而知了,甚至于她似乎还应该感谢这一次机会呢,不然怎会有她的重生? 她放慢步子,可是为什么在她的印象里压根儿没有骆玉湛这个人呢?就拿这件事来说吧,骆玉湛害死了江意澜,她应该把他牢牢的记在脑子里才对啊。 究竟为什么对他一点点影响都没有呢?仿佛这个人根本没在江意澜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江意澜颇觉头疼,苦恼的摇了摇头。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在人群里寻了寻,并未找到朱颜的影子,明明看到她朝这边奔过来的,难不成又去买别的玩意了? 江意澜也不多寻她,穿过人群朝大殿后走去,绕过大殿便看见一个拱形门,她便走进去,发现里头有几处小亭子,再往里连着小亭子的是几间整齐的平方,许是供香客休息的地方。 院里很安静,江意澜走进最靠里的小亭子里,倚着亭栏站着,长长的呼了口气,这城外的空气似乎真比城内的空气要好,至少要比侯府的空气好,呆在侯府里,时不时的会令人感到压抑。 她重重的叹了口气,她向往的自由大概再也寻不到了,感叹之余她又多了几分感慨,这个世界是很公平的,你失去了什么就会相应的得到什么,她失去了自由,得到的却是许多人想要却得不到的荣华富贵,至少她不用为吃喝拉撒发愁了。 一阵冷风吹过,刺骨的凉意一股脑的钻进衣内,她禁不住打个寒颤,抬头看看太阳已经朝西斜着往下滑了,她搓搓手在嘴边呵口热气,还是再去寻一寻朱颜吧,免得她找不到自己担心。 她抬脚要走,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女人的沉呼,“站住,你想去哪里?” 江意澜着实吓了一跳,没料想此处还有人,忙回头瞧瞧,奇怪的是后头并没有人,再往四下看,亦是无人,她当真吓出一身冷汗来,光天化日之下,还在佛祖的庵里,也会有鬼怪出没么? *****************今天太累了,抱歉了,只更新这么多。关于加更,原来说的每章两千,加更三千。现在我大部分都是三千,过几天可能改成四千,就不把加更单独列出来了 第三十九章.誓要阻止 阵阵凉风吹过,背上一片冰凉,江意澜刚想开口询问是何人,忽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娘,我去前头烧烧香,好保佑您心想事成,身体健康。” 女人嗔怒里带着几分宠溺,“你乖乖听话,娘就心想事成了,身子骨也健康了,祖母说的话,你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么?” 原来是有人在旁边的屋里说话,江意澜松了口气,笑自己吓自己,这世间哪里来的鬼怪?不过还是赶紧走开为妙,非礼勿听呵。 她小心翼翼的提了裙子,准备垫着脚尖走出去,可刚抬起一只脚,便听到那男人抱怨道,“娘,您还让我怎么听话?祖母往我房里送人,您也往我房里送人,就连嫂子都往我房里送人,我都忍了,您还想要我怎样?我的情形您又不是不知道,娶了江意黛就一了百了了么?” 江意澜抬起的脚生生定在半空中,整个人都被江意黛三个字勾住了,蹙了蹙眉,猛然惊觉,此时里头在说话的男人正是方才遇到的骆玉湛,可自她进来后,明明没看到有人进来啊。 她抬头四下里望了望,这才发现平房尽头的另一侧还有一扇小门,骆玉湛大概就是从那小门里进来的,那与他正在说话的便是武骆侯府的骆大夫人咯? 江意澜缓缓放下抬起的脚,屏住呼吸站在原地,下意识的将身子藏在亭廊柱子之后,骆玉湛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江意黛要嫁给骆玉湛了么?怎么一点音信都没听到? 可是……骆玉湛的话里明显承认了他已不能经人事,江意黛再嫁过去,岂不是要去守活寡? “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莫说现在你还年轻,以后机会还多得是,即便你真的看不好了,那也不要紧,到时候过继个你哥哥的孩子,一样是你的嫡子。”骆大夫人仍在苦口婆心的劝说。 骆玉湛叹了口气,甚是无奈,“娘,我知道大家都很担心祖父的病,正因为如此,咱们才要把全副精力放在为祖父治病的事上,弄这些事干什么?” 骆大夫人有点急了,“这便是你祖父的意思,侯爷他想亲眼看着你成亲,侯爷的病,你心里没数么?侯爷说了,年前一定要把你的喜事办了。” “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啊,奴婢到处找你,吓死奴婢了。”焦灼又带着惊喜的惊叫声将屋内屋外所有人的思绪全都打断。 江意澜心里咯噔一下,忙给朱颜使眼色,朱颜不明其意,前后左右的瞧瞧,踩着小碎步向前走,压低嗓音,“姑娘,怎么了?” 江意澜动作迅速的迈了几步,一把拽了她的手,小声道,“快走。”拉着朱颜疾步奔出门去。 走出门的骆玉湛望着仓皇逃走的娇小背影,挑着嘴角撇了撇嘴。 骆大夫人也跟着走出来,“什么人?” 骆玉湛嘴唇微动,“从门口经过的丫头。没事。” 江意澜一路小跑回到后院,累的气喘吁吁,一张小脸红的通透,进了屋便一屁股坐在炕上,端起炕桌上的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 朱颜急着将杯子抢过去,“姑娘,您也不摸摸热不热,这茶都凉了,喝坏了肚子。” 江意澜摆摆手,“没事。”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干嘛跑的这么快?奴婢差点跟不上您了。”朱颜很奇怪江意澜的反常,一边往茶壶里添了热水,一边看着江意澜问道。 江意澜却答非所问,“谁让你平时不好好锻炼身体来着,我先歇一会子,你出去看看井桐跟沈妈妈去了哪里?” 其实她是担心骆玉湛一路追过来,人多力量大隐蔽的机会也多,他总不至于在众人跟前拿她怎么样吧? 朱颜应声出门。 江意澜端起桌上的茶又喝了几大口,稍等片刻,见外头并无动静,这才放下心来。 她端坐在炕上,微低着头想刚才偷听的的话,武骆侯生病了,似乎还很严重,所以想亲眼看着孙子成亲,他为什么这么急切呢?一来,他得的是重病,活着的时间或许不多了,二来,骆家往骆玉湛屋里送了不少女人,估计都证明了骆玉湛确实不能行人事了。这两者加起来,所以武骆侯才一定要在死前为骆玉湛定下一门好亲事。 这如意算盘打的是不错,只可惜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大概整个桂城的贵族们都已知道骆玉湛的病情,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人家,没哪个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守活寡,这个时候,文江侯府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在骆玉湛这件事上,江家对不起骆家,况且江家与骆家又是门当户对,这两家的联姻便在顺利成章中了,而江家唯一到了出嫁年龄的只有江意黛,再说了江意黛原本就是要说给骆玉湛的,算来算去,她自是最佳人选了。 江意澜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江意黛称病不见客,又想来闲云庵住着,大概就是想躲过这一场灾难性的婚姻吧? 江意澜抿嘴轻笑,这两人还真是有缘的很,一次不成还有第二次千载难逢的机会等着。 她偷着乐了一会子,心思陡的沉重起来,倘若江意黛死活不同意呢?倘若杨氏再生出些别的幺蛾子呢?杨氏怕是不会眼睁睁瞧着女儿跳进这个火坑的吧? 如果江意黛不嫁去江家,再往下排,第一个便是她了,江府的嫡女有三个,除了江意黛便只剩下她与江意画二人,江意画今年只有十一岁,还要再等两年才能出嫁,武骆侯显然等不及了,那么唯一的选择就是她了。 江意澜捧着茶杯的手蓦地在半空中晃了晃,心尖也跟着颤了几颤,眼前登时浮现出骆玉湛那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真真一副太监样,嫁给他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望了? 江意澜将杯子重重放在炕桌上,狠狠的道,“绝不能是我,一定要阻止她。” 前脚刚踏进来的朱颜吓了一跳,小心点走上来,细声问道,“姑娘,您今儿是怎么了?说好了烧香,怎么一转眼就不见您了,这会儿又说什么呢?” 江意澜见她是一人进来的,皱了皱眉,“井桐跟沈妈妈呢?” “小师太让井桐去前头领姑娘这几日的木炭,沈妈妈说是出庵进城买东西去了。”说到沈妈妈朱颜颇有些忿忿不平,“姑娘,您心善的,好心的收留了她,没想着她却是这般对姑娘的,一句话都不说就出去了,不是穿的破破烂烂无家可归的么?怎么还有钱出去买东西?姑娘,您还是给她几个钱让她走了的好。” 沈妈妈居然一声没吭就出去了。江意澜生出几分不悦来,却不想在这件事上多说,“平日里你多瞧着点,我留下她还有用。你瞧着井桐怎么样?” “井桐?”朱颜看了看江意澜,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遂道,“瞧着倒是个老实本分的,姑娘,您还记着武婆子那时候的事吧?您被太夫人带到暖香院去,那时井桐为您做了证,也算是帮了您。后来便有大姑娘那边的人找了她,似是被打了。” 江意澜吃了一惊,微怒道,“你既然知道这事,怎么没跟我说?” 朱颜扁了扁嘴,“奴婢先去问了井桐,可她死活不承认被打的事,更不提大姑娘那边的事,挨打的人都不承认有这回事,咱们又没亲眼看见,奴婢怕传错了话,所以才没跟姑娘说。” 江意澜哦了一声,“依你看,挨打是真是假?” 朱颜却是想也没想便回道,“八成是真的,大姑娘是个温顺的性子,可身边的丫头们都张牙舞爪的很,尤其是在大姑娘屋里伺候的,对外头的小丫头说打就打说骂就骂。” 江意澜几不可闻的皱皱眉,既是温顺的性子又怎会纵容屋里的奴婢随便打骂人?不过是拿出来骗人的幌子而已,“井桐挨了打却又不肯说,你说她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旁的什么呢?” 朱颜摇了摇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大半是因为害怕吧。” 江意澜紧紧眉头,在心里否定了这个结论,如果是因为害怕的话,那日她便不会当着杨氏江意黛的面为她作证了,她不想别人知道她挨打了,许是不想多生事端,更或者是为了维护江意黛这个旧主么?这护主却也有两种说法,一种她仍是江意黛的人,自是要维护她,第二种,她虽离开旧主,但不会因为易主便出卖旧主,但不代表她仍是旧主的人。 如果她是第二种,那就另当别论了。 江意澜微眯着眼笑了笑,凑到朱颜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朱颜微微一笑点头应下。 沈妈妈回来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回来后便径自进了院里的小厨房,一个时辰后便亲自端着盘子进了江意澜的屋子,“姑娘,该用饭了。” 江意澜挑眉看了看沈妈妈,抬眼朝盘里瞧去,盘子里放着三菜一汤,有一道她是认识的,红枣银耳炖雪梨。 沈妈妈将盘子放在桌上,将饭菜摆了桌子上,面上噙着一丝笑意,“姑娘,您尝尝。” 江意澜瞧沈妈妈颇有几分谨慎的模样,遂拿起筷子在离自己最近的盘子里挑了一口放在嘴里,顿觉口内一阵苦涩,细细看去竟是一片苦瓜,只是上头粘着一层薄薄的肉沫,苦过之后便是一股子香味。 沈妈妈指着那道菜介绍,“姑娘,这个是木瓜煲花生鸡脚排骨,这个可是清肺的行气活血的,多吃对您的皮肤也好的。” 江意澜没吃一道,沈妈妈就在一旁跟着介绍,“腰果鸡丁,润肠通便。红枣银耳炖雪梨,补水。药膳猪肚汤,补充精力体力,特有明目功效。” 这几道菜样样都是针对她的所需,皮肤暗淡无光,便秘,这沈妈妈还真是有心,不但有心,就这份手艺只怕也是不简单的,她抬头看沈妈妈,“辛苦沈妈妈了。” 沈妈妈回礼,“姑娘折煞奴婢了,只要姑娘吃着可口就好,日后奴婢每日为您搭配菜式,对您的身体皮肤都有好处的。” 江意澜笑了笑,“这也是所教内容之一么?” 沈妈妈会心一笑,“姑娘果然聪明,奴婢无所教,不过尽职尽力而已。” 江意澜继续低头用饭,稍待片刻,又道,“沈妈妈,去朱颜那里领钱吧。” 沈妈妈愣了愣,沉默的看着江意澜。 江意澜头也不抬的解释,“这些东西花了不少钱吧,去朱颜那里领了去还给别人。” 沈妈妈更觉奇怪,“姑娘怎么知道我是借旁人的?” 江意澜吃完最后一口,放下筷子,“你浑身上下就没个子儿,不去借还能去偷?” 沈妈妈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江意澜,眸里多了几分探寻的意味,她竟然不问自己花了多少,更不追问不禀报就私自出去的事,一张口便要她去领钱,只这份气魄这份心思便与旁人不同。这小丫头似乎很有几分意思。 ****************看到亲们的意见了,多更 第四十章.试探 ??颜放下手里的盘子,揉揉发酸的胳膊,白天举着那柱高香到处寻姑娘,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 井桐也从外头走进来,“怎么了?” 朱颜摇摇手,“没事,姑娘睡下了?” 井桐点点头,便没了下话。 两人住在江意澜旁边的小屋子里,睡在同一张炕上,但彼此间说的话却不多,虽伺候同一个主子,交情却不深。 朱颜一边收拾床铺一边道,“井桐,姑娘要绣一副富贵牡丹,明儿个咱们帮姑娘描描图去。” 井桐在被子上拍打几下,轻轻拉开被子,“姑娘怎么想起来要绣东西了?这会子要是茶镜在就好了,她的绣活最好。”在她的印象里,姑娘是不喜欢织绣之类的。 “茶镜在这里也用不上,姑娘要亲自绣,这绣图是要送给大姑娘的,咱们姑娘说就当给大姑娘赔礼了,也算是尽了点心意。”朱颜微微抬头,目光落在床脚处的被子上,可余光却在仔细观察井桐面上的反应。她不说因为什么赔礼道歉,也不多说别的。 井桐微微诧异了下,轻皱了皱眉,沉吟片刻才道,“朱颜,你觉得这个时候送东西给大姑娘赔礼合适么?” 朱颜想也没想的叹口气,“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姑娘觉得好就好。姑娘现在被侯爷罚到这里来,心里不知多难受呢,大概也想做点什么来补救吧。” 井桐不再说话,低着头默默想了一会子。 朱颜也不再同她说话,两人收拾好各自的东西,一起躺下睡觉。 隔壁躺在床上的江意澜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她虽然具有现代人的意识,可在此处却完全用不上,侯府大院里需要的是宅斗高手。 原来穿越也不是一件完美的事,不过是包裹着一层糖衣的炮弹而已,随时都有可能被炸得魂飞湮灭。 在这个时代,最值得女人去争去抢去耍心机的便是嫁个门当户对甚至高门户的好人家,有个好夫婿,在社会中才更有地位,更有说话权。 自古以来,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只有有权有钱的人才是瞩目仰望的中心,才更有选择生活的权利。 江意澜心头猛的抖了一下,难道好不容易的一次重生就要在争权夺利中渡过么?她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她不想要这样的生活,她只想简简单单的活着,能不与人为敌的就绝不与人为敌。 不与人为敌,她能做到,别人也能做到么?或许她并不放在心上的事,对旁人却是致命的伤害,就像江意黛,她现在不是已经把自己当做敌人了么? 眼下江意黛唯一能找到代替她嫁去武骆侯府的便是她了,她应该怎么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呢?自毁名声?呃,似乎她的名声已经很不好了。装病?可病总有好的时候,一直病下去也不是办法。 如今她不在府里,有人想给她使绊子是再容易不过的了,若真被人使了绊子,只怕江微岸夫妇都插不上话。 她忽的想到沈妈妈,不禁睁大眼望着黑乎乎的床顶,这个沈妈妈似乎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她会在无意中指点自己应该怎么做,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事事都由江意澜自己选择,而她只稍稍做了提醒。她今天在饭菜上露的这一手更是令人刮目相看,她绝不是一般人家的使唤奴婢。 江意澜心下微动,想起沈妈妈提出的交换条件,沈妈妈保证过会助她找个好夫君,那么这个事儿是否可以找她帮忙呢? 微黯的灯光下,江意澜的眼珠子咕噜噜转动几圈,嘴角浮起一层笑意。 第二日一大早,江意澜照样早早的起来,作完锻炼回到屋里,饭菜已上桌,又变了花样,今儿个的以蔬菜为主,红绿相配,不知味道好,只瞧着那颜色便流了口水。 沈妈妈仍是站在桌旁伺候,偶尔讲几句各种食物之间的相克相容,加上些许养生之道。 江意澜吃的有滋有味,听的也是仔细,将沈妈妈说过的菜式都默默记在心里。 朱颜却有些不以为然,站在桌边为江意澜布菜,时不时的拿眼瞪瞪沈妈妈,似乎不相信沈妈妈在江意澜跟前伺候的诚心。 江意澜也知朱颜心里所想,朱颜是府里的家生子,亲娘老子都在外头的田庄里当差,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也跟在田庄里,她自小便生活在侯府里,对那些从外头领进来的人自是有几分戒备,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带着几分敌意。 江意澜理解她的这种想法,有些时候也很赞同她的这种态度,但却不想她总是以这种方式表达出来,想要防备一个人,在暗处要比在明处好上几倍。 用过饭后,江意澜将朱颜单独留下,正色道,“朱颜,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被人绑了,你会怎么样?” 朱颜以为江意澜要问井桐的事,没想到竟问出这番话来,当下疑惑的反问道,“姑娘说的什么话,这天子脚下,谁敢绑了姑娘。” 江意澜认真而又严肃的看着朱颜,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回答我,如果我被绑了,你怎么办?” 朱颜见江意澜面色肃严,心头多了几分忐忑,亦认真回道,“姑娘,奴婢誓死也要救您。” 江意澜又问,“如果你死了也救不了我呢?” 朱颜愣了愣,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江意澜叹了叹,“朱颜,你对我的心我自是明白,可是你想过没有?很多时候我们都需要别人的帮忙,就像方才我说的,如果我被绑了,你救不了我,假如正好有个路过的人要救咱们,咱们却因为不认识他而拒绝他的救命,那我们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了?某些时候,外来的反而比跟前的更能帮上忙,你明白么?” 朱颜即使再蠢笨,此时也听出了江意澜的意思,咬咬牙,“姑娘,奴婢明白了,奴婢只是担心她会做对姑娘不利的事。” 江意澜点点头,“朱颜,你的担心没错,可是你却该将你的担心放在暗中而不是你的脸上。” 朱颜沮丧着的脸上忽的浮上一层豁然开朗的笑意,睁着大大的眼道,“姑娘,您是说……” 江意澜摆摆手示意她点到为止,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朱颜心内小小的雀跃了下,姑娘不是因为自己做不得好才招来个老婆子,更不会因为那婆子做得好而忽略自己,姑娘是把自己当做最亲近的人,只有最亲近的人才有资格留意姑娘跟前的人,才能为姑娘选对姑娘忠心的人。 两日来心头的阴霾一扫而光,朱颜顿觉天空一片晴朗,心境也宽了几分。 江意澜见她已然明白,便不再多说,吩咐她去做别的事,“朱颜,你去街上买些东西,顺便打听下沈妈妈的事。” 朱颜应声退下,找了个借口出了庵门,将屋里的事都交给井桐,井桐自是满口应下。 江意澜呆坐在屋里甚为无聊,虽然昨天没烧成香,但她也不敢再出去了,唯恐再遇到什么不该遇到的人,闲了一阵便拿出从府里带来的书看了起来。 才翻了两三页,井桐便端着盘子从外头进来了,“姑娘,沈妈妈给您泡的茶,说是去火的,沈妈妈说这天干得很,姑娘喝点总是好的。” 江意澜抬眼看了看那杯里的水,水面上飘着几朵小花,最角上的却是一朵小小的玫瑰,应是什么玫瑰花茶,“放下吧。” 井桐放下盘子便一直站在旁边,安安静静的不说一句话。 江意澜径自看书,亦不去管她。 井桐抬了抬头张了张嘴又合上,终未说一句话,过了一会子,看江意澜又翻了一页书,才似下定决心,轻声道,“姑娘,奴婢有一事想同姑娘说。” 江意澜抬起头,面色温和,“什么事?” “姑娘,朱颜说您要绣一幅富贵送给大姑娘,奴婢觉得这个时候送不合适。” 江意澜挑挑眉,认真的看着她,“为什么不合适呢?是送富贵牡丹不合适么?那应该送什么呢?” 井桐摇了摇头,“姑娘,不是送牡丹不合适,而是这个时候送什么都不合适。”她偷偷抬眼瞧了瞧江意澜,很快又将头低下去,“姑娘,您此时送过去,只会惹大姑娘更生气,您不如先绣着,等日后有机会了再送过去,莫要糟蹋了姑娘的一片心意。” 江意澜假意皱眉,眉角颇有些着恼,“我亲自绣了送过去,为什么大姑娘还要生气呢?” 井桐见她生了气,似是着慌起来,却不往深里说,而是提议道,“姑娘,不如您一起绣两幅,一副送给大姑娘,一副送给三姑娘,马上就要过年了,姑娘正好备了送礼,另外两位姑娘还小,您不妨准备旁的礼物。” 每个姑娘都有礼,不亲不疏不厚不薄,而且用了心思,任谁也挑不出理来。 江意澜微微一笑,“好主意,就按你说的办。” 井桐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姑娘真的采纳了她的提议,她心里倒是欢喜的。 井桐的神情江意澜尽数收进眼底,知道这已经是井桐的极限了,若自己再追问下去,井桐只怕就要真的急了,她一方面不想江意澜送东西给江意黛,一方面又不想多说江意黛的事,可是她的目的却是明确的,她这么做只是为了江意澜好,而对于江意黛,她只是不想多说关于旧主的话而已,至少现在她还不愿意说。 她能做到这般,江意澜已经很满意了,她能在关键时刻提醒她不做错事,显然她已不是江意黛的人,否则这对她来说,则是个很好的巴结江意黛的机会。 这个时候单独送给江意黛一副富贵牡丹,名为赔礼道歉,这无疑给江意黛寻了个给她使绊子的机会。 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被人搅了大好姻缘又陷入困境时又偏偏的送了一副富贵牡丹,这不是讽刺她是什么? 江意澜扯扯嘴角,微微一笑,井桐,或许可以一用。 ************************** 昨天家里的网线断了,今天才修上,先把昨天的章节传上,等会儿再传今天的章节 第四十一章.求法 闲云庵里的日子安安静静,悠闲自在,沈妈妈每天都会变着花样给她做饭菜,道道菜都可谓色香味俱全,饱了口福又养眼,江意澜几乎爱上了这样的日子,甚至在心里祈祷一辈子住在这庵里就好了。可她却也知道这不过是一种极其不现实的幻想而已,日子还会照着固有的轨道过下去,该来的总是会来的。她只盼着这一切能来的再慢一点,至少再给她一些准备的时间。 偶有几个小师太过来问候,也是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并无过分亲热亦无过于冷淡,只是她一直盼着的辛缘师太却迟迟不见踪影。 过了几日,朱颜跟前禀告沈妈妈的事,沈妈妈是半年前才开始在大街上乞讨的,好像是在某大户人家犯了错,本应处死,主家念她在跟前伺候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免了她死罪,只是将她赶了出来。 果真如沈妈妈所说,看来沈妈妈所呆的这户人家必定也是这桂城里头的富贵之家了,沈妈妈那一身好本领便是最好的见证。 既然并无利害冲突的,不管她以前是在哪家,此刻却是在自己跟前伺候的,虽不至于完全的真心实意,却也不会做对她有害的事,至少她还是要先在自己跟前站稳脚跟的。 江意澜拍了拍吃得饱饱的肚子,半仰着身子打趣道,“沈妈妈,你这手艺可把我害苦了,早晚把我养成一头小肥猪。” 沈妈妈喜笑颜开,“姑娘只管可着劲的吃,奴婢保证您绝对不会多生一斤赘肉,还能保着姑娘养成好皮肤呢。” 江意澜抬手摸了摸脸,笑道,“妈妈说的有道理,人家都说白胖白胖,胖了自然就白了,这会子摸着脸好像真光滑了不少呢。” 沈妈妈看一眼江意澜的脸,“哪里有姑娘说的这么快,还需要些日子的。” 朱颜也抬了头细细看了几眼,笑道,“沈妈妈,我瞧着姑娘的气色真好了许多呢,面色也红润了不少,姑娘愈发的好看了。” “真的吗?真的吗?那我可要好好的照照了。”江意澜夸张的瞪大眼,急切的在屋里寻找镜子,惹得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江意澜笑着笑着忽然变了脸色,幽幽的叹了口气,“唉,好看了又能怎样?还不是一样么!” 朱颜侧过头看了看沈妈妈,心沉了沉,低声劝慰,“姑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好看总是好的。” 沈妈妈却温和的笑了笑,目光直直的望进江意澜眼里,“姑娘此言差矣,有时候美貌会为你铺垫一条好路,但美貌也不是一定非要的,样貌是承继爹娘的,哪个都没得选择。而智慧就不同了,拥有智慧的女人才会成功,如果这个女人再拥有美貌,那么成功的几率就更大。” 江意澜拍了拍手,“沈妈妈说得好,身材样貌都来自于父母,智慧却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她挑了挑眉,试探的问道,“只是,现在还来得及么?” 沈妈妈点点头,肯定的道,“来得及。” 江意澜呵呵笑了笑,“沈妈妈,我信你。” 沈妈妈眼里蓄着一抹满意的笑,可江意澜却总觉得那层浅笑里似乎还多了些旁的什么。 朱颜笑过之后便指挥小丫头们收拾桌子。 屋里只剩下沈妈妈的时候,江意澜收起面上的笑意,看着沈妈妈,“沈妈妈,你说我怎么才能阻止别人来操纵我的姻缘呢?” 沈妈妈似是早已想到她会问自己这些事,面上平静的很,“那要看这个别人是谁了。” 江意澜既然想到要沈妈妈帮忙,便不想对她有所隐瞒,遂将她与骆玉湛的过节,与江意黛之间的摩擦以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听完这些,沈妈妈反而笑了笑,眼里射出一道奇异的光,“原来大街上说的某小姐踢坏了某家公子,那个小姐就是姑娘您啊?” 这事虽不是自己做的,可沈妈妈说的这么直白,她还是感到面颊微微发烫,脸登时红了一圈。 沈妈妈收了笑,“姑娘莫生气,奴婢没有笑话您的意思。” 江意澜恼羞的瞪她一眼,“莫说这些不中用的话了,你有没有好主意?” 沈妈妈眼珠滚动,亮光微闪,“办法倒是有的,不知行得通行不通。” 江意澜心头微喜,“什么办法,你先说说,行不行得通咱们商量商量再说。” “姑娘要是能在大姑娘打您主意之前就把亲事定了,大姑娘也就没辙了,您说是不是?” 江意澜的右眼皮忽然跳了几跳,她心也跟着跳了跳,“主意倒是好的,可我去哪里找人家去?再说了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亲事哪能我说了算的?姐姐还没婆家,妹妹就先着忙起来了,还不让人笑话死了。” “姑娘既不想嫁给不想嫁的人,又不想草草定下亲事,这还有什么法子?”沈妈妈一边说着眼珠子又咕噜转了几圈,陡的把目光落在江意澜脸上,“除非……” 江意澜迎着她的目光,心头蓦地豁然裂开一道口子,射进一抹亮光,“除非……” 两人眉角微挑,视线对在一处,皆微微一笑。 晚上,江意澜双腿盘坐在蒲团上,做完最后一个动作,接过朱颜递上来的手巾,擦了擦脸上的汗,“朱颜,你弟弟今年几岁了?” 朱颜看了一眼江意澜,很奇怪姑娘怎会忽然问起她家里的事,“过了年有八岁了。” 江意澜将手巾递给朱颜,缓缓起身,“八岁,正好跟意亭同岁,你爹娘给他安排什么事了没有?” 朱颜摇摇头,面上却浮起一层轻柔的笑,“爹娘说他还小,倒没让他做过什么事,他愚钝的很,爹娘可不放心交给他事做。” 江意澜笑了笑,“既是无事可做,不如来给三爷做个伴,给三爷做个伴读吧。”她看到朱颜面上闪过一丝惊喜,很快又浮上一层担忧。 “姑娘……”朱颜喃喃有些说不出话,弟弟能给三爷做伴读自是好的,三爷是大老爷最小的嫡子,平日里宝贝一样的捧在手心里,跟着三爷自是有身份的,更何况还能跟着三爷识个字,若能识字写字,那才是真有出息了,可一想到三爷那性子,她心里就开始打退堂鼓了。 江意澜挑挑眉毛,“怎么?是不是舍不得呀?” 朱颜忙摆了摆手,她心里即使舍不得也不敢说啊,她一家三口都在侯府里做事,弟弟自然也要在侯府做事,跟着旁的人干些苦活累活,倒真不如跟着受宠的三爷了,再说了现在护着他不让出来做事,说不定还是害了他,耽误了他的前程,遂松了口,“奴婢哪里有舍不得,姑娘能念着奴婢的弟弟,奴婢感激还来不及呢,奴婢只怕弟弟天生愚钝,不入三爷的眼。” 其实是担心江意亭那骄纵霸道的性子吧?江意澜也不点破,只作不知的道,“没事儿,都是小孩子,慢慢的就好了。既然你同意了,那明儿个便捎信给你娘,带他到庵里吧,我先看看,然后写封信给母亲,便让他跟着三爷去。” 朱颜自是欢喜万分,当天晚上便寻了人去送信,到了第二日下午,朱颜娘便带着过来了。 朱颜娘头发盘的干净利落,看见江意澜便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跟在一旁的朱颜弟弟也学着样子跪在地上行了大礼,这小男孩瞧着倒是个老实本分的,模样儿白白净净的,稍显清瘦了些。 江意澜摆摆手,笑道,“都起来吧,这里也没外人,走了这一晌的路,定然累了吧?朱颜,给你娘弟弟搬个杌子坐下。” 朱颜娘慌得差点又跪下,口里只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奴婢站着就好。” 江意澜给朱颜使个眼色,朱颜立马去搬了两个小杌子,知道这是姑娘在给自己抬脸面,心里自是多了一份感激。 朱颜娘挨着小杌子只坐了一半,朱颜弟弟却一直站在旁边,动也不敢动。 江意澜看他一眼,温和的问他,“叫什么名字?” 朱颜娘抢着答道,“叫除夕。他是在除夕生的。” 江意澜笑着点点头,从袖里拿出个小玩意,“除夕,这个给你当做见面礼吧。” 朱颜娘又慌得乱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江意澜却将那小银锞子打造的玩意儿递到朱颜手里,朱颜感激的接了,“谢姑娘。” 除夕一直低着头不敢动弹,此时听到江意澜赏了东西,才大着胆子抬头朝姐姐看了看。 江意澜又问了几句旁的话,除夕壮着胆子回了,大多都是爹娘在家教过几次的,倒也没说错什么。 留下除夕,朱颜娘又叮嘱了几句朱颜便告辞走了。 江意澜也不多说什么,马上写了两封信交给除夕,一封是给大夫人丘氏的,另一封则是给太夫人的。 又找了在外头伺候的小厮,让他带着除夕回了文江侯府。*******************今天的也传上来了 第四十二章.惊艳 ?暗的灯光下,太夫人微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信,字体隽秀,字里行间的语气恭敬,字字透着小心谨慎。 站在一旁的流露小心的看了看太夫人,瞧不见太夫人脸上神色,目光扫过那封信,心底亦是猜不透太夫人此时的心情。 “侯爷。”门帘挑动,伴着低低行礼声,文江侯迈着大步子走进来,给原本温暖的室内带来一股凉气。 太夫人忙放下信起身,“侯爷,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流露,快去给侯爷端热骨汤,给侯爷暖暖身子。” 流露应声而去,流月上前拿下侯爷身上的貂皮外衣。 文江侯搓搓手呵两口气,“外头太冷了,刚从武骆侯府回来,武骆侯只怕病的不轻。”一眼瞟见桌上的信,微皱眉头,有些不悦,“谁来的信?老三的?” 太夫人扶了文江侯在炕上坐下,摇摇头,“是意澜写来的,说是在庵里呆了几日,每日听师太们诵经,收获颇多,想起自己往日里做的事,羞愧难当,请求您许她在闲云庵里修行半年。” 文江侯清瘦的面上闪过一丝惊异,“她怎么会有这想法?大过年的,住在庵里算怎么回事?” 太夫人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瞧着那丫头是铁了心要留在庵里了,要不我跟老大媳妇商量商量?如果她呆在庵里对她真是一件好事的话,呆上半年也好,再过半年她就及笄了,正好收收性子。” 这些事内宅之事,文江侯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微点下头表示一切交给钟氏去办,接过流露端上来的汤,捧着喝了两口,阵阵暖流滑进肚内,全身都跟着暖和起来。 太夫人见文江侯眉头一直紧锁,料想定是武骆侯府那边又有什么事了,遂轻声问道,“侯爷,武骆侯病的很重么?到底是什么病?瞧不出来么?” 文江侯放下手里的碗,唏嘘一声,眼里露出一丝悲痛,“瞧着像是快不行了,哪里瞧不出什么病,不过是多年来积累下来的老病,当年跟着先皇南征北战的,老了终是抵不住了。” 太夫人犹豫了犹豫,又开口道,“那武骆侯是怎么说的?” 微弱的灯光照在文江侯脸上,映着眼角处道道皱纹上,显得愈发苍老,“他的心思我怎会不明白,咱们这个时候担忧的不过是子孙的事。”文江侯顿了顿,“我瞧着他们中意的仍是意黛。” 太夫人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虽是早就猜到的,可一旦被证实,就连那仅存的一点点侥幸都没有了,“可是……侯爷,若玉湛一辈子都好不了,那不是害了意黛么?” 文江侯心里何尝好受,江意黛是他最看上的孙女儿,眼睁睁看着她跳火坑,心里完全没想法是不可能的,可终究是自己家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哪有什么办法?意黛过去后,老夫人好歹的不会委屈了她,倘若玉湛真好不了,过上几年过继个孩子,也一样富贵荣华。” 忽的又想到这一切的为难都是不懂事的江意澜造成的,眼角瞥见那封信,遂厌恶的道,“既然她想呆在庵里,那就应了她,眼不见也省得烦心了。” 太夫人紧皱眉头,眸里闪烁着点点亮光,犹豫几下,终于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侯爷,真的没有办法了么?一定要意黛么?” 文江侯也皱紧了眉头,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太夫人,“你的意思是?可是她们年纪太小了,意画意珊都还要两三年呢。” “玉湛现在最重要的是看病,成亲不过是为了老侯爷,年纪大小的倒不要紧,年纪小点反而有时间等,就说意画,终是庶子的嫡女,位份上也是低一等的,能进武骆侯府做二奶奶,那也是她的福气。” 文江侯心思微动,顿觉太夫人说的有几分道理,却并未接着说下去,而是低了头靠在床上沉思,过了一会子,才抬起头,“这个事你先看着办吧,试试她们的意思。” 太夫人微微一笑,自是明白文江侯的意思,便不再接着说下去,忙吩咐流露流月伺候侯爷宽衣睡觉。 腊月十四这一日,太阳一大早便爬上来了,肆意挥洒着温暖的光,卷了冬风里融了那刺骨的寒意。 江意澜伸着懒腰站在院子里接受阳光的洗礼,真想大喊几声,即使只哈哈的笑上几声也是好的,嘴角歪歪着扯出掩不住的笑意,昨儿个终于得了侯府里送来的信,文江侯居然准了她在闲云庵修行的事,半年的时间不长不短,足以躲过多事之秋,在庵里修行的时间里自然不能谈婚论嫁了,而据说武骆侯是等不了半年的。 江意澜拍了拍两手,心情十分舒畅,禁不住低声哼唱几句。 她的这份好心情感染了整个屋里的人,沈妈妈乐滋滋的描着富贵牡丹的样子,朱颜井桐便在一旁整理针线,分门别类的摆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门帘子被高高挑起,阳光顺着门帘子射进屋里照在她们身上。 江意澜回头瞧见几人面上的喜气洋洋,搬了椅子坐在一旁看她们忙活,心里暗暗想着留在江意澜脑子里的关于针线方面的点滴。 几人偶尔说几句笑话,惹得江意澜呵呵笑,便挑几个还能记起来的现代小笑话讲给三人听,自然逗得她们都哈哈大笑,合不拢嘴。 四人正在笑闹间,院外进来个人,迎着阳光,带进来满院金光,“二妹妹,笑的这么开心,姐姐我可羡慕你这修行的日子了,什么时候我也躲到这里来跟妹妹说笑几回。” 江意澜抬头看她,被她一身的金光刺得差点睁不开眼,头上插着一步三摇的金簪子,金黄的簪子上镶着一块娇艳欲滴的红宝石,颈前闪着金光的红玉珊瑚链,身穿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披着白色牡丹烟罗软纱,外头又罩件翠红色貂皮大衣,小巧挺拔的鼻子,薄而红润的嘴唇,肤如凝脂,眉眼含笑,数不尽的风情万种。 江意澜呃了几呃,硬是没说出一句话来,满眼皆是遮不住的惊艳。 **************** 祝大家圣诞节快乐 第四十三章.巧遇 ??意澜犹自发愣,江意黛摇着一身金光趋步向前,呵呵笑道,“二妹妹这是怎么了?方才还笑的开心,怎么这会子见了姐姐就不说话了呢?” 江意澜喃喃道,“妹妹看见仙女下凡了,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江意黛捏着帕子捂住嘴,眼里溢出满满的笑意,她对江意澜的反应很满意,嘴上却嗔道,“你个小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取笑人了,净拿好话糊弄姐姐。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屋里正在干活的三人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上前请安。江意黛的目光在沈妈妈身上扫了一圈,竟是未认出她便是那日的老乞丐,不过这些她是不会放在心上的,所以只多看了两眼便转了身。 江意澜自是也站起身,“姐姐,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江意黛笑了笑,“姐姐来这里还能有什么事?不过是来瞧瞧你。”视线在屋里院内转了一圈,“瞧瞧这屋子,大冬天的,妹妹如何受得了。等会儿让母亲去给师太那里说说,多给妹妹备些炭火。” “姐姐莫要挂心,师太们都照顾的很好,昨儿个才刚送来炭盆,已经很好了,二婶也来了么?现在在哪里?”江意澜说着朝外头望了望。 江意黛笑了笑,“母亲在外头碰到镇国公夫人了,这会子正在外头说话呢,姐姐禀了母亲便先来看妹妹了。” 两人正说着话,杨氏跟前的一个丫头从外头进院子来,行个礼,“姑娘,二夫人请您和二姑娘过去呢。” 江意黛面上闪过一抹喜色,伸手扯住江意澜的手,“妹妹,母亲叫咱们出去呢,定是想让妹妹见见镇国公夫人,别让人久等了。” 江意澜被连扯带拽的牵出门,还在琢磨着江意黛此行古怪的很,她可不会好心到顶着严寒跑这么远特意看她。 朱颜忙紧步跟在后头,却不敢上前搀着姑娘的手,只紧紧的跟在后头。 出了院门,朝右拐个弯,又走了几步,进了个小院子,远远的便听见屋里头传出来的笑声。 江意黛牵着江意澜的手松了松,脸蛋儿红润润的,“妹妹待会儿别多说话,别让镇国公夫人笑话了咱们。” 江意澜松了江意黛的手,点点头,“妹妹晓得,只跟着姐姐就好了。”低头稍稍整理下衣服。 门口两个小丫头见她们走过来,齐齐行礼,其中一个进去禀告,接着便传来一个女人高亮的声音,“快请两位姑娘进来。” 江意黛先行一步迈进,江意澜则在后头跟着进去,先到杨氏跟前见礼。 杨氏一脸和煦,“意澜,快来见过镇国公夫人。” 江意澜稍稍转身,朝坐在杨氏一旁的贵妇人屈膝行礼,“见过夫人。” 镇国公夫人四十来岁的模样,面上一团和气,摆了摆手,“二姑娘快别多礼了,这里又没外人。”说着从袖里拿出个翡翠镯子,“出门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个就给你拿着玩玩吧。” 江意澜起身谢过,收起那镯子,见江意黛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便知江意黛方才定是已见过镇国公夫人了,遂不再多话,退到一旁站着。 镇国公夫人抬眸瞧瞧站在一起的两姐妹,心内不由感叹,同是侯府小姐,一个天资国色我见犹怜,一个相貌平平沉默寡言,真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上,恐怕这才是杨氏的心计吧?任谁都能瞧出这其中的差别,她稍一沉吟,便同杨氏接着说了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江意澜默默站在一旁,眼光余角瞟向站在一旁的江意黛,见她正低着头,侧面绯红,好一副含羞带怯的娇美人模样,再去看杨氏,面上亦是满面红光笑意盈盈。 江意澜更是疑惑,今日两人的表现倒像是遇上了什么喜事,因为碰到镇国公夫人么? 门外又有丫鬟进来禀告,“夫人,霍公子也来烧香,听说夫人在此处,便来求见夫人,正在门口等着呢。” 镇国公夫人笑的眉眼皆开,“世威来了啊,快请进来,真真巧也。”回头看看杨氏,喜道,“二夫人,您可不知道,我这个外甥啊,平日里可很少出门,能在这里遇上真是难得。” 江意澜心里一动,霍世威竟然是镇国公的外甥,难道这几天他也一直住在闲云庵里? 既然有男客要进来,江意澜姐妹自然要回避,可镇国公夫人却开口阻拦,“又没有外人,世威是我亲外甥,都是自家人,就呆在这里吧。” 江意黛面色更红,头低的更深,一张脸娇艳的似乎能挤出水来。 镇国公夫人话音刚落,门外便走进来一人,径自走进来,躬身拜道,“外甥见过姨娘,世威正想登门看姨娘去呢,瞧姨娘的气色,可是年轻了好几岁,外甥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镇国公夫人高兴的哈哈大笑,指着霍世威看着杨氏道,“瞧瞧我这外甥,嘴甜的很,就会说些好话哄我开心。” 杨氏一双眼在霍世威身上转来转去,呵呵笑道,“那是霍公子有孝心。真是难得。”渐渐的眼里露出几分满意来。 霍世威不等镇国公夫人介绍杨氏,率先道,“姨娘,来拜见您的可不是我自己啊,玉湛,玉湛呢?”霍世威回过头寻人,骆玉湛这才从外头迈步进来,呵呵一笑,“递帖子的是你又不是我,自然要你先禀了国公夫人,我才好进来。” 镇国公夫人与杨氏面色都一僵,前者稍显尴尬,心里暗暗责怪霍世威没有事先提醒,此时却也不能点破,只得硬着头皮笑道,“原来是玉湛啊,来瞧我老婆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递什么帖子。” 屋内气氛明显的沉凝几分,江意澜侧目瞥向江意黛,见她原本红润的侧脸此时已是苍白一片,再悄悄抬头去看杨氏,面色亦是青一阵红一阵。 江意澜豁然明白,只怕今天的这一番巧遇是杨氏与镇国公夫人特意安排的相亲吧,只是他们没料到的是骆玉湛也在这闲云庵里,镇国公夫人自然也知晓骆江两家的事,此事恰被骆玉湛撞个正着,只怕是要得罪武骆侯府了。 镇国公夫人哪能想不到这一点,不但得罪了武骆侯府,只怕连文江侯府这边也讨不了好,这事若被镇国公知道了,怕要大发雷霆了。 镇国公夫人登时便觉得有些坐不住,瞪一眼霍世威,“快过来见见文江侯府的二夫人。” 霍世威微微转步,朝杨氏行个礼,骆玉湛亦是随着躬了躬身子,杨氏尴尬万分,清白交加的面上更是带着几分微怒。 相亲的事本是背地里安排的,却被骆玉湛识破,骆家的人知道了,只怕文江侯很快也要知道了,到时……想到这里,杨氏咬着牙看了看镇国公夫人,生出一丝恨意。 江意澜在心里冷笑,怪不得江意黛打扮成这模样特来闲云庵,竟是相女婿来了,她把自己拉过来怕是要给她做个陪衬的吧? 瞧着这戏剧性的一幕,江意澜心下微乐,好整以暇的将目光投向霍世威,颇有些促狭,高大帅气的黄金单身汉,也怪不着旁人惦记,不过能寻个江意黛这样的美人作伴,也算是才子佳人了,难道他一点都不动心么? 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微低着头瞥眼看着霍世威,思绪开始乱飞,刚飞到半路,忽然被一道凌烈刀光拦住,却是那骆玉湛越过霍世威斜望过来,乌黑的眸里闪着亮光。 她微微瞪过去一眼,迅速收回目光,低眉顺眼乖巧的站着,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这一室的尴尬难堪,镇国公夫人如何不知,杨氏目里的责怪之意已是显露无疑,她只恨得干嘛多事应下这说亲的事,原本想成人一段没事,跟文江侯府结个人缘,谁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心里想着抬头望向霍世威,“世威,见也见了,礼也行了,你们有这份心就好,你们还有事,那就快去忙吧。别耗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太婆了。” 霍世威呵呵一笑,“姨娘哪里话,您可不是老太婆,精力旺着呢。” 还有闲工夫跑来给人说亲,果真旺着呢。 镇国公被噎的面上白了白,也只能暗恨自己不长记性,这个外甥的性子旁人不知,她还不知么?他自是不肯结亲,哪里还会乐意她来安排的相亲,自己却还仗着姨娘的身份压他来相亲,岂不是自讨没趣么? 可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她顿时觉得头大了好几倍,勉强笑道,“当着妹妹们的面,也不知道收敛些,油嘴贫舌的,也不怕妹妹们笑话。” 目的已经达到,霍世威自是不愿再多做停留,“外甥就不打扰姨娘跟二夫人了,世威告辞。” 骆玉湛也随着行礼告辞,两人一起退下。 杨氏砰的站起身,冷声道,“打扰镇国公夫人了,天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镇国公夫人心知肚明杨氏正在气头上,可又不得不劝说几句,呐呐道,“二夫人,这个……我也不知道,他竟会跟着来的。” 杨氏冷笑一声,“夫人说笑了,您的外甥来拜见您自是应该的。”轻轻巧巧的将镇国公夫人嘴里的话转到霍世威身上。 *************** 不知道为什么昨天的没传上来。回来才看到。抱歉了,亲们 第四十四章.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镇国公夫人愣了一下,瞟了一眼江意澜,遂改了口,“二夫人,我只当是自家人,谁知还跟着旁人,唐突了两位姑娘,却是我的错。” “夫人多虑了,实是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回府了。”杨氏说着径自走过来,瞪了一眼朱颜,厉声道,“还不快把二姑娘扶回去?杵在这里干什么!”回过头又朝江意澜笑道,“意澜,你姐姐非要来瞧瞧你过得怎么样,你们姐妹也说会子话了,天不早了,我跟你姐姐就先回去了。” 江意澜免费看了一场好戏,心情好的很,细声细气的回道,“多谢二婶跟姐姐来看我,府里的一切可还都好?祖父祖母的身体都还好?” 杨氏强忍不耐,简短回了一句,“一切都好,你好好的在这里,不用挂念府里。” 江意澜却不想这么快就结束话题,丝毫不顾杨氏的坏脸色,仍旧笑嘻嘻的往下问,“二婶,您用过午饭再走吧,跟国公夫人一起留在这里用饭吧。”说完双目期待的看着杨氏,又看向镇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您在这里用过午饭再走吧。” 杨氏恼怒的瞪了一眼江意澜,竭力压住胸内的火气,挤出一丝难看的笑,“意澜,府里还有事,我们就先走了。” 江意黛则稍显呆怔,原本晶亮的双眸似是也显得有些凝滞,两道秀眉紧紧的蹙在一起。 杨氏瞧着心疼,也顾不得镇国公夫人,径自牵起女儿的手气呼呼的走了。 江意澜心底暗笑,面上却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转过头看着镇国公夫人,小心翼翼的道,“对不起,国公夫人,是我说错话了,才惹得二婶不高兴的走了。” 心头也正在烦恼的镇国公夫人哪里有闲心听她说话,摆了摆手,“我也该走了。”出了门还低低的自言自语道,“霍世威,你可害苦我了。” 江意澜掩嘴轻笑,挽着朱颜的手笑呵呵的出门,一直默不作声的朱颜忽然生气的出声道,“二姑娘,二夫人也太过分了,怎可带着大姑娘出来见……人。” 江意澜知她想说见男人,临时又改了口,便笑道,“莫要胡说,你没听见大姑娘说么?巧遇,巧遇,巧遇你不知道么?” 朱颜气的跺跺脚,“姑娘,您明明瞧见了的,二夫人自个儿愿意的咱们也不多说,可跟姑娘您何干?为什么还要拉着姑娘过来作陪,万一被传了出去,无端坏了姑娘的声誉。” 江意澜哈哈笑道,“我倒还感谢她请我来看这场好戏呢。” “看到自家人出丑就这么好笑么?”横空传来的冷笑声让江意澜蓦地抬起头,温暖的阳光下,她脸上仍旧挂着灿烂的笑,一双大眼弯成两道月牙儿,蓄满笑意眸光里闪过一丝狡黠。 “很好笑么?”骆玉湛两手抱在胸前,微眯着眼看她,目里黑光闪动。 江意澜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以最快的速度恢复常色,欠欠身淡淡道,“骆二爷有礼了。” 朱颜惊得嘴巴张了张,一手紧紧的攥着江意澜的胳膊,一双眼紧紧盯在骆玉湛身上,唯恐他做出对江意澜不利的事来。 细长的小路上,骆玉湛挡在前头,江意澜微微侧身,准备绕过骆玉湛走过去。 骆玉湛似乎并没有挡她的意思,侧侧身子让给她路,可当她刚走过去两步,他便在后头道,“江意澜,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江意澜皱皱眉,心下微动,脚下的步子顿了顿,头也不回的走开,阳光洒在她身上,笼上一层暖意。 骆玉湛望着远去的娇小背影,若有所思。 文江侯府,暖香院。 太夫人沉色坐在炕上,狠狠的瞪了一眼杨氏,“平日里我瞧着你是个精明的,怎么这会子犯起混来?镇国公夫人也是你能招惹的?这几年谁不知道镇国公徒有其名,国公夫人成日里上跳下窜的,不过是想拉拢些关系,旁人都躲得远远的,你可倒好,巴巴的贴上去,这回好了,可留了把柄给人出去说嘴了,意黛才刚及笄,你瞧瞧你急的,好像咱们侯府的姑娘嫁不出去了一般,巴巴的上赶着去找人家。” 杨氏自知理亏,捏着帕子擦眼泪,呜呜咽咽的辩解,“母亲,媳妇也是害怕,万一,万一武骆侯府那边,意黛岂不……我可只有这一个女儿啊。” 太夫人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恨不得堵住她那张嘴,“你只有一个女儿,这话要是让外头人听见了,不知道要被传成什么样子,意婉不是你的女儿么?说话的时候也过过脑子,不要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杨氏擦擦脸上的泪,哀哀凄凄,“母亲教训的是,我这也是给吓糊涂了,母亲,您还是给意黛指条明路吧,否则意黛可就真要毁了。”转过话题又道,“那日我瞧见霍世威是个长相不错的,家世也不错,可也比不上咱们侯府啊,料想着他定是愿意同咱们结亲的,谁知……” 太夫人气的拍拍桌子,“谁给你说的霍家就比不上咱们?皇医世家那可是新皇亲封的,你认为是先皇报的久远还是新皇护的长远?你也不要成日里只盯着府里头这点事,有空也多听听各府夫人们关注的事。” 杨氏被点中要害,面色讪然,“母亲教训的是。” 太夫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杨氏,这几日她眼看着杨氏在府里管事,样样比不上丘氏,却还处处逞强。 太夫人强行压下心头那团火气,“武骆侯府那边你就别操心了,毁不了意黛,你就老老实实消消停停的准备府里过年的事,再生出旁的事,别说你,就是老二,侯爷也不会放过的。” 杨氏唯唯诺诺点头,心里却在盘算太夫人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太夫人想到别的法子了? 太夫人却已微微闭了眼,杨氏也不好再多说话,只好起身悄悄的从房里退出去。 太夫人缓缓睁开眼,流月正走进来,低低唤了声,“太夫人。” “三老爷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后天中午便能到府。” 太夫人动了动嘴角,挂上一丝笑意。 ************* 亲们,多留个小脚印吧,让意澜知道大家都在关注着她,快给她加一把油吧 第四十五章.探问 天阴的厉害,北风呼啸而过,擦着地边卷起一阵尘土迷了行人的眼。 两辆马车慢悠悠的驶过来,停在文江侯府,后头的马车上跳下来几个婆子,疾步奔到前头的马车前,小心的撩开帘子,低声道,“姨娘请下车。” 车内传出娇滴滴的声音,夹着几分不悦,“老爷,到了,该下车了。” “行了,别拉着个脸了,等过了年爷再带你出去玩。”话音一落,车上跳下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眉目清秀,举手投足间颇显风流。 车内又传出个孩子气呼呼的抱怨声,“姨娘,我还没睡醒呢,叫醒我干嘛。” “小兔崽子,都到家门口了你还睡,快下来,见着你祖父祖母嘴巴甜着点,莫给我丢了脸。” 这一会儿功夫,府里已得了动静,早有小厮将门打开,急慌慌的迎了出来,“三老爷您可回来了,侯爷跟太夫人可都念叨着您呢。” 江微舟站在车下,面上几分不耐,朝车内扬声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快点下来。” 一个身穿水绿色短袄,肩上披件撒花小衣的女子手上牵着个粉嘟嘟的小男孩从车里钻出来,扶着婆子的手轻巧巧的下来,两条柳梢眉微微蹙了蹙,小巧的下巴,娇艳欲滴的红唇,头上梳着时下最流行的发饰,发间斜插着一支吊坠儿镶着墨绿宝石的银钗,笑吟吟的翘翘嘴,“老爷,既然侯爷太夫人都盼着咱们回来呢,那咱们快进去拜见侯爷跟太夫人吧。” 江微舟斜眼瞥她,目里露出些警告之意,又看向那小男孩儿,“意韧,你随我去见祖父祖母。” 江意韧今年八岁,乃是万姨娘所生,是江家现有少爷里最小的一个,眉目清秀,长相随其父,又是江微舟唯一的儿子,自是被江微舟捧在手心里养着。 他年纪虽小,心眼却灵活的很,自抬头看到文江侯府几个字后,便主动松了万姨娘的手,听到江微舟的唤声,当下便欢快的道,“是,父亲。孩儿也很想念祖父祖母了。” “四爷真真乖巧懂事,难怪太夫人天天的念叨着您呢。太夫人一大早便让人在门口等着了,老奴不过进去看了一眼,三老爷这就到了,侯爷跟太夫人都在暖香院等着您呢。”一个婆子满面堆笑的疾奔出来,正是太夫人跟前伺候的江妈妈。 江微舟扭头看看万姨娘,“你先去里头收拾收拾。”顿了顿又忽然道,“别忘了先去拜见夫人。” 万姨娘眸里闪过一丝不悦与委屈,差点将牙咬碎,可当着江妈妈的面,即使咬碎了也要咽进自个儿肚里去,还不得不装出一副温顺的模样,“老爷自管去,妾身不会忘的。” 江微舟这才大踏步走进府门,江意韧则紧紧的跟在后头。 江妈妈转身欲走,万姨娘却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来,满脸上遮不住的笑,“江妈妈,这府里上下都还好吧。” 江妈妈侧身看看她,笑了笑,“一切都还好,姨娘您可是越来越漂亮了。” 万姨娘立时便笑的花枝乱颤,捏着帕子掩了掩嘴,“江妈妈,这大过年的,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都是在外头见到的看着稀罕的物件弄回来了些,你得了空过去选几件可心。” 江妈妈面上闪过一丝惊喜,欠欠身谢道,“多谢万姨娘,您带回来的稀罕物件可都是咱们见都没见过的。”压低嗓音又道,“这府里就您最大方了。” 万姨娘在心底冷笑,哼,有钱当然大方了,若不肯出钱,指不定背后说什么呢,心里这么想着,面上的笑意却更浓,“江妈妈,我也就是对您,您可是这府里最辛苦的人。” 江妈妈笑的红光满面,“也就万姨娘懂得我们的心。” 万姨娘四下里瞟了瞟,见并无旁人,遂低声问道,“江妈妈,我们那院子里可有什么事?” 江妈妈摇摇头,“没什么事,一切都好一切都好。”眼珠子却四处乱晃着似是在遮掩什么。 万姨娘看在眼里,心思早就转了几圈,“江妈妈,有什么话您尽管说,这里都是跟我多年的,不会说出去的。” 几个跟在后头的丫头婆子自动自的慢走了几步,与两人拉开些距离。 江妈妈仍是支支吾吾不肯多说,万姨娘急了,跺着脚道,“江妈妈,亏我一回来便来跟您热乎,大老远的带回些东西巴巴的让您挑选,这会子连句话都不肯说了。” 江妈妈眼见着火候已差不多,叹了口气,“万姨娘,我们这些做奴婢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少一事不如少一事。” 万姨娘更加着急,只差把心掏出来给她看了,拿着帕子装作抹泪,“您这会子知道难受了,我又何尝不是?在这府里,我竟是连个奴婢都不如的。” 江妈妈暗暗在心里嗤笑一声,都快被三老爷捧在心尖尖里了,还说连个奴婢都不如,怪不得将三老爷迷得神魂颠倒的,竟是个会演戏的狐媚子,脸上却浮起一层同病相怜,“姨娘莫要这么说,旁的没事,就是腊八前一日,侯爷问起三老爷的事,气恼老爷腊八没能赶回来,便有人说是姨娘的缘故,后来三姑娘又提到四爷的事,侯爷真发怒了,说……” 江妈妈故意将不点出到底是谁所说,只说有人,万姨娘自是将这人自动归结在三夫人樊氏身上,只恨得牙痒痒,见江妈妈又顿住不说,咬着牙急道,“你倒是说啊,侯爷说了什么?” 江妈妈又开始支支吾吾,支吾了一阵子才压低嗓音道,“侯爷说把您交给三夫人处置,该怎么办怎么办,瞧三姑娘那意思,是要将您赶出去。” 万姨娘刻意掩饰的温顺登时荡然无存,咬牙切齿的道,“欺人太甚了,我就知道回了这府里便没有好事,怪不得一封信一封信的催着我们回来,原来是挖好了坑就等我往里跳呢。” 江妈妈抬头,正巧有人朝这边走过来,忙道,“万姨娘,我可得去太夫人那里伺候着了。”说着也不等万姨娘回应,一溜烟儿的朝另一个方向奔去了。 万姨娘还想再多问点什么,却也只能无奈的瞪了瞪眼,看着江妈妈匆忙离去的背影,她扬了扬头,眸光微闪,“咱们离开侯府也有些日子了,既然都回来了,往日里那些姐妹们可不能忘了,捡着咱们带回来的好东西给送过去些,莫丢了这姐妹们的情分。” 站在身后的丫头婆子哪能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忙叠声应下 第四十六章.挑唆 ??香院里,文江侯正襟危坐,利目瞪向江微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知道回来?你还知道这里是你的家?” 太夫人皱下眉,轻声道,“侯爷,意韧还在这里,您吓坏了孩子。” 文江侯目光瞟向安静站在一旁的江意韧,“把四爷带下去玩。” 江意韧抬起头,乌黑的眸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脆生生的道,“祖父祖母,孙儿先下去了,等会儿再给陪祖父祖母说话。” 文江侯面色稍稍一缓,这倒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 太夫人嘴角微动,若是真的乖巧还好,若是讨巧卖乖,可就打错算盘了,左右不过是个庶子的庶子,位分差着呢。 江意韧一被带下去,文江侯便厉声呵斥起来,句句指控江微舟的不孝,批得江微舟只有低头认错的份,没有一句说话的机会,末了文江侯还不忘提醒两句万姨娘的事,责令他将江意韧交给樊氏抚养。 江微舟微微吃惊,把江意韧交给樊氏抚养,那万姨娘还不得闹翻了天,心思一转,“父亲说的是,意韧也该去他母亲那里学学规矩了。” 明显在转移重点,文江侯狠狠瞪他一眼,“不单单是学规矩,而是养在樊氏院里。” 江微舟还想再说些什么,太夫人却接过话来,“微舟,也怪不得你父亲生气,儿子不养在母亲院里还去哪里?天下哪个做母亲的还能害了自己的儿子,相反的那些狐媚子才有可能带坏少爷们。” 这一番夹棍带棒的话江微舟岂会听不懂其中的意思,太夫人嘴上说的是江意韧,话里却是把他也带上了,他心内恼火却也不敢发出来,只得强忍着道,“母亲说的是,孩儿明白了。” 太夫人看他一眼,带着几分关切的道,“瞧你在外头这些日子,瘦了不少。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收收心了,莫让儿女们落了话柄。” 江微舟暗暗吃惊,儿女?他一共一男一女两个,儿子是一直跟在身边的,那太夫人是指的意画了?难道又在背后说他什么坏话了? 他微挑眉角,带些疑惑的看看太夫人。 太夫人却径自低了头不再多说,当着文江侯的面,江微舟心知定是有什么事,却也不好多问,在屋里呆了片刻便急忙离开暖香院回了自己院子。 樊氏早已派了丫头在门口候着,一见江微舟的身影便奔回屋里禀告樊氏,樊氏自是出了门亲自候着。 虽有多日不见,江微舟见到樊氏仍无半点亲热,冷冷的的看她一眼,便径自进屋,坐也不坐便转头问道,“意画呢?知道我回来了也不出来迎迎?” 樊氏前脚刚踏进屋,听见他问,忙回道,“许是练字呢,定是还不知道你回来,老爷先歇歇。” 江微舟冷哼了一声,练字不过是幌子,应该是不想见他吧?想不想见都不要紧,无论怎样他都是她的父亲,她的一切还是他说了算。 他在一旁的椅上坐下,淡淡问道,“近日府里可出了什么事?” 樊氏不明就里,不知江微舟问的是什么,低着头不知怎样回答。 江微舟提高音量,“你没听到我说话么?” “父亲还关心府里的事?不知父亲关心的是什么事?”江意画面上挂着一丝嘲弄的笑站在门口,一身白衣在冷风里显得尤为清凉。 一阵风顺着撩开的帘子钻进来,江微舟面上一冷,“我才刚到家,你穿这一身白衣给谁看?” 江意画微微一笑,“我从早晨起来便一直穿着,当然是给这一大院子的人看。” 江微舟嘴角抽动,额上青筋突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樊氏见江微舟真的动怒了,忙去拉江意画,小声道,“画儿,你父亲才刚到家,你这是做什么?” 江意画看一眼樊氏,眸里闪过一丝心疼,她这个母亲实在太软弱了,她冷冷的看向江微舟,“父亲心里没有妻女,妻女眼里少个人又能如何?” 江微舟气的差点举起手一巴掌扇过去,强忍着压下心头怒火,使劲攥了攥拳头,砰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去。 樊氏急的差点落下泪来,“画儿,你这是何必?好端端的,你这又是做什么?他怎么说都是你父亲,咱们娘儿们仰仗的还不都是他。” 江意画鼻子一酸,揽了揽樊氏肩膀,轻声安慰道,“母亲,我又何尝不想好好对父亲,可他……” 母女二人相拥着暗自垂泪。 江微舟气呼呼的转到小侧院万姨娘的屋里,刚进门就看到万姨娘双膝跪在地上,正梨花带雨的哭的满面横泪,心里一疼,急声问道,“卿蓉,你这是干什么?” 卿蓉是万姨娘的闺名,万姨娘流光微闪,眼里的泪哗啦啦的滚落,从江微舟一进院门便有小丫头进来禀告,正房那边的一举一动她都了如指掌,等江微舟来到小侧院的时候,她已是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此时江微舟一开口询问,她更是万分委屈的哭的更凶,“老爷,您快处置了贱妾吧,莫要坏了老爷的名声,四爷您也赶出去吧,免得坏了四爷的名声。” 江微舟愣了愣,没想到万姨娘这么快就听到了风声,自是联想到定是樊氏方才刁难万姨娘了,心里的怒火更盛。 万姨娘抬眼瞧见江微舟眼里的火光,低低嗓音,继续哭道,“老爷,三姑娘也大了,别因为贱妾影响了姑娘的声誉,耽误了好亲事,反倒误了一生。” 江微舟气的眉毛高高挑起来,怒火尽数转移到江意画身上,若是她懂事,哪里会惹出这些麻烦事来,只恨生了这样一个不省事的女儿,怒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好人家肯娶,有人肯要就很不错了。”声音柔了柔,“卿蓉,你你快起来,地上凉的很,冰坏了身子,你放心,老爷我心里自有主意,定不会如了她们的意,一个姑娘教养成那样子,再把爷交给她养着,岂不是害了意韧。” 万姨娘心内一喜,她要的就是江微舟这句承诺,只是……她眼珠滚动,江微舟这靠山是靠稳了,可很多事还是需要旁人帮忙的,她再受爷们宠爱,也只是个姨娘,有的事她是一句话也说不上。 她乌黑闪亮的眸子转了又转,猛然收紧射出一道喜悦的光芒 第四十七章.送礼 这几日江意澜的心情颇好,一想起那日杨氏母女被气的面色发绿的模样就想笑,那霍世威也是个不好惹的,不乐意就不乐意了,还拉上个骆玉湛,生生把杨氏的心思赤裸裸的挖了出来。 沈妈妈见她眉眼含笑,频频蹙眉,憋了很久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什么事儿让您这么开心?” 江意澜摆摆手,“没什么,想起来个小笑话,觉得好笑。” 沈妈妈却缓缓摇下头,意味深长的道,“姑娘,您把心里想的都明白放在脸上,不用旁人猜便能知您的心思……” 江意澜知她想说什么,忙打断她接下去的话,“逢人只说三句话,沈妈妈,这个道理我懂的,忧心的事或许我能放在心里不流露出来,但高兴的事儿我却是要挂在脸上的,心里高兴干嘛不露出来?也让身边的人跟着乐呵乐呵。” 沈妈妈一时打不上话来,觉得江意澜说的有道理,可又觉得哪里似乎有些不妥,心内兀自纠结。 厚厚的毛毡帘子被撩开,朱颜抬步进来,小声道,“姑娘,万姨娘派人给您送礼物来了。” 江意澜微微一怔,想了一会子才想起这万姨娘说的应该是三老爷江微舟的小老婆。她嘴角微撇,江微舟终于肯回来了,文江侯不是让樊氏照规矩治万姨娘的罪么?照理应该赶出府的,这会子怎么派人来庵里送礼来了?况且,在她的印象中,她与万姨娘似乎没有任何交集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诈。 江意澜眨眨眼,动动眼皮,“让她进来吧。”她很想听听小丫头会带来万姨娘的什么话。 万姨娘派来的是跟前最得力名叫墨翠的丫头,墨翠一进门便将手上的小盒子高高举起来,“奴婢墨翠,来给二姑娘送点东西,万姨娘说,马上就要过年了,感念姑娘一心修行,连过年都回不的府,姨娘的一点心意还请姑娘留下。” 江意澜微微一笑,“多谢万姨娘的这片心意,你们家老爷跟姨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意澜说话的档儿,朱颜已从墨翠手里将那小盒子拿在手里递给江意澜,江意澜却只接过那盒子看了一眼便放在桌子上。 墨翠眼巴巴的看着江意澜接过小盒子又放下,心里忽喜忽落,恨不得张口提醒江意澜立马打开看看,姨娘说过要仔细观察江意澜看到礼物后的神情,江意澜若压根不看那小玩意,她还观察个什么,“姑娘先看看,我们姨娘说不知道姑娘什么玩意儿,就随便的给姑娘挑了一件,姑娘若看不上,改天再给姑娘送旁的东西来。” 江意澜瞟了一眼那小盒子,仍旧笑着,“回去告诉你们姨娘,我喜欢的很,姨娘带回来的都是些新鲜物件,我都喜欢。” 墨翠干着急却也无计可施,只得讪讪道,“姑娘喜欢就好。”江意澜不再往下接话,端起桌上的茶放在嘴边轻咂,细细的品起茶来。 墨翠站在屋内,偷眼瞧江意澜,只等着她再多问几句,好让她转到正题上来,谁知江意澜只顾端着茶喝,竟一句话儿都没有了。 *************亲们实在不好意思,正在码字,家里老人忽然发病了,要去输液,小舟明天还要出远门。谢谢亲们的理解 第四十八章.圣旨 又站了一会子,墨翠终于憋不住了,抬了抬头,看一眼朱颜,见朱颜并未看自己,再无他法,她只好硬着头皮咬牙道,“二姑娘,您在这里住着可还好?” “一切都很好。”江意澜点点头,微微一笑,再无下话。 主子都不说话了,她一个奴婢总不能一直喋喋不休的问个不停吧?这也不合规矩啊。能成为万姨娘跟前的得力丫头,也绝不是徒有虚名,墨翠心思一动,便有了主意,笑嘻嘻的道,“大过年的,姑娘这里倒是显得有些清净了,咱们府里这会子是张灯结彩,热闹的很,二夫人每日里都带着大姑娘出去串门子,喜气洋洋的,可羡煞了那些夫人姑娘们。” 终于转到正题上来了,二夫人每日里都带着大姑娘出去串门子,单单挑出来这一件说,不过是要告诉她杨氏已经开始动手了,串门子不过是借口,借着机会相亲才是真的吧?这万姨娘果然也是个有手段的,回来才不过两日,就将府里这些事打听清楚了。 可是万姨娘如此巴结讨好的来给她传递这些信息是为了什么呢?她不过是被文江侯罚到庵里闭门思过的,能对万姨娘有什么用处呢? 江意澜不动声色,捏着茶盖轻轻荡着飘在上头的茶末,淡淡道,“庵里礼节简单的很,那些个繁文缛节都省了。” 主子能开口说话,墨翠的心便稍稍放下一些,“二姑娘,我们姨娘最喜欢您这性子,只恨不得多与您交交,只可惜碍着身份不敢同姑娘多接近。”墨翠叹了叹,“若三姑娘也如姑娘这般和气就好了。”眸里闪过一丝可怜,仿似她在江意画跟前受了许多委屈一样。 电光火石间,江意澜忽然明白过来,万姨娘来向她示好,不过是为了铲除异己,而对于她来说的这个异己便是江意画。 万姨娘猜准了江意澜此时定然也在担心骆家的亲事落在自己头上,所以提醒自己杨氏已有所行动,而她若想自保,万姨娘可以帮她,万姨娘在帮她的同时顺理成章的除掉江意画。 好深的心计,江意澜眉头微蹙,怪不得能在三房那里混的风顺雨顺,原来竟藏着这样的心计,江意画刚给文江侯提出惩治她的事,她便先下手为强反过来牵制江意画。 江意澜端着茶杯在嘴边轻咂一小口,好像没听到墨翠的话一般,轻声道,“朱颜,准备些庵里的点心给万姨娘带回去,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万姨娘不要嫌弃才好。” 她猛然转了话题,墨翠有些反应不过来,呆怔一下,再去看江意澜,她已低了头继续喝茶,仿佛那茶里藏着一件无价之宝一般,她还想再就着方才的话题说下去,可已没了说话的机会。 朱颜手上拿着包裹整齐的小包,“这是庵里师太专门给二姑娘准备的糕点,给姨娘带回去些。”朱颜说着将小包放到墨翠手里,墨翠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一时倒为难起来。 朱颜挑眼看她,厉声道,“怎么?墨翠,莫非你嫌弃这些糕点?怎么连接都不接?” 墨翠一眼瞥见江意澜眉头微微蹙了蹙,陡然想起以前关于二姑娘的那些事,吓得一个激灵,忙双手接过来,笑道,“奴婢开心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嫌弃。姨娘的东西送到了,奴婢便先告辞了。” 江意澜自是不会多留她,眼见着她缓步出门,江意澜心里窝了一股火,那个万姨娘算是什么东西?竟然大言不惭的来跟她谈条件,虽然对她自己绝对有好处的,但她却极不喜欢这种方式。 一个小三敢对正室的孩子下狠手,天理不容。 沈妈妈从外头走进来,哼了一声,“姑娘,姨娘就是姨娘,什么时候都摆不上台面,莫管她有什么心思,老实本分的或许还能善终,若再是个多事的,只怕到了最后尸骨无存。” 不管万姨娘什么意思,江意澜却摸清楚了其中的一条,府里有人想将江意画嫁到骆家去,以江意画的位份,若不是骆玉湛身上有毛病,这样的好事绝对轮不到她。 嫁到骆家去,这定不是江意画的意思,江意澜想起江意画那双倔强安静的眼眸,心底涌起一股怜惜,小小年纪就要面对父亲小三的种种刁难,情何以堪。 “姑娘,姑娘……”井桐慌慌张张的奔进来,几乎是一步一个踉跄的闯了进来。 屋里人都吓了一跳,江意澜也吓得心一跳,定定神才道,“什么事?干嘛这么慌张?” 井桐累的上气不接下气,话到嘴边却憋得说不出话来,只把一张脸憋得通红,江意澜忙将手里的茶杯递过去,“喝点水慢慢喝。” 主子的东西井桐哪里敢用,急忙推辞,喉里的气仍是没顺上来。 江意澜急了,瞪她一眼,“快喝,喝了快说。” 井桐心里也急,可实在说不出话来,也不再坚持,接了被子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又在胸前狠狠拍了几下子,这才道,“姑娘,姑娘,前头院子里送过信来,说让姑娘去大殿接旨。” “接旨?圣旨?”江意澜瞪大眼看着井桐,十分质疑她这话的可信度。 井桐见姑娘不信,忙重重的点了点头,“姑娘,奴婢怎敢拿这样的事跟您说着玩,这可是师太们特地过来说的,宫里的公公还在前头等着呢,姑娘,您快收拾下,等会儿您得出去接旨。” 江意澜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满脑子都在想,她好端端的呆在庵里诵经,跟高高在上的皇帝有什么关系?怎滴就凭空降下一道圣旨来? “姑娘,没有时间瞎琢磨了,既然真的来了,您也躲不过的。”沈妈妈一脸平静。 江意澜也不是非要琢磨个透什么,只是觉得这牛马不相及的事怎可忽然之间就发生了。 她还在稍稍发愣的时候,沈妈妈已把她扶到镜前,三两下挽了发髻,又在发间插一只样式最简单的银钗,肩上披了件素色坎子,只一会子的功夫,江意澜浑身上下都给她收拾遍了。 江意澜再去看镜中的自己,容貌虽不好,但也透着几分优雅大方,心里暗暗称赞沈妈妈一双巧手。 江意澜不敢再多耽搁,慌忙去前头的大殿里接旨,走进大殿才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门口站着一大堆身穿黄马甲的人,正中站着个公鸭嗓子的太监。 大殿里只站着两个人,一个穿着大红绸缎袍子,一个穿着灰色短袄,一亮一暗倒是形成鲜明对比。 那两人看见江意澜过来,身穿大红袍子的走过来,细声细气问道,“这位可是文江侯府的二姑娘?” 江意澜点点头,“是我。” 红袍子在她脸上扫了一眼,“既然到了,那就接旨吧。” 江意澜慌忙跪在地上,身后紧紧跟着的朱颜井桐也都跪下。 红袍子展开手里的明黄手轴,不急不缓的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宣文江侯府江意澜进宫觐见。” ***********明天要上架了,希望亲们一如既往的支持我 第四十九章.皇上要选妃 ??年快乐,祝亲们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天天开心,事业有成,爱情甜蜜,也祝愿新书上架能取得好成绩。谢谢大家一如既往的支持我 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着,声声都透着掩不住的新年喜气,今天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的日子,也是祭灶的日子。 天空灰蒙蒙的,显得有些阴沉,压在人群上头,藏着一层挣不脱的抑郁,江意澜坐在马车里,紧缩眉头。 一大早,文江侯便专门派了江总管来接她,本来已经说好的半年之内她全都呆在闲云庵诵经,文江侯也是答应的,怎滴又忽然让江总管过来接她回去了? 她想起江总管一问三不知,可眼神却带着几分神秘的模样,他定是知道实情的,难道跟皇上的召见有关? 想起前几日皇上莫名其妙的圣旨及召见,江意澜心中颇有些疑惑,皇上并不是在宫里召见她,据说是在离宫门不远的地方,皇上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便淡淡的说了一句,“就这样吧,把二姑娘送回去吧。” 江意澜甚至没来及抬头看一眼皇上的容颜就稀里糊涂的被人带了出去,等她回到闲云庵的时候,脑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皇帝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就这样吧,什么事就这样吧? 她一个养在深闺几乎足不出户的姑娘,皇帝又怎么会突然注意到她呢? 江意澜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无从下手。 一路上思来想去的亦是毫无结果,等到了文江侯府大门口她还在沉思,朱颜轻轻唤她几声,她才醒过神来,扶着朱颜的手下车。 “二姑娘。”江勤恭恭敬敬站在车下,“太夫人请您回来即刻去暖香院。” 江意澜轻点下头,“有劳江总管了。”然后温顺的跟在江勤后头去了暖香院。 进了暖香院正房,江意澜愣了愣,不但侯爷太夫人在,三房的女人们都在,樊氏照旧低着头坐在一旁,而江意画则微微偏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夫人见她进来,微微一笑招呼道,“意澜回来了,快到祖母这里坐坐,瞧瞧,这才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回来就好了,诵经的事不一定非要在庵里,只要你心诚,在家里也是一样的。” 江意澜心生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屈膝行个礼,才走到太夫人跟前坐下,“多谢祖母挂念,意澜在庵里一切都挺好的。” 太夫人满面喜色,握住江意澜的手轻轻拍了两下,“意澜啊,今儿个是小年,你祖父特地把你接回来,你三叔也回来了,咱们一家终于团员了。” 江意澜微笑着应着太夫人的话,视线投向坐在下首的丘氏,她眼皮微微搭,似是陷入了沉思,并未注意到她们的谈话。 江意澜迅速收回目光,一心一意回答太夫人的话,太夫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左一句右一句,态度也比往日温和了许多。 太夫人这样的态度令人感到意外,更令人感到心颤,江意澜猜不透其中奥妙,却忽然想到另外一事,遂收了面上笑意,稍显低沉的道,“祖母,孙女儿有一事禀告祖母,还望祖母成全。” 太夫人微眯了眯眼,“什么事啊,意澜,你说出来祖母才好成全你。” “祖母,您还记得那日拦咱们轿子的婆子么?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也是个苦命的人,这几日在闲云庵里一直她也是跑前跑后的,孙女儿想把她收到院子里,自从奶妈走后,我那院子里便没了妈妈,凡事都不知该与谁说去。”江意澜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伤心的模样来。 太夫人蹙了蹙眉,“意澜,你是个心善的,救人是好事。你若想寻个妈妈,祖母把我这院子里的给你送过去个,用个不相识的陌生婆子,我可不放心。” 这是要往她院子里塞人么?江意澜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太夫人一向不太喜欢她的,怎会一下子热情起来? 她眨了眨眼,目光投向丘氏。 丘氏目光微闪,“母亲,您跟前的都是您用惯了的,哪能送给她,我那院子里有个婆子还算老实本分,等着我让她去意澜跟前伺候。” 江意澜又接过话来,貌似撒娇的道,“祖母,母亲,我不管你们送什么人过来,这个沈妈妈一定要留下,好歹的给我个做好人的机会。” 太夫人沉了沉,“毕竟是外头不知根底的,先让你母亲亲自看了再说。”说着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又在江意黛姐妹身上转了转,“我从特地挑了三个妈妈,等会儿会送去你们院子。” 江意黛当即笑了笑,“多谢祖母。” 江意画也轻声回了,“谢谢祖母。” 江意澜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微蹙的眉角写满了疑惑。 太夫人看她一眼,笑了笑,“意澜,你还不知道吧,太后下旨要选妃入宫,咱们江家,你们三姐妹都在位列之中。” 江意澜顿觉脑袋轰的一下炸响了,皇帝要选妃?皇帝几天前刚召见了她,而今日太夫人态度忽然转变,难道这之中是有关联的?难道……难道……皇帝说的那句,就这样吧,是跟选妃有关? 莫非文江侯府的人都以为皇帝单独召见她,正是皇帝对她刮目相看要选她为妃子? 江意澜差点呼吸不上来,怔怔的看着太夫人,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你们几个还要多问问意澜,意澜不是才蒙皇上召见么?或许对皇上熟悉些。”杨氏阴阳怪气的道,面上带着一丝讥讽,坐在她旁边的江意黛抬眸看她,脸色有些难看,微微瞪了她一眼便迅速低下头去。 话说到这里,太夫人接着话头说下去,“对了,意澜,那日皇上召见你,说了什么事?” 江意澜皱皱眉,终于忍不住要套话了,她摇了摇头,“祖母,皇上并未说什么啊,只说了一句,就这样吧,便出去了。” 一屋子支着耳朵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开始了对这句话的猜测,就这样吧的意思太多了,什么就这样吧?皇上单独召见一个女人,又仅仅说了这一句话,难道其中并无其他含义么? 不,在场的每一个女人都深信不疑的认为,这句话定是具有深刻意义的,只是她们一时还猜不透 第五十章.只伺候一人 从暖香院里出来,江意澜抬头望了望天,阴沉的天愈发阴沉,满眼望去,到处灰蒙蒙的一片。让人的心情也愈发的压抑。 “二姐姐,皇上召见你的时候,你瞧见皇上的模样了么?是什么样的?”江意婉看到江意澜从暖香院里出来盈盈的迎上前去,笑嘻嘻的问道,眸里却闪过一丝轻蔑,她这么一问,江意黛江意画江意珊都转过头来,一起望着江意澜等着她的回答。 江意澜依旧不紧不慢的朝前走着,淡淡的道,“皇上乃九五之尊,我哪里敢抬头瞧的,自是没瞧见。” 江意婉呵呵一笑,道,“二姐姐真是有名气的,连皇上都知道你了。”话里自是一股讽刺的味道。 江意澜侧头看她一眼,微微一笑,“妹妹若也想见皇上,不妨也弄出点名气出来。要不要我帮你引见一下啊?” 江意婉一呃,憋得说不出话来,她不过是个庶女,是没有资格参加皇室选妃的,即使再不满再嫉妒,位份在哪里摆着,争也白争。 她气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抬头望上天,咬着牙却又用微带着笑意的语气说到,“我可不是那没脸没皮的,弄出点动静来就当作了名气,白白的害了姐妹的声誉。” 江意澜陡的顿住脚步,转身站在江意婉跟前,江意婉一时不察,差点撞在她身上,恶狠狠的抬头看江意澜,想质问她,却被江意澜的目光吓得心头一颤。将刚到嘴边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江意澜冷冷的看着她,冷冽的目光里噙着一股说不出的威势,那原本暗黄的脸色此时稍显光滑,带着一抹淡然,一种说不出的安静却又拒人千里。 江意澜嘴角微动,“四妹妹,旁的我不多说,只送你一句话,莫为他人做嫁衣裳,多行不义必自毙。还是好自为之的好” 江意婉怔了怔,不自觉的后退两步,骇然的低了低头。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一旁的江意黛目光里露出一抹寒意瞥向江意澜,狠狠的咬着牙,挤出丝丝恨意。 江意画江意珊远远的跟在后头,似乎并未听到两人的对话,自顾自的超前走着。 江意澜冷笑了笑,转身兀自走开。 回到澜园,心里仍窝着一股火,文江侯府在桂京也是屈指可数的大户,却不想也是想要靠女儿去巴结上司的,文江侯一听说皇上召见了她,立马便将她接回来,太夫人又是这样的态度,嫡亲的血情居然抵不过利益的诱惑,真令人寒心。 “姑娘怎么了?”沈妈妈已在澜园安排下来,就在紧挨着江意澜的正房的小耳房里,一见江意澜回来便跟了进来。 江意澜气的拍了拍桌子,冷哼道,“皇上要选妃了。” 沈妈妈瞬间明白了其中根由,抬眼瞧了瞧江意澜,自是猜到她心中所想,“姑娘,您也不要胡思乱想,这天下没有什么事是完全单纯的,您若能给家族带来好处,家族便会更加繁荣,这对您不也是好的么?” 江意澜依旧气呼呼的道,“亲情不该是单纯的么?哪个父母不为孩子的?又是哪家孩子不孝敬父母的?” 沈妈妈不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她,任由她自顾自说着。 江意澜张了张嘴巴,却忽然觉得自己说的话很没有立场,自古以来,狠心的父母多的是,不孝顺的子女更是多不胜数,她这股子气又是哪里来的? 文江侯府做的并不过分,只不过是执行了上司的命令,并没有哪个逼着她们去做不想做的事,她怎会忽然如此激动起来? 她深深的吸口气,激动的心情缓缓平静下来,对沈妈妈笑了笑,“妈妈,我明白了,谢谢。” 沈妈妈灿然一笑,心底的某根弦动了动,她看看江意澜,意味深长的问了句,“姑娘,您真的相信老奴么?” 江意澜微微一愣,随即回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劲往一处使。才能事半功倍,对你,对我,都有好处,不是么?” 沈妈妈扁扁嘴,笑了笑,目光更加柔和起来,或许这丫头真是个实诚可靠的。 江意澜也不去猜想沈妈妈话里的意思,忽有想到文江侯在朝为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断不会只因皇上一次的召见便盲目的将希望押在她身上,难道是他在朝内听到了什么风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皇上到底是何用意? 江意澜来不及细想就被撩帘进来的朱颜打断了思路,“姑娘,肖妈妈来了。” 肖妈妈?江意澜疑惑的皱了皱眉,看到朱颜递过来的眼神,猛然警觉这沈妈妈便是太夫人送来的肖妈妈,遂点点头道,“快请进来吧。” 肖妈妈应声而进,身穿一件灰色长袍,头发简单的盘在脑后,浑身上下竟不见一件首饰,倒是素净的很,进了屋,走到江意澜跟前屈膝行礼,“见过二姑娘。” 江意澜微微一笑,“肖妈妈,今后就多辛苦你了,祖母疼惜我们姐妹,我们也不能辜负了祖母的一片心意,您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吩咐的尽管说。”俨然把澜园里的主权交给了她。 肖妈妈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江意澜,面上却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揣想江意澜的意思,嘴上笑道,“姑娘说笑了,太夫人怕姑娘屋里的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太夫人让老奴过来盯两天,大过年的,莫误了姑娘的事。” 江意澜微微一笑,目光瞟向朱颜,轻轻一点,朱颜登时明白,笑着搬来个小杌子,“肖妈妈快请坐,以后我们可都要仰仗您老了。” 肖妈妈自是不敢坐,江意澜好说歹说她才挨着杌子坐了半边,受到如此待遇,她心里竟无端的慌了一下,这二姑娘不是最难说话,性子最冷的么?怎么竟是这样的热情起来?莫非……是真的? 朱颜瞧了瞧肖妈妈,貌似无意的开口道,“肖妈妈,怎么以前我没见过您呢?” 肖妈妈欠欠身回道,“我原是太夫人陪嫁庄子上的,这两日才刚到府里来。” 原来是刚从庄子上调来的,江意澜心头微沉,倒是无从打听这婆子的来历了,遂笑道,“肖妈妈,您初来乍到的,先让朱颜领您过去休息,有事儿的时候我再叫您。” 肖妈妈也不多留,起身跟着朱颜离开,走过沈妈妈身边的时候,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沈妈妈。 肖妈妈前脚刚走,丘氏便进来了,扶她进来的是杜姨娘。 丘氏一步迈到江意澜跟前,一把握住她的手,抽噎道,“澜儿,你可算回来了,我几次想去庵里看你,可你父亲不让我去。” 江意澜扶着丘氏的手让到椅上坐下,“母亲,我好着呢,您不必为我担忧。再说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回来还不如不回来,意澜,你倒是给我说说……”话说到一半,丘氏忽然瞟向沈妈妈,微微抬了抬头,细细的打量了几眼,才慢悠悠的问道,“你就是沈妈妈?” 沈妈妈赶忙上前,跪在地上,“奴婢拜见大夫人。” 丘氏也不让她起来,沉声道,“听说你是撞了姑娘的车才跟着进了闲云庵,又赖着不走的?”丘氏一副质问的模样,江意澜蹙了蹙眉,挑眼去看沈妈妈。 沈妈妈一脸平静,不慌不忙的回道,“回夫人,那是老奴的幸运,二姑娘心地善良,老奴情愿卖身与姑娘,伺候姑娘一辈子。” 丘氏挑了挑眉,看向江意澜,“她的身契在你这里?” 江意澜点点头,示意朱颜将沈妈**身契拿出来,丘氏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才又放心的交给朱颜,仍是抬头看着沈妈妈,“这么说,你是侯府的人了?” 沈妈妈稍抬了抬头,面色坦然,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大夫人,奴婢是二姑娘的人,奴婢只伺候二姑娘一人。” 丘氏眸光闪了闪,追问道,“对我也是一样么?” 沈妈妈微低了低头,“如果姑娘吩咐奴婢去伺候夫人,奴婢定当竭尽全力。”言下之意,如果江意澜不吩咐的话,她自是不会去。 丘氏非但不闹,反而呵呵笑起来,“说得好,怪不得澜儿能看上你,这府里头伺候人的有很多,缺少的独独像你这般忠心的,即便是愚忠,也是好的。起来吧,太夫人那边我会替你说话,不过,你要记住的是,话是不能随便说的,说出来就要做到,如果做不到,后果你应该想到的。” 沈妈妈深深鞠下躬,“奴婢晓得,多谢大夫人。” 丘氏摆摆手,“你先下去吧。” 沈妈妈起身行个礼,快步退出去。 听着外头的脚步声远了,丘氏才努努嘴,“这个瞧着不像是一般的,还是小心看着点的好。” 江意澜笑了笑,应道,“女儿知道。” 丘氏点点头,皱皱眉,“那个已经来了吧。” 那个自然指的肖妈妈。 “说是从庄子上调来的?”江意澜轻声问道。 丘氏却摇了摇头,“庄子上的大部分我都认识,唯独今天送出去的三个婆子我都没见过,倒猜不出你祖母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江意澜大吃一惊,“母亲,您也没见过么?” 今天就能回家了,先更一章 第五十一章.打架的爷 丘氏点头道,“来你这里的这个,还有去那边两房的两个,都是面生的,不知你祖母从哪里找来的,别管是什么人,你好生小心着就是。”顿了顿又问道,“皇上召见你真的什么都没说么?” 江意澜皱皱眉撇了撇嘴,“母亲,我说的都是实话,皇上的确什么都没说,真真奇怪的很。您说皇上怎么会知道我还单独召见我呢?父亲那里有没有听到什么风声?” 丘氏轻蹙眉角,面上蒙上一层犹疑,“就是因为什么风声都没听到所以才担心的很,包括你祖父祖母,得到的消息也仅仅是皇上召见了你,并无其他。”丘氏急切的抓住江意澜的手,“澜儿,你这个性子不适合进宫,母亲不希望你进宫伺候皇上。” 江意澜看着丘氏忧心忡忡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母亲,您未免太过高瞧我了,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貌美如花,什么样儿的没有,怎么可能看上我?母亲,这个您就放宽心好了,绝对不可能的事。” 丘氏仍旧担心不已,“可是……” 江意澜握了握丘氏的手,“可是什么呀,母亲,女儿不担心这个,倒是担心会不会还有别的事。母亲,您多留意水波园那边的动静,或许二叔能得到什么消息。” 丘氏自是明白她的意思,遂点了点头,说了些府里的其他事,又多嘱咐江意澜了几句,便起身离开。杜姨娘依旧若贴身丫头般恭恭敬敬的给江意澜行个礼,小心的搀着丘氏一同离开。 江意澜看着杜姨娘苗条纤细的身影,心头一梗,生出一股厌恶来。 下午,江意澜将月笼单独留下。 经历了丧母之痛,月笼似乎老练了许多,站在江意澜跟前不再似往日那般唯唯诺诺,眉目间多了几分深沉,这次出门江意澜特意将她留下,自是别有用意的,而她自然也不会辜负了主子的一片信任。 “姑娘,奴婢终于弄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不知道我娘从哪里听说我的长命锁掉在院子里了,所以我娘便每天过来找,那长命锁是我爹留给我的唯一一件东西,平日里我和我娘都宝贝的很。” “这么说你母亲来澜园是给你找长命锁的?你丢锁的事也不是你告诉你母亲的?” 月笼点点头,消瘦的面颊上带着几分怨愤,“那几日长命锁确实丢了,我找了一阵子也没找到,后来在我屋里找到了, 不过这件事我谁都没跟说过,可能是有人见到我找锁了。” 江意澜皱皱眉,“你也是在咱们院子里找的?” 月笼想了想,“好像是找过,但是没找到。” “那你母亲是听谁说的你‘的锁掉在澜园里了。” 月笼回道,“暮雪。” 暮雪?江意婉的贴身丫头,竟然是她?江意澜微眯起眼,眸里闪过一丝冷光,“除了这些,你还打听到什么?” 月笼超前走了一步,贴近江意澜,压低嗓音道,“我娘死之前,有人瞧见钱妈妈跟我娘说过话。” 江意澜猛的睁开眼,“钱妈妈?二夫人跟前的钱妈妈?” 月笼点点头,乌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霾,“姑娘,您说钱妈妈会不会跟我娘的死有关呢?” 江意澜冷声笑了笑,“还很难说,近**多注意点二房那边的动静。”说了这几句便将月笼拉到身边低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月笼面上露出一丝惊异,渐渐的又蒙上一层希翼,最后抬头朝江意澜点了点头,“姑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照您说的办。” 江意澜斜靠在椅上,想着月笼说的消息,自她穿越来此,似乎每件事都跟江意婉有关系,样样事都有她的影子,她是真为自己谋划,还是不过为旁人做了嫁衣裳? 她冷冷的哼了声,江意婉的目的是什么她不管,但如果她眼中危害到自己的利益,那她就要管一管了。 “姑娘,不好了,不好了。”朱颜一路小跑的冲进来,急着喊了几声,面上焦灼不安。 江意澜微微皱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朱颜抽抽鼻子,“姑娘,您快去瞧瞧吧,三爷跟四爷在咱们院门口打起来了。” 江意澜忽的站起身,江意亭江意韧打起来了?这两人怎么在自己门口打起来了?江意韧不是才刚回来没几日么?她来不及多想,慌忙忙的奔出门去,还没走到院门口,就听到吵闹声,夹杂着丫头婆子的劝阻声。 有看到江意澜的丫头低声喊了喊,“二姑娘出来了。”几个丫头婆子登时住了口,手上的力道却轻了几分,原本刚被拉开的两人趁着这松劲,一个挣扎又扭到一块去。 江意澜眼看着两人真动上了拳脚,忙加快了步子,嘴里高声喊着,“你们还不快将三爷四爷拉开,都站着干什么。” 丫头婆子们又是一阵慌乱,七手八脚的把两位爷拉住,却捂不住两人对骂的嘴。 “你个姨娘养的,竟敢打爷的主意,这府里哪个敢对我说个不的?不要以为跟着三叔出了几天门就了不起了,哼……再折腾也白搭,终是个姨娘养的。”江意亭气的满面通红,口不择言的大声叫嚷着。 而江意韧就不同了,白净的面上盖着一层红晕,鼻尖通红,气的指着江意亭差点说不出话来,几乎快要落下泪来,只哼哼唧唧的回道,“你,你,你欺人太甚了。” 拉住他的两个婆子心头也有些不忍了,小声的劝着,偷眼瞧向江意亭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愤恨,这三爷说的话实在太难听了。就连拉住江意亭的两个丫头都觉得自家主子说话太难听,忍不住的低头劝着。 江意亭不但不知,仍肆无忌惮的又高声嚷道,“别以为三婶让你们欺负,这府里的就都好欺负了,三婶软弱,我可不怕你,哼,三叔瞎了眼看上个狐狸精。”口里的话愈发的难听了,竟是将长辈们都连带着骂上了。 江意澜不由分说,疾步奔上去,抬起胳膊,对着江意亭的脸狠狠的扇过去,清脆的巴掌声陡然响起,惊呆了丫头婆子,更惊呆了江意亭,他呆愣愣的瞪着江意澜,似乎不相信方才是她抬手打了自己,半张着嘴不可置信的瞪视着江意澜。 江意澜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声色俱厉的训斥,“意亭,你太过分了,莫说意韧是你弟弟,你本就该让着他。就是换了旁人,你也不该说这些不知轻重的话,长辈们的事是你能说的么?你小小年纪,满脑子都学的什么?一口一个姨娘,一口一个狐狸精的,哪里还像个侯府的爷,比那些市井小混混还不如。” 说到这里,江意澜话锋一转,冷冽的目光在众人面上扫了扫,“来人,去把三爷跟前的大丫头跟奶娘请过来。” 江意亭这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哇的一声哭了,哭着喊道,“二姐,你竟然打我,我要告诉爹娘去。”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江意澜拦住,“不准走,过来给四弟道歉。” 江意亭狠狠的甩了甩胳膊,响亮的回道,“不,绝不。” 江意澜胸口的火气再次烧上来,江意亭果然是个被宠坏的孩子,说话不知轻重,更是不知个天高地厚的,她抬起巴掌,扬了扬手,却被朱颜拦住了,“姑娘,您可别打坏了三爷。” 江意澜恨铁不成钢的瞪了江意亭一眼,又朝一旁的丫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人给我叫来。” 那丫头被她一瞪,吓得差点颤到,转过身踉跄一下狂奔而去。 江意亭还在边上大叫着,“快松开我,我要去告诉爹娘。”见动嘴不行,又动起腿来,抬脚朝江意澜身上踢去。 江意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丘氏怎会养出这样的儿子来,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打,回头吩咐道,“好好的抓住三爷,不准他跑了。” 她回过身看了看江意韧,柔声道,“四弟,你没事吧?都是你三哥的错,不要哭了,二姐让他给你道歉,好么?” 原本还在低声抽泣的江意韧听了这话非但没停住哭,反而哇的一声哭的更响亮了,一张白净的小团脸上净是委屈的泪水。 江意澜无奈,只好弯腰半蹲下,从袖里掏出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柔声安慰他。 江意韧大哭了几声,渐渐的停下来,瞪大眼看着江意澜,却抽抽噎噎的道,“二姐,你别怪三哥了,我没事儿,是我不该冲撞三哥,您让三哥快回去吧。” 江意澜眉角微挑,方才还委屈的大哭的江意韧这会子竟然为江意亭开口求情了?她眼眉几不可闻的皱了皱,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江意韧,笑了笑,柔声道,“四弟真是个乖孩子。” “姑娘,怎么了?”江意亭的奶娘宋妈妈慌里慌张的奔过来,走到江意澜跟前小心问道,跟在她后头的是个穿着一身亮红的小丫头,眉目清秀,额角长着一颗不太显眼的痣。 江意澜站起身,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可不相信那去叫人的丫头这一路上一个字都没说。 宋妈妈呃了呃,憋得说不出话来,立着眼瞪那小丫头。 呜呜,一张粉红也没有。昨天忽然停电,害的我的全勤没有了。呜呜,新年伊始,好像不顺哈 第五十二章.掌嘴 宋妈妈偷眼瞧了瞧江意亭,又抬眼瞧了瞧江意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明镜儿似的,又被江意澜这一噎,当下转了头凑到江意亭跟前,“我的爷哎,您这是怎么了?才一会子的功夫,怎么就跑这里来了。”够狡猾,迅速转移注意力。 江意澜冷冷的看她一眼,又瞟了瞟站在一旁的小丫头,挑挑眉,“你是三爷跟前的?” 那丫头屈膝行礼,“奴婢银耳见过二姑娘。”美目流盼,投向江意亭的目光带着一丝埋怨。 江意澜抽了抽嘴角,挤出一丝笑意,蓦地高声喝道,“把宋妈妈银耳带到院子里,掌嘴二十。” 银耳猛的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意澜,吓得说不出话来。 宋妈妈则惊呼一声,“二姑娘……” 江意澜却不给她们说话的机会,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朱颜猜不出江意澜的本意,但见姑娘真的动了怒,遂示意站在一旁的几个丫头上前抓住宋妈妈银耳两人。 宋妈妈被人拿住,脸上急的红一块白一块,扯着嗓子喊道,“二姑娘,您是主子,我们是奴婢,你要打要骂咱们都认,但您好歹的也要给个说法。” 江意澜冷冷的看她一眼,一字一句的道,“三爷骂人的话我就不再重复了,三爷能骂出那样的话,难道跟你这个奶娘还有贴身丫头没有关系么?三爷犯了错,第一个要罚的便是你们。”然后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拉下去,打。” 宋妈妈急的满面通红,使劲儿的想挣脱出来,嘴里不服的喊道,“二姑娘,好歹我是三爷的奶妈子,我们犯了错,也该去大夫人那里领罪。” “哦?你的意思是我没有资格罚你咯?”江意澜挑着眉笑了笑,那笑容却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捂住嘴,拉下去,掌嘴三十。” 宋妈妈惊得半张着嘴,额头上的汗珠子不住的滚落下来,吃惊的盯着江意澜看,一个不留神,已被人捂了嘴硬生生的拉进澜园里去。 银耳惨白着一张脸,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那双狭长的凤眼却瞟向了江意亭,含着泪花子委屈无比。 江意亭也被吓得呆了呆,看到银耳投过来的目光,陡的一震,蓦地挣脱钳制着他的手,猛的冲到银耳前头,瞪着江意澜,气急败坏的道,“你敢,你敢动我屋里的人,你……” 江意澜看看他,冷声道,“你?你要怎样?去告诉父亲母亲吗?你去啊,最好到祖父祖母去说,看看祖父祖母会不会帮你,既然你不想她们挨打,那你便去祖父哪里领了三十巴掌去。” 一听到江意澜搬出侯爷太夫人,江意亭登时便蔫了,今日这事若被侯爷知道,甭管谁对谁错,挨罚定是逃不过的了,可他又实在不甘心眼睁着看自己屋里的人被打,一时间,面上惊疑不定。 就在他稍稍犹豫的空子里,银耳已被捂了嘴拉下去。 站在一旁的江意韧一脸寒意,愣愣的看着江意澜,喃喃道,“二姐姐,你不必打她们的,不是她们的错。” 江意澜看看他,换上温和的笑容,抬手抚了抚他的头,“意韧,你三哥哥犯了错,就是她们的错,你生你三哥哥的气么?” 江意韧眨了眨眼,似乎想了想,才缓缓道,“二姐姐,不怪三哥,是我走的太快,撞倒三哥身上了,又没给三哥道歉。” 江意澜无奈的摇摇头,“是你还没来及道歉吧。”她回过头去看江意亭,他眼里正冒着一股火烧过来,恨不得要将她烧成灰。这小家伙真是被宠坏了,就凭他方才说的那几句话,太夫人就能将他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都赶出去。 江意韧一向是三老爷手心的宝贝疙瘩,平日里更是被万姨娘捧在心尖尖上,这会子他身边却只有两个婆子跟着,想必定是有人回去报信了。 果不其然,万姨娘摇着一身的金光急慌慌的奔上来,一把将江意韧揽在怀里,连着哎呦了几声,“我的小祖宗,你这是干什么呢?有没有摔着哪里?你说你怎么不小心点呢。” 江意韧抬眼偷瞧了瞧江意澜,尴尬的拂了拂万姨娘的手,低声道,“姨娘,我没事。” 万姨娘怔了怔,这才抬头看了看江意澜,皮笑肉不笑的道,“二姑娘也被惊动了,四爷,快给你二姐姐赔个礼。” 一个姨娘居然口口声声指示主子去做什么事,江意澜皱了皱眉,江意韧已在旁边不悦的道,“姨娘,我知道怎么做。” 万姨娘意识到自己逾越了,心里却有些不服气,这侯府上下哪个不知道三老爷最宠爱的是她?四爷也是她一手拉扯大的,莫说是让四爷做个小事,就是真让四爷喊她一声娘,四爷定是也会依着的。 不服归不服,这终究是在文江侯府的大院里,有些时候该低头的还是要低头的,尤其面对着江意澜,她还是需要适当示好的,遂堆着一脸笑意,“二姑娘,您也别生气了,两位爷不过是闹着玩的,他们这也许多日子没见了,见了面可不得亲热亲热” 伸手不打笑脸人,江意澜虽瞧不惯她这番做作的模样,却也笑了笑,“万姨娘说的是,不过终究是三弟的错,该罚的还是要罚的,不然被某些好事的传了出去,还以为是四弟白白的让三弟欺负了。” 恰巧朱颜拉着刚被打完嘴巴的宋妈妈出来,宋妈妈一张脸已高高肿起,嘴角渗着血丝,望向江意澜的目光里多了一抹怨恨。接着银耳也被拉出来,似乎更惨,白皙的面上手指印子一层叠着一层,嘴角挂着红丝。 江意澜只看了一眼便冷声斥道,“还不快拉下去,吓着了两位小爷。” 朱颜忙命丫头们把两人拖着拉回去,这一路上自是碰到不少丫头婆子,惹得一阵议论纷纷。 万姨娘面上阴晴不定,江意澜的话说的很清楚,江意亭不是在欺负江意韧,即使江意韧真的被欺负了,她这会子也已经狠狠的惩罚了江意亭,绝不是被白白的欺负了的。 万姨娘心头惊疑不定,一片骇然,从不谙世事的侯府二姑娘什么时候也学会用心了?是无心之举吗?她美目微抬,细细的打量着站在跟前的小姑娘,人虽娇小,但面色平静,目光沉着,竟多了几分大人般的沉静。 她已不是当初那个毫无心机只知躲在自己世界里的小丫头,万姨娘意识到这个事实,心头沉了沉,想起前日丫头墨翠的禀告,才渐渐的有些明白了。 她强按下心里的惊讶,腆着笑脸朝前凑了凑,“二姑娘,您可真是向着四爷,四爷心里也会感激您这个二姐姐的。”说着捏着手帕子在眼里抹了抹。 江意澜伸手又在江意韧头上摸了摸,“意韧最乖了,姨娘也不要放在心上,小孩子间的玩闹,过一会子就好了。意亭,你先去我屋里坐着玩会去。” 江意亭心里正怒火冲天,自是不会理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又转身瞪了江意韧一眼,转过身气呼呼的离开了。 江意澜适时打了个喷嚏,井桐忙上前道,“姑娘,外头天冷,您身子弱,还是屋里歇着去吧。” 万姨娘遂弯腰告退,刚要带着江意韧离开,便看到太夫人屋里的流露急匆匆走过来,遂顿住脚步。 江意澜也看到迎面而来的流露,蹙眉,不知又有什么事。 流露一溜小跑奔过来,抬眼看看万姨娘与江意韧,目里闪过一丝疑惑,朝江意澜拜了拜,“二姑娘,太夫人请您去暖香院。武骆侯府的骆大夫人与骆二爷来了。” 江意澜微微一愣,骆玉湛来了关她什么事?干嘛让她过去? 微微垂着头的万姨娘眸光微闪,牵着江意韧的手匆匆忙忙离去。 去见外人,江意澜自然要先回屋里稍稍收拾一番,心里却一直在想着骆玉湛的事,他怎么忽然来了? 暖香院的气氛稍显压抑,江意澜轻移莲步,自撩帘进屋的第一步,便感到头顶上直射过来的几道光芒,她兀自不慌不忙的先上前拜见太夫人。 太夫人面带微笑,指着坐在旁边的美妇人介绍,“意澜,快来拜见骆大夫人,你该是见过的。” 江意澜也不答话,嘴角噙着一丝笑,朝骆大夫人拜了拜。 骆大夫人并未答话,只摆了摆手便作罢,一双眼紧紧盯在江意澜身上,锐利无比。 江意澜自是觉出这两道锐光里的来者不善,面上却镇定的很,兀自安静的站在屋中央。 “呵呵,二姑娘,别来无恙啊,闲云庵一别,又是几日不见了。”骆玉湛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端着一杯茶,貌似悠闲乐哉的看了看江意澜。 江意澜心头颤了颤,不禁暗骂,骆玉湛,这是要毁她的名声啊?什么闲云庵一别?让人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在幽会,而事实上完全不是那么回事的。只是,在他面前,她的好名声还有么? 果然骆玉湛此话一出,太夫人骆大夫人,包括一屋子的丫头婆子的目光尽数投向江意澜,各种复杂的表情在众人面上一一闪现 第五十三章.闯入 骆玉湛好整以暇的看着江意澜,很是惬意的咂了一口手上的茶,嘴角荡出一丝淡淡笑意,仿佛品到了世上最美味的好茶。 射到身上的道道光芒或许会令很多人感到焦灼不安,江意澜却很是礼貌的微微一笑,侧了侧身子朝骆玉湛福了福,朗声道,“多谢二爷挂着,自那日庵中偶遇之后,便未曾见到霍世医,还烦请二爷见到霍世医时候问候一声,我的病已经全好了,多谢霍世医的妙手回春。” 一屋子惊疑不定的目光这才尽数收回,原来是偶遇,还是因为霍世医跟着,一个生病的,一个治病的,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骆玉湛咽下舌尖下含着的一口茶,瞟了江意澜一眼,她居然这么轻轻巧巧的就化解了众人的误解。 骆大夫人眉毛挑的更高,眼角处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却又不得不强按下心头不悦,挤出一丝笑意,“听说二姑娘很喜欢读书写字,定是有才学的人了。” 太夫人瞥了骆大夫人一眼,面上露出些不悦,说实话,她并不想亲自接待骆大夫人,怎么说她都是高一个辈分的,坐在这里听个晚辈说三道四的,若不是侯爷一再吩咐一定要她亲自出面,她定会将骆大夫人推给丘氏去。 江意澜仍旧站着,长辈们不发话让她落座,她便只有站着的份,微微笑着回了骆大夫人的话,“让大夫人见笑了,横竖无事可做,不过是看些女戒女规之类的,跟才学是沾不上边的。” 骆大夫人蹙下眉,都说江家二姑娘是个嘴笨不喜多说话的,今日一见却不见如此,不但说话,还很会说话,她不由得又多看她两眼,眸里射出的光却更加冷冽,像一把小刀子生生扎在江意澜身上,毕竟正是站在跟前的这个女子踢坏了儿子,也踢毁了儿子一生的前程。 她目里渐渐露出一抹怨恨来,在眼里汇聚成点,狠狠的刺进江意澜身上。 周身被人这么狠狠的盯着,江意澜慢慢的感到不自然起来,顿感自己像是摆在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骆大夫人的失神让整个室内骤然安静下来,气氛忽的紧张起来,就连坐在下首的骆玉湛都禁不住抬头看着骆大夫人,深邃的目里投出一个疑问。 “呜呜呜……”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很突兀的在屋内响起,所有人都愣了愣。 骆大夫人回过神,瞪了瞪江意澜,差点以为是江意澜被吓哭了,但见她依旧镇静的站在那里不动不摇时,才皱起眉头看向门口。 一个人影从门外飞奔而入,不及众人看清,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着道,“恳求祖母为我做主,珊儿真的要活不下去了。” 太夫人怒目微瞪,厉声呵斥,“意珊,你没瞧见我这里有客人么?不禀告就进来已经没了礼貌,还这般又哭又闹的,成何体统,让人瞧瞧咱们文江侯府的姑娘们都成什么样子了?” 她心里的怒气一阵接一阵的升上来,平日里老实本分的连一句话都不会多说的江意珊偏偏这个时候跑出来,原本因着江意澜的事,她不得不勉强接待骆大夫人,自觉挨了一截,心里已经很不平衡了,此时又见江意珊这幅模样,心头的怒气便不打一处来。 江意澜也有些奇怪,低了头去瞧江意珊,正好看到她微微的抖了下身子,似是很害怕的样子,但仍是直挺挺的跪在那里,依旧抽泣着。 “快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太夫人强自压着怒火,提高音量喊道。 骆大夫人却收了对江意澜发怒的心思,面上挂着一丝笑意,正襟危坐,似是在等着看好戏,嘴上却故作好心的道,“太夫人,不过是个受了惊吓的小孩子,您何必动怒,还是先问问五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吧。”转过头又对江意珊柔声道,“五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别害怕,太夫人这是关心你呢,慢慢说。” 太夫人压在心头的火气又冒了冒,骆大夫人这话什么意思?她柔声细语的做起了好人,自己倒成了凶神恶煞的坏祖母。 江意珊跪在地上,微微抬头,怯怯的抬眼看了看太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祖母,我那院子里闹鬼,已经好几个晚上了,闹得我们都不敢睡觉。” 闹鬼?屋里的人全都吓得倒抽冷气,府里竟然闹出这种事?胆小的顿时觉得周身渐渐冰凉起来。 太夫人拍了下桌子,“青天白日的,你说的什么胡话?哪里来的鬼?这样的事你也要闹到我这里来,怎么不同你母亲说去?你母亲呢?” 江意珊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哭的更加厉害了,断断续续的哭道,“母亲……母……亲,出门了。” 太夫人一呃,丘氏确实出门了,还是自己命她亲自出去采购的。 江意珊娇小的身体剧烈颤抖着,瞧着真是极其害怕的模样,江意澜就站在她旁边,心下有几分不忍,毕竟只不过是个十岁大的小姑娘,甭管真鬼还是假鬼,都是害怕的,遂蹲下身,轻轻抚了几下她的肩膀,柔声道,“五妹妹,你慢慢的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当着骆大夫人的面,太夫人也不好再劈头盖脸的训斥,只得忍着怒气冷冷的看着江意珊,等着她往下说。 江意珊感激的看一眼江意澜,眸里的泪水更加汹涌,使劲抽了抽鼻子才道,“我……我看到武婆子了,披头散发,说要来索命。我……我院里的丫鬟,她们也都看到了。” 江意澜登时明白了怎么回事,江意珊的院子最靠近后院,而武婆子正是落入后院的池塘里淹死的,闹鬼的事……她不动声色屋子蹲着身子安抚江意珊,乖巧的扮演着安慰***的角色。 太夫人也微微一愣,如果不是江意珊提起,她差点忘记武婆子死的事,现在忽又被人提起来,她心里亦是咯噔一下子,那武婆子死的确实蹊跷。可是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细细追问这件事。 江意澜微微抬头,便将太夫人脸上的难色看在眼里,遂开口道,“祖母,我看五妹妹是被吓坏了,不如您先陪着大夫人说话,我带五妹妹到后边儿歇会儿,也让五妹妹安安神。” 太夫人立时点点头,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边骆玉湛已经先站起身来,“母亲,五姑娘看是被吓坏了,咱们也不便再叨扰太夫人了,不如咱们先回去吧。” 骆大夫人没看完好戏,自然不情愿走的,文江侯府有个老婆子投塘自尽的事她略有耳闻,却不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会子正想打听打听呢,她虽不愿走,但一看到骆玉湛那张变冷了的脸,便不得不站起身,勉勉强强的跟太夫人告了别,不情不愿的跟着骆玉湛走了。 骆玉湛母子一走,太夫人一张脸完全黑下来,拍着桌子厉声呼喝,“去将五姑娘院里的丫头婆子都给我带来,一个也不要落下。” 太夫人动了真怒,谁也不敢怠慢,流月亲自出门去寻人。 太夫人又吩咐人将江意珊扶到椅上坐下,又命人去熬了安神汤端过来。 流月带了几个丫头婆子进来,走在最前头的是江意珊跟前的贴身丫头知秋,她一进来看到江意珊,眼里便露出几丝担忧。 太夫人脸色愈发黑沉,“都给我跪下,说说你们院子里闹鬼到底是怎么回事。” 丫头婆子抖着身子跪在地上,不知是被鬼吓得还是被太夫人吓得,知秋跪在最前头,看了看江意珊,率先开口道,“太夫人,院里闹鬼的事是真的,我跟五姑娘都亲眼看见了,五姑娘吓得已经两天没吃好饭没睡好觉了,今日,今日姑娘是实在受不了了。” 太夫人挑挑眼眉,“大夫人知道么?” 知秋摇摇头,“大夫人并不知道,奴婢是要去告诉大夫人的,但姑娘怕误了大夫人的事,谁知今日实在受不住,去大夫人那里,大夫人不在,没想到姑娘竟跑到这里来了。” 太夫人重重拍了下桌子,“你说,你亲眼看见那鬼了?确实是武婆子?你若敢说谎话,我让人撕了你的嘴。” 知秋浑身一颤,似是不愿想起那场景,慌忙的摇着头,“太夫人,奴婢没瞧见到底是谁,只看到披头散发的……煞是吓人。” 太夫人很想说她们看到的不过是幻觉,可她自己心里都有些忐忑起来,那武婆子的死未免太蹊跷了,她心里真有些拿不准了,再看看江意珊被吓得那模样,这事定是真的,以江意珊的性子,是做不出刻意伪装的事来,再说了,她谎报闹鬼对她自己又有什么好处呢? 一时间,太夫人也不知该如何处置的好,皱着眉沉默着。 江意澜看一眼江意珊,又看看太夫人,开口请求道,“祖母,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五妹妹已经被吓成了这模样,我看还是不要让她回院子里去了,不如先住在澜园里吧,我还能跟她做个伴,或许能好些。” 太夫人看她一眼,心道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不管是不是真闹鬼,如果真把江意珊给吓坏了,她自己又是一担子的责任脱不了干系的,遂点了点头,“先带意珊回去歇着吧,有事等你母亲回来了再说。” 江意澜忙起身告辞,让朱颜扶着江意珊回了澜园。 到了澜园,江意澜吩咐将江意珊安置在自己床上,江意珊惊疑不定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局促不安,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江意澜,仿佛是她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屋里只剩下姐妹两人的时候,江意澜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江意珊,江意珊却不敢说话,故意将头埋在被子里。 江意澜伸手拉了拉蒙在她头上的被子,刚来开一点就又被拉回去,只好无奈的轻声问她,“还在害怕么?” 被子里的小脑袋使劲点了点,透漏出她此时的慌乱不安。 江意澜叹口气,扯扯嘴角,“是怕鬼还是怕我?” 被窝里的小脑袋又使劲点了点,忽的又用力摇了摇,最后吓得一动不动了。 江意澜又伸手去拉被子,江意珊仍旧拽着被子不肯松手,她只好故作生气的道,“你再这样,我真生气了。” “别,姐姐不要生气。”果然,江意珊慌乱的将头上的被子拿开,露出一张怯生生的脸。 江意澜看她一眼,尽量保持温柔的声音说话,“意珊,是你自己要去暖香院的么?” 江意珊一颗脑袋又差点埋进被子里,微微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你那院子里真的闹鬼么?” “嗯。” 江意澜又问,“杜姨娘知道这事么?” 江意珊蓦地抬头,点头又慌乱的摇摇头,简直不知道是该肯定还是该否定。 江意澜却笑了笑,那笑里带了几分疏离,“是杜姨娘让你去的吧,因为什么呢?” 江意珊面色白了白,拼命咬着嘴唇。 “你是想看看骆家的二爷么?还是想让骆大夫人瞧瞧你?”江意澜故意冷冷的说道。 江意珊面色更白,慌忙的摇摇头,“姐姐,不是的,我不是的。” 江意澜紧紧逼问,“那是因为什么?” 江意珊急的差点哭了,嘴唇咬的发白,顿了顿,才喃喃道,“姨娘说,骆家的人会害了姑娘。” 江意澜心下一动,看进她惶恐不安的大眼里,“你就不怕骆家的人害了你么?就不怕祖母惩罚你么?” 江意珊想了想,诚实的回答,“我没想。” 江意澜忽然有些心酸,这个十岁大的小丫头,贸贸然的跑去给自己解围,只为了不让人害了自己,丘氏对她虽好,但这好却恰恰也给她的心上了一把枷锁,让这个小丫头时刻生活在报恩的念头里。 不管她是谁,也不管她的生母是谁,至少这一刻,她为了自己,实实在在的用行动证明了她的心,而她不过是个小小的小孩子。 江意澜拍了拍她的小脑袋,低声道,“以后不要这么鲁莽了。” 江意珊惊喜的抬头看她,因着这一句话,眸里射出一道亮光,她的姐姐,终于肯吩咐她一件事了,不要这么鲁莽了。 江意澜却已低了头,闹鬼的事,太夫人不会就此罢休的。 推荐几个好作:书名:珠光翡色 书号:2164992 作者:十二阿哥 手握异能,翡翠帅哥通吃 《沐春归》清江水2098004:简介:这一世,她不奢求一世一双人。只求害她的受贫穷更命短,爱她的享富贵又寿延 第五十四章.绝不进宫 ??意澜看着江意珊喝了一小碗安神汤,又安抚了几句,问起她闹鬼的事,江意珊恍惚了一下,面色白了白,又缓缓摇了摇头,“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确实有人看到后院里有人影。” 江意澜心下一动,又安抚她在床上睡一会歇歇。 外头天色已暗,江意澜吩咐在屋里点了蜡烛,明晃晃的光将屋里照的很亮,唯恐江意珊再害怕。 出了里屋,月笼正等在外间,江意澜知她有话要说,遂掀了帘子到了院子里,月笼便低声道,“姑娘,五姑娘看见的可能是我。” 江意澜示意她说话,四下里张望几眼,见并无他人,才凑近月笼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月笼点点头,转身走出院子去。 傍晚的风很凉,呼呼的吹在脸上,刀子般割的生疼,江意澜顿觉头脑愈发的清醒,长长的吸了口气,全身一颤。 “姑娘,您怎么站在外头吹冷风呢?仔细冻坏了身子。”说话的是肖妈妈,伸过手搀在江意澜腋下,“姑娘快进屋吧。” 江意澜感觉到夹在腋下的那只手颇有些力道,鼻间嗅到一股桂花香味,遂笑了笑,“肖妈妈,烦劳您了。” 肖妈妈不喜亦不笑,面色稍显呆板,平平的回道,“都是奴婢应该的,姑娘,过了年正月里,您就要入宫选妃了,太夫人派奴婢来,也是专门为了此事,姑娘不必见外,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奴婢,奴婢自当尽力。” 江意澜挨着帘子进屋,想了想,真的开口问道,“那就请妈妈教我一些宫中的规矩吧,进了宫,总要守规矩的。” 她嘴上这么说,可心里想的却是,她是绝对不会入宫的,宫里勾心斗角乌烟瘴气,进了宫不死也要脱层皮,她宁愿做个最底层的小民也不愿靠近宫门半步,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要阻止送她入宫,哪怕只是进宫走个形式,哪怕明知选不上,她都不会进宫冒那个险。 肖妈妈将江意澜扶到椅上坐下,然后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回道,“姑娘无需着急,宫里的规矩等姑娘进了宫自有专门的嬷嬷教给姑娘,到时候姑娘就知道了。” 江意澜瞪了瞪眼,心道既然如此,那派你来专门负责这个事又是做什么的? 肖妈妈似是猜到她的心思,再度开口道,“姑娘可以学些刺绣品食妆扮之类的,这些个在宫里也是要比一比的。” 江意澜一副顿悟的神情,“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好的,那就更要烦劳妈妈多费心了,我天生愚钝,这些个都不大会呢。” 肖妈妈看她一眼,“姑娘谦虚了,只要姑娘用心,什么都不难学会的。” 江意澜点点头不再说话,目光落在肖妈妈身上,挺直的腰板,规矩恭敬的态度,呆板但却铿锵有力的回话,没有半点侯府奴婢的模样,她断定这肖妈妈定不是侯府里的,太夫人把她派到自己身边来,究是何意? 主子不再说话,肖妈妈更不会多说一个字,干巴巴的站了一会子,朱颜进来回事,她便找了个借口出去了。 “大夫人一回来就被太夫人请到暖香院去了,太夫人还让流月流露去了五姑娘院里,钱妈妈也过去瞧了一次。”朱颜如实禀告。 江意澜点点头,“大夫人一从暖香院出来便请到这里来,去跟厨房那边说声,今儿个大夫人五姑娘都在咱们这里用饭,让他们把饭都送到咱们这里来。” 朱颜应声而去,井桐端着盘子进来伺候。 江意澜抬头看她一眼,自那日试探过后,对她稍稍的抱了一丝希望,遂笑着道,“井桐,怎么说你都是伺候过大姑娘的人,虽然你来了我这边,但旧主该念着的时候还是要念着的,大过年的,你拿上些东西去瞧瞧你那些姐妹们,顺便给大姑娘请个安,跟大姑娘说,我刚从庵里回来,本来要过去看看的,可五姑娘被夜鬼吓着了,又哭又闹的实在脱不开身,改日我一定过去寻大姑娘说话。 井桐稍稍一愣,稍顿片刻才缓缓应了一声是,临出门的时候还若有所思的用眼角余光打量了江意澜一下。 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丘氏才急忙忙的奔过来,面色焦灼,扶她进来的仍是杜姨娘,眉目间一股淡然,不似丘氏那般焦急。 丘氏问了一句怎么样便径自进了里屋,见江意珊正躺在床上睁大眼盯着床顶,心里一急,“澜儿,给你妹妹请大夫了没?快瞧瞧这模样,脸蛋儿白的哪里还有血色。” 江意珊听到丘氏说话,忙掀开被子想要起身行礼,却被丘氏按住,嗔怪道,“你快好好的躺着吧,有什么事不能跟母亲说的?偏要闷在心里,你又是个闷葫芦的,岂不闷坏了身子。”说着回过头又瞪了瞪杜姨娘,“你也是的,她出了事你也不早早的跟我说,她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闷坏了还不是你心疼的最狠。” 杜姨娘扶着丘氏在床边坐下,抬手轻抚抚丘氏的后背,“哪里就有夫人说的那样厉害,不过是她胆小了些,无碍的。” 江意珊也跟着道,“母亲,我没事的,二姐姐已经给我熬了安神汤,我现在好多了。” 丘氏看看江意澜,面上的焦灼被一抹忧愁取代,叹了叹气,“意澜,你今天见过骆大夫人了?” 江意澜点点头,“母亲,太夫人那边有没有说什么?” “旁的倒没说什么,就是说了后院闹鬼的事,让我一定要查清楚。”丘氏忽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看了看江意珊,帮她掖了掖被子,柔声道,“意珊,你就在你二姐姐屋里歇着,别怕。” 江意珊忙小声道,“母亲,我已经很好了,等会儿就能回去了,我睡了二姐姐的床,二姐姐就不能睡了。” 江意澜笑笑,柔声安慰她,“不要怕,你今天也不用回去了,咱们两个挤这一张床睡。”今晚是绝对不能让她回去的,那院子里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知道的多了,对侯府对整个大房都不好。 江意珊一愣,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江意澜,傻傻的问了句,“二姐姐真的跟我一个床睡么?”二姐姐第一次对她示好,而且还愿意跟她挤一张床上,她心底的喜悦被一阵忐忑不安取代,她担心是她产生的错觉。 江意澜笑了笑,拍拍她的小脑袋,“有何不可呢?还怕我把你挤成肉饼啊?” 江意珊裂开小嘴笑了,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牙,眸里掩不住的惊喜,局促不安的看着丘氏,询问的目光投向丘氏。 丘氏点点头,面上亦带着一丝惊喜,心安的看了看江意澜。 杜姨娘脸上也带了一丝惊喜,微笑着望了江意澜一眼。 江意澜却不喜这微笑,避开了她的眼,心里生出一股异样。 到了外间,丘氏才开始细细问起闹鬼的事,江意澜唤了知秋进来回话,丘氏听的只皱着眉头低头不语,沉默了一阵子,才冷冷的笑了笑,“哼,真是那武婆子的鬼魄倒还好了,也叫那些做亏心事的人知道知道,害了人命,迟早要被人索回去的。” 看来丘氏也早已猜出此事另有蹊跷,杜姨娘面上也带着些忿忿不平的神情,显然也是知晓一些的。 江意澜犹豫着问了问,“母亲,您是说那武婆子是被人害死的么?” 丘氏冷哼了哼,“澜儿,这事儿是旁人做了想赖在你头上的,想要害你的人我是一定要揪出来的。我在底下早就暗暗查过了,只不过所有人似乎都被封了口,一时还没查出来什么。本想着你不在府里更好,谁知侯爷又把你接回来了。” 江意澜皱皱眉,坦言,“母亲,我不想参加选妃,不想入宫。” 丘氏愣一下,目光闪烁,浮了一层泪,“你不想进宫,我们又何尝想你入宫?可,这也是没法子的。每年的新年过后,皇上便会选妃,被选入宫中的大部分都是有些势力的大臣家里的姑娘,你还小,不明白其中道理,咱们侯府是没有理由拒绝皇上的。” 江意澜顿然觉醒,皇上选妃不过是设了个眼障,他定是担心朝中大臣势力过于强大,所以才会将各个府里的姑娘们选入宫中为妃,一来是牵制各个大臣,二来也是笼络大臣们的心,还有更重要的一条,借由这些妃子们之间的明争暗斗来挑拨大臣们之间的争斗,只有他们互相争斗了,才不会联合起来斗他这个皇上。 自古以来的皇上大概都存着这样的心思吧?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站得越高,危险系数就越大,心计藏得也越深。 江意澜不再执着于此问题,乖顺的答道,“母亲,我知道了,澜儿不会令你们为难的。” 她越是这么乖巧,丘氏心里就越是不舒服,心头仿佛梗了一块石头般的不舒服,微低着头,眼里的泪差点滚落下来。 气氛一下子低落下来,朱颜恰好进来问什么时候用饭,江意澜立马笑道,“马上送过来。”回过头看看丘氏,“母亲,今晚你们都留下用饭吧,我已经吩咐他们把饭送过来,专门给五妹妹做了镇静安神的,等会儿咱们一起吃。” 丘氏自是满口答应,饭菜上来,让丫鬟把江意珊扶出来,又唤杜姨娘也坐下一起吃。 江意澜微微挑了挑眉,并未多说什么,许了杜姨娘上桌用饭,但心里却是不愉快的 第五十五章.夜半捉鬼 夜,冰冷的月光洒下来,寒风从半空中呼啸而过,透过朦胧的暗夜,卷到文江侯府的上空,吹熄了几盏摇摆不定的灯笼,使得整个院落愈发的朦胧起来。 文江侯府后院里,冷飕飕的寒风呼呼怪叫,一抹白影绕着院门轻巧而入,又沿着一条小径徐徐前行,直至一片小池塘,半蹲着身子缓缓而动。 良久,院门处又有了异样的动静,一个矮小的婆子手上挑着一盏小灯笼徘徊不定,四下里不住张望,似是想要进去却又迟迟不敢抬脚,犹豫良久,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抹白影倏地从院内闪出,昏暗的灯光下,映出白影一张惨白无血色的脸和披在肩上的长发。 那婆子哇的一声怪叫将灯笼扔在地上,全身一阵哆嗦吓得瘫倒在地上,牙关颤抖不已,“你……你……是谁?” 那白影直挺挺站在她跟前,半边脸掩在直垂而下的长发里,瞪着一双眼狠狠盯着她,在朦胧月光下,似是射出一道锐利的白光。 那婆子吓得更厉害,全身抖的如筛糠一般,呆怔片刻,哆哆嗦嗦的趴在地上磕起头来,嘴里念念有词,“武婆子,你别怪我,我……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别来找我……你千万不要来找我。” “为什么?”白影嘴里发出一声低沉的控诉,伴着呜呜风声,显得更加凄凉悲惨。 老婆子吓得整个身子俯趴在地上,抖的连磕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凭着尚要生存的念头,勉强挤出几句话,“武婆子,你也莫要索我的……我的命,我要给你一条生路的,我让你走,可是你却不肯走,你不愿离开侯府,可你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侯府呢?二夫人都答应你了,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女儿的,可你……” “哼哼,哪里来的鬼怪敢来此作怪?”一声厉喝犹如从天而降,将老婆子的话打断,陡然间,仿佛有无数个灯笼亮起来,将后院们照的通亮。 老婆子一双眼瞪得比铜铃还要大,眼里满是惊惧,呆怔的看着眼前突然而出的一幕,那白影悄悄的后退了一步,眸里射出一抹仇恨。 太夫人从暗影里走出来,流月流露带着几个丫头各挑着两盏灯笼跟着走出来,满面惊讶的看着跪趴在地上的老婆子,太夫人命人严密观察后院动静,方才有人禀告后院出现一抹白影,于是太夫人忙带人悄悄赶来埋伏在外头,只等着那白影一出来瞧个究竟,谁知竟看到了这样一幕。 太夫人冷冷的看了一眼那白影,沉呼道,“流月,看一看这妖孽到底是何方神圣?” 白影不等流月提着灯笼上前,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夫人饶命,我不是妖孽,我是来看我娘的。” 流月挑着灯笼上前照了照,那白影居然是月笼,穿了一身白衣,头上挽了个松散的发髻,两边各搭下来一缕,挡住半边脸,脸上净是泪水。 太夫人一道利光投向月笼,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愈发清凉,“月笼,深更半夜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月笼捂住脸失声痛哭,竟全然不顾太夫人的问话。 一旁的老婆子彻底的瘫倒在地上,一双眼瞪得更大,身子抖了几抖,眼里闪过一丝狡猾,猛的挺起身子跪着朝前走了两步,扑倒在太夫人脚下,明亮的灯光照在她脸上,竟是二夫人的跟前的钱妈妈。 她抱住太夫人的小腿,大声哭道,“太夫人要给奴婢做主啊,这小贱人装神弄鬼吓唬奴婢,奴婢方才被她吓得灵魂出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知道了,这小贱人,这小贱人八成是会妖术的。” 她不说话倒还好,这般一说,太夫人心里的火气登时窜上来,事情都真相大白了,她却还不知死活的胡编乱造,当真把侯府的主子们当猴耍,当下狠声道, “钱妈妈,你是被月笼的妖术吓得灵魂出窍,那这会子你是不是又被我的妖术救得灵魂归窍了呢?” 钱妈妈慌忙点头,“是是是。”一连说了三个是才顿觉太夫人后头的那个妖术,吓得又忙摇头,“太夫人不是妖术,太夫人不是妖。” 太夫人猛的抬起腿狠狠的踹了她一脚,牙齿咬的咯咯响,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个害死人的老奴才给我拖下去杖毙。” 钱妈妈惊恐的瞪着太夫人,张大嘴巴争辩,“太夫人,夫人……” 太夫人不容她再多说一句话,“流月,堵上她的嘴。” 流月眼疾手快的迅速将钱妈**嘴堵上,钱妈妈惊恐的眼里露出更吓人的神情来,仿佛感到身后已站好了索命的黑白无常。 “太夫人,侯爷请您回暖香院。”不知何时,江勤已站在太夫人身后,躬身行礼。 太夫人心头一惊,随之一凉,侯爷到底是留了一份心思。 她转过身看了看江勤,冷冷的道,“原来是江勤呵。”他出来的太是时候了,不早不晚,恰是时候。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江勤心底一凉,硬着头皮回道,“正是老奴。” 太夫人笑了笑,这丝笑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些诡异,“那就带她们一起过去吧。”回了头又看了看仍在低声哭泣的月笼,一扫方才的狠戾,和声细语的道,“月笼啊,有什么委屈你尽管到侯爷跟前说去,说到底你母亲是为了你才落得这样的下场,天底下哪个母亲不为自己的家人孩子想一想的,你母亲这回倒也值得了。” 月笼掩着面点了点头,“多谢太夫人为奴婢做主。” 原本还在挣扎的钱妈妈听到太夫人这句话后,忽然停止了挣扎,老实了起来,乖乖的低下了头。 江勤又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太夫人这话是在警告钱妈妈,一旦说错话,家人孩子的性命就难保了,钱妈妈若想保住他们,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所有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 当然了,太夫人这话也是在警告自己,可他却是不怕的,在这文江侯府里,他不过是个单身汉,死去活来的也就他一个人。 文江侯黑着脸正襟危坐,两条浓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时不时的颤动几下,他看了一眼月笼,仍旧问了太夫人问过的一个问题,“深更半夜,为何去后院?还要穿一身白衣?” 月笼一双眼已哭的红桃一般模样,“侯爷,今天奴婢听说后院闹鬼,奴婢便想着或许是奴婢的娘,奴婢很想她,所以就想半夜去后院,或许能见我娘一面,谁知奴婢在池塘边等了许久也未见娘出来,想着第二日再去,哪知出了门就碰见了钱妈妈。” 月笼说着又落下两行清泪,朝着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侯爷,求您为奴婢做主,奴婢的娘是钱妈妈害死的。” 文江侯黑眸如炬,直直射向月笼,这丫头说的天衣无缝,可这一切都未免太巧合了,后院闹鬼,她半夜会鬼,钱妈妈也去后院,而此时他与钟氏都得到了后院出现白影的消息,还真是小瞧了这丫头的心计。 可她说的又完全挑不出错来,想念死去的母亲,一听说母亲现身便半夜去相会,这是孝。即便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安排好的,她亦是为了给冤死的母亲讨个说法,还母亲一个清白,更是至孝。 文江侯想着微眯了眯眼,一双眼在月笼身上审视片刻,目光转向钱妈妈,“你有什么话说?” 钱妈妈捣头如蒜,“侯爷饶命,是我讲武婆子推到池塘里去的,是我害了武婆子的命,奴婢不敢求侯爷饶命,只求侯爷开恩,我一个人的错不要拖累了我的家人,这件事他们都不知道的。” 文江侯眉头皱的更紧,沉声问道,“那你为何要谋害那武婆子的命呢?” 钱妈妈嘴角微微一扯,“是奴婢见钱眼开,那武婆子好赌,前几日跟人赌钱时候赢了一大笔钱,奴婢威胁武婆子若不分给我些,我便告诉太夫人,她不依,我们两人争执的时候奴婢不小心将她推到塘子里。” 太夫人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端起桌上冒着热气的茶放在嘴边,挡在杯子下的嘴角处挂了一丝冷笑。 好一个见钱眼开,文江侯沉默不语,钱妈妈心里没底,吓得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来。 “那你得了那武婆子的钱?”文江侯再度开口。 钱妈妈摇头,“没有,奴婢见杀了武婆子,心里害怕,也不知武婆子将那钱藏到哪里去了。” 文江侯目光又瞟向月笼,“你知道你母亲的钱藏在何处么?” 月笼擦了擦脸上的泪,带着一抹愤恨,“奴婢也不知,平日里奴婢最狠她赌钱,所以她赢了钱回来也不敢跟我说的,奴婢并不知她赢钱的事。” 文江侯冷哼了一声,一字一句道,“那便是你谋财害命了,江勤,明日去送官吧。” 江勤上前将钱妈妈拉下去,钱妈妈深深的看了太夫人一眼,才转身跟着江勤出了房门。 太夫人微微皱眉,放下手里的茶,“侯爷,送官不好吧?传了出去对侯府也不好,更何况她是老2媳妇娘家带来的,好歹的也要顾及些她的面子,问一问她的意思,或者让老2媳妇送回娘家去。” 文江侯冷冷的看了一眼太夫人,面上表情甚是冷漠,“不管是谁的人,谋财害命都是要送官的。老2媳妇跟前出了这样的人,一半错就在她身上。” 文江侯又顿了片刻,似是在提议,“内院的事太多,我看你近日精神不太好,不如干脆全都交给老大媳妇,你握着一半权,她倒是放不开手去做,反而纵容了这群不知死活的奴婢。” 太夫人脸色一黑,张嘴要争辩,文江侯却又说了一句,语气甚是缓和,“当然了,这内院之事我不方便插手,一切还是你看着办,你操持的太多,累的很,我也不便多在你这里,免得你又要忙乱,累坏了身子。” 太夫人被噎的说不出话来,文江侯的意思很明白,若想主持中馈也不是不行,你要操持家务啊,多累啊,那我就少来或者干脆不来了,也是为你好,怕你累坏了身子。 太夫人气的牙痒痒,又偏偏说不出一个字来,只得咬碎了牙往自个肚里咽,咬着牙狠声道,“多谢侯爷体恤,我也老了,府里的事又多,尤其是年下事情更多,我早就想把大权交给老大媳妇了,既然侯爷也是这么个意思,那就这么办,明儿个我便把大权交给老大媳妇。” 文江侯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抬眼看了看月笼,如此有心计的丫头还能留在府里么? 被文江侯一盯,月笼顿时一慌,但想起姑娘的话,缓缓镇静下来,抢在文江侯开口前道,“侯爷,您对奴婢的这份恩情,奴婢今生无以回报,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 说着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朝文江侯磕了三个头,直起身子又道,“侯爷,奴婢今生难报您大恩大德,奴婢笨拙,不能亲身伺候侯爷,奴婢回去后,定会摆个神像供奉,日夜为侯爷祈福。” 文江侯瞳孔缩了缩,好个机灵的丫头,她心知钱妈妈背后定还有人在指示,却不再深究背后之人,反而对他惩罚钱妈妈一举感恩戴德,可见是个识大体知进退的,这样的人留在府里,或许日后能用得上。 他摆了摆手,淡淡的道,“做好你该做的,好好的伺候主子。” 月笼吊着的一颗心这才缓缓放下,一时又百感交集落下泪来。 太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一眼月笼,眸里寒光闪闪。 丑时已过,文江侯府终于安静下来,寒风一路叫嚣着擦肩而过,文江侯立身站在院中,月光寂静的照在他身上,衬出几分孤单来。 江勤静悄悄的走到文江侯跟前,低声道,“侯爷,夜深了,外头冷,您回去歇着吧。” 文江侯不答话,沉默良久,沉声道,“文江侯府侯爷的爵位绝不能改变。” 江勤张了张嘴,眼里一热,最终未说出一句话。 推荐好文: 1943729《金枝菜叶》作者:宝瓶斋:天降大任于小女子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打住姐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受气的 第五十六章.赔了夫人又折兵 ??着灯笼从暖香院里出来,月笼抚了抚额前长发,紧了紧衣袖,大口大口的吸着冷气,仰头望了望天上那轮明月,眸里留下两行清泪,又长长呼了几口气,一溜烟儿的奔向澜园。 进了院子,她忽的将灯笼里的光熄灭,悄无声息的闪身进了小耳房,房内一盏小灯正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这光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从外头却瞧不出一丝光亮。 月笼放下手里的灯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压低嗓音,“姑娘,您的大恩大德奴婢永世难忘,奴婢原只想能找到真凶,使得我娘死的明白就好,现下竟给我娘报了仇。从今日起,奴婢的命便是姑娘的了。” 江意澜扑哧一下小声笑了出来,,“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还害怕要了你的命,你的鬼魂过来缠着我呢。” 月笼泪眼朦胧,内心波涛汹涌,她是真的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为娘报仇,即便是今天,江意澜吩咐她去后院捉鬼的时候,她心里虽激动不已,却并未料到可以惩治恶凶的。所以即使文江侯只是把钱妈妈送了官,而不去追究真相,她心里亦是开心的,她要的不是真相,而是能为母报仇。 朱颜欣喜的看着江意澜笑了笑,“姑娘,奴婢可真是服了您,只怕这会子钱妈妈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也怪不得旁人,谁让她做了亏心事半夜害怕鬼敲门呢,却不知这不过是姑娘下的套罢了。” 江意澜眸光微闪,沉了沉,才道,“也不要高兴的太早了,这件事祖母早晚就想到的,只不过她抓不到把柄罢了。”她挑眉看看月笼,“这事是不是跟二房有关?” 月笼点点头,“钱妈妈差点就说出来了,是太夫人及时出现才拦了她的口风。”月笼忽然又想起件事,遂道,“姑娘,侯爷让太夫人把侯府的大权交给大夫人,这下可好了。” 江意澜眉头舒展,没想到竟还多了这样的事,她低头想了想,心底泛上一阵喜意,文江侯此举是不是恰说明了他也知道了这件事的底细,并且洞察了二房那边的心思,他逼太夫人把侯府大权完全交给大房,是不是也是要告诉旁人,这侯府里侯爷的继承人只能是江微岸呢? 她没想到文江侯竟然以这种方式向所有人传递了这个信息。 不及多想,江意澜压下心头疑惑,“月笼,快起来吧,累了这一夜,终能如愿,也值得了,天也快亮了,你们歇着吧,我也回去了。” 朱颜忙起身去扶江意澜,江意澜摆了摆手,“不用伺候了,我自己回去吧,就在隔壁。五姑娘受了惊吓,睡得不沉,莫要惊醒了她。” 朱颜终是不放心,眼瞧着姑娘进了正房,没了动静才返回房里睡下。 回到房里,江意澜摸索着上了床,听着江意珊沉稳的呼吸声,知她睡的正沉,遂和衣小心的躺在床外侧,心里又是一阵翻腾,直到了东方天际发白,她才沉沉睡去,只睡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便醒了,屋里已有了微弱的亮光。 她翻了翻身子去看江意珊,不经意间对上一双小心试探的大眼,倒给吓了一跳。 “二姐姐。”江意珊喃喃叫道,身子又朝里缩了缩,唯恐挤了江意澜。 江意澜笑笑,“再往里挤小心挤成肉饼。” 江意珊不好意思的笑笑,整个身子缩在被窝里动也不敢动了,面上却带着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喜悦。 江意澜在心底微微叹口气,瞧小丫头这般模样,心里该是多么的惧怕自己,不知以往江意澜是怎么对她的,自己对她倒没多少感觉,不喜亦不厌,只这一次见她贸然出面为自己解围,才发觉似乎忽视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同父异母。江意澜的心里又开始不舒服起来,好像有跟鱼刺梗在喉内,不上不下,甚是难受,她不动声色的翻了个身避开江意珊的目光,低声道,“不早了,起床吧,该给祖父祖母请安去了。” 江意珊很听话的嗯了一声,却缩在被窝里一动不动。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轻响,朱颜知秋各端着盆子进来。 两人梳洗一番,穿戴整齐,一前一后去了暖香院。 进了房门,两人都惊了一下,一屋子的人,大房二房三房全都齐齐坐在大厅内,待她们一进来,整个侯府的老爷夫人少爷姑娘们全都聚全了。 江意珊吓得下意识的躲在江意澜身后,江意澜则直直上前行礼请安,然后两人按照位次依次坐下。 江意澜微低着头,目光却活跃的很,快速的在房内打了个转,江微岸微低着头瞧不出神情,丘氏眼眸里闪着几分亮色,江微波微微侧头,黑着一张脸,杨氏两眼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而江微舟面上却带着几分讥诮,一副旁观者的模样。 看来所有人都已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了,偌大的侯府,哪里有什么秘密可言,所谓的秘密不过是掩耳盗铃的自我安慰罢了。 太夫人双目里夹着些红丝,面色不佳,似是没睡好的缘故,收回不知望向何处的视线,淡淡的扫了一圈,淡淡道,“这么多年,我也累了,很多事我真的也不想管了,所以我跟侯爷决定,将府里所有的事都交给老大媳妇,老大媳妇,这以后的重担都要落在你身上了。” 丘氏心底自是欢喜的,以往她也主持府里的大小事宜,可决定权仍是在太夫人手里,这次不一样了,太夫人是彻底放权了,她一想到昨天晚上听到的消息,心里就乐的打了个结,喜归喜,她却不敢在脸上显露出来,皱了皱眉推脱,“母亲,只怕媳妇会辜负了母亲的期望,母亲还是另择他人吧。” 坐在一旁的杨氏嘴角抽了抽,狠狠的瞪了一眼丘氏,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还要说这些好听的话,老天爷对她真是不公平,她苦心策划了这么久,不但什么都没得到,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尤其是最亲的奶娘,自己却保不住她的命。 她心头的怨恨一股儿全涌上来,恶毒如利刀的目光直直扎在丘氏身上 第五十七章.宁肯放弃! 太夫人笑的面如春风,心底却带着几分异样,缓声道,“就这么办了,侯爷也是这么个意思。”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有意无意的在江微岸三兄弟面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江微舟的脸上,他面色安然,似乎此事与他无关。 太夫人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声。 既是文江侯的意思,丘氏自是不能再推脱的,说了几句自谦的话就算接过了侯府大权,心底喜悦自是无法言喻。 江意澜心头也顿觉轻松了不少,不管怎样,在这深宅大院里,手握重权才能不被人欺负,至少表面上旁人是不敢的,她微微抬头瞧了瞧文江侯,他正微低着脑袋似乎在想什么事。 江意澜心下微动,他可以作为大房的靠山么?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一屋子人各有各的想法,气氛骤然下降。 沉静片刻,文江侯缓缓开口,“都散了吧,老大,老大媳妇留下。” 江微岸夫妇对视一眼,丘氏微微低头,露出几分喜色,侯爷大概是要说什么秘密的话吧,或许是有关侯府的重大机密。 太夫人却微微皱了皱眉,不知文江侯意欲为何。 众人纷纷起身离开,屋内终于又安静下来的时候,文江侯抬眼看了看江微岸,沉声道,“武骆侯府要与咱们侯府结亲的事,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武骆侯府送信来了。” 江微岸心底一沉,等着文江侯继续说下去,丘氏喜色尽退,握紧了拳头,心头微微一颤。 文江侯打量两人一眼,“他们看上了意澜。” 江微岸心底绷紧的一根弦砰的一下断了,失声道,“不是意黛么?怎么换了意澜?” 丘氏惊得睁大眼,长长的指甲已陷进肉里。 文江侯瞪了江微岸一眼,“什么叫做换了意澜?听武骆侯的意思,是玉湛看上了意澜。” 丘氏突然开口,带着几分颤抖,“父亲,您已经答应他们了么?” 文江侯不悦的看看丘氏,十分不喜欢她这种面对长辈的说话语气,遂冷声道,“这是原本就说好了的,绝不能反悔。” 江微岸双目微红,颤声问道,“父亲,一定要这样么?岂不是……岂不是将意澜送到火坑里去了?父亲,您也知道的……” 文江侯忽然没了气势,叹了口气,“微岸,不管谁嫁过去,我心里都是不忍的,可这事是咱们理亏在先,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还有什么话可说?说到底还是意澜害了玉湛,我……也不能太对不起武骆侯,他毕竟是快要死了的人。” 丘氏压在心头的悲愤涌上来,急的红了眼,“父亲,这件事绝对不行,正是因为意澜害了玉湛,更不能嫁过去,如果意澜进了武骆侯府,这日子可还怎么过?玉湛,玉湛,他现在是个病人,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还不知道,看上了意澜,说不定是想着怎么折磨澜儿呢。” 江微岸的眼里也浮上一层泪,语气甚为坚决,“父亲,我不同意将澜儿嫁过去,即使断了两家的交情,我也不能眼睁睁的害了意澜的一生。” 丘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泣道,“父亲,求求您救救意澜。” 文江侯有些着恼,冷声道,“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不能再更改了。”冷冷的看了一眼江微岸,语气更加的冷漠,“哼,除非你不想要侯爷的袭位了。” 一句话使得所有人心底都震了震,就连站在一旁伺候的几个丫头眉角都挑了挑。 太夫人眸光闪烁,疑惑的看了看文江侯,猜不出他到底什么意思,遂吸了口气,带着些许试探的味道劝道,“侯爷,这可不是件小事,您生气归生气,可不能冲动的,意澜的事跟承袭爵位是两码子事,意澜的事确实有些突然,他们做父母的心疼孩子原本就是应该的,你何必这么逼微岸。” 文江侯挑挑眉,云淡风轻的道,“我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说过的话,一向是认真的。” 江微岸突然笑了,嘴角抽了几抽,“父亲此话可当真?”见文江侯懒得再重复一遍方才说的话,他便撩起袍角跪在地上,“父亲,不孝儿愿意放弃侯爷之位,还望父亲成全。” 文江侯冷冷的看他一眼,“好。” 丘氏心内已是惊涛骇浪,丈夫还是女儿,她心内纠结不安,想要女儿的幸福就要毁了丈夫的前途,想要丈夫的前途,就要毁了女儿的幸福,她终能掌管侯府大权的喜悦已完全被痛哭遮掩,她心痛的无法言语,呆愣的听着江微岸说出放弃的话,她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她微微抬头看着江微岸,面上滚下两行清泪。 水波园,杨氏铁青着一张脸,两眼肿的如红桃,一想起钱妈妈,牙齿就咬的咯咯响,她看了看坐在对面一语不发的江微波,狠声道,“老爷,您现在瞧见了吧?侯爷心里哪里还有您的位子?就算钱妈妈犯了错,可好歹的也是喂我伺候我多年的奶娘,可侯爷说都不说一声便送到官家去了,这不是扇了您的脸么?” 杨氏越说越生气,差点伸着手指点到江微波脑门上,“抛开这件事不说,侯爷为何逼着太夫人将侯府大权都交给大房?还不是向咱们都表明这侯爷的爵位只能落在大房头上么?老爷啊,您是没有争的心,可旁人却不是这么想的,即使您挖出心肝给他们瞧,他们也未必觉得是干净的,您现在心里还想着大哥,可是大哥呢?他有没有想着你这个弟弟呢?” 江微波满脸涨得通红,一大清早便被文江侯叫过去训斥一顿,尤其是他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杨氏的这番话正好戳在他心窝里,自小到大,太夫人总是向着大哥,每次都告诉他要让着大哥,这样旁人才不会说她虐待继子,他与大哥的感情很好,可又总觉得两人之间因为这层关系隔了点什么,尤其是这几年,他总觉得大哥也不似往日那般真心实意的对他了。 杨氏见江微波眼光波动,似是听了她的话,愈发的张狂起来,“老爷啊,您快醒醒吧,这侯府大院里,真心待您的又有几人,您不为别的,即使为了意远意黛,也不能不管不问的,您好歹的也是朝廷命官,莫让旁人笑话了去。” 江微波脸色愈发黑沉,坐在椅上不肯说话,被杨氏说的急了,蓦地抬头瞪她一眼,“闭嘴,唠唠叨叨的有完没完。” 杨氏撇撇嘴并不理会他的着恼,知她的话已在他心底起了作用,她也不再多往下说,吩咐丫头准备东西去牢里探望钱妈妈。 她还坐在椅上落泪,兰巧从外头走进来,凑到她跟前低声细语几句,杨氏陡的瞪大眼,吃了一惊,“可是真的?打听清楚了?” 兰巧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江微波,低声回道,“千真万确,是太夫人屋里传出来的。”说着又偷瞄了江微波一眼,见他面上并无怒色,才稍稍的放下心来。 杨氏摆摆手,“再去听听有没有旁的消息,打听清楚了再来禀告。” 兰巧应声而去。 江微波皱下眉,“什么事?” 杨氏眯了眯眼,眸里露出一抹亮光,啧啧两声,“老爷,我倒是摸不透侯爷的心思了,侯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 “到底什么话?”江微波不耐烦的问道。 杨氏站起身快步走到江微波跟前,小声道,“老爷,侯爷要把意澜许配给骆玉湛,大房自是不愿意,侯爷便提出个条件。” 杨氏顿住不再往下说,狡黠的看着江微波,卖起了关子,“您知道侯爷提的什么条件吗。” 江微波心情正不爽,无心猜谜,扬声道,“你想说就快说,不想说就别卖关子了。” 杨氏嗔怒的瞪他一眼,喜滋滋的道,“侯爷说不让意澜嫁过去也可以,除非大哥不要侯爷的爵位。” 江微波亦是一惊,“大哥答应了?” 杨氏点点头,眼珠子差点笑出来,“侯爷这条件提的好,让丘氏再得瑟,丈夫跟女儿只能保一个,看她再怎么嚣张。” 江微波眉头皱得更紧,对杨氏的小肚鸡肠与幸灾乐祸颇为不悦,遂打断他的话,“大哥真的答应了?” 杨氏哼了一声,“答应了更好……”杨氏还想再接着发几句高谈阔论,但一转眼瞧见江微波面上的不悦,忙收住得意忘形,谨声道,“老爷,这事也不是咱说了算的。” 江微波眉头拧出几道皱皱,“为什么一定要跟武骆侯府结亲呢?明知是火坑?” 杨氏冷声哼道,“谁让咱们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了呢?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 她心里的如意算盘正打得啪啪响,这下她倒是省心了,只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不管江微岸做什么样的选择,对她们二房都是有好处的。如果把江意澜嫁到武骆侯府,不但去掉了江意黛的后顾之忧,还减少一个选妃名额,而且这个名额还曾经被皇上亲自宣召过。如果江意澜不嫁去骆府,那江微岸就要为此放弃承爵,呵呵,到时,侯爷之位非江微波莫属了。 杨氏笑的眉毛都弯成了两条细长的小月牙儿 第五十八章.唯一的机会 ??氏兀自欢喜着的时候,江意澜也得到了消息,沈妈妈最先把消息带进来,她还吃了一惊,沈妈妈刚进府没几日,居然能在第一时间里打听到暖香院那边的消息,果然有几分手段,又令她对沈妈妈刮目相看了几分。 江意澜低眉沉思,武骆侯府先后来了老夫人骆大夫人,目的很明确,就是来为骆玉湛选媳妇的,从骆大夫人的神情来看,她应是不喜自己的,老夫人似乎也露出些不喜来,又怎会选中自己呢? 难道是骆玉湛?江意澜的心微微颤了一下,身上莫名的冷了起来,难道骆玉湛已恨她入骨,所以要把她娶过去狠狠的折磨折磨? 江意澜禁不住又打个寒颤,想起骆玉湛盯着她时的冷漠,心底便一点点沉下去。 沈妈妈见她沉默不语,便低声道,“大老爷已为姑娘做了担保,想必姑娘无需担忧,再说了,年后姑娘便要进宫了,武骆侯府也不敢强逼着姑娘的。” 进宫?江意澜的心尖又颤了颤,眼前浮现出诸多身居宫中的女人们幽怨的眼神,心底更凉,只在一瞬间便做了决定,猛的站起身,沉声道,“沈妈妈,我要答应这门婚事。” 沈妈妈听了这话竟然毫无吃惊,仿佛料定了江意澜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她面色平静的问道,“姑娘,您是不愿进宫么?” 江意澜看她一眼,点点头,咬了咬牙,“我宁愿对付一个心理变态的男人,也不愿进宫应付那群勾心斗角的女人。” 沈妈妈面色陡的恍惚了一下,眉目间多了几分惆怅,又夹了一丝懊恼,只一霎便又恢复了常色,提醒道,“姑娘,您考虑清楚了么?一旦您做了决定,再也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江意澜紧紧眉头,略一沉吟,挑眉看向沈妈妈,“沈妈妈,您可还有什么旁的好主意?您说过会保我寻得一门好亲事的。” 沈妈妈抬头看她,“摆在姑娘面前的不是好亲事么?一头是皇家,一头是侯府,哪里还能寻得出比这更好的人家?” 江意澜忽然觉得牙根痒痒,狠狠的瞪了瞪沈妈妈,假装生气的道,“照你这么说,只要人家好,嫁给猪狗都是无所谓的了?” 沈妈妈忽然笑了笑,“姑娘说笑了,您要嫁的可不是猪狗。”顿了顿又严肃的道,“姑娘,您的路还是要靠您自己选择的,只是……您选了以后,不管以后多难多苦,都不要后悔。” 江意澜顿觉胸内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又去想皇宫的生活,只想到那一重重的宫墙门,便再也想不下去了,“沈妈妈,我决定了。现在我就去找祖父祖母去。” 沈妈妈貌似无意的轻声嘟囔,“大老爷也不用丢了侯爷爵位了。” 江意澜心头微动,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叫了朱颜便出了房门,刚走到一半,忽又觉得直接找文江侯说这事太过唐突,亦会引起太夫人猜疑自己在她身边放了人,于是便折个方向去了岸香园。 岸香园里,丘氏正在低声哭泣,杜姨娘在一旁不住的安慰,“夫人,您就别哭了,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老爷的心思您也是知道的,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二姑娘,您不也是为了二姑娘么?” 丘氏拿着帕子抹眼泪,差点泣不成声,呜呜的哭了一阵子才抬头道,“可是,如果老爷不能承袭侯爷的位子,谁又能保证他们几个能有个好的前程?如今保住了意澜,却又把意遥几个给耽误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可叫我如何是好?” 丘氏此时心如刀绞,一边是女儿,一边又是丈夫儿子,丈夫没了前程,儿子的前程也渺茫无期。 杜姨娘一时没了话,只跟着偷偷抹眼泪,再想起江意珊的庶女身份,心底的苦楚更多了几分。 “母亲,您无需担忧。”江意澜挑着帘子进来,一眼便瞧见丘氏眼里止不住的泪水,眼里流露的悲戚,不由得鼻子一酸,丘氏是真心实意的为她好,遂哽咽道,“母亲,都是女儿不孝,让您跟父亲为难了。” 丘氏一见她情绪更加激动,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哭的更加伤心,“我的儿哇,你的命好苦哇,都怪母亲,都怪我没有好好教你,若是没出那档子事,也不会害得你如此了。” 那档子事自然指的踢坏骆玉湛命根子的事。 江意澜鼻头更加酸楚,这原本是她的错,可丘氏第一个想到的却是她自己的错,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眼里不由得滚下一串泪,趴在丘氏怀里仰头道,“母亲,女儿决定嫁到骆家去。” 丘氏大吃一惊,狠狠的在她肩膀上拍了拍,布满血丝的眼里遮不住的疼惜,“莫要说傻话,你放心,你父亲已经跟你祖父说的很清楚了,你也祖父也答应了的,你心里不要想着旁的事,一切都由你父亲做主,什么爵位不爵位的,你父亲不稀罕,咱们都不稀罕。这件事你就别管了,嫁到骆家去,我们绝对不能同意的。” 江意澜早已料到丘氏会拒绝她的请求,遂从丘氏怀里滑了滑跪到地上,“母亲,女儿不是因为父亲的爵位,女儿是为了群殴自己。” 丘氏愣了愣,不明白江意澜的话,疑惑的看着她。 “母亲,我是不想进宫,这个是最好的机会。”江意澜紧紧的握住丘氏的手,郑重的道,“母亲,求求您,我宁肯嫁入骆家,也绝不进宫。” 杜姨娘也愣了,很不理解江意澜的做法,轻声劝慰道,“姑娘,您就听夫人的话吧,您进了骆府只有受罪的份,哪里还能翻得了身?您不为自己,也要体谅老爷夫人对您的心疼。” 江意澜猛的回头,锐利的目光射在杜姨娘脸上,语气加重了几分,“难道你希望我被斗死在宫里么?在骆府至少我还能活着,进了宫说不定我就只有一个死。” 杜姨娘陡的打了个寒颤,吓得紧紧闭了嘴,忽然觉得跟前的江意澜再也不是往日那个不闻世事的小姑娘了,她对自己的敌意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她十分的厌恶自己,她心底涌起一股寒意,缓慢的在扩散开来。 丘氏也被江意澜的话吓了一跳,宫里的勾心斗角她不是不知道,听到的看到的每每都令人胆战心惊,从心里说,她是不愿女儿进宫的,进了宫,也不过是权势斗争的牺牲品,哪里还有幸福可言?可是……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女儿嫁给一个废人。 江意澜见丘氏心思已稍稍活动,更是声泪俱下的讲了一些从书上看来的后宫争斗的事,尤其是她这种既没有美貌又没有智慧的女人,进了宫只怕还未开始选妃,就被人当做替罪羊弄死了。 一提到死这个字,丘氏眼里的瞳孔也不自觉的紧缩,她无法想象女儿死后的情形,那是她所不能忍受的。 丘氏沉思片刻,亦想不出别的主意能阻止女儿进宫,急的眼泪又落下来。 江意澜知她矛盾的很,也不强迫,只轻声道,“武骆侯病重,又是朝中重臣,他的遗愿皇上怎么都要顾及几分,不能拂了忠臣们的心,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丘氏终是犹豫不决,末了沉声道,“我还要跟你父亲商量商量,你先回去歇着吧。” 江意澜知道这已是她的底线,亦不再多说什么,又安慰了几句,便从岸香园出来。 江意澜一出门,杜姨娘这才敢上前,望着仍在晃动的门帘,怔怔出了会身,幽幽道,“夫人,姑娘好像真的变了。” 丘氏一门心思想着江意澜方才说的事,并未注意到她说的话,只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并未放在心上。 到了下午,江微岸亲自去问了江意澜的意思,见江意澜决心已下,左思右想之后,答应了江意澜的请求,但他心里却空落落的,总觉得是自己无能才使得女儿不得不做出这样的选择。 文江侯听到这件事竟是江意澜自己做的决定,一双利目闪烁不定,亦猜不透江意澜的心思,微眯着眼开始重新审视他这个并不喜欢的孙女儿。 肖妈妈很快也听说了这件事,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起一层疑色,只顿了一顿便进了正房,“姑娘,您有皇上选妃的事挡着,大可推掉武骆侯府的提亲。” 江意澜面色不动,目光却在细细打量着肖妈妈,这也是属于她应该教导的范围么? 肖妈妈见江意澜沉默不语的打量她,惊觉自己太过冲动,这是主子的事,她原不该问的,可……她咬了咬牙接着道,“姑娘,您进骆府,那可是没有后路的一条路,您无需应下的,您是皇上许了要进宫的。” 江意澜挑挑眉,不动声色的问她,“肖妈妈,你是来劝我进宫的么?” 肖妈妈一愣,弓了弓身子,“奴婢不敢。” 江意澜饶有兴致的看着肖妈妈不轻易流露表情的脸上露出的一丝惊慌,暗暗猜测她的身份,肖妈妈定不是文江侯府的人,她到底是什么人呢 第五十九章.哥哥回来了 ??意澜低头沉思的时候,肖妈妈心里也打起了鼓,这位二姑娘似乎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只看她做的这个决定便知她心非一般,遂眼珠转了转,试探着问道,“姑娘,莫非您是有什么苦衷的?” 江意澜微转的心思抖的一动,笑了笑,面上越过一抹苦涩,“这事儿我也不瞒妈妈,祸是我闯下的,害了人,欠了情,只有我自己去还了,断不能伤了武骆侯与祖父多年的情分。” 江意澜嘴里的祸事肖妈妈自是心知肚明的,见她毫不避讳的说出来,反倒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了,心底里多了几分同情,审视的目光落在江意澜脸上,意图寻出些端倪,可除了掩不住的苦楚便无其他,她还想再多说几句安慰安慰,终究是无话可说,只叹了叹气,又觉得不死心,便轻声道,“姑娘,或许您可以找皇上替您做主。” 江意澜却陡的瞪大眼,有些着恼的看了看肖妈妈,语气加重了几分,“我若去找了皇上,岂不是陷我祖父于假仁假义,咱们本做了对不起人的事,怎可再在旁人的伤口上撒一把盐?这样的事我断不会做的。肖妈妈,这样的话,以后休要再提。” 肖妈妈怔了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口气噎在肚里,不上不下的竟闷得有些胸痛,若再说下去,似乎有些露骨了,只好忍了忍,找个借口便从正房里溜了出来,拐了几个弯便进了暖香院。 太夫人乍听到江意澜的决定,也是惊疑不定,随后很快又释然了,这对她对侯府来说都是件好事,江意澜自愿嫁入骆府,以后谁都说不到她头上来,早知有此事,她又何须费旁的心思,枉费了她一片苦心。 她嘴角挂着一丝淡笑,面带喜色,挑眉间便见肖妈妈撩帘进来,忙按下心头喜色,热情的招呼,“肖妈妈怎么来了?” 肖妈妈欠欠身行个礼,面无表情但语气却有几分不满,“太夫人,我来府里做什么您是知道的,可这会子怎么忽然把二姑娘许给骆二爷了呢?” 太夫人换上一副为难的神色,缓声道,“肖妈妈,你或许不知这其中的根由,武骆侯这会儿正在床上躺着,也是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一个将死之人的请求咱们怎能拒绝?武骆侯又是先皇跟前的功臣,这事儿八成已经报到皇上那里去了,只等着皇上下圣旨了。” 看来此事已成为板上钉钉的,肖妈妈一时无话可说,便道,“既如此,那便等着圣旨吧,奴婢暂且做好该做的就是了。” 太夫人欠欠身子,客客气气的回道,“有劳肖妈妈了。” 肖妈妈转身离开后,太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难不成还要拿皇上来压她么?皇上的意思她摸不透,可她却知皇上定不会驳了武骆侯的意。 江意澜要嫁入武骆侯府的事很快便传遍了内院,一时间全都议论纷纷。 轻舟园里,万姨娘听说此事,气的狠狠的摔了两个杯子,她原本策划的事全都化作泡影,想把江意画嫁出去的念头生生被扼杀在摇篮里却又无计可施。 过了一日,皇上的圣旨传到文江侯府,江意澜亲自出门接了圣旨,接着便是武骆侯府送来聘礼,再接着便是武骆侯府送来的好日子选帖,原来武骆侯府为了给武骆侯冲喜,也为了能完成武骆侯的意愿,请了圣旨准许骆玉湛江意澜年前成亲。 消息传到澜园时,江意澜一下子慌了手脚,年前不过十日的时间,她哪里还有时间去准备什么,江微岸夫妇自是也不愿意的,可谁敢抗旨不尊?只得强咽着泪水帮江意澜准备婚事。 一日傍晚,多日未见露面的江意遥突然出现在澜园里,全身风尘仆仆,衣角上带着几块泥巴,好像是刚赶了很远的路回来。 江意澜忙迎上去,“哥哥,好些日子不见你了,做什么去了?瞧着像是赶了长路的。” 江意遥点点头,“我去祖父的旧世交家里送年礼,今天刚回来。”他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急急的问道,“意澜,你为什么要答应嫁给骆玉湛?你不知道他……父母亲怎会同意?” 江意澜心里一暖,江意遥赶了很远的路,一回府里便过来瞧她,有这份心她已经很感激了,她也不想隐瞒他什么,遂笑了笑,直截了当的道,“哥哥,我只是不想入宫,入了宫,更没了活路。” 江意遥心里一窒,他在路上也听说了皇上召见江意澜的事,好像是提前内定妃子的人选,他还一直纳闷着皇上怎么会独独选了江意澜,这事不管从哪个角度说都有些蹊跷,他急着赶回来问个清楚,结果还没回京,便又在半路听说江意澜应了武骆侯府的亲事,年前就要嫁入武骆侯府,他差点被震倒,这才快马加鞭一路狂奔着赶回来。 江意澜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遂转了话题,“哥哥,你对骆玉湛了解多少?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俗话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个心理准备总是好的。 江意遥却紧了紧额头,并没有回答她。 江意澜见他一脸黑沉,心底也是一紧,“哥哥,怎么了?”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骆玉湛她遂见过两三次,但印象都不是很好,单单说一个大男人能将一个小女孩活活掐死,这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意澜忽然走了神,倘若她没有穿越过来,那原来的江意澜或许已经死了,世人自不会将同情的偏见转向骆玉湛,只怕还会说骆玉湛是自作自受吧? 如此说来,她倒是穿过来替人受罪来了。 江意遥稍稍沉思,开口道,“骆玉湛,了解他的人很少,他很少出来,听说性情有些古怪的。” 江意澜呃了呃,很少出来性情又古怪的男人,又被人踢成了太监,她真的很难想象怎样与这样的男人共度一生了,她禁不住打个寒颤。 江意遥却又说了一句令她连着打了几个寒颤的话,“意澜,如果你不愿意,我现在就带你走。” 江意澜愕然顿住,江意遥的意思是不是在怂恿她逃婚呢 第六十章.人若犯我 ??意遥见江意澜不说话了,急切的询问道,“意澜,如果你同意,我马上带你走,怎么样?” 江意澜看着他那份认真的劲儿,忽的笑出声来,“哥哥,你当真啊?” 江意遥面上带了怒气,“意澜,哥哥这都快急死了,你还谈笑风生的,你倒是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江意澜收住笑,一本正经的回道,“哥哥,我不会跟你走的,路是我自己选择的,没人逼迫我,即便武骆侯府是龙潭虎穴我也要闯一闯。” 其实她还很想说,她是被逼无奈的,如果不是临着出宫的事,她是绝不会嫁给骆玉湛的,她不由得在心底感叹,前几日她还在为如何阻拦江意黛将骆府的婚事推在自己身上,这会儿竟是她亲口应了这门亲事,真是世事无常,计划不如变化快。 江意遥疑惑的看着江意澜,想从她眼里看出些眉目,可除了坦然再无异样,遂如泄了气的皮球,蔫蔫的道,“意澜,哥哥无能,帮不了你什么。” 江意澜心头微动,认真的看着江意遥,“哥哥,你的这份心已经帮了我很大忙的,我知道,不管什么时候您都会护着我为我着想,这就够了。”动情处,眸里已是泪光点点。 江意遥也受了感染,乌黑的眸子里闪着几点泪光。 江意遥刚走,江意黛便来了,身后居然没带着小尾巴,明明是大冬日,可当她迈步进屋的时候却生生带进来一室春色,这大概就是美女的效应吧。 江意澜在心底自嘲,面上的笑也带着一丝嘲弄,看在江意黛眼里,则被附加了几重寒意,惹得人心里不快。 “二妹妹,竟没想到咱们姐妹的好日子你的最早,姐姐可要祝贺你了,那武骆侯府可是百里挑一的人家,妹妹嫁过去只等着享福罢了,倒叫姐姐我羡慕的很。”江意黛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道,嘴角亦是挂着一丝轻嘲。 几乎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桩没有前程的婚姻,可江意黛偏偏跑这里来说这番话,明摆着是来嘲笑自己的,江意澜只装着听不懂,微微一笑,“瞧姐姐说的,若姐姐喜欢,不如姐姐替妹妹嫁过去可好?” 江意黛登时秀眉微蹙,像是看到一件令人恶心的东西,嘴角抽了抽,“妹妹,这玩笑可是开不得,您的亲事那是皇上的金口玉言,姐姐那里有那样的福气。” 江意澜在心底冷笑,很不愿意跟这样的人多说这些虚伪的话,遂直白的道,“姐姐说的更好笑,等过了年姐姐便入了宫选妃,若能被皇上选中,岂不是百里挑一的福泽?岂是咱们这些寒门独户比得上的?” 江意黛眉眼皆开,小嘴儿弯弯,一双大眼微眯成一条缝,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遮不住的喜气,好像她真的成了皇上的妃子一般。 江意澜看在眼里,心底也禁不住溢出轻视来,莫若江意黛这性子,单凭她这耐不住的性子便不是宫里那些人的对手,只怕鹿死谁手她都分辨不清,不过这些也不是她需要操心的,所以她说了这句后便不再开口,只笑着淡淡的看着江意黛。 江意黛摇晃着一身喜色,心底里暗暗喜了一番,这才缓声道,“二妹妹,今儿个我倒是要给妹妹要个不情之请了。”说着瞟了江意澜一眼,眉间闪烁不定。 “姐姐有什么话尽管说。”江意澜心底不耐,面上却丝毫未显现出来。 江意黛眉角微挑,目光在屋里巡视一圈,最后落在井桐身上,笑了笑,“妹妹,姐姐想给你要个人,我那屋子里最近走了个丫头,我又要准备进宫的事,院子里一下子有些忙不过来,所以想从你这里要个去。这几日的,祖母便要给你选陪嫁丫头了。” 江意黛说陪嫁丫头的时候目光在屋里所有人身上都转了一圈,将每人面上表情都收在眼里,而这一切自是被江意澜看在眼里,江意澜这才恍然大悟江意黛此行目的,倒是放宽了心,江意黛此举正好顺了自己的心,正好来个顺水推舟,瞧一瞧这满屋子丫头们的心思。 江意澜微微一笑,“原来是这个,姐姐何须客气,您瞧着我这里哪个能看上眼的,只管要去,只怕我这里的丫头都笨手笨脚的入不了姐姐的眼。” 江意黛美目流盼,眸光飘来飘去,最后落在井桐身上,笑了笑,遂转了视线,却未看到井桐身子微微一颤。 江意澜微偏着头,似是并未主意到这边,却将井桐的反应尽数收在眼底,她只当不知江意黛的意思,静等着她开口。 江意黛见江意澜不主动开口,憋不住了只好自己先开口,“妹妹,井桐原是我屋里的,我那院里的规矩她都懂得,也省了我的事了,不如还是让她回去吧,只是不知妹妹舍不舍得?听说井桐在你这里也是个得用的。”这最后一句竟是咬着牙根子的话音儿。 她说了这么一句话,江意澜就知她已经想明白了前几日井桐去她院里的事,只不过为了误导她传话给钱妈妈。 井桐自是也想透了这一点,心下已是一片冰凉,知道江意黛将她要回去定不会有好事的,一颗心紧张的吊在嗓子眼里,巴巴的盼着江意澜能将自己留下。 可江意澜却偏偏不如人愿,看了一眼井桐,便笑着对江意黛道,“姐姐说的倒是,妹妹向来不会教导她们,多亏了井桐,过来就帮了大忙,我还真是舍不得呢,不过她终究是姐姐跟前用惯的,既然姐姐张了嘴,妹妹那有不应的道理?” 江意黛喜得眉开眼笑,“那就多谢妹妹了。” 井桐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道,“二姑娘,奴婢是太夫人把我调到您这里来的,太夫人让奴婢伺候好姑娘,奴婢不敢离了姑娘身边,还望大姑娘另寻她人。” 江意黛利目微瞪,射出一道火,厉声道,“井桐,你的意思是,不愿跟我回去了?” 井桐跪在地上磕了个头,“大姑娘,奴婢不敢,奴婢愿一辈子伺候二姑娘跟随二姑娘,绝无二心。” 她这是在向自己表心迹,她决绝的当着旧主的面表明心迹,是要断了后路,更是要取得自己的信任,而最主要的却是要自保。 江意澜不管她最终的目的是什么,要的只是她对自己的忠心,一旦她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并且表明心迹,就该给她一个机会,让她用行动去证明她的心迹。 想到这里,江意澜尴尬的笑笑,面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来,“姐姐,您瞧瞧,这我可没法子了,万一您把我这里最得力的带走了,我这院子里再出了事,祖父又要生气了,妹妹倒是不敢了,姐姐,您就饶了妹妹吧。” 说罢,转头朝站在屋内的人扬声道,“大姑娘院里人手不够,你们几个谁正闲着呢,去大姑娘院里帮几日。” 这话说得蹊跷,说是人手不够,说是去帮忙,其实是另投新主。 几个动了心思的,不时抬头朝身周看看,想开口却不敢张嘴。 江意黛利目仍旧瞪向井桐,狠声问,“井桐,那你是要跟着二姑娘嫁到骆府去了?” 井桐直直跪在地上,面上毫无惧色,“二姑娘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哪怕天涯海角,奴婢都随着姑娘去。” 江意黛忽然呵呵一笑,冷哼了哼,“只怕还存着旁的心思吧?该不会是想着有朝一日爬了姑爷的床吧?只可惜……呵呵。” 井桐忽然白了脸,咬了咬牙,不等众人反应便一个转身重重的撞在一旁的桌角上,顿时额头上流下一道血来,屋内的丫头婆子都吓得慌作一团,朱颜带着两个小丫头忙上前扶她,她却狠狠的将朱颜推开,目里带着几分决绝,气若游丝的低声道,“奴婢愿死铭志。” 江意黛也吓得心头一颤,没想到井桐竟是个性子烈的,只说了几句话便撞额头,可她心里的火气还没消,见井桐还有力气说话,便提了提气,沉声道,“好个刁钻的贱婢,敢撞头逼迫主子,你到底存了怎样的心?” 井桐心里对旧主仅存的一丝内疚终于荡然无存,冷冷的看着江意黛,清声道,“大姑娘,你赐奴婢一死,奴婢绝不会多活一刻。” “姐姐,您今天来我这里,可是要来逼死我屋里丫头的?” 江意黛只顾着发心头之恨,却忘记一旁还坐着个正主,回头瞧见江意澜淡淡的看着她,又说了这么一句不轻不重的话,也沉了脸,“妹妹这话说的可不对,我来给妹妹道喜,不过给妹妹要个人去我那里帮帮忙,谁知妹妹院里的奴婢竟是这样的?” 明知骆玉湛被踢坏了命根子,明知这是一场或许没有任何前程的婚姻,可她偏偏要来道喜偏偏要说出丫头存心要爬主子床的话,哼,她今天来不但没安好心,纯粹是来找茬闹事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不忍。 这几天网络断了,不过一定会坚持更新的 第六十一章.自己打自己的脸 ??意澜缓缓站起身,用极慢但却冰冷的语气缓声道,“既是如此,那咱们便去祖母那里评评吧。井桐若在我这里出了事,传了出去,还以为是我逼死个奴婢。”说完这句随又笑了笑了,含着几丝自嘲的味道,“也罢,只怕我在外头早就没什么好名声了,也不在乎再多上这一点。” 江意黛一颗心蓦地紧缩了缩,江意澜的名声不好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可她就不一样了,她还要参加选妃,还有很多事需要仰赖一个好的名声,她绝不能背上一个逼死奴婢的刻薄名声,因为一个奴婢坏了大事那可就坏了。 想到这里,她忙摆出一副笑脸,伸手拉了拉江意澜的袖子,半是嗔怒半是责怪的道,“妹妹说的什么话,姐姐若有那样害妹妹的心思,就让老天爷责罚姐姐,妹妹快坐下消消气。” 回过头看看井桐,狠狠的跺了跺脚,急声道,“朱颜,快扶着井桐去后头洗洗擦点药,这丫头,怎么这样一副倔脾气,我又没说非要带你走,你能有这样一片忠心哪个也不敢怪你的,朱颜,快扶着井桐下去。” 朱颜看一眼江意澜,江意澜微微点头,“朱颜,先去给井桐处理下伤口。” 朱颜应了声,担忧的看了一眼江意澜,收到江意澜递过来让她放心的眼神仍是有些不放心,但看看井桐额头上流的血,只得先扶井桐出去,动作迅速的为她清洗伤口。 江意澜正襟危坐,脸色低沉,兀自沉默着。 江意黛却有些坐不住了,心里有些没底,讪讪开口道,“妹妹,瞧姐姐这事办的,倒让妹妹为难了,既然井桐不愿去我那里,便也罢了,姐姐也不打扰妹妹了。”说着竟是站起身想走。 江意澜头也没抬,沉声道,“姐姐,您来我这里寻个人帮忙,结果却空手而归,若被外人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不帮姐姐,少不了让人笑话咱们姐妹不和,姐姐现在可不能走。” 江意黛神色微滞,勉强笑了笑,“咱们自家姐妹,管旁人怎么说作甚,姐姐也该走了,便不多坐了。” “姐姐留步,您还不能走。”江意澜声音淡淡的,却威势十足,不容人抗拒。 江意黛摸不准她到底什么意思,气急败坏的喝道,“妹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想走便走,你还拦我不成?”二话不说,抬脚就走。 江意澜递个眼色,立时便有两个丫头挡在江意黛跟前。 江意黛怒目相视,厉声喝问,“月笼,快闪开,你个奴婢竟敢挡我?” 月笼半边身子挡在江意黛前头,却并未碰到江意黛分毫,冷冷的回了句,“大姑娘,奴婢们只听二姑娘的吩咐,二姑娘说不让您走,奴婢们就要拦住您,大姑娘,您还是请回屋坐着吧。” 江意黛气的杏目圆瞪,转过头狠狠的瞪着江意澜,“二妹妹,你便是这么让人看待咱们的姐妹情么?便是这样对待你的姐姐么?好歹的我也长你一岁,你却这般为难于我,究竟是何用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泪光闪闪,一副娇弱可怜的模样。 江意澜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只这副柔弱的模样若被外人看到,便会被人误会她欺负了江意黛,美人儿果然是不能招惹的,随便掉个泪都能引起无数同情。 只可惜此时此刻,她却不想做怜香惜玉之人,遂漠然看了她一眼,慢慢的道,“姐姐,今儿个是你来找我,而不是我去找你的,究竟谁为难谁,咱们心知肚明。” “二姑娘,您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大姑娘来给你道喜,却落得您这般对待,难道还要咱们大姑娘忍气吞声的求您么?”搀着江意黛的丫头憋得满脸通红,傲慢的看了看挡在她们主仆前头的两个丫头,语带不敬的喝问。 江意澜抬头看了看她,这丫头是江意黛的贴身侍婢,叫做紫莺,据说是个心气儿极高又极有主意的,在江意黛屋里独当一面。 “掌嘴。”江意澜说的很轻,有人甚至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听错了话,包括江意黛和紫莺。 就在一屋子人还在怀疑的时候,月笼的手已高高抬起毫不留情的扇在紫莺脸上,动作极快的连着扇了四五个耳光,江意澜又轻轻的说了声,“好了。”那响亮的耳光声才戛然而止。 紫莺两边脸上登时便浮起几个手掌印,片刻的功夫便红肿起来。 江意黛气的双目微红,指着月笼的鼻子厉声喝问,“你……你,你竟敢打我的人?你……个贱婢,你好大的胆子。” 月笼面色阴冷,将头微微的抬起来,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主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只有做的份,大姑娘如果觉得奴婢做错了,大姑娘可以打回来。” 江意黛噎的说不出话,一只手紧紧攥着,尖细的指甲已狠狠插进手心里,她真想扬起巴掌扇在月笼脸上,可此时她心里除了生气还有惊惧,江意澜突如其来的强悍令她心头微震,令她一时慌了心神。 紫莺心里可不这么想,她本是个心气儿极高的人,又在这么多人跟前挨了打,心里的怒火一下子高了好几丈,猛的松了搀着江意黛的手,将巴掌高高抬起,想狠狠的朝月笼脸上扇过去。 月笼却冷冷的瞪了她一眼,毫不畏惧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看在紫莺眼里,自是认为是在嚣张的向她示威,心下更加火大,抡起的胳膊更加了几分力道。 “你若敢打了她,我定不让你从我屋里走着出去。”江意澜的声音很低很轻,但却含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威严。 紫莺高高抬起的手生生定在半空中,心底微颤,脸上火辣辣的生疼提醒她江意澜会说到做到,她蓦地捂住脸低声哭起来,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喊冤声与让主子为她做主的声音。 江意黛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咬着牙回头瞪着江意澜,恨声道,“江意澜,你到底想要怎样?” 江意澜缓缓一笑,抬起手弹了弹袖口,云淡风轻的道,“妹妹不想怎么样,若姐姐能收回方才说过的话,妹妹也能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过。”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江意黛青白相交的脸上又多了几分恨意,她实不知那个只会躲在屋里沉默不语的小女孩在一瞬间就变了模样,变得令她无从招架。她真不该为了个奴婢来招惹她,可这口气她亦咽不下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问也不问便打她的人,这如同打了她自己的脸,这口气她怎么能咽下去? 她挺了挺身子,冷笑一声,“哼,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什么让月笼打紫莺?是不是你也想让她过来打我呢?” 江意澜微微欠身,“妹妹不敢,不是姐姐教我的么?主子们说话哪里有奴婢们说话的份?一个奴婢竟敢打断主子的话还反过来质问主子,不是找打是什么?姐姐教导下人向来严格,我想姐姐定也不许发生这样的事。” “好一个伶牙俐齿,江意澜,我真是小瞧你了。”江意黛牙齿咬得咯咯响,却又无可奈何,她实在不敢开口要求去见太夫人,她方才说的某些话若传到太夫人那里,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又气又急,急火攻心时,美目流盼,生出个主意来,忽然抬起脚走了几步,面上神情娇弱,眼里还落下几滴泪来,哑着嗓子低低唤了声,“妹妹……” 就在她身子刚刚靠近江意澜的时候忽然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她整个人躺在地上没了动静。 紫莺哇的一声扑上来,抱住江意黛大声哭喊,“快来人啊,大姑娘被人打倒了,我的大姑娘啊,您这是怎么了?大姑娘啊……大姑娘……” 屋里的几个丫鬟都被吓了一跳,有几个慌得走上来扶江意黛,守在门口的月笼却动也没动,她眼瞧着江意黛走到半路脚下步子一斜故意摔倒在地上的,还看到她摔倒在地上时嘴角歪了歪。 江意澜遂看的不太清楚,但也觉得江意黛这一摔摔得蹊跷,抬眸看向月笼,见她递过来一个示意江意黛故意的眼神,豁然明白,江意黛想借用假摔离开这里。 紫莺的哭声一阵高过一阵,唯恐旁人听不到,江意澜直接吩咐人将她的嘴堵了,“哼,把大姑娘气成这样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哭喊,扔到柴房里去,等大姑娘醒了再处置。 又故意的提高音量喊道,“快找个人去找太医来瞧瞧,就说咱们江家的大姑娘忽然晕倒了,请太医们过来瞧瞧,大姑娘过年就要进宫了,有什么病总要瞧个明白的。” 躺在地上装死的江意黛气的直翻白眼,若真请太医请来,一时半会的查不出她什么病,万一给扣个疑难杂症的帽子,那她想要进宫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她又不能立马就醒过来,无缘无故的晕倒再无缘无故的醒过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她心里急得更很,再被一群丫头七手八脚的抬着拽着,一番摆弄下来,她差点真的晕过去,冰寒的大冬天,她硬是急出一身汗来 第六十二章.表心迹 ??意黛僵直着身子,一身华丽的衣衫已被丫鬟们扯的皱成一团,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两眼紧闭,双唇紧抿,瞧着倒有几分狰狞。 江意澜在心底冷笑,别以为来个装死就一了百了了,不管是谁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一定代价的,她扫了一眼围在江意黛身边七手八脚忙乱的丫头们,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江意黛,扬声道,“瞧我这记性,真是忘了,快找个人去霍府请霍世医,霍世医针术最好,几针扎下去就醒过来了,我上次就是这么给扎好的,疼是疼了点,却是很管用的。” 她话音一落,果然看到江意黛嘴角抽了抽,紧闭的眼皮微微动弹,双唇也被紧紧咬住了。 “大姑娘这是怎么了?”肖妈妈不知什么时候从外头进来,看到屋里乱作一团大吃一惊,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床前。 江意澜心思一动,面上露出几分焦灼,一副慌乱无主的模样,“肖妈妈,您快瞧瞧姐姐这是这么了?” 肖妈妈伸手推开围在床边的丫头,瞧了瞧江意黛的神色,“大姑娘是因为什么晕倒的?” “是因为大姑娘身边的紫莺说了什么话,大姑娘才气的晕倒了。”说话的是青枝,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忿忿不平,似是对紫莺气主子的行为很着恼,听在肖妈妈耳朵里,自是不疑有他。 江意澜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这丫头倒是个机灵的,瞧着平时不怎么说话,关键时刻却是个中用的,她忙举步上前,急声道,“肖妈妈,先别说那丫头的事,您快先瞧瞧姐姐,看能不能先让姐姐醒过来。” 肖妈妈应声是,伸手在江意黛人中上狠狠的掐了几下,直把江意黛疼的撕心裂肺,却又敢吭一声,她越是不醒,肖妈妈手上的力道越重,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她尖声哎呦了一下,缓慢的睁开眼,一睁眼便是双眸含泪,好似有满腹的委屈向人诉说。 江意澜心底偷偷乐了下,赶在她说话之前率先开口,拍着胸口道,“姐姐,您可醒了,吓死我了。您不要生气,那丫头已经关到柴房里去了,您可千万别为了丫头气出毛病,姐姐若觉得不得用,直接赶出去便是,莫要气坏了身子。” 江意黛气的咬牙切齿,却不敢反驳半个字,肖妈妈是太夫人派来的,自是太夫人跟前得力的人,若被肖妈妈知道了今天的事,太夫人那里自是瞒不过去了,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略一沉吟,她认为牺牲个丫头倒也是值得的,遂顺着江意澜的话道,“妹妹说的是,是姐姐心急了,都怪我素日太纵了她们,等我回去,定然不能饶了她。” “紫莺姐姐平日里也不是这般的,还望大姑娘给她个改过的机会。”说这话的仍是青枝,面上带着几分惶恐不安,又带着几分期许,一副不谙世事的单纯模样。 江意黛却恨得牙痒痒,若肖妈妈不知道是哪个丫头倒还罢了,这下知道是谁了,若她再不处置紫莺,自己又要在太夫人跟前落个纵容下人的罪责,一样讨不了好,她强压着心头怒火,趁着肖妈妈在场,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妹妹,姐姐今日真是叨扰了,姐姐便先走了。” 江意澜忙伸手扶她,“姐姐小心,身子还不好,暂时在我这里歇着吧,太医马上就到了。” 一听说太医快到了,江意黛更加着慌,忙道,“我没事儿的,这不都好好的,待会儿太医来了,只去我那院子里就好了,不能再打扰妹妹了。”说着起身从床上下来,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 江意澜其实也并不想把这事闹到暖香院里,太夫人正忙的焦头烂额,她们再去找麻烦,只会自讨苦吃,江意黛也算吃了些苦头,至少跟前的贴身丫头以后是不能呆在院子里了,这样就够了。 她面含难色的一边挽留一边送客,“姐姐还是坐坐吧,歇会子再走。”说着指了两个小丫头,“你们两个,快扶着大姑娘,好生送回去。” 江意黛哪里还能听得下去,搀着一个小丫头的手臂便仓皇离开。 肖妈妈还摇摇头叹了叹气,“岂能纵容了奴婢们。” 江意澜转过身微微低头,嘴角挂上一丝浅笑。 肖妈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便走了,朱颜扶着井桐进来,井桐额头上已缠了一层纱布。 江意澜叹了口气,低声道,“你不愿去便罢,何苦糟践自己,倘若真出了事,你岂不白送了性命?” 井桐面色惨白,双膝跪在地上,“姑娘,奴婢今生今世都跟着姑娘,生死都由姑娘说了算,求姑娘让奴婢留在您身边。”语气坚定的不容人质疑。 江意澜知她说的是真心话,却不知这真心话是被她目前的处境所逼迫还是发自她真心的话,“井桐,你真要跟我嫁到武骆侯府去么?你可要清楚,我这一嫁,可能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井桐面上带着一丝决然,“姑娘不必忧心,不管姑娘面临怎样的处境,奴婢都会竭尽全力保护好姑娘。定不让人欺负了姑娘。” 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所谓日久见人心,是很有道理的,江意澜遂笑了笑,“井桐,不管什么时候,你不想跟着我了,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井桐在地上磕了个头,“多谢姑娘。” 江意澜挑起眉毛,视线在屋里环绕一圈,扬声道,“你们谁愿意留下的,都尽管提出来,我不会害你们的。”不跟自己一心的带着也没用,说不定什么时候还会成为绊脚石,所以趁早踢开的好。 几个丫头你看我我看你的,看了一会子,全都跪在地上,齐声道,“奴婢愿伺候姑娘。” 江意澜几不可闻的皱了皱眉,这些人里虽然话都说的一样,终是有几个违心的。 屋里只剩下朱颜时,江意澜吩咐她,“私下里问问谁不愿跟着的,都提前打了招呼。” 朱颜点点头,“姑娘不必挂心,陪嫁的人,太夫人跟大夫人都会为您重新选的,定不会选那些个不顺心的。” 江意澜低头不语,她们瞧着顺心的她却不一定能用上,到了武骆侯府究竟是怎样的情形还很难说,顿了片刻,她又问起青枝的事。 朱颜自是知无不言,“青枝的老子娘在厨房里当差,哥哥在二门边角上来回的传个话,弟弟在二爷院里当差,一家子都是老实本分的,他哥哥如今已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前几日青枝还为这个事发愁呢,就他哥哥三脚踹不出一句话的性子,哪个姑娘肯嫁给他。” 江意澜觉得稀奇,“既是三脚踹不出一句话的,怎么还安排在二门上传话?” 朱颜笑了笑,“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子,传的话定是原封不动的,大家都很信任他。” 江意澜这才释然,这一家子倒都是身家清白的,青枝今天的表现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平日里似乎不太说话的。 江意澜动动眉角,看了朱颜一眼,声音不自觉柔和许多,“朱颜,你若想留在府里,我便去求大夫人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定不会亏待了你。” 朱颜一愣,抬头看着江意澜,竟是泪光闪闪,“姑娘,奴婢的心你还不知道么?莫说姑娘是嫁人,即使姑娘是去龙潭虎穴,奴婢也要跟着姑娘去的。”说着便哽咽起来,“姑娘若再问这样的话,倒真寒了奴婢的心。” 江意澜面带犹豫,“可是……” 朱颜直直的看着江意澜,“姑娘,没有可是,奴婢不会离开姑娘的。” 江意澜的眸里不觉也闪了泪光,第一次感觉到自己随便的一个决定,有可能都会害了身边的人,所以即使为了身边关心自己的人,她也要让自己强大起来。 令人想不到的是,太夫人并未插手江意澜陪嫁随侍的事,只是派了几个丫头到澜园帮忙,其余的事情则完全放手交给了丘氏,丘氏心里稍稍有些欣慰,至少她可以选择自己信任的人跟着保护女儿,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另外在江意澜的嫁妆上头,她亦是煞费苦心,她绝不能让人瞧低了女儿。 一时间文江侯府人人都忙得脚不沾地,既要忙新年又要忙江意澜出嫁的事,尤其是岸香院澜园两个院子里的丫头婆子们更是忙得黑白颠倒,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了。 相对于旁人的忙碌,江意澜反倒清闲了许多,不必再熟悉进宫的那一套,出嫁的事又轮不到她亲自出面,每日里只躲在院子里看茶镜带着几个婆子为她连夜绣制大红嫁衣。 又过了两日,朱颜便将几个人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有几个是愿意留下的,而青枝茶镜花琪井桐四人则表示坚决跟着江意澜。 江意澜细细观察了四人,心里倒也放心,总比现放进来的陌生人要好得多,只是这陪嫁妈妈却有些为难了,若奶娘在,那就无二话可说,一定是奶娘随着去的,可眼下…… 澜园里除了肖妈妈便是沈妈妈,肖妈妈是太夫人送来的人,连底细都没摸清楚,自是不能跟着去的,而沈妈妈 第六十三章.留一条后路 ??意澜独自斟酌,沈妈妈却主动来找她谈这件事,“姑娘,您陪嫁的丫头婆子大半都是大夫人为您挑选的,奴婢曾在大夫人跟前许过诺,只伺候姑娘一人,但求姑娘能将奴婢带在身边,哪怕只是个粗使婆子也可以。” 江意澜不接她的话,而是问她,“沈妈妈,你觉得肖妈妈这个人怎么样?” 沈妈妈略一沉吟,“姑娘,奴婢敢断言,肖妈妈定不是简单的。” 江意澜挑挑眉,意有所指的道,“沈妈妈,好像你比她更不简单。” 沈妈妈坦然以对,“我们所求不同罢了,我只求安稳。” 江意澜看看她,“那依你看,肖妈妈求的又是什么?” 沈妈妈摇摇头,“奴婢暂时还瞧不出。” 江意澜微眯了眯眼,“沈妈妈,你应该已经清楚了吧?我嫁去武骆侯府不过人案板上的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你跟我过去,别说安稳,只怕睡个安稳觉都难得很,那你岂不是白求了?” 沈妈妈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江意澜,笑了笑,“姑娘这话不对,谁也无法预料前头遇到的究竟是什么,没有哪个敢绝对说有什么前程的,即便是鱼肉,也不见得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江意澜听她话里有话,“沈妈妈可是看到了什么转机?” “姑娘,虽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泼出去的水不见得就收不回来,假如这水泼出去的时候就有人另外用盆子接住了呢?”沈妈妈嘴角挂着一丝笑意,淡淡的看着江意澜。 江意澜心头微动,“你是说我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而且是一条可以从武骆侯府退回来的后路?” 沈妈妈但笑不语,很欣赏江意澜这种一点即通的悟性,眉目间都带着几分赞赏,遂又提醒道,“目前看来,您的后路就在大老爷身上。” 江意澜微微皱眉,有点不能理解她的话,江微岸能救她于水火之中么? “大老爷的机会在承爵上。”沈妈妈又看了看江意澜。 江意澜豁然明白,随即又失望起来,江微岸什么时候才能继承侯爷之位?谁又能料到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这个变数太多了,她不敢抱有幻想。 沈妈妈似是能看出她的心思,接着道,“姑娘,若您等不到那个时候,却是可以等到和离的,再不济,只要您能下得了狠心,被休也是可以的。” 江意澜蓦地将目光转到沈妈妈面上,紧紧的盯着她,她居然丝毫不在乎被休之名,她能如此简单的给自己提出这样的建议,说明她本人也是不在乎这个的,可眼下的社会里,女人更注重的不恰恰是名声么?只有那些迫不得已生不如死的人或许才求的被休,她怎会说的如此轻巧? 感觉到江意澜目光里的强烈质疑,沈妈妈呵呵一笑,“姑娘,空得一个虚名,却不如得了一生幸福,那些虚的假的要不要也无妨。”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嘴角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沈妈妈,就凭你同我说的这番话,大夫人便不会让你随我嫁去武骆侯府。” 沈妈妈却动了动嘴角,“姑娘是个有主见的,奴婢说的不过是几句空话,姑娘的心思还是要姑娘自己拿主意的。” 沈妈妈说的话很大胆,却合了江意澜的心意,相对于她来说,如果能有更好的选择,她一定不会在乎那些个虚假名声,可眼下她却不得不多考虑,至少要站稳脚跟才能初步策划。 和离或许是个很不错的主意。江意澜微眯着眼,似乎看到了一线希望。 武骆侯府的婚期很快定下来,定在腊月二十八,据说皇后会亲自为他们主婚,文江侯府又是一阵翻腾,能得皇后亲自主婚,那可是天大的荣幸,这可是皇上给江骆两家的恩泽,江家人怎能不为之振奋? 丘氏却高兴不起来,一边忙着府里过年的事一边小心仔细的为江意澜挑选嫁妆,每一样都得亲自验过才吩咐入箱,陪嫁的随从她更是谨慎挑选,就连每个陪嫁庄子上的管事都一一仔细筛选,她狠了心的要将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江意澜照旧每日去暖香院请安,不但不对婚事有任何抱怨,每每还逗得太夫人呵呵大笑,太夫人一度认为江意澜终于长大成为乖巧懂事的孩子,心底里开始对她多了一份喜欢,偶尔会拿出些小玩意儿送给江意澜,江意澜自是欣然收下,无形之中与太夫人似乎亲密了许多。 自闹鬼事件后,江意澜心里对江意珊也多了一份亲切,碰在一起时偶尔会说上几句话,却也不多说,仍是不远不近的态度。 令江意澜舒心的是,江意黛自在澜园吃了亏之后再也没来过,就连阴阳怪气的江意婉都不来了,她倒是清闲了几日。 腊月二十三,照例吃小年夜饭,在暖香院里摆了几桌子。 说起江意澜的事,文江侯对皇上的恩赐尤为自豪,只差当着儿孙的面自己夸自己,这一屋子的人虽然面上都挂着笑意专心听着,可心底里却不全是笑的,即使藏着笑意的,也是多了几分别样的心思。 用过饭后,文江侯留下江意遥兄弟说话,江意黛姐妹便一起退出来,齐齐出了暖香院。 江意黛走在最前头,搀着她的是个新换的小丫头,紧随着江意黛的自是江意婉,一步也不敢远离了江意黛,真如个小尾巴一般的跟着。 江意澜不愿同她靠近,便刻意走的慢了些落在后头,江意珊便也放缓脚步走在她旁边,而江意画则趋步走在她们前头。 姐妹几个都闷着头走路,跟在旁边伺候的丫头们自是不敢开口,这半路上的气氛便压抑的很。 走到岔路口,江意黛转身去了东边,江意画去了西边,江意澜则直着去了北边,刚走了几步,忽的听到江意黛厉声喝问,“什么人鬼鬼祟祟的,乱跑什么?” 接着又是一声丫鬟厉喝,“大姑娘叫你呢,你没听见吗?还乱跑。” 紧接着又是一阵噪杂的脚步声,江意澜觉得奇怪,回过头去看,见跟在江意黛身边提着灯笼的那个小丫头正追上一个丫头挡在她前面 第六十四章.生事 “黑灯瞎火的你跑什么跑?没听见大姑娘喊你么?”提着灯笼的小丫头气呼呼的喝问道,伸手扭了那丫头一下,“还不快到大姑娘跟前说一声” 那丫头似乎很不情愿,低声争执了两句,慢蹭蹭的转身走到江意黛跟前,“大姑娘,奴婢急着赶路,没听见您叫奴婢,还请姑娘不要生气。” 江意澜瞧了一眼见并无他事,便转过身几欲走开,却又听到江意黛尖利的声音,“你手里端着的是什么?怎么这么难闻?是药吗?谁病了?” 江意珊亦转了身子,忽然疾走几步,借着灯光看了看那丫头,认出是杜姨娘跟前的丫头雪梨,心里咯噔一下,忙急声道,“雪梨,谁生病了?是姨娘么?要紧不要紧?” 微弱的灯光下,雪梨怯怯的看了一眼江意珊,低声回道,“姑娘不要担心,不是姨娘,是院里的一个小丫头,昨儿个着了凉,奴婢熬了药给她喝。” 江意珊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却听到江意婉阴阳怪气的道,“五妹妹可真是个心善孝顺的,对个姨娘也是这般关心,那对母亲更是孝顺了。”姨娘母亲几个字眼更是被她咬的重了几分。 江意珊有些着恼,当着几位姐姐的面又不好反驳,只得转了身理也不理她便罢。 越是不理江意婉,江意婉的心里越是不顺畅,她与江意珊一样,都是庶女,却不如江意珊的命好,赶上丘氏这样的好母亲,不但有母亲疼,还有亲生的娘疼,而她自己虽经常见到亲娘,却不曾说过半句关切的话,怎叫她不羡慕嫉妒乃至愤恨呢? 江意婉的心思在场的几位都心知肚明,尤其是江意黛,心里不免又对她多了几分轻视,明明是个福分浅薄的,又偏偏巴巴着旁人的。 江意澜朝江意珊招招手,催促道,“意珊,咱们走吧,天色不早了。” 江意珊心里的一丝不快登时消失,笑嘻嘻的应了一声,回头对雪梨嘱咐道,“快端过去吧,凉了就不好了。” 雪梨如释重负,欠欠身端着药碗准备离开,谁知才刚走了一步便又听到搀着江意黛的那丫头喊了一声,“你端的什么药?我闻着怎么有股子怪味?” 雪梨抬起的脚生生定在半空中,身形似乎抖了抖,没有回答。 江意黛亦生了一丝警惕,沉声喝问,“你端的到底什么药?难道不会说话么?” 雪梨抖了一下,忙回转过身子来,“回姑娘,奴婢也不知是什么药,是大夫给开的方子,奴婢可不懂这些个。” “姑娘,我去看看。”那丫头松开扶着江意黛的手,缓步走到雪梨跟前,从她手里接过药碗放在鼻下闻了闻,冷冷的哼了一声。 “细琴,闻出来什么了?”江意黛自是听到那声轻哼,急忙问道。 细琴并不直接回答江意黛的问题,而是看了看雪梨,“雪梨,这碗里是什么你心里自是清楚的,这事儿咱们姑娘是管不了的,你还是去大夫人跟前说个清楚吧。” 丘氏现在是文江侯府的当家人,府里出了事自然要先禀告她。 细琴的话里有话,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出那药里定是有问题的,只是却不知里头放的到底是什么,就连走出最远的江意画都返回来站在一旁看着。 江意黛心下着急,想弄清楚碗里头到底是什么东西,暗暗希望最好是毒药,能使得江府一团乱的毒药,府里发生这样的事,丘氏是罪责难脱,更何况雪梨本就是她院子里的人,遂急着问道,“细琴,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自有办法让她开口。” 江意珊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几步走到雪梨跟前,低头在药碗上闻了闻,除了刺鼻的中药味,她实是什么都闻不出来,伸手抓住雪梨的胳膊,用严厉的语气问道,“雪梨,你说实话,这碗里到底是什么?不是大夫开的药方子么?” 雪梨急的泪珠子在眼里打转转,可又不能实话实说,只得一口咬定这药就是端给丫头喝的一般药。 细琴见她死活不肯说,便也不再绕弯子,转身回到江意黛跟前,“大姑娘,既然雪梨不知道这碗里的是什么,那不妨再请个大夫来,另外再把那要喝药的丫头也一并叫过来,让大夫一起把把脉,看看这丫头到底得了什么病。” 雪梨紧张的喊了一声,“大姑娘,奴婢端着的真是大夫给开的药,求您相信我。” 江意黛冷冷的哼了一声,“若我信了你,岂不是被你蒙在鼓里骗了?细琴,你也莫想着给谁留面子了,不妨直说出来到底是什么,我倒要看看咱们府里还能生出什么样的怪病来。” “大姑娘,那碗里的是堕胎药。” 细琴的话犹如一块重石砸在所有人的心里,所有目光尽数投向雪梨,意图从她身上找出些端倪来,而雪梨早已是面色苍白,映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几分恐怖。 江意澜心里不免也紧张了一些,内院里出现堕胎药是贵族大家族里最忌讳的事,在这内院里,能正大光明怀上身子的便是夫人姨娘们,而她们个个都巴不得能多生几个,哪里还舍得喝药做掉? 除了夫人姨娘们,剩下的就是丫头们了,不管那丫头是怀了谁的孩子,终是不好听的。 “雪梨,你还不快说,快说,究竟是谁?”江意黛面上微微发烫,这些本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该管的,怪不得细琴方才说她管不得。 事情败露,雪梨吓得浑身哆嗦了一阵,扑通跪在地上,却是抱住了江意珊的腿,哇的一声哭出来,“五姑娘,求求您。” 雪梨这般神情,更加证实了细琴所说属实,江意珊又气又急,抬腿踢了踢雪梨,狠声道,“雪梨,你……你还有脸求我,我都快没脸见人了。”说着又跺了跺脚。 江意澜心里明白了几分,可又觉得有些蹊跷,却并未上前说话。 倒是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意画缓步上前,轻声道,“雪梨,既然这事大姑娘管不了,那不如你先去岸香院里等着,等大夫人回去了,再仔细的禀告给大夫人。” 江意黛却冷哼了一声,“这样的事还是直接禀告祖母吧,毕竟是大伯母院里的人,有些话不好说的。” 大房里竟然出了这样的事,这是个绝佳的机会,她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第六十五章.堕胎 ??意黛摆了摆手,哼笑一声,“我看咱们也不必回去了,还是回祖母那里吧。” 江意画淡淡的看她一眼,冷声道,“随姐姐的便吧,妹妹就先回去了。” “我跟着去。”江意珊跺了跺脚,语调里已带了几分哭音,又将头转向江意澜。 江意澜虽看不清她面上表情,却能猜出她定是要自己跟着一起去,她们这一房里出现了这样的事,又是被江意黛给拿捏住了,她自是要去的,遂道,“那就一道回去吧。” 朦胧灯光下,江意黛面上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率先转身又返回暖香院去,跟在旁边的一个丫头扭住雪梨的胳膊,毫不客气的喊道,“快走。” 一行人又返回暖香院,一进门倒是把屋里的人都给吓了一跳,文江侯已经带着三个儿子离开了,太夫人正坐在贵妃椅上听丘氏说话,奇怪的抬头看她们一眼,又见姐妹三个面色各异,遂皱了皱眉,“你们怎么又回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江意黛面上的冷笑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乖巧柔顺,“回禀祖母,刚才我们在路上碰到这个丫头,鬼鬼祟祟的,我便上前问了几句,谁知她竟然偷偷端了堕胎药给人送去。” 太夫人面色一凛,冷冷的在众人面上扫过一眼,最后把目光落在被人扭住的雪梨身上。 丘氏看见满面是泪的雪梨,心里咯噔一下,却又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遂急声问道,“雪梨,到底是怎么回事?” 雪梨吓得浑身一哆嗦双膝跪在地上,颤声道,“大夫人,大夫人,奴婢,奴婢……”说了这几个字竟是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杨氏稍感讶异,偷眼瞟了瞟江意黛,见她自信满满的,便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且被自己女儿抓了个正着,心下不由得一片惊喜,好整以暇的等着看好戏。 太夫人挺了挺身子,厉声喝问,“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端着的到底是什么药?” “太夫人请看。”细琴端上雪梨方才端着的药碗上前,恭恭敬敬递给太夫人。 太夫人放在鼻下闻了闻,皱了皱眉,又交给站在一旁的一个老婆子,那老婆子闻了闻,轻声道,“太夫人,是堕胎药。” 太夫人的脸阴的厉害,锐利如刀的目光射在雪梨脸上,不带丝毫温度的话更令人感到心惊,“说,给谁端的?” “我……我……我……”雪梨一连说了三个我字,最后把目光投向丘氏,丘氏亦是摸不着头脑,不禁有些着恼,“你倒是快说到底是谁,你看我做什么?” 太夫人看一眼丘氏,面露疑惑,“老大媳妇,这丫头是哪个院子里的?” 这整个侯府里,太夫人哪个不了解?可她偏装不知故意询问,丘氏咬了咬牙,硬着头皮回道,“母亲,这丫头叫雪梨,是我院里的,伺候杜姨娘的。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严查的。” 太夫人哦了一声,重复了一句,“原来是杜姨娘身边伺候的,你院里的事,你自己问吧。”竟是一副把大权交给丘氏的样子。 杨氏心里却笑翻了天,明着是放权,其实却是件难事,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旁人院里的事或许还可以通融,自己院里的却是不行了,尤其是这个节骨眼上,一大家子人都睁眼瞧着呢,她只有更加严厉,却不能有丝毫松懈,丘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道,“母亲放心,媳妇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转了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雪梨,声音比方才更加严厉,“雪梨,你若老老实实的说了,我自会放你一条生路,若你死活不说,不但你活不了,就是你保着的也会丢了性命。” 雪梨全身抖得厉害,趴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大夫人饶命,大夫人饶命,求求您救救姨娘,求求您救救杜姨娘啊。” 丘氏一懵,更是摸不着边际,心底一乱,这事竟是跟琴容有关系的么?可叫她怎样报她的性命?一时心里便没了底气,“杜姨娘?难道是杜姨娘指使你干的?那这药到底是给谁喝的?” 雪梨趴在地上突然放声痛哭起来,哭了一会子,才缓慢的抬起头,一张脸已惨白的毫无血色,“大夫人,这药是杜姨娘让我熬的,这药是给她自己熬的。” 一屋子全都惊呆了,个个面面相觑,不可置信的看着跪在地上低声抽泣的雪梨。 丘氏更是惊得瞪大眼,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江意澜亦是震惊不已,杜姨娘居然喝堕胎药,为什么?哪个女人舍得将自己的孩子亲手打掉?作为一个妾室,她不是更应该珍惜这次怀孕的机会么?如果她能生得一子,也算在侯府里有站脚之地了,而杜琴容,这个女人,她却要亲手杀了肚子里的孩子,为什么? 江意澜眉头皱的紧紧的,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把目光投向杨氏,果然杨氏震惊的脸上正挂着一丝不怀好意的笑,而调向丘氏的目里也多了几分阴险。 太夫人黑沉的脸上是满满的疑问,禁不住问道,“你是说杜姨娘有身孕了?这堕胎药是她自己要喝的?” 雪梨重重的点点头。 丘氏心底一片冰凉,呆愣的目光锁在雪梨身上,似是要将她全身挖出几个洞来。 太夫人却是惊骇不已,万千猜测在脑中转了转去,最后卡在一种可能性上,那便是杜姨娘是被迫的,而逼她的人……她把视线转向丘氏,目里射出一道锐光。 丘氏顿觉头皮发麻,抬眼望向太夫人,看到的却全是质疑,心神晃了晃,喃喃道,“母亲……” 太夫人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杜姨娘怀孕了,你知道么?” 丘氏茫然的摇摇头,她不知道,她确实一点都不知道,杜琴容一直守在她身边,凡事亲力而为,怀了身孕的事她居然不知道,而杜琴容不但没有告诉她,还要偷偷堕胎。 丘氏的脑里一片空白,她实在想不通杜琴容为何要这么做,她呆呆的看着太夫人,眼前却出现了杜琴容那张温顺谦恭的脸。 我还在接着码字,这几天可能码的有点慢,一个因为新年到了,事比较多,还有一个原因,我在整理主线。年后会加快的 过年的气氛太融洽太美好了。 今天小舟很开心哈 第六十六章.欲盖弥彰 丘氏兀自发着呆,杨氏却柔和的低声询问,“雪梨,到底是什么一回事儿,你只管说,太夫人会为你家姨娘做主的。”说着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丘氏,这种含沙射影的问话自是把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丘氏。 江意澜心头微沉,直觉这件事即使跟丘氏没一点关系,丘氏也是脱不了干系的,毕竟杜姨娘是她唯一跟丈夫争宠的对象,杜姨娘一旦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便是丘氏。 江意澜眉间紧锁,杜姨娘果然是个不省事的,只不知她葫芦里装的什么药,抬眸瞟向站在一旁的江意珊,她亦是半张着小嘴惊得回不过神来,瞧这模样也是不知杜姨娘怀有身孕的事。 太夫人的视线从丘氏身上调开,转向雪梨,阴沉的脸上愈发严肃,“雪梨,说,杜姨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室内气氛的变化使得雪梨更加紧张,同时亦想到众人对丘氏的怀疑,她回过神来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老夫人,您冤枉大夫人了,不是大夫人逼杜姨娘的,这药是姨娘自愿喝的。” 此话一出无疑在丘氏心上狠狠的砸了一块石头,大有欲盖弥彰的意味,更是将矛头对准丘氏。 丘氏猛的回过神来,惊觉一屋子人都正在盯着她,她心神一震,颤声问道,“雪梨,你说,杜姨娘,她到底为什么要堕胎?” 雪梨却并不说旁的话,只趴在地上呜呜的哭,逼问的急了便道,“这药真是姨娘自己愿意喝的,姨娘嘱咐过奴婢不能说出去的。” 哼,既然嘱咐过不能说出去,那又叫嚷着救救姨娘做什么?江意澜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直觉她是故意将丘氏拉下水,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更令人对丘氏多了几分怀疑。 迟迟回不过神的江意珊终于回过神来,显得有些激动,冲到雪梨跟前急着问道,“雪梨,你快说话啊,姨娘现在怎么样了?” 这种情形下,雪梨说不清楚道不明白,问得越多疑问就越多,江意澜遂上前一步,“祖母,既然雪梨说不出话来,不如请杜姨娘过来,也能找个大夫顺便给杜姨娘把把脉,看看如今她身子如何。” 始作俑者一直不露面,真相亦不能显露,她倒是想看看这个一向温顺的杜姨娘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思。 太夫人沉了沉,厉声吩咐,“流月,去把杜姨娘请来,流露,去请大夫。” 两人自是不敢怠慢,领了命急急奔出房门,各自行事,一会的功夫,杜姨娘刚进屋,大夫也站在门口求见了。 太夫人挑眉扫了一眼杜姨娘,见她柔顺的眉间带着几丝惊慌,似乎瞧不出旁的端倪来,遂扬声道,“把大夫请进来,先给杜姨娘把脉。” 大夫还没进来,丘氏却先行起身奔到杜姨娘跟前,扯着她的胳膊问道,“琴容,你真的有身孕了么?” 杜姨娘身子一震,她一听到太夫人请她来暖香院,又见雪梨迟迟未回,心里已经了解了几分,当她对上丘氏焦灼疑惑的目光时,心头亦是一痛,她本不想惊动大夫人的,一汪清泪缓缓滑落,她缓慢的点了点头,低声道,“夫人,我……” 丘氏抓在她胳膊上的力道忽然大了几分,目里露出一抹失望,“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打掉?” “哎呦,我说大嫂啊,您抓她这么紧做什么?她可是刚有身子的人,万一有个闪失可不好。”杨氏尖声尖气的在一旁提醒,丘氏忙松了手,恰巧大夫被带进来,先给太夫人请了安,欲给杜姨娘把脉,但看到直直站在杜姨娘身旁的丘氏,颇有些犹豫不决。 太夫人沉声道,“老大媳妇,你先坐下,听听大夫怎么说。” 丘氏恍然回神,看了一眼杜姨娘,稍显落寞的坐回原处,一双眼里尽是遮不住的悲伤。 见她这幅模样,江意澜轻轻的叹口气,丘氏这是动了真感情了,她是把杜姨娘当做姐妹一般看待,杜姨娘此番作为真的伤了她的心,她非但不为自己的处境焦虑,却在为杜姨娘欺骗了她而伤心。 江意澜心里自不好受,一双明目直盯着杜姨娘。 大夫为杜姨娘把完脉,稍稍沉默片刻,似乎有些不肯定,眼珠子转了几圈,眼角余光在房内几位夫人身上过了过,心底便忐忑不安起来,这大宅院各种各样的辛秘之事,他自是知道不少,亦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可又不能敷衍了事,只得硬着头皮道,“太夫人,杜姨娘身子太弱,脉象不稳,又怀了身孕,现下还瞧不出胎中是否异样。” 狡猾的老狐狸,太夫人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也不细问,摆了摆手,“有劳了,流露,送大夫出去。” 那大夫走了后,杜姨娘主动跪在地上,“太夫人,这都是贱妾的错,求您不要怪罪雪梨,是贱妾自己要喝的,我不想要我腹中的孩子。” “为什么?” 原本还在颤抖的杜姨娘忽然平静了,坦然回答,“回太夫人,贱妾不想再要孩子了,贱妾身子不好,贱妾怕累的孩子身体不好,反而受罪。” 这理由过于幼稚,没哪个肯相信的。 杨氏脱口而出,“难道你怕生个儿子夺了大老爷的财产么?还是有人……” 杜姨娘又是一颤,急着辩白,“不是这样的,是贱妾自己不想要了,与大老爷大夫人都没有关系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江意珊忽的狠狠的瞪向杨氏,高声反驳,“姨娘说不想要了便是不想要了,二婶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您是怀疑我母亲么?”她说着扑通跪在地上,朝太夫人朗声道,“祖母,孙女愿用性命担保,母亲不会这么做的。” 江意珊一脸的坚定单纯,不像是做假。 “伯母真不枉心疼五妹妹一场,可谓母女情深哈。”江意黛阴阳怪气的在一旁加话,把个江意珊气的嘴唇直哆嗦,这是在讽刺她为了巴结母亲而不顾自己生身母亲的安危。 江意澜冷冷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亦猜到杜姨娘说的是假话,可眼下重要的不是弄清真相,而是绝不能让丘氏在这件事上背黑锅。 一个女人容不下丈夫的妾室生孩子,这个女人会被人唾骂丢弃的 第六十七章.真心实意 ??意澜冷眼瞟了瞟杨氏,缓声道,“如二婶般推理,赵姨娘自生了四妹妹后便没了动静,也是为人所迫的了。”赵姨娘是江微波唯一的妾室,为人老实懦弱,杨氏说个一,她是绝对不敢说个二的。 杨氏面色微变,厉声反驳,“意澜,你莫要强词夺理,咱们现在在说杜姨娘的事,孰是孰非,大家都心知肚明。” 江意澜冷笑一声,意有所指的回答,“是啊,二婶,大家都心知肚明。”顿了顿又问道,“二婶,您既是心知肚明的,那不妨请您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半路反驳杨氏,亦不是觉得一两句话便可为丘氏洗清嫌疑,不过想转移下大家的注意力,不再紧紧的盯住丘氏。 谁知话赶话赶到一起,杨氏心中恼火,竟然想也不想的脱口而出,“事情不是明摆着的么?杜姨娘怀了身子,主母容不下她,千方百计的逼着喝堕胎药,亏了被人发现,只不知道这样的事究竟发生过多少次了,今儿个是喝堕胎药,旁的法子也是可以用的。” 原本仅仅怀疑的事情突然被杨氏明目张胆的摆上台面来,一室的人都微微愣了愣,所有人的目光却是都对向了杨氏。 江意澜轻蔑的看她一眼,真是个沉不住气的,说的这样顺畅,倒像是她自己做过多次这样的事。 太夫人眼里露出一抹气愤,恼怒的沉声道,“你知道的倒是清楚。” 杨氏惊觉自己说错话,讪讪的不敢再多说话。 太夫人严厉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沉声道,“旁的事都不要再说了,杜姨娘,你说,到底因为什么?” 杜姨娘低着头似乎还在犹豫,江意澜顾不得其他,轻声言道,“杜姨娘,今儿个话都说到这里了,你若再不说清楚,大夫人可是要替你背黑锅了。” 闻言杜姨娘猛的抬头,对上江意澜清澈如玉的目光,心里一震,猛的下定了决心,扬声道,“太夫人,贱妾的确不想再要孩子,贱妾害怕生的是男孩,贱妾自小看到的便是嫡庶子之争,贱妾实在不愿看到这种场景,可天下哪个母亲不是向着自己儿子的?贱妾担心日后管不住儿子的心,唯一能做的便是不生儿子,贱妾只有五姑娘一个,就已够了。” 杜姨娘面容清秀,一汪清泪含在目里,说话间十分坦然,再也没了方才的惊惧,说了实话,她心里反倒舒坦许多,大夫人待她亲如姐妹,她怎可辜负大夫人一片心意,亦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与大夫人的孩子相争。 太夫人亦是一震,生出一股难言的滋味来,尤其是杜姨娘那句自小便看着嫡庶之争,她又何尝不是?坐在屋里的哪个女人没见过这种争斗?只是没有哪个敢像杜姨娘这般开口说出来,更没人像她这样坦然说出来。 丘氏早已泣不成声,亦不管旁人有何话要说,径自起身奔到杜姨娘跟前,半蹲在地上,抱住她痛哭,嘴里亦是狠声骂着,“琴容,你好狠的心,你好狠的心啊。” 杜姨娘回身抱住丘氏,亦是泣不成声,“大夫人,奴婢能报答您的也只有这些了,奴婢能得五姑娘,心已无憾,奴婢很开心的。” 丘氏抬起拳头砸在杜姨娘身上,“你,你倒是了了心愿,那你可知我心里是怎样的难受?琴容,你不必如此的,你又何须做这样的事?你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你扔了这孩子,我同样难过的。” 杜姨娘任由丘氏敲打,点着头泪如雨下,“我知道,我知道的。”她亦是钻心疼痛,可她坚定自己做的没错,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会这么做的。 两人毫无顾忌的放声痛哭,江意珊亦是跟着小声抽泣起来。在场的人无不肃然动容,丘氏对杜姨娘的好本就是众所周知的,现下更是全都相信两人的真情实意。 江意澜心头微酸,眼里亦含了泪,她相信此时此刻两人的感情是真挚的,杜姨娘说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她们的这份主仆情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她看着那张秀气却带着坚定的脸,心里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滋味来,或许她以前真的看错了杜姨娘。 杨氏的脸色愈发难看,发狠的看着丘氏二人抱头痛哭,只恨自己身边没有这么忠心的丫头,纵然她心里万千不愿,纵然她还有千般万般的理由说出来对付丘氏,此时都再也说不出口了,剩下的只有满心的嫉妒与愤恨。 江意黛亦攥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扎进肉里,她暗恨失了一次良机,却又无计可施。 江意澜提着的一颗心总算缓缓落下来,抬眼瞧了瞧太夫人,见她脸上带着些微悲伤,亦没了方才的冷冽,自知此事已过,江意黛打压丘氏非但不成功,反帮了丘氏一把,上演这这一出主仆情深,让人知道丘氏对待身边人的态度,侧面的告诉旁人,但凡对丘氏好的,丘氏都会付出一片真心。 隔日,杜姨娘终被查出来腹中胎儿已死,原来她已连着喝了几服堕胎药,大夫亦是隐晦的提到杜姨娘可能再无生育能力了,杜姨娘闻言非但不伤心,反而带着几丝欣慰,央求丘氏不要告诉江微岸此事,亦不要江微岸知道她擅自堕胎的事。 丘氏自是不同意的,当晚便告诉了江微岸,江微岸吃惊之余,心里亦是难过痛失一子,晚上便去了杜姨娘那里。 江意澜侧面打听了一些关于丘氏与杜姨娘以前的事,这才敢肯定杜姨娘对丘氏的真心,连带着对江意珊的印象也好了几分。 旁人都在忙碌的准备着过年的时候,江意澜却在忧心成亲的事,陪嫁丫头基本上已经定下来,而陪嫁妈妈还没落实,丘氏亦未说话。 直到有一日太夫人亲自跟她说起陪嫁妈**事,太夫人选中的竟是肖妈妈跟沈妈妈两个。 依照往日规矩,陪嫁妈妈只需一人,太夫人怎会选出两个?她心知定是有根由的,暗里试探了几回,太夫人都拿话挡开了,她自知再问亦是徒劳,便安心的接受了太夫人的安排 第六十八章.出嫁前 腊月二十六,武骆侯府送来一张帖子,帖上写着成亲当日新人需要注意的各种事,例如新娘出门前应坐北朝南,上轿时应面朝西方等等,这些事自不需江意澜自己记着,两个陪嫁妈妈早就牢牢记在心里了。 临近婚期,沈妈妈更是费尽心思变着样儿做各种好东西给江意澜吃,大多是调养气色的,用沈妈**话说,即使不满意这桩婚事,也要做个漂漂亮亮的新娘,漂亮的新娘总会给人留下个好印象的。 江意澜哑然失笑,想起女为悦己者容的话来,却是应该反过来说的,世间的女子大多都是为己悦者而容,于她,己悦者还未出现,亦不知还有没有出现的机会。 眼看着婚期已到,江意澜心里亦是说不出的滋味,前世的自己还未找到真爱就命丧黄泉,今生的真爱对她来说更是奢求,既然是奢望,她便不求不望,只愿能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 穿来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对侯府勾心斗角的事多多少少的都有了些了解,但至少在她身边还有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疼她爱她的父母兄弟,而孤身一人到了武骆侯府又将要面临怎样的处境呢? 她不敢细想,有些事不是想了就能办到的,她眼下唯一能做的也只有以不变应万变。 傍晚,丘氏过来,面色稍显疲惫,看着江意澜的目光里尽是怜爱心疼。 她的担心江意澜自是明白,遂握了她的手,笑着打趣道,“母亲,这些日子您可忙坏了,瞧这双眼,都快成黑眼了。” 丘氏眸光微闪,嗔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打趣母亲,澜儿,母亲真是放心不下你。”眼里浮上一层泪雾,哽了哽,“澜儿,你这样的倔脾气。” 江意澜忙打断她的话,“母亲,您不要担心我,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母亲还想留女儿一辈子呀?您没听说过么?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了愁。” 丘氏眼里的泪登时落下来,哽咽不已,“澜儿,母亲情愿留你一辈子。” 江意澜鼻子一酸,“母亲,澜儿也要哭了。” “我的儿啊。”丘氏一把揽住江意澜将她紧紧揽在怀里,母女二人抱在一起呜咽哭泣。 江意澜因为丘氏的真情而哭,又想起了前世的母亲,想起那些曾经破碎的美梦,万千情愫在胸中冲撞,一时间悲伤的不能自已。 碧青朱颜两人亦是泪流不止,过了一会子才上前劝阻,江意澜率先止住哭声,好歹央劝着,丘氏才算止住哭声。 丘氏抹了抹面上的泪,双目微红,“意澜,母亲一见你就忍不住伤心,倒忘了正事了,你嫁过去后,即使我想帮你也是鞭长莫及,万事都要靠你自己才行。肖妈妈不是个简单的人,凡事在她跟前你要多加小心,切不可将真心透给她,倒是那个沈妈妈,是你从外头带进来的,与咱们侯府武骆侯府都是没有瓜葛的,我几次三番的派人试探与她,亦未发现可疑之处,你倒是可以用她一用。跟在你身边的这几个丫头,原就是你屋里熟悉的。” 丘氏目光一挑,转向朱颜,“朱颜,这屋里对姑娘最忠心的就是你了,你跟着姑娘去了武骆侯府,凡事都要多长个心眼,二姑娘跟前大小的事你都要比旁人上心百倍千百才行。” 朱颜脸上还挂着泪,听完丘氏的话,眼里又滚出一串热泪,双膝跪在地上,“大夫人请放心,奴婢跟了姑娘过去就是要护姑娘一生周全的,奴婢蠢笨,没有旁的本事,但奴婢向您保证,但凡姑娘受一点委屈,奴婢即便豁出性命也要为姑娘讨回个公道。” 丘氏伸手亲自将她扶起来,“朱颜,这屋里的,我对你是最放心的,在我心里,早已将你当做半个女儿了。你要护好二姑娘,也要保护好自己,明白么?” 朱颜心里一热,一颗心都被丘氏当做女儿的话烧的火热,目里噙着泪,低声唤了句,“大夫人。” 江意澜强忍着眸里的泪,勉强笑道,“瞧你们这话,好像我去的是狼窝虎穴似的,母亲,我自己也会保护好自己的,您忘了么?澜儿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不懂事又让您担心的澜儿了。” 丘氏心里一动,细细的看了女儿一眼,蓦然觉得女儿双眸闪着的亮光,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沉静与灵动,就连面上黯淡的肤色似乎都微微发亮起来。 第二日,澜园里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各个院里过来祝贺送礼的一个接着一个,大多说着不冷不热的话,即使有几个表现热情的,也是为了巴结丘氏。 杨氏只站了一站便走了,樊氏带着江意画坐了坐,说了几句话才走,隔了一会子,江意画却又独自返回来,从袖里拿出个小香囊,“二姐姐,这个是我亲手做的,里头由我为您求的平安符,您带在身上吧。” 江意澜稍感诧异,在她的印象里,江意画似乎从未主动与她亲近过,她接过香囊放在鼻下闻了闻,“真香,妹妹的手真巧。” 江意画面色一红,笑了笑,又深深的看了看江意澜,轻声道,“二姐姐在武骆侯府不比在咱们家里,以后万事都要多保重。” 江意澜更觉得奇怪,不知江意画为何忽然对她关心起来,但不管是不是真心实意,相较于那些个虚情假意,在这个时候总令人有些感动的,“妹妹,谢谢。” 江意画亦不再多说,微微一笑,目里却是挂上了几分担忧。 喧闹了一天的院子到了晚上才安静下来,江意澜并不觉得怎样,朱颜却有些忿忿不平,撞见那些装着心思的虚假人,就恨不得上前骂人一顿,月笼却恰恰相反,安安静静的陪在江意澜身边,只要江意澜不开口询问,她便一句话也不说。 到了晚上,看着展铺在床上的大红嫁衣,江意澜微感迷茫,心里头甚至有些恍惚。那鲜亮的火红灼痛她的眼,刺得她眸里涌出一股泪来。 “二姐姐。” 她吓了一跳,蓦地回头,长长的睫毛下挂着一滴泪,见是江意珊,遂笑了笑,“意珊。” 江意珊看着她眼下的那滴泪,一只小手紧紧的握着,突然开口道,“姐姐,若我再长两岁,便替你出嫁。” 江意澜吃了一惊,看着那张稚嫩但却写满坚定的脸,知她说的是发自内心的真话,遂问道,“难道你不害怕么?若被人发现了,你这一辈子就完了,或许你会被人休回来,还或许会被皇上治罪。” 江意珊微仰着小脑袋,倔强的咬着牙,“我不怕,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个门当户对的媳妇,谁嫁过去都一样,即使我嫁过去,也不妨碍他们再娶旁人家的,那又怕什么?” 江意珊毕竟小了两岁,又在丘氏杜姨娘的保护下一直生活的无忧无虑,心思未免单纯了一些。 江意澜微微一笑,伸手在她鼻尖上刮了刮,“大胆鬼,快扔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傻念头,小小的年纪就急着嫁人,也不怕人笑话。” 江意珊却因为江意澜的举动呆了一呆,以前的二姐姐从来没对她这么亲昵过,她对江意澜的依恋愈发深了几分,大着胆子伸手碰了碰江意澜的手,“姐姐,要不你把姨娘带过去吧,姨娘一定会把你照顾很好的。” 江意澜眉角微皱,嗔道,“又说傻话了,姨娘是父亲屋里的,怎能跟我嫁人呢?” 江意珊仰着脖子回道,“姨娘求过母亲的,可母亲没答应。”她眼珠子转了转,瞪着一双大眼,带着怯意轻声问道,“姐姐,你不喜欢姨娘么?” 江意澜心中却是惊憾不已,杜姨娘竟然要求跟她一起嫁到武骆侯府去,她是想也想不到的。 江意珊见她面色低沉,以为她生气了,吓得忙收回小手,看着江意澜,怯怯的叫了一声,“二姐姐。” 江意澜回过神来,瞧她面上神情,遂微微一笑,主动牵住她的小手,“姐姐没有不喜欢姨娘,妹妹,姐姐明天就要走了,父亲母亲以后就交给你跟姨娘了,你们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跟姨娘的,对不对?” 江意珊目里闪过一丝惊喜,稍显激动的回道,“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告诉姨娘的,我一定乖乖听母亲的话,照顾好父亲母亲。” 江意澜摸了摸她的头,“也要照顾好杜姨娘,知道么?” 江意珊微微一愣,呆了呆,目里闪着泪光,喃喃道,“姐姐,你真好。” 江意澜心里一酸,她不过是说了几句话,这个小小的女孩就当做天大的恩赐一般了,比起她们母女为丘氏做的,相差太远了。 江意珊不舍得离开,江意澜又陪她说了一阵子话,朱颜进来劝着才把她劝走了。 躺在床上,江意澜亦是睡不着,满脑子里都是不知的未来,思来想去的不能平静下来,外头偶尔传来搬动东西的声音,亦知离天明不远了。 天亮之后,她将离开文江侯府开始另一种生活了。 大过年的,很悲催的停电了,没来给大家祝福。 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 今天会把前面两天的补回来,一直到月底都会有加更 第六十九章.出嫁【一】 刚在床上眯了眯眼,江意澜就被朱颜唤醒了,睁开眼,肖妈妈正站在床旁,见她醒来,缓声道,“姑娘,该起来梳妆了。” 月笼在一旁挑起纱帐,朱颜手捧着大红嫁衣上前,肖妈妈则亲自伺候江意澜穿衣,然后小心翼翼扶着坐到梳妆台前,从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鎏金梳妆盒里拿出一把漆黑色的新梳子,先在江意澜的头顶轻轻梳了一下,又在发梢缓缓顺了顺,嘴里则是念念有词。 江意澜仔细去听,亦未听清她说的什么,许是些吉祥的话儿,从镜子里看到站在一旁的朱颜月笼面色皆郑重严肃,仿佛正在做的是一件神圣不可侵犯的事,她亦摆正了姿势,心里也端上几分郑重,任由肖妈妈在她头上拾掇。 头发挽好后,肖妈妈才开始为江意澜上妆,江意澜则微微闭了眼,按着肖妈**提示配合着。 大约一个时辰的功夫,肖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带着一丝笑意轻声道,“姑娘,您瞧瞧满意否?”她嘴上这么问着,可她话里的语气却让人觉得她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 江意澜端坐了这大半天,脖子都僵硬了,缓缓睁开眼,朝镜子里看了看,蓦地睁大了眼,镜中的人儿,弯弯的柳叶眉,小巧坚挺的鼻尖,娇艳欲滴的红唇,素日里稍显暗淡的皮肤此时也白里透着些许红润,高高挽起的长发闪着乌黑的亮光,衬得发间的金钗愈发耀眼,使得她多了几分高贵之气。 虽不是天仙般的美人儿,倒也有了几分美貌,尤其那双明亮的大眼,透着一股子灵气。江意澜不由得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眼,却又多了几分俏皮的模样。 “二姑娘,今儿个您可真漂亮。”朱颜禁不住感叹,眸里露出欢欣不已的雀跃来。 “二姑娘是最美的新娘子,真美。”月笼也禁不住赞叹一声,望着镜子里的人微笑。 江意澜自是惊叹不已,伸出大拇指朝肖妈妈做了个手势,“肖妈妈,您这双手,绝了。” 肖妈妈则笑弯了眉毛,一脸的得意洋洋,“姑娘先歇歇,等会儿有您累的呢。” 江意澜点点头,却是动也没动,朝镜子里的人又多看了几眼,微眯着眼朝镜子里抛了个媚眼,衬着大红嫁衣的娇艳,说不出的妩媚娇柔,惹的朱颜二人又是一阵赞美。 沈妈妈端了盘子进来,看到江意澜时眼前一亮,又朝肖妈妈看了看,遂走上前,“姑娘,您先吃些绿豆糕垫垫,别饿的没了力气。” 江意澜嘻嘻一笑,“饿的没力气了更好,倒像个病怏怏的西施了。” 沈妈妈呵呵笑起来,“姑娘,老奴早就瞧出姑娘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精气不足,累的姑娘肤色黯淡,可姑娘的眉眼却是好看的,今日一见姑娘,正是如此,终有一日,姑娘不施脂粉,也一样的漂亮。” 没有哪个女人听到赞美自己美貌还不开心的,江意澜笑的两条眉毛都弯下来,捏起盘子里的绿豆糕整个儿的放在口中,小心的咀嚼着,唯恐碰掉了嘴唇上的红色。 肖妈妈看着江意澜吃了三五个绿豆糕,抿了一小口水,笑道,“姑娘,等会儿您还要去暖香院拜别侯爷太夫人老爷夫人们,这会儿还是先歇歇吧。” 江意澜忽然想起一事来,“肖妈妈,等会儿我去暖香院时候,能不能盖着红盖头?” 肖妈妈愣了愣,解释道,“武骆侯府来人之前,姑娘是可以不盖盖头的。” “若我想盖着呢?” 肖妈妈心思微转,挑了挑眉,“姑娘是不想旁人看到您现在的模样么?” 江意澜点点头,“我这模样是要给夫家人看的,何须让旁人瞧见?” 肖妈妈眸光流转,恍然大悟,“老奴明白了,等会姑娘出门时便可盖上红盖头。” 恰巧门外有人喊道,“太夫人问二姑娘梳妆好了么?” 肖妈妈扬声喊道,“姑娘可以出门了。” 这边话刚落,朱颜已拿了红盖头盖在江意澜头上,那张稍显美貌的脸登时全被遮住,隔着红盖头看去,只能瞧见朦胧的一团红色。 朱颜月笼一左一右扶着江意澜出门,进了暖香院,江家的长辈们全都正襟危坐,看到江意澜头上的红盖头时,都微微一愣,却没人开口询问什么。 江意澜缓步上前,先拜过文江侯。 文江侯自是说出一番教导来,“嫁到人家去,便是人家的媳妇,要恪守妇道,不能再如往日在家里那般任性妄为了,事事都要以夫婿为贵,以长辈为尊,做个孝顺懂事的好媳妇。你嫁过去,就是武骆侯府的二奶奶,行事更要小心谨慎,莫让人笑话了咱们江家的姑娘。” 江意澜原本早就做好了听训话的准备,但听到文江侯的这番话,心里仍是溢出一丝不屑来,她这个武骆侯府的二奶奶只怕嫁过去便是给人笑话的吧?而她也不过是文江侯用来交换友情的砝码,她忽然觉得这其中交换的应该不是友情更多的是权势吧? 一文一武两侯府,如果能连在一起,那该是怎样的强悍? 心里这么想着,江意澜仍是乖顺的道,“孙女谨遵祖父教诲,定不给江家丢脸。” 文江侯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江意澜再去拜太夫人,太夫人眼里含了泪,“意澜,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祖母为你高兴,嫁过去后好好的过日子,常回来看看。” 江意澜亦哽咽着应了声是,接着便去拜江微岸夫妇,夫妇二人却并未多话,只眼里的担忧却是显露无疑的。再去一一拜见江微波江微舟两夫妇,都是说些不咸不淡的话,江意澜也懒得仔细听。 出了暖香院,便看到江勤急忙忙的奔进暖香院,朱颜忙扶着江意澜加快了脚步,“姑娘,许是武骆侯府的轿子来了。” 江意澜抬头看天,天还没亮,只院中的灯笼散发着迷蒙而又微弱的光,一阵冷风吹过,她打个寒颤,脚下的步子亦快了几分。 江意澜在屋里坐了半个时辰,便听到外头有人喊道,“全福娘子到门前。” 沈妈妈肖妈妈忙上前亲自开门迎了出去,那全福娘子是个胖胖的圆脸蛋儿老妇人,带着一脸的笑意同两位妈妈寒暄几句,进得屋来,瞧见江意澜便上前拜见,江意澜忙起了半身还礼。 全福娘子隔着红盖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几回,眸里露出一抹笑意,“姑娘稍等,马上就要出门了。” 正说着,屋里涌进来一群人,有男有女,有忙着关门的有要红包的,也有推推搡搡的,一阵吵闹,江意澜只管低了头坐着,心里慢慢的紧了起来。 闹了一阵子,一人走近江意澜,在她跟前蹲下身来。 全福娘子便扬声喊道,“哥哥弯下腰,妹妹背上靠,欢欢喜喜上花轿。” 江意澜这才知是江意遥蹲在跟前背她出门,她扶着朱颜的手轻轻趴在江意遥的背上,隔着红盖头看着江意遥的后脑勺。 江意遥却在前头喊了句,“妹妹趴好,出门咯”喊到最后一个字,已是哽咽出声。 江意澜心里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顺着脸颊落在江意遥的脖颈里,江意遥身体明显的一僵,忙低了头,强忍住眼里的泪。 江意澜则趴在他背上,轻声道,“哥哥放心,我没事,很好的。” 江意遥心里更痛,低着头一心一意走路,脚下的步子缓慢而又沉重,盼着这条路再长一点再长一点,当他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差点停下脚步,听了全福娘子的喊声他才迈了出去。 武骆侯府的轿子就停在门口,他却觉得那是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而他就要将妹妹送进这个洞里,他禁不住抬头看了看已坐在马背上的骆玉湛,投去一个极其不友好的目光。 骆玉湛却是看也没看他一眼,而是将目光落在他背上的江意澜身上,江意澜顿时觉得一道锐利的目光盯在自己身上,莫名的不自在起来。 江意遥气极,却也无奈,将江意澜背到轿子里,转身放下轿帘的时候,低声道,“妹妹,他若对你不好,你便回来,哥养着你。” 江意澜强忍着的泪水再次滚落,这一次犹如决堤的河水般奔涌而出,她张了张嘴,却叫不出一声哥哥来。 轿帘落下,薄薄的一道棉帘子将两人带泪的目光挡在两端,江意澜却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全福娘子便又在外头喊道,“新娘泪水落,金豆银豆送婆婆。” 轿外一阵嬉笑声,喇叭声锣鼓声同时而起,一阵欢腾,轿子缓缓而动。 江意澜脸上的泪水还没干,轿子便开始左右摇晃起来,一个坐不稳,头差点碰到轿子上,全福娘子在外喊道,“新娘颤一颤,荣华富贵享无边。” 江意澜想起以前在电视上看到抬轿子的人为了让新娘多吃点苦头,半路上故意摇晃轿子,忙抓紧轿子里的一块横木,全福娘子又喊了声,“新娘官散钱咯。”正在摇晃的轿子立时便平稳了下来。 江意澜不敢放松警惕,仍是牢牢的抓着那块横木,果然一路上轿子晃荡了三次,最后一次头碰在轿子上,疼得她差点喊出声来 第七十章.出嫁【二】 花轿终于停下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耳欲聋,响了一阵子,炮声骤然停下,全福娘子高声叫道,“新人下轿。” 轿帘被挑开,轿身往前倾斜,身穿大红喜服的新郎官半蹲在地上,全福娘子伸手搀住江意澜,稳稳的扶着按在新郎骆玉湛的背上。 骆玉湛一起身,江意澜顿觉双脚落空,身子微微下滑了些许,她惊得忙揪住骆玉湛的衣服,惹得周围一阵哄笑,震天的鞭炮声再次响起,合着锣鼓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心神都被震的乱了。 江意澜可不管周围人的哄笑声,两只小手紧紧的拽着骆玉湛的衣服,生怕他一个不小心将自己摔了下去。 “一对新人跳火盆,一跳二跳旺进门。”在哄笑的人群声里,全福娘子的声音尤为嘹亮。 江意澜的心随着骆玉湛跳高的动作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也大了几分,突觉原本揽在她屁股下的两条胳膊猛的一松,她身子倏然下滑,身下登时传来一阵火烤的炙热,她惊得低低啊了一声,拽着衣服的两只手迅速的改为紧紧搂住骆玉湛的脖子。 人群里又是一阵大笑,有人高喊一声,“二哥好样的。” 接着全福娘子喊道,“新娘搂一搂,金山银山全都有。” 江意澜这才觉出上当了,搂住骆玉湛的两只手禁不住加了几分力道,狠狠的掐住骆玉湛的脖子,反正这会儿都知道她紧张的很,手下重了些也无要紧。 骆玉湛眉角微皱,趁着众人不注意,微转了头,低声道,“再不松手,还没洞房你就要成寡妇了。” 还有心情说笑,看来勒的还轻,江意澜暗道,真成了寡妇还好呢,总比跟个不男不女的要好,遂装作没听到,兀自抱着骆玉湛的脖子,至少心里感觉安全多了,不会一不留神就被甩了下来。 全福娘子的喊声一阵高过一阵,江意澜乖乖趴在骆玉湛的背上,一会上一会下的过了几大关,最后才到了喜堂上。 喜堂里人声鼎沸,骆玉湛将江意澜稳稳放在地上,手上牵着大红绸子与江意澜一并站在喜堂中央。 隔着喜帕,江意澜亦是能朦胧的看到喜堂里挤满了人,坐在正堂上的应是重病的武骆侯与骆老夫人,这会儿八成在等皇后娘娘的大驾。 果然,有人进来喊了声,“皇后娘娘驾到。”堂内顿时安静下来。 “快,迎圣驾。” 接着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声,江意澜低着头,只能看到在她周围不停走动的脚,亦不知应站于何处,正在迷糊间,一只手伸过来牵住她的手,轻轻的拉了她一把,转过身来,朝前走了两步,便感觉到周围的人都跪下来,她自是跟着跪下,那只手才松了她的手。 “皇后娘娘驾到。”尖利的呼声骤然响起,堂内更加安静,几乎个个都按住心脏的跳动,唯恐惊了圣驾,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堂内每个人心里。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铺天盖地的拜声同时响起,竟将那大门外的鞭炮声锣鼓声都压了下去。 “众卿家平身。”声音柔和徐缓,仿若一阵轻风拂过人心。 “谢皇后娘娘。”一群人全都哗啦啦站起来。 “今天武骆侯府办喜事,哀家也不多啰嗦了,莫错过吉时,误了一对新人。哀家出宫前,皇上给两位新人捎了句话,武骆侯府与文江侯府喜结良缘,乃天赐良缘,你们可要好好珍惜这良缘,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夫妻都要和睦相处,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互帮互助。”皇后的声音依旧温和徐缓,面上带着暖暖的笑意,但堂里的人心思却都因为她的话沉了沉。 皇后娘娘捎来的皇上的话那就是金口玉言的圣旨,皇上说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夫妻都要不离不弃,永远在一起,这就是说,这一桩姻缘好也罢坏也罢,定了就是定了,骆江两家没有和离亦或者休妻的机会,骆玉湛与江意澜只能永永远远的在一起,即便是死也要葬在一个穴里,这是圣旨。 骆江两家的渊源众所周知,而江意澜与骆玉湛的恩怨亦同样全都知晓,这桩婚事本就是乱点了鸳鸯谱,骆玉湛能善待害了自己一辈子的江意澜?江意澜脾气是出了名的怪,又岂能任由人拿捏?到时候只怕会闹得鸡飞狗跳,而皇上不明不暗的下了这样一道圣旨,其中意味可就耐人探究了。 江意澜的心亦是突突跳个不停,和离的机会居然被皇上这简单的一句话就给扼杀了,连被休掉的机会都没有,她的心陡然凉了几凉,这一生便注定如此了么? 她忽然想起丘氏曾同她说过的皇上选妃的话,骆江两家势头正旺,又摆明了要联姻,这无疑对皇上是个很大的威胁,而现在却不同了,因了江意澜与骆玉湛之间的过节,江意澜到了骆家只有被嫌弃的份,更何况江意澜的古怪脾气……这样一来,骆江两家的关系只怕会来个大转变吧? 这一切应该全都在皇上的算计之中吧?无缘无故宣召她,又特地下了赐婚圣旨,而今又派了皇后娘娘亲自宣旨,她和骆玉湛只不过是皇上手上的两颗棋子,用来搅浑骆江两家关系的绝佳棋子。 她冷冷的哼了一声,这哼声虽然极轻,却被站在她身旁的骆玉湛却听了个一清二楚,黑眸里波光微转,微微的看了她一眼。 皇后娘娘自是入了上座,亲自瞧着两人拜完堂,笑了笑,“都说女人最漂亮的便是做新娘子的时候,新郎官,也给咱们看看漂亮的新娘子吧。” 皇后话一落,立时便有人笑着附和着要看新娘子,骆玉湛亦是笑了笑,抬手撩开江意澜头上的喜帕。 霍然见明,扫了眼前的一切障碍,江意澜顿觉眼前一亮,但仍是低着头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亦是不敢抬头打量堂里的人。 “抬起头来给哀家看看。”皇后微微笑着,目里露出一抹温和的柔光。 江意澜却感到一道利光扫在身上,眉头微皱了皱,似是很不情愿的将两手放在身侧微微一福,“是,娘娘。”缓缓的抬起头,惨白的面上毫无喜色。 她面上神情皇后全都看在眼里,又见她面色苍白,虽涂了胭脂亦毫无新娘之喜,心知她定是不喜这门亲事的,而这张脸顶多就是秀气,与美是毫无瓜葛的,瞧着脾气也如传闻中一样是个沉不住气的,皇后满意的笑了笑,摆摆手,“小李子,赏。” 一个太监尖着嗓子应了一声端上个盘子,一溜儿黄金头饰,耀的人眼花。 骆玉湛江意澜两人忙跪拜叩谢,皇后轻轻一声,“快送了洞房吧。” 两人才被人推搡着往新房的方向送去,皇后娘娘自不会多留,又说了几句应景的话,接了一群上赶着巴结的人的奉承话,便打道回府了。 进了洞房,因为江意澜还未及笄,两人真正的洞房还要等江意澜及笄后再行,所以众人只是象征性的闹了一回便哄笑着拉了骆玉湛出去陪酒。 “姑娘。”朱颜悄悄的从外头进来,她跟着喜轿一起出门,却先喜轿而到,先被安排在一旁的小耳房里,等江意澜拜完堂入了洞房她才悄悄过来,见江意澜已揭了喜帕,眉毛挑了挑,“这帮闹喜的,怎的先揭了姑娘的喜帕?” 江意澜知她误会,遂道,“是皇后娘娘要看的。”她动动酸痛不已的脖子,脑里仍思索着圣旨的事。 朱颜见她面色不佳,全然没了早晨刚上完妆时的娇美,心下一沉,缓声道,“姑娘,您若累了就歇歇,想吃就吃一些,您,不需等着姑爷回来再吃的。” 江意澜木然的点点头,他们的洞房之类要等她及笄之后再行一次,所以入了洞房之后的礼节可以全省了,看朱颜一脸的担忧,遂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儿,你先出去吧,需要的时候我再叫你。”蓦然又想起一事,便问道,“我的那本桂朝秘史带来了么?” 其中最重要的那页已被她撕下来,但总觉得内中还有蹊跷,便嘱咐朱颜一并带了来。 “带来了,姑娘要看么?放在外头大箱子的底层里了。”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现在不看。你先出去吧,骆府定然也为你们准备了酒席,你也去吃些吧,等会儿有事我叫你。” 朱颜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姑娘想要安静,奴婢就在隔壁房里候着,沈妈妈肖妈妈被请去了,月笼茶镜也跟着去了,我和井桐留下陪着姑娘。” 江意澜淡淡的嗯了一声,陪嫁丫头里她选了朱颜月笼茶镜井桐,原来屋里的花琪青枝被丘氏暂时安排在了别处,眸光流转,正瞧见推门进来的两个人影。 “奴婢柯儿见过二奶奶。” “奴婢窕儿见过二奶奶。” 两人同时上面,盈盈一拜。 江意澜眉角微挑,轻抬了抬手,“不必多礼。”而目光则落在两人身上细细的打量起来。 小舟这里现在是不定时停电,要等到大线修好之后才能稳定。 不过来电之后我会把前面的都补上的 第七十一章.洞房【一】 ??儿窕儿一左一右并排站着,左边的是柯儿,一身粉红,腰间梳着素色缎带,杨柳细腰盈盈一握,头上一缕挽成飘飞云髻,其余软软的搭在腰间,额前留着一缕细发,轻轻巧巧的搭在胸前,随着胸前的微微颤动荡漾着,说不出的娇媚动人。 右边的是窕儿,粉红色绣花软烟罗衫,腰间紧束一条纯色腰带,长如墨的长发垂荡及腰,袅袅婷婷,略施脂粉的鹅蛋脸儿含羞带俏。 江意澜眉角微皱,好俊俏的美人儿,若不是她们自称奴婢,她还以为她们是谁家的千金小姐。 两人见江意澜并未再问话,悄悄的对视一眼,柯儿率先道,“二奶奶,奴婢们是二爷跟前伺候的,这会子二爷在前头忙着陪客,让奴婢们来伺候二奶奶,二奶奶有什么事便吩咐奴婢。” 江意澜挑挑眉,笑了笑,“你们两个是二爷跟前的贴身侍婢?” 窕儿回道,“奴婢们是一个月前才过来伺候二爷的。” 一个月前?江意澜眸光飞转,那个时候好像刚传出骆玉湛身体确实不行的话,她瞬间明了,微微挑着的眉毛又缓缓的弯下来,嘴角挂着一丝笑意,“今儿个你们都辛苦了,也别在这里守着了,去前头热闹热闹吧,朱颜,取些银子来给两位姐姐,等会子前头都被吃光了,也好弄些吃的。” 朱颜早把准备好的两包碎银子拿出来,分别递到两人手里,屈膝福身,“以后还要多靠两位姐姐照顾。” 柯儿并不敢接,推了推朱颜的手,“二奶奶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应做的分内事,奴婢可不敢接二奶奶的银子。” 窕儿却笑了笑,大大方方的从朱颜手里接过那把碎银子,下意识的在手里掂了掂,喜笑颜开的谢道,“多谢二奶奶赏赐,今儿个是二奶奶大喜的日子,奴婢们祝二奶奶与二爷夫妻恩爱,百年和好。” 朱颜呵呵一笑,将柯儿推回来的那包银子又递到她手上,笑嘻嘻的打趣道,“柯儿姐姐是怕多说几句吉祥话吧?瞧窕儿姐姐小嘴抹了蜜似的。” 柯儿面色微红,尴尬的接过那包银子,谢道,“多谢二奶奶赏赐,奴婢祝二爷与二奶奶恩恩爱爱,健康长寿。” 江意澜便笑着摆了摆手,“有事的时候我自会叫你们,这会子快去凑个热闹吧。” 两人过来本也是应个景,并未想着多留,此时听江意黛如此一说,又得了赏赐,心里自是欢喜,又忙谢了谢,遂转身离开。 听着二人的脚步声远了,朱颜凑近江意澜,面上带着几分怒气,“姑娘,瞧瞧这二人的模样,分明……姑娘就不该给那么多的赏。” 江意黛抬头瞪她一眼,朝门外头瞧了瞧,低声训斥,“朱颜,这里可不是咱们澜园,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该有个分寸的。” 朱颜忙压低嗓音,“姑娘,奴婢懂得,方才守在这外头的丫头婆子都被打发出去喝酒了,这会儿也没什么人了,奴婢……奴婢是一时看不惯她们的样子。” 江意澜缓缓摇摇头,“你看不惯她们什么样子?模样儿太俊了还是身段儿太俏了?还是她们都比我漂亮太多了?身材脸蛋儿都是父母给的,哪个自己能做得了主?她们美貌并不是她们的错,难不成但凡比我好看的咱们都要挨个的恨过去?” 朱颜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江意澜轻轻叹口气,意味深长的看了朱颜一眼,“朱颜,我既已嫁到骆家来,不管我身处何境地,也不管旁人怎么瞧我,咱们自己总要摆正自己的位置,说到底我是骆家的二奶奶,无论怎样,这院子里,我才是正正经经的主子,任哪个再有心,也是越不过我去的,你明白么?” 朱颜心底豁然一亮,面带喜色的看着自家姑娘,觉得此时的姑娘多了几分当家主母的味道,不由得挺了挺腰,站直了身子。 “姑娘说得对。”沈妈妈面带微笑走进来,一改往日素淡,穿了一身深红锦缎面袍子,边上鎏了一圈金色,颇有几分贵气。 江意澜打量她几眼,笑着打趣,“妈**这身打扮,才真喜庆。” 沈妈妈低头在身上瞧了瞧,抬手抚了抚滑溜溜的衣料,“今儿个是姑娘大喜的日子,奴婢当然要喜庆喜庆了,再说了也不能让人瞧低了去。姑娘,刚走了的那两个,一个是老夫人挑出来的,一个却是大*奶挑出来的,叫柯儿的那个性子和软些,叫窕儿的那个性子却是泼辣,心气儿也高。” 沈妈妈顿住话,深深的看了江意澜一眼,稍稍犹豫了一下。 江意澜见她似是有话却又不好说,便问道,“妈妈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但说无妨,这屋里头又没有外人。” 沈妈妈看一眼江意澜,知她误会了,更怕朱颜误会自己把她当外人,遂道,“倒不是这个,姑娘,有件事儿,我想您还是提前知道的好,也好早早的做准备,方才我听说皇上下了圣旨,二爷与姑娘要永远在一起的,这般说,姑娘怕是出不了这侯府了,既是如此,您便要好好做一番打算了。” 江意澜面色一黯,暗骂皇上阴险奸诈,无端端的害了她一生,这一刻对骆玉湛的敌意反倒少了,他们不过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江意澜面上神情,沈妈妈尽数收在眼底,轻叹口气,“姑娘也别怪谁,权利总是大过一切的。”她嘴角扯了扯,江意黛却从中看到一丝苦涩,待要再仔细看时,那丝苦笑已然消失。 江意澜心神微动,沈妈**这丝苦笑绝对不是因为自己,而她口中所说的权利应是指的当今皇上吧? 沈妈妈并未注意到她心里的些微变化,接着道,“姑娘,这件事您知道了便要早些做准备,二爷院子里已纳了两房妾室,就住在二爷正房的偏房里,比您这屋子离得二爷还要近。” 朱颜低低的啊了一声,目里闪过一丝怒意,吃惊的道,“咱们姑娘才是这院子里正经的主母,主母还没进来,二爷……怎能……怎能先纳妾?” 沈妈妈看一眼朱颜,面色凝重,沉声道,“先纳妾再娶妻这样的事并无不可,只不过二爷的这两房妾室却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一个是正七品家里的嫡长女,一个是正六品家里的庶长女,听说就是刚才的两位,也是送过来做通房的。” 朱颜已气的满脸涨的通红,牙齿咬得咯咯响,狠声道,“怪不得打扮的狐媚子的样儿,哼,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江意澜横她一眼,看了看沈妈妈,不但不气反而一脸平静的赞道,“辛苦妈妈了,这么短的时间就打听到这么多,这些事幸亏我早知道了,不然的话人家巴巴的过来给我请安,还要白白的给我个下马威呢。” 沈妈妈仔细的看了看江意澜,原本还吊着的一颗心稍稍的放下少许,“姑娘既然能想到那两位还要过来请安,想必姑娘心里已有了想法,奴婢便不多嘴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瞧妈妈说的,咱们这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的,有几个好好的过来给请安,咱们还能不接着么?有劳妈妈去准备两份礼物了,咱们可不能慢待了二爷的这两位美人儿。” 朱颜呐呐的看着江意澜,以为自家姑娘气的过了头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遂急道,“姑娘,人家过来给咱们下马威,咱们还给送礼物?您该不是气坏了吧。” 江意澜无奈的摇摇头,也不再多做解释,瞟她一眼,“朱颜,我刚刚说过的话,你又忘了么?” 朱颜愣了愣,略一想,顿时两眼放光,笑嘻嘻的道,“姑娘,奴婢记起来了,奴婢明白了。” 沈妈妈又嘱咐了几句便退出去接着跑去前头吃酒,同骆府的几个老婆子自是喝的不亦乐乎,不一会功夫便跟人称起了姐妹。 江意澜在房里呆呆的坐了一天,半路上吃了些小点心,一整天,除了自己带过来的这四个丫头,骆府里一共过来两个婆子,只说了几句应景的话便离开了。 前院喝喜酒的人声鼎沸,后院新房里却是冷冷清清,虽是未及笄不能闹洞房的,未免也太安静了些,一时间朱颜又是忿忿不平,骆府的人也太不把姑娘当回事了,她几次三番的跑到院门口张望,亦不知望的什么,整个人都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江意澜却乐得清净,舒舒服服的半躺在床上神游,骆玉湛纳妾的事她亦是吃惊的,惊得是之前她居然没听到一点消息,除此之外并无旁的感觉,她与骆玉湛的婚事不过是皇上一手策划的好戏,表面上看来是文骆两家的恩怨,其实最大的受益者却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她并没有付出真情,亦不会要求骆玉湛对她专情,她只希望在这骆府的日子能安安静静,既然幸福与她来说遥不可及,那不如寻得一处安静,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亦可。 只要旁人不来打扰她这一处清净,她自会与人方便,乐的逍遥自在。 很悲催的说,大过年的停电。 这个月日更六千,把上个月断的都补回来 第七十二.洞房【二】 好不容易熬到了晚上,院里的大红灯笼高高的挑起来,整个府院里一片喜庆,前院喝喜酒的还有些没回去,闹闹嚷嚷一阵乱。 屋里的红蜡烛也被点起来,火红的烛焰欢快的跳动,伴着屋外呼啸的风声翩翩起舞。 江意澜只瞧了一眼,便被那火光刺得眼疼,忙转了头。 月笼正铺好了床拉好被子,轻声唤她,“姑娘,累了一天了,您先上床歇歇吧,这个时候应该不会再来人了。” 江意澜揉揉有些发涩的眼,动了动身子,虽说一整天并未走动,但这满身的珠翠亦是累的她浑身酸疼,瞧瞧外头,心想怕是不会再来人了,遂点了点头,刚刚起身,却听到外头一阵脚步声,心里一惊,忙又转身坐下。 月笼亦是一惊,忙放下手上的毛掸子,“奴婢去瞧瞧。”还未走到门口,外头已涌进来一大群人,为首的几个皆是衣衫华丽,珠翠环绕,月笼忙退后几步让开道。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俊俏的小妇人,上身一件桃红色撒花对襟袄,下着一件素色绣花百褶裙,一艳一素,搭配的竟是落落大方,稍显消瘦的脸上挂着浓浓笑意,一双美目先是在江意澜脸上扫了扫,眨了眨眼,笑嘻嘻的上前道,“新娘子果然是个美丽动人的,怪不得咱们二爷独独看上了你,瞧这眉这眼这小嘴儿,都说不出的动人。” 江意澜登时感觉几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遂微低着头,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那妇人满面笑容的走到床前,侧身坐在床上,亲昵的拉了江意澜的手,“意澜妹妹,嫂子白天就想过来瞧你了,那些个婆子却不许,说妹妹还未及笄,闹喜可吓着妹妹,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才来瞧瞧妹妹。” 江意澜心知这位定是骆玉湛的嫡亲嫂子岳氏,欲起身行礼,却被岳氏按下,嗤嗤笑道,“妹妹今儿可不能动,明儿个自有妹妹行礼的时候。” 江意澜面色绯红,头低的更深。 岳氏拉着江意澜的手,亲热的道,“妹妹,你进了骆府的人,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可不许再把咱们当做外人,不然嫂子可就不依了。” 江意澜便顺着话回道,“意澜年纪小不懂事,以后还望嫂子多多提醒,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望嫂子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岳氏微眯着眼看着江意澜,啧啧道,“瞧这张小嘴,哪里还需要嫂子提醒呵,你们几个快过来见见你们的新嫂嫂。” 江意澜仍是低着头又要起身,亦是被岳氏按住,“莫要动,你是嫂嫂,动不得。”说着指了指站在最前头的一个,呵呵笑道,“这个是三妹妹玉琳,小嘴甜的能醉死人,可是咱们母亲捧着的心头肉,又是母亲唯一的女儿,咱们可都要好好的巴结着呢。” 骆玉琳不过十二岁,却已出落的一副美人模样儿,偏又罩一件紫罗兰对襟收腰长裙,衬得愈发成熟,乌黑的发间插着新鲜花样的金钗子,颈前挂着金丝通灵宝玉,更加验证了岳氏所说的话。 骆玉琳眉间自是带了几分傲气,微微一笑,屈膝行礼,“大嫂又拿我寻开心,明明是你嘴巴甜的抹了蜜,哄得母亲笑疼了肚子,还来编排我,玉琳见过新嫂嫂。” 江意澜便知这位是大房的庶女,忙欠欠身还礼,“三妹妹好。” “大嫂子就会编排人,二嫂,我是二妹妹玉娴,可比不得大嫂的嘴。”说着上前一拜。 江意澜忙又欠身回礼,岳氏在旁笑道,“你个小丫头,净抢着旁人的话说,看我哪天给三婶说去,马上就等着嫁人了,还这般多嘴,到了婆家那还了得?” 骆玉娴今年十四岁,已到了议亲的年纪,羞得满面通红,狠狠的啐了一口便躲在众人后头去了,站在她后头的是骆府的大姑娘骆玉蝉,身材高挑,身穿深红色绸缎碎花袄,微抿着嘴,唇边挂着一丝笑意,“玉蝉见过二嫂。”举手投足间都带了一股子端庄。 岳氏便道,“大妹妹可是个善解人意的贴心人儿,只可惜明年也要去了别人家。” 骆玉蝉嗔怒道,“大嫂。”一张脸顿时羞得通红,她早就定了亲事,定的是正六品大理寺正的嫡亲长子,长相亦是仪表堂堂,家底虽不厚实,但一嫁过去便是当家主母,她心里自是欢喜的。 江意澜欠身还礼,那边便有人不满的嚷道,“大嫂只管看着大姐一人好,那咱们以后便不叫嫂子了,让大姐一人叫去好了。” 岳氏便哎呦哎呦的笑了起来,一把把她揽在怀里,“四妹妹这是吃醋了?四妹妹才是最惹人疼的,瞧这小模样长得,水灵灵的,我看着都想掐一把。”说着便朝她脸上揉去。 四姑娘骆玉函嬉笑着呸了一声弯腰从她怀里钻出来,“见过二嫂是正理。”看了看江意澜,眨巴眨巴眼睛,天真无邪的问道,“二嫂,你屋里的丫头都哪里去了?怎么就这两个丫头?” 月笼朱颜并排站在床侧,忙屈膝行礼,“见过姑娘们。” 岳氏抬眼在屋里扫了一眼,蓦地变了脸色,朝站在一旁的丫头喊道,“宝髻,去把万婆子叫来。” 宝髻应了一声转身离去,只片刻便领着个身材矮胖的老婆子进来。 万婆子进来便跪在地上行礼,岳氏却冷冷的哼了一声,“万婆子,枉你还是这府里多年的老人,饶是一点规矩都不懂了,莫说我不给你留面子,即便闹到老夫人跟前去,也不会轻饶了你。” 万婆子似乎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半张着嘴腆着脸问道,“大*奶,老奴犯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您心里有气,赏奴婢几个巴掌子儿吃,老奴定然不讨饶。” 岳氏眼皮微翻,面上已无半点笑意,“万婆子,单瞧瞧二奶奶这屋里头就知道了,旁的我也不多说了,只怕这一整日都没人在二奶奶跟前伺候吧。来人,拉下去,杖责五十,若还有命,交给大夫人。” 万婆子这才惊觉岳氏是动了真格的,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自知今儿个除了吃酒没干正事,新房屋里头的物什该端出去的该放进来的一样没动,可……这位二奶奶不是无人问津的么?怎么大晚上的忽然冒出这许多的主子来?她来不及多想跪在地上使劲磕头,“大*奶饶命,大*奶饶命啊,都怪老奴一时贪杯坏了大事,求大*奶饶老奴一命,老奴来世给大*奶当牛做马。” 岳氏却哼笑道,“你这样的牛马,给我使我也不要,拉下去。” 那万婆子却忽然跪爬着跑了几步两手紧紧抱住江意澜的腿,“求求二奶奶替我说个情,今儿个是您大喜的日子,死了老奴不要紧,惹得您沾了晦气。” 岳氏忽的抬腿踢了她一脚,“你个老奴,还在这里挑拨我跟二弟妹的关系,你的意思是我罚了你便是给弟妹沾了晦气,给妹妹添堵的,你居心何在。哼,那好,来人,拉下去,明天再行刑。”说着抬眼瞧了瞧站在前面的几位姑娘,忿忿不平的道,“几位妹妹,你们说,我该不该罚她?” 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全都重重点头随声附和该罚,只有大姑娘骆玉蝉默不作声的看着,她马上就要出嫁了,实不想再多生事端,有的事做个盘观者就好。 岳氏点点头,“好,既然几位妹妹也都同意,那我便做一回主了。”转过头又看了看江意澜,放柔声音,“妹妹莫要害怕,今日若不惩治这些刁奴,他日必将欺负到妹妹头上来,除了重罚万婆子,其余当值丫头婆子全都扣除三个月月银,不服者立马赶出府去。妹妹觉得可好?” 江意澜心底微凉,直到此时才回过味来,怪不得这几位姑嫂迫不及待的等不到天明便赶过来了,不过是为了给她个下马威,岳氏好不威风,在她的院子里惩治恶人而且毫无留情,任谁说都是在为她出气,可出气过后呢?这整个院子里的人只怕都会恨上她。 她明知道这是岳氏给自己下的套,却又说不出个不字来,她若为万婆子求情,便证实了她听信了万婆子方才的话,生怕沾了晦气,不但与岳氏结了怨,还会被人笑话忌惮一个老奴婢,可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陡集中在她身上,容不得她有半点思索的时间。 “怎么全都在这里?”略带醉意的询问声陡然在房内响起,惊得几人全都回过头来,岳氏率先回过神来,从床上站起身走过来,“二弟吃了酒怎还不去歇着?跟前伺候的人呢?” 明亮的灯光下,骆玉湛乌黑的眸里闪着亮光,扫了一眼坐在床上低眉顺眼的江意澜,又瞧了瞧跪在地上浑身打着寒颤的万婆子,皱了皱眉,“大嫂,这是怎么回事?” 岳氏便气呼呼的道,“都是这万婆子干的好事,妹妹在屋里坐了一整天,居然没个人来伺候,你瞧瞧这屋里,摆的用的该拿出去的一样没拿出去,该摆进来的一样没放进来,就是这床,都没人过来铺铺,外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欺负妹妹年幼不懂事,却不知是被这些奴婢们糊弄了,岂不被人笑话咱们侯府刻薄 第七十三章.洞房【三】 “二哥哥,这老婆子恁地可恶,欺负新嫂子。”骆玉函笑嘻嘻上前亲昵的挽住骆玉湛的胳膊,一双美目里全是微笑,微微翘起的嘴角显出她的不满意,形态娇憨可掬。 骆玉湛伸手在她鼻子上点了点,笑了笑,“只要你不来欺负新嫂嫂,哪个还敢在我院子里欺负人?” 骆玉函嘴巴翘的更高,一副不依不饶的模样,“二哥哥当着新嫂子的面挤兑我,我哪里敢欺负新嫂嫂。” 岳氏见骆玉湛不提万婆子的事,以为是默许了,遂低低斥了一声,“还不拉出去。” 骆玉湛却忽然开口道,“是我吩咐她们不许进来打扰意澜的,意澜喜静,有她贴身丫头伺候就好。”说着朝跪在地上的万婆子瞟了一眼,“她们还算识相没来打扰新主。” 岳氏愕然的看了看骆玉湛,两条秀眉微微挑起,骆家的几位小姐也都或惊或奇的看着骆玉湛,似是想瞧出些端倪来,却只看到骆玉湛微醺的面上淡淡的笑意。 岳氏自知骆玉湛说的不是真话,若真是主子吩咐的,那万婆子岂有不说的道理?可她不是在自个儿的梅华堂里,人家正主都找借口开脱了,她便无理由再反驳,遂讪讪笑道,“原来是二弟的刻意安排,倒让咱们都误会了。”斜眼瞟了瞟江意澜,嘻嘻笑道,“二弟对妹妹可真是爱护有加,什么事儿都替妹妹想的周到,妹妹可是有福之人了。” 骆玉湛的举动令江意澜心底微惊,却也稍稍松了口气,顺着岳氏的话将头低的更深,尽显娇羞之态。 骆玉湛不着痕迹的将揽在胳膊上的小手躲开,微微一笑,“难得几位妹妹来拜见新嫂嫂,我看也别等到明日了,这会子就让新嫂送上礼吧。” 几位姑娘神色各异,各有各的想法,听骆玉湛如此一说,全都应景儿的呵呵笑着,吵闹着要新礼。 江意澜微微抬了头,面色绯红,“谢谢嫂子妹妹们,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只这几样还算上眼,送给妹妹们拿着玩去,还望妹妹们不要嫌弃才是。” 朱颜将早就准备好的四个锦盒子端上来,江意澜亲自拿了一一递送到几位姑娘手里,几位姑娘自然不便当面打开,只将盒子交给站在身后的丫头们捧着。 末了江意澜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把碎银子,弯腰递到仍跪在地上回不过神的万婆子跟前,“妈妈辛苦了,劳累了这大半日,又因我累的妈妈受委屈,着实让我心里过意不去,这些银子就当给妈妈压惊的酒钱,还望妈妈收下。” 那万婆子方才还在生死边缘的挣扎上惊惧,只一眨眼的功夫便被二爷的一句话轻轻巧巧的捡回了命,现下又有银子送上来,一时间骤然回神,不禁悲喜交加,深深的看了江意澜一眼,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朝江意澜磕了个头,“多谢二奶奶大恩大德,二奶奶的银子奴婢不敢收。”说着又跪爬到骆玉湛跟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骆玉湛摆摆手,“二奶奶既给你银子你便收着,日后好好的伺候主子便是。” 万婆子这才接了那银子,又磕头谢过。 岳氏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心底怒气翻了一阵又一阵,本要给江意澜个下马威的,谁知无意间竟成全了江意澜的宽待下人的好名声,她若有所思的挑眉看了看骆玉湛,更是想不通为何骆玉湛会在此时出言帮江意澜解围,他不是应该恨她的么? 姐妹几人又是一阵喧闹之后全都离开,屋里只剩下江意澜骆玉湛。 火红的烛光映在江意澜脸上,嫣红片片。 骆玉湛半眯着眼看她,眸光闪动,抬脚走到床前,站定,目光如炬的盯在她脸上。 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江意澜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角,下意识的低了低头,想将酒味掩在大红嫁衣的香气里,却骤然听骆玉湛说道,“如此一扮,倒是好看多了。” 江意澜眉头皱的更紧,这是在讽刺她本貌丑陋吗?既如此那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免得招人厌,怎么说骆玉湛刚刚也帮了她一个大忙,更何况她现在是人在屋檐下,又怎能不低头呢? 骆玉湛静等了一会子,见她毫无动静,面上露出一丝惊讶,“你能安静的在这屋里坐上一整天,我很相信,不过你居然能安安静静的不反驳我的话,倒是稀奇。” 江意澜扯扯嘴角,欠了欠身,“二爷是我的夫君,嫁了人夫君便是天,夫君说什么便是什么。” 骆玉湛嘴角抽了抽,心底里压根儿不相信这是她的真心话,转身紧挨着江意澜坐在床上,侧头哦了一声,“如果说我今晚不走了,就留在你的房里,你也同意么?” 江意澜豁然抬头,一双大眼里满是惊愕,脱口而出,“绝对不行,我到明年才及笄。” 倏然对上骆玉湛幽深的黑眸,她心底没来由的慌了一下,难道他忘记了么?她还未及笄,今日行的只是成亲之礼,洞房之事却是要等她及笄之后才行的。 她半张着嘴,两片红唇犹如盛开的鲜花一般娇艳欲滴,乌黑的眸子里闪着跳动的亮光。 骆玉湛视线扫过那红唇,望进那双明亮的大眼里,微眯着眼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目里闪过一丝戏谑,故意压低嗓子,稍带些沙哑的低声道,“娘子大可放心,为夫的身体还未大好,即便留在这里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一股热气呵在耳旁,江意澜心神微动,惊觉上当,羞得满面通红,似是她脑子想歪了一般,暗暗骂一声奸诈,心思一转,低了眉眼,轻声道,“二爷留在这里坏了侯府的规矩,若惹了祖母老人家生气,岂非被人笑咱们不孝?” 骆玉湛呵呵笑起来,紧紧的看了几眼江意澜,“你这样子倒真像是变了性子的,倒也有趣的很,如此最好,否则……”他陡然转了话锋,语气冷冽的几分,“记住,以后你便是这落青堂的女主子了,管好这一院子的事才是你最该做的。” 他话题转变的太快,江意澜差点反应不过来,复又抬头看他,见他眉目间都多了几分认真,心下微动,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么? 正要开口问几句,骆玉湛却蓦然站起身,“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敬茶,虽然洞房入不得,但茶还是要敬的。”说到最后一句,语气又带了几分戏谑,江意澜倒有些拿捏不准哪个才是他真正的本意,遂站起身屈膝行礼,“二爷也早点休息。” 骆玉湛一出门,朱颜月笼两人便进来了,朱颜满脸笑意,缓步走到江意澜跟前,“姑娘,姑爷来的真巧,奴婢想着定是得了消息专门来护着您的,姑爷对姑娘可真上心。” 江意澜翻翻白眼,骆玉湛确实帮她结了围,但不代表他对她上心,这中间的弯弯绕可多了去了,朱颜想的未免太简单了,遂轻声提醒道,“什么上心不上心的,咱们还是靠着自己比较牢靠些,日后凡事都要小心三分,尤其是骆家的这位大*奶及几位姑娘们,咱们没有害人的心,防着点总是没错的。” 月笼点头道,努努嘴道,“姑娘说的是,防着点总是没错的。姑娘,方才奴婢瞧见有人在门口偷往咱们院子里瞧,许是来瞧二爷的。” 朱颜面上立时便浮上一层气愤,“哼,定是那两个狐媚子姨娘派过来的,姑娘第一日成亲,她们竟然如此猖狂,太不知羞耻了。” 江意澜微微皱眉,朱颜的火气来的还真快,喜怒全都在脸上,这可不好。 月笼瞧了一眼江意澜,悄悄用胳膊捅了捅朱颜,示意她看姑娘脸色,朱颜看了江意澜一眼,登时醒过来,忙道,“姑娘,奴婢失言了,以后丁当谨言慎行。” 江意澜淡淡笑了笑,实在不太相信短时间内朱颜能改掉这火脾气,晃晃酸痛的脖子,“累死我了,快收拾收拾早点睡觉吧。” 朱颜悄悄伸个舌头,朝月笼递个眼色,两人一个收拾屋内的东西,一个帮着江意澜脱衣卸妆,着实忙活了一大阵。 躺在松软舒服的大床上,全新的被子上散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江意澜深吸下鼻子,沉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脑子也渐渐冷静下来。 岳氏今天来闹洞房未能如意,想必心里已生了芥蒂,只怕还要耍些别的新花招出来,却是个不好相与的,骆家的几位姑娘暂时还瞧不出什么样儿来,不过她倒是着意注意了一下骆玉琳,脾性儿该是个高傲精明的,只不知心思怎样。 火红的烛光透过大红罗帐射进来,迷蒙一片,映在她脸上,嫣红一片,徒增了几分妩媚,江意澜下意识的抚着光滑的丝绸被子,低低感叹一声,心道,如此便是结婚了,是福亦或是祸? 她陡然摇头苦笑,哪里来的福?瞧瞧这新房里简单的摆设就知道了,然她求的亦不是荣华富贵,心下便也平静了,不一会儿便沉沉进入梦乡 第七十四章.辟邪 寒风呼啸而过,将窗楞子打的啪啪作响,朱颜端了木盆轻轻推门进屋,先倒了水试了水温,摆好巾帕,轻步移到烛台前,将即将燃尽的红烛吹灭,又换上一根稍细的红烛,拨正了火焰,这才走到床前,撩起红帐,轻声唤道,“姑娘,该起床了。” 江意澜正在梦里,忽被叫醒,眯着眼便问,“什么时辰了?我还没睡醒呢。” 朱颜轻声回道,“卯时三刻,姑娘该起身去给老夫人请安敬茶了。” 江意澜微闭着眼怔了片刻,猛然记起昨儿个是她大婚的日子,而今天是她初到骆家做媳妇的第一天,她要早早起来敬茶去。 微红的烛光照在她脸上,一双大眼霍然睁开,目里乌黑的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轻轻叹口气,“知道了。” 遂起身穿衣,洗漱梳妆,过了一会子,肖妈妈进来,特意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妇人发髻,发间插了一根镶着翡翠的金钗子,面上稍施脂粉,清秀中带着几分贵气。 江意澜对着镜子看了看,十分满意,回过头客气的道,“有劳妈妈了。” 肖妈妈笑了笑,“奴婢应该做的。”只有在欣赏自己杰作的时候她才会收起面上古板的表情,露出些许笑意。 “二奶奶,二爷问您收拾好了没有?”门外有丫头轻唤。 朱颜悄声道,“是柯儿。” 江意澜缓缓起身,“好了,咱们出去吧。” 朱颜忙上前搀住她胳膊,朝门外扬声道,“二奶奶这就出门了。” 出了门,站在门外的果然是柯儿,柯儿福身行礼,“二奶奶稍等,奴婢去请二爷。” 江意澜点点头,微微抬头,天色微暗,边角上还挂着一轮轮廓模糊的月牙儿,院里的灯笼在冷风里摆来晃去,那灯光却亮的很。 远远的瞧见骆玉湛从对面的小院子里走出来,但见他一身暖红色长袍,外头套着一件葡萄紫色棉甲,衬得面色愈发红润。 江意澜便抬步上前,走到他跟前,略一福身,“二爷。” 骆玉湛目光在她面上扫了扫,淡淡的点点头,“时候不早了,别让大家都等着。” “是。”江意澜嘴上应着,心里却在腹诽,这已经比往日早起了一个多时辰,难道骆家的人都是不睡觉的么?这会子都在等着了。 骆玉湛住的院子叫落青堂,是一所极大的院子,因了江意澜未及笄的缘故,便在院子中央修了一道拱形花门,骆玉湛住在东院里,江意澜便住在西院里,而骆玉湛的那两位姨娘自是住在东院的偏房里。 出了落青堂,一路上江意澜借着灯光细细打量武骆侯府,比文江侯府倒是大了一圈,院中的亭台楼阁亦是一处连着一处,处处透着繁华贵气,只不知是文江侯府太节俭还是武骆侯府太奢华了。 武骆侯住在木雪园里,是整个侯府中央的位置,左右各一条长廊,一条通向前院,一条通向内院。 江意澜走在内院通向木雪园的长廊上,突地生出些紧张来,骆老夫人及骆大夫人,她都见过的,二人都不是好相与的,想起二人对文江侯府的突然造访,她心里便有些不舒服,现在看来,两人是怀着同样的目的去文江侯府的,只不知她们那时是否想到娶进门的竟是她们都不喜欢的,只怕她们心里亦是同样不舒服的吧? “怎么?紧张了么?”原本走在前头的骆玉湛不知何时已放慢脚步走在她身侧。 她心里正在想事,便想也不想的脱口道,“当然了。” “哈哈……”爽朗的大笑声陡的在安静的院子里肆无忌惮的散开。 江意澜吓了一跳,皱着眉角瞪眼看他,跟在一侧的四个丫头亦是被这大笑声吓得心头一跳,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江意澜等他笑完,淡淡的问道,“看我紧张就这么好笑么?” “你也会紧张吗。”骆玉湛突然低了头,整个脑袋都朝她压下来,嘴里的热气扑在她脸上,惊得她退了半步。 江意澜不禁有些着恼,稍显冷淡的道,“二爷若每次都笑的这么突然,只怕咱们都要紧张的死了。” 骆玉湛晃了晃脑袋,棱角分明的脸上仍旧挂着一丝笑意,粗长的眉毛微微抖动着,“我道你什么都不怕的,原来也会紧张的。”然后又一本正经的问道,“做了人家的媳妇才会这样的么?” 江意澜忽然没了耐性,哼了一声,“不然你来当一回媳妇就知道了。” 骆玉湛嘴角抽了抽,眉毛挑的更高了。 朱颜月笼二人听着两位主子的对话,暗暗发笑,怎么听都觉得像两个小孩斗嘴,可二爷明明是成熟男子了,怎会也这般的小孩子气? 走在一旁的柯儿窕儿两人可就不这么想了,她们来落青堂这几日从未见骆玉湛如此开心的笑过,她们怎么也想不明白,不过是一两句的孩子话怎就逗得二爷笑的如此开怀? 尤其窕儿,目里带着一丝不屑瞟眼看了看江意澜,亮白的牙齿狠狠的咬了下红唇。 江意澜扭了头加快步子与骆玉湛拉开些距离,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总感觉骆玉湛似乎知道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关于本尊的事,她细细去想,可又毫无头绪,慢慢的便有些烦躁起来。 走着走着,她猛然停住脚步,两条秀眉紧紧的拢在一起,走廊尽头,木雪园的园门口正摆着一只硕大的火盆,盆里的火势正旺,照的长廊尽头一片透亮。 走在一旁的骆玉湛看着烧的正旺的火盆,脸色沉了沉。 前头一个老婆子看见他们走过来,忙疾步奔上来,屈膝行礼,“奴婢见过二爷二奶奶。”微低着头抬眼偷偷瞧了瞧骆玉湛面上神情,又道,“这火盆是辟邪去灾的,老夫人特地摆上来,给二爷二奶奶避避邪,也盼着二奶奶能给府里带些喜气冲冲侯爷的晦气,请二奶奶从上头迈过去。” 江意澜冷冷的看了那婆子一眼,又瞧了瞧那半人高的火光,心里的火气也随着升了上来,她嫁入武骆侯府一半是来给武骆侯冲喜的,这个她是知道的,她也早就想到可能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刁难甚至陷害,却不知在这敬茶的头一遭上居然就碰到了这样的事。 从这半人高的火头上迈过去,说得好听辟邪去灾,是不是把她半天命稍带走更好呢?且不说她一个弱质女子,就是个大男人也不见的能毫发无损的迈过去,只怕不卷走半条命也会燃了衣衫,此招太过恶毒。 老婆子见江意澜无动于衷,又重复了一遍,“请二奶奶迈火盆。” 江意澜真想一巴掌挥过去,生病的是武骆侯,即使去晦气也该将武骆侯抬过来从火盆上转一圈,她强压着怒火,回过头看了看骆玉湛。 骆玉湛亦看了她一眼,扯了扯嘴角,竟是挂了一丝笑,呵呵道,“辟邪去灾,此法甚好,咱们这侯府里早就该避避邪了。意澜,咱们跳过去吧。” 说着不及江意澜回神,伸手将她揽住抱在怀里,抬腿蹬上长廊的横栏,几个跨步便向那火盆跃去。 团团火光照在两人脸上,映红了两人的面颊,亮了两人的眼。 炙热的火烤在身上,江意澜吓得两手紧紧搂住骆玉湛的腰,将头埋进骆玉湛怀里,她担心那火会烧了她的脸她的眉毛她的头发。 当骆玉湛稳稳的站在地面上时,江意澜整个身子都缩在骆玉湛怀里,两只胳膊很不雅的紧紧揽在骆玉湛腰间。 “让我抱着进去么?” 低沉的询问声从头顶上传来,江意澜蓦地抬起头,转头见那火光已在他们身后,忙松了紧搂住他腰的手,慌乱的摇了摇头,“不用不用了。”遂挣扎着从骆玉湛怀里下来,却又差点站不稳摔倒,幸被骆玉湛伸手扶住。 “不然还是抱你进去好了。” 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江意澜囧的推了他一下与他保持些距离,却不敢抬头看他,只低低说了声“谢谢”便转头朝木香园院内奔去。 骆玉湛微微一笑,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慌乱而去的背影,鼻间仍留着一丝清香,看着她进了院子,他突地回头,看了那老婆子一眼,面上笑意全无,冷声道,“王妈妈,你也跳过来避避邪气吧,省得伺候侯爷时候带给侯爷邪气。” 王婆子吓得一个激灵跪在地上,“二爷,这都是大夫人吩咐的啊,奴婢……奴婢不得不从,二爷饶命啊。” 骆玉湛冷哼一声,“让你去去邪气怎的就要了你的命?难道这火盆是索要人命的么?” 王婆子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主子刚跳了火盆,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说跳火盆会要了人命,禁不住哭喊起来,“二爷,奴婢,奴婢自小便怕火,求求二爷,只怕奴婢还没跳过去就被吓死了,二爷饶了奴婢的这条命吧,留着奴婢这条命好好的伺候侯爷,老夫人。” 骆玉湛却看也不看她一眼,面无表情的硬生生道,“跳火盆,或者从侯府滚出去,自己选。” 今天的二更送上了,更新的有点晚了 第七十五章.刁难 王婆子狡猾的转了转眼珠子,咬了咬牙在地上叩了个头,“二爷,奴婢是老夫人屋里的,即使要赶奴婢走,奴婢也要听老夫人一句话。” 骆玉湛终于回过头抬眼看了看她,目里的光更冷,像是要把人冻结了一般,吐出的话却是极轻极淡,“那好,柯儿,你进去请老夫人示下,王妈妈身上带了邪气,爷让她跳火盆驱邪,她说可要了她的命,请老夫人示下该如何处置。” 柯儿屈膝应是,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骆玉湛,眸子里闪着一抹惊惧,这样冰冷的二爷是她从未见过的。 王婆子顿觉脑袋轰然作响,明明是腊月寒冬,却应是憋出一身冷汗来,这话进去询问老夫人,老夫人自是向着大夫人的,自不会说跳个火盆子便能丢了性命,那么到时候定是要将她赶出去的,自己虽是老夫人跟前的老人儿,可终究是个奴婢,连主子们的半根手指头都比不过,她不禁暗暗叫苦,这趟差事真是要了她的老命。 柯儿已转身要绕过那火盆子去,王婆子来不及多想,尖着嗓子喊道,“二爷,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跳过去。” 柯儿顿住脚步转回来,悄悄退到火盆子烤不到的地方,屏气静观,唯恐跳火盆子的厄运会降落到自己头上,站在一旁的窕儿亦是如此想,但她的目光更多的却是落在骆玉湛身上。 朱颜与月笼对望一眼,心里都在祈祷着王婆子不要再反过来刁难她们也跟着跳火盆才好,不过她们已下定决心,如果真让她们跳过去的话,她们绝无二话,绝不能在这件事上让人挑了自家姑娘的理。 火光熊熊,映着骆玉湛冰冷的侧脸,冷风吹过,搭在肩头的一缕长发微微颤动着,他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朱颜月笼先去伺候二奶奶,柯儿窕儿看着王婆子跳过来,倘若看走了眼,一并撵出去。”说完转身朝院内而去。 朱颜月笼松了口气,齐齐福身,快步绕过火盆,向院内追去。 柯儿兀自发着呆,窕儿眉间一点怒意,恨得咬了咬牙,没想到二爷竟是这般狠心的,一句话便要将她们撵出去了。 王婆子两腿哆嗦着从地上站起身,扫了一眼柯儿窕儿两人,虽有心央求躲过,但想起骆玉湛方才的绝情,心底冰寒,遂消了躲过的念头,老老实实的从那火盆上跨过去,衣角果然被点燃,惊得她在地上连着打了几个滚才灭了那火,惊魂未定时,又闻到头发烧焦的味道,更是怒火中烧,只恨不得将那火连着盆子一并摔出去。 江意澜进了院子后也只走了几小步便站在院内暗影处等着骆玉湛过来,等了一会子不见他过来,也不见朱颜月笼跟上来,猛然惊觉或许二人亦被王婆子刁难着了,便急忙折回来寻她们,刚走了几步便撞倒一人身上,她身子踉跄几下差点摔倒。 “才刚走开,怎么又撞进怀里来?看来非要爷抱你进去了。”明亮的灯光照在骆玉湛脸上,射出他眼里的一抹稍纵即逝的调笑。 江意澜站稳脚跟,抬头对上那双黑眸,听着明明是戏谑的话,可他面上偏偏正经的很,仿佛在说吃饭睡觉这么简单的话,她呃的心头发闷,只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咬牙道,“莫让长辈们等的久了,坏了规矩。” 低头转身,径自站到离骆玉湛三步远的距离,朱颜月笼适时跟上,一左一右搀住她胳膊。 骆玉湛转过头,嘴角微扯,大踏步朝正房走去。 门口站着的丫头婆子远远的看见他们走过来,齐齐福身行礼,屋里早已得了消息,个个卯足了劲等新媳妇进来。 武骆侯有四个儿子,大儿子骆镇东,早年跟随侯爷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奇功,也是桂城里被人传诵的英雄人物,只一样被侯爷不喜,过于贪恋美色,尤其是近年,妾室一个接一个的往房里收,纵然何氏千般万般的阻扰,亦是无用。多次警告无用后,武骆侯也不再多管他,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逍遥自在。 二儿子骆镇南却恰好相反,到现在亦是孤零零一个人,莫说妾室,就连正房妻子都不见个踪影。 而三儿子骆镇西是武骆侯一个妾室所生,也曾立下过汗马功劳,虽是庶子,侯府里的人却无人敢轻视于他。 相较于前三个儿子的赫赫战功,骆家最不起眼的要数最小的儿子骆无镇了,只从这名字上便可知他并无战功,又因是家中老幺,是以颇得父母宠爱,尤其是老夫人,更是视为掌中宝,许是因了三个哥哥都有傲人功绩的缘故,他虽得父母宠爱,可心里却总有些不舒服,每每觉得自己软弱无能。 此刻骆家的这四位老爷及夫人们都正襟危坐,静等着新媳妇进来敬茶,个个面上挂着喜气,可每个的心里又都掂着一把称。 骆玉湛率先进门,江意澜紧随其后,微低着头,目不斜视,径自走到房中央站定,只觉得这会儿自己像是被人耍的猴儿供人观赏。 骆玉湛忽然抓了她的手超前走两步,屈膝跪在地上,江意澜的手指别扭的动了动,亦跟着跪在地上。 骆玉湛扬声高喊,“孙子孙媳妇给祖父祖母叩头请安,愿祖父祖母福健康安。” 江意澜知道这是要磕头了,遂依葫芦画瓢的轻声道,“孙媳妇给祖父祖母请安,愿祖父祖母健康长寿幸福万年。” 便听到一声稍显虚弱的笑声,“好好好,瞧着你们我就很开心了。” 说话的自是武骆侯爷,因疾病缠身,身子自是虚弱的,这一大早的端坐于此已属勉强。 同武骆侯爷坐在一起的老夫人扫了一眼江意澜,面色淡然,瞧不出喜恶来,淡淡的说了句,“你们都好了,你祖父跟我便也好了。” 接着便有婆子端上茶来,递到江意澜跟前,江意澜拿了茶杯先是面向武骆侯,只瞥眼一瞧,但见他面色蜡黄目如灯枯,便知他已无多日,“请祖父喝茶。” 武骆侯抬眼打量她一下,微微一笑,接过那杯茶放在嘴边喝了一口,从袖里掏出个红包递到江意澜手上。 江意澜躬身拜谢,“多谢祖父。” 第二杯便敬了老夫人,老夫人亦无多说,脸上神情一直淡淡的,只在望向骆玉湛的时候,目里才露出些热情来。 拜了武骆侯老夫人,接下来便是大老爷骆镇东大夫人何氏,他们坐在下首左侧第一位。 骆镇东面上一直淡淡的,偶尔扫一眼自己的儿子便很开转移开。何氏却紧绷着一张脸,额上拧着一个深结,投向江意澜的目光微微露出些不善来。 江意澜弯膝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端了茶递到骆镇东跟前,骆镇东动了动嘴角,接过那茶象征性的放在嘴边抿了抿便递上个大红包。 江意澜又端茶去敬何氏,“请母亲喝茶。” 何氏却只顾低着头稳稳坐着,似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任由她端着茶的手高举在半空中。 这是要给她脸色看了,来之前江意澜就做好被人刁难的准备了,是以并不觉得奇怪,仍是恭恭敬敬的高举着茶杯,声音更轻更柔的道,“请母亲喝茶。” 这第二声请喝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何氏与江意澜身上,武骆侯干枯的目里渐渐的生了一层怒意,媳妇规规矩矩敬茶,婆婆却这般刁难,这可不是武骆侯府的规矩。 他刚想开口说话,老夫人却关切的道,“侯爷,这茶一时半会儿的还敬不完,您还是先回房歇着去吧,累坏了身子可不好。” 武骆侯所有所思的看一眼发妻,压下心头疑惑,他一向信任她,见她这般说,想来定是心中有数的,自是如此他便不再多管,内院的事还是交给夫人的好,遂点头道,“那我便先去歇歇。” 他也确实累了,只坐了这一盏茶的功夫,浑身便如散了架一般,他的确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了。 老夫人嘱人好生扶着侯爷去后头歇着,江意澜的手便一直高高举在半空中,手腕渐渐酸痛起来,缓缓的颤了颤,她竭力维持姿势,不让杯里的茶洒到外面,但她面上却一直保持着镇静,似乎那双微微颤抖的手并不是她自己的。 “母亲,意澜请您喝茶。”武骆侯一离开,骆玉湛便轻声提醒道。 何氏立时便瞪了他一眼,这才抬眼瞧了瞧江意澜,嘴角微扯,轻笑道,“呵呵,这可是我第二次喝媳妇端的茶了,愈发的没意思了,不喝也罢,喝多了亦是无益。” 一边说着便将个红包摔到盘子上,咣当一声响。 江意澜依旧面色不动,那双手似乎也更加坚定,朗声道,“请母亲喝茶,母亲不喝茶,媳妇不敢接红包。” 何氏挑眉轻笑道,“照你的意思,这茶我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了?” 江意澜微低着头恭敬回道,“媳妇不敢,孝敬公婆是媳妇应该做的,母亲喝与不喝都是母亲对意澜的教导,意澜定然听从母亲的教导,时时不敢忘记母亲的提点。” 喝与不喝都是母亲的教导,她该敬的敬了,该周全的礼数周全了,即使日后她做错了什么,那也是做母亲的教导无方,全然与她无关。 何氏顿时被噎的哑口无言,不由得抬眼看向江意澜,冷哼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你既是如此说了,那便要学学咱们侯府的规矩了,关妈妈,二奶奶刚入府,很多事都还不知道,年纪又小,身边可不能少了得力的人帮衬着,你在府里多年了,过去帮帮二奶奶吧。” 关妈妈出列应了这差事,又悄然退到人后头去。 “多谢母亲。”江意澜依旧举着那杯茶,又重复道,“母亲,请喝茶。” 何氏目露不悦,对江意澜这种执着的神态极为恼火,下定决心这杯茶是绝对不会喝下去的,遂笑道,“先放下吧。” “母亲。”骆玉湛再次上前,面上依旧挂着灿烂无比的笑,似是想到了十分开心的事,“母亲,儿子倒还忘了,多谢母亲想的周到,在廊子里摆了火盆,什么妖魔鬼怪的都驱走了,想必祖父的病也会早日好起来。儿子顺便也让王妈妈驱了驱邪,依我看,这满院子里的人都该跳跳火盆驱邪。” 说着转过头来看着老夫人,笑嘻嘻的道,“祖母,您说是不是呀?全都跳跳火盆驱邪,祖父的病多半就好了。这样好的主意可多亏了母亲呢。” 老夫人面色一梗,既惊讶于骆玉湛让王婆子也跳了火盆,又奇怪骆玉湛为何要帮江意澜,就连这满屋子的人在听到王婆子也跟着跳了火盆时,心里都有些讶异,全都把目光对向骆玉湛。 老夫人稍显尴尬的看着骆玉湛,孙子话里这么明显的讥讽她又怎会听不出来呢?跳火盆虽不是她准备的,可她也未反对,等于是默许了的,现下被个小辈这么发问,竟觉得面上一阵紧过一阵的热,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讪讪回道,“你能明白你母亲的心意就好了。” 骆玉湛立时转身朝何氏拜道,“儿子明白母亲的心意,多谢母亲。祖父定然也明白的。” 何氏被刺得满面通红,二房四房那边投过来的目光简直要在她身上戳几个大窟窿,似是在讽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原是要给江意澜个下马威的,谁知竟让自己的儿子给拿下了,明里暗里还拿着侯爷来压她,她怎能咽下这口气? 她抬头看了看骆玉湛,狠狠的咬了咬牙,伸手接过江意澜手里的茶,放在嘴边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后将那茶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冷声道,“跳火盆是辟邪,全都跳便不灵验了。” 江意澜便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甜甜一笑,“母亲说的是,心诚才会灵,人多了反而不灵了。” 何氏胸中憋闷,别过头不去看她。 江意澜站起身,抬眼去看骆玉湛,皱了皱眉角,不免多了几分疑惑,他为何处处帮她护她?这似乎完全打乱了她最初的设想,就连骆玉湛整个人似乎都在眼前模糊了起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第七十六章.陷阱 ??完骆镇东夫妇,接下来便是二老爷骆镇南,倒也省事,只端了一杯茶谢过红包便是。 轮到三老爷骆镇西时,三夫人陶氏却显得有些热情,亲自扶了江意澜的手,笑嘻嘻的道,“真是个懂事乖巧的好孩子。” 而当江意澜走到四老爷骆无镇跟前时,只觉眼前一片闪亮,金晃晃的亮光刺得眼角疼,她忙将头低的更低,双手奉上茶,“请四叔喝茶。” 骆无镇喝过茶,江意澜便又端茶捧到四夫人跟前,“请郡主喝茶。” 骆无镇的夫人乃是皇上一母同胞的蓝翎王爷的嫡亲长女芳沁郡主,这郡主性子并不好,因着王爷的缘故,自恃清高,自嫁入骆府后,很是争气的连着生了四爷五爷两位爷,更觉得自己在侯府的地位愈发的高,眼里根本放不下骆无镇的几位兄嫂。 江意澜微低着头,看着芳沁郡主镶满金边的锦缎袍子,早在江府的时候便有人告知江意澜进府后,对郡主一定要尊称郡主,且不可直呼四婶。 芳沁郡主挑起狭长的眼角,瞥了她一眼,稍显冷淡的将那茶接过去放在嘴边抿了抿,旁边一个丫头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红包放在盘子里。 江意澜磕头拜谢,芳沁郡主忽然开口道,“你倒不像是文江侯府家的女儿,我见过你姐姐的,很是标致的人儿。” 芳沁郡主的话立时挑的所有人目光都望向江意澜,肆意的上上下下打量着。 被人当面指着讽刺长相丑陋,江意澜非但面色坦然,还微微一笑道,“让郡主见笑了,意澜自小便是姐妹里的丑小鸭,自是不能同姐姐那般白天鹅样儿的人相比的。” 芳沁郡主嘴角微扯,瞟了一眼江意澜,呵呵笑道,“丑小鸭,白天鹅,这话说的倒也贴切,我还是头一次听说,你倒是个说话有趣的人。” 江意澜微微屈膝,“意澜蠢笨,让郡主见笑了。” 长辈里最后一个要拜的便是大爷骆玉溪了,江意澜落落大方的走到他跟前,躬身施礼,在双手奉茶的空挡里,抬眼瞧了瞧骆玉溪,眉目间与骆玉湛有几分相像,却比骆玉湛多出些老练成熟来。 骆玉溪刚放了茶,岳氏便笑嘻嘻的牵住江意澜的手,“妹妹,你来了咱们骆家,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那院子里缺什么短什么的,只管说给嫂子说,千万不要客气。” 江意澜应声道谢,又寒暄了几句便又一一见过了几位小姑,昨日虽都见过的,但今日当着四房长辈的面,她们都安静稳重了许多。 一圈下来,江意澜只觉得膝盖处隐隐作痛,却也只能强忍着,乖巧的站在骆玉湛身后半步的距离。 老夫人看了看骆玉湛,目露宠溺,“玉湛,这些日子你好好的在屋里养着,千万别累着了,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要注意才是。” 骆玉湛一脸受用的笑嘻嘻道,“孙儿心里知道,不过是在想祖母的时候才出来走走,其余时间我全都呆屋里头。” 江意澜禁不住一阵腹诽,骆玉湛伤着的又不是旁的地方,养几日就好了,那样的病也是养几日就能好的了么?瞧这祖孙俩一唱一和的,倒像是骆玉湛生的不过是一般的病,养几日便果然就好了。 老夫人笑着翘翘嘴,“少在这里油腔滑调的,养好身子是正经道理。”说着转头看向江意澜,“意澜,你虽未及笄,既已嫁过来便是咱们骆家的媳妇了,旁的不说,这第一件事便是要伺候好夫君,你年纪小,一时半会子的也不可能全都学会,方才你母亲已为你挑了得力的妈妈,你便跟着好好的学学。” 江意澜忙从骆玉湛身后走出两步,福身,“多谢祖母教导,意澜需要学的还很多,谢谢母亲为我想的如此周到。” 骆玉湛却在一侧挑了挑眉,笑呵呵的仿佛很不屑的道,“祖母,她还小的很,什么都不懂,理应多学着点,以后我那院子就交给她打理好了,左右不过是个小院子,权当磨练磨练。” 老夫人眉角微挑,看了看骆玉湛,眸光闪烁,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在说不让旁人插手落青堂的事么?将落青堂全权交到江意澜的手上。 何氏亦是惊得半张着嘴,满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他竟然要将落青堂交给嫁过不来才不过半日的小媳妇?她心里犹如被针狠狠的扎了一下。 房内气氛稍显凝滞,江意澜顿觉无数道锐光狠狠的扎在自己身上,不由得暗暗叫苦,不知骆玉湛到底想要做什么,如此明目张胆的帮她护她,此刻又来为她争取管事的权利,这个节骨眼上,不是把自己推到风头浪尖上么? 她略一沉吟,踏步上前,“祖母,二爷是好意,意澜却不敢接,意澜刚到侯府,连府里的规矩都不懂,又怎能管好一个大院子的事?不如落青堂便交给母亲做主,平日里由关妈妈照看着,我若能处置的便自己处置,若拿不定主意的,便去回了母亲,只是母亲要跟着受累了。” 老夫人沉默不语,目光投向骆玉湛。 骆玉湛微微一笑,乌黑深邃的双目里洒出一道亮光,似嗔似怒的对江意澜道,“小小年纪多学点东西是好事,你这般推三阻四的,还要累的母亲跟着受罪,哪里有做媳妇的样子?” 江意澜顿时哑然,咬着牙悄悄的瞪了他一眼,只希望他不要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 可就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就在两人浑然不知的细小举动里,却被老夫人的一双利目瞧出些端倪,只在一瞬间,老夫人便改变了主意,沉着嗓子道,“既如此,落青堂就交给意澜管着吧,关妈妈在一旁帮衬着,有什么拿不准的只管回了你母亲,或者回了我这里来。” “祖母……”江意澜几欲争辩,却被骆玉湛狠狠的瞪了回来,当着骆家人的面,她自是不好再狠狠的反驳回去,心底里却是将骆玉湛狠狠的骂了遍,只觉得他是挖好了陷阱等着自己往里跳。 殊不知她因着管事头痛不已,何氏却因着儿子的举动心痛不已,顿觉得养了个白眼狼,才不过一日的功夫便胳膊往外拐了,让她情何以堪? 何氏狠狠的捏着手帕子,长长的指甲掐进手心里,竟是觉不出疼来,看着江意澜的目光几乎要把人碾碎了。 江意澜心里亦知与何氏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只怕日后会生出各种各样的事来为难自己,她抬眼瞧了瞧骆玉湛,他仿佛没事人一般的说着玩笑话逗老夫人开心。 新妇进门的第一顿饭吃的也并不顺心,因为管事的这一点小插曲惹得众人各怀着各的心思,嘴上虽不明说,心里头都打在暗暗打着如意算盘,这武骆侯府的管事权一直由老夫人亲自把着,尽管大夫人何氏进门多年,老夫人亦是不肯将权利放手交给何氏,这会子却这么容易就许个小丫头去管院子,果真是爱屋及乌。 从木雪园里出来,江意澜心里有气,带着朱颜月笼疾步往前走,亦不管后头的骆玉湛走的是快是慢,进了落青堂,径自进了西跨院。 稍过片刻,骆玉湛也跟着进了西跨院,见她正坐在椅上低着头生闷气,遂走到她一旁的椅上坐下。 江意澜长吸口气,抬头看他,亦不多说废话,直截了当的问他,“说吧,有什么目的?” 骆玉湛假装不知,笑了笑,“什么有什么目的?”皱了皱眉,“听不懂。” 江意澜亦跟着笑了笑,“既然二爷听不懂,那我也不多说了,在这院子里,二爷便是咱们的天,二爷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骆玉湛侧身动了动,细长的手指轻抚着木椅光滑的木面,缓慢的道,“怎么听着像是在挤兑我,听着不是什么好话。” 骆玉湛如此做定是有所求的,许是想要自己帮他达到什么目的,想通这一点,江意澜心头的气便渐渐平息了,有所求便有所图,若她能满足了他的求,日后两人相处的日子岂不是多了一层保障?互惠互利才能达到稳定长久。 她微微一笑,很是闲在的吩咐朱颜,“朱颜,去泡壶好茶来,渴死我了。” 朱颜见二爷进来,本就想寻个理由出去了,江意澜一吩咐,她立时便应了声退出去,还不忘把骆玉湛带来的柯儿窕儿也顺便支了出去。 江意澜不由一阵好笑,朱颜这小丫头满脑子都想着让她如何讨骆玉湛的欢心,省得还没等到她及笄,这满院子的丫头就都爬上了骆玉湛的床,只可惜啊,她缓缓的摇摇头,一双眼微眯着,嘴角挂着一丝轻笑,心道只可惜啊,床上再多的女人,他也只有看的份。 想着想着她微眯的眼倏地睁大,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骆玉湛自是不知她心里所想,方才还见她气鼓鼓的,只一眨眼功夫便笑的极灿烂的样子,他眉角皱了皱,“有什么好笑的?” 江意澜兀自摇头,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不可曰不可曰,佛曰:不可曰。” 门帘挑动,走进来个一身桃色的小丫鬟,“二爷,薛姨娘雷姨娘吩咐奴婢过来请示二奶奶,两位要来给二奶奶请安,不知二奶奶这会子有没有时间。” 江意澜心情大好,也正想瞧瞧骆玉湛的这两位美俏娘呢,百里挑一选出来的,该是很迷人的大美人儿吧?于是很是爽快的挥挥手,“我跟二爷都有空,请两位姨娘进来吧。” 小丫头福身出门,过了一小会便又挑起了帘子,接着便走进来两人,一前一后盈盈移步,到了堂中央,齐齐下拜,“婢妾见过二爷二奶奶。” 江意澜坐正身子,朝两人看了一眼,又看了看骆玉湛,揶揄道,“二爷,您不给我介绍介绍么?” 她陡的发现原本还一脸惬意的骆玉湛此时面色低郁,眼光儿瞧都没瞧跟前的两位,听她这么一说,眉头更是皱在了一起,抬眸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江意澜试着用探寻的目光回望过去,骆玉湛却已将视线收回,不冷不热的开口道,“你们自个儿给二奶奶说说吧。” “是,二爷。”站在左边的一位缓缓下拜,杨柳细腰盈盈一握,尤其是那双轻放在腰间的手,足以引出无限神思,脸蛋儿莹白如玉,厚厚的貂皮毛领子将她细长的脖子包裹的严严实实,却又引人禁不住想扯了那毛领子细瞧一番,“婢妾娘家姓薛,幸得皇恩,父亲乃在朝为皇上效力,婢妾能入侯府伺候二爷,二奶奶,婢妾甚感欢喜。” 人长的妩媚,声音亦是婉转动听,江意澜笑道,“好一副美妙的嗓音,若唱起曲来,定为天籁之音。” 江意澜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却引得薛姨娘面色微黯,急急辩道,“二奶奶明鉴,婢妾遂出身低微,父亲母亲却也视若珍宝,时时严苛教导,断不若伶人般给人唱曲。” 江意澜微怔,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不动声色的道,“薛姨娘想多了,我不过是做个比方,你不唱曲给旁人听,难道还不许二爷听么?你唱得好二爷听得开心,咱们不都跟着开心么?” 薛姨娘这才释然,一脸绯红,抬眼偷看骆玉湛,满面娇羞,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江意澜禁不住感叹,纵使她两世为女人,都会为之动心,更别提男人了,她斜眼去看骆玉湛,却发现他面色稍显僵硬,似是看也不愿看两人一眼。 “二奶奶,婢妾娘家姓雷,愿二爷二奶奶万福和美。”雷姨娘简单的两句话倒引得江意澜多看了她几眼,她虽不似薛姨娘那般娇艳妩媚,却也是个貌美的,眉眼间还比薛姨娘多了几分清冷,似是有几分傲骨的模样。 江意澜便知这薛姨娘定是那位正七品家里的嫡长女,而这雷姨娘应是那正六品家里的庶女。 江意澜笑着应了,吩咐月笼递上昨儿个才准备好的东西,原不知还有这两位姨娘,自是未备礼,便让月笼从首饰盒里选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翡翠镯儿。 一般轻一般重,不轻不重,甚好 第七十七章.谁在生气? ??颜端了茶进来,抬头看见两位姨娘,心头不悦却并未表现出来。 江意澜便笑道,“薛姨娘雷姨娘,来,正好陪二爷说会子话。” 薛姨娘满眼含笑,眼角余光不时瞟向骆玉湛,“多谢二奶奶。” 雷姨娘却欠欠身子,“二奶奶已累了大半天了,婢妾们不便打扰,改日等二奶奶得闲了,咱们再来陪您和二爷说话,二奶奶还是先歇歇吧。” 薛姨娘尖细的眉角挑了个小小的弯儿,默不做声的瞪了瞪雷姨娘,她虽有心留下多坐会,可雷姨娘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她只能顺着往下说了,遂笑的,“瞧婢妾这脑子,一心只急着同二奶奶说话,倒是忘了二奶奶也累这半日了。”说着欠欠身,“爷,二奶奶,那咱们就先退出去了。” 一双美目眼巴巴的瞅了瞅骆玉湛,却只对上了个大脑袋瓜子,心底亦是沉了几分。 薛姨娘的小动作都被江意澜看在眼里,她倒是觉得好笑,难不成骆玉湛的病其实早就已经治好了?不然的话,这么些个女人都巴巴的赶上来做什么?有哪个女人肯守一辈子活寡的? 两人齐齐告退,江意澜去看骆玉湛,仍是一脸的阴沉,这事儿倒蹊跷的很,倘若骆玉湛的病真好了,应该不会对着这么个大美人无动于衷,至少应该不会这么冷淡吧? 他不开口,她便也保持沉默,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捏着壶盖,朝被子里轻轻吹着气,吹的水面上的茶沫一圈荡着一圈。 他抬头看她,面上的阴郁已一扫而光,见她如此品茶甚的清闲,倒真沉不住气了,“你还没过门,我就纳了两房妾室,难道你真的不生气么?” 江意澜头也不抬的回道,“生气什么?再说了,那个时候我还没进门,又不是我能决定的,我生气有什么用呢?” 骆玉湛眉头微锁,“那你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呢?” 江意澜这才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怎么我瞧着倒是二爷有些生气的样子,是不是她们惹您不高兴了?” 骆玉湛看着她,目里露出一抹疑惑,轻声道,“这,不像你。以前的你绝对不是这个样的。” 江意澜心底微动,乱了一下立马镇定下来,将手上的茶轻轻放在桌上,收起面上的轻笑,带着些苦涩的道,“从鬼门关走上一遭,任谁都会有所改变的。以前的江意澜已经死了。” 骆玉湛眸里的亮光渐渐汇聚成一个点,射出一道亮光直直射进江意澜的眼底,“饶是如此,那你为何答应这门亲事?” 江意澜皱着眉角看他一眼,反问道,“那你为何独独选了我?” 骆玉湛不回答,只是看着她那双明亮里透着几许精明的眼。 良久,江意澜微叹口气,低声道,“你我都一样,棋子而已。” 骆玉湛微微一震,看向江意澜的目光里夹了几丝疑惑,她居然想到了? 江意澜笑了笑别过头,似是安慰自己也似是在安慰骆玉湛,“算了,事已至此,多想亦是无益,人活一世不容易,还是多找些乐子快活些吧。” 骆玉湛又是一愣,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个小女孩,初次见面时她飞扬跋扈天不怕地不怕,脾气却暴躁的很,而现在沉稳了安静了,反倒乐观起来。 江意澜看他一眼,想想眼下自己在武骆侯府的处境,也不再跟他绕弯子,直接问道,“二爷,您是打的什么主意呢?” 骆玉湛却极轻极轻的笑了笑,不答反而转了话题,“你是这院里的女主子,以后这里就由你掌管了。” 江意澜眼珠子转了转,故意试探着说道,“二爷,我明白,就是那两位姨娘我也都要好生照顾着的。” 她很满意的看到了骆玉湛嘴角微抽的模样,更加断定这位爷是不喜欢那二位的。 骆玉湛猛的站起身来,冷冷的说了声,“以后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转身便走了。 江意澜有些摸不着头脑,这谈话才刚刚开始,怎么说走就走了呢?他这人心底打得到底什么主意呢? 她坐着想了一阵子亦是无果,便不再费心思想这些事。 下午,沈妈妈拿了陪嫁的单子来给她看,她只看了头前的三页纸便唏嘘不已,文江侯府的陪嫁果然丰厚,其中不乏丘氏补上来的体己。 看着足足够她吃一辈子都吃不完的陪嫁,江意澜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至少不需为生计奔波劳碌了,忧的是在武骆侯府的日子只怕步步维艰。 沈妈妈见她出神,笑了笑,“姑娘,大夫人可真是心疼您,您的陪嫁都快赶上郡主当年的陪嫁了,听说就连骆大夫人都吃了一惊呢。” 江意澜叹了叹,“妈妈,这些东西是不少,正是因为东西多,咱们才要更加小心,只怕日日里都被人惦记着,岂不是防不胜防?” 沈妈妈点点头,“姑娘想的是,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肖妈妈从外头进来,“姑娘现在是武骆侯府的二奶奶,咱们不能再叫姑娘了,应改口叫二奶奶,莫让有心人抓了咱们二奶奶的把柄。” “叫的顺口了,我倒给忘了。”沈妈妈笑了笑,朝江意澜福了福,“二奶奶。” 江意澜摆摆手,“左右不过一个称呼,不打紧。” 三人正说着,关妈妈从外头进来,手上端着个小木盆,走到江意澜跟前福身,“二奶奶,这院里原有的丫头婆子您什么时候点一点瞧瞧?多少心里都有些数。” 江意澜笑了笑,客客气气回道,“关妈妈瞧着什么时候合适便什么时候,左右我也没甚要紧的事,这院子里的人原来干什么的现在还干什么,我只瞧瞧便好。” 关妈妈点头应是,又端着个盆子出去。 沈妈妈便冷冷一哼,低声道,“说是来指点姑娘规矩的,她自己都忘了规矩了,进主子的屋还端着自个儿的盆子,也不怕主子忌讳。” 肖妈妈面上亦是不悦,似是有些恼怒。 江意澜并未注意到这些细节,不过她心里亦是知道这关婆子定是来者不善,猛然间,她脑子里突然有了主意,便扬声道,“朱颜月笼,给我拿件衣服随我出门。” 沈妈妈看看外头的天,担心的劝道,“二奶奶想要什么?吩咐奴婢们就好,您自个儿还是别出去了,这天寒地冻的。” 江意澜一边由着朱颜给她披上外衣,一边整了整头发,“妈妈,我要去木雪园见老夫人去。这个谁能替的了呀。” 沈妈妈亦笑了,“朱颜月笼,好生扶着姑娘,仔细冻着了。” 出了院门,寒风一阵阵刮在脸上,犹如刀子般割得生疼,花园里的枯枝子都被风卷向半空中,时不时的朝人身上袭来。 江意澜紧紧的裹了裹身上的衣服,仍是有冷风隔着衣服吹进来,简直把人冻透了,她只管紧裹着衣服往前走,恨不得能一抬脚便进了屋门。 三人正顶着寒风朝前走着,谁也没注意到岔路口急匆匆奔过来一个身影,生生的撞在江意澜身上,江意澜正顶着风用着力朝前走,哪里想到会撞到人,那人撞在她身上后便被她朝前走的一股劲顶的扑通摔倒在地上,顿时哇哇的哭起来。 江意澜也被撞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惊魂未定又被这哭声吓得吃了一惊,仔细看去,竟是四老爷家的小五爷骆玉砌,小小的身子正抱作一团在地上打滚,响亮的哭声夹着那风声传出很远。 江意澜顾不得身上的疼,忙扶着朱颜的手上前去扶他,谁知还没碰到他,他就哭的更厉害了。 岔路上,几个丫头一边喊着五爷一边狂奔而来,见五爷躺在地上打滚,都吓得没了主意,谁也不敢上前去拉他。不管众人如何询问,骆玉砌什么都不说,只管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吓得几个小丫头冒了一身冷汗。 江意澜心里一惊,甩了朱颜的手去拉他,手刚伸过去,却瞧见骆玉砌半闭着眼偷看她的神情,顿时明白这小家伙是故意的,忙收回手,回头朝那几个丫头喊道,“这大冷天的让五爷躺在地上,你们还不快把五爷扶起来?” 几个丫头面面相觑,你看我,我看你的,却是谁也不敢上前。 朱颜不知内里,眼瞅着几个丫头都不上前十分生气,几欲上前搀扶骆玉砌,却被月笼暗暗拦住。 江意澜陡然喊了一声,“祖母。” 骆玉砌立时便如小猴儿一般从地上爬起来,半点没有受伤的痕迹,一张小脸上大眼咕噜噜的乱转,四下张望着老夫人的影子。 丫头们见他没事,这才松了口气,都感激的朝江意澜福了福身。 骆玉砌见四周并未老夫人踪影,气汹汹的看着江意澜狠声问道,“可恶,为什么要骗我?” 江意澜故作不知,摇头晃脑道,“什么骗你?我说什么话了?” 骆玉砌仰着小脑袋,“你说祖母。” 江意澜眨眨眼,“对啊,我要去木雪园看祖母,所以叫了声祖母,怎么就成了骗五弟了 第七十八章.觊觎 骆玉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半张着小嘴气的咬着牙,蛮不讲理的道,“就是你骗我了,哼。还是你把我推倒的呢。” “砌儿,你在这里做什么?外头冷的很,你没事跑出来做什么?”银铃般的唤声从一侧传来,正是芳沁郡主带着一行人过来了。 江意澜忙上前行礼,骆玉砌落后两步,竟挤出了几滴泪,扑到芳沁郡主的怀里呜呜大哭起来,还委屈的喊着,“母亲,二嫂把我推倒了,孩儿只顾走路没看见二嫂,二嫂怕我撞着她,便把我推倒了。” 江意澜心下汗然,骆玉砌不过五六岁的小孩子,说起谎来竟是如此顺口,只怕素日里便是个爱撒谎的,遂笑着对芳沁郡主道,“郡主,方才是我走路太急撞到五弟身上了,五弟摔在地上,丫头们不敢上前拉他,我怕冻着五弟,便叫了声祖母来哄他,他这才起来,这会子定是生我的气呢。” 芳沁郡主一身雪白的貂皮大衣,在冬日寒风里,愈发显得富态贵气,她扫了一眼骆玉砌,宠溺的摸了摸他的头,又在他脸上擦了一把,缓声道,“砌儿,以后你若再胡闹,我便不许你再出门了,快给你二嫂道歉。” 江意澜忙道,“郡主,五弟年幼,正是好玩的时候,什么道歉不道歉的,仔细着别伤着了身体才好。”随又弯腰对着仍憋着一眼泪委屈不已的骆玉砌道,“五弟啊,这天太冷了,你快回屋里暖和着去吧,等到了春天再出去玩,那才好玩呢。” 骆玉砌却扭了头不再理她,江意澜亦笑着看了看芳沁郡主。 芳沁郡主低头看看自己儿子,宠爱之色一览无遗,笑着道,“他这个小猴子性子的,只怕关也关不住的。意澜,你这是干什么去?” “我想去木雪园里坐坐,倒是有事儿要求祖母呢。郡主,要不咱们一块过去吧。”江意澜热情的邀请芳沁郡主。 芳沁郡主心底微动,摸了摸骆玉砌的头,笑的一脸温煦,“砌儿,咱们便一同去看看你祖母吧,小顽猴儿。” 见诬陷没成功,骆玉砌气的小嘴都嘟了起来,牵着芳沁郡主的手快走了几步,硬是同江意澜来开了一些距离,芳沁郡主亦是无奈的朝江意澜笑笑,顺着骆玉砌的意快走了几步。 江意澜自不会理会骆玉砌的小性子,不但不生气,反而放缓了步子顺着骆玉砌的意。 木雪园里,老夫人正同骆妈妈围着火盆子烤火,见她们一道进来,稍感惊讶,忙吩咐人拿来小杌子,全都挤在火盆前。 老夫人看看芳沁郡主,又看看江意澜,“这大冷天的,你们倒还闲不住。” 暖烘烘的火光照在身上,江意澜顿觉全身都暖和了许多,她只坐了半边杌子,欠欠身回道,“祖母,我是半道上碰到了郡主,郡主听说我要来您这里,便跟着一同过来了。”顿了顿又道,“祖母,孙媳妇是有事要求您。” 隔着半边火光,老夫人一张脸红彤彤的,不冷不热的道,“有什么事尽管说,什么求不求的。” 江意澜伸手在火上烤了烤,面上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祖母,今儿个家里送来了陪嫁单子,我瞧了瞧,可犯了愁,这么多东西,我却是不会管的,所以,求您给孙媳妇个脸,替我管着这些东西,替我操着这份心,不知祖母会不会骂我不孝?” 老夫人心里微怔,竟没想到江意澜会开口求她这个,媳妇的陪嫁向来都是媳妇自己处理,莫说她是隔着婆婆的祖母,即便是婆婆也不好对媳妇陪嫁之物插手的,江意澜撇开自个儿的婆婆径自来求她。 芳沁郡主亦是一愣,江意澜丰厚的陪嫁她早已听闻,院子里还有人在她跟前嘲笑岳氏定会觊觎儿媳妇的陪嫁,她也只当江意澜是个容易拿捏的小孩子,岂料竟也是有几分心思的。 老夫人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江意澜,缓缓笑道,“意澜,你年纪虽小,好歹娘家也跟来两个陪嫁妈妈,你不懂得她们都会帮你的,这个你倒不必担心,放心交给她们便是。” 老夫人的神情江意澜都看在眼里,知她并不是不同意,而是还有所顾忌,遂叹了口气,轻声道,“祖母有所不知,陪嫁的两个妈妈里,都是才跟了我不久的,哪个也不是我放心的,交给外头的人管着,怎能比着咱们自家的人?祖母,意澜求您实属唐突,求求您帮帮孙媳妇吧,哪怕祖母能帮我管上个一年半载的,等我及笄了再扔给我也好啊。” 老夫人眉头微皱,抬眼看了看芳沁郡主,为难的询问道,“郡主,您瞧瞧……这……” 芳沁郡主便笑了笑,“母亲何须多思,既然是意澜自个儿提出来的,哪个还敢再多说什么?再说了,难不成您还会贪了意澜的陪嫁不成?” 芳沁郡主说的很直接,却句句正中老夫人下怀,替孙媳妇掌管陪嫁,若没个人在旁边证实,她亦是说不清道不明其中厉害的,遂笑道,“就你一张嘴厉害。” 江意澜适时插话,“我可真盼着祖母把我的陪嫁都贪了去,那我可就省心了,天天的粘着祖母吃喝,我还巴不得呢。” 老夫人嗔怒道,“倒说得没有这些陪嫁便不让你跟着吃喝似的,你们呀,个个都眼瞅着我这里的好东西。” 骆妈妈笑的眉眼皆开,“倒是老夫人有福气,老爷夫人少爷姑娘们个个都是孝顺的,得了什么稀罕的好玩的好吃的都赶着给您送过来,可不是您这里的净是好东西了。” 一番话惹得老夫人一阵大笑,跳跃的火光映在她脸上,照亮她额头上每一条皱纹。 回到落青堂,江意澜又被冻成冰人儿一样,抱着火炉烤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到了晚上,只暗暗的留下朱颜。 朱颜见江意澜只留了自己,便知定是有要紧的事说,便关紧了房门。 江意澜从袖里拿出那陪嫁单子,“朱颜,这上头的东西你都看过了么?” 朱颜点点头,“头几天里大夫人就吩咐我去查看了,除了几样后来替换的,大部分我都记在心里了。” 江意澜摊开那几张纸,“只记在心里是不够的,时间久了就忘了,这会子你把单子上的和你记在心里的对一对,然后再做个详细的说明,都一一给我写在另外的纸上。” 朱颜略一沉吟便知姑娘用意,遂点点头,“二奶奶放心,我一定会写的仔仔细细,但凡我知道的都写在上头。” 可她却有一事不明白,犹豫再三还是问出口,“二奶奶,陪嫁是您自己的,您何必给了骆家的人管着,您的陪嫁,您想怎么管怎么管,还交给老夫人去做什么,万一……” 江意澜微微一笑,早就料到朱颜会来问她,遂反问道,“依你看,就说这一日,咱们院子里的事谁管的最多,谁最熟悉?” “关妈妈。”朱颜想不出这其中与陪嫁的关联。 江意澜又问,“我是这院子里的,那我的陪嫁是不是这院子里的?关妈妈偶尔关照一下应不应该?” 朱颜语塞,想了想又道,“难不成她一个奴婢还赶越过主子去?您不让她管,她还能强着来?”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你忘了她是从哪里来的了?” “二奶奶的意思……”朱颜只说了半句便看着江意澜不再说话。 江意澜点点头,“咱们这些东西难保有人不惦记,与其放在咱们手里被人抢去,不如交给老夫人,她是武骆侯府的当家主母,即便是有人惦记我那点东西,也没人敢动到老夫人那里去。” 朱颜这才恍然大悟,惊喜的看了看自家姑娘,高兴的道,“二奶奶,亏得您想了这么多,奴婢都绕不过弯来了呢。” 江意澜只淡淡一笑不再多说,朱颜便拿了笔踏踏实实的抄写单子,偶尔会指出其中一两点单独说给江意澜听,江意澜亦听得很认真。 往日里的江意澜不喜这些勾心斗角之事,就连她身边的人都不熟悉这些个内里的争斗之事,现在的这些事在朱颜看来,都是费了很多心思的极为不简单的事。 不管什么东西只有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放心的,这个道理江意澜明白。可眼下却并不是如此,若这些东西都握在自己手里,只怕会落个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而她隔着岳氏找了老夫人代为保管,本身便是对老夫人的一种信任,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老夫人不但会帮她管理的妥妥当当,还会丝毫不差的全部还给她。 所以她特地拉了芳沁郡主一起去,一是为她作证,二亦是为老夫人作证,清清白白,以后才好分得清,这也算是多了一层保障。 这些都是她想好了的,但万事都有个难以预料,她亦害怕半路出个什么岔子,所以才想着将所有陪嫁都偷偷记下来,防着总不会错的,也算给自己留条后路。如若有一天老夫人真的做了什么事,她亦能想出个对策。 今天更了三章,累了,亲们晚安!祝大家做个好梦 第七十九章.回门 第三日回门的日子恰是大年三十,江意澜丑时便起身梳妆打扮,自是肖妈妈伺候着,“二鵁奶奶,今儿个您想梳个什么发饰?” 江意澜朝镜里看了看,乌黑的长发柔顺的披在肩头上,闪着亮光,遂微微一笑,“妈妈觉得今天适合什么样式的便梳成什么样式的,您手上的功夫,我放心得很。” 肖妈妈面上扬起一丝自豪,抬眼瞧了瞧摆在床上的暖红色衣衫,登时便有了主意,捏着木梳的手开始上下忙碌着。 半个时辰的功夫,挽发,画眉,擦粉,点唇,一一完成。 江意澜缓缓睁眼,抬眸望向镜中,脸蛋儿不如出嫁那日的粉鵁白,却光滑了许多,两颊上透着点点红鵁润,红唇娇艳欲滴,细眉刻意加了两道,非但不凌鵁乱,反倒多了几分浓重之下的贵气,轻启红唇,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煞是好看。 朱颜禁不住欢喜道,“二鵁奶奶,真是好看。” 江意澜叹了叹,“可惜啊,是化出来的,不过是化给旁人看的。” 肖妈妈闻言,上前道,“二鵁奶奶此话差矣,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只知欣赏美的,却从不问这美怎么得来,美便是美,道不尽何来之美。” 肖妈妈一番话一气呵成甚为流畅,颇有些出口成章的味道,江意澜眸光微转,掩嘴轻笑,“妈妈说的有道理,比那些个读过许多书的官人们说的还要好。” 肖妈妈目光一怔,讪然道,“二鵁奶奶取笑老奴了,老奴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 朱颜月笼拿了衣服过来伺候她换上新衣,她转了身又站在镜前,镜中的人儿俨然一位气质颇佳的贵夫人,眉角微沉,透着股子沉静。 人虽是肖妈妈打造出来的,但当她看向江意澜时,却觉得她不像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倒带着股子大人的沉稳。 寅时三刻,有人在外头禀告江家的轿子已到,江意澜便扶着朱颜月笼的手出门,先去木雪园给武骆侯老夫人磕头,老夫人见她这身妆扮,目里一亮,禁不住在她身上多扫了几眼。 再去枫林阁给骆镇东夫妇磕头,何氏冷着脸嘱咐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望向江意澜的目里带着隐隐怒意。 何氏的怒,江意澜自能猜得到,先不说骆玉湛在众人面前帮她而拂了何氏的面子,单说陪嫁交给老夫人这一桩,就把何氏气个半死。 何氏越是发怒,越是说明她心里有鬼,江意澜亦更加确信自己的做法是正确的。 从枫林阁出来,江意澜便径自上轿,掩上轿帘后,轿内一片漆黑,她便坐在里头安静的等着,朱颜月笼则齐齐站在轿子一侧。 在大安国新妇回门亦是有诸多规矩的,需由母家亲兄或者亲叔寅时三刻上门来接,拜别公婆之后便可回门,而夫家的人则要设宴款待来接的人,设宴却是虚设的,多半是喝口茶便直接告辞。新妇夫婿则要等到日上三竿再带礼去女家,再同新妇一同拜见女家长辈。 江意澜坐在护的严严实实的轿子里,手脚一阵冰凉,来接她的是江意遥,只盼着他早些出来快回江府。 过了一会子,江意遥在轿外低声道,“二妹,咱们走吧。” 江意澜柔声回道,“谢谢哥哥。” 轿身起动,武骆侯府的管家将轿子迎到门口,恭恭敬敬送他们离开。 走出几步远的距离,江意澜忽又听到轿外江意遥问她,“意澜,你,还好么?” 江意澜知他担心自己,便抬手将轿帘拉开一角,外头天仍黑着,只有轿外的几盏灯笼闪着朦胧的光亮,她笑了笑,“哥哥,你看看我,这不是很好么?我好着呢,你就放心吧。” 轿内乌黑,江意遥自是看不到江意澜什么,听她语气轻松,不像是刻意装出来的,心下稍稍放松了些,顿了顿又想起来什么,仍旧担忧的道,“那他,他怎么样?” 他自然指的骆玉湛,江意澜略一想,在黑暗里摇了摇头,“到现在为止还算不错,不过我瞧着倒是个老谋深算的。” “怎么了?可是欺负你了?”江意遥急着问道,伸手抓在轿子一侧的小窗棱上。 见他误会了,江意澜忙解释,“哥哥误会了,我是指旁的事,并不是说他对我那般。” 江意澜挨近轿子,贴着轿帘低声嘱咐,“意澜,若有人欺负你,你便来着人来跟我说,哥哥定去给你讨个公道。” 江意澜心里一暖,又掀了掀帘角,“我知道的,哥哥是意澜的依靠,意澜有事一定会同哥哥说的。”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遂故意装着被风吹了打了个喷嚏,江意遥果然命她好生坐着,再不许偷掀轿帘。 轿子很快到了文江侯府,丘氏早在门口等着了,一见轿子过来,便急着奔上去,吓得碧青忙快步紧跟了上去,“夫人,您小心着点。” 江意澜在轿里听见唤声,忙将轿帘子掀开,一眼便瞧见急速奔上来的丘氏,忙两手扶住轿身站了起身,轿子还未停稳,轿身一斜,她差点从轿子里摔出来,吓得丘氏大喊了声,“意澜。”亏得她紧紧攥鵁住轿杆。 轿子稳稳停下,江意澜提着裙子下轿,急急的奔到丘氏跟前,责怪道,“母亲,您小心点,外头黑灯瞎火的,您也扶着点碧青。” 听到女儿关切的问候,丘氏眼里的泪夺眶而出,伸手紧紧握住江意澜的手,哽咽着道,“意澜,我的儿,你可回来了。” 丘氏一双手冰凉入骨,带着些许颤抖,江意澜忙反手紧紧握在手心里,放在嘴边呵气,“母亲,天这么冷,您出来做什么,乖乖的坐在屋里等着我回来不就成了。” 碧青在一旁插话,“姑娘,这一晚上夫人几乎就没睡觉,一会子起来看看时辰一会子起来问大鵁爷准备好了没有,自大鵁爷一出门,夫人便巴巴的来门口等着了。” 江意澜眼里一热,一串泪落下来,“母亲,瞧您……” 丘氏心里更痛,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呜咽抽泣起来。 江意遥上前搀住丘氏,“母亲,意澜还没进门,您哭的她都难过了。” 碧青也安慰着,“夫人,二姑娘回来了是喜事,您惹的姑娘也跟着伤心了。” 丘氏这才松开江意澜,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一手仍旧牵着江意澜的手,“意澜,你受苦了。” 江意澜抽鵁出手改为搀在丘氏胳膊上,“母亲,是您受苦了,咱们快进去吧。” 丘氏吸口气点点头,任由一双儿女搀着进了府门。 暖香院里,文江侯太夫人大房二房的长辈们都在等着了。 江意澜搀着丘氏进屋,声声嘱咐丘氏脚下小心。 太夫人的视线从江意澜进门便一直绕在她身上,心底暗暗惊讶不已,才出嫁两日,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江意澜扶着丘氏在江微岸身侧坐下,抬头看了看江微岸,低声叫了声,“父亲。” 江微岸眼圈微红,强忍着心底悲伤点了点头。 江意澜这才回转身走到房鵁中央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朝文江侯太夫人磕头,“孙女拜见祖父祖母。” 文江侯缓缓点头,太夫人看着她笑了笑,“快起来吧,现在可是别人家的媳妇了,瞧着倒真有几分模样了。” 文江侯却在一旁冷声道,“莫要丢了江家的脸面为好。”他又看了一眼江意澜,还算满意,至少瞧着像大户人家的贵妇了。 江意澜低头不答话,乖巧的很,接着再去拜江微波夫妇,杨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眉尖紧皱了皱,眼角微挑,尖着嗓子嬉笑道,“意澜啊,可见你嫁了好人家,瞧这通身穿的戴的,不愧为武骆侯府的二鵁奶奶,瞧这小鵁脸蛋儿水灵灵的,定是很得婆家人欢心吧?” 杨氏话里带刺,江意澜却不同她计较,淡淡的回道,“二婶过奖了。” 其余的话再不多说,杨氏反倒失望了,她原本猜着江意澜为了保全面子定会对婆家夸赞一番,甚至会说错什么不该说的话,毕竟是新妇,不可能不出半点岔子的。 轮到江微舟夫妻时,樊氏只淡淡笑了笑,江微舟却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打趣道,“意澜确是嫁了个好人家,只可惜我们意画没有这样的好福气,否则我也不用为她再操心了。” “瞧三叔说的,妹妹论样貌才情样样比我好,定能嫁个更好的人家。”江意澜微微转目看了看一侧的樊氏,见她眉头紧皱,双鵁唇紧紧的抿着。 一一拜见过后,文江侯又说了几句训戒的话,直到婆子进来询问何时用饭才算停下来。 或许用饭太早的缘故,江意澜食欲并不大,只挑了些青菜吃了几口便作罢。 用过饭后,江家的几位姑娘少爷们才陆续而来,哥哥姐姐们,江意澜便上前行礼,妹妹弟弟们自上前给她行礼,她将备好的红包一一送上,这一番折腾下来就大半个时辰,文江侯带着儿子孙子们去前厅候着,等着新姑爷上门。 房里只剩下夫人姑娘们,江意澜初为新妇又是第一次回娘家们,自是受些优待的,太夫人亲自携了她的手坐在自己身侧,拍着她的手欢笑不已,“意澜,瞧你这般模样,在骆府里倒还好吧?” 江意澜淡笑,“劳祖母挂牵,一切都好的很,侯爷老夫人对我好得很。” “妹妹确实好得很呢,真真像个贵妇了呢。”说话的是江意黛,眉眼含笑,可那笑意里却含鵁着浓浓的鄙视。 “姐姐身上穿的戴的,那可都是一等一的,确确的贵了呢。”接话的是江意婉,引得一屋子人都吃吃笑起来,她这是在说江意澜贵的是东西,却不是她这个人。 江意澜也不着恼,反而笑嘻嘻的看着她问道,“妹妹若是瞧着喜欢,只管给姐姐说,不论你看上哪样,姐姐都尽数送你便是。” 江意婉面色一黑,又嘻嘻笑道,“瞧姐姐说的,好像我要抢你东西一样,妹妹可不会做那让人忍痛割爱的事。”她嘴角挂着笑意,可嘴里牙齿却咬的咯咯响,心里嫉妒的要命,正如她所说,江意澜身上穿的戴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不论哪一样都是她比不上的。 江意澜呵呵一笑,叹道,“还是自家的姐妹好,说什么话都不会生气,省得绕来绕去的累脑子。” 江意婉噎的说不出话,心里的怒意更甚。 这一番暗潮汹涌太夫人看在眼里,怎会看不出其中端倪,心底亦是暗暗惊奇,短短两日,竟真的变了个人似的,遂笑道,“意澜啊,出嫁不过两日,倒比以前更会说了,骆府可真是个好地方。” 江意澜佯装不知太夫人所指,微微笑道,“祖母惯会说笑,孙女儿哪里会说话,不过是仗着您对我的宠爱罢了。昨儿个我去央求骆老夫人,还笨的说不出话来呢。” 太夫人眉头微皱,哦了一声,“昨儿个是敬茶的日子,你央求老夫人什么事?难不成是有人欺负你了?” 江意澜故意沉了眉角,“这倒不是,是我央着老夫人替我保管陪嫁,老夫人起初不肯答应,后来芳沁郡主出来帮我说话,老夫人才算勉强答应下来。” 江意澜此话一出,满屋子的女人们全都愣住了,发愣的目光盯向江意澜,似是在看个怪物一般,只有太夫人目里露出一抹亮光。 杨氏冷冷的哼了一句,“这可倒好了,咱们江家的陪嫁全都落到骆家人手里了,还是巴巴的送上去的,只怕还恐着人家不稀罕呢。我说意澜啊,你巴结公婆这招未免也太欠考虑了。”话里的讥诮连太夫人都皱了眉。 丘氏气的瞪了杨氏一眼,回过头看着江意澜,神色焦急,“澜儿,这怎么回事?” 江意澜抬眼在屋里看了一圈,视线落在丘氏脸上,眨了眨眼,“母亲,我的陪嫁交给太夫人不妥么?” 丘氏急的说不出话,只恨不得立马把江意澜拉出去问个明白,怔怔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第八十章.大闹 丘氏答不上来,江意澜便转头看看太夫人,似是很小心的询问, “祖母,我这么做是不是于理不合?” 姜还是老的辣,江意澜一开口说出此事,太夫人便想通了其中关节,只是奇怪谁给江意澜出了这样的主意,她身边的丫头?不可能,那几个丫头她都是熟悉的,断不会有这样的灵巧心思。难道是肖妈妈抑或沈妈妈?倒还有几分可能。 太夫人微微一笑,轻拍了拍江意澜的手,“你做的好,放心,骖老夫人不但不会贪你的陪嫁,还会一分不差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呵呵,老夫人居然肯帮你管着陪嫁,对你倒是上了心的。”江意澜见太夫人已然知晓,遂掩嘴笑道,“祖母,这法子还是沈妈妈交给孙女儿的呢,能得祖母一句赞赏,也不枉我相救她一场。” 太夫人微微点头。 丘氏愣了愣,略一沉吟,恍然大悟,这才放下心来,又闻太夫人说骖老夫人对江意澜上了心,心底更是多了几分惊喜,女儿能得婆家欢喜,她才能安心。 众人又说笑一阵,有人来报新姑爷已到,请诸位姑娘回避,江意黛遂带着诸姐妹退到内室,江意澜则起身站到丘氏身后,见丘氏正紧张攥着双手,遂低低的叫了声,“母亲。”递过去一个请她安心的眼神。 门外高喊,“姑爷到。” 接着门帘挑起,骖玉湛迈步而入,身着红褐色长袍,腰间束一条暖红色郁金带子,带子〖中〗央镶着一块暗红宝石,浓眉黑目,一张脸也黑的阴沉沉的径自走到太夫人跟前,双膝着地,生硬的道,“叩见太夫人。”竟是连个祖母都未叫。 太夫人眉头微皱,煞是不悦冷冷的抬了抬手,“不必多礼。 骖玉湛便真的站起身,沉着脸看也不看太夫人一眼,太夫人心下着恼,却也强忍着朝江妈妈递个眼色,江妈妈立马将准备好的红包双手送到骖玉湛跟前,骖玉湛伸了两根手指轻轻夹住那红包,似是捻在手里掂了掂漫不经心的塞进袖里,连个谢字都没说。 江意澜眉头微蹙,心下生出一股怒意,骖玉湛此举无疑将她置于不堪境地,更是在明显的告诉大家,他不把江家人放在眼里,亦不把江意澜放在眼里。 她眉角微挑,生气的看向江意澜。 骖玉湛转身目光微瞥,正好对上江意澜充满怒意的目光,遂哼了哼,撩起长袍朝丘氏跪下,“拜见岳母。”丘氏见骖玉湛举止傲慢无礼一副目无尊长的模样,心下暗暗生气,见他跪在自己跟前亦是冷着一张脸像是旁人欠他钱似的,遂冷声道,“竟连个谢字都不会说么?”骖玉湛似是一愣,随即明白,也不多言,跪在地上转了转身,朝太夫人抱拳“多谢。”他这个谢说出来,还不如不说傲慢的很。 丘氏气的差点厥倒,嘴唇哆嗦着几乎说不出话来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咱们都当不得你这个谢。” 骖玉湛浓眉紧紧皱在一起,声音更冷,“岳母让我说谢,我便说了,到底还要怎样?” 丘氏一愕,气的满脸通红,伸手指着他,“你,你……” 江意澜亦是满腔怒意,从丘氏身后站出,“骖玉湛,你太过分了。” 骖玉湛蹭的从地上站起身,斜睨她一眼,一字一句的道,“江意澜,以后说话最好注意点,你既已嫁入骖家,便是骖家的媳妇,妇以夫为天,你这么对夫婿说话,是不是很不应该?” 江意澜微眯着眼瞪视着他,忽然从他斜视过来的眼角里看到一抹亮光,她心底一动,莫非……却又不敢十分肯定,遂接着怒道,“骖玉、 湛,你还知道是我丈夫,你对待自己的长辈都是这般无礼的么?” “无礼?”骖玉湛话音里陡然转了个弯,说不出的轻视,“我以为我这般已是很客气了,江意澜,莫要忘记咱们是因为什么成亲的。” 丘氏猛的站起身,厉声喝问,“你们是因为什么成亲的?若不是你骖家要求咱们侯爷,侯爷又怎会将意澜嫁到你们家里去?” 骖玉湛冷笑几声,瞟了瞟江意澜,漫不经心的道,“这亲事是我要求的,皇上还下旨,我们两个谁也不许离开谁,这一生一世,都休想甩掉谁。”低沉的声音里含着说不出的诡异,竟江意澜心底打了个寒颤。 丘氏身子一颤,扯了江意澜的胳膊,“是真的么?是真的么?”江意澜点头,眼里已是泪眼汪汪,丘再跌坐在椅上,再度呜咽成声。 “哎呦,这是怎么了?新姑爷上门,好歹的咱们也要给个笑脸,大嫂,意澜刚才不是还在说老夫人很是喜欢她的么?玉湛年纪还小,不懂规矩,何必跟他一般计较,玉湛,快到二婶这里来,二婶给你包个大大的红包。”杨氏起身,笑着走到骖玉湛跟前,做出一副亲昵的模样。 骖玉湛却不领情,冷冷的看她一眼,“不必劳烦二婶了,若我娶得是意黛妹妹,说不定就江微岸颤声道“意澜,你切不可做傻事。” 江意澜又笑,笑的甚为凄惨,“父亲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孝敬你们呢。”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出门,身后哭声一阵紧似一阵。 守在门口的朱颜月笼早就将屋里发生的事听得一清二楚,只气的咬着牙暗暗落泪,见江意澜狂奔出来,急忙扶住她胳膊,齐齐喊道,“二奶奶,二奶奶……”呼声出口只想到骖玉湛方才行事,心内愈发难受,遂住了。,低着头一心扶着江意澜往前走。 骖府的一顶小轿子孤零零的停在大门口,江意澜一头钻进去,长长的舒了口气,擦了擦面上的泪。 轿身缓缓起动,朱颜月笼迈着小碎步面上泪珠不断。 小轿子走过一条街,拐向一个小路口,忽然停下来,朱颜抬头四下看看,朝四个轿夫喝问道“怎么停下了?” “可以下来了。”骖玉湛不知从何处出来,稳稳站在轿前。 月笼率先反应过来,一个箭步挡在轿前颤声问道,“二爷,您,您要干什么?”骖玉湛抽了抽嘴角,面上仍是冷的像块冰,沉声道,“怎么?你们还想拦我?你们都先歇着去吧。”最后这一句是对四个轿夫说的四个轿夫面无表情的应声是,转身朝一处走去。 朱颜月笼两人更加紧张全都挡在轿前,轿里传出江意澜的声音“你们两个也歇着去吧,这是我跟二爷之间的事,你们拦也拦不住的。” “姑娘。”朱颜带着哭音喊道,连奶奶的称呼都给忘了。 “就连你们也不听我的,也不顾我的了么?”江意澜语气严厉了几分,两人相视一对,紧握着拳头不甘心的从轿前走开。 江意澜掀开轿帘,看一眼站在前头的骖玉湛,轻皱眉角,“要在这里说么?”骖玉湛淡淡看她一眼,“跟我来。”又看了看朱颜月笼,“不许跟来……, ” 江意澜亦朝两人看了看,“你们在这里等着吧,我没事的。” 江意澜跟在骖玉湛身后,绕了几个弯,走到街头一处僻静的地方,又拐了个小弯,便上了一间茶楼,茶楼不大,正堂稀稀落落坐着几个人,骖玉湛径自上了二楼,江意澜亦跟上去,踩在木梯上,咯噔咯噔作响。 骖玉湛挑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江意澜坐在他对面,窗子半开着,她顺着窗棂看下去,正看见朱颜月笼站在街角焦急的等待着,这才发现他们不过是转了几个圈又回到方才停轿子处的对面而已。 “你还怕他们会跟上来啊?其实不用这样,只要你瞪瞪眼吓唬吓唬他们,他们就不敢跟着了。”江意澜回过头来看看骖玉湛。 骖玉湛耸耸肩,“那是你身边的,你命令一声就可以了,何必我瞪眼。”挑挑眉角,盯着她的眼问道,“你好像猜到了?”江意澜明知故问,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道,“猜到什么了?我的好二爷,您现在可是我至高无上的夫婿,您的话,为妻我只有听的份,没有问或者猜的权利。”骖玉湛嘴角又抽了抽,额角某个穴位突突跳了几下,“那好,我的妻,爷想让你伺候爷喝茶,怎么样?”“这么简单?”江意澜斜眼看他,忽然觉得他冷着脸的时候有几分英雄的悲壮。 骖玉湛撇嘴,“就这么简单。” 江意澜抬手提起桌上的茶壶,把骖玉湛跟前的杯子倒满了,“就这么简单的把整个江家给闹翻了,八成明儿个整个朝堂就都知道武骖侯府出了个冷脸二爷了。”骖玉湛端起茶杯放在嘴边,“那你不怕我?”茶水入口,一阵清爽,他接着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本不是那样的人,能做出那样的事,定然是别有目的的装出来的了。再说了,你不是示意我了么?我若再猜不出来就是笨蛋了。” 江意澜无所谓的说道,端起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两口,茶刚入口,便闻到一股清淡茶香。 “那你就不怕我这目的对你是不利的么?”骖玉湛看着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心底涌上一阵好奇,他原本并没指望她能猜出他本意,他试探着用眼神给了她点点示意,没想到她竟真的看懂了。 江意澜努努嘴,“你方才不是也说了么?皇上有旨,咱们就是死了也不能分开的,既然如此,你我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如陪你跳上一跳。或许,能将这绳子扯断呢。” 骖玉湛呵呵一笑,目光清明,“起初,你应该是抱着和离的想法嫁给我的吧?”抿口茶,“更或者你早就做好了逃婚的准备。” 江意澜一愣,随即嘻嘻笑起来,伸出一根手指在桌上点了点,“此君,甚聪明!” 第八十一章.挑唆 骆玉湛端着手上的杯子晃了暴,故作惊讶的道……,你在调笑爷么?” 江意澜扑哧一声,很不优雅的将口里的茶喷了出来,连着咳了几声,摆着手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别没被你吓死,倒被一口茶给憋死了。” 骆玉湛好整以暇的坐着,“好了,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倒是说说除此之外你还瞧出了什么?” 江意澜挑眉看他,“你这是在考验我么?”骆玉湛目光如炬,“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死在你的愚笨上。对了,你这么对你的夫婿说话似乎很不礼貌的。”江意澜狠狠的挖他一眼,看在骆玉湛眼里,反倒更加正常,这才是以前那今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意澜。 “我只看出一点,我们两个是皇上绑在一起的小蚂蚱,而意却在文骖两府。”江意澜很随意的道。 骆玉湛却认认真真的多看了她几眼,稍顿片刻才道,“看来以前还真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倒是个不简单的。听说你总是闷在屋里看书,难道这些想法都是从书上看来的?”江意澜眉毛挑了挑,微微一惊,既怕他说出些她不知道的事来,可又希望他能将某些她并不知道的事说出来,遂低了头不再说话。 骆玉湛倒有些奇怪了,“怎么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如你所愿,皇上可能已经得到你大闹江府的消息了,只怕正在偷着乐呢。不过只怕武骖侯府里也已得了消息。” 骆玉湛嘴角微扯,“你是在担心我回去会挨币吗?”江意澜忽然问道,“除了挨嘬还会挨打吗?听说武骖侯府里个个都是好男儿”人人都有好武艺,该是经得住打的吧?” 这是什么道理?会武功就经打么?骆玉湛微微皱眉,还未及说话,江意澜便又道,“即使挨打也是值得了”至少换的皇上安心了。 骆玉湛瞪了瞪眼,一双眼又微微眯起来,从狭窄的眼缝里看江意澜。 江意澜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品着杯里的茶。 良久,她缓缓摇着杯里的茶,像是在自言自语,“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值得么?” 骆玉湛怔了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有些事没有值得不值得。” 江意澜忽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骆玉湛,眼珠子转了又转,用极低极轻的声音问道,“那个,你该不会也是装的吧?” 骆玉湛嗯的一声”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什么那个?” 江意澜陡然低了头,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子,骆玉湛瞧她这般神情,忽然明白她的意思,瞥瞥嘴角,乌黑的双眸里邪气十足”“这个还是等日后你自己检查了再说吧。” 江意澜噗的一下把嘴里的茶又喷出来,急急的站起来,转身朝外走,“不聊了,走了。”走了几步忽又退回来,仍旧背对着骆玉湛,“那个,你走不走?”骆玉湛强忍着笑意,“痒个不走。我走。”江意澜低着头蹬蹬从楼上下来”身后爆出一阵大笑。 江意澜满脸绯红一路小跑径自钻进轿子,惹得朱颜月笼面面相觑”急忙奔到轿子旁边问怎么回事,却只换了俩字,“回府。 二人以为主子又受人欺负了,自然将罪责又全都推到骆玉湛身上。 坐在轿子里的江意澜只觉得两脸发烫,大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才记起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骆玉湛已是成年男子,断不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再说了她也不是貌美如huā的美人儿,害羞个什么劲。更主要的是她一个大家闺秀,怎能对着个大男人直接问人家那种问题,她恨得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瓜子戳破。 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那病真是骆玉湛装出来的?转念一想又不对,若他身子没病,生理又很正常,为何守着两个活生生的大美女却无动于衷甚至厌烦的很?这也解释不通啊。 这一路上江意澜思来想去的都没个〖答〗案,最后还是觉得骆玉湛这人未免老谋深算,日后还是防着点的好。 轿子刚在二门落下,便有丫头上来禀告老夫人请她去木雪园,她顿时便红了眼,呜呜咽咽的一溜儿跑到木雪园里,又跌跌撞撞的进了正房门。 房内,老夫人,何氏正襟危坐。 江意澜拉着哭腔踉跄着跪倒在地上,“祖母,母亲,求你们为我做主,二爷,二爷,实在…………”哭弃便说不下去了。 老夫人抬眼看看江意澜,“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回门,怎么就回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简直给咱们武骖侯府丢尽了脸,玉、 湛呢?怎么没一块过来?” 江意澜哭着道,“我也不知道,二爷只扔下句话就走了,这一路上也没碰着二爷。” 何氏气狠狠的道,“你也倒好,你说说,回了你娘家,怎么你就不帮着劝着点?只道是回了自己的家里,便由着性子来了,你怎么就不劝劝将老夫人跟你母亲现在可倒好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丢的可不只是咱们武骆侯府的脸,你们文江侯府脸上也没有多大的面子。” 老夫人瞪何氏一眼,“什么你们咱们的,意澜嫁到骖府来便是硌府的人,你已是做了婆婆的人,凡事都要做个样子给下辈人看。”何氏忙闭了嘴,还不忘狠狠的瞪一眼江意澜。 江意澜故作畏惧的看了看何氏,这才将文江侯府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老夫人,老夫人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到最后气的额头青筋爆出,双手紧握,指节格格作响。 老夫人苗氏年轻时也曾多次随夫出征,腿脚也是有些功夫的,许是在军营里跟男人打交道多了,性子也不同于一般女子,不但多出几分男儿的豪爽,也练就了一副风风火火的急脾气,现下一听到骆玉湛竟然如此劣行,当下便沉不住气了,提高音量喊道,“来人,快把那个小孽种给我找回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了他。哼。” 一行人应声而去,江意澜仍是跪在地上痛哭。 何氏有些不耐,尖着嗓子道,“老夫人这都发怒了,你还哭个不停”你心里倒是委屈的很骆玉湛心里就好受了么?好端端的这是造的什么孽,早知如此,当初……” 老夫人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提当初做什么?这会子你还不出去找骆玉湛,在这里胡说什么?倘若文江侯将这件事上报朝廷,莫说你,就连你父亲和我都救不骆玉湛的”这亲事是皇上下旨皇后亲自主持的骆玉湛这么做岂不是拂了皇上皇后的脸面?你还不知道这其中利害么?” 何氏呆了呆,她只顾着生气,哪里想得这么多,现下一听老夫人这么说,吓得脸色苍白,两腿发软,在丫头的搀扶下才走出门去。 老夫人重叹口气”看了看跪在地上哭泣的江意澜,“意澜,你也起来吧,地上流,莫伤了身子,你先别哭骆玉湛并不是这样的孩子,或许他今日心情不好。”话锋一转,又严厉道”“不管他心情怎样,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就不能轻饶。” 江意澜歪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眼已哭的红肿起来,压低嗓子苹着浓重的鼻音道,“祖母,我知道二爷娶我心里十分委屈,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并不怪他心里不痛快,只是今日这事他做的实在太过分,况且……于他自己也是不好的。”老夫人目光微闪,挑眉看她,“意澜,你告诉我,你嫁骆玉湛,可也是心里委屈着的?”闻言,江意澜微微低下头,心里却在暗暗思量,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嫁到骖府来了,她现在是骆玉湛的妻子,骆玉湛又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别” 子,想必她是不希望骆玉湛身边的女子不喜欢骆玉湛的,遂红了半边脸,羞怯的道,“祖母,二爷,英勇神武,能嫁给他,我并不觉得委屈,可我们之间发生过那样的事,只怕二爷已是极其恨我,我们………… 注定没有未来的。” 老夫人果然面色稍稍缓和,安慰道,“意澜,我瞧骆玉湛倒不像恨你的意思,你若有心,便真心实意的对他,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们能在一起,便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江意澜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猜对了,老夫人以前虽不喜她,但若能感到她是真心喜欢关心骆玉湛的,也不见得一定讨厌她,只要她不表露出讨厌骆玉湛来,事事以骖玉、湛为主,再恪守知道,估计老夫人对她就不会太坏。 老夫人见她低着头不再说话,以为她是害了羞,遂笑了笑,“你也累这半日了,怕是还没吃中午饭吧,也别在这里等责了,先回去吧,让厨上做点东西送过去,不吃饭可不行,身子才是根本。” 江意澜屈膝谢过,从木雪园里退出来。 见她哭红了眼,朱颜又是不忍,扶着江意澜狠声道,“二奶奶,您就不该再回来,二爷那么对您,现在大夫人又是这样,以后还有谁为您做主。”江意澜四下里看看并无旁人,悄声道,“这武骖侯府里,老夫人才是当家人,其余的只要不来害咱们,咱们就不去招惹。切记,少说话多做事。”朱颜点点头,“幸好还有老夫人为您说句话。”沈妈妈肖妈妈早在院里等着了,想必也是早早得了文江侯府那边的消息,尤其是沈妈妈,满脸焦虑,一见她回来便迎上来关切的问道,“二奶奶,您还好吧?饭菜刚摆上来,您先用饭。” 江意澜心里一暖,沈妈妈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问旁人对她的态度,只是问她好不好只是让她赶等吃饭,这才是真正的关心,她笑了笑,“妈妈放心,娄没事。我还真是有些饿了呢。” 她看了一眼肖妈妈,肖妈妈什么都没说,撩开帘子看她走进屋,跟进屋里,她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候着,既不上前也不退后。 草草吃了几口,江意澜便称吃不下,接着又落下泪来,任凭沈妈妈朱颜月笼怎么劝阻”她都只管低着头哭,偶尔抬头说几句命苦的话,惹得三人也跟着哭起来。 半日里哀哀凄凄,江意澜捏着帕子只顾擦眼泪。 “哎呦,我的二奶奶,您这么个苦法可不行,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薛姨娘窈窕细腰轻轻摆进来,一脸的关心”身后跟着一脸柔顺的雷姨娘。 江意澜哭的却更厉害了,一手摔着帕子拍打在桌面上,“我的脸面可都给丢尽了,本就没想着有什么荣华富贵的,只想着安安静静过完这一辈子,谁知道就是这样简单的心愿都达不成,老天为何如此苛待于我?我这样活着除了给家人蒙羞,还有什么意思?” 薛姨娘似走动了真情”也从袖里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擦,“二奶奶说的婢妾们都跟着心酸了,好歹的您还是咱们的二奶奶,怎么着也都比我们强呢,若您都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倒叫我们更没意思活着了。 雷姨娘也擦了擦眼角,眼角斜着江意澜。 一直沉默不语的肖妈妈沉声道,“两位姨娘说的什么话”您们是来劝二奶奶莫要伤心的,怎么净说些伤二奶奶心的话,难不成嫁给二爷倒还是难为你们害了你们了?” 肖妈妈的话不轻不重,却句句砸在薛雷两位姨娘心上,这些日子,她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嫁给骖二爷不是不好”可…… 薛姨娘先擦干了眼角的泪,叹了叹,“二奶奶,您也别伤心了,我们姐妹比你早来几日,年岁也比你长一些,我们瞧着二爷不是那样莽撞无礼的人,许是今日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您就当二爷今儿个是喝醉了酒,过了就过了,您可不能哭坏了身子。” 雷姨娘也跟着附和道,“二奶奶,等明年您及笄了,把二爷留在身边,二爷的心自然也便在你这里了。” 薛姨娘陡的转头狠狠瞪她一眼,笑道,“二奶奶,左右还有老夫人大夫人为您做主,您可得想开点。 ”顿了顿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未开口。 江意澜看在眼里,抹一把眼泪,“薛姨娘,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现在都这样子了,还有什么话不能听的。” 薛姨娘面色沉了沉,咬咬牙才下定决心道,“二奶奶,不是婢妾成心给您添堵,老夫人已发话由您掌管咱们落青堂,您虽未及笄,可有些事您却是不能不管的。不然,不然咱们落青堂可真成了那乌烟瘴地之处了。” 江意澜微微皱眉,“薛姨娘何出此言?” 薛姨娘却不直说,眼神瞟向屋里的人,江意澜知她什么意思,遂吩咐,“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同两位姨娘说说话。” 四人应声都退出去,朱颜将房门紧紧闭上。 薛姨娘这才挑眉看了看雷姨娘,雷姨娘便上前道,“二奶奶,昨儿个婢妾房里的丫头瞧见窕儿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进了爷的房,谁知道正耳二爷去了书房,不然,唉……” 薛姨娘便适时接过话来,面上难以启齿的神情,“若个个都这样,这满院子的丫头……” 柯儿窕儿的心思江意澜怎会不知,可雷姨娘说的这事却令人匪夷所思了,窕儿是骆玉湛的贴身侍婢,又是老夫人特地赏过来的,会摸不清骆玉湛到底在没在房里么? 她故作惊讶,气的满面通红的样子,“这,这……我又有什么法子?她们也是大夫人送过来的,我又能说什么?” 薛姨娘却冷声哼了哼,“二奶奶心善不与她们计较,像这样的狐媚子,平日里就知道做些下贱事,还能抓不出个错来的?只要犯了错,二奶奶还怕治不了她么?” 江意澜面上又露出一抹疑惑,“她会犯什么错呢?再说了,她平日里又不伺候我,我哪里知道她们犯不犯错。”“二奶奶莫要担心,这其中的弯弯您有所不知,这俩丫头是大夫人送过来的,二爷极不喜欢大夫人这番做派,可大夫人毕竟是二爷亲母,二爷也不好太拂了大夫人的面子,心里却是不舒服的,您若借着由子不声不响的将她们赶出去,二爷心里定然欢喜的,对您自然也就欢喜了。” 薛姨娘说的头头是道,像是剖开了胸膛给人看一般的真诚。 江意澜故作惊喜,“真的么?二爷很讨厌她们? 雷姨娘一旁点点头,急了的模样,“咱们怎么敢骗您呢,瞧着您今日受了委屈,婢妾们才来跟您说了实话,您若怀疑婢妾们的诚心,只管鼻婢妾们是无事生非便是。” 江意澜忙身后扯了扯她袖子,“雷姨娘别生气,我信,我信。可我……我怕找不出她们的错。” 见目的已达成,薛姨娘开心的笑了,拍了拍胸脯保证,“二奶奶放心好了,婢妾们既然已将此时告诉您,断不会坐视不理的,婢妾们定会帮您寻个机会,到时候二奶奶可不能轻饶了她们。” 江意澜脸上泪huā未干,却绽开一朵笑容,看在薛雷二人眼里,却是极为天真幼稚。 第八十二章 挑衅 骆玉湛端着手上的杯子晃了晃,故作惊讶的道……,你在调笑爷么?” 江意澜扑哧一声,很不优雅的将口里的茶喷了出来,连着咳了几声,摆着手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别没被你吓死”倒被一口茶给憋死了。” 骖玉湛好整以暇的坐着”“好了,既然如此,咱们也不拐弯抹角了,你倒是说说除此之外你还瞧出了什么?” 江意澜挑眉看他,“你这是在考验我么?” 骖玉湛目光如炬,“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死在你的愚笨上。对了,你这么对你的夫婿说话似乎很不礼貌的。” 江意澜狠狠的挖他一眼,看在骖玉湛眼里,反倒更加正常,这才是以前那今天不怕地不怕的江意澜。 “我只看出一点,我们两个是皇上绑在一起的小蚂蚱,而意却在文骖两府。”江意澜很随意的道。 骖玉湛却认认真真的多看了她几眼,稍顿片刻才道,“看来以前还真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倒是个不简单的。听说你总是闷在屋里看书,难道这些想法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江意澜眉毛挑了挑,微微一惊,既怕他说出些她不知道的事来”可又希望他能将某些她并不知道的事说出来,遂低了头不再说话。 骖玉湛倒有些奇怪了,“怎么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摇摇头”“没什么?如你所愿,皇上可能已经得到你大闹江府的消息了,只怕正在偷着乐呢。不过只怕武骖侯府里也已得了消息。” 骖玉湛嘴角微扯,“你是在担心我回去会挨i吗?无错小说网。” 江意澜忽然问道,“除了挨训还会挨打吗?听说武骖侯府里个个都是好男儿人人都有好武艺,该是经得住打的吧?无错小说网。” 这是什么道理?会武功就经打么?骖玉湛微微皱眉,还未及说话,江意澜便又道,“即使挨打也是值得了至少换的皇上安心了。” 骖玉湛瞪了瞪眼,一双眼又微微眯起来”从狭窄的眼缝里看江意澜。 江意澜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的品着杯里的茶。 良久,她缓缓摇着杯里的茶,像是在自言自语,“牺牲一辈子的幸福,值得么?”骖玉湛怔了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缓缓道,“有些事没有值得不值得。” 江意澜忽的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骖玉、湛”眼珠子转了又转,用极低极轻的声音问道,“那个,你该不会也是装的吧?无错小说网。” 骖玉湛嗯的一声没听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什么那个?” 江意澜陡然低了头,满脸通红,一直红到耳根子,骖玉湛瞧她这般神情忽然明白她的意思,瞥瞥嘴角,乌黑的双眸里邪气十足“这个还是等曰后你自己检查了再说吧。” 江意澜噗的一下把嘴里的茶又喷出来,急急的站起来,转身朝外走,“不聊了,走了。”走了几步忽又退回来,仍旧背对着骖玉湛” “那个你走不走?” 骖玉湛强忍着笑意,“华个不走。我走。” 江意澜低着头蹬蹬从楼上下来身后爆出一阵大笑。 江意澜满脸绯红一路小跑径自钻进轿子”惹得朱颜月笼面面相觑急忙奔到轿子旁边问怎么回事”却只换了俩字,“回府。” 二人以为主子又受人欺负了,自然将罪责又全都推到骖玉湛身上。 坐在轿子里的江意澜只觉得两脸发烫,大半天才缓过神来,这才记起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而骆玉湛已是成年男子,断不会对自己有非分之想,再说了她也不是貌美如huā的美人儿,害羞个什么劲。更主要的是她一个大家闺秀,怎能对着个大男人直接问人家那种问题”她恨得差点把自己的脑袋瓜子戳破。 不过话又说回来,难道那病真是骖玉湛装出来的?转念一想又不对,若他身子没病,生理又很正常,为何守着两个活生生的大美女却无动于衷甚至厌烦的很?这也解释不通啊。 这一路上江意澜思来想去的都没个〖答〗案,最后还是觉得骖玉湛这人未免老谋深算,日后还是防着点的好。 轿子刚在二门落下,便有丫头上来禀告老夫人请她去木雪园,她顿时便红了眼,呜呜咽咽的一溜儿跑到木雪园里,又跌跌撞撞的进了正房门。 房内,老夫人,何氏正襟危坐。 江意澜拉着哭腔踉跄着跪倒在地上,“祖母,母亲,求你们为我做主,二爷,二爷,实在”哭著便说不下去了。 老夫人抬眼看看江意澜”“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回门,怎么就回出这么大的乱子来?简直给咱们武骖侯府丢尽了脸,玉湛呢?怎么没一块过来?”江意澜哭着道,“我也不知道,二爷只扔下句话就走了,这一路上也没碰着二爷。” 何氏气狠狠的道,“你也倒好,你说说”回了你娘家,怎么你就不帮着劝着点?只道是回了自己的家里,便由养性子来了,你怎么就不劝劝将老夫人跟你母亲?现在可倒好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丢的可不只是咱们武骖侯府的脸,你们文江侯府脸上也没有多大的面子。” 老夫人瞪何氏一眼,“什么你们咱们的”意澜嫁到骖府来便是骖府的人”你已是做了婆婆的人”凡事都要做个样子给下辈人看。” 何氏忙闭了嘴,还不忘狠狠的瞪一眼江意澜。 江意澜故作畏惧的看了看何氏,这才将文江侯府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给老夫人,老夫人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听到最后气的额头青筋爆出”双手紧握,指节格格作响。 老夫人苗氏年轻时也曾多次随夫出征腿脚也是有些功夫的,许是在军营里跟男人打交道多了”性子也不同于一般女子,不但多出几分男儿的豪爽,也练就了一副风风火火的急脾气现下一听到骖玉湛竟然如此劣行,当下便沉不住气了”提高音量喊道,“来人,快把那个小孽种给我找回来,今天说什么也不能轻饶了他。哼。” 一行人应声而去,江意澜仍是跪在地上痛哭。 何氏有些不耐,尖着嗓子道“老夫人这都发怒了,你还哭个不停,你心里倒是委屈的很,玉湛心里就好受了么?好端端的这是造的什么孽”早知如此,当初……” 老夫人怒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还提当初做什么?这会子你还不出去找找玉湛,在这里胡说什么?倘若文江侯将这件事上报朝廷莫说你”就连你父亲和我都救不了玉湛的,这亲事是皇上下旨皇后亲自主持的,玉湛这么做岂不是拂了皇上皇后的脸面?你还不知道这其中利害么?” 何氏呆了呆,她只顾着生气哪里想得这么多,现下一听老夫人这么说,吓得脸色苍白两腿发软,在丫头的搀扶下才走出门去。 老夫人重叹口气,看了看跪在地上哭泣的江意澜,“意澜,你也起来吧”地上流,莫伤了身子你先别哭,玉湛并不是这样的孩子或许他今日心情不好。”话锋一转,又严厉道“不管他心情怎样,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来,就不能轻饶。” 江意澜歪着身子从地上站起来,一双眼已哭的红肿起来,压低嗓子苹着浓重的鼻音道,“祖母”我知道二爷娶我心里十分委屈,可是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并不怪他心里不痛快,只是今日这事他做的实在太过分,况且……于他自己也是不好的。” 老夫人目光微闪,挑眉看她,“意澜,你告诉我,你嫁给玉湛”可也是心里委屈着的?” 闻言,江意澜微微低下头”心里却在暗暗思量,不管怎么说她已经嫁到骖府来了,她现在是骖玉湛的妻子,骖玉湛又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别子,想必她是不希望骖玉湛身边的女子不喜欢骖玉湛的,遂红了半边脸,羞怯的道,“祖母,二爷”英勇神武,能嫁给他,我并不觉得委屈,可我们之间发生过那样的事”只怕二爷已是极其恨我,我们注定没有未来的。” 老夫人果然面色稍稍缓和”安慰道,“意澜,我瞧着玉湛倒不像恨你的意思,你若有心,便真心实意的对他,俗话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们能在一起,便是你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江意澜心里一喜,知道自己猜对了,老夫人以前虽不喜她,但若能感到她是真心喜欢关心骖玉湛的,也不见得一定讨厌她,只要她不表露出讨厌骖玉湛来,事事以骖玉湛为主,再恪守妇道,估计老夫人对她就不会太坏。 老夫人见她低着头不再说话,以为她是害了羞,遂笑了笑,“你也累这半日了,怕是还没吃中午饭吧,也别在这里等责了,先回去吧”让厨上做点东西送过去,不吃饭可不行,身子才是根本。” 江意澜屈膝谢过,从木雪园里退出来。 见她哭红了眼,朱颜又是不忍,扶着江意澜狠声道,“二奶奶” 您就不该再回来,二爷那么对您,现在大夫人又是这样,以后还有谁为您做主。” 江意澜四下里看看并无旁人,悄声道,“这武骖侯府里,老夫人才是当家人,其余的只要不来害咱们,咱们就不去招惹。切记,少说话多做事。” 朱颜点点头,“幸好还有老夫人为您说句话。 沈妈妈肖妈妈早在院里等着了,想必也是早早得了文江侯府那边的消息”尤其是沈妈妈,满脸焦虑,一见她回来便迎上来关切的问道,“二奶奶,您还好吧?饭菜刚摆上来,您先用饭。” 江意澜心里一暖,沈妈妈没问发生了什么事也没问旁人对她的态度,只是问她好不好只是让她赶集吃饭,这才是真正的关心,她笑了笑,“妈妈放心我没事。我还真是有些饿了呢。” 她看了一眼肖妈妈”肖妈妈什么都没说”撩开帘子看她走进屋”跟进屋里”她便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候着既不上前也不退后。 草草吃了几口,江意澜便称吃不下,接着又落下泪来,任凭沈妈妈朱颜月笼怎么劝阻,她都只管低着头哭,偶尔抬头说几句命苦的话,惹得三人也跟着哭起来。 半日里哀哀凄凄,江意澜捏着帕子只顾擦眼泪。 “哎呦”我的二奶奶”您这么个苦法可不行,哭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薛姨娘窈窕细腰轻轻摆进来,一脸的关心,身后跟着一脸柔顺的雷姨娘。 江意澜哭的却更厉害了,一手摔着帕子拍打在桌面上,“我的脸面可都给丢尽了,本就没想着有什么荣华富贵的”只想着安安静静过完这一辈子,谁知道就是这样简单的心愿都达不成,老天为何如此苛待于我?我这样活着除了给家人蒙羞,还有什么意思?”薛姨娘似走动了真情,也从袖里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擦”“二奶奶说的婢妾们都跟着心酸了,好歹的您还是咱们的二奶奶,怎么着也都比我们强呢”若您都觉得活着没意思了,倒叫我们更没意思活着了。” 雷姨娘也擦了擦眼角,眼角斜着江意澜。 一直沉默不语的肖妈妈沉声道,“两位姨娘说的什么话,您们是来劝二奶奶莫要伤心的,怎么净说些伤二奶奶心的话,难不成嫁给二爷倒还是难为你们害了你们了?” 肖妈妈的话不轻不重”却句句砸在薛雷两位姨娘心上,这些日子”她们也是有苦说不出,嫁给骖二爷不是不好”可, 薛姨娘先擦干了眼角的泪”叹了叹,“二奶奶,您也别伤心了”我们姐妹比你早来几日,年岁也比你长一些,我们瞧着二爷不是那样莽撞无礼的人,许是今日碰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您就当二爷今儿个是喝醉了酒,过了就过了,您可不能哭坏了身子。” 雷姨娘也跟着附和道,“二奶奶,等明年您及笄了,把二爷留在身边”二爷的心自然也便在你这里了。 薛姨娘陡的转头狠狠瞪她一眼,笑道,“二奶奶,左右还有老夫人大夫人为您做主,您可得想开点。”顿了顿又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终未开口。 江意澜看在眼里,抹一把眼泪,“薛姨娘,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我现在都这样子了,还有什么话不能听的。”薛姨娘面色沉了沉,咬咬牙才下定决心道,“二奶奶,不是婢妾成心给您添堵,老夫人已发话由您掌管咱们落青堂,您虽未及笄,可有些事您却是不能不管的。不然”不然咱们落青堂可真成了那乌烟瘴地之处了。” 江意澜微微皱眉,“薛姨娘何出此言?” 薛姨娘却不直说,眼神瞟向屋里的人,江意澜知她什么意思,遂吩咐”“你们都先下去吧,我同两位姨娘说说话。” 四人应声都退出去,朱颜将房门紧紧闭上。 薛姨娘这才挑眉看了看雷姨娘,雷姨娘便上前道,“二奶奶,昨儿个婢妾房里的丫头瞧见窕儿大半夜的偷偷摸摸进了爷的房,谁知道正巧二爷去了书房,不然,唉……” 鼻姨娘便适时接过话来,面上难以启齿的神情,“若个个都这样,这满院子的丫头……” 柯儿窕儿的心思江意澜怎会不知,可雷姨娘说的这事却令人匪夷所思了”窕儿是骖玉湛的贴身侍婢,又是老夫人特地赏过来的,会摸不清骖玉湛到底在没在房里么? 她故作惊讶,气的满面通红的样子,“这,这……我又有什么法子?她们也是大夫人送过来的”我又能说什么?” 薛姨娘却冷声哼了哼,“二奶奶心善不与她们计较,像这样的狐媚子,平日里就知道做些下贱事”还能抓不出个错来的?只要犯了错”二奶奶还怕治不了她么?”江意澜面上又露出一抹疑惑,“她会犯什么错呢?再说了,她平日里又不伺候我,我哪里知道她们犯不犯错。” “二奶奶莫要担心,这其中的弯弯您有所不知,这俩丫头是大夫人送过来的,二爷极不喜欢大夫人这番做派,可大夫人毕竟是二爷亲母,二爷也不好太拂了大夫人的面子,心里却是不舒服的,您若借着由子不声不响的将她们赶出去,二爷心里定然欢喜的,对您自然也就欢喜了。 薛姨娘说的头头是道,像是剖开了胸膛给人看一般的真诚。 江意澜故作惊喜,“真的么?二爷很讨厌她们? 雷姨娘一旁点点头,急了的模样”“咱们怎么敢骗您呢,瞧着您今日安了委屈,婢妾们才来跟您说了实话,您若怀疑婢妾们的诚心,只管当婢妾们是无事生非便是。” 江意澜忙身后扯了扯她袖子,“雷姨娘别生气,我信,我信。可我……我怕找不出她们的错。” 见目的已达成,薛姨娘开心的笑了,拍了拍胸脯保证,“二奶奶放心好了”婢妾们既然已将此时告诉您,断不会坐视不理的,婢妾们定会帮您寻个机会,到时候二奶奶可不能轻饶了她们。” 江意澜脸上泪huā未干,却绽开一朵笑容”看在薛雷二人眼里,却是极为天真幼稚。 第八十三章.一个不留 大年三十的下午,天上忽然飘起雪huā,大片大片的落下来。辅天盖地的遮住了行人的眼。 江意澜站在窗前,推开半扇窗,冷风一吹,雪huā顺着窗缝飘进来,她摊开手,看着雪huā落在手心里,慢慢融化。那留在手心的一小摊水带着丝丝凉意。 朱颜拿了一件狐皮棉袄披在她肩上,“二奶奶,外头冷,1卜心着凉。” 江意澜拉拉肩上的衣角,“不碍事,瞧这雪下的真大,地上堆了很厚一层了。” 朱颜点头,也顺着窗缝望出去,“这雪比往年下的都大,这一冬天才只下了这一场雪,自然是要下大点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下雪好,下雪好啊,越大越好。” 朱颜便在旁边感叹,“洁白洁白的雪huā,多美啊!” “二奶奶,二爷请您过去一趟。”月笼从外头进来禀道,头上沾着几片雪huā。 江意澜微皱眉头,“谁过来传的话?” “柯儿,没进来就走了,说是照顾二爷去了。” 江意澜抬头看看外面,雪正下得紧,狠声道,“来叫我做什么?他在咱们侯府做的还不够么?难道还要我巴巴的上去热脸贴着冷屁股么?我不去,谁爱去谁去。” 月笼见她发火,不敢多说,遂转身出去。 朱颜心里也有几分怒意,附和道,“二爷也恁过分了,原瞧着帮了奶奶几次,便想着对奶奶还不错的,谁知竟闹到咱们府里去了,这叫奶奶以后怎么回娘家?亏得老夫人为您出气。” 江意澜抬手关了窗子,站在窗边低头生闷气,朱颜见她这模样,也不敢多说”只安静站在一旁。 过了片刻,月笼又进来,“二奶奶,二爷非要您过去一趟。”抬眼瞧了瞧江意澜神色,低声道”“二奶奶,我瞧着二爷不大好,您还走过去瞧瞧吧,好歹的二爷也是姑爷。” 江意澜脸阴的更很,咬牙道,“这会子成姑爷了,怪不得跑到侯府里发疯去了。我不去。” 月笼给朱颜递个眼色,朱颜略一沉吟”低声劝道,“奶奶,先别管二爷对您做了什么,可咱们现在还在侯府里,您若只与二爷僵着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二爷是想跟您道歉的呢?不如过去看看,也免得给人挑理。” 江意澜气极了一般,甩甩手”“我才不要他的道歉,他爱找谁找谁去。” 朱颜月笼两人无奈的对视一眼,亦是无奈,月笼转身出去,不一会儿,沈妈妈挑帘进来。 江意澜看她一眼,率先道,“妈妈”也莫劝我了,他死了也同我无关,我不去看他。” 沈妈妈淡声道,“我不走过来劝你的,不过想请姑娘做好准备,方才我听说二爷不肯上药,这大冬天的”那伤口免不了冻坏的,老夫人下手很重”二爷又是个倔脾气,势必落下祸根”若是丢了性命,这笔账自是算在咱们侯府头上了,姑娘还是做好准备想想以后的路吧。” 江意澜面色一白,抬眸看她一眼,狠狠的咬了咬牙,“罢了,哼,我便去看一看。” 她倒是忘了一事,若骖玉湛真不肯上药的话,她瞧一瞧便好了么? 她转身吩咐道,“带上些咱们的治伤药,过去瞧瞧。” 月笼应声去寻药,朱颜进里屋拿了披风出来,“姑娘披上吧。” 江意澜摆摆手,“这几步远的路,外头下的雪又不是雨,不用这个了。” 朱颜却不肯,“外头冷得很,雪落在身上湿了衣服。” “不用了。”江意澜不等朱颜再说话,径自撩了帘子出门,迎头一股雪huā飘过来,打在脸上,冰凉一片,她禁不住打个寒颤,“好冷哈。 朱颜从后头追出来,急道,“二奶奶,您还是听奴婢的披上吧……” 江意澜伸手捧着几片雪huā,扬声道,“这还不算冷,俗说话下雪不冷化雪冷。” 朱颜无奈的摇摇头,只得急急的跟上去搀住江意澜,不住的提醒着小心小心,唯恐滑到了主子。 西跨院东跨院不过两门之隔,中间夹着个并无huā草的小huā园,此时已被厚厚的雪盖得严严实实。 进了东跨院,江意澜的视线不由得被吸引住了,院子正〖中〗央站着一颗几人粗的大树,树枝上树身上挂满了雪,真应了那句千树万树梨huā开的句子。 朱颜见她停下步子看那棵树,遂轻声道,“听人说这棵树上百年子,都快成精了。” 江意澜在心底微叹,真成精的话此时也是梨树精。 “二奶奶,您还有心情赏雪啊?您快进去瞧瞧二爷吧,正发脾气呢。”窕儿从屋里出来,正巧看见江意澜站在雪中对着那棵树发呆。 江意澜抬头看她一眼,伸手扶着朱颜的手,“进去吧。” 朱颜不悦的看了一眼窕儿,不过是个奴婢,跟主子能这般说袼么? 前脚才刚进门,一股子中药味便扑面而来,江意澜皱了皱眉角,鼻尖动了动。 江意澜进了屋,一眼看便看见薛姨娘雷姨娘两人正站在床边,柯儿窕儿齐齐站在稍后一侧,倒把骖玉湛整个儿给挡在了后头,心里已有了些计较。 薛姨娘听见动静回头看看江意澜,转过身屈膝行礼”“二奶奶,您快劝劝二爷吧,都打成这样了,还硬扛着不让上药,这哪成呀?” 雷姨娘也转过身行礼。 从两人转身行礼的空隙里看过去,江意澜看到骖玉湛头朝里趴在床上,朝前走了几步,连讽带刺的冷声道”“二爷这身子骨硬朗的很,受的这点伤不过是小毛病,不碍事的,等二爷身子好了,还要再去文江侯府闹一闹呢。 薛姨娘眉目顾盼,眸光流转,细细看了一眼江意澜,细声细气的道,“二奶奶,您也莫生气了,二爷这会子正难受呢,您还是想个法子给二爷上药吧。” 骖玉湛忽然回过头来,冷冰冰的喊了声“你们都出去,二奶奶留下。” “二爷”薛姨娘娇滴滴的声音似是要将人心融化,揉的仿佛能挤出水来。 ,“滚出去。”骤玉湛陡然提高音量。 薛雷两位姨娘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多说,对着床上的骖玉湛屈膝行礼,走到江意澜跟前时,担忧的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转身离去。 柯儿窕儿虽面有不甘但一看到骖玉湛面上的不耐烦,半个字都不敢多说。 朱颜月笼不想出去,频频看向江意澜,江意澜使个眼色,冷声道”“你们都出去,二爷即便想掐死我,这会子怕是也有心无力。” 朱颜月笼这才慢慢退出去伸手将门关上。 江意澜悄悄走到门口听了听外头动静,又返回床边来,故意大声喊道,“二爷,您有话尽管说无妨。” 骖玉湛便顺势喊了声”“跪下,若我死了你们文江侯府也脱不了干系,“哼。” ,“你”江意澜发疯般的狂喊了一声,半蹲在床边,扭着头朝外看了看,见门边并无人影,才低声问道”“怎么样?没事儿吧?” 骖玉湛这才呲牙咧嘴起来,“谁说没畿匕的?疼死我了,祖母真是狠心打得我皮开肉绽,也不知道平日的心疼都到哪里去了。” 江意澜笑笑,“谁让你做的确实过分,祖母这叫治家有方,该严就得严。既然疼,那你怎么还不让上药?” “你说的轻巧,打你身上试试。”说着朝门口瞥了瞥,“我当然想上药了,你没看见吗?床边上就没旁的人了,我能让她们上药?” 江意澜眨眨眼,“有什么不行的?都是你屋里的,又没外人,上就上呗。” 骖玉湛狠狠瞪她一眼”“真真站着说话不腰疼。” 江意澜嘻嘻一笑,“我可没站着,我蹲着呢。” “你”骖玉湛动动身子,屁股上登时传来一阵巨疼,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疼死我了。” 江意澜忙收了面上嬉笑之色,关切的问道”“既然你不想让她们上药,就直接说啊,找个小厮过来不就得了。”骖玉湛翻个白眼,不想再多做解释”“你把她们给我弄出去,再给我找个小厮来。” 江意澜觉得奇怪,“祖母打了你,就没派个人过来瞧瞧?” ,“来了,都让她们都赶走了。” 江意澜捂着嘴低声道”“原来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骖玉湛压低嗓子咬着牙”“你到底帮不帮忙?都给我赶出去,赶出落青堂更好。” 江意澜挑眉看他”“全都赶出去?一个不留?” 骖玉湛点头”“一个不留。”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这几个全都赶出去,还会再送来别的,能赶得完么?还不如留着这几个,反倒断了旁的心思。” 骖玉湛却挑眉看了看她,“我不管,你是这院子里的主母,不但要全都赶出去,还要一个都不能再收进来,让我安静上一段时间。” 江意澜愕然,皱着眉看他,苦着脸道,“二爷,你搞错了吧?这整个院子都是你的,你都做不到,我初来乍到的一个新人,我更力不到,您还是找别人吧。” 骖玉湛却哼了哼,“那好啊,我找别人去,那你这个正牌二奶奶可就要过着生不如死的苦日子了。” 江意澜恨的牙痒痒,目里喷火的瞪着骖玉湛。 这两天在修大线,一直在停电,晚上快十点了才来电,等会可能还停电,明天白天没电,晚上才来电。这几天的日更六千是达不到了。 第八十四章.弥留之求 门外朱颜的声音低低传进来,透着几分焦急……,二爷,二奶奶, 老夫人派人过来请您们过去,好像,好像是侯爷不好了。 江意澜心里咯噔一下,看了看骖玉湛,骖玉湛面色微怔,1洗然看她一眼”“快扶我起来,快去木雪园。” 江意澜忙站起身子,朝门外喊了声”“还不快进来扶着二爷。” 门登时便被推开,柯儿窕儿一同进来,直直奔到床边,手脚利落的将骖玉湛从床上扶起来,又披了厚厚的貂皮棉袄,骖玉湛疼的脸色苍白,额角不管有汗渗出来。 江意澜看看他,心里有些担心,面上却并不敢显露出来,暗暗咬了咬牙,挥挥手”“走吧。” 出了房门,天色微暗,几个小厮抬着一画架子过来,见骖玉湛已出了门,慌着奔上来”“二爷,您可别动,大夫人让咱们过来抬您,您可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 骖玉湛一张脸惨白无血色,咬着牙默不作声,整个身子都压在柯儿窕儿身上,差点站立不住。 小厮们捋骖玉湛小心放在架子上,又盖了厚厚的毛毯子,那厚厚的毛毯子压在屁股上,屁股上疼的更厉害,骖玉湛趴在架子上,头上冷汗直冒。 积雪已经将小路掩盖,厚厚的雪路上横着几排脚印,格外醒目,江意澜便踩着这几道脚印徐徐前行,冷风夹着雪huā扑在面上,冻得她浑身哆嗦,一双手更是冻得关节生疼,但她似乎浑然未知,一心都挂在武骖侯身上,只盼着武骖侯不要死在这个大雪纷飞的除夕之夜。 木雪园里站满了人,各房里的管事都在,丫头婆子亦是站了一大片,江意澜的心里更凉,若不走到了紧要关头,不会招了这许多的人在外等候。 小厮们把骖玉湛抬到屋里,骖镇东正站在屋子〖中〗央,朝小厮们摆了摆手,示意放在屋内”“玉湛,你祖母要见你,且不可惹得祖父伤心,站起来,自己走进去,不可让祖父瞧见身上的伤。” 骖玉湛趴在架子上动动身子,身上厚重的毛毯子磨的伤口生疼,可他仍是强忍着点下头”“父亲,我明白。”两个小厮上前扶他从架上站起身,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他腰间衣衫上已透着斑斑血迹。 骖镇东面色一黑,沉声道”“你没上药?” 何氏心疼的红了眼”“湛儿,这……””” 骖玉湛摆摆手,竭力挤出一丝笑意”“父亲母亲,我没事,我先进去。” 何氏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意澜,低声呵斥”“自己的爷们都伺候不好,还怪爷们事多。” 江意澜并不答话,只委屈的红了眼低下头。 骖玉湛强忍着疼痛站直身子,松了小厮的手,一步一步的走进去。 骖镇东瞪一眼何氏,低声怒道”“这个时候你还要添乱么?” 何氏朝江意澜甩个刀眼,不甘的退到一边。 江意澜也悄悄退到角落里,微低着头安静等着,眼角余光却在细细打量屋里的人。 骖镇东面色严肃,两眼一直紧张的盯着内室的门,一双手背在身后紧紧的攥在一起,骖镇南坐在椅上,头低的很深,瞧不见面上神情。 骖镇西浓黑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偶尔抬眼在几个小辈身上扫几下,一脸阴郁,三夫人陶氏正捏着帕子偷偷擦眼泪。 骖无镇苦着一张脸,放在膝头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嘴角微微抽动,似是极其伤心的模样,而芳沁公主面上却毫无表情,端端正正坐在椅上,面色坦然。 江意澜细细打量着这四兄弟,她来武骖侯府之前便听丘氏说了不少他们兄弟的事,尤其是骖镇东骖镇南骖镇西三兄弟,每个人的名字都代表着武骖侯的一段功绩,他们都是生在战场上,名字也是因当年战场的方位而定,只有最小的骖无镇是生在侯府里。 丘氏曾说过,骖家三兄弟的名字都是皇上的忌惮,曾经引以为豪的骄傲在今日怕是已成了皇山心里最大的隐患。 而今,武骖侯只怕已到了弥留之际,这四兄弟心里定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吧?眼下局势他们也该是看的清清楚楚,只不知武骖侯的死又将为武骖侯府带来什么。 江意澜正深思着,内室门微微一动,老夫人缓缓走出来,面色疲惫,在众人面上瞟了一圈,最后落在江意澜脸上”“意澜,进去吧。” 一屋子人的目光立马便投向江意澜,江意澜稍感惊讶,没想到这个时候武骖侯竟会想到见她,心下虽有疑惑,她却不敢多问井,点点头急急进了内室。 骖玉湛正跪在床边,眼角挂着几滴泪,面上泪痕未干,见她进来,身形微动,朝旁边动了动。 江意澜缓步上前,挨着骖玉湛跪下,颤声道,“祖父。” “意澜。”极低极弱的唤声。 江意澜微微抬头,只看了一眼,眼泪便落下来,武骖侯躺在床上,虽短短几日的功夫,他已瘦的不见人形,头发竟全白了,一双眼在深深陷下去的眼窝里显得尤为吐出,目光黯淡无神,却透着一丝柔和慈祥。 这样的目光让她陡然想起前世爷爷临死之前的情形,也是那么轻那么低的唤她的名字,一直不舍的看着她,直到缓缓的闭了眼,那样的情形一直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每当她想起来的时候都会流泪。 “意澜。”武驮侯又叫她。 江意澜哽咽一声,“祖父,您有什么话尽管说。”说完之后心里更悲伤,这样的话更像是送给一个将死之人。 武骖侯却微微一笑,“意澜,我相信你是个好孩子,玉湛也是个好孩子,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你们都要在一起共同面对,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江意澜流着泪点头,此时此刻她齐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武骖侯面上露出一抹欣慰,“我快不行了,可是还有很多事放不下。” “祖父。”骖玉湛哭的伤心,一只手紧紧攥着武骖侯的手不肯松开。 武骖侯看他一眼,极其虚弱的道,“玉湛,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完。意澜,我叫你进来,是要你保证,在一年的时间里,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要义无反顾的选择留在骖府,你能做到么?” 江意澜心底微惊,亦不明白武骖侯的意思,皇上已经下旨她与硌玉湛两人一生都只能不离不弃,除非她死,除此之外就只能留在骖府。 武骖侯见她不明白,面色更加低沉严肃,“意澜,现在你不需要明白为什么,我只要你答应我,你能做到么?不管发生什么事,即使要你跟你的父母断绝关系,你也要义无反顾的留在骖府,你能做到么?” 江意澜蓦地睁大眼,与父母断绝关系?她做不到,这一世她最亲对她最好的便是父母,她怎能与之断绝,她摇头,断然道,“祖父,这一点,我做不到。” 武骖侯却盯着她的眼直直道,“意澜,我知道让你做到这点很难,但我只要求你能在一年内做到,一年之后哪怕你离开骖府,哪怕你离弃玉湛,我也不会怪你的。 江意澜抬头看一眼武骖侯,又转头看看骖玉湛,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鼻玉湛哑着嗓子轻声道,“为了他们,你,必须做。” 江意澜怔怔的看着他,头忽然涌上一阵酸涩,胸口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头,眼里的泪一直不住的滚下来,她亦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可她却知道她希望亲人们永远都能平平安安好好的过日子,武骖侯弥留之际这么要求她,定走到了紧要关头,已经容不得她再多犹豫。 骖玉湛突然握了握她的手,双目紧紧的锁住她的眼,“意澜,相信我,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定定的看着骖玉湛,冰凉的指间传来一阵温热,她缓缓神,回过头看看武骖侯,“祖父,我答应你。” 武骖侯忽的笑了,笑的极为开心极为欣慰,一连说了三个好。 “你们不能进去,我说了,侯爷身患重病,此时正在发病,你们进不得。”老夫人的厉声呼唤传进来,在安静的室内显得尤为刺耳。 江意澜吃了一惊,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见武骖侯?难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老夫人声音刚落,接着便是骖镇东稍显粗悍的声音,“母亲刚才已经说了不许你们进去,难道你们非要硬闯进去么?非要同得我父亲不得安生么?” 有人冷声哼道,“闹?殊不知到底是谁在闹,青天白日的在我们府里闹了半日,难道还不许我们来讨个公道么?若今日不是除夕,我定要告到皇上跟前去。虽然伞天进不得宫,但我们好歹的也要说道说道,我们意澜已经跟着回来了,若不说清楚,只怕明日我们就再也见不到活人了。” 江意澜膝盖发软,胸口的大石头轰然落下来,狠狠的砸在心上,这说话的不正是自己的父亲江微岸么? 这个时候,他居然来了。 第八十五章.死 “如此看来,你定要硬闯进去了?”骖镇东大喝一声。 江微岸亦不示弱,“既然来了,我便要进去,还要在老侯爷跟前赔个不是。”稍稍一顿又厉声道,“这屋里全府上下都到了,独独少了我家澜儿,澜儿在哪里?” 江意澜忙动了动身子,“祖父,我出去瞧瞧,想必父亲是误会了。” 武骖侯却摇摇头,气若游丝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用出去,让他闯进来。” 骖玉湛又紧着攥了武骖侯的手,一串热泪落下来,“祖父,您莫要再说话了。祖父”他眼里的泪大滴大滴滚下来,落在武骖侯的手心里。 武骖侯手指微微颤动,想握住骖玉湛的手,却已没了力气,嘴唇微启,亦没了说话的力气。 江意澜握紧了拳头,趴在床边,泪眼朦胧的看着武骖侯,见他双唇微启,嘴里不断有气呼出来,却不见他吸气进去,心下十分明了,武骖侯快不行了。 “澜儿,你怎么在这里,那正好,父亲正好跟老侯爷说道说道。”江微岸大声喊着疾步进来奔到武骖侯床前,身后老夫人骖镇东兄弟跟了一大片。 武骖侯目光浑浊,微微眯着看了看江微岸,蓦地射出一道亮光,随即便黯淡下去,接着便慢慢的慢慢的闭上了眼。 江意澜大惊,转头瞪着身后的一群人高喊,“快叫太医快叫太医啊……, …… 骖玉湛则趴在床边大哭了起来,“祖父,祖父” 老夫人一个踉跄倒在地上,丫鬟们吓得都涌上来七手八脚的去扶着,骖镇东则迈着大步猛的将江微岸身后推到在地上,径自扑到床边,大声哭喊起来”“父亲,父亲……” 江意澜大着胆子在武骖侯手腕处摸了摸,脉搏已停止跳动,顿时整颗心都凉了,在这个除夕之夜”武骖侯居然死了。 她抬眼看看武骖侯,眼泪夺眶而出,身子一歪却被后头涌上来的人狠狠撞倒在一边,整个屋里顿时一片哭声,乱成一团。 江意澜半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脚尖被人狠狠踩过,却并不觉得疼,只觉得全心满胸的悲伤”她与武骖侯见过的次数统共才就两次,可此时她的心里却满是悲痛。 “澜儿”江微岸小心的将她从人群里拉出来,他眼圈微红,眼里布满血丝,关切的问道,“澜儿,你不要紧吧?” 江意澜猛的转过头看着他,“父亲”这个时候您为什么非要进来?难道您猜不出那满屋子的人都是因为老侯爷发病了么?” 感觉到她在浑身发抖,江微岸想将她揽在怀里,却被她小心的推开了,他心里一凉,“澜儿,父亲放心不下你,父亲不得不来。” 江意澜面色稍显苍白,嘴角动了动”“这下好了,您不得不来,您来了,可武骖侯却去了。” 江微岸面色微怔,亦是一阵悲伤,“不是我,不是我” “就是你”就是你。”骖镇东两眼血红,死盯着江微岸恶狠狠的道。 “大哥,我要杀了他,让我杀了他。”骖镇西亦红了眼,提着一把刀窜上来。 江意澜下意识的扑到江微岸身上挡在他前头,急声道,“父亲,二叔,我父亲并不是故意的,他不知老侯爷已病重至此。” “我不管什么样的理由,总之是他害死了老侯爷,我定不会饶他。 你若敢拦着,我便连你一起杀。”骖镇西拿着刀伸过来,刀尖已伸到江意澜鼻尖上。 “够了,父亲刚去,尸骨未寒,难道还要在父亲跟前大开杀戒么?是非曲直都瞧得明白,何须多说?明儿个我定要进宫去讨个说法,绝不能让父亲被人白白的气死了。”骖镇东黑沉的脸上冷的一块冰,足以将满屋子人都冻住。 骖镇西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狠狠的瞪了江微岸几眼,咬着集将刀收起来。 江意澜忙转身看看江微岸,“父亲,您快先同去吧,求求您先回去吧。” 江微岸亦是面色苍白,牵着江意澜的手,“澜儿,你跟我一同回去。” 江意澜摇摇头,从他手里挣脱,“父亲,我不能回去,我要给祖父守灵。” 江微岸吃惊的看着她,“你……” 江意澜却坚定的道,“父亲,请您先回去吧,我是骖家的媳妇,武骖侯是我的祖父,身为别媳妇,我理应为祖父守灵。” 骖镇东锐利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一眼,骖镇西则极其不屑的哼了哼,又奔到床边放声痛哭。 这一夜,老夫人哭死过去三次,宫里亦得到消息,专门派了太医来府里守着老夫人。 到了半夜,骖玉湛实在体力不支,再加上身上的伤,晕了过去,被人送回落青堂,江意澜自跟着一起回去。 太医为骖玉湛伤了药,又开了几幅药让人去煎,江意澜便守在床边看着他。 喝了药,骖玉湛终于醒过来,侧着身子歪了头不愿看人,江意澜知他悲伤,遂将屋里的人都遣退,轻声道,“你想哭便哭吧。” 骖玉湛背着身子道,“熄了灯。” 江意澜依言起身将灯吹灭,屋里顿时一片乌黑,她安静的坐在棒上一动不动。 良久,黑暗里传来一阵低低的哭泣声,压抑而又低沉的哭声显得尤为悲凉,一阵接着一阵。 江意澜眼里的泪亦不断流出,为武骖侯伤心,又为江微岸的安慰挂牵,不知他这会儿有没有回到文江侯府,这事儿赶得如此巧,武骖侯府的人又怎会放过他? 不知过了多久,哭声渐渐低下来,黑暗里传出一阵极低的叹气声,然后便是骖玉湛低沉而又沙哑的声音响起,“祖父说,男人的泪要在最痛苦的时候流,而在战场上,男人的泪就只能为死去的同伴而流。那时候,我还很小,母亲打我,我哭着去找祖父,祖父便教我练武,再苦再累都不许我哭。练武是我最开心的事,每次练完后祖父都会给我讲个战场上的故事。” 江意澜静静的听着,心底微微酸涩,此时的骖玉湛该是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吧?武骖侯在他的心里或许是一座屹立不倒的神,轰然倒塌意味着失去的不单单是亲情,更是无穷的精神力量。 第八十六章.歇在爷房里 ……祖父打讨很多次仗,对祖父来说,战场才是他的家。 ,“祖父南征北战,身经百战,每一次都立下奇功。” ,“战场上,祖父与士兵同甘共苦多年,他的那些士兵们极为爱戴他。” “祖父……” “……” 黑暗里,骆玉湛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每件事都深深刻在他脑子里,每件事里都深埋着祖父的身影,可现在他去了,永远的去了,他心里空落落的,找不到可以安放的地方。 最后他沉默了。 许久,江意澜擦擦面上的泪,柔声道”“祖父虽把战场当做家,可在他心里,也盼着世间再无战火,这样就不会有妻离子散,就不会有孤鸿遍野。” 骆玉湛忽然笑了”“你说的对,当年祖父也是这么对我说的。” ,“你们怎么伺候二爷的,屋里一点亮光都没有,难道你们不知道二爷刚刚晕倒,身上的伤还很严重么?怎么也没人在屋里头伺候着。” 门口一声厉喝传进来,是薛姨娘的声音。 窕儿在门口回道”“姨娘,不是咱们不进去,是二奶奶将咱们赶出来了。” 薛姨娘压低了嗓子,声音却尖细无比,“什么?二奶奶在里头?” 黑暗里,骆玉湛说道”“你也回去吧。”江意澜叹了叹,只觉得嗓子生疼”“我回去也睡不着,留在这里陪你吧,身上好点了么?” 骆玉湛也不管江意澜能不能看见,缓缓的点点头。 两人沉默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去管门口传来的躁动。 薛姨娘依旧在门外不依不饶,话里已带了几分不敬”“二奶奶在里面?你们竟也不拦着点么?二爷身上带着伤,再说了,二奶奶,二奶奶,半夜还留在二爷房里,这话传了出去,你们你们” 柯儿慌乱焦急的声音也清清楚楚传进来”“姨娘,奴婢们也是没办法,主子的话,奴婢们只有乖乖听的份。” 薛姨娘又道”“荒唐。老侯爷还未入土” 骆玉湛的声音忽然响起”“你怕么?” 江意游微愣”“怕?怕什么?” ,“你不怕那些流言蜚语么?” 江意澜嘴角微扯,轻轻哼了一声”“如果每天只顾着旁人说的话,哪里还有活下去的心思?嘴长在别人嘴上,说什么事他们的〖自〗由,我只能管好自己的嘴,自己的心。 ,“这府里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日后你还要更加小心,或许以后的路更难走。” 江意澜挺直腰”“既然选了这条路,除了面对便是勇敢面对,没有别的法子。” 门外嘀嘀咕咕的声音断断续续传进来,骆玉湛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低低喝了一声,“可恶……” 江意澜轻声安慰他”“放心,总有一天,她们都会安静下来。” 这一晚,两人隔着黑夜的浓重,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安静的渡过了一夜。 清晨,微弱的亮光从外头射进来,骆玉湛动了动身子,身上的巨疼使他缓缓睁开眼,呲着牙咧了到嘴,侧侧身子,抬抬头瞧见坐在椅上,用手支着脑袋的江意澜。 她面色稍显苍白,两眼微闭”眼角处留着几道泪痕,嘴唇紧抿,可她面上却带着一丝坦然一丝沉静,整个人都焕发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宁静。 他看的竟有些呆了,慌乱的心竟然慢慢的沉静下来。 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盯着自己看,江意澜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她灿然一笑,“过年好!”骆玉湛陡的醒过神来,目光忙转了别处,生硬的回了声”“过年好。” 江意澜站起来转过身对着窗外的亮光伸个懒腰”“新的一年新的一天开始了,我们都要坚强起来,勇敢起来,面对所有的一切。” 骆玉湛顿觉阴霾的心里射入一道亮光,心头也渐渐豁亮起来。 江意澜转过身看看他”“我叫人进来伺候,咱们也该去木雪园看看了。” 骆玉湛眼圈微红,低了头不再看她,低低嗯了一声。 柯儿窕儿见江意澜出来,都用异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见她衣着整齐发饰也完好,心里才缓缓松了口气,行个礼便进屋伺候骆玉湛。 江意澜则扶了月笼的手回西跨院收拾,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踩在上头,嘎吱嘎吱的声音压得人心头发闷。 沈妈妈早在房里等着了,见她进来,忙着上来扶住她的手,急着问道”“二奶奶,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奴婢听说老侯爷去的时候,您被人推倒了。” 江意澜心里一热,见她眼下一圈黑,知她定是一晚弃未睡好”“妈妈,我没事,昨晚我在二爷房里。” 沈妈妈点点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二奶奶,您快收拾收拾,一会子还要再陪二爷过去吧。” “妈妈,你没有别的话问我了么?”江意澜直直看着她。 沈妈妈一愣,随即道”“二奶奶,我相信您一定做的很好。” 沈妈妈没用奴婢的称呼,而用了我,简简单单的一个我,不是因为她走了午才敷衍讨好于她,竟是真的丝毫不怀疑她,平静的犹如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方才她从骆玉湛屋里出来,分明看到月笼眼里质疑的神情,她们该是不信她的吧?可沈妈妈却这般信她。 她抓了沈妈妈的手,轻声道”“妈妈,以后在我跟前,您不用称奴婢,您便是您。” 沈妈妈怔了怔,眼角微湿,低了头哽咽道”“多谢二奶奶。” 早饭端上来,江意澜只吃了一口便吃不下去了,武骆侯死时对她说的话犹在耳边,她忽然后怕起来,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过了一会子,朱颜进来禀告骆玉湛已在院门口等着了,她忙披了外衣出去。 骆玉湛也换了衣服,一身素淡长袍,外头罩着一件纯白色披风,见江意澜出来,也不作声”冷冷的转身走了,江意澜便跟在身后。 武骆侯府四处已挂上了白帐子,武骆侯的灵堂设在木雪园里,灵堂前飘飞的纱帐一层隔着一层,遮住诸多哭红的眼。 灵堂外乌压压一大群人跪了一地,细细看去并不是府里的家丁,大多穿着将士服装,应是跟随武骆侯的兵将”江意澜不由得暗暗惊讶,他们这一大早便来为武骆侯送行,可见对武骆侯的感情颇深。 武骆侯府的老爷少爷们都跪在灵堂里,来一拨客人便要跪在地上陪着哭一阵,而女眷们则跪在灵堂后的小堂内,有来吊唁的女客便迎进来,女眷们则陪着哭一阵。 骆玉湛跪在外头,江意澜便弯着身子进了内堂”大夫人何氏跪在首位,三夫人陶氏跪在一旁,而芳沁郡主则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大奶奶岳氏跪在最末次。 江意澜朝何氏陶氏芳沁郡主行个礼,弯腰跪在岳氏身旁。 门外有人高喊”“镇国公夫人到,霍夫人到。” 何氏忙挺直身子俯趴在地上呜咽哭泣,陶氏岳氏随之哭泣,芳沁郡主也微微低了头抹泪,江意澜自是也伏了身子哀哀哭泣。 镇国公夫人缓步走进来,手上捏着帕子掩住半面脸,一路哭着走进来,嘴上念念有词”“老侯爷一路走好。” 跟在她后头的是个穿了一身黑色华服的妇人,面上带着淡淡哀伤”正是皇医世家的霍夫人。 主家客家哭了一阵子,便有人上前劝阻,彼此停了哭声,镇国公夫人便上前道,“大夫人,您节哀顺变,老侯爷的死是咱们整个桂朝的损失,想侯爷当年何等英勇,不想竟然唉,大夫人”似是有难言之隐。 何氏勉强撑起身子,客气道”“招待不周,还望夫人见谅,父亲忽然离去,我们……我们都难受的很。” 镇国公夫人叹了口气”“大夫人哪里的话,三姑娘在外头接迎往来客人,礼数周到,为人也和气,难得的人品,可都是大夫人您教出来的,哪个瞧着不喜欢的?老侯爷猝然离去,不要说你们,就是我们心里也都难受的很。” 顿了顿又道,“只不知那些狠心的人,怎忍心将侯爷气死,老天有眼,定会让那人遭到报应的。 江意澜心头一顿,这话里话外说的不正是他们文江侯府么?她的集思不正说是江微岸将武骆侯气死的么? 大夫人凌冽的目光扫了她一眼,随即看向镇国公夫人,勉强道”“让夫人见笑了,还请两位夫人先去后堂歇着,照顾不周还请见谅。” 霍夫人话不多,只淡淡的点了点头,说了句”“还请节哀顺变。” 走出去的时候,却朝江意澜跪着的方向看了看。 她们一出去,何氏心头的怒火便窜上来,狠狠的瞪了江意澜一眼,丝毫不避讳的道,“这下你可满意了,你的仇总算报了,你开心了吧?湛儿挨罚了,老侯爷又被气死了,你们文江侯府这下可算称心如意了,你心里明明是高兴的,何苦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 江意澜心里也窝着火,仰首道”“母亲,祖父尸骨未寒,媳妇不想同您争辩什么,不过我也要纠正您一点,祖父并不是我父亲气死的,父亲进去之时,祖父已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我父亲只走进来的巧了一些罢了,却不是气死了祖父。” 江意澜出言反驳,并不担心与何氏决裂,何氏对她的敌意是明明白白摆在台面上的,想让何氏改变对她的态度,亦是难上加难,既然如此,她便没有忍受的必要,忍与不忍结果是一样的,一味忍让只会让人越发的欺负而已。 何氏更加恼火,伸出手指指着江意澜恨声道,“你还敢狡辩?若不是你出了这事,老侯爷又怎会气的发病?又怎会等不得太医来便去了?” 何氏一昏要扑上来的架势。 “够了。”芳沁郡主沉着脸看了看何氏”“好歹的您也看看场合,现在是什么时候?外头全是来拜祭蹲人,你们还在这里争吵,真真的丢了侯府的脸,让老侯爷如何安心的走?” 岳氏也趁势扯了扯江意澜的衣角”示意她少说两句,嘴上却对何氏劝道”“母亲,一切等过了祖父的祭日再说吧。” 何氏心头憋闷,却也只能咬着牙忍了一双眼里喷出的火生生要把江意澜烧化。 跪了整整一上午,江意澜两腿已经失去知觉,稍微一动便一阵酸痛,她却浑然不知,满脑子都在别处。 这些事似乎都太巧合了,骆玉湛闹文江侯府,老侯爷突发重病,江微岸闯进武骆侯府老侯爷恰在此时断了气,这一切的一切像是被安排好算好了时间一出一出演出来的。 若说真是安排的,又不太可能,骆玉湛闹文江侯府倒是可以事先安排,可武骆侯的病呢?他的病绝不是装出来的,谁肯拿着自己的性命去赌一出戏呢?这么说,武骆侯突发重病应该是随机的,而江微岸闯进武骆侯府也是随意而为之的两者并没有关联性。 可又总觉得其中有些说不通的地方,到底关键在何处呢?江意澜心里一团乱麻,又想起武骆侯要她答应的事,一年之内,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武骆侯府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 她正胡乱想着,外头一阵糟乱,接着有人进来禀告,“大夫人,二爷晕倒了。” 何氏哇的一声大哭出来,撑着身子想站起来,两腿一麻又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两边丫头忙上前扶住她,她这才颤巍巍的站起来,哭道,“湛儿,湛儿这可如何是好呢。” 江意澜忙强忍着腿上酸麻站起来,咬着牙道“母亲,这里离不开您,媳妇过去看看。” 何氏回头瞪她一眼,“哼,我还怕你害了我儿子。” 可是她是武骆侯的嫡亲长媳,这种情形下根本走不开。 芳沁郡主抬眼看看她,又看看江意澜”“既然意澜要去,便让他过去瞧瞧,玉湛好歹是她的夫婿,难不成她还会真害了他不成?” 何氏心头不悦,对芳沁郡主却有着几分忌惮,遂退了回来又跪在地上。 江意澜知她是默许了,抬头看看芳沁郡主,递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便转身出了内堂。 骆玉湛已被抬到木雪园后院的暖房里,江意澜进去,却看到霍世威正坐在床边上,一只手搭在骆玉湛手腕处。 稍过片刻,霍世威拿下手来,江意澜忙上前问”“怎么样?” 霍世威看她一眼,“伤口并不要紧,主要是悲伤过渡,老侯爷这一走,对他打击太大了。” 江意澜微微点头,“多谢霍公子。”霍世威拿起桌上的笔挥手在纸上开了药方,递给江意澜,“快吩咐人去煎药吧,天冷,伤口很容易严重。” 江意澜将药方子递给朱颜,“快去煎药。”接着又问霍世威”“二爷什么时候都醒过来?” 霍世威低声道,“让他安静一会吧,不醒来也好,醒了只会更加悲痛。” 江意澜心下微动,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又低声问道,“霍公子,您听说我父亲怎么样了么?他可还好?” 霍世威面色冷漠,语气也是冷冷的”“不知道,我同你父亲并不相熟。” 江意澜微微吃惊,据说霍世威从不随意给人看病,既然与江微岸并不相熟,又怎会亲自到文江侯府为她治病? 霍世威像是在解释的又道”“我给你治病,只是为了报恩”你父亲曾经有恩手我,而我不喜欢欠人情。”随后便不再往下说了。 江意澜明了再问亦是徒然,遂不再吭声,沉默的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骆玉湛。 霍世威也不再说话,两人沉默着坐在屋里,一个东一个西,却谁也没站起来离开。 过了一会,朱颜将煎好的药端进来,霍世威从她手上接过药碗。 江意澜奇怪的看他一眼,难道他要亲自给骆玉湛喂药么?果然霍世威端着药碗走到床前坐下,拿着勺子在药碗里转了转。 江意澜马上起身走过去”“霍公子,我来喂吧。” 霍世威头也不抬,“你喂不进去的,还是我来吧。”说着将药碗放在床边,一手拿着勺子在碗里舀了一勺,另一只手却捏着骆玉湛的下巴将他的嘴生生掰开,随即将勺里的药倒进骆玉湛嘴里。 江意澜看的目瞪口呆,还以为他有什么好法子喂药,原来竟是这样的,这一碗喂下来,下巴岂不捏的青了? 她呐呐道”“要不还是我来喂吧。” 霍世威哼了一声,“你不是怕我会弄疼他吧?即使他醒着也是这么吃药的,他从小怕极了吃药,只有这一个办法能让他乖乖把药喝进去,现在没醒过来反而更好,省事了。” 江意澜更觉不可思议,一个大男人居然要人这么喂药,太匪夷所思了,如果不是集眼所见,打死她都不会相信的,骆玉湛居然连药都不会吃的么? 她不由得咽口唾沫,试探着问,“那,需要我帮忙么?” 霍世威摆摆手,“不用,两个人喂反而不方便。” 江意澜只好站在一旁看着,霍世威倒是轻车熟路的,一手勺子一手捏着骆玉湛下巴,不大一会功夫,一整碗的药都灌进了骆玉湛的肚里。 第八十七章.惹不起的人 喂完药,霍世威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骆玉湛,“这药里有安神的,一时半会他还醒不了,你可以先在这里歇歇。我还要再去看看老夫人。” 江意澜点点头,“多谢霍公子,祖母,没事吧?” “不用担心,还撑得住。”霍世威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朱颜缓步上前,“二奶奶,您靠在椅上歇会吧,奴婢守着二爷。” 窕儿摇身上前,低低道,“二奶奶,您也累了一夜了,不如先回去歇着吧,奴婢们在这里伺候二爷。” 朱颜狠狠瞪她一眼,府里还在为老侯爷祭奠,二奶奶怎能回去歇着?若不留在这房里借着伺候二爷的由子,定是要回到灵堂守着的。 江意澜确有些累了,不耐的摆摆手,“行了,咱们都在这里守着吧,二爷才刚睡着,不要吵了二爷。” 窕儿顿时说不出话来,暗暗瞪了朱颜一眼,退到一旁站着。 江意澜坐在椅上闭目养神,膝上泛起一阵酸疼,她不觉伸手轻轻揉了揉。 过了一会子,有个小丫头悄声进来,走到江意澜跟前压低嗓子道,“二奶奶,老夫人请您过去。” 江意澜一惊,忙整了整身上的衣服,“祖母怎么了?好,我这就过去。” 疾步奔到相隔不远的小院子里,进了房门,老夫人正斜着身子躺在床上,见她进来,正了正身子。 “祖母。 ”江意澜弯膝行礼,柔声道,“祖母,您怎么样了?霍公子帮您看过了么?可煎药吃了?” 老夫人却默不作声,双目黯淡无光。 江意澜只看了她一眼便暗暗吃了一惊,不过一夜的功夫,老夫人的头发已白了半边,两颊稍显浮肿,眼下乌黑一片,俨然老了十岁的样子。 良久,老夫人冷声道,“我只道你是个懂事的,玉湛对你似是有点意思,只盼着你能收了玉湛的心,却不知事情竟是这样的。” 她声音沙哑,语气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扫了江意澜一眼,兀自道,“现在我才明白,娶你进来或许是最大的错误,你一进门,不但没能给武骖侯府带来喜庆,反倒把老侯爷克死了,江意澜,这一点我永远无法原谅你。” 江意澜震惊的抬头看着老夫人,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老夫人看她一眼,又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不公平?哼哼,这个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太多了,你觉得你是最受委屈的人,在旁人看来确实始作俑者。” 江意澜强压下心底怒意,竭力保持镇静,缓声道,“祖母,不管您心里怎么想,我都能理解。既然不公平的事太多,华就没必要再计较什么公平不公平了。祖父的去世的确跟我有关系。” 老夫人哈哈一笑,说不出的悲凉讽刺,“你答应的倒是爽快。 江意澜,是我看错你了,你的心计都藏在心里,没想到你竟是个狠毒的。” 江意澜微微皱眉,心底已是微微发颤,“祖母,无论您怎样想,现在您都要养好身体,如果您不养好身体,又怎么看着二爷健健康康的,至少您也要等着皇上下旨准许二爷休了我才好。” 老夫人面色微变,狠狠的瞪她一眼,“妄想搬出皇上来压我,皇上的圣旨很明白,你生是骖家的人,死了也是骖家的鬼。” 江意澜微微点头,“意澜明白。” 老夫人面色苍白,浑浊的目里露出一抹哀伤,她喊了声骖妈妈,骖妈妈从外头进来,手上捧着个盒子。 江意澜看了一眼便认出正是那日她送来的锦盒,里头放着她的陪嫁单子,随即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祖母,您是要还给我么?” 老夫人别过头不去看她,“你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再看见,你拿回去吧,至于你想怎么处理,那都是你自己的事,留得住那是你的本事,留不住便是你的报应。” 江意澜却淡淡笑道,“既然如此,祖母,这些便送给您吧,我带回去也是祸根,不如早日铲除了。祖母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吧。” 老夫人蓦地转过头看她,“你就不怕我全都贪了去?称就不怕我要了你的东西再把你赶出去?” 江意澜苍白的面上显出一丝笑意,“我怕,而且很怕,但如果您决定了要这么做,我也没有旁的法子,就只能认命了。” 老夫人又是一阵低笑,阴沉里带着几分怒意,“骖妈妈,把这些东西都清点出来,一半拿出来送给荒灾直抵,一半拿出来发给街上的老人孤儿,就说是为老侯爷积福。” 老夫人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着江意澜脸上神情,见她面色动也未动,每佛那些钱财并不是她的一般,莫名的老夫人心甲更怒,咬牙道,难道你一点不在乎这些钱么?” 江意澜非但不怒,反而跪在地上朝老夫人拜了拜”“多谢祖母,祖母能用这些钱财做好事为祖父积福,是全了意澜的孝心,我只有感激祖母的份。 祖母,谢谢您成全意澜的一片孝心。” 老夫人眸光微闪,暗地里微惊,跪在跟前的这个小女孩,还没到及笄的年纪,可她行事作风却比大人们还要稳重沉着,面对大把的钱财丢失,居然丝毫不为所动,这个女孩子是暗藏心机还是怀着别的什么目的呢? 她不住打量着江意澜,脑里一个念头连着一个念头,但都被她一一否决了,她忽然开始疑惑起来,猜不透江意澜的心思。 江意澜知老夫人在打量自己,遂低了头默不作声,一昏老实恭顺的模样,她知道此时此刻,老夫人对她只是一时悲痛的心理落差,老夫人还不能接受武骖侯去世的事。 从上房里出来,江意澜长长呼口气,放慢步子走在院子里,入目尽是飘在半空中的白色帐幔,她缓缓而行,觉得这满眼的白色将她的心压得极其沉闷,老夫人终是留下了那锦盒子,只不知要如何处置了。 ,“听说是你们二奶奶惹怒了老侯爷才把老侯爷气死的,是这样么?那二奶奶真有这么泼辣么?”尖细的声音从帐幔后传过来,江意澜顿时停了脚步,搀着她的朱颜也跟着停下,担忧的看了看江意澜,抬脚想走过去,却被江意澜拉住。 ,“具体怎么回事咱们也不知道,只知道二爷跟着二奶奶回文江侯府,回来以后老夫人大怒,将我们二爷家法处置,然后老侯爷就发病了,把二奶奶叫到房里没多大会,老侯爷就不在了。”又一个丫头的声音,刻意压得极低。 “……亨,你们这二奶奶还真是个不能慈的,二爷真是倒霉,这辈子都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可怜的二爷,不知道冲撞了哪路神仙,竟招惹了这样的瘟神奶奶。”尽管小丫鬟尽量将声音压得很低,但这些话还是清清楚楚的传到江意澜耳朵里。 江意澜身子微微颤了颤,扶着朱颜的手上加了几分力道,面色平静,心里却已是波涛汹涌,这个时候,恐怕整个桂城都知道她是个怎样恶毒的女人了吧?她若出了这武骖侯府,只怕会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她心底发出一声冷笑,江意澜啊江意澜,枉你两世为人,竟然落得如此田地,该是很失败的吧? 朱颜自是感觉到她些微的颤抖,气的又想冲过去。 ,“你们在这里混说什么?私底下议论主子的事,就不怕被割了舌头么?”冷淡的声音凭空而起,惊了帐幔后的人,也惊了陷入沉思的江意澜,她抬头看看,正好看到霍世威从另一侧的帐幔后走出来。 一个梳着丫鬟发髻身穿白衣的小丫头探出头来,吓得浑身一颤”“霍霍爷。”另一个身穿青色衣衫的小丫头则悄悄的躲在她身后。 霍世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背后偷偷议论主子的事,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白衣丫头颤了颤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霍爷,奴婢知错了,求您饶了奴婢吧。” 青衣丫头却悄声道”“这么害怕做什么,又不是武骖侯府的人,怕什么。1” 白衣丫头却吓得拉着她硬是跪下,接着求道”“求霍爷绕过奴婢们吧。” 霍世威却毫不领情,冷冷的说了声”“侯府的规矩是老夫人定的,你们去求老夫人吧。” 白衣丫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抬起手扬起巴掌狠狠的扇在脸上,左侧面上登时浮出五个手印,青衣女子登时便吓得跳起来,指着霍世威道”“你又不是武骖侯府的人,多管什么闲事?真是吃饱撑的。” ,“霍公子不是侯府的人,自是犯不着为这点事动怒。”江意澜缓步上前,沉声道”“那我是否有这个资格管管这闲事呢?” 青衣丫头回头看她一眼,呐呐看一眼跪在地上的白衣丫头,又抬头看看江意澜”“你是谁?” 江意澜呵呵一笑”“我便是你方才所说的惹不起的瘟神二奶奶,称明知道我是惹不起的,怎么又偏偏的来惹我了呢?” 青衣丫头脸上顿时没了血色,身子颤了几下扑通跪在地上”“奴婢,奴婢见过二奶奶,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说错话得罪了二奶奶,还望二奶奶大人大量,不要跟奴婢计较。”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第八十八章.生死不变 讲意澜冷声笑了笑,“难道你忘了方才说的话了么?我可是最惹不起的,既然如此,我又怎会不同你计较呢?” 青衣丫头面色微变,嘴角紧抿,挂着一丝不服。 江意澜低头看她一眼,“咱们侯府的规矩,说错了话是要掌嘴的,这样吧,你们两个都说错话了,不如对打吧。” 白衣丫头跪着朝前趴了几步,哭求道,“二奶奶,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以后再也不敢了。 奴婢,奴婢自己打自己。”说着抬手在脸上狠狠的打了几下。 青衣丫头回头瞪她一眼,目里闪过一丝不屑,又带着几分得意。 江意澜看在眼里更是生气,亦猜到这丫头的主子定是个高高在上的,不然不会这般眼高于顶,遂叹道,“罢了罢了,既是如此,今儿个我若打了你,他日传了出去不知又被传成什么样子。还是让你主子来处置吧。” 不等那丫头说话,江意澜朝霍世威屈膝福身,“霍公子,又要劳烦您了,这里发生的一切您都瞧得清清楚楚,我是不方便露面的,烦您带她过去见她主子。” 霍世威抬头看她一眼,眸里闪过一丝异样,转瞬即逝,她自己不露面,却让他带这丫头过去,纵然郡主子想要护短也是不可能的了,有他这个身份响当当的证人在,谁还敢护着一个做错事的奴婢?而郡主子则也被这做错事的奴婢狠狠的扇了一巴掌,丢尽了脸面,一箭双雕啊。 他眉角微挑,微微一笑,“二奶奶请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她主子的。” 青衣丫头却还是不知死活,以为江意澜猜到她主子的身份眸光微转间竟对江意澜都多了几分不屑,从地上站起身,竟然未行礼便转身走了。 白衣丫头还在扬着巴掌打自己的脸,江意澜看她一眼,摆了摆手“住了吧,不过几个巴掌,却要记住,今日你在背后议论旁人,明日或许就葬身在这几句话上。” 那丫头身子抖了抖,在地上磕个头,“多谢二奶奶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记住二奶奶的话。” 江意澜面色沉重心头依旧压抑的很,走进屋,骖玉湛已经醒了,躺在床上呆呆的看着房顶。 “好些了么?”江意澜放轻脚步走过去。 骖玉湛回过神来,转头看她一眼,“好多了。”顿了顿又道,“祖母叫你有什么事?” 江意澜勉强笑笑,“没事我过去瞧瞧祖母,霍公子说祖母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 骖玉湛在她脸上扫了扫,“你脸色不好。” 江意澜回道,“昨晚没睡好的缘故你还是再睡会儿吧。先把身子养好。” 骖玉湛不再说话,稍顿片刻才道,“不睡了这会子圣旨也该到了。” 正说着门外有人禀告,“二爷,圣旨到了,大老爷请您跟二奶奶去前头接旨。” 江意澜吃惊的看一眼骖玉湛,没想到真被他猜对了。 柯儿窕儿已从外头走进来,齐齐走到骖玉湛床前,窕儿柔声道“二爷,奴婢伺候您起来。” 骖玉湛看她一眼伸手掀开身上的被子,扶着窕儿的手从床上下来身体显得很虚弱。 江意澜扶着朱颜的手跟在他后头,刚到灵堂前便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喊道,“圣旨到。” 骖玉湛转过身朝门口跪下,江意澜亦跟着跪在一旁。 一行人依次而入,走在最前头的是身穿沉红色宫装的老太监,手上捧着金黄圣旨,走到正〖中〗央,打开圣旨朗声道,“武骖侯一生戎马天下,功在社稷,以皇室礼厚葬。骖镇东状告江微岸夜闯民宅,交予刑部处理。江骖两家结亲颇多仇怨,是以收回骖玉湛江意澜两人永在一起的旨意,以慰武骖侯在天之灵。” 两个丫头搀着老夫人跪在最前头,在地上叩个头谢恩,将圣旨接在手里。 江意澜的一颗心沉了又沉,皇上居然把江微岸送到刑部处理,这原本不过是一桩家务事,可现在却成了触犯刑罚的大事。 在所有人看来,江微岸气死了武骖侯,骖家的人又把江微岸送到刑部,而骖家娶了江意澜,又要将江意澜休了赶出骖府,这一切将江骆两家多年的交情化为乌有,剩下的只有仇恨。 皇上这一计果然够毒够狠。 江意澜陡的想起武骖侯要她答应的事,随即明白了武骖侯的意思,当下不顾众人的眼光,挺身上前跪在老太监跟前,朗声道,“劳烦公公替我请个命,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江意澜生是骖家的人,死是骖家的鬼,若二爷嫌弃于我,我便削发为尼,日日为骖家祈福。” 老太监诧异的看她一眼,细细的打量一番,压低嗓音道,“二奶奶,这可是皇上要放您一条生路,您这又是何必呢?若您还留在骖府,日后同您的娘家,只怕要断绝了。” 江意澜一怔,直觉武骖侯生前那句话将她耳膜震得嗡嗡作响,“即使要你跟你的父母断绝关系,你也要义无反顾的留在骖府”现在便走到了抉择的时候了么? 她缓缓摇了摇头,心疼如刀割,她绝不能断绝了与父母的来往,可是,武骖侯已经死了,她答应过的,又怎能对一个死人反悔? 她咬咬牙,狠心道,“多谢公公提醒,但我心意已决,既然我已经嫁过来,这一生一世便是骖府的人了。即使同父母断绝,我也是要留在骖府的。” 老太监目光微转,为难的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面上亦是惊讶不已,目光闪烁的看着江意澜,心底慢慢浮上一层欣慰,习武之人向来喜欢从一而终的人,老夫人跟武骖侯征战沙场多年,亦是喜欢这样忠贞不二的性子,遂沉声道,“你真的决定了?” 江意澜昂着头坚定的回答,“我,江意澜,生是骖家的人,死是骖家的鬼,永不反悔。” 她答应武骖侯的不过是一年的时间,可此时此刻她却只能如此说,不然骖玉湛与武骖侯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第八十九章.愿走不留 江意澜的话引得众人哗然一片,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猜测质疑不可置信,各种各样复杂的眼神一一浮现。 老太监皱皱眉,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回道,“杂家回去禀告皇上,请二奶奶稍安勿躁。” 江意澜叩头谢过,老太监领着一众人走到武骆侯灵前行过几礼后才转身离去,留下几个小太监帮着处理丧事。 武骆侯以皇室之礼厚葬是无上的荣耀,普天之下也唯有武骆侯府才有此幸,圣旨一下,整个武骆侯府都对皇上感恩戴德,同时愈发觉得武骆侯府的地位是旁人高不可攀的。 武骆侯堂前设置重新布过,来往宾客们又重新一一拜过,无不心怀悲伤,感念武骆侯生前恩德。 中午时分,江意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落青堂,两腿酸的厉害,喉头酸肿,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状态,脸色愈发的难看。 沈妈妈看着心疼不已,亲自做了莲子银耳粥端上来,“二奶奶,您多喝点,这大过年的,可别累坏了身子。” 江意澜亦觉得身上不舒服,像是有千斤重的石头压在身上,脑袋亦是沉重不已,遂抬手在额头上摸了摸,似乎有些发烫。 沈妈妈见她这般举动,亦是上前,抬手抚在她额上,吃了一惊,“二奶奶,您头上烧的厉害。朱颜,快去禀了老夫人,给二奶奶请个大夫过来。” 江意澜摆摆手径自端了那碗莲子粥,“妈妈不必担心,我没事儿,等会儿多喝点水就好了。” 沈妈妈急的不行,指使朱颜一定要寻个大夫过来,朱颜亦是同样焦急,不等江意澜吩咐,急急的奔出去寻大夫。 江意澜懒得计较,喝了几口莲子汤,身上暖了些,坐在椅上发呆。 过了一会子,朱颜没回来,芳沁郡主过来了,见她面色发红,吓了一跳,“意澜,你这是怎么了?怕是生病了?得赶紧寻个大夫去。” 江意澜起身行礼,勉强笑道,“郡主,我没事的,不过是昨日没睡好的缘故,休息下就好了。沈妈妈,快给郡主铺上羊毛毡子。” 芳沁郡主担忧的看看她,吩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你去前头把霍世医寻来。” 小丫头应声而去,江意澜又起身拜谢。 芳沁郡主叹口气,轻声安慰道,“意澜,这些事都赶巧了,你心里苦我都知道,自个儿的身子可是要注意的,病在你自己身上,哪个也替不了你,受罪的还是你自己,保重好身子才是最首要的。” “多谢郡主挂牵,我也没什么事,事已至此,只能坦然面对了,避是避不开的。” 芳沁郡主看她一眼,“我过来是代世子妃过来道歉的,那小丫头背后说了难听的话,亏得是你,换了旁人,非闹得人尽皆知。世子妃已经罚她二十大板赶出王府去了。” 江意澜一惊,怪不得那丫头嚣张的很,原来竟是王府的人,幸得霍世威在场,否则她倒是不好收场了,当即起身骇然道,“郡主,都怪意澜不懂事了,那小丫头本没说什么,只是霍公子赶在当场,非要抓了去见主子,我倒不知道她主子是谁,遂由了霍公子前去,若知是世子妃跟前的,定要拦了霍公子。不过几句玩笑话,反倒给世子妃添麻烦了。” 芳沁郡主自是信她说的话,伸手拉了她坐下,“这跟你没关系,都怪那丫头不懂规矩,亏得今天碰到的是你,你若真拦了不让世子妃知道,他日不定要在旁人跟前丢多少丑。” 江意澜顺势坐下,亦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芳沁郡主在屋里扫了一眼,视线在沈妈妈身上转了一圈,又落在身边的丫头身上,“你们都先出去吧。” 沈妈妈自是低着头弯腰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之时,芳沁郡主拍了拍江意澜的手背,叹道,“傻孩子,皇上放你一条生路,你偏还要绑在这侯府里,先不说这府里有多少人对你虎视眈眈,只说玉湛身上那病,若真好不了,你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咱们女人若没个孩子守着,还能有什么盼头?” 江意澜低着头轻声回道,“郡主,我既已嫁到骆家来,再无二心,不管二爷怎样,我都会恪守妇道守着二爷的。” 芳沁郡主又叹了口气,捏着她的手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番,“你这又是何必?如今你还未及笄,回到文江侯府,你一样可以找个好人家,总好过在这里守活寡的好。” 江意澜心头微动,暗暗猜测芳沁郡主的意思,自己刚嫁过来不过几日,与芳沁郡主的交情很少,她这般苦口婆心的劝自己,单单只为自己好么? 芳沁郡主一边劝着一边细细打量江意澜脸上神色,但她始终低着头一副认命的模样,倒也不再多说了,只叹着气不断的嘱咐着,末了才沉声道,“意澜,你娘家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武骆侯爷的身子我最是明白,你父亲来的确实巧了,并不能怪在他身上,他虽管在刑部大牢里,过几日我去求了王爷,定还你父亲个公道。” 江意澜骤然抬头,欣喜不已,起身跪在地上,“郡主,您能救我父亲,意澜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恩情。” 芳沁扑哧笑了,一把将她扯起来,“傻孩子,我要你当牛做马的干什么,我不过瞧着你是个可怜的,现在又是这般模样,只怕你连娘家门都进不去了,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江意澜狠狠点头,“郡主帮我这些亦是天大的恩德,意澜感恩不尽。文江侯府我是回不去了,这一世恐再难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但求父亲母亲能平平安安。” 芳沁微笑着看江意澜,面上带着一抹慈祥,甚是亲切。 霍世威终被小丫头寻来,当着芳沁郡主的面为江意澜把脉,又开了几服药,朱颜自下去煎药,江意澜则被扶进里屋休息。 昏昏沉沉中,江意澜想着芳沁郡主的话,心头亦是沉重万分,暂时猜不到芳沁郡主这般示好到底是何用意,朦朦胧胧中睡意袭上来。 她没想到这一睡竟到了傍晚,等她醒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已暗,她忙穿了衣服起身,朱颜见她起来,忙奔过来,“二奶奶,您觉得怎么样?霍世医吩咐等您醒过来再喝一副药,我马上端过来。” 江意澜点点头,坐在小厅子的椅上。 这时候,肖妈妈抬脚进来,手上端个小盘子,“二奶奶,您身子虚的很,多喝些暖身子的粥。” 江意澜命她先把粥放在桌上,等喝完药再喝,随口又问了前头武骆侯爷拜祭的事,大部分宾客已走了,主子们也都回房休息了。 朱颜端着药进来,江意澜便道,“你们怎么也不叫我起来?前头还在拜祭侯爷,我却在房里睡觉,传了出去,又要被人笑话了。” 朱颜欲言又止,偷眼瞧江意澜的神色,最后只轻声道,“二奶奶趁热快把药喝了吧。” 肖妈妈却在一旁道,“二奶奶不必自责,前头人多得很,二奶奶不在,也没人瞧见的,这一下午倒没人有人来寻咱们。” 江意澜登时明白了,武骆侯府的人这会子只怕都把她当隐形人了,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哪里还有人把她放在眼里?照她这般,倒像上赶着倒贴过去了。 朱颜见肖妈妈说到江意澜的痛处,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肖妈妈,小厨上方才在找您,您还是过去瞧瞧吧。” 肖妈妈看她一眼,忙道,“许是给二奶奶做的粥熬好了。”却并不离去,而是转了话题,“二奶奶,难道您真打算留在这里一辈子?文江侯府才是您的家,难不成您真跟那边断绝了关系?太夫人若知道了,会伤心死的。” 江意澜仰头一口气将碗里的药喝光,只留下些残渣,瞟了肖妈妈一眼,厉声道,“肖妈妈,既然你问了,我正好也有事跟大家说呢。朱颜,你去把咱们院里的人都叫过来。” 朱颜见她神色严肃,不敢怠慢,忙将院里所有人都叫到屋里来,齐齐站在江意澜跟前。 江意澜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声音清冷,“我当下的处境你们也都瞧见了,如今我是自身难保,恐怕也护不了你们周全,现下,若有想走的,我自会想办法将你们送到别的院子里去,跟我陪嫁过来的,若还想回文江侯府,我也可以送回去。有谁想要走的,现在就可以说了。” 丫头婆子们一听,全都面面相觑,朱颜惊诧的看着江意澜,又见丫头里有几个低头交耳议论的,不免有些气愤,狠声道,“主子这会遇到困难了,却个个都想着攀高枝去,哪有这样的道理?二奶奶,有哪个想走的,就该赏了板子赶出去。” 江意澜瞪她一眼,一字一句轻声道,“现如今想要走的,我不但不会罚,每人都赏给几两银子,好歹的也在我跟前伺候一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 江意澜如此一说,果然有几个心动的。 这三千是补的昨天的! 第九十章.无事不出门 江意澜看一眼朱颜……,朱颜,先把银子准备好,凡是现在要走的都给一两银子。” ,“二奶奶”朱颜不可置信的看着江意澜。 江意澜却挑眉瞪她”“没听到我说的话么?还是你也不愿意听我的话要走了?” 朱颜急的满脸通红,极不情愿的转身去拿银子。 站在最后头的一个小丫头冒着胆子站出来,低声询问道”“二奶奶,若有人想走,您不但不罚,真的要赏银子么?” 江意澜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朱颜,芳,把银子给她。” 朱颜朝那丫头狠狠的瞪几眼,拿了一两银子朝后头扔过去,那丫头谢了恩喜滋滋的转身出门,接着又有几个丫头站出来说话,江意澜依旧赏了银子令其出门。 这时候,关妈妈从外头进来,走到江意澜跟前,跺着脚道”“二奶奶,您这是做什么?左不过都是这府里的奴婢,您又何必如此?” 江意澜挑眉冷笑”“她们的心思不在我这里,留在这里亦是无用,反而耽误了她们的前程,她们既是要走,我若强留岂不是害了她们?” 关妈妈疑惑不解的看着江意澜”“二奶奶,您说的轻巧,可这满院子的活谁来干?难不成还要您亲自动手么?” 江意澜呵呵轻笑”“我自己动手未尝不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岂不更好。” 关妈妈被驳的目瞪口呆,半张着嘴说不出话。 朱颜憋得脸通红,扬声道”“还有没有要走的?现在快说,别等着以后又要走,那时候可没有银子再给了。” 又有两个丫头想站出来,可一看到关妈妈站在屋里,都有些怯怯的。 江意澜回过头看看关妈妈,笑了笑”“关妈妈,如今我这院子里也没什么事了,只怕老夫人也不许我再管落青堂了,不如您先去禀了母亲,把您留在这里,倒是误了妈妈的前程。” 关妈妈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又跺了跺脚”“二奶奶,您既是这么说,我便去问一问大夫人的意思,定禀告大夫人这些个丫头们的事, 让大夫人再给二奶奶派些好的过来。” 江意澜心底冷笑,嘴上却谢道”“多谢关妈妈,有劳了。” 关妈妈跺着脚转身离开,那小丫头才缓缓站出来,搭着脑袋微微翘眉偷看朱颜手上的银子,朱颜照旧把银子扔了出去,那丫头拾了银子, 同江意澜道声谢便疾奔出门。 江意澜在屋内环顾一周”“还有要走的么?” 站在最前头的一个丫头弯膝行礼”“二奶奶,奴婢不过一个扫地的,在哪里都是干,奴婢觉得在二奶奶院里最好,奴婢愿意跟着二奶奶。” 朱颜递过去一个欣赏的眼神,差点想上前握住她的手以示友好。 接着又有两个丫头说了同样的话,江意澜看了看剩下的几个丫头,走的都是骖府新分过来的丫头,除了自己的陪嫁丫头外还剩下三个是骖府里的,两个负责清扫的,一个负责看管院门的,都是排不上等级的小丫头,遂道”“你们三个可要想清楚了,留在我屋里或许以后再也没有前程了,跟着我或是要受罪的。” 仍是为首的那丫头屈膝回话”“二奶奶,奴婢们都是为主子干活的,只要干好活便是奴婢们的前程了,二奶奶,奴婢们既然下定决心跟着您,便是一心一意都要跟着您了。” 江意澜不免多看她一眼,却是记不起她叫什么名字,遂问道”“你叫什么?” 那丫头回道”“奴婢叫秋痕,她叫秋霜,她叫秋雪,我们三个原来就在落青堂里的。” 江意澜轻点下头”“你们三个,我便做主将你们提为三等丫头吧,不过你们以后还是要负责清扫的,咱们这院子人手少了,恐怕日后更累了。” 自进入武骖侯府,朱颜月笼被提了一等丫头,茶镜井桐提了二等丫头,三等丫头里原有两个空缺,方才又走了两个,倒空出四个来,这三个小丫头正好补上来。 秋痕三人忙跪下谢恩,面色却都平静的很,似乎提了三等丫头对她们来说并无多大惊喜。 江意澜转头看看沈妈妈肖妈妈”“两位妈妈,咱们日后的处境只怕更加艰难,你们耳要跟我受罪了。 沈妈妈立马站出来表态”“二奶奶,您放心,只要您决定了,您想怎么做,我都支持您。” 肖妈妈看她一眼,随即也表态”“二奶奶,奴婢们都会跟着您的。” 江意澜笑着说了声好”“既是如此,那么从今往后谁也不许再在我跟前提起回文江侯府的事,你们都要记住,我,如今,生芳骆家的人,死是骆家的鬼,而你们亦是如此。 话音一落,一屋人面色都沉重起来,却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肖妈妈暗暗看一眼江意澜,她原本是要说些劝阻的话,可这会子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江意澜,愈发的搞不清楚眼前的这个小女孩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她越是想弄清楚,却偏偏越发的迷惑了。 江意澜又吩咐道”“日后没事你们没都不要出去到处走动了,老老实实呆在咱们院子里,能不出去就尽量不要出去。沈妈妈,您仍管着厨上及咱们一院子吃喝拉撒的事,肖妈妈仍管着院子里琐事,其余的你们除了干好份内之事,旁的也要多帮着点。” 众人齐齐应了,便退出门去。 天色完全黑下来,满院白色的灯笼散发着白光,将夜的黑幕撕出几道口子。 江意澜坐在屋里发呆,听到门口有响动,抬头瞧见骆玉湛弯腰走进来,后头并没有人跟着,遂站起身迎上去”“怎么一个人过来了?身上觉得怎么样?” 骆玉湛走进屋里,看了看座椅,皱皱眉”“还是站着好。” 江意澜知他什么意思,遂转了身”“我去给你拿毡子,垫上还好些。” 骆玉湛忙止住她”“不用了,我站站就走。”他看看她”“今天,你还好吧?” 江意澜笑笑”“我很好,倒是你,可要多注意身体了。” 骆玉湛面色苍白,双眼红肿,神色极为疲惫”“我没事,别忘了,我也是习武之人,身体本就很好的。”顿了顿又道”“我过来告诉你,你父亲没事的,你不要太担心。”““我知道,芳沁郡主过来同我说过了。” 骆玉湛稍感惊讶”“芳沁郡主来过了?特意来同你说这件事么?” 江意澜遂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他,骆玉湛稍稍沉吟片刻,低声道”“王爷府里的人,最好不要招惹。” 江意澜眼珠一转,试探着问道”“也是皇上忌惮的人么?” 骆玉湛却摇了摇头”“咱们只顾着自己就好了,其余的就不要多管了。” 江意澜点点头,不再说话。 骆玉湛也沉默了下来,两人愣着站了一会子,江意澜开口问他”“祖父的丧卒都办好了么?” 骆玉湛眉眼皆暗,眸里浮上一丝哀伤”“明日还有来祭拜的,这丹日你不要出门了,留在院里休息吧。” 他目光稍稍闪烁,江意澜猜到他话里的意思,定是武骖侯府的人怕她出去招人议论,所以特意让她呆在落青堂的吧?其实更好,她亦是不愿出去应付那样的场合。 骆玉湛也不再多说,转身朝外走,脚下的步子却似有些踉跄,走起路来亦是一拐一拐的。 江意澜坐在外间又发了一阵子呆才进屋睡觉,因了睡了一下午,她倒是睡不着了,伸手从枕下摸出那本《桂朝秘史》,翻看了几页,觉得无聊,便将书放下,又想起闲云庵的辛缘师太来,不知她云游回来了没有。 这一夜她竟睡得很安稳,一觉到了天明,破天荒的睡了个好觉。 朱颜见她醒来,才缓步上前撩了帐子,吩咐秋痕端着盆子进来。 江意澜却不想洗刷,坐在镜前发愣,秋痕端着盆子有些不知所措,朱颜示意她先将盆子放下便可出去。 见秋痕出门,朱颜小心上前询问”“二奶奶,您心里有事,可以跟奴婢说说,奴婢虽没有什么好主意帮您,但至少能听您说一说。” 江意澜摇头苦笑,她担心的事也不是只倾诉一下便可完事的,她侧头看见桌上盆子,这才想起洗漱之事,遂充满歉意的看看朱颜,站起身。 ,“呦,二嫂,您是刚起来么?”说话的竟是骆玉琳,她撩着帘子走进来,面上惊讶一闪而过,随即释然”“二嫂定是心匕个累坏了,也该歇一歇的。二嫂,那妹子就不打扰了,您用过饭后接着休息吧。” 江意澜自然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道理,骆玉琳过来定是有事要说,遂示意朱颜将盆子端走,拦着骆玉琳”“妹妹才刚过来,还没坐下就要走,别个可要说我不招待妹妹了,妹妹快坐下。” 骆玉琳却一昏为难的模样,眉角微蹙”“二嫂,我还要去前头招待各府里过来的夫人们,原想叫着二嫂一块过去帮着的,见二嫂累的厉害,妹妹倒不好开口求二嫂帮忙了。” 第九十一章.种马为何物? 江意澜看一眼骆玉琳,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并不多费口舌拐弯抹角,“三妹妹,这几日倒是累着你了,也多亏的母亲跟前有你照顾着。 累我倒是不累的,只不过……” 她微微挑眉观察骆玉琳面上神色,“三妹妹也知道的,这几日我还是不出门的好,出了这院子,反而被人笑话,旁人笑话我倒还罢了,若连着咱们侯府一块笑进去,岂不是我的罪过?” 骆玉琳面色一怔,没想到江意澜会如此坦然的说出自己眼下的处境,她原以为江意澜定会趁这个时候出门为自己澄清一会呢,谁知她竟是挑明了要躲着了,倒显得她是故意找事上门,专门拿捏旁人短处的。 她讪然一笑道,“二嫂多虑了,别管旁人是怎么说怎么想的,只要嫂子问心无愧就好了,旁人虽不知,咱们府里的人却都是知道的,既是如此,那妹妹便先走了,嫂子也别多想,只管休息便是。” 江意澜感激的微微一笑,“多谢三妹妹。” 骆玉琳笑笑,转身出门,站在门外,犹自站了片刻才疾步离去。 朱颜端着刚换的热水进来,朝门口瞧了瞧,低声道,“二奶奶,这三姑娘倒像是故意的,明知道您这几日不适合出门,却偏偏寻上门来。” 江意澜将手伸到盆子里,水温不冷不热月刚好,“所以咱们才要更加小心,有时候即使咱们不出门,麻烦也会自动找上来的。” 她自不会相信骆玉琳说的话,骆玉琳表面看起来老实温厚的模样,愈是这样的人只怕心计愈深。 洗漱过后,到了外间,桌上已摆好了饭菜,茶镜站在桌边伺候。 江意澜吃了几口头也不抬的问道,“这三姑娘素日里是个什么性子?” 不许点名道姓,茶镜主动答话,“三姑娘平日不喜出门,没事儿就留在大夫人跟前伺候尤得大夫人喜欢,但其生母江姨娘却是个不省事的,仗着年轻时大老爷对她的宠爱,又见三姑娘与大夫人亲近,便时不时的在三姑娘耳前挑唆几句,因为这事三姑娘倒还哭了几回。” 生母不招人待见,骆玉琳还能得主母喜欢,江意澜愈发觉得她定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的。 茶镜又自动自的说起别的事来“大姑娘今年就要嫁人了,大姑娘二姑娘为人都很随和,倒是那四姑娘,因着芳沁郡主的缘故,性子张狂了些,倒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不过,四老爷院里的两位爷可不是好脾气的。” 茶镜面上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表情顿了顿才又笑道,“二奶奶,二爷倒是个好性子的,对下人也宽和,只不过常不留人在跟前伺候经常一人出门。” 江意澜并不接她的话,亦不阻止,茶镜瞧一眼主子神色便大着胆子接着说下去,“二奶奶,二爷似乎并不待见住在东跨院里的两位,一回来便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那两位可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能用的都用上了,只可惜没一个能近的二爷身的纵然老夫人许了那好话,她们也无计可施。” 朱颜瞪她一眼斥道,“二奶奶在吃饭这会子说这些做什么?” 茶镜惊觉说错话,忙打住话,低声道,“二奶奶多吃些,莫让奴婢耽误了您用饭。” 江意澜却停了筷子抬头看了看朱颜,见朱颜面上带着些许紧张,心知其中定有蹊跷,便回头看向茶镜,茶镜亦是低了头不敢看她,更觉得不正常,“茶镜,你方才说老夫人许给她们的好话,许的什么好话?” 茶镜紧张的抬眼偷偷看朱颜,又忙低下头,呐呐道,“老夫人许给她们做二爷的姨娘啊,这会子不都是二爷的姨娘了么?身份高贵着呢。” 江意澜一眼便看出她在撤谎,薛雷两位做上骆玉湛的姨娘,并不是老夫人提前许给的好话,而是一上来便定下的,遂动了气,拿起筷子又吃起来,嘴上却不咸不淡的道,“既然你们不肯说,那我也不多问了,等哪日旁人都把我当瞎子当傻子把咱们都踹出去的时候,你们再慢慢说也不迟。” 朱颜面色一白,紧咬双唇,弯膝半跪在江意澜跟前,“二奶奶,您不要说这样的话,奴婢们断不会让您被赶出去的。” 江意澜冷哼一声,“现在咱们都是旁人案板上的鱼肉,想割便给人割了责,被赶出去还有条命活,赶不出去只怕连条命都没了。” 茶镜咬咬牙也弯膝半跪,“二奶奶,不是奴婢们不告诉您,实在,实在是怕您生气,这几日您身子也不好。 江意游低了头兀自吃饭,不再搭理她们两人。 二人见江意澜是真的动了怒,面面相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朱颜只得叹口气,轻声道”“huā琪,那就告诉二奶奶吧,早些知道了也好做防备。” 江意澜亦不说话,只等着两人把事情说个清楚。 茶镜咬咬牙,话里带着几丝愤恨”“二奶奶,在咱们来侯府之前,老夫人就发出话来,两位姨娘若能生的一子,全都寄在主母名下做二爷的嫡长子,二爷跟前的丫头们,但凡能近了二爷的身怀上身子的,不计身份背景,全都抬了做姨娘。” 江意澜陡然明白了薛雷两位姨娘的急切以及柯儿窕儿对骆玉湛的寸步不离,原来竟是老夫人许了这样的话,怪不得经常瞧见别院丫头时不时的往东跨院里跑,竟是这么回事。 江意澜忍俊不禁,竟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惊得朱颜茶镜二人huā容失色,还以为自家主子被气昏了头。 江意澜捏着帕子捂住嘴嘿嘿笑,朱颜站起身,关切的询问”“二奶奶,您这是怎么了?” 江意澜呵呵笑了几声”“笑死我了,老夫人原来就是这么宠爱二爷的啊,简直把二爷当成种马了,不计身份背景,但凡种上了,全都得了富贵荣华。” “你说谁是种马?”江意澜啼笑皆非之时,骆玉湛已抬脚迈进来,面色阴沉。 江意澜却来不及收起脸上笑意,嘴角微微上扬着,嘴角挂着一丝调皮。 朱颜茶镜忙上前行礼,心底都在暗暗打鼓,唯恐骆玉湛已在门外多时,把刚才她们所说的话全都听去了。 骆玉湛大腿一跨坐在江意澜对面,微眯着眼看她,一双眼红肿的厉害,眯在一起,便成了一道深沟”“什么事笑的这么开心?” 江意澜勉强忍住笑”“怎么没去前头?今天来的人也不少吧?” 骆玉湛却不理会她这个话头,仍旧道”“种马?马也是可以种的么?” 江意澜瞪大眼看着他,差点又要爆笑出声,眼珠一转,回道”“梨枣瓜果都是可以种的,这马自然也是可以种的,只不过种马说的少而已。” 骆玉湛默不作声,打量她几眼,扯扯嘴角”“你在撤谎。” 江意澜愕然,咽一口唾骂看着他不再说话。 朱颜适时上前,“二爷用饭了么?奴婢们再去厨上给您端些热的过来。” 骆玉湛却缓缓起身,摆摆手”“我早就吃过了。”看着江意澜道”“我去前头,你们没事就留在院里吧,外头人多事杂。” 江意澜点点头,“我原本就没想着出去的。你快去忙吧。” 看着骆玉湛出门,主仆三人竟有种大松一口气的感觉,huā琪禁不住好奇,不由得问道”“二奶奶,种马是个什么意思?” 江意澜却只顾低头嗤嗤笑”“佛曰:不可说不可说也。” 朱颜见江意澜心情甚好,心头也松了口气,不过也有些隐隐担忧,遂劝慰道,“二奶奶不必挂怀那些闲事,不管她们得了什么好话,都高不过您去,您终究是落青堂的二奶奶,二爷的正室。” 江意澜微微一笑,“只要你们能想得开就好。”又看了看茶镜,赞了声”“你做的很好。” 茶镜针线活做的尤其好,来侯府不过两三日,又正赶上过年,府里一些丫头婆子听闻她针线做得好,三三两两的来找她帮忙,倒成了消息通,当初江意澜选她一起跟过来,便是瞧上了她这般手艺,这实实在在的手上活却比那些个甜言蜜语更能打动人心。 老夫人的心思江意澜自是理解的,人老了求的不过是子别满堂,骆玉湛的命根子出了问题,子嗣问题便成了老夫人心头最大的问题, 她如此不合规矩的许了这样的承诺,定然也是存着一丝绝望的,她或许希望这些女人们用尽浑身解数能将骆玉湛的病治好,至少能落个子嗣。 如此看来,骆玉湛的病倒像是真的了,难道他不许薛雷二人近身,亦是这样的缘故么?骆玉湛对她们似乎颇有些抵触。她也答应过要将她们都赶出去的,赶出去容易的很,可若不让旁的人再进来,这可就困难了。 如今这情形,只怕更难做到。 用过早饭,江意澜在院里漫步溜达,由于昨晚睡得还好,今儿个精神也不错,在院里转了几圈,顿觉身上舒爽不少,这两日的郁闷心情也扫去大半。 第九十二章.不能不管 “院里静悄悄的,走了几个丫头,这院子的人本就少了,剩下的这几个也不是多话的,院子里愈发安静了。 冷风吹过,江意澜顿觉头脑清冷,往手上呵口气,层层白雾顺着手心飘散开来,一眨眼便不见了踪影。 “二奶奶。” 江意澜转头,见是秋痕,“什么事?” 秋痕屈膝行礼,“二奶奶,有位夫人想见您。” “谁?在哪里?”江意澜很奇怪,为何有人想见她,竟是秋痕过来禀告的。 秋痕如实禀道,“是吴夫人,吴夫人说不方便到咱们院子里来,便命奴婢过来请二奶奶,吴夫人就在外头的凉亭里等着。” 这个吴夫人是谁?来这里找自己又是什么事?在她印象里并不认识什么吴夫人的。 秋痕似是瞧出她心中疑惑,遂低声道,“二奶奶不妨过去看看,一问便知。” 江意澜看她一眼,“好吧。”遂跟着秋痕出了院门。 穿过落青堂,出了小院门,远远的便瞧见长廊尽头的凉亭里站着两个人,走得近了,才瞧见是位身穿华服的贵夫人,站在旁边的自是她的贴身侍女。 江意澜广眼看过去,并不识得这吴夫人,但那侍女瞧着倒是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吴夫人圆圆的脸蛋儿,皮肤白皙,狭长的眉毛高高挑起,双唇紧抿,一双眼一直盯在江意澜身上。 江意澜趋步上前,屈膝行礼,“见过吴夫人。” 吴夫人嘴角微动,“二奶奶不必客气,贸然请二奶奶前来实在太过唐突,不过我不方便进去找你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江意澜很是客气的道,“吴夫人不要见怪才好,理应请您去落青堂坐坐喝杯茶才好,还请您莫要生气怠慢了您。” 吴夫人这才微微一笑,“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我是受人之托来看你的。一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二来给你送个信。” 江意澜眉角微挑,已猜到几分。 吴夫人看她一眼,“二奶奶过得可好?这一路上我也听了不少二奶奶的事,只不知二奶奶究竟过得如何?” 江意澜勉强笑笑,“吴夫人,我过得很好,劳您回去告诉她们请她们不要为我担心,我过得很好。” 吴夫人淡淡笑道,“那就好,你自己说过得好,我瞧着过得也好,那便是好。她还托我告诉你,江大老爷被关在大牢里,希望你能在武骆侯府疏通一二井骆大老爷放江老爷一马。” “好的,我知道了。”江意澜又屈身行礼,“还要劳烦吴夫人替我捎句话,无论我做了什么决定做了什么事,都请他们记住在我心里,他们永远都是我最亲最近的亲人。” 吴夫人看她一眼,目里露出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惊疑面上却淡然如水,“二奶奶请放心,我一定将您的话带到。好了,我也该走了,二奶奶多保重。” 江意澜又谢道,“多谢吴夫人。” 吴夫人转身走了几步,又停下步子回过头来“你知道是谁托我来的么?”她看了看江意澜,“是杜姨娘是她求我过来看看你。” 江意澜心头一震,竟然是她。 吴夫人不再多话转身径自走开。 秋痕见她站着不动,遂上前提醒道,“二奶奶,咱们也回去吧,这里风大。” 江意澜回过神来,看一眼秋痕,“吴夫人是自己找上来的么?” 秋痕低着头回道,“二奶奶,伺候吴夫人的是奴婢的亲妹子,是她过来找奴婢的,吴夫人是个极好的人。” 江意澜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瞧着那丫头眼熟,竟是秋痕的亲妹子,自是有几分与秋痕相似之处。 江意澜心头更加震撼,杜姨娘这番定是下了功夫的,既知道吴夫人的贴身侍女是秋痕的亲妹半,又要知道秋痕恰是自己院里伺候的,这之丰的错综复杂倒真难为了她。 丘氏大概也已知道她当着众人的面对皇上的请求了吧?那便已相当于同文江侯府断绝了关系,丘氏定是悲痛不已的吧?可杜姨娘还是费了这番功夫让人来看看她过得怎么样,她只怕错负了这一场亲情。 大年初一,皇上特许了武骆侯府不必进宫,只专心办好武骆侯的丧事,大年初二,皇上又派了最宠爱的贵妃来武骆侯府抚慰,大年初三,皇上圣旨又到,骆镇东承袭侯爷之位。 一桩桩连在一起,每一件都是武骆侯府莫大的荣耀,但武骆侯府的人却表现的相当镇静,骆镇东领了旨进宫谢恩,其余时候再未出家门,亦拒绝了所有上门道贺的人,一时间,武骆侯俯的人全都安静下来,浓重的悲伤笼罩着侯府所有的人,亦给整个桂城都增添了几分悲情。 又过了三四天,到了初六,武骆侯的丧事才算办完,所有人都累得够呛,老夫人更是病倒在榻上,皇上又特许了霍世威日夜守在武骆侯府,专为老夫人看病。 一连几日,江意澜都未出门,只呆在落青堂的西跨院里,吃喝拉撤照旧,一切都如同在文江侯府时那般安静,到了正月初十,传来消息,江意黛进宫参加选妃,而江微岸终于从大牢里放出来,却是被夺了承袭侯爷之位的资格。 江微岸能平平安安的从大牢里出来,江意澜总算松了口气,心头的石头也算落了地。 晚上,她照样垫了蒲团做瑜伽,心情大爽,不免多做了几回。 她刚从蒲团上站起身,忽的听到外头一阵噪杂的脚步声,遂皱了皱眉。 一头闯进来的是窕儿,依旧一雷风风火火急的火烧眉毛的模样”“二奶奶,您快去看看吧,二爷喝醉了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任凭奴婢们怎么喊就是二爷就是不开门。这会子不知道怎么样呢。” 男人喝醉酒大多喜欢睡觉,关了门蒙头大睡有什么奇怪的?遂道”“既然二爷喝醉了,那就让二爷安静睡一会去吧。” 窕儿惊讶的看她”“二奶奶,二爷喝醉了,跟前没有伺候的可不行。 您快去看看吧,薛姨娘雷姨娘都在呢。” 江意澜紧了紧眉头”“二爷可能想睡会觉,既然二爷不开门,那你们就不要再敲了。” 窕儿陡的气的满面通红,急声道”“二奶奶,奴婢们也是这么想井,二爷这几日累坏了身子,霍爷来了,陪着二爷喝了几杯,二爷醉了,好好的睡觉才是,可薛姨娘雷姨娘非要闯进去伺候二爷,奴婢们拦也拦不住。” 江意澜豁然明白,薛雷二人只怕还在打着旁的主意吧?一个大男人喝醉酒躺在床上,一个柔情似水的女人进去伺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能不发生点什么? 她们的如意算盘果然打的精巧,不过这窕儿只怕是嫉恨薛雷能光明正大进去伺候才拦着不让进去的吧? 骆玉湛啊骆玉湛,如此艳遇,不如一块儿都收了吧?江意澜禁不住一阵腹诽,猛的又想起骆玉湛曾说过的话,若不将她们都赶出去,她这个正牌二奶奶可就要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了。 为了自己日后的生活,有些事似乎还是需要管一管的,她转了转眼珠,“二爷醉了,一个人在房里的确不行,若被老夫人知道了,怕是要怪咱们这一院子的女人竟然连二爷都伺候不好。窕儿,你去同两位姨娘说一声,留一个在二爷房里伺候。” 窕儿似是很不情愿,1卜巧的鼻尖微微抽动几下”“还请二奶奶示下,应该留哪位姨娘呢?” 江意澜便道”“让两位姨娘自己决定,不管谁留下,都要守好二爷,断不能让二爷一人在屋里。” 窕儿还想说什么,江意澜率先道,“你快去吧,说不定这会子二爷已经打开门了。” 窕儿面上一惊,屈膝行个礼慌忙忙的走出门去。 又过了一会子,朱颜进来捂嘴偷笑”“二奶奶,两位姨娘一听了您的吩咐,立时便犹豫起来,就怕站在门口守一夜也进不了二爷的门,这大冬天的还不给冻坏了?” 江意澜早就料到她们会如此,她若直接阻止她们进去,大概会被旁人误指嫉妒妾室,不给妾室伺候的机会,若直接让人撞了门进去,骆玉、 湛醒了铁定会找她麻烦,所以她将机会抛出去让她们自己选择,而选择留下来的那个定会在门口守着,哪怕有一丝机会也要试一试的。 朱颜还在兀自发笑”“最后还是薛姨娘留下了,窕儿似乎还很不情愿,差点也要一起站在门口守着。刚才我瞧见薛姨娘绕到窗户那里去唤二爷了,屋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江意澜也笑笑,嘱咐一声”“半夜里着人给她送些热粥过去,让旁的丫头送过去。” 朱颜会意,两人相视一笑。 到了半夜,薛姨娘果然不肯离去,在外间的屋里转来转去,又转到外头的窗户口低声呼唤骆玉湛,可骆玉湛却死猪般的压根儿不吱声,只可怜娇滴滴的薛姨娘生生冻了一整夜,到了第二日便发起高烧说起胡话来。 第九十三章.为爷安排 一大早,江意澜命人请了霍世威去西跨院为薛姨娘瞧病,并让朱颜亲自过去瞧着,但凡有需要的都让朱颜一一去办。 半晌里朱颜才回来,禀告说薛姨娘喝了药已安然睡下。 薛姨娘卧病在床,雷姨娘却又来了,站在屋〖中〗央,微低着头,一昏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站了一阵子,才微微抬头道”“二奶奶,昨儿个您也瞧见了,二爷喝醉酒回来,身边也没个人伺候,歪在床上睡了一整夜,也不知晚上冻没冻着。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 江意澜看她一眼,“依你看应该怎么办呢?二爷喝醉酒关着门不让咱们进去,谁也没有办法啊。” 雷姨娘趋步上前,极其委婉的道”“二奶奶,二爷喝醉了酒,进门便关上了,这也是他醉了而屋里又没旁人的缘故,若二爷房里时时刻刻都有人,二爷进屋后即使关上门也有人能在里头伺候的。” 江意澜挑挑眉”“你的意思是?” 雷姨娘又上前一步,面色微红,“二奶奶,您还未及笄,二爷自是不能歇在您房里的,婢妾愿意替二奶奶伺候好二爷,等二奶奶及笄时,再将二爷原封不动的还给二奶奶。” 江意澜忧然大悟,原来这雷姨娘是拐着弯让自己安排骖玉湛去她房里,当真是个落井下石的,薛姨娘那边刚病了躺在床上,她倒捷足先登了,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得很。 雷姨娘见她默不作声,便缓步上前”“二奶奶,婢妾是真的担心二爷的身体,这几日二爷瘦的厉害,看着都让人心疼的很。”说着便惺惺作态的捏着手帕去擦眼角。 江意澜微微一笑”“姨娘说的哪里话,二爷又不是我自己的,无所谓还不还,咱们姐妹最主要的是伺候好二爷,为二爷开枝散叶。” 雷姨娘蓦地抬起头看了看江意澜”神情极为激动”“二奶奶,婢妾跟您想的一样,盼着能为二爷排忧解难,能为二奶奶分担忧愁,二奶奶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婢妾,婢妾定当竭尽全力为二奶奶效力。” 江意澜面上显出一抹为难之色”“雷姨娘”我眼下的处境你也是知道的,二爷的性子你也清楚,二爷的事我还很不好安排。” 雷姨娘眉角微挑,试探着给出主意”“二奶奶,怎么说您也是落青堂当家主母,又是老夫人亲自同意了的,婢妾们全都是听您吩咐”二爷是在外头干大事的爷们,咱们内院的事还不是您说了算的么?您安排了二爷去哪里歇着,二爷只有感激您的份,哪里还能不许的。” 言下之意,没有男人不喜欢妻子给安排妾室通房的”只要正房给安排了,每个男人都喜欢的很。 江意澜心底生出一丝厌恶,再看这雷姨娘时,眸里便多子几分不喜,“雷姨娘,这事儿我还真做不出了主,不然的话你去问问老夫人好了,对于薛姨娘,应该怎么安排呢?我年纪小,却是不懂的。” 雷姨娘被噎的满面通红”这样的事情哪有去求旁人做主的,岂不被人笑话不知羞耻?再说了她还是老夫人亲自挑选出来了”直接去问老夫人,岂不是打了老夫人的脸。 她脸色一沉,淡淡的看了看江意澜,一改方才的热络,稍显冷淡的道,“二奶奶,既是如此,那婢妾便明白了。薛姨娘昨儿个病的厉害,我先瞧瞧去,婢妾就不在这里打扰二奶奶休息了。” 江意澜点点头,只说了,“去吧。 ”再无多话。 雷姨娘面色不悦,咬着牙转身离开。 朱颜朝着晃动的门帘低低啐了一。”“真真不要脸的,这种事居然求到主母头上来了,若真是个厉害的,怎么就没本事霸主男人的心?”顿了顿又悄声问道”“二奶奶,您说二爷身上那病,您瞧看到底是真是假?” 江意澜回头瞪她一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的事咱们还是不要关心了。” 朱颜顿觉奇怪的很,二奶奶既已决定生死留在骖府,那二爷便该是奶奶的依靠与保障,这么重要的事奶奶怎么说不要关心了呢?她心里虽想不明白,但嘴上却不敢再多问出来。 只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雷姨娘去而复返,一张脸涨得通红,双唇似在微微颤抖,“二奶奶,这日子可没法过了,您可要替婢妾们做主,婢妾们虽不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可也是懂规矩的。婢妾们能来伺候二爷,那是婢妾们的福分,可是”一边说着一边拿着帕子在眼角擦拭,眼里果然有泪光闪烁。 江意澜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遂道”“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这会子功夫怎么就哭上了?” 雷姨娘哭的愈发伤心,泪光终于汇成泪滴滚落下来”“二奶奶,咱们做了二爷的婢妾,本想着只要老实本分伺候二爷二奶奶,自也会享福的,可这会子连个奴婢都敢欺负婢妾了,婢妾还有何奢望?” 江意澜登时明白大半,定是有人在雷姨娘跟前说了什么话,不用想也知道,不是柯儿便是窕儿,其余那些小丫头,没有哪个会这么自找麻烦的。 还没等她再问,雷姨娘便接着说下去”“婢妾方才去薛姨娘屋里瞧瞧,谁知竟看到窕儿摔了薛姨娘的药碗,婢妾瞧得真真的,窕儿是故意的,可她偏偏不承认还说我冤枉她,接着便说了不少难听的话挤兑婢妾,婢妾不过看薛姨娘病的这么厉害,替她说几句公道话,没想到竟被人无端端骂了一阵子,婢妾连死的心都有了。” 果然是窕儿,江意澜心头微动,所有所思的看了看雷姨娘,故意怒道”“没想到窕儿竟是牟如此不懂规矩的,枉费了大夫人对她的一片真心,如此的不知轻重。” 雷姨娘冷哼了一声”“二奶奶,她便是仗着大夫人才敢这么做的,指不定哪天就爬上二爷的床了。” 江意澜接过话来”“既是大夫人送过来的,那便交给关妈妈去吧。” 雷姨娘眸光微闪,乌黑的眼珠转了几转,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连声道”“婢妾明白。” 第九十四章.闹腾【一】 沈妈妈从外头进来,手上捧着个小盘子……,二奶奶,我刚做了一碗银耳红枣汤,趁热您快喝了吧。” 江意澜微微一笑,“多谢妈妈。 这几天沈妈妈总是变着法子做各种补汤给她喝,她倒也乐得享受,每次都喝个精光,沈妈妈瞧着倒也欢喜。 沈妈妈看她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着,面上露出一抹慈祥,温声道,“二奶奶慢点喝。” 江意澜含糊不清的回道,“真好喝,喝一口还想喝。” 沈妈妈眸里登时放出一束亮光,含着几分怜爱。 江意澜喝完汤将空碗放在盘子上,很不雅观的擦擦嘴角,“好喝极了。” 沈妈妈看看她,便道”“二奶奶,这会子就开始折腾了,只怕以后闹腾的更厉害,您该想个法子才是,再过几个月您就要及笄了,这眸子她们肯定会用尽各种法子。” 江意澜反问道”“妈妈,依您看,眼下这种情况,咱们应该怎么办呢?” 沈妈妈略一沉吟,“二奶奶,照现在这情形,您什么都不做反而更好。” 江意澜笑了笑,“妈妈跟我想的一样,咱们不动,谁也奈何不得,若她们谁都不动,咱们反而被动了,您说呢?” 沈妈妈立时会意,细细的看她一眼,由衷赞道,“二奶奶,原本我还以为您不过是个小孩子,这一阵子与您相处下来,您倒比那些大人还要沉稳。” 换做旁人说这话,江意澜心里或许会有些忐忑,但沈妈妈这样说,她却是不需多想的。 两人正说着,门帘子忽的一下被挑开,l个人影蹭的一下窜进来” 奔到江意澜跟前就跪下,“二奶奶,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真是冤枉啊。” 又是窕儿,未经禀告便闯进来”这已是第三次了吧?这个小丫鬟还真是不把她这个二奶奶放在眼里。 江意澜在心底冷哼一声,斜着眼看她,她却毫不畏惧,直着身子跪在地上,昂头看着江意澜,面上没有半点尊重,倒像她是主子一般。 江意澜只看了她一眼,便转头对沈妈妈道”“妈妈,您做的这银耳红枣汤越发的好喝了,若能每天喝上一碗,那才叫好呢。” 沈妈妈便笑着回道,“只要二奶奶喜欢,我天天都做给二奶奶喝,不过若每天都喝,过不几日便喝腻了”不如时常换换胃口,对二妈奶的身子也是好的。” 江意澜也笑道”“那更好,只是要劳烦沈妈妈了。” 两人一搭一合,就是不搭理窕儿的岔。 窕儿见江意澜并不答她的话”当她不存在一般,心下着急,脱口而出,“二奶奶,奴婢有天大的冤情,希望二奶奶能还奴婢一个清白。” 江意澜提高音量哦了一声,面上冷了几分”“你这是在质问我么? 要求我一定要还你一个清白?” 窕儿蓦地一愣,不明所以的看着江意澜,亦不明白为何二奶奶忽然就生气了”但仍装着胆子道”“二奶奶,奴婢见薛姨娘生病在床,便好心端了药去喂她,谁知一不小心竟把药碗打翻了,又恰好被雷姨娘看到,雷姨娘便一口咬定是我故意打翻的,天地良心,我若有这样的狠心肠,便让雷劈了我去。” “薛姨娘跟前又不是没有伺候的丫头,你巴巴的端着药去做什么?难道是二爷吩咐你去做的么?”江意澜不冷不热的问道。 窕儿想也不想立时反驳,话里带着几分不屑,“二爷躲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吩咐我去伺候,是奴婢见薛姨娘病的厉害,去瞧瞧的,谁知好心竟被当成了驴肝肺,奴婢真是冤枉啊。” ,“哦?照你说,二爷昨儿个是故意关上门不想见她们了?” 窕儿眨眨眼,压低嗓音”“二奶奶,奴婢也就当着您的面说这些,二爷见着两位姨娘就躲,上次当着奴婢的面甩袖出门,还示意奴婢将两位姨娘赶出去呢,可怜的二爷。” 江意澜并不答话,只蹙额故作惊讶的看着她,窕儿以为江意澜不信自己说的话,便接着道,“二奶奶有所不知,二爷极其讨厌这两位姨娘,一个成日里假惺惺的矫情的很,另l个又成日里清高的模样,咱们二爷可不喜欢这样的人,咱们侯府的老爷少爷们,全都一身好武艺,喜欢的自然是豪爽勇敢的女子。” 江意澜便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那可难办了。不过我瞧着两位姨娘倒是好的。”眸光流转,瞧见外头门帘子动了动。 窕儿见江意澜并不相信她说的话,不免有几分着急……,二奶奶,您才来府里不过几日,很多事都还不知道,她们有什么好的,成日里想的就是打二爷的主意,您才是这院子里正经的主子,哪容得她们上蹦下窜的,既然二爷不喜欢,那就要赶出去,省得二爷瞧着心烦,对身体也不好。” 江意澜便又叹口气,面上显出几丝为难,“二爷喜欢不喜欢,那也要二爷说了算,两位姨娘瞧着都是好的,薛姨娘直爽,雷姨娘温顺有礼。” 窕儿仍是急着分辨,甚至忘了她此趟是来澄清冤屈的”“二奶奶,您可别误信了别的脸面,那都是骗人的,个个心里头都不知藏着什么呢。” 江意澜便沉默着不再说话。 窕儿竟然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嘴里还絮絮叨叨说一些受了天大委屈的话。 江意澜抬眼看看门外,门帘嗖的一下被挑开,雷姨娘气势汹汹的跑进来,指着窕儿的鼻子就骂,“还说我冤枉了你,原来你跑到二奶奶跟前挑拨来了,关妈妈,这可都是您亲耳听到的,这下您该相信了吧?她一个小奴婢,竟然唆使二奶奶把我们都赶出去。好歹的我们也都是二爷屋里的人,竟然让个小丫头编排了这许多不是。” 窕儿见雷姨娘关妈妈一同进来,尤其是关妈妈,面上带着几分怒气,心底便颤了几颤,但一想起背后还有大夫人撑腰,便又有了几分胆气,大夫人说过,要把落青堂闹得越乱越好,让二奶奶手忙脚乱就更好了。 所以她咬了咬牙,不屑的冷笑道”“雷姨娘,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你说二爷哪天去了你们房里?每次一见到你们二爷便躲得远远的,二爷若喜欢你们,难道还会躲么?” 雷姨娘气的牙齿咬的咯咯响,也不再多说,只双膝一软扑通跪在江意澜跟前,哭道”“二奶奶,旁的话婢妾也不说了,这阵势您也瞧见了,还是那句话,婢妾虽不是高门大户人家的女儿,父亲好歹也是官场上的,即便是婢妾不要了脸面,但还要顾忌着父母兄弟,还望二奶奶放婢妾一条生路,将婢妾送出去吧。” 江意澜忙道”“雷姨娘,你先别哭,咱们有什么事说井么事,可别说什么送出去的话。”一边说着不硬不软的安慰话,一边抬眼为难的去看关妈妈”“关妈妈,您看,这可如何是好?” 关妈妈亦是气的满面通红,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瞪几眼窕儿,看了看江意澜”“二奶奶,这原不过是几句斗嘴的话,雷姨娘是二爷的人,窕儿只有听话的份,哪里还有这许多的辩解,今儿个便是窕儿错了,一切单凭二奶奶处置。” 窕儿脸色变了变,自是不依,看着关妈妈道,“关妈妈,您是大大人指过来帮衬二奶奶的,怎么这会子反倒给二奶奶指错路呢?二奶奶心里明镜儿似的,苹里需要您指着说怎么办?”关妈妈噎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气得半死,这窕儿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仗着大夫人许了她几句好话,竟然完全不把人放在眼里,她又想到昨儿去找大夫人,大夫人训斥自己的话,心里愈发生气,便怒道”“好啊窕儿,旁个竟都说不住你了,当着二奶奶的面你还敢这样,我看只有请大夫人过来了。” 窕儿却还嘴硬”“关妈妈,本就不是我的错,别说是请大夫人,就是老夫人来了,我也是要说的。” 关妈妈气的再也说不出话了,转头看看江意澜”“二奶奶,您也瞧见了,老奴这把老骨头,什么也管不了了,待会子大夫人来了,您直接跟禀了大夫人,老奴可没脸再在落青堂待下去了。”说着不等江意澜回话,径自转身出了门。 江意澜看一眼沈妈妈,沈妈妈会意,悄悄转身出门。 江意澜看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好言好语的劝着,“你说你们两个,都是住在一个院里的,又都是为了二爷好,何必闹成这样?你也是好心,她也是好心,怎么好心反倒办了坏事了?” 雷姨娘便哭倒在地上”“婢妾是没脸再见人了。 窕儿却还梗着脖子那眼斜雷姨娘,嘴上不时说着,“二奶奶可别被人给蒙蔽了。” 屋里正僵持不下,大夫人何氏便被请过来了,刚一进门,窕儿便哇的一声哭着跪趴过来”“大夫人啊,奴婢好生冤枉啊,奴婢一心只为二爷,大夫人可要为奴婢伸冤啊!” 第九十五章.闹腾【二】 何氏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扶着关妈妈的手走进来,江意澜赶忙起身行礼”“母亲,朱颜,快去把我的貂皮软毯子拿过来给母亲放上。 朱颜忙转身进屋取出来,仔仔细细的铺上,何氏这才缓缓坐下。 江意澜规矩立在身旁,满脸歉意”“母亲,这一点小事还要您过来,都怪我处理不好。” 何氏冷冷的看她一眼,理也没理便瞥眼看向跪在地上的雷姨娘”“到底怎么回事?听说昨儿个二爷喝醉了,一个人在房里睡的?” 雷姨娘只管俯首趴在地上低声哭泣,窕儿见主子来了,胆气更壮,遂哭着回道”“回大夫人,二爷昨晚喝醉就回来,从里头插了门,奴婢们叫了半日也进不去。” 何氏厉声喝道”“胡闹,二爷回来,屋里就没一个人么?怎么二爷插了门,就都进不去了?” 窕儿吓得颤了下”“大夫人,平日里,二爷不许奴婢们进内室伺候。” 何氏挑眉看她,一昏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爷前的贴身侍婢,居然连内室的门都进不去,真是个蠢货,枉费她一片苦心”“真是胡闹,大冬天的二爷又喝醉了酒,你们竟没一个知道心疼的么?” 接着话锋一转,声音更加冷淡”“虽然你年纪小,当主母还小了点,可心疼自个儿的夫婿,连这一点都不懂么?竟然让自己的男人冻了一晚上。” 江意澜不由得腹诽,一个大男人单独睡一个房间,不见得就会被冻着,面上却显出一昏内疚,低声道”“母亲教训的是,二爷关了房门不开门,薛姨娘便守了一晚上,这会子正在发高烧呢。” 何氏嗯了一声”“总算还有个有心的,窕儿,雷姨娘,你们不去二爷跟前伺候,在这里哭天抢地的做什么?” 窕儿又跪着爬上来”“大夫人,奴婢冤枉啊,雷姨娘怀疑奴婢要害薛姨娘,奴婢一番好心,谁知就被冤枉成这样了。” 雷姨娘这才缓缓抬起头,不做任何解释,只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大夫人,婢妾不讨二爷欢心,请大夫人将婢妾送出去吧。” 何氏微微皱眉,声音稍低了低”“谁说你不讨二爷欢心了?二爷不是也让你在屋里伺候了几回么?怎么就不讨二爷欢心了?” 一提到在二爷屋里伺候了几夜,雷姨娘面上显出异样神情,随即瞟眼冷冷的看了看窕儿”“大夫人,窕儿方才说了,二爷讨厌婢妾跟薛姨娘,每每见到婢妾便躲起来,这般说来,婢妾留在府里,不过碍了二爷的眼,婢妾们不如早早离开的好。” 何氏耐着性子温声道”“你这话说的又过了,她不过一个小奴婢,哪里摸得透二爷的心思,也别管旁人怎么说,能真得二爷欢心那才是正经。你瞧瞧薛姨娘,这份心意便是真真的。” 雷姨娘趴在地上朝何氏磕了个头”“大夫人,若二爷是存了心思不开门,莫说是守一夜,就是婢妾们在门口守上一辈子,只怕也开不了二爷的门,婢妾倒不如赶紧走得远远的,省得二爷不舒心。” 何氏被噎的说不出话,只得狠狠瞪了瞪窕儿”“窕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二爷的心思岂是你能猜透的?再敢说二爷不喜欢两位姨娘,我第一个把你赶出去。” 窕儿不相信的抬头看了看何氏,强自争辩”“大夫人,不是奴婢乱说的,奴婢……” 何氏厉喝一声打断她的话”“窕儿,我看你是真不想呆在落青堂了。” ,“我”窕儿满面疑惑的看着高高在上的何氏,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夫人忽然间就变了脸色,前几日才刚刚说过的话,今天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何氏回过头看看雷姨娘,稍稍有些不耐烦起来”“行了,谁也别闹了,有这心思多用在二爷身上。” 雷姨娘却不依不饶,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口咬定要离开侯府,直把何氏气的咬牙切齿。 薛雷两位姨娘是老夫人亲自挑选送过来的,何氏自不能说赶出去就赶出去的,更何况还是自己送过来的丫头声棚匕子不喜欢薛雷二人,岂不是摆明了自己也不喜欢这二人?换言之,岂不是不喜老夫人? 何氏与雷姨娘僵持不下,江意澜也不多话,安静站在一旁,低眉垂首,一个字都不多话,只竖着耳朵听这二人虚与委蛇,心里却才想着老夫人大概快到了。 果然过了不一会,门帘挑动,骖妈妈扶着老夫人缓步走进来,老大人面色稍显苍白,身上披一件肥大的素淡榉衣,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愈发显得憔悴不堪。 何氏大吃一惊,忙从椅上起身,疾步奔到门口行礼”“母亲,这大冷的天,您怎么出来了?多大点的事啊,怎么还惊动了您老人家。母亲,快进来坐下暖和暖和。” 江意澜亦上前行礼,老夫人不冷不热的看她一眼,兀自在何氏方才坐的椅上坐下,何氏又忙着吩咐人点了火盆端过来。 老夫人一来,雷姨娘哭的更加凄惨,脸上的泪珠子一串接着一串,却将哭声压得极低,似乎不想人知道她在哭一般,只是双肩抖动的厉害,瞧在旁人眼里,更是楚楚动人叫人心疼。 果然她一上前行礼,老夫人便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你这是怎么了?哭的梨huā带雨的,好端端的在二奶奶房里哭什么?莫不成是二奶奶训你了?” 老夫人故意这么说,雷姨娘心里怎么不明白,老夫人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定不会亲自过来,既然老夫人什么都知道了,那她就没有必要再多嘴多舌了,遂慌忙摇了摇头”“劳老夫人挂念了,婢妾没事儿,只是想起一些伤心事,二奶奶平日里对婢妾们很好,怎么会祖婢妾,跟二奶奶无关的。” 一句话便将江意澜撇的干干净净,听在老夫人耳里,倍感欣慰,若她一开口便是诉说委屈,老夫人反而不喜,她什么都不说,却是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 何氏狠狠的瞪着雷姨娘,心里猜测定是她的人去木雪园通风报信,不然老夫人怎会得到消息?更不可能亲自跑来管这档子闲事,她只后悔方才怎么没干脆利落的将这二人打发了出去。 老夫人看看何氏,又看看江意澜”“一个婆婆,一个媳妇,连个小 院子都管不好,也不怕人笑话,老大媳妇,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何氏弯弯膝”“母亲,不过是几句拌嘴,没想到竟然惊动您老人家了,意澜年纪小,不懂得如何处理,关妈妈又不好强自做主,我便过来瞧瞧,方才已经说过了,什么事都没了。”老夫人横眉冷扫”“什么事都没了?什么事都没了为何雷姨娘还哭的这么伤心?我刚才听说雷姨娘坚决要求出府去?怎么回事?” 何氏心头一沉,老夫人撇开窕儿打破药碗一事,却直奔雷姨娘要走之事,很显然已经知道了窕儿所说的话,只不知是不是把这笔账已算到自己头上,她心下暗自懊悔不已,当初实不该鼓动窕儿,更不知她竟是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 老夫人见何氏不说话,紧锁眉头”“怎么?刚才都还在吵吵闹闹,这会子一个出声的都没了?”窕儿抬眼偷瞧何氏,见何氏面色低沉,亦是惶恐不安的样子,这下才陡然惊醒,记起雷姨娘是老夫人的人,自己得罪了雷姨娘,只怕是连老夫人都给得罪了,心里自是没了底气,蔫蔫的跪在地上不敢吭声。 无人说话,江意澜却独独站了出来,稳稳的跪在老夫人跟前”“祖母,本是我院子里的事,却劳的您跟母亲不得安生,实是意澜的罪过,祖母,还请您不要生气,保重好身体。” 老夫人冷冷“哼了一声”“我若不过来,竟还不知道你院子是这样的情形,这一团乱糟糟的,真不知道湛儿平日里都是怎么过的。” 江意澜低了头不说话,恭良温顺的模样。 老夫人瞟一眼何氏,又在屋里扫了一圈”“这眸子府里事多,有些人口无遮拦,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抛洒出来,何氏,孰是孰非,你心里也该清楚的,玉湛是你亲生的,怎么才是为他好,你自个儿心里掂量掂量吧。” 何氏咬咬牙,真是悔恨交加,此刻又是当着媳妇的面被婆婆教训,面上顿觉无光,可又不敢出声反驳,只得唯唯诺诺道”“母亲,媳妇明白。这件事错的是窕儿,口无遮拦,私自非议主子的事,冲撞姨娘,不敬主子,理应赶出府去。关妈妈,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窕儿吓得浑身发颤,哇的一声哭出来,苦苦哀求道”“大夫人,求求您放过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不要赶奴婢出去,奴婢毕生世世为您当牛做马。” 她怎会不知大夫人嘴里的赶出去是什么意思?她是入了奴籍的,出了这个门,就只有两条路,一条是被卖如妓院,一条便是卖给牙贩子,而牙贩子也有可能将她卖给妓院的。 第九十六章.捐助 何氏看看窕儿,真真梨huā带雨的小美人儿,有心放她一马却又见老夫人正襟危坐,理也不理这岔,遂咬咬牙狠心道,“关妈妈,还不把她赶紧拉下去?” 关妈妈正觉心头痛快,立马应了一声上前扭着窕儿也不顾她来回撕扯,生生将她拉出门去。 老夫人眉角紧皱,嫌恶的朝门口看看,撇了撇何氏,“自己的儿子,挑人也挑几个出挑的,拉出去都让人笑话。” 何氏心里气的简直炸开了huā,可面上却唯唯诺诺,“母亲教训的是。母亲莫要动气,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您千万不要气坏了身子。” 说着狠狠的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雷姨娘,“你还不快起来,在老夫人跟前哭哭啼啼的是何模样?” 何氏已亲自处置了窕儿,老夫人的目的已达到,自不会再多去计较旁的,任由何氏训斥几句。 老夫人亲自来为自己撑腰,雷姨娘只有满心欢喜,哪里还有半句怨言,即使听了何氏几句训斥,心头亦是舒畅的。 何氏看肯老夫人,满脸堆笑,“母亲,这大冷天的,这屋里可不如您那里,您还是先回去吧,免得冻坏了身子。” 老夫人嗯了一声,扶着骖妈妈的手顺势站起来,身形却微微颤了颤,脸上越发疲惫。 何氏忙上前亲自搀着出了门。 江意澜屈膝行礼恭送老夫人出门,雷姨娘更是行了大礼。 面上泪痕未干,雷姨娘嘴上却挂着一丝笑意,“二奶奶,老夫人定是您的人请来的吧?” 江意澜故作吃惊的反问,“嗯?不是你让人请过来的么?祖母身子不好,我可不敢贸然去请我想只有你才有这样的面子吧,不然老夫人怎会单单挑了你送到二爷身边?” 雷姨娘不觉眉开眼笑,嘻嘻道,“哪里如二奶奶说的,老夫人是惦记二爷身体。” 江意澜陡的变了脸沉声道,“雷姨娘,你也瞧见了,咱们这院子没什么事是可隐藏的,只怕有些个咱们自己不在乎的都被有心人听了去。”挑了挑眉看看雷姨娘,“现在二爷还在服孝期间,有些事你该比我更清楚吧?若被人抓了把柄,可就……” 雷姨娘当下惊出一身冷汗二爷百日守孝才刚刚开始,她就提出让二爷轮流进姨娘的房间,单这一条便足以送掉性命了,她怎会如此糊涂?这能怪她么? 江意澜瞟她一眼,继续火上浇油,“咱们还是自求多福吧。” 雷姨娘抬眼看她,央求道,“二奶奶请您一定要为婢妾保密,婢妾谢过二奶奶。” 江意澜微微一笑,不答亦不驳,看在雷姨娘眼里,却是默许了。 正月十五元宵节整个桂城都热闹起来,到了晚上,各种各样的huā灯挂满了大街绚烂的烟huā盛开在半空中,将街道映的灿烂缤纷。 别处热闹非凡,武骖侯府却安静的很,院子里点着的白灯散发着迷蒙的白光,射在眸里,多了几分凄惨冷淡。 江意澜扶着朱颜的手缓步上前,月笼挑着灯笼走在前头冷风吹过,三人不约而同的打个寒颤。 朱颜小声嘀咕“大晚上的,这么冷不知道有什么事。” 江意澜也觉得奇怪,老夫人方才命人请她去木雪园,她已经差不多半月没出门了,差点以为武骖侯府已经忘记还有她这个人存在,老大人忽然把她找来,不知什么事,她想起那日老夫人同她说的话,心底隐隐不安起来,总觉得老夫人叫她去定不是什么好事。 进了木雪园,顿觉心头涌上一阵压抑,江意澜缓缓心神,径自走到上房门口,有丫头在门口喊了声,“启禀老夫人,二奶奶到了。” 老夫人苍劲有力的声音便传出来,“让她进来吧。” 江意澜更觉奇怪,往日里是不需要这般通报的,来不及多想,她抬脚进门,一进门便看见坐在一旁椅上的陌生男人,脚下步子一顿。 老夫人便道,“进来吧,也不是外人。” 江意澜便大大方方的走进来,走到老夫人跟前屈膝行礼。 “坐下吧。”老夫人看她一眼,声音不冷不热。 江意澜点头道谢在最下首的椅上坐下。 老夫人介绍道,“意澜,这位是皇上钦点的江北钦差大人王大人。 王大人,这位便是玉湛的媳妇。” 江意澜忙起身见礼,王大人点头还礼。 江意澜心中发杵,猜不出老夫人怎会让她晚上出来见个陌生男人,还是个朝廷官员,跟她有什么关系么? 老夫人看她一眼,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意澜,近日江北大雪连绵,造成灾荒,皇上派王大人前去抚慰灾民。” 江意澜几不可微的皱皱眉角,这些跟她有关系么? 王大人叹了口气,“听说江北难民已有多数冻死,皇上这次派我去也是想查看下难民情况,不知那边民众如何了。” 老夫人转眼又看向江意澜,扬声道,“王大人,江北灾荒,民众定然食不果腹,您这次前去可谓是任重道远,咱们武骖侯府是坚决支持你到底的,王大人,人力咱们是帮不上了,只能拿出些东西送给灾民了。” 说着指了指江意澜,“我这孙媳妇愿意将陪嫁的三分之二都送给江北难民。” 江意澜猛的一愣,诧异的看着老夫人。 而王大人亦是震惊无比,早就听说江骖两府联姻,江家为女儿准备了丰厚的陪嫁,这三分之二定然不少了,遂站起身朝江意澜抱拳道,“二奶奶,我代表江北难民感谢您的资助,等我到了江北,定会将二奶奶的事告诉他们,您可真是江北的大恩人啊。” 王大人非常激动,看着江意澜的眼神都带着几分火辣。 江意澜强按下惊讶,抬眼看看老夫人,强自镇静的起身回礼,“王大人客气了,您前去救灾,才真是江北的大恩人,我那点不过屈指可数,何足挂齿。实在惭愧,再说,这也不是我自己的缘故,是祖母教导意澜将陪嫁捐助给难民的。”顿了顿,又道,“祖父刚逝,这些东西也算是为祖父做好事了吧。” 老夫人眸里露出一抹惊异,看着江意澜,若有所思。 第九十七章.愤怒之下 江意澜一番话,王大人更觉感动,眼里净是感激之情,王某代灾民们谢过二奶奶,二奶奶此举真喂可歌可泣之举。 江意澜恭敬回一声”“王大人过奖了。”遂微低了头坐在椅上不再说话,仿佛这三分之二的陪嫁并不是她的,她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云淡风轻几句话就带过了。 王大人对江意澜更多了几分钦佩,心内不由感叹,女子能有这份气度实属少见,方才老夫人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分明瞧见江意澜面上的惊讶之色,亦知江意澜事先并不知此事,即便如此,她也不过惊讶一下便如此镇静。 王大人朝老夫人抱抱拳,由衷赞叹道”“老夫人,果然是虎门将女,令王某佩服的很。” 老夫人微微一笑,欠欠身还礼”“王大人亲去江北之举才令老身佩服。” 老夫人命骖妈妈拿着详单带王大人下去清点,王大人自是欣然前往。 王大人离开后,老夫人缓缓端起桌上茶杯放在嘴边轻抿,似乎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该说的该做的既然都已经做完了,自己便也没有继续做下去的必要了,江意澜缓缓站起身”“多谢祖母成全意澜的一片孝心,这些东西送给灾区,祖父地下有知,一定也会支持的。若没旁的事,意澜便先告退了,祖母早些休息。” 老夫人捏着茶盖的手指动了动,微微抬头看她”“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么?难道你一点也不在意那些东西么?要知道,那可是你三分之二的陪嫁。” 江意澜微微一笑”“钱财乃身外之物,祖母不是还说要还给我不替我保管了么?可见是烫手的,瞪送给灾区”既能扔了一块烫手山芋,又能为祖父做一件好事,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呢?亏得祖母给了意澜这样的机会。” 老夫人微怔,探究的望向江意澜”黑蟒骖的目里闪着异样的亮光,面上却是淡淡的”“你能想得开最好,这些是剩下的东西,你拿回去点点吧。” 江意澜上前一步,从老夫人手上接过个小册子,躬身道谢,陡然想起一事”便又道”“祖母,明日我想去闲云庵上香。” 老夫人看她一眼,刚想开口拒绝,头觉方才似乎欠她一个人情,遂道,“真想去的话,速去速回,带几个丫头婆子,路上小心。” 江意澜大喜,又忙谢过便从房里退出来。 外头天更冷了,半空中还偶尔还有几声炸开的烟huā声,将天空映的透亮,只一眨眼的功夫便恢复了黑色。 江意澜抬头望着烟huā,淡然一笑,许多东西都如这烟huā一般”不过走过眼云烟,何必在意的太多?当下最重要的是能站稳脚跟,若无立足之地,再多的钱财都无福消受。 她加快步子回到落青堂,进了房间,拿下披肩,从袖里拿出那张单子,递给朱颜”“瞧瞧,咱们都还剩了些什么。” 朱颜接过单子展开看了一眼,面色微变”大惊失色道”“二奶奶,这剩下的都是些不中用的,什么布匹绸缎药材,但凡玉器瓷器值钱些的都没了,就是剩下的这两个庄子,也都是城西荒瘠之地,这一块,瞧责虽大,可半边庄子都被淹在水里,这一块,盐碱的厉害,什么东西都不能种。还有两处宅子,也是经久未修的,用不上大排场了。” 江意澜微微皱眉,接过那单子看了看,果然上头只有些零碎的东西,大件值钱的全都不在了,一共剩下两个庄子,情形如何她却是不知道,现下听朱颜如此一说,心底也凉了,不过一会子的功夫,她便由大富豪变作穷光蛋了。 她默默看了看那单子,缓声道,“日后咱们也要节俭了,不然这点东西都不够咱们用的了。” 朱颜气的满面涨的通红”“老夫人太过分了,怎么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还这么狠心,将大半都送出去了,二奶奶,您真不该将陪嫁交给老夫人管着。” 月笼也轻皱眉角”“二奶奶,难道您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么?” 江意澜看看二人,苦笑道,“谁跟钱财有仇?可咱们现在人在屋檐下,留着这些东西,咱们自己也用不上,若今天驳了老夫人的意思,就算老夫人把陪嫁如数还给我,你们觉得咱们能尽数留住么?现在,至少咱们还博得一个好名声。” “二奶奶说得对。您这么做也是对的,若您驳了老夫人,只怕更难立足了。”沈妈妈挑着帘子走进来,她方才在门口听到三人对话,便撩帘进来。 “妈妈,当时情形下亦容不得我多想,我只是想早晚都被人抢走,不如这会子送个人情博个好名声,那王大人瞧着也是个正气的,应该不会就此忘却此事。”江意澜听沈妈妈也赞同她的做法,心里才算落定,说实话大把的钱财都落入旁人之手,她不是没有一点感觉的,她亦是感到揪心的肉疼。 沈妈妈似走了解她心中所想,遂笑道”“二奶奶,您同旁人是不一样的,您该相信自己的判断。” 江集澜又想明日上香的事,逐道……,老夫人许我明日去闲云庵上香。,你们都跟着去吧,这次除了上香我还要见见辛缘师太,不知师太在没在庵里,等去了之后,你们仔细打听一番。 三人齐齐点头,朱颜便道”“二奶奶,时候不早了,您快些休息吧,等会儿我们去准备明天上香的事,您好好的休息休息。” 江意澜站起身,由着朱颜伺候着上了床,躺在床上,偶尔能听到外头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串连着一串,由远而近又悄然远去,响过之后便是一阵安静。 一切的事仿佛都随着武骖侯的死而停息了,皇上把武骖侯府高高抬起来放在瞩目仰首的位置上,又把文江侯府狠狠的打压下去,两府结怨的时候,皇上心里终于得到一点平衡了。 黑暗里江意澜重重叹口气,或许可以过一阵子安稳日子了。 第二日,她很早醒来,简单梳洗,草草吃了几口饭先去木雪园见过老夫人,这才坐了轿子出门。 沈妈妈,朱颜,月笼都紧紧跟在轿旁,一路上都小心翼翼的四下望着。 刚过完年的桂城一片祥和,大街上有昨晚留下的烟huā残片,地面上还留着大片大片的黑灰,街上行人很少三三两两的慢行在道旁,脸上亦挂着微笑。 到了闲云庵,已是中午,江意澜在轿内坐的腿脚酸麻,腰间也隐隐作痛,遂找了个小师太想去静室休息片刻。 小师太带她们去了后院的厢房,又送来茶水。 江意澜一一道谢,顺便问道,“1卜师太,请问辛缘师太在庵里么?” 小师太单掌竖立”“二奶奶,辛缘师太月刚才走,就您刚来的时候辛缘师太才出门。” 江意澜啊的一声站起来急着抓住小师太的手”“1卜师太,你快带我去找辛缘师太兴许现在还没走远呢。”说着也不等小师太回话,转了身子就朝外跑,吓得沈妈妈三人在后面追着喊着”“二奶奶,您慢点,二奶奶,您可慢点便摔着了。” 江意澜哪里还听她们的喊话,提着裙车朝庵门口狂奔而去,只一心要追上辛缘师太一定要问个明白。一路上惹得很多人驻足观望。 眼看着就要到大门口了,江意澜伸着脖子朝门外张望,一不留神,砰的一声与人撞在一起,她身形踉跄几下,扑通摔倒在地上,摔的屁股生疼,可她亦顾不上身上疼痛,爬起来就朝大门外跑。 出了大门,她便放声大喊,“辛缘师太,辛缘师太”连着叫了四五声,竟是无人回应,她急的又要狂奔下去,身子却被人挡住。 “怎么?撞了人就想走么?爷见过不讲理的,还没见过你这么不讲理的,谁家的小娘子竟是这般不懂礼。”挡住她身子的是今年轻男子,嘴角挂着一撇小胡子,眼角微斜。 江意澜瞥他一眼,心下着急,自是不想理他,绕过他身子想接着追下去,却又被那男子拦住”“怎么?是个聋子荆没听见爷说的话?” 后头沈妈妈追上来,见自家主子被个陌生男人拦着,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忙奔上来挡在江意澜身前。 小师太也上气不接下气的追上来,急的跺着脚”“二奶奶,您这急性子。”朝外头忘了几眼,很是遗憾的道”“二奶奶,您也别追了,辛缘师太怕是已经走远了,这会子都不见人影了,您追也追不上了。” 江意澜心急火燎”“不行,我一定要追上辛缘师太。”说着又要推开身前的人接着去追。 那年轻男子却不依了,呵呵笑道,“1卜娘子,你这么急着去追辛缘师太,定是有什么事要求师太吧?什么事啊?不妨给爷说说,或者爷也能帮你。”一双眼贼溜溜的往江意澜身上乱瞅。 沈妈妈狠狠的瞪她几眼,厉声道”“什么人在此胡言乱语,这位可是武骖侯府的二奶奶。” 那人嘴角微扯,似是有些不信,越过沈妈妈的头顶把江意澜细细打量一番,忽的哈哈大笑起来”“果真是武骖侯府的二奶奶?骖玉湛的新媳妇?”言语间透着几分不敬。 江意澜一心只想追回辛缘师太,哪里有功夫耗在这里,亦不管沈妈妈与何人争执,越过沈妈妈就要接着冲出去。 ,“二奶奶,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的。”那人摇晃着脑袋再次挡在江意澜跟前。 江意澜怒了,抬头看一眼站在身前的男子,一身华服,腰间别着蓝宝石,一瞧便知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不由在心底咒骂,纨绔子弟,面色微怒”“公子请让开,方才撞了公子是我不对,等我追上辛缘师太,再跟公子道歉。” 男子微微一笑,伸着脑袋朝江意澜身上凑过来,江意澜吓得倒退几步,厉喝一声”“你想干什么?” 男子哈哈大笑,“你说我想干什么?都说骖玉湛娶了个平日里木头疙瘩一样可脾气又暴躁的丑八怪,果然传言非虚真是个泼辣的,却不知木头是个什鼻样子的。” 江意澜心里急得火烧一般,哪里还管他说了自己什么话,用尽力气猛的推了他一把,迈开步子便狂奔而去。 那男子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眼里浮上一层怒意,嘴角却挂着一丝玩味的笑意,转过身便朝江意澜奔去。 朱颜月笼大惊失色,亦甩开步子追了出去。 江意澜追出去十几步便被那男子追上了,她绝望的朝四下里望了望,亦是望不见半个人影,下一下子沉到低谷。 ,“怎么?不追了?不如这样,你若想追的话”我去给你找匹马来,爷陪你一起追。”男子笑的灿烂,眼角带着一抹猥琐。 江意澜看他一眼,冰凉的心陡然生出一股怒火,她冷冷的看着他”“今儿个你是拦我拦到底了?” 男子灿然一笑,“二奶奶,这倒未必”你若想追,我现在就可以带你去。” “好。”好字出口,江意澜抬起手狠狠的甩了出去,清脆的把掌声在半空中响起,那男子猝然愣住了”她竟然打他? 江意澜回过身,看也不看他一眼,扶住追上来的朱颜的手”朝沈妈妈说了句,“妈妈,咱们走。” 她心里发狠,牙齿咬的格格作响,只差一步的功夫便与辛缘师太擦肩而过,要不是这个男人拦着,说不定就追上了”谁知道辛缘师太下一次什么时候回来。 只一步之差的距离,她真的很不甘心”她还想再接着追下去,可沈妈妈却已不容她再回头。 沈妈妈拉着她的胳膊”轻声道,“二奶奶,咱们还是快点回府吧,改日再来上香。”又朝月笼使个眼色,月笼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而去。 ,“怎么?打了人就想走么?”男子缓步跟上来,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江意澜头也不回狠声道”“好狗不挡路,挡了别人的路挨了巴掌是活该。” 男子大怒,……哼,我看你是荐腻歪了。普天之下,还没几个人敢打我,告诉你,你是第一个。” 江意澜也是发了狠的,什么都不管不顾起来,只知道此时她心里的火气无处发泄”“没人敢打你,只因为你父母教导无方,这样的龌龊子还不乱棍打死,留着也是祸害,害人害己。” “你你再说一遍。”男子气的额角青筋突出,五指狠狠攥在手心里,握着拳头就要朝江意澜打过去,但只举到半空中便停下了,咬着牙道,“我向来不打女人,若今天为你破了例,还真是脏了我的手。 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去。” 他明明是一个人的,可在他喊完这一声之后,身边忽然出现了四五个人,个个身强力壮身高马大,不容分说,上前就去抓江意澜。 沈妈妈厉声呼喝,“你们都是什么人?我们是武骖侯府的人,不要瞎了你们的眼,快滚开。”站在最前头的一个人冷笑一声,“武骖侯府的人就很厉害么?你可知道咱们是什么人?咱们是蓝翎王府的人,这位就是咱们的世子爷,你们才是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谁都不知道,还在这里不知死活。” 江意澜顿时吃了一惊,心底慌了慌,她只顾着发泄,却不知自己得罪的竟是蓝翎王府的世子章,要知道自己这一闹腾,很有可能会把身边人都害死的。 他们一拥而上过来抓江意澜,沈妈妈朱颜自是不依,全都挡在江意澜跟前紧紧的护着她,那些人自是不留情的,甩开胳膊将沈妈妈朱颜两人扔到一边去,两人重重摔在地上,齐齐哀嚎出声。 江意澜又气又急,大叫一声,“沈妈妈,朱颜。”两条胳膊已被人扭住。 江意澜狠眼瞪着世子爷,大呼,“世子爷,你这是要仗势欺人么? 虽然咱们武骖侯府比不上蓝翎王府,可您若这般把我抓了去,武骖侯府也不会善甘罢休的。” 世子爷冷笑,“我倒要看看武骖侯府的那个来救你。” 江意澜深呼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缓声道,“世子爷,大庭广众之下,不管孰是孰非,您这样把我抓走不免惹人话柄,您让他们放开我,我自会跟你们走。” 世子爷眼珠微转,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冷哼一声,“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了。” 江意澜却呵呵笑道”“世子爷,我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即便是我想耍什么huā样,也逃不过您的火眼金睛,难道您还怕我么?” 世子爷微微皱眉,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再加上他颇为自负,自是不想让一个小女子看轻了,遂朝那几人递个眼色,他们立马松开江意澜。 江意澜手上得了〖自〗由,立马奔向沈妈妈跟前”“妈妈,你怎么样?” 沈妈妈缓缓摇头,“二奶奶不要担心我,我没事。” 江意澜又转向朱颜”“朱颜,你怎么样?” 朱颜艰难的摇摇头”“二奶奶,我没事,您自己当心。” 正 第九十八章.误打误撞 两人嘴上虽说没事,可面色惨白,江意澜心知她们伤的不轻,心下更加懊恼刚才太过冲动,又想起只几步之遥便同辛缘师太擦肩而过,心底是又气又急,转过头看看世子爷”“世子爷,今天的事全都由我而起,还请世子爷看在武骖侯府的面子上将她们送去医馆。” 世子爷冷笑一声”“哼,你现在是自身难保,还多管闲事管他人死活。” 江意澜缓缓站起身,一身白衣将她面色衬得稍显惨白”“世子爷,她们好歹也算伺候我一场,现在若因我的鲁莽过失而丢了性命,岂不是枉费她们对我的一片诚心。”说着双膝微弯,两手放在左侧腰间”“恳请世子成全。” 世子爷微眯着眼看她,上下打量一番,笑道”“好说好说。”然后转过头对沈妈妈朱颜道”“刚才你们主子打了我一巴掌,本世子爷很生气,你们主子的性命能不能保住还很难说,主子错并不代表你们也要跟着一起死,现在我给你们留一条活路,你们谁先站起来扇二奶奶一耳光,不但能送去医馆医治,还可以到世子府当差。” 沈妈妈面色大变,转头看了看朱颜,朱颜亦是面色难看。 沈妈妈挺起身子,昂起胸脯,扬声道”“世子爷,奴婢们身份卑微,不求世子爷饶恕,但求世子爷不要为难二奶奶,二奶奶方才寻辛缘师太太过心急,所以才会冲撞世子爷,还请世子爷大人不计小人过。” 世子爷抬眼看看沈妈妈,又抬头看了看闲云庵的大门,嘴角微撇”“那我倒是要问一句,二奶奶来此求辛缘师太倒是为了什么事?” 沈妈妈苍白的面上挤出一抹微笑”“世子爷,咱们武骖侯刚去,二奶奶此来为老侯爷祈祷,也为武骖侯府祈福。” 世子爷却哈哈大笑起来,阴阳怪气的道”“我看不是来祈福的,倒像是来求子的吧?” 江意澜面色铁青,她还未及笄,而且现在还是武骖侯的丧葬期,世子爷这么说,无疑将她推向另一个深渊,遂缓声道”“世子爷,今天我打了您,冒犯了世子爷,我认罪,世子爷也可按法治我,可逝者去矣,还请世子爷慎言。” 世子爷冷冷一笑,瞟向沈妈妈”“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扇一耳光者,还可赏银百两。” 朱颜跪在地上大喊了一声”“世子爷,奴婢求您放过二奶奶,奴婢愿意自扇耳光。”说着抬手朝自己脸上狠狠打了几巴掌,面上登时浮出几个红鲜鲜的手印子。 江意澜扑过去按住朱颜的手,心头微酸,哽咽道”“朱颜,快住手。” 沈妈妈也趴到朱颜跟前,目里露出一抹冷冽的光芒,眼角余光扫向世子爷,竟多了几分高贵不可侵犯的气势。 江意澜蓦地松开朱颜的手,迅速站起身,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抵在喉间,朗声道”“世子爷,今日我所犯之罪,罪大不过死,世子爷,那便让我以死谢罪,免得坏了武骖侯府的名声。” 此时,庵门外已聚了不少人,有些人已开始指指点点起来,几个大男人围着三个女人,怎么瞧怎么都像是恶霸强抢民女。 江意澜自是注意到周围人的神情,遂将音量稍稍提高了些”“世子爷,民女实在心急求见辛缘师太,着实无意冒犯您,民女谢罪后,还请世子爷饶了她们。” 说着手上稍稍用力,金簪尖头已刺破皮肤,登时有血丝渗出来。 世子爷心下骇然,没想到江意澜竟会以死相逼,忙大喊一奂”“快拦住她。” 原本围在旁边的几人蹭的一下上前,死死卡住江意澜的胳膊,纵然她再用力,亦走动弹不得。 人群里传来议论声”“方才明明看到是他撞倒这位小娘子,他不但不给人道歉还追上挡了这小娘子的去路。原来这小娘子是求辛缘师太的,只怕也是个苦命人,唉。” ,“对对对,方才我也看见了,明明是他撞倒别人的,还反过来咬人一口。” ,“他挡了小娘子的路,1卜娘子没追上辛缘师太,所以才错手打了他,又给他赔礼道歉了,怎么还出手打伤人呢?” ,“你们没听到小娘子的话么?那位可是世子爷,谁惹得起?小娘子也算是倒霉了,碰上这么个硬茬。” “……” 世子爷听到这一阵议论,气的一张脸涨得青紫一片,恶狠狠的瞪视着江意澜”“骖家的二奶奶,好一个二奶奶。” ,“拜见世子爷。 ”铿锵硬朗的声音陡然传来,却是骖玉湛。 世子爷转过身看着两人,怎会不知二人因何而来,咬着牙道”“你们来的倒是时候,怎么?骖玉湛,你是集救你的小媳妇的么?” 骖玉湛微微一笑”“她安全的很,何来相救。世子爷,不如借一步说话。” 世子爷“哼了一声”“在这里说便可,也让众人瞧瞧我这个世子爷是如何欺负良家妇女的。”良家妇女几个字被他说的咬牙切齿。 骖玉湛便道”“世子爷严重了,世子爷若真想给一个人治罪,自不会给他在此狡辩的机会,世子爷,府里发生的事您也知道,我也不怕您笑话,贱内这几日已被逼得日夜睡眠不安,是以精神不济,还请世子爷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话外之意,江意澜有点精神不正常了,世子爷又怎能跟个精神不正常的人较真呢? 世子爷显然并不相信他说的话,嗤笑道”“我瞧着精神上倒是好的很,力气也大得很。” 骖玉湛转过身看看还跪在地上的朱颜,厉声道”“还不快起来扶着二奶奶,主子做错事,奴婢难道不会劝着么?还跟着一起瞎闹,你们虽都是二奶奶的陪嫁,现如今也是骖府的人了,回去后每人二十大板, 扣去三个月月银。” 沈妈妈朱颜全都倒抽一口冷气,江意澜亦是心头微颤,但见骖玉湛面色坦然,并无恨意,心下稍稍安定,瞧这阵势,他应是及时赶到来救自己的,必是想好对策的。 朱颜强忍着身上疼痛从地上站起身,一步一缓走到江意澜跟前,抬手扶住她胳膊,颤声叫道”“二奶奶。” 江意澜遂放下高举着金簪的手,反手扶住她胳膊。 骖玉湛看她一眼”“江氏,谁给了你天大的胆子竟敢打世子爷,亏得世子爷宅心仁厚,不同你一般见识,若换了别人,你早就没了性命,还不过来给世子爷磕头认罪。回府之后,七日不得出门。” 江意澜微低了低头,硬硬挤出几滴泪,朝前走了几步跪在地上”“请世子爷治罪。” 世子爷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声道”“好话坏话全都给你夫妻说了去,我还有什么可说的?瞧这阵势,我若再纠缠下去,就真成大恶人了。”他微微转身看着骖玉湛”“骖玉湛,你这小媳妇好生了得,领回家去好好管教管教吧。” 说完回过头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江意澜,转身而去,走了几步,才转过头对骖玉湛道”“骖玉湛,你记好了,这次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骖玉湛拱手相送,欣然点头,目送世子爷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江意澜惊魂未定,有些不相信方才还不依不饶的世子爷竟然就这么走了,稍顿片刻,才猛然惊醒,站起身奔到沈妈妈跟前”“妈妈,你怎么样?” 沈妈妈勉强笑了笑”“二奶奶,只要你没事就好了。老奴,好像是扭到腰了。” 江意澜又责看朱颜,朱颜亦称无碍。 骖玉湛指挥着几个小厮将两人抬到轿子里,吩咐送去医馆,然后再送到骖府去。 江意澜尴尬的看看骖玉湛,1卜声道”“不好意思,我给你惹麻烦了。都怪我太鲁莽了。” 骖玉湛看她一眼,却反问道”“你找辛缘师太到底有什么事?你找了恐怕不只这一次吧?” 江意澜想起第一次见到骖玉湛的事,也是在闲云庵里,想必那时他便知她找辛缘师太的事,但她却不能明说的,只好编个谎话”“问一些女人家的事,二爷不问也罢。” 当着外人的面骖玉湛自是不能再问了,眸里却闪过一丝质疑。 江意澜想到世子爷临走时说的话,心里不安,便又问”“二爷,得罪子世子爷,世子爷会不会为难咱们侯府?”骖玉湛便回了句”“等等再看吧。”接着又问道”“还要接着进去祈福么?”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江意澜懊恼的摇摇嘴唇,摇摇头,心里的肠子都悔青了,辛缘师太没见着,还惹了个大麻烦,是谁说穿越人士个个精明非凡,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能冷静的做出正确的判断,怎么轮到她身上,就这么冲动了呢? 冲动?过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她的性子仍是未改变,如果不是太过冲动,当初怎会一听到父亲要结婚的消息,便去买了药喝死在父亲的婚礼上呢? 难道这一世还要死在冲动的性子上么? 她打了个寒颤,暗暗摇头,不,绝对不能再让冲动把自己害死了。 骖玉湛见她又是发愣又是摇头,面色苍白,以为她被吓坏了,遂轻声道”“别担心,马上就能水落石出了。 ”又用极低的声音道”“你倒是闹对时候了。” 江意澜兀自发呆,只听清了他说的话,却并未想其中究竟。 ,“行了,咱们也别在这儿站着了,找个地方坐坐吧。”骖玉湛看看周围仍在指指点点的人提议道,说着伸手拉了拉江意澜,江意游回过神,缓步跟在他们后头,走了几步,她才算醒过神来,便问道”“二爷,你们怎么来的这么及时?” ,“月笼出去找救兵,正好碰到我们,是她告诉我们的。” 江意澜这才想起怪不得不见了月笼,原来是通风报信去了,可她怎么跑到大街上去了,还不如直接回庵里找救兵呢,不过如果庵里真有救兵的话,庵门外那一阵子闹腾,也该有人出来帮忙了。 两人找了一处僻静的茶馆,茶水端上来,骖玉湛先给江意澜倒了一杯,江意澜捧起来连着喝了几口,慌乱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下来,又有几丝懊恼浮出心头,脸上满是歉意……,二爷,我瞧着那世子爷不是好惹的,可别真给你招来大麻烦。 骖玉湛却呵呵一笑,脸上一扫方才的阴霾”“说不定你还帮了大忙呢。” 江意澜不明所以的看看骖玉湛。 骖玉湛抬眼在茶馆里扫了一圈,轻声道”“这件事若无声无息的压下去,说明皇上对骖府还心存芥蒂,定会再找机会消弱骖府。而如果这件事,皇上主动提起,还对骖府小施惩罚,便说明皇上对骖府暂时已放下戒心。至少不会再日夜提防着骖府,更不用再担心骖江两家联合在一起了。同时,也可以试探下蓝翎王爷的态度。” 江意澜微微低眉,细思骖玉湛的话,猛然间恍然大悟”“世子爷是皇家的人,我冲撞了皇室人,理应受到惩罚,若皇上压下此事不说, 只能说明皇上想借用此事略施小惠蒙蔽外人的眼,暗地里却会对骖府不利,而如果皇上光明正大的惩罚了骖府,却是按照章法而来,只把骖府当做一般的官员而待。” 骖玉湛点点头,眸里多了几分赞吉”没想到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析出整件事。 江意澜却暗暗捏把冷汗,这也算因祸得福误打误撞了,幸好没酿成大错,不然不但自己小命玩完,就连身边的人都跟着受牵连了。 她忽然发现骖玉湛的目光一直望着茶馆门外某处,觉得很奇怪,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她也愣住了,江微岸正从一顶小轿里走出来进了对面的一间绸缎铺子,她眼里登时蒙上一层泪雾。 不知江微岸是否理解她的所作所为,如果他想不到她究竟为何,面对女儿的绝情,他将情何以堪?还有一心一意心疼她的母亲丘氏,此时该是怎样的伤心难过? 她吸吸鼻子,微低了头,泪珠在眼里打转。 骖玉湛看她一眼,站起身”“随我来。” 江意澜抬起头看他,顺从的站起来跟上他,绕过茶馆后门,又从后院的小门里绕出去,走上大街,绕过一个路口,又走了几步,转身进了一个小院的后门。 江意澜紧紧跟在他身后,脚下的步子迈的很快,顾不得左右张望,隐约间她猜到骖玉湛将带她去何处,而她自己也紧张的两只手紧紧攥着,既期待又害怕。 果然进了院子,绕过一座小亭子,进了一间房,房里摆着各种绸缎,江意澜便看到正襟危坐的江微岸。 江微岸看到她微微一惊,随即红了眼,看看骖玉湛”“我没想到你把澜儿也带来了。” 骖玉湛微笑”“意澜来上香,恰巧碰到了。岳父,你们先聊聊。”说着转身出门。 江意澜双眼朦胧,低低的叫了声”“父亲。” 江微岸眼里也涌出一股泪,他强行忍着没让泪落下来,颤声道”“澜尼,你受苦了。” 江意澜顿觉喉间塞了一块大石头,哽咽难言,她朝前走几步,双膝跪在江微岸跟前,低了头趴在他膝上,肩膀微微颤动。 江微岸的这句话让她知道一切的一切江微岸都知道的,她所做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她并不是孤军奋战,她的亲人他们都在背后默默的支持她,虽然她伤了他们的心,但他们都明白的,她不是绝情的连亲人都不要,她不要他们,只是为了保护他们。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了江微岸的这一句话,值了。 江微岸抬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任由她伏在身上哭泣,眼中亦是落下泪来,这几步走的太累了,稍有不慎就会有人丢了性命,而每介, 人都是他至亲的亲人。 良久,他才叹了口气”“澜儿,父亲为你感到骄傲,你做的好。” 江意澜抬起头,满是泪水的脸上挂着一丝笑”“父亲,真的么?可是,却让您受苦了。” 江微岸眸里闪着泪光,嘴角却挂着笑”“总会苦尽甘来的,老侯爷告诉我要你参与这件事的时候我还不同意,没想到你竟会做的这么好。 只是,澜儿,苦了你了,现在满京城都是关于你的流言蜚语了。” 江意澜摇了摇头”“父亲,我不怕。只要我们的亲人都平平安安就好了。1” 江微岸欣慰的看着女儿,没想到女儿真的长大懂事了,凡事都会考虑亲人的安危子,这一刻,他真的为自己有一个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感到自豪,“澜儿,现在已经没事了,我被取消了承袭侯爷的资格,而咱们文江侯府因为这件事名声大受损失,而且很多人都看到咱们文江侯府不受皇上待见,有的甚至已主动与咱们拉开距离,而咱们又同武骖侯府闹僵了,更没有长久之势了。” 一切的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可是江意澜还是有一点不明白”“父亲,老侯爷临死那晚,也是你们策划好的么?可你们怎会知道老侯爷什么时候发病呢?”PS 第九十九章.第一次亲密接触 江微岸摇摇头,“老侯爷发病是个偶然,这件事是我们早就策划好的,但老侯爷的发病却不是我们能把握的,当晚,老侯爷一发病便派人去了文江侯府,我是得了消息才过去的,老侯爷那时候通知我,我自是知道老侯爷定是不行了,所以才会去的那么及时。” 江意澜这才算明白了些,“可是,父亲,如果武骖侯府把我赶回文江侯府不是更好么?这样结怨更深。” 江微岸眉头微皱,缓缓摇了摇头,“让你留在武骖侯府是老侯爷的意思,而让你参与这件事也是在你与玉湛成亲后老侯爷才提起的,老侯爷坚持让你留在武骖侯府,却不知因为什么。” 江意澜便不再追问此事,只觉得身心都很疲累,靠在江微岸身边让她有一种安全感。 江微岸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澜儿,你既已嫁到骖府,就好好过日子吧,玉湛,也是个好孩子。”好孩子三字他说的似乎有些不情愿,嘴角微撇了撇,“虽然他身上有病,你跟着他,亦不会吃苦的。” 顿了顿或许觉得这么说没有说服力,便又道,“老侯爷定下的人,肯定没错。不然老侯爷不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 江意澜微微点了点头,她与骖玉湛之间的事,不好与江微岸多说什么,只听听天由命了,便岔开话题,又问了问文江侯府里的事。 文江侯府气氛也低沉的很,丘氏因为江意澜的事气的大病一场,就连江意珊都跟着哭了几回。江意黛进宫参加选妃,似乎还不错,已经过了几关,进入最后关节,只等着太后指人了。 两人还没说完”骖玉湛便进来了,“时间太久了不好,还是长话短说吧。” 能有这样的机会说说话,江意澜已是十分感激了,便退到一旁听他们两人说事。 骖玉湛自是将闲云庵门外发生的事说给江微岸听,江微岸颇感惊讶,想法同骖玉湛的亦是一致,末了又对江意澜道,“你倒是能下得了手,大有武骖侯府的武将之风了。” 骖玉湛抿嘴看着江意澜笑,江意澜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惹了祸的。 从绸缎铺里走出来,江意澜心头大悦”走在路上长长的舒口气,整个人都觉得清爽了很多,她转过头来看看骖玉湛,“咱们可不可以不坐轿子了?在路上走走。” 骖玉湛看着她,她明亮的大眼里满满的都是期盼,似乎极其渴望他能答应,乌黑的眸子里闪着亮光,他不觉微微一笑”“你还想去哪里? 我陪你走走。” 他笑的很随意,洁白的牙齿整齐的排在唇边,她微微一愣,笑了笑,“没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随便走走。” 时至中午,街上行人很少,两旁的酒铺里却是人声鼎沸”道旁的小 摊子也没什么稀罕物件,稀稀落落的摆在路边上,就连摊主都蔫蔫的坐在小杌子上。 过了十五,天便开始变暖了,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如果没有北风的话,这天会很暖和。 大街上亦有随意走动的妇女”穿着也很随意,并不像某些书上提到的女子出门还要盖上斗篷或者用纱掩住脸。 骖玉湛忽然道”“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 江意澜仰着头微笑,明媚的笑容在阳光底下愈发灿烂,“谢谢爷的好意,我什么都不要,能呼吸到〖自〗由而又新鲜的空气,比什么都重要。” 骖玉湛奇怪的看着她,晷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但隐约间却能猜到她指的是什么。 走了两条街,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逛街,江意澜却没有意料中的惊喜,逛来逛去总觉得没什么意思,骖玉湛见她似乎没有多大兴趣,看看天,便道,“不如先去吃饭吧。” 江意澜却不觉得饿,忽的想起一件事,便道,“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城西?” 骖玉湛稍感惊讶,“去城西做什么?” 江意澜低了低头,“那边有两家我的庄子,我想过去看看,听说都是不顶用的。” 骖玉湛低眉看她,在她脸上审视一会才问道,“听说祖母把你的陪嫁都送出去了,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么?” 江意澜眨眨眼,“咱们不是才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么?倘若走不过来,这些财物还有什么用处?岂不是便宜了那些害咱们的人,与其守着那些财物,倒不如赶紧想法子想些能随时生出财物的好办法来。” “生财物的好法子?”骖玉湛不可置信的看她一眼,赚钱是男人的事,她一个女人也懂得这些么?怎么说起来还头头是道的,而且说的似乎还很有些道理。 江意澜知道多说无益,说不定还会增加烦恼,便央求道,“你带我去看看怎么样?我很想看看我那俩庄子还有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再说了,有你跟着,还可以给我参谋参谋。” 骖玉湛又细细的看了她一眼,缓慢的点了点头。 江意澜大喜,“离这儿有多远?” “差不多有三十里地。” 江意澜惊得差点下巴落下来,愕然道,“三十里地?走路过去岂不是要一天了?” 骖玉湛奇怪的看看她,“谁说要走路过去的?咱们先去吃点饭,等会我找匹马去。” 江意澜眨眨眼,“骑马啊。” 骖玉湛反问她,“不敢么?坐轿可就慢了。” 江意澜立时否定,“不坐轿,骑马。我不是害怕,是好奇而已,我还从来骑过马呢。”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找了一家小酒铺,进去点了几个菜,先坐下吃饭。 江意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几口,骖玉湛还在吃着,似乎再吃也吃不饱似的。 “听说没有?那骖府的二奶奶手里的财宝堪比皇上,那金山银山的,一座连着一座。”旁边坐上的一句话把江意澜惊得一口茶水喷在桌上。 骖玉湛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看看满桌的菜,再也吃不下去了。 江意澜抱歉的看看他,很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刚才听到的话实在太令人惊讶了,堪比她刚知道自己穿越那会儿”“要不,再要个?” 骖玉湛已没了再吃的兴趣,放下筷子,准备叫来小二结账,可旁边的人又说起来,“胡扯什么,你们知道个什么,硌二奶奶那是把陪嫁的嫁妆都给送出去了骆二奶奶是女江侯府大奶奶的心尖子,江大奶奶把文江侯府好的玩意儿都给闺女陪送走了,结果这闺女不但不认娘家,还把娘家陪送的东西都给送出去了,这下可把文江侯府的人给气坏了,听说因为这事闹的不可开交。”“是啊,是啊,我也听说了文江侯府大老爷因为这位二奶奶蹲了大牢还被录了侯爷的承袭,唉,文江侯府可都败在这个女人身上了,养女如养虎啊。” 江意澜再也不敢喝茶水了,唯恐又不小心喷出来这些人说的都太离谱了,尤其是第一个人说的,什么金山银山一座连着一座的用一根手指头想想也不可能有这种事的,怎么就偏偏有人说出这种话来。 她还想再接着听下去,骖玉湛却已拉了她出来”“还听,难道还想让人认出你来?” 江意澜丧气的垂着头”“谁会认得我啊?你怕认出来才对。” 骖玉湛牵着她的手捏了捏,“沮丧什么啊正因为有这些街头巷尾的议论,咱们才能平安无事。” 江意澜便耸耸肩膀表示很赞同感到骖玉湛正握着自己的手,阵阵暖流从手心里窜上来竟有了一股异样的感觉。 骖玉湛却浑然不知,照旧牵着她的手走在大街上,仿佛这只手就该由他牵着,牵的那么自然那么从容。 骖玉湛在一条小巷子深处找到一个小院子,院里养着几匹马,他跟人谈好价钱,牵马出了院子。 ,“敢上么?”他说着一脚踏上马镫,一个用力整个身子提起来跨在马背上。 江意澜站在高大的马跟前,很不屑回答骖玉湛的话,学着他的样子抬脚踏上马镫,可马镫实在有些高,她虽踏了上去,却根本使不上劲。 骖玉湛陡然大笑,嚣张的笑声在头顶上张牙舞爪,江意澜气馁的朝他撇撇嘴,“二爷是男人,又是有武艺在身的,当然能一下上去了。 我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 骖玉湛也不说话,弯下腰来,一只胳膊伸过来揽在江意澜腰间,猛的一用力,江意澜整个身子凭空而起,吓得她啊了一声,还在惊魂未定时,身子已稳稳坐在马背上,身后靠着骖玉湛温暖硬实的胸膛。 ,“坐好咯。”骖玉湛一手拉着缰绳,两腿一夹,另一手扬起马鞭甩了几下,“驾……” 马前脚猛的高高抬起,江意澜措不及防,整个身子都倒在骖玉湛怀里,紧紧贴在他胸上,她吓得两手在半空中抓了几抓却什么都没抓到,一只胳膊已从腰间慢慢的揽过来,将她稳稳的固定在马背上。 两人紧紧的贴在一起,亲密的姿势让江意澜面色微红,而腰间那只强劲有力的胳膊更让她有一种强烈的安全感。 头顶上传来一句话,在呼啸的风声里飘飞”“怎么样?害怕不害怕?” 江意澜大声回道,“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了。” 骖玉湛微微一愣,嘴角挂上一丝笑,揽在她腰间的胳膊又加了几分力道。 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冷风直面扑过来,冻的她嘴唇发抖,时不时的打个寒颤。 骖玉湛猛的夹住马身停了下来,江意澜仰起头疑惑的看他”“到了么?” 骖玉湛也不答话,两手放在她腰上,稍一用力,她整个身子登时离开马背转了个身,变成与骖玉湛面对面坐着的姿势。 江意澜睁大眼看着他,惊得半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骖玉湛却不理会她的惊讶,伸手将她按在怀里”“这样就不冷了,抱偻我坐好了。” 一张脸贴在骖玉湛胸上,近的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她尴尬的满面通红,如坐针毡,哪里还敢再抱住他。 骖玉湛低头看她一眼,扬起马鞭在半空甩出一声刺耳的响亮声,马蹄高抬,江意澜一个不稳,差点摔下去,华得顾不上其他,伸手便紧紧搂住他的腰,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 骖玉湛看着完全靠在怀里的小人儿,嘴角微抿,眸里含着一丝笑意,拉了拉身上的外衣,将江意澜半个身子都包在衣服里,这才快马加鞭赶起路来。 这个姿势坐着虽有些尴尬,但确实很暖和,骖玉湛身上的热流隔着衣服传过来,不但暖了她的身子也暖了她的心,她趴在他怀里,闻着属于他的男性气息,第一次心底微微动荡起来。 半个时辰的功夫,终于到了城西,江意澜抬起头朝四下里看看,心底一凉,朱颜说的果然没错,不光是她那庄子,只怕城西就没什么好地方,稀稀落落的几个院子,瞧不见半个人影,倒像是荒芜许久的地方。 骖玉湛低头看她”“你知道庄子在哪里么?” 江意澜缓缓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这里有两处,一个靠南一个靠北,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朱颜说,一个大半被水淹了,另一个多半是盐碱。” 骖玉湛微微皱眉,“这样的庄子你还来看做什么?都说你的陪嫁是多的好的,没想到也有这么差的地方。” 江意澜笑笑,打趣道”“难道你也以为我是金山银山一座连着一座的?那可好了,养个几代人都没问题,生一大堆孩子都养得起。” 骖玉湛忽然盯着她的眼,问她”“你这么渴望生孩子?” “啊?”她红唇轻启半张着嘴惊讶的看着骖玉湛,一张脸登时红的大红灯笼一般,悔恨的差点把舌头咬断,好好儿的没事干嘛说生孩子的事?这不是找刺激么?可不是拿着刀子朝人心尖上戳么? 江微岸也说他身体有病,八成是事实了,这么说岂不伤了人自尊? 她忙解释道”“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骖玉湛忽的将脑袋低下来,在靠近她鼻尖的位置停下来,嘴里吐出一口热气”“那你是什么意思?” ………………, 我看到盗版的在我发了一分钟之后就出来了,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每天晚上熬夜码字,看到有人支持,觉得值了。可是我也有家要养的。 恳求盗版的人,赏口饭给我吧! 第一百章.追究 江意澜的心陡然乱了一下,红着脸摇了摇头,低着头摆了摆手,声若蚊蚁,“我什么意思都没有。” “哈哈”骆玉湛笑的很放肆,放肆的笑声在冷风里传出很远,“驾……” 马抬前蹄,蓦然加快了速度,江意澜一个不稳,生生撞在骆玉湛的胸膛上,吓得她忙两手紧紧抱住他的腰,再也不敢动弹。 骆玉湛嘴角上扬,笑意更深。 在寒风里狂跑了十来分钟,马行走的速度越来越慢,道路也越来越狭窄,江意澜从骆玉湛怀里抬起头朝四周看,四周田地一片荒芜,杂草在冷风里来回翻滚,再往远处望,似乎能看到远处的水,她紧张的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连个人影都没有?” 骆玉湛解释道,“这里地势低,经常被水淹没,很少有人住在这里的,地里即使种了庄稼,大半也会被淹死,所以基本上没人。” 江意澜轻皱了皱眉头,“我的庄子不会就在这里吧?” 骆玉湛低头看她一眼,耸耸肩,递过来一个很无奈的眼神,“按照你说的,应该就是这里了。” 江意澜的心一下子沉的更深,原来还心存侥幸,希望是朱颜夸大其词,没想到事实比朱颜说的更加残酷,瞧这模样,靠种地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这样人烟稀少的地方,还能干什么呢? 骆玉湛高拉了拉缰绳,那马似乎懂人性,立马便停下来,“咱们下去瞧瞧,问问是不是。” 江意澜回过头朝身后看一眼,背后一处小院子,一扇木门已经旧的瞧不出原来的颜色”她将信将疑的回过头看看骆玉湛,“这里?” 骆玉湛点点头,“下去瞧瞧吧。”说着扶住江意澜的腰,自己率先下马,站在马下”两手扶住她的细腰,稍稍用力便将她从马上抱下来。 江意澜仍沉浸在震撼中,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是怎么下来的,全昏精力都集中在眼前的小院子上,骆玉湛见她发愣,便上前敲门,瞧了一阵,却无人回应”他扣住那门铃,稍稍用力,没想到那扇小木马竟然吱呀一声开了。 随着这声吱呀的沉重声,江意澜回过神来,朝前一步站在门口朝里张望,瞧见正对大门的一间小屋,木门有几个小洞,十分破旧,见院内并无人影,便扬声道,“有人吗?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连着叫了几声,亦是无人回应,便道”“院子屋子都这么破了,许是没人住了,咱们再去别处看看吧。”说实话”她真不希望这里就是她的庄子。 骆玉湛看看江意澜,“进去看看吧。”说着伸手将那扇门完全打开,抬脚进去,江意澜随后也跟着走进去。 小院很小,正东两间小屋,并连着两间西屋,每间房上的木门都已破旧不堪”院里却干干净净的。 骆玉湛走到西屋,推开木门朝里瞧了瞧”回过头看看江意澜,“这里有人住”主人可能走出去了。” 江意澜点点头,院子里清扫的干净整洁,瞧着像是刚刚清扫过的样子,“主人不在,咱们就这么闯进来,不好吧?不过瞧这十里八里的都没人影,主人不知道是不是去远地方了。” 骆玉湛点点头,“那咱们去外面等主人回来吧。” “请问两位有什么事吗?”苍老厚重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两人不约而同转身去看,一个稍微鸵了背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的男人手里抱着一捆柴火,最外头的木柴上还滴着水。 骆玉湛客气的道,“请问你是这院子的主人吗?” 鸵背男人抱着柴火走过来,“院子是主人的,我不过是替主人看管田地看管院子的。” 骆玉湛哦了一声继续问道,“那请问这庄子这院子的主人是哪家的?” 鸵背男人警惕的看了看骆玉湛,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江意澜,闷声道,“请问两位到此有什么事吗?若是迷了路,我可蜒给你们指条路出去,以后出门小心着点,凡是看到人烟稀少的就要躲开。” 江意澜微微一笑,“多谢提醒,我是文江侯府的二姑娘江意澜,我有个庄子在这附近,却不知是哪里了,请问您知道吗?” 耻背老人似是一惊,倏然抬起头来瞪着江意澜看了一会子,猛的将手上的柴火仍在地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二姑娘,我是王驼子,这庄子就是您的陪嫁,大夫人派奴才来守着这院子,您您怎么亲自来了?” 有些事一旦被验证是事实,心里反倒坦然平静了,江意澜忙上前,半空中伸手虚扶一下,“快起来,这些日子,累了您了,快起来说话吧。 王驼子却不肯,一直跪在地上说话,“二姑娘,奴才还以为主子们都把这地方给忘了呢,您很多好陪嫁,哪里会顾到这里,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奴才奴才真是想不到。”似是感激涕零的模样,看看江意澜,又抬头看了看骆玉湛,眼里闪过一丝疑问。 江意澜忙介绍,“这位是武骆侯府的二爷。” 王驼子便又趴在地上拜了拜,“见过二爷。” 骆玉湛摆摆手,“二奶奶让你起来,你便起来回话吧。” 王驼子忽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抖了下身子低声道,“二奶奶。” 江意澜笑了笑,“快起来回话吧,难不成你还让我们都站在外头说话不成?” 王驼子恍然醒悟,忙站起身,抬起棉衣袖子在脸上擦了擦,“瞧我这笨的,怎么让主子站在院里说话,二爷,二奶奶,快进屋说话。” 面上显出一抹尴尬之色,“二爷,二奶奶,这里简陋的很,您们不要见外才是。” 江意澜呵呵一笑,“这院子你能住,这屋子你也能偻,我们自然也一样,你不要太拘谨才是。” 王驼子这才憨憨一笑,先进了屋子,忙着搬椅子搬杌子,又忙着端茶倒水。 两人刚坐定”茶水便端上来了,王驼子依旧憨憨的道,“没有好茶,二爷二奶奶不要嫌弃才好。” 骆玉湛率先端起其中一杯一口气喝了半杯,抿抿嘴,“茶虽不好,味道还好。” 王驼子乐的呵呵笑,江意澜便也端起来喝了几口依旧称赞了几句,王驼子更是开心。 如此一来,王驼子倒是放松了不少,江意澜便问一些关于庄子的事,他都一一作答,有江意澜不懂的地方他便仔细解释,说了一阵子,江意澜大为灰心这一年四季有三季都被水淹的地方,似乎真是废地一块,压根儿利用不上。 江意澜面显沮丧,再也没心思多问,一哥闷闷不乐的模样。 王驼子见主子不开心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话,面色紧张,更加小心起来“二奶奶,您怎么突然想起到这里来看地了?难道是想在地上种庄稼么?” 江意澜胡乱的点了点头,心却不在王驼子的话上。 王驼子便道,“二奶奶,这地方若种庄稼的话,收成不好,连成本都收不回来的不划算。” 江意澜又胡乱的点了点头,王驼子便不再多说了。 骆玉湛看一眼江意澜缓缓站起身,“天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种庄稼的事以后再说。” 江意澜亦站起身,想起沈妈妈朱颜受了伤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便急着道,“咱们快回去吧,不知道朱颜她们怎么样了。”又担心的道,“如果祖母知道我得罪了世子爷,不知道会怎么样。” “那就快走吧。”骆玉湛看看王驼子,吩咐道,“你暂且好生管着这地方,二奶奶有什么需要的时候自会派人来告诉你,放心好了,主子们是不会忘记你们的。” 王驼子忙谢过主子吗,自是跟着出了门,眼看着两位主子走远了才回到屋里。 江意澜坐在马背上,身子依旧贴着骆玉湛的前胸,心里犹如压了一块大石头,说不出的憋闷,她眼看着就要坐吃山空,可手头上却没一点可以利用的东西,半点钱都赚不回来,如此下去,早晚有一天会把自己掏空的,可这破烂的小庄子能用来做什么呢? “还去看看另外一个么?”骆玉湛低头问她。 她摇摇头,“不去了,回去吧。”不亲眼看到心里还能存着一线希望,等真的成了事实,却是半点希望都没了,只这份落差便将人击的难受的很,再说了,她也急着回去看看朱颜沈妈妈。 骆玉湛不再说话,扬起鞭子,快马加鞭。江意澜看着那一望无际的荒原,心情越来越沉重。 来时的路似乎比去时的顺当,好像只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到了武骆侯府的门前,江意澜看看他,“不用先将马还回去么?” “不用,会有人来取的。” 江意澜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任由骆玉湛抱着下了马。 两人一同进门,骆玉湛去了前院,江意澜便径自回了内院,才刚走到二门前,便看到月笼在门口候着。 月笼见她回来,忙着迎上来,“二奶奶,您可回来了,老夫人请您去木雪园呢,好像是知道了您冲撞世子爷的事。” 江意澜微微皱眉,知道老夫人一旦知道此事,定会找她的,“朱颜,沈妈妈怎么样了?” “不碍事的,大夫说吃些药就没事了。”月笼压低嗓子问,“二奶奶,那位真是世子爷么?” 江意澜点点头,月笼面色一白,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江意澜也不愿多解释些什么,干脆吩咐道,“我先去木雪园,你还在这里守着,等二爷回来,便请他直接去木雪园。” 月笼自是明白,忙点头,“二奶奶,您还是先回落青娄,叫上茶镜井桐跟着一起过去。” “我知道了。”江意澜一边应着一边回了落青堂,来不及瞧朱颜沈妈妈,换了衣服便叫上秋痕出门。 路上秋痕轻声道,“二奶奶,听说世子爷极害怕芳沁郡主的,芳沁郡主自小便疼爱世子爷,不过对世子爷要求也极为严厉。” 江意澜哦了一声,看了秋痕一眼,秋痕说了这句便不再往下说了。 她不说,江意澜便也不问,二人一起进了木雪园,秋痕等在门外,江意澜自己进了正房门。 屋内,老夫人坐在上首,大夫人何氏坐在右手第一位,三夫人陶氏便坐在左手,她一进来,三对目光全都投过来。 江意澜却不慌不忙的走到〖房〗中间,先朝老夫人拜了拜,又给何氏陶氏请了安,随即便跪在地上,“请祖母惩罚。” 老夫人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声音极冷,“你何罪之有?我为何要惩罚你。” 江意澜微低了头,身子却挺得笔直,“我以下犯上,不但冲撞了世子爷,还动手打了世子爷,不但丢了二爷的面子,还给武骆侯府抹了黑。” 老夫人冷哼,“就这些么?” 江意澜故作害怕,“祖母,我错了,什么都做错了,请祖母责罚。” “哼罚,我能罚你什么?罚你收回你的话,还是收回你打出去的手?你以为只是丢了面子这么简单么?世子爷是皇家的人,这榫事皇上一旦追究起来,你就是个死罪,搞不好全家都要跟你赔上性命。”老夫人似乎怒不可遏。 何氏也在一旁火上添油,“只顾及一时的痛快,却累的旁人都跟着受罪,也不知平日里是怎么教导的。”言外之意江意澜有此罪行全都是父母教导不好,换言之,江意澜是没有教养的。 江意澜哪能听不明白这其中的话音,但她却只装作不知,全都集中在老夫人的话上,全身哆嗦了一下,“祖母,当时我太冲动了,并没想这么多,不知竟会害的咱们侯府如此,祖母,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如果皇上追究下来,我一定会把所有的罪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是我自己闯的祸,应该由我自己承担,祖母,我一定不会连累你们的。” 老夫人瞟她一眼,目露锐光,“连累不连累不是你说了便算数的,在皇上追究下来之前,你就不要再出门了,湛儿不是先罚你了么?你就照着办吧。” 第一百零一章.拉拢 江意澜忙应了声……,请祖母放心,我一定会按照二爷说的做,再不给二爷添麻烦,还望祖母保重身体,不要因这件事伤了身子。”一旁又传来何氏的讥请“别说添些麻烦,别累着二爷跟老夫人的性命就是谢天谢地了。” 江意澜只当没听见,站起身朝老夫人拜了拜“祖母,我先回去了,这几日也不能来给祖母请安了,望祖母和泰安康。” 老夫人似是很不耐烦,轻轻摆了摆手,江意澜自是微低着头从房里退出来。 秋痕小心上前搀住她,担忧的看了她一眼“二奶奶,不要紧吧?”江意澜苦笑着摇摇头,面色镇静,手心里却是积了一层冷汗,不由得打个寒颤“没事,回去吧。去看看朱颜跟沈妈妈。” 秋痕便不再说话,搀着江意澜微低着头只一心注意着脚下的路。 江意澜眼角余光不免多看她几眼,像是个稳重的性子,不多言多语,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说。 回到院里,她先去瞧了朱颜,朱颜正半躺在床上,一见她平安归来,喜的眼里蒙上一层泪,直到确定她却是无事后才放下心来。 从朱颜房里出来,又去看沈妈妈,沈妈妈斜身靠在床头,面色稍显苍白,见她进来,眸光焦灼“二奶奶,你没事吧?世子爷没再追着你吧?”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挨着床边坐下,关切的看着沈妈妈“我没事,您怎么样?要不要紧?你何必那么护着我,世子爷若真想拿我怎样,你们即使搭上了性命也是白搭。,… 沈妈妈面色正然“你又何尝不是一心护着我们?你对我们的心,跟我们的又何尝不是一样?、,稍稍一顿,又道“二奶奶,今儿这事您实在太鲁莽了,不管碰到的是谁,您都不该动手。” 江意澜亦是后悔不已,不但连累了旁人,还给武骆侯府招来灾祸,倘若王爷宽宏大量不予追究还好,若真的追究下来,只这打世子爷一条就够赔上一大家子性命的,遂懊恼道“沈妈妈,当时我太冲动了。”沈妈妈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稍稍沉吟又问道“二奶奶能告诉我那么急切的去追辛缘师太,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么?我不相信您是求子的。”江意澜面色红了红,皱皱眉“当然不是求那个,我有件重要的事要问辛缘师太,可每次都碰不上她,或许这也是天意吧。”见她无意再往下说,沈妈妈也不再追问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语气平缓的道“莫管什么事只管放宽心往前走,天之大地之宽,总有一条路能走出来的,有些事不能顺遂天意,而要靠自己的力量。”江意澜心下诧异,抬头看着沈妈妈,愈发觉得沈妈妈绝不是大户人家的使唤婆子眉宇间倒是多了几分华贵沉稳,可又带着几分沧桑苦涩一时间她更觉得看不透眼前之人,忽然张口问道“沈妈妈,您不相信鬼神之说么?” 沈妈妈微微一愣,随即低了头“鬼神之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江意澜更觉诧异,桂朝一向信奉神仙鬼怪,每逢过年过节,都有专门的祭奠鬼神仪式,沈妈妈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沈妈妈见她低头深思,遂转了话题“我也没什么事,多谢二奶奶亲自过来看我,二奶奶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歇歇吧。” 江意澜看她一眼,知道沈妈妈是怕她再多问下去,彼此心照不宣,遂微微一笑“这几日沈妈妈不必想旁的事,只管养伤便好,我那边也没什么事,二爷罚我不准出门,我也知道呆在房里不出门了。” 沈妈妈也笑了笑“那二奶奶正好多休息休息。” 江意澜深深的看她一眼,转身从屋里走出来,只觉得外头的寒风更冷,紧了紧身上衣服,仍是觉得浑身冰凉,遂快步回房。 不料才刚进门,外头便有人求见,月笼领着人进来,是个小巧玲珑的丫头,一进门便屈膝行礼“见过二奶奶,奴婢是芳沁郡主跟前伺候的,郡主让奴婢过来看看二奶奶娄么样,还让奴婢捎过来一句话,郡主说,世子爷生性顽劣,还望二奶奶不要放在心上,郡主这两日正要回王府瞧瞧,请二奶奶放心。”芳沁郡主跟前的人,虽是个小丫鬟,也比旁人高几分的,江意澜忙侧了侧身子谢过“多谢郡主挂念,二爷罚我不许出门,所以也不能亲自去郡主跟前道谢请安了,还望郡主原谅。”那丫头也是个伶俐的,顺着江意澜的话又说了几句应景的话便转身离开。 那丫头出去多时,江意澜还在暗自思讨,芳沁郡主是什么意思呢? 专门派人来告诉自己她会摆平世子爷吗?可是为什么呢?虽然芳沁郡主对自己还算好,可也不至于好到这种程度,这明显的是在向她传达一个讯号,她会帮自己。 可是,目的何在呢? “二奶奶,您可回来了,您没事儿吧?”雷姨娘撩着帘子从外头进来,抬眼看了看江意澜“哎呦,二奶奶啊,您的脸色可真难看,月笼,还不去给二奶奶端碗安神的汤来,瞧二奶奶这脸色。” 不经通告擅自入主母房间,还随意指使主母的贴身侍婢,雷姨娘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只怕过不了多久,这院子里都没几个放在眼里的吧? 江意澜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抬手捧了捧脸“很难看么?我自己倒没觉得。” 雷姨娘微微一笑“瞧二奶奶说的,您又没照镜子,哪里知道脸色怎么样。”说着上前一步,压低嗓子“二奶奶,薛姨娘这会子还没清醒呢,您看应该怎么办?” 江意澜微微皱眉“还没清醒过来?那赶紧禀告二爷,再去请个大夫过来瞧瞧,这可不了得。” 雷姨娘一心只想绊倒薛姨娘,以为薛姨娘倒了,老夫人更会只为自己撑腰,除了正牌二奶奶,其他的没一个能跟自己比的,遂道“好像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二奶奶还是先歇歇吧,今儿个也够折腾的了。” 她说的是好像,倘若真没人去请大夫,她也可以说听人说的,责任并不在她身上,即便是真有人要怪,也该怪在当家主母身上,主母对侍妾不上心,所以才会导致侍妾生病了都没人过问。 雷姨娘能想到的,江意澜自然也能想到,但她却不吭不响故作不知,依旧顺着雷姨娘的意思往下说“有人去请了就好,今儿个我也确实有些累了,腰酸背痛的,唉,净给府里添麻烦了。” 雷姨娘笑的真切“二奶奶说的哪里话,您不知道么?现在京城里谁不知道咱们武骆侯府的二奶奶啊,积善积德,把所有的陪嫁都捐给受难的人了,您的这份心,全京城就没一个能赶上的。” 江意澜似笑非笑的动了动嘴角,嘴上这么说的人心里八成在骂她傻种吧?她不想再多说下去,遂按着额角揉了揉“不知道怎的,头疼起来了。” 雷姨娘也是聪明人,一眼便知其意,遂笑道“二奶奶身上不舒服,婢妾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先告退了。” 江意澜淡淡的嗯了一声,等她出了门,才苦笑着摇摇头,这女人还真是不知好歹,只一心往骆玉湛身上扑,却不知第一个想赶她走的就是骆玉湛。 想到这里,她真的有点头疼了。 第二天江意澜一整天都没出房门,外头也没传来任何消息,到了傍晚,芳沁郡主亲自来了,坐在椅上,一脸的关切,微微带着些怒意“意澜,我那兄弟自小便被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你打他定是他有该打之处,今儿个我回去瞧了瞧,他还在那里嘴硬,还嚷着要告到皇上那里去,简直把我气死了。你不用理他,该干什么的干什么,也别总闷在这屋里,老夫人那里我去说,你别怕。” 江意澜忙起身道谢“这样的事还要郡主费心,意澜真是过意不去,这件事的的确确是我做错了,旁的我不敢求郡主,只求郡主过去求求情,千万不要为难咱们侯府的人,不然我可真要成为罪人了。” 芳沁郡主的言外之意江意澜听懂了,世子爷要把事闹到皇帝跟前去,她这个做姐姐的亦是没有办法,但她的态度却是十分明确,很坚定的站在江意澜这一边。 芳沁郡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唉了一声“意澜,也亏得你好脾气,这府里哪个对你不好你也不放在心上,还心心念念的为侯府着想,真是个懂事的,玉湛真是瞎了眼冷落你这样的好媳妇。你放心好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江意澜只淡淡一笑,并不去深谈这个话题,不动声色的跟芳沁郡主周旋,有意试探几句,也都被芳沁郡主有意无意的挡了回来,一时间她真摸不清芳沁到底何意,心底不免惴惴不安起来,总担心又会节外生枝发生些什么事。 第一百零二章.嫌隙 两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秋痕进来禀告“二奶奶。薛姨娘烧的更厉害了,这会子又开始说胡话了。” 江意澜微微皱下眉,焦急的问道“大夫怎么说?” 秋痕微微低了低头,1小声道“大夫还没过来。” 江意澜挑了挑眉,看向旁边“月笼,怎么回事?我不是嘱咐过你照看着薛姨娘么?” 月笼忙上前“二奶奶,雷姨娘说要亲自照顾薛姨娘,所以奴婢没在跟前。” 江意澜眉角低了低“雷姨娘啊,这两天我都糊涂了,那你快去瞧瞧怎么回事,赶紧给薛姨娘请个大夫去。”顿了顿又道“去把二爷请过去瞧瞧吧。” 月笼应声而去。 江意澜面上又显焦灼之意,满脸歉意的看了看芳沁郡主“让郡主见笑了,我是什么都做不好安排不好,这会子要再出了事,我可真是没脸见人了。 芳沁郡主嘴角微动“又不是你的错,月笼不是说了么,雷姨娘自动请缨照顾薛姨娘,薛姨娘的病情她自是比你清楚,再说了,你又不是大夫,还能治病不成?” 江意澜一脸内疚,缓声道“好歹我是这院子的主母,照顾好二爷跟前的人,原就是我该做的。” 芳沁抬头看她一眼,眉毛挑的甚高“意澜,旁的事我不说你,再过几个月你就要及笄了,对那些个女人也不能太过心慈手软,该用手段的时候就得用,她们个个都不是好相处的主,你若软了,只怕当你是软柿子,都想着捏你几下呢。” 江意澜凝神聆听,受用终生的模样“郡主,以后还要烦您多教教我,这些事我是一点不通的。”低头想了想又道“不行,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找个得用的人瞧瞧去。” 秋痕正站在门边,江意澜便吩咐道“你去请关妈妈过去瞧瞧,凡事还请她做主。” 芳沁一旁问道“关妈妈是你婆婆弄过来的么?” 江意澜点点头,腼腆的笑了笑“是母亲送过来的,母亲跟前的,定是稳妥的。” 芳沁撇下嘴,。萝了哼鼻子,并不多说,眉目间却是多了几分不屑的。 两人又说了一阵子话,芳沁仍是没有要走的意思,江意澜反倒希望她能多坐会,两人反倒比方才多了一些话题。 又过了一会子,关妈妈从外头进来,面色似乎很不好,进了门集见芳沁郡主在,忙上前请安,又对江意澜行了礼,颇有些埋怨的道“二奶奶,薛姨娘比昨天烧的更厉害了,雷姨娘也在,说是昨天就没人给请大夫去。” 芳沁冷哼了一声“都是老夫人送过来的,私底下还不是各自顾着各自的,都病成这样了,还一心拖延。” 关妈妈瞬间明了,原本她就听说是雷姨娘负责照顾薛姨娘的,这会儿又听郡主这么说,更加坐实了这种说法,心里顿时有了主意,遂对江意澜福个身“奴婢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请二奶奶放心。” 关妈妈心里的弯弯绕,江意澜已猜了个七八分,遂满意的道“关妈妈,劳您费心了,这院子里多亏有您照看着。” 关妈妈一脸诚惶诚恐“二奶奶言重了,这都是奴婢该做的,奴婢只怕做不好莫丢了大夫人的脸才好。”她嘴上这么说,但心里却对江意澜的夸奖甚为受用,尤其是当着芳沁郡主的面能得到这样的夸赞,当真是难得的好机会。 江意澜微微一笑,自是看得出关妈妈嘴角刻意掩饰的笑意,转过头对芳沁道“有她在,我也省心不少。“芳沁看她一眼,但笑不语。 恰巧有人进来禀告四老爷回来了,芳沁遂起身告辞,江意澜自然笑脸相送,也算是宾主尽欢。 倒了傍晚,关妈妈来禀薛姨娘的烧已退去大半,也不说胡话了,只要度过今晚,明儿个就没事了,只将养几日便好了。骆玉湛回来后也去瞧过了。 晚上,江意澜便得到消息,老夫人派人来院里,悄悄的训了雷姨娘,又严厉的警告了一番,直气的雷姨娘连着摔碎了两个杯子,满腔怒意尽数记在关妈妈身上,认定是她跑到老夫人跟前告了状。 次日清晨,薛姨娘果然醒过来了,只是精神稍差,整个人仿佛从鬼门关过了一遭,又听说是二奶奶亲自派了人把她救过来,心里自是对江意澜多了几分感激,再听到雷姨娘的绝情时,对雷姨娘的敌意更深了,暗自发誓一定要扳倒雷姨娘。 再屋里闷了两天,江意澜自觉烦闷,先去旁边看了看朱颜和沈妈妈,然后才站在院子里透了透气,忽然想起有几日没晨跑了,遂在小路上缓步走了起来,走到院门口时,刚好看到大姑娘骆玉蝉从门前经过,她似乎也朝这边望了一眼。 江意澜遂上前走了一步,仍是站在门里,轻轻唤了一声“大妹妹,早啊。” 骆玉蝉明明已经听到了,非但不理,脚下的步子还加快了,竟然头也不回的径自走开了。 江意澜甚觉郁闷,她敢保证骆玉蝉一定听到她的唤声了,骆玉蝉却硬是装作没听见跑开了,为什么?她得罪过骆玉蝉么?印象里好像没跟她打过交道。 秋痕跟在一旁,见主子一脸呐然不明所以,遂小声道“二奶奶不必放在心上,本来过了年大姑娘就要出嫁了,因着老侯爷的丧事,所以推迟了,婚事被耽搁了,大姑娘心情自然不好。” 江意澜恍然大悟,武骆侯死了,子孙们都要守孝,骆玉蝉的婚事自是被耽搁了,而骆玉蝉也定是认为武骆侯是被自己气死的,所以才会对她不理不睬,八成已把妈恨到骨子里去了吧?“守孝三年么?” 秋痕见主子已想通其中关节,亦不再多言,只回道“一年便可,女子守孝一年便可婚嫁。” 一年还好,不然的话,等上三年,这婚事八成黄了。 她只是没想到,就这么又得罪了一干人,估计这武骆侯府的姑娘们都把她当瘟疫看了。 也罢,她倒也落得清静了。 第一百零三章.激发 又过了两三日,新侯骆镇东下朝回来,自称被皇上狠批。并罚俸禄三月,自是又将江意澜叫去好好训斥一番以示警告,并将她的禁足又延长七日。 江意澜的心算是落了地,只罚傣禄算是最轻的惩罚了,如此说来,皇上已经对武骆侯府放松警惕了?她暗暗松口气,至少以前的力气都没白费,或许终于可以平平稳稳过日子了吧? “发愁什么呢?皱着眉头。”骆玉湛摇晃着身子走进来,一进门便看见江意澜在发呆。 江意澜抬头看他一眼,缓缓摇头“没事儿。” 骆玉湛在她对面坐下“是在担心你的处境吧?” 江意澜诧异的看他一眼,他一直在关注着自己吗?遂点点头“我可是进退两难咯,不过好在已经躲过皇上那一关,只怕府里这关是难过了。”又淡淡一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骆玉湛眸光闪亮,看着她双眸晶亮,闪着一股不容人质疑的自信光芒,不觉心头微动,被众人所指,她还能如此坦然自信吗? 他忽然变了话题“趁着机会,赶紧办好你答应我的事。” 江意澜愣了愣才想起来他说的什么事,瞟他一眼“现在是特殊时期,她们顶多在你跟前做做样子,又不会真去骚扰,何须太着急?再说了,我现在自身难保,哪里还有精力去管别的事?” 骆玉湛依旧那句话“你是落青堂的女主人,这是你的责任。” 江意澜愤愤不平“我的责任是槽她们都管好,并且给她们多弄几个姐妹来,并不是要将她们都赶出去。“骆玉湛不管她的任何说辞,死死咬住那句话,直气得她想跳起来骂人。 两人正在争执,月笼从外头急忙忙奔进来“二奶奶,大夫人把朱颜拉去了,说是要动家法。” 江意澜蹭的站起身“怎么回事?朱颜怎么会惹到大夫人?” “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好像是朱颜冲撞了大夫人。”月笼急的额头上满是汗珠。 江意澜觉得奇怪,朱颜心计虽少子些,却也不是莽撞之人,怎会无缘无故冲撞大夫人?“朱颜现在被带到枫林阁去了?” 月笼点头,担忧的抬抬头看她一眼“二奶奶,我担心她”侧眼看看骆玉湛,便不再往下说了。 骆玉湛也心觉奇怪,亦猜不出怎么回事,看一眼江意澜“还是我过去瞧瞧吧,你现在还在禁足。” 江意澜无奈的点点头,看一眼骆玉湛,轻声道“二爷,谢谢您了,朱颜身上还有伤,一切全靠您了。” 骆玉湛微微点头“我知道。你答应的能做到,我也一定能做到。 江意澜愕然,知他在开玩笑,仍是认真的回了一句“二爷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 骆玉湛哼了哼,转身出门。 江意澜心下焦急不安,唯恐朱颜吃了大亏,这个丫头一心只想着护自己,难保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现在武骆侯府算是安全了,而她自己却落得个瘟神的名声,这侯府上下几乎没一个把她放在眼里的,她自知以后的日子还很长,要想在这个家里待下去,她必须先站稳脚跟,何氏有今天第一次的拿捏便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无数次,她防不胜防只能接招。 可接招也是讲究策略的,硬性接下来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她真的需要整理下思路了。 “月笼,你找几个小丫头去外头打探消息,随时回来禀告。” 月笼应了声是转身离开。 屋里只剩下江意澜一人,她感到心底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沉得喘不过起来,这许多日子来,是她过于散漫了么?怎会将自己推上这样的绝境? 她不住的在心里告诉自己,无论怎样,都要坚持下去,文江侯府里还有她最亲的亲人们,再说了,她这第二次好不容易得来的性命,无论如何她也要好好过下去。 “二奶奶。”沈妈妈从外面进来,面色焦急,略带些苍白“怎么样?” 江意澜忙站起身上前,关切的问道“妈妈,您身上感觉怎么样? 朱颜到底怎么回事?” 沈妈妈看她一眼“二奶奶,那边的小丫头说是朱颜在厨上煎药,不小心撞到大夫人跟前的小丫头,正好把大夫人的汤给洒子,她们说朱颜是故意的。” 果然是欲加之罪,江意澜攥攥手,手心里已被冷汗沁透。 沈妈妈注意到她脸上神色,柔声安慰“二奶奶不必太着急,二爷不是已经过去了?想来大夫人应该会给二爷个面子。” 江意澜却不敢伙同,或许何氏更加恼火呢?认为是自已撺掇了骆玉湛出面的。岂非火上浇油? 忽然间她眼前一亮,朝外喊了声“秋痕。” 秋痕应声进来,她早听说了朱颜的事,知道主子这会正着急。 江意澜不等她说话,径自吩咐“秋痕,你去郡主阁请郡主帮忙。”何氏不给骆玉湛面子,却会给郡主面子的,因为她不敢不给。 秋痕应声转身,人还未出去,骆玉湛就进来了,在他身后跟着朱颜。 江意澜看朱颜安然无恙,这才放下心来,朝骆玉湛拜了拜“多谢二爷,这份情我会记在心里的。” 骆玉湛却摆了摆手“不用谢我,是二叔。” 江意澜吃了一惊“二叔?“骆镇南?他怎会帮自己? 朱颜眼里噙着一抹泪,走到江意澜跟前,哽咽不安“二奶奶,您何须挂着奴婢,即使奴婢真挨了板子,您也不要冲撞大夫人,奴婢做错事,受罚也是该得。” 她眼角余光扫向骆玉湛,显然是忌惮他的在场。 骆玉湛亦不多留,话也不多说一句,转身便走,仍是原来那副稍显冷淡的模样。 江意澜自不去挽留,拉了朱颜的手“傻丫头,说的什么话,我相信你,绝不是你的错。她们要冤枉你,哪里还能找不到岔子。” 朱颜一滴泪落下来,欣喜不已,二奶奶真的相信她。 江意澜拿了帕子抬手擦擦她脸上的泪,朱颜惊慌失措,很不习惯主子这样的亲昵,身子朝后退了退,喃喃“二奶奶,脏。” 江意澜知她一时半会也反应不过来,也不强求,遂问“二老爷怎么无缘无故救了你?” “大夫人吩咐何妈妈拉我出去挨板子,正好碰到二老爷,二老爷问清怎么回事,硬是让何妈妈放了我,何妈妈似乎很怕二老爷,又见二爷也去了,就把我放了。 二奶奶,二老爷真是个好人。”朱颜在心里感激二老爷的救命之恩,她知道何妈妈那十几板子下去,她只怕仅剩下半条命了。 骆镇南?江意澜对他印象颇深,早就听说武骆侯府有位情圣,早年在外爱上一名女子,后来那女子失踪,他便一直未娶,单身到现在。 这样的真情在这个时代该是很难得吧? 江意澜拍拍朱颜肩膀“朱颜,我不是派人专门给你和沈妈妈煎药吗?怎么你又自己去了?” 沈妈妈代为回答“那丫头暂时忙别的事去了。” 江意澜哦了一声便不再多问,看看朱颜“朱颜,你先去歇着吧,这一番惊吓只怕又要躺几日了。” 朱颜谢过主子好意,顿觉身上确实很不舒服,遂集身出门。 沈妈妈留在屋里并未出去,江意澜看看的“妈妈,您是有话跟我说吗?” 沈妈妈点点头“二奶奶,咱们再这么下去可不行了,虽然您做的有些事我并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您人在武骆侯府,必须为眼前的事考虑考虑了,就拿刚才的事说吧,这院子里人出了事,您连保护的能力都没有,单这一点,就会寒了她们的心。” 江意澜心下黯然,想想事实确实如此,遂叹了口气“原本只想着平平安安过日就好了,却不曾想也是极难。” 她心里的想法沈妈妈自能猜透几分,想起当日自己在她跟前说过的豪言壮语,亦觉得可笑,世上无常之事很多,没人能提前料想到的“二奶奶,难也是要走下去的,您得看清眼前的路。” 江意澜微微一叹“我看得清,可是却不愿意往前走。” 沈妈妈有些焦急“您不愿意往前走,可是她们都走到前面去了,她们走过去的时候会把你顺便踩在脚底下的,只有咱们先走过去了,才能时刻将她们甩在后头,不被人踩。” 是啊,自己不去惹事不代表旁人不会往你身上泼脏水。这个道理,她懂。 或许,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她抬头看着沈妈妈,明亮的眸子里闪着一丝疑惑“妈妈,一定要往前走吗?” 沈妈妈坚定的点点头“必须往前走。” 江意澜嘴角微扯,挤出一个笑容,轻轻的吐出一个字“好。” 沈妈妈突觉心底微酸,她忽然有一股想要上前抱住江意澜的感觉,像抱自己的女儿一样,她低声道“二奶奶,我们都会陪着您的。” 江意澜心下微动,看向沈妈妈的眼角渐渐湿润。 还好,她们都陪在自己身边。 第一百零四章.醉翁之意 往前走,前面的路很远,即使看不到尽头也一定要勇往直前。 江意澜在心里坚定了这个信念,杂乱的心反倒平静下来,她亦知自乱阵脚只会留更多空子给人钻。 每天早晨她又恢复了跑步的习惯,一阵热跑下来,全身上都充满着说不出的活力。 她时不时的让秋痕在跟前伺候,偶尔让她陪着说说话,大多都是围绕着武骆侯府的事。秋痕为人谨慎,该说的说,不该说的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几日相处下来,江意澜已认定她是个口风极严又很懂分寸的人,留在身边办事倒也放心。 经过何氏风波之后,一直平安无事,整个武骆侯府都安静了。 十四日的禁足很快就过去了,江意澜一大早起来去木雪园请安,天依旧冷得很,呼呼北风吹乱人的头发,吹凉人的心。 木雪园里依旧同往日般一样安静,几个婆子在院里忙忙碌碌干活,手脚的动作都很轻,唯恐弄出大动静被人听见。 江意澜一踏进院门便感到一阵压抑,不由得叹息一声,自老侯爷去世后,这院里多久没有笑声了。 门口丫头进去禀告,随后挑帘请她进去。 老夫人没在外间,而在里间的床上躺着,面色稍显苍白,一双眼也极其无神,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便作罢。 江意澜见她这般模样,心知定是身上的病还未好利索,遂上前请安“祖母身上的病可好些?” 老夫人蔫蔫的应了句“还不是老样子。” 江意澜轻声问道“祖母是哪里不舒服呢?” 老夫人不冷不热的回道“人老了,哪里都不舒服。” 倒是站在旁边的骆妈妈接过话来“老夫人腿上这毛病还不是早年月子里留下的?那时候您跟老侯爷南征北战的,哪里有机会好好养身子了。” 月子里留下的腿病,难道跟妈妈的痛风一样?遂试探着问道“祖母是腿疼的厉害么?疼起来钻心的难受”闹得晚上都睡不好。” 骆妈妈又接过话来“二奶奶倒也知道啊,可不是嘛,老夫人这都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瞧瞧这脸色……。” 老夫人叹口气“这有什么办法,连太医都说了没有好法子,不过给我开些活络筋骨的药”又苦又没作用,喝那些做什么。” 骆妈妈哭笑不得,劝道“您又说孩子话了,所谓良药苦口,那甜丝丝的倒是好吃,那能治好您的病么?” 江意澜看看老夫人神色,又看了看放在一旁已空空如也的药碗,也知老夫人说的是玩笑话。 如此说来,老夫人的病应同妈妈的病一样了。她心里一动,当初妈妈因为这病住院,那个据说很厉害的老中医逼着他们全家背食谱,应该吃什么,不应该吃什么,她到现在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她笑了笑“祖母,您的这个病呀,我在书上看到过,药是肯定要吃的,不过平日里你也要多在饭食上注意,有的可吃,有的则不能吃,吃多了会加重您身上的病。 老夫人稍感诧异,抬头看她“你还知道这些?” 江意澜故作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平日里我不大出门,常看些书,都是从书上看来的。” 老夫人将信将疑“那你说说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 见老夫人稍稍有些上心,江意澜心底微喜“首先,祖母您要多喝水,身体里的毒才能排出来。饭食上多吃菜瓜果之类,豆子之类的却是不可再吃了,鱼肉也是不能吃的,还有些活物的肝啊肺之类也不可吃。” 她只简单说了几样,她相信太医应该也这么嘱咐过了,老夫人一听便知她说的对不对。 果然老夫人一听,面上惊奇不定,怀疑的看着她“意澜,你不是从开里打听来的吧?怎么跟太医说的一个样?” 江意澜呵呵笑起来“既然太医都这么说了,您更该注意啊,怎么反倒不记着了?我记得前几日您还刚刚吃过鱼呢。” 骆妈妈哎了一声转过头看向江意澜“我的二奶奶,原来您也是懂这个的,那您快劝劝咱们老夫人,平日里谁说都不管用,老夫人自管该吃什么还吃什么。” 老夫人登时狠狠瞪她一眼,骆妈妈立时闭嘴,却还朝着江意澜挤眉弄眼。 江意澜掩嘴轻笑“祖母,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老夫人撇她一眼“打什么赌?” 见鱼上钩,江意澜微微一笑“祖母,若是从今天开始,您按照我方才说的那些吃饭,该吃的吃不该吃的不吃,您觉得身上好些了,便是我赢。若还是疼的厉害,我便输了。” “输赢又将如何?” “如果我输了,那以后再也不说您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话。如果您输了,那您便要听太医的话,记住哪些该吃哪些不该吃。”江意澜笑着问道“祖母,您说怎么样?” 老夫人心下微动,她何尝猜不出江意澜的心,她这番说输也好赢也罢,左右都是为了她的身体着想,都是为她好。 如果在以前,这样的小把戏她是一点都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今天她忽然觉得很有兴趣跟江意澜打个赌,而且她与江意澜说话的空挡,竟然觉得腿上的疼没有那么厉害了。 老夫人仍旧摆着不冷不热的面孔,还故作不是很乐意的皱了皱眉,才道“就听你一回,我倒要看看到底谁输谁赢。省的以后你们老在我跟前唠叨不停了。” 骆妈妈拍手叫好“老夫人,这就对了嘛,好歹的都是您自和匕的身子。” 江意澜笑了笑,侧头看向骆妈妈,挤了挤眼“骆妈妈,您可要做我们的见证人,要帮我监督好祖母,不然祖母偷偷的该吃的不该吃的都吃了,那我岂不是一定输了?” 骆妈妈笑的开心,看着江意澜的眼里也多了几分赞许“二奶奶放心好了”我这双眼灵着呢,单盯着老夫人。” 老夫人哼了一声“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骆妈妈与江意澜对视一眼,哈哈笑起来。一时间,屋里充满了笑声,给这个寒冷的日子增添了几分温暖。 她们谁都没注意,门外正站着一人在凝耳细听”当听到里头传出笑声时,嘴角微微上扬,也挂上一抹笑意。 从里间出来,江意澜暗暗松了口气,这是她来到武骆侯府后,第一次与老夫人相处的这么愉快,虽然老夫人竭力撞着冷冰冰的样子,可看在她眼里,已不同于往日那般冷淡,或许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走出门口,秋痕上前扶住她,悄声道“二奶奶”刚才二老爷来了。” “二老爷来了?”江意澜很奇怪,她一直呆在屋里,怎么没见骆镇南进去?“二老爷没进屋吗?” 秋痕轻声道”“进去了,不过好像只在外间站了站便出来了。” 江意澜哦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咱们等会儿再走,我有话要跟骆妈妈说。” “奶奶,要不去耳房里等着吧,外头风大,冷。” 江意澜摇摇手“不用。骆妈妈一会就该出来了。我说完就走。” 秋痕便不再多话,紧紧挨着江意澜站在一旁。 果然不一会儿骆妈妈从里头进来”见她们站在门口,吃了一惊,忙问“二奶奶这是做什么?怎么不屋里坐着?外头多冷啊。”随即转过头低声训斥门边的两个小丫头“怎么让二奶奶站在外头,也不进去禀告一声。” 江意澜忙上前解释“骆妈妈,是我不让她们禀告的,我在这里等您出来跟你说句话。” 骆妈妈忙道“哎呀我的奶奶,您有什么事尽可让她们把我叫出来,怎敢劳您在们口站着等呢。” 江意澜微微一笑“不碍事的。骆妈妈,以后每天晚上您多放点热水给祖母泡脚,水里还可以放些红huā,不要超过半个时辰就好。还有,晚上尽量不要跟祖母说不开心的事,也不要惹她生气,心情好,晚上才能睡得好。” 骆妈妈眼圈一热“二奶奶,今儿个真是多亏您了,您还这么有心站在外头等我专门说这些话,二奶奶,老奴真是谢谢您了。” 骆妈妈可是武骆侯府的老人,早年就跟在老夫人跟前南奔西跑的了,她在老夫人跟前都自称我,此时却在江意澜跟前说了老奴二字,江意澜知她说的是真心话,更觉得骆妈妈是个忠心的,对她自多了几分敬重。 骆妈妈送走江意澜,转身回屋,将这些话如实禀给老夫人,老夫人若有所思,低头不语。 江意澜回去后,让人把沈妈妈请过来,沈妈妈身上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这几天又在变着huā样给她做好吃的。 “妈妈,您知道月子里留下的病吗?” 沈妈妈点头“当然知道了,咱们女人年岁一大,都有这个病,二奶奶,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江意澜问道“老夫人也有这个病,腿疼的厉害,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了。您有没有好办法?您的这些食谱里有没有对这个病有好处的?” “有倒是有几个,不过很久没做过了,改天我做出来奶奶先尝尝,觉得行的话再给老夫人送去。” 江意澜点点头“妈妈尽快做出来吧。” 沈妈妈应了便直接去了厨房,到了中午就端上来一道菜,江意澜立马认出其中有黄瓜土豆,还有些白色的丝,却没瞧出是什么。 沈妈妈笑了笑,催促道“奶奶,您尝尝怎么样?” 江意澜拿起筷子夹起白色的丝丝放在嘴里,甜丝丝的清凉在口内划开“是梨吗?” 沈妈妈点点头“这道叫做香拌素三丝,黄瓜,术豆,生梨,奶奶吃着怎么样?” 江意澜又夹了一块放在嘴里,啧啧称赞“清凉爽。”酸香脆嫩,妈妈,实在太好吃了。您就把这道送到木雪园那边的厨房里去,跟骆妈妈说,是我让您特意做了送过去的。“沈妈妈自然明白”“这个奶奶留着吃,我再去做一盘给老夫人送过去。” 江意澜一连吃了几口还觉得不过瘾,一口气吃了半盘子,才算缓过劲来。 到了下午,骆妈妈派过来一个小丫鬟“二奶奶,骆妈妈说您送去的菜老夫人特别喜欢吃,让奴婢问问能不能让奴婢留在这里跟着学学,回去好每天做给老夫人吃。 江意澜微微一笑“你回去跟骆妈妈说,我这就让沈妈妈去木雪园帮忙,等你们都学会了再让她回来。” 小丫鬟行礼道谢,回去禀告,过了一会子,骆妈妈亲自来了“二奶奶,您可真是有心了,您的那道菜啊,老夫人可喜欢了,一盘子都吃光了还想吃。” 江意澜忙起身让骆妈妈坐下,骆妈妈半边身子坐在下面的小杌子上“奶奶,我听说这沈妈妈可是您跟前得力伺候的,每天变着huā样给您配食,您舍得让她去木雪园帮忙啊?” 江意澜晶亮的眸光闪了闪,故作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也不舍得,可是有什么办法啊,我跟祖母打着赌呢,万一输了,岂不是要被祖母笑话了?” 沈妈妈哈哈大笑,拍着手道“二奶奶,那我就先把沈妈妈借走了,您有用得着的时候再随时叫回来。“顿了顿又道”“另外您若有什么旁的需要,老夫人跟前不好说的,若您看得起我,就派个人跟我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您。” 江意澜忙站起身“骆妈妈,有您这句话,我就万分感谢了。我若有难处,一定会去找您的。” 两人相谈甚欢,又说了几句闲话,骆妈妈起身告辞,江意澜一直陪着送到门口。 沈妈妈去木雪园之前过来告辞“奶奶,您放心好了,我还来给您做您爱吃的,老夫人那边我也不会怠慢,一定不会给您丢脸的。” 江意澜耸然动容“妈妈,辛苦您了,您不必来回的跑了,尽心教会她们就成,她们学得快,您也就回来的早了。” 沈妈妈笑笑“又不是出远门,横竖都在侯府里,来回的方便。” 江意澜含泪点头,内心里又与沈妈妈拉近一步。 沈妈妈刚走出院门。一个人影从侧房里出来,朝着她的背影狠狠的吐了。唾沫。接着一溜烟的跑出院门朝外去了。 枫林阁,关妈妈一脸鄙夷的对跟何氏描述着“大夫人,您是没瞧见沈婆子那模样,趾高气昂的只当自己飞上枝头去了,还以为到了木雪园就高人一等呢,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货色,老夫人跟前的还有三六九等呢,她还想攀高枝去。” 何氏一双利眼射出几道冷光,哼了哼“江意澜想的还真是简单,以为在老夫人跟前卖弄几下就能博得老夫人的喜欢了,也不用脑子想想,老夫人这病都看几十年了,年复一年的这个样,单凭几道菜就能看好了?哼,我看呀,她这是狗急了跳墙,没辙了。” 关妈妈也跟着冷哼一声“夫人您是神机妙算啊,她一个小孩子能懂得什么,不过是靠着小聪明,我看她那点小聪明也就在落青堂里耍耍,真拿出来还不笑掉人大牙了。” 立在何氏旁边的何妈妈抬头瞪她一眼,江意澜好歹也是二爷的正室,大夫人可以贬她骂她,一个奴婢也踩着她嘲笑的话,岂不是甩了大夫人的脸? 关妈妈吓得心头微惊,抬头偷看何氏,果然见她眼角微皱了下,忙改口道“还不是沾了二爷的光,咱们二爷那样厉害的人,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人儿,二奶奶可是高攀了。” 何氏眼角的那丝皱纹瞬间扯平了,嘴角还挂上了一抹骄傲的笑意,鼻内又哼出一声不屑来“我倒要看看她还能蹦醚到几时。” 落青堂,江意澜斜身靠在床头上“关妈妈又出去了?” 月笼点点头“沈妈妈一走她就出去了,秋霜跟了几步,是去枫林阁了。” 江意澜冷哼一声“还跟什么,除了去枫林阁,她哪里还有这份勤快的心?” 月笼疑惑的道“奶奶既然知道,何不械个由子把她赶出去?再说了,她也不想留在咱们这里,几次三番的找丫头们的麻烦,都烦透了她。” 江意澜看看她“把她赶走大夫人还会送来另一个”她还是个心计少的,不过是给背后捅黑刀的,若真换个乱蹦醚的,岂不累了咱们的眼?”随后又问道“肖妈妈最近在忙什么?”最近她似乎不常在跟前晃悠了。 月笼也觉得奇怪“自从沈妈妈她们受伤回来,肖妈妈似乎被吓倒了,凡事都不露面,只安静做好份内的事,好像什么事都跟她没关系似的。” 江意澜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傍晚的风有点凉,隔着窗吹进来,夹着阵阵寒意。 江意澜裹紧衣服站在窗前,望着天上明月发呆。 秋痕从外头走进来,见她站在窗前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怕打扰她,便想转身离开。 江意澜听到动静叫她“秋痕,有什么事吗?” 秋痕放回迈出去的脚返回来,走到窗前轻声道“二奶奶,刚才奴婢经过huā园,看到江姨娘紧紧缠着三姑娘不放,急的姑娘在一旁哭,却也没办法躲开。” 江意澜觉得奇怪”江姨娘是骆玉琳的生母,按说母女二人偷偷说些贴己的话也无可厚非,那骆玉琳干嘛要哭着躲开? 秋痕看她一眼,不等她问便主动回道“江姨娘一向以三姑娘为荣,每每在外向人炫耀,三姑娘又得大夫人宠,江姨娘更觉得自己生的女儿厉害。后来江姨娘又在人前炫耀,被大夫人听到,大夫人很是生气,回去将三姑娘狠狠训斥了一顿,三姑娘本就不喜欢江姨娘,从此更加疏远江意澜,只恨不得没有这个生母,只一心一意伺候大夫人。江姨娘却不管这些,经常找些由子纠缠三姑娘,毕竟是生母,三姑娘也没有办法,每次都哭着躲起来才算完。“江意澜这才恍然大悟,母女俩还有这样的缘由,那江姨娘也是个傻的,自己闺女越是在主母跟前得了宠,她越应该保持低调,偏偏把自己捧到天上去,何氏那样的人不把她死死的摔下去才怪。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连闺女都跟自己疏远了。 江意澜看看秋痕,笑了笑“秋痕,您是专门跑来告诉我这些的么?” 秋痕微微愣了下,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意澜微微一笑“秋痕,谢谢。“她语气真诚,晶亮的眸子里闪着点点笑意。 秋痕更是愣了愣,从来没有主子对她说过一声谢谢,即使她把整个侯府的活都干下来,也不会有人对她说声谢谢,她鼻子一酸,轻轻低下头去,低声道“二奶奶,都是我应该做的。” 江意澜温声道“不早了,快去歇着吧,我这里让月笼她们伺候着就行了。” 秋痕慌忙转身“我这就去叫她们。”匆忙而去的背影似乎颤了几颤。 沈妈妈走了四五天,每天还都会派人送来各式小菜及滋补的汤,江意澜偷着嘱咐了她几回,她仍是不听,照样偷偷的送饭过来,江意澜无奈,只好顺着她的意了。 冷清了一阵子的木雪园突然间热闹起来,夫人姑娘们个个都赶着凑在老夫人跟前说话,说笑一阵子就央求老夫人留下用饭,每每都撤着娇跟老夫人抢吃的,结果一顿饭下来,老夫人的那道菜需要重复做上好几盘。 木雪园的小厨房里自是忙的热火朝天,沈妈妈更是忙得马不停蹄,一顿饭下来就累得腰酸背痛。 老夫人似乎也很喜欢这种热闹的环境,每每都顺了她们的意,凑在一张桌子上用饭,只要有人要,她就毫不吝惜的将盘子里的菜都送出去。 江意澜自然也听说了这些事,她只淡淡一笑,并不去凑那个热闹,暗地里让人做了养身汤给沈妈妈送过去,并暗暗嘱咐骆妈妈,一定看好老夫人的吃食,该吃的一样都不能落下,不该吃的一点也不能放在嘴里。 第一百零五章.姐妹的心计 半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阳春二月,春寒料峭,江意澜仍旧每天一大早便木雪园请安,老夫人的神色也依旧淡淡的,不冷不热,有时候一句话不说,只听骆妈妈与江意澜说笑。 但她们都看得出老夫人的精神好多了,骆妈妈笑的很开心“二奶奶,老夫人现在晚上睡的可踏实呢,偶尔醒了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疼的厉害了,老夫人这会可是二奶奶赢了。” 老夫人挺挺脖子“那是太医的药用得好。哪里是吃了几顿素菜就好了的。”江意澜便轻轻笑“那祖母说我是赢了还是输了呢?”骆妈妈摇着头加了一句“唉,只怕二奶奶要输了呢。” 老夫人抬头朝外望了望,开口道“昨儿个天气不错,今儿个应该也不差,等会子出去走走。”骆妈妈欣喜若狂,老夫人已经很久未出房门了,她多次提议出去走走,老夫人都不肯,这回居然自己提出来了,喜得连着拍手”“好,好,等吃过早饭,暖和一些了咱们就出去。” 老夫人目光依旧望着门外,稍显冷淡的道“丫头,不用回去了。 等会陪我出去走走。”骆妈妈江意澜二人都惊了一下,随即相视一笑。江意澜自是满口应下,留在木雪园用饭。 又过了一会子,骆玉蝉姐妹来了,见她在,都觉惊诧,目光极其不友好,又过了一会子,何氏带着岳氏也一起来了。 大家一同行过礼,骆玉函笑嘻嘻的上前挽住老夫人的胳膊“祖母,玉函可还惦记着您这里的素菜呢。、, 老夫人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你个小丫头光知道吃我的喝我的,回头我跟郡主说,说郡主苛待你了。”“不依不依。”骆玉函撤着娇在娄夫人身上蹭,她可是郡主的心头肉,在这武骆侯府里谁不高看她一眼? “祖母,我们姐妹光顾着在您这里蹭饭,可别把祖母给吃穷了,回头再扣咱们的月银。”说话的是骆玉蝉,微微笑着,落落大方,一句话惹得一屋子人都哈哈笑起来。 站在一旁的骆玉娴开口“祖母今儿个我们都商量好了,谁也不许在您这里蹭饭吃,不过咱们可有件事央求您,只怕祖母不愿意呢。”骆玉娴是个机灵的,虽不得主母陶氏欢喜,在众姐妹中间却是有几分人缘的。 老夫人微眯着眼笑着看她“二丫头,又有什么弯弯想把我老太婆绕进去啊?” 骆玉娴嘟嘟嘴“祖母,瞧您说的,我们的那些弯弯绕还能瞒过您的火眼金睛去啊?” 一屋子人又是一阵哈哈笑,一派温馨。 趴在老夫人肩上的骆玉函接过话来“祖母您就可怜可怜我们这几个小谗虫,若是我们再天天赖在您这里吃饭,只怕就把您给烦死了所以我们姐妹想出个好办法,我们都派个人来您院里的小厨上,跟沈妈妈学学这套手艺。祖母准不准呢?1… 江意澜心里一动,这姐妹几个还真是会算计的,每个都送人过来,明着是来学做菜了,私下里弯弯绕多着呢如果老夫人答应了,自然是皆大欢喜木雪园里的一举一动她们都了如指掌,如果老夫人拒绝了呢?只怕又要把这一条加在自己身上正好因此判断出老夫人对自己的态。 她能想到这些,老夫人自然也能想到的,老夫人目光闪烁,在几个孙女身上来回扫视一圈,面色如常,呵呵笑起来,伸手揽了揽骆玉… 函“你们这几个丫头,算计完我老婆子,又来算计我的后厨了,还真想把我这后厨给吃光啊。” 骆玉函嗤嗤笑“祖母,她们可还都来给您当免费的苦力呢,您看看这厨上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白干活的,岂不沾我们的便宜了?”老夫人又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点“就你小嘴会说。那好,你们就选个送过来,骆妈妈,把她们都安排在后厨上,给沈妈妈打个下手。”骆妈妈笑着应下来。 姐妹几个又陪着老夫人说笑一阵才起身告辞,何氏带着岳氏也起身告辞,见江意澜径旧站在一旁,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遂道“姐妹们都走了,你还不走?” 江意澜朝何氏福身行礼,老夫人接过话来替她回答“我留了她一起吃饭。” 何氏面色诧异,却也不敢多说,朝老夫人福身行礼便带着岳氏走了,出了木雪园的大门,气的直跺脚“哼,瞧那个小样张狂的,还以为真得老太太欢心了,不就留吃一顿饭吗,还以为自己真抱上侯井大腿了,呸, 真是个没眼见的,看她有个什么能耐。” 岳氏小心翼翼的陪着,低声劝慰“母亲何苦跟她计较,她哪里能想到这些,只不过走的眼前路罢了,您在祖母跟前多年,祖母嘴上不说,心里却是最器重您的。”何氏面色稍稍缓和些,不过嘴上却有些不服“什么器重不器重的,你父亲现在也是正儿八经的侯爷了,可是你瞧瞧你祖母,有要把侯府大权交给我的意思吗?明明自个儿身子不行了,还非巴着大权不放。”岳氏笑了笑“母亲何须着急,您现在是侯爷夫人,名正言顺的侯府当家主母,祖母到底年纪大了,还能当几日?您就再清闲几日,只怕日后您想闲着都时间了呢。” 一想到做了当家主母之后的情形,何氏的心登时跳了几跳,眉眼都舒展开了。 岳氏知道说进何氏心坎里了,面上挂着笑,心里却暗暗嘲笑她是否有那个能耐。 婆媳二人各怀心思一同走远了。 老夫人似乎有些疲累,斜着身子躺在床上。 骆妈妈上前半跪在床边,两手隔着被子给老夫人揉捏两腿。 江意澜忙上前,学着骆妈妈的样子半跪在床侧“骆妈妈,您去瞧瞧早饭怎么样了,我帮祖母揉揉。”骆妈妈笑着看看她,点点头“有劳二奶奶了,我去去就来。”老夫人眼角余光扫在她脸上,神色清淡,依旧沉默不语。 过了片刻,饭菜端上来,江意澜扶着老夫人下床用饭,一桌子都是素食,老夫人却吃的津津有味,嘴角上挂着一丝淡笑。 骆妈妈很开心,时不时的说上几句话,江意澜笑着应和。 二人一唱一和的说着,老夫人兀自用饭,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用过饭后老夫人就要出门,骆妈妈忙劝住了“哎呦我的老太太,您这会子急的,才刚吃过饭,外头天冷得很,怎么也要再等上一两个时辰再出去。” 老夫人微微皱眉,啐了一口“你个老东西,我不出门的时候,你总一句有一句叨叨个没晚非让我出门,现在我自己要出门了,你又拦着,你只当着拿捏着老婆子玩呢。” 骆妈妈呵呵笑“老夫人,您这话说的,我哪有那个胆啊。”江意澜也笑了笑,轻声道“祖母,这会子太阳还没出来,等会外头艳阳高照,那时候再出去,暖洋洋的多舒服呀。” 老夫人默不作声,却也不再提立马出去的事了。 停了一会子,骆玉湛来了,老夫人微皱的眉角瞬间舒展开了,嗔怒道“你还知道来看看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老婆子呢。” 骆玉湛瞟了一眼江意澜,笑嘻嘻的走到床边紧挨着老夫人坐下“如此说来,祖母定是想我想的很咯?” 老夫人白他一眼“我才没功夫想个白眼狼。” 骆玉湛沉沉眉“祖母,白眼狼?那敢情好啊,谁敢来欺负祖母,我这只狼一定第一个上去把他撕了。湛儿定是一只专门保护祖母的白眼狼。”老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嘴角微撇“哼,又来哄我开心的?你这几天都忙什么呢?没跟着你那些狐朋狗友出去闹乱子?” 骆玉湛故意不悦的皱了皱眉“瞧祖母说的,世威是狐朋狗友吗?您孙儿是那闹乱子的人吗?” 老夫人点点头“世威还算个好孩子,你现在也是成家的人了,也该收收心了,在外头结交朋友是好事,且不可学一身坏毛病。”抬头看了看江意澜,忽然开口道“意澜,对待男人,该手狠的时候就该手狠,若一味惯着,早晚把男人惯坏。、, 江意澜愕然,在她看来,最娇惯骆玉湛的就是老夫人了,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低声回道“祖母放心,二爷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乱来的。二爷在您跟前长大,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二爷心里明镜儿似的。”一句话既夸了骆玉湛又捎带上了老夫人,骆玉湛心有分寸,那可全都是老夫人教导有方的结果。 果然老夫人嘴角动了动,露出一抹很满意的微笑。 骆玉湛也抬头看了看江意澜。 老夫人摆摆手“意澜,你也坐下,你们两个正好陪我说说话。”骆妈妈搬了椅子过来,江意澜侧着身子半坐在椅子角上,大多都安静的听骆玉湛与老夫人说话,偶尔插上一两句。 第一百零六章.死也不看大夫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骆玉湛江意澜二人一左一右搀着老夫人下床,骆妈妈站在一旁看着祖孙三人笑的合不拢嘴,1小心的跟在他们后头出了门。 初春的阳光散发着稀薄的暖意,淡淡的射下来,笼在身上,给人慵懒的感觉。 老夫人半仰着头微眯着眼望了望太阳,深深的吸了口气,叹了一声“很长时间没出来了,这阳光真好。”骆玉湛笑笑“祖母,以后这阳光好的时候多着呢,您也别老是闷在屋里,多出来走走,您瞧瞧,这树都要发芽了。” 老夫人朝道旁的树瞟一眼,似乎真看到有些嫩芽,遂笑了起来“要是你每天都能有这闲心陪我出来走走,我又何尝愿意闷在屋里。” 骆玉湛笑的呵呵“没有问题。再说了,如果我没有时间,您还可以让意澜来陪您啊。”江意澜笑着附和“祖母多出来走走对身体也好。” 老夫人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一直往huā园的方向走去,而骆妈妈则小心翼翼的跟在后头,随时准备上前伺候。 轻柔的风吹在脸上,吹去心头的阴霾,还一阵清爽。 阳光点点,落在脸上,江意澜顿觉一阵温暖,呼吸着初春清新的空气,全身上下说不出来的轻松舒畅,她看一眼老夫人,老夫人心情很好,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她看一眼骆玉湛,他也正好侧过头来看她,双目相视,亦是淡然一笑。 “祖母,您多出来走动走动对腿上的疼病也有好处的。”她记得当时医生嘱咐过妈妈,每天坚持慢跑散步,后来她们又去专门学了太极拳。 老夫人眉角微皱,反驳道“躺在床上腿就疼得不行了,再出来乱跑,岂不是要我的老命了。”江意澜知她仍旧保持着老想法,可有氧〖运〗动这样的解释她自是听不懂的,遂打了个简单的比方“…祖母,您一直在床上躺着不见得对身体好,相反的您的腿总是处于一种状态,反而不好,就像一把利刀,如果长时间搁置的话,不也会生诱吗?人的身体也是一样,如果一直不用用,也会生诱的,偶尔拿出来操练一下,才能保持锐利。” 老夫人稍稍沉吟,抬头看她一眼“你倒是会说话。” 骆玉湛也没想到她居然能拿刀跟人的身体相比,而且还说的头头是道,仔细想了想也觉得很有道理,遂劝道“祖母,意澜说的对,您想想,练武之人一旦停歇下来,再打斗的时候就会觉得身体灵活度各方面都慢怠,岂不也是一样的道理?” 老夫人也是跟老侯爷上过战场的,对练武之事自然也知一二,心底里亦知江意澜说的有道理,却不肯开口赞同,只转了头望向别处。 老夫人没再出口反驳,江意澜知她已在心底接受,嘴上不说罢了,遂又道“祖母,前儿个我从书上看到一套专门为这病设计的拳法,等我学会了教给您,您常练练,对身体很好的。” 骆玉湛十分诧异,扭过头来看她“你还会练拳法?怎么我从来没听说过?” 江家以文发家,向来与武不沾边,江意澜怕他多疑,遂编了个谎话“我是专门从书上找来的,跟爷的练武可不一样,这套拳法只是锻炼身体而已,很简单的,一学就会。” 骆玉湛哦了一声,眼里越过一抹惊异。 正走着,老夫人忽然不动了,站在原地望向一处,脸上神色也冷峻起来。 江意澜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huā园尽头的小亭子里坐着一人,手上提着个小酒壶正仰着脖子往嘴里倒酒,那人崭然是二老爷骆镇南。 老夫人面上露出一丝恼意,冷哼了一声,扶着骆玉湛的手快步走过去,一直走到小亭半里,而骆镇南却却安然无知,依旧拿着酒壶往嘴里倒。 骆玉湛实在看不下去了,轻声提醒“二叔。” 骆镇南这才转过头来,一双眼里布满血丝,看到老夫人时稍感惊讶,放下手里的酒壶,缓缓起身“母亲。”老夫人冷冷的看他一眼“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一大早你就在这里喝酒,成何体统?让小辈们看见,又给他们带来多么恶劣的影响? 长辈不尊,下辈如何敬你?”骆镇南似是已喝了不少酒,面色绯红“母亲何苦计较那些?下辈们自有下辈的活法,咱们又何须非要他们学样子?” 老夫人气的更狠,嘴唇直打哆嗦“好,骆镇南,你还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你心里就只有那个女人,生你养你的亲娘都不如她重要,对吗?”骆镇南亦跟着脸色微变,低声呢喃“母亲,您又说这样的话做什么?我的心您是明白的,您是我的母亲,儿子怎会不把您放在心里?而且现在我身边不是只有母亲一人吗?” 老夫人气的跺了跺脚“我不稀罕你这样的孝顺,你若真孝顺我的话,就正儿八经的成门亲事,我就是死了也能瞑目了。” 骆镇南绯红的面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一双眼里也射出两道冷光,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老夫人“母亲,儿子喝醉了,希望您不要因此伤了身体,儿子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竟是头也不回的转身走开了,只留下那只酒壶空荡荡的摆在石桌上。 “冤孽,冤孽,真是冤孽啊。”老夫人眼里蒙着一层泪雾,望着转身离去的儿子,心里涌出阵阵心疼。 骆玉湛见老夫人真的动了气,遂在一旁叹了口气,劝道“祖母,二叔向来如此,他的心您又不是不明白,您这又是何必?这么多年,二叔也不好好的过来了么?” 老夫人猛的回头看他“他过的好么?他过的好么?现在还有我管着他,以后呢?他身边连个伺候关心的都没有,等他老了又该怎么办?”骆玉湛再度叹口气“祖母,您放心,无论到了什么时候,我都会陪着二叔的,二叔一向待我如亲子。”老夫人眼里的泪夺眶而出,哽咽道“你有这样的心当然好,不枉他疼你一场。” 经骆镇南这一折腾,老夫人再也无心逛下去,搀了骆妈妈的手 吩咐回木雪园,并嘱咐江意澜骆玉湛不用再跟着回去了。 老夫人步履蹒跚,似乎每走出一步都很艰难江意澜看着她布满沧桑的背影,不禁叹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骆玉湛神情复杂,站着沉默片刻,才道“二叔也很可怜。”江意澜点下头,叹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骆玉湛看看她“你相信有这样的生死相许吗?” “相信,二叔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江意澜目里闪着亮光,透着一股坚定与自信。 骆玉湛目光灼灼,一直望进她眼里瞬间被她眼底的那束亮光吸引了,心里顿时涌出一股无法形容的复杂。 江意澜看他稍显呆怔,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遂道“爷没事的话,那我先回去了。”骆玉湛轻轻点头。 江意澜福身行个礼转身就走,骆玉湛却呆呆的跟在后头默默的朝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会子,谁也不说话谁也不顾谁,似乎只一心低着头赶自己的路。 走到拐角处,一个丫头猛的奔跑过来江意澜一时躲闪不及,愣是与她撞在一起她啊的一声身子朝后摔去。 跟在后头的骆玉湛迅速出手,准确无误的将她揽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扑在她脸上“没事吧?、,江意澜原以为要摔在地上了,现下并未摔倒,心头一阵忐忑,拍着胸脯回道“没事没事。”却并未发现自己正被骆玉湛抱在怀里。 撞了她的小丫头却摔在地上,吓得一骨碌爬起来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二奶奶饶命,二爷饶命。”江意澜这才注意到自己正被骆玉湛抱在怀里,两人的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她甚至听到骆玉湛均匀的呼吸声,没来由的心神一慌,推了推骆玉湛。 骆玉湛却淡淡的看了那丫头一眼,冷声训斥“慌里慌张的干什么去?怎么走路也不看着点?毛毛躁躁的。”那丫头似乎很紧张,听主子这么一问,吓得两腿直打哆嗦“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奴婢急着赶路,没看到二奶奶。奴婢下次不敢了。”江意澜忙朝那丫头摇了摇手“我没事,你快去忙吧,下次小心点。”那丫头登时磕头如捣蒜“多谢二奶奶,多谢二奶奶,奴婢知错了,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骆玉湛淡淡的看她一眼“行了,快走吧,以后多注意着点。” 小丫头又忙着磕头道谢,可两条腿仍是吓得直打哆嗦,站了两站都没站起来,似是吓得没有站起来的力气了。 江意澜无暇顾忌她,忙着站稳脚跟从骆玉湛怀里挣出来,急急的越过那丫头朝前走去,一颗心却砰砰跳个不停。 朝前走了几步,忽的想起那丫头还没站起来,遂转过头朝后看了一眼,见那丫头仍旧跪在地上哆嗦着不起来,觉得十分怪异。 骆玉湛正在后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逃也似的离开,见她又转过头来去看那丫头,遂问道“怎么了?” 江意澜吃惊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她双腿直打哆嗦,抖得特别厉害,她慌忙返身奔回来,半蹲下来,急着问道“你怎么了?你怎么了?”江意澜低头看她,陡然发现她靠近大腿的衣服上有点点血迹,脑袋轰然一下炸开了,不过是被撞倒摔了一下,怎么就出血了?她只觉得大脑缺氧,差点不能思考,这丫头也太娇弱了吧? 骆玉湛并没有看到那丫头身上的血迹,但见江意澜变子脸色,也感到有些怪异“怎么回事?”那丫头却十分紧张,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吓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没事没事,不不要紧,不要紧,我能……………,起来,我……能走。”江意澜急着去扶她“都流血了,你还说没事,怎么会没事啊。 你先别动。”她转过头朝骆玉湛喊道“二爷,快去叫大夫啊,她都流血了,许是伤着哪里了。 那丫头似乎更慌了,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一把抓住江意澜的手,抬头看着骆玉湛,急声哀求“二爷,二奶奶,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千万不要找大夫,千万不要。” 江意澜见她态度坚持,顿觉有异,又朝她身下看了看,这血似乎是从大腿内渗出来的,难道是…?她直直的看着那丫头,冷声警告道“如果不找大夫,你可能会死的?”那丫头却似乎铁了心一般“二奶奶,就是死我也不要看大夫。”骆玉湛终于忍不住了,沉呼一声“胡闹,不请大夫怎么行?”江意澜见那丫头脸上充满恐惧与绝望,心知定有内情“我扶着你,你还能站起来吗?一直跪在这里,难免会让人看到的。” 那丫头稍稍呆了一下,犹豫了下才扶着江意澜的手动了动身子,似乎拼尽最后力气才勉强站起来,身后的衣服已被血染红了。 江意澜看看骆玉湛,很认真的看着他“二爷,请您帮个忙,在前面引个路,如果碰到人帮我们遮掩一下。”此时骆玉湛也瞧出些端倪,料想此事定然不简单,遂点头答应下来,转身走在最前头,但凡见到有人,都提前支开。 江意澜搀着那丫头,这一路娄下来,倒也率安无事。 只是那丫头似乎已筋疲力尽,一踏进落青堂整个人都松垮下来。 月笼远远的看见主子进了院门,忙奔过来,见此情形,顾不上多说话,一手搀住那丫头另一侧,与江意澜合力将她扶到西院偏房里去。 秋痕正在院里忙活,也跟着进了偏房,看看那丫头,大吃一惊“香源,你这是怎么了?”那丫头已是气若游丝,抬起眼皮看她一眼,用极低的声音唤了声“秋痕,便晕过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生死由不得你 江意澜忙吩咐“月笼,快去把沈妈妈叫回来。秋痕,你丢门口瞧着,谁也不许进来,记住,今天的事谁也不能说出去。” 月笼秋痕见主子这般紧张,自知事情非同小可,全都谨慎应下来,月笼忙快步去叫沈妈妈,秋痕则又去院里干活,全副精神却集中在偏房上,不让任何人靠近。 骆玉湛心底亦是紧张不安,看一眼江意澜,见她脸色苍白,但却很镇静“怎么回事?” 江意澜严肃的看他一眼,低声道“爷,她八成是肚里有了孩子。” 骆玉湛亦猜到这个方面来了,听她这么说,心里一沉“孩子,还能保住吗?” “爷先出去吧。” 骆玉湛怀疑的看她一眼“我派人去偷偷叫个大夫来。” 江意澜摇摇头“来不及了,爷还是先出去吧。” “那就交给你了。”骆玉湛面上带着一丝慎重,似乎很在意,令江意澜感到奇怪,但现在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事了。 她竭力保持镇静,将香源的衣服褪下来少许,但见内衣上也沾着点点血迹,她顿觉手脚冰凉,瞧她这模样,应是刚怀孕没多久的,这个时候流血是最容易流产的。 香源全身冷得厉害,江意澜忙替她轻轻盖上被子,兀自坐在床上发呆。 沈妈妈很快就来了,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来不及多说,立即吩咐月笼去小厨上找艾叶当归熬药,然后手脚麻利的替香源换了衣服,又吩咐多拿了几个手炉放在床上紧挨着香源的身子。 月笼熬好药,沈妈妈又亲自将药喂下去,一番折腾下来,才算稍稍松了口气“好在出血不多,大人是无大碍了,还需要养上一阵子。” 江意澜也暗自松了口气“妈妈,辛苦了。” 骆玉湛面色阴沉,低声问道“肚里的孩子能否保住?” 沈妈妈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帮她止了血,至于肚里的孩子,我还不能确定,请个大夫,或许还能保住。” 江意澜看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无一丝血色的香源,转过头道“妈妈,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说出去。” 沈妈妈自是知道其中利寄“奶奶放心吧,我晓得。”犹豫了下又道“奶奶,也许孩子保不住更好。” 江意澜稍稍愣了下,随即明白,香源不过一个小丫头,现在却怀上身孕,坏了侯府的规矩,又败坏了侯府名声,这对她来说也许是个灾难。 “一定要保住孩子。”骆玉湛扔过来一句话,遂站起身“我去找世威过来,你们照顾好她。”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妈妈看一眼江意澜,神情复杂。 江意澜心里也多了份疑惑,骆玉湛的态度似乎太强烈了,香源怀孕这事,照理应受到处罚,骆玉湛这般对待究竟为何? 沈妈妈看一眼床上“奶奶,留下肚里的孩子,可能会害死她们母子两个,老侯爷刚去,且不论这孩子是谁的,这丫头都躲不过去。 江意澜打了个寒颤,脸色微变,将秋痕从外头叫进来“秋痕,责源是哪个院里的?伺候哪位主子的?” 秋痕低头看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香源,低声道“香源是在大爷跟前伺候的。” 江意澜倒抽一口冷气,顿时明白骆玉湛的心思,骆玉湛应该是认出香源来了。难道这孩子是骆玉溪的?骆玉溪还在守孝期间,若这孩子真是他的,那他岂不死路一条了? 这个道理难道骆玉湛不明白吗?可他为什么还要留下这孩子? 沈妈妈也变了脸色,喃喃道“奶奶,这事儿,只怕得告诉老夫人了。真出了事,您担不起。” 江意澜亦觉得此事重大,可好歹都要等骆玉湛回来再说,他既然已做了决定,自然有他的想法,她总要知道他是打的什么主意才行。 她禁不住心头微颤,如果骆玉湛真是个想制兄弟于死地的人,那他的心思未免太深了,呆在这样的男人身边比伴一只虎还要可怕。 可她又不愿相信,这些天相处下来,骆玉湛虽不是好男人类型的,却也不是那心肠歹毒伤害亲人的,他或许另有一番计较。 她心下微动,或许他是真想保住这孩子呢?骆玉溪成亲后一直无所出,这也是老夫人的一块心病,亦是不断的往骆玉溪跟前送人,骆玉溪先是纳了一房小妾,又收了两个通房丫头,却一直都不见动静。 最后实在无奈,老夫人这才放弃,又将所有希望都放在骆玉湛身上,谁知骆玉湛竟落了个残疾,老夫人备受打击,只觉得侯府后嗣单薄,祸不单行。 他定是想保住这孩子,可是…… 一时间,她心乱如麻,紧张的两手紧攥在一起,急盼着骆玉湛回来给她一个〖答〗案。 骆玉湛还没回来,香源倒先醒了,一看见江意澜在屋里,立马挣扎着要起来“二奶奶……” 沈妈妈忙按住她“你现在身体虚的很,还是不要动的好,你有什么话尽管说,二奶奶就在这里。” 香源惊恐的看一眼沈妈妈,目里露出一抹警惕。 江意澜缓步走到床前“香源,是沈妈妈救了你,你别害怕,我已经吩咐过了,谁也不会将你的事说不出的。” 香源诚惶诚恐,又似乎松了一大口气,眼泪的泪汹涌而出“二奶奶,谢谢您。”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抚在肚上,颤声问道“二奶奶,求求你,帮我把他拿了。” 江意澜见她情绪激动,忙安抚道“香源,你先不要激动,先好好休息,现在莫说你不想要了,即使你想要,也不见得能保住。”香源似乎呆了一下,忽然呵呵笑了两声,眼里的泪却落得更厉害了,嘴里喊道“保不住好,保不住的好。” 她嘴角挂着笑,可脸上却带着悲痛绝望。 沈妈妈看着她,叹道“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香源又呆了一下,随即躺在床上不动弹了。 江意澜知她此时心里定然难受的很,可不管心里有多难受,该要面对的还是要面对“香源,你跟我说实话,这孩子是谁的?” 香源愣了愣,看看江意澜,默不作声。 沈妈妈在一旁道“你不说实话,二奶奶怎么帮你,即使你肚里那块东西拿掉了,这事要是被老夫人知道了,你一样得死。” 香源身子抖了一下,眸里掠过一丝惊恐。 江意澜看着她,尽量放柔声音“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才能帮你,如果真被有心人知道了,什么后果你是清楚的。” 她当然知道什么后果,所以才会要求把孩子拿掉,泪珠再次从香源眼里滚落“二奶奶,我原是要自己偷偷拿掉的,刚才我撞着您的那会,刚刚用大石头在我肚上压过。我知道肚里这东西留不得,不但会害死我,还会害死他。”他自然指的孩子的父亲。 江意澜吃了一惊,堕胎大多都用药的,她怎会想起用石头压肚,香源看出她心里的疑惑,遂解释道“我不敢用堕胎药,怕被人发现,经常听人说肚子被压,就可能拿掉孩子,所以我就试试。”江意澜叹口气“或许会要了你的命。”香源忽然不再说话了,沉默片刻,才抬头道“二奶奶,我不求您旁的,只求您能救我的命。 这事若被大夫人知道了,我一定会被杖毙的。二奶奶,即使我拿掉肚里的孩子,被大夫人知道了,也一样逃不过去的。这孩子是大爷的。” 果然是骆玉溪的,江意澜自能理解香源心里的恐惧,何氏那样的人,自是不能放过有可能连累她儿子的人,更何况这件事若传出去,骆玉溪就只有一个死,她宁肯先下手弄死别人,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身陷死境。 江意澜上前拍拍她“香源,你先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的休息会儿,等二爷回来了,咱们再说。” 香源更加紧张了,挣扎着又要从床上起来“二爷二爷二爷会告诉大夫人的。”江意澜将她按住“你放心好了,二爷也不会说出去的,大爷是二爷的亲哥哥,他怎会害死自己的亲哥哥?”香源似是听了进去,慢慢的又躺下去。 恰在此时,骆玉湛回来了,身后跟着霍世威。 香源偏头看见,再度紧张起来,睁大眼瞪着骆玉湛,眸中净是惶恐不安。 江意澜抬手按住她肩头,柔声安抚“香源,称别怕,二爷不会害你的。” 霍世威瞧了瞧香源脸色,提步上前。江意澜忙起身站到一旁。 霍世威按住香源手腕把脉,低着头问“喂她喝过药了?” 江意澜点点头“沈妈妈熬的药,艾叶当归。” 霍世威转过头看了一眼沈妈妈,眸里闪过一丝惊异,把过脉后,他轻声道“幸亏喝了药先止住血,我开一服药给她,如果能安然度过今晚,不再出血,或许还能保得住,明天我再给她把脉。” 香源忽然激动起来,猛的挺起身子跪在床上“我不要保住,我不要保住,我要拿掉,我要拿掉,求求您,求求您了。”霍世威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转过身看着骆玉湛。 骆玉湛面色低沉,乌黑的眸子闪着一抹冰冷的光,看向香源,声音冷得亦不含半丝感情“如果你保不住这孩子,明天就是你的忌日。 香源抖了抖,一下瘫坐在床上,半张着嘴傻愣愣的看着骆玉湛。 江意澜给沈妈妈使个眼色,又对骆玉湛道“咱们去外头吧,让她先安静一会子,她受的惊吓太大了,对身体也不好。” 霍世威所有所思的看她一眼,率先出门。 江意澜跟在骆玉湛身后出来,霍世威回过头看着骆玉湛“你确定要保住这孩子?”骆玉湛点点头“一定要保住。” 霍世威微微摇头“你这又何必,他还有机会,可这万一被人知道了,他连一丝机会都没有了。” 骆玉湛看他一眼“你应该更清楚,他的机会很小,这次留不住,可能以后再也没有了。” 霍世威叹口毛不再说话,拿了纸笔刷刷写了几行字,然后道给骆玉湛“……派个可靠的人去拿药,拿回来煎好喂她喝下,等明天再看看情况。”又转头看看江意澜,嘱咐道“她身边要一直有人伺候着她现在情绪极不稳定,又受了惊吓,好好安抚下,否则,也是保不住的。” 江意澜点头应下“谢谢霍公子。,… 骆玉湛送霍世威出门,顺便让人去买药,返回屋里时脸色阴沉的厉害,看一眼江意澜“你应该知道是谁了吧?” 江意澜知他说的定是孩子的父亲是谁,亦不刻意隐瞒实情,遂点了点头“知道了。”“早几年,世威就查出他很难有后嗣,这几年也一直无所出所以,这个孩子一定要保住。”骆玉湛脸上露出一抹痛心,亦带着一股子坚定。 如此说来,骆玉溪该是患有不孕不育的病症了,别说是在医疗条件不发达的古代,就是现代,这病也是令人头疼的很。江意澜不禁唏嘘不已这真是世事无常啊,多年不育却偏偏在这个不能生育的节骨眼上有了孩子。 骆玉湛接着说道“这事不能让母亲知道,否则,香源就死定了。即使能保住孩子,她也一样保不住自己的命。这些天,你好好照顾她。” 江意澜点点头“我知道。” “二奶奶不在屋里吗?”外头传来一阵悦耳的询问声。 江意澜看一眼骆玉湛,是薛姨娘。 骆玉湛使个眼色“你出去瞧瞧,别让她瞧出端倪。”他自己则靠里站了站,将自己遮在阴影里。 江意澜忙整下身上稍显凌乱的衣衫,抬脚出门。 明媚的阳光依旧闪着亮光照在身上,可她已感觉不到丝毫温暖,手心里仍旧藏着冷汗,她长吸口气,定定心神,迎了上去“薛姨娘,身子可全都好了?”薛姨娘正站在院子里询问一个小丫头,见江意澜从后头走过来,稍感惊讶,接着便笑脸迎上来“哎呀,我的奶奶,这些天可多亏了您照顾婢妾,要不然婢妾这条命只怕就要见阎王去了。”说着从袖里掏出帕子在脸上擦了擦,似是感恩戴德的很。 江意澜微微一笑“那是你福大命大,曰后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以后可要当心着点,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懂得爱惜才好。” 薛姨娘甩了甩帕子“二奶奶说的是,亏得婢妾还有您心疼着呢,那些白日里看着是亲姐妹的,背地里还不知道要动多少心思,婢妾心思单纯,差点就死在上头了。” 江意澜见她言外之意扯出雷姨娘,忙转了话题,她可不想参与两人的明争暗斗“薛姨娘,屋里坐坐说会子话吧。”薛姨娘似乎很开心,摇着身子上前搀住江意澜的胳膊,扶着进了屋,一进门一双眼便不住的四处撤望。 江意澜在椅上坐下,又给薛姨娘看了座,见她一双眼来回流转,不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便沉默的坐着不吭声,等她开口。 见她不说话,薛姨娘笑嘻嘻的道“二奶奶,方才婢妾似是瞧见二爷到这边来了,怎么这会子不见二爷呢?”江意澜这才知她来此的用意,原来见骆玉湛来了,怪不得一进门就找来找去,难不成还以为她把骆玉湛藏在屋里了不成?故作惊讶道“二爷来了么?我怎么没瞧见呢?”薛姨娘自觉说漏了心事,稍显尴尬,遂笑着打圆场“婢妾这大病一场,二爷也跟着操心,自婢妾病好了,还没机会见到二爷说声谢谢呢。”江意澜便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气。你就在二爷的院子里,机会多得是。” 薛姨娘尴尬的笑了笑“也是,也是。”一时间,薛姨娘说走也不是说留也不是,现在说走吧,更加坐实她是特意来找骆玉湛的,留下吧又像是不相信骆玉湛不在此处,硬要等着。还真是如坐针毡坐立难安。 江意澜见她这般,心里暗笑,却也不揭穿,月笼端上茶来,她便端起杯子细细品茶。 薛姨娘实在坐不下去了,咬了咬牙,起身告辞,江意澜自不会多留。 秋痕过来禀告二爷已经走了,临走嘱咐她们好生照看香源。 江意澜略一沉吟,问秋痕“你对香源了解吗?是个什么性子的?”秋痕想了想才道“香源是府里的家生子,她爹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老子娘也早早的去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人了,为人老实厚道,做事也勤快。只不知这鼻是怎么回事,倒是闯下大祸了。” “那她是一直在大爷跟前伺候吗?”秋痕如实说道“原来是在浆洗房里,后来大爷房里的一个丫头到了年纪许配人了,她才过去伺候大爷,以前常跟奴婢来往,自进了大爷院里,来往的也很少了。”江意澜点点头,心里有了点数,依旧吩咐秋痕好生照顾香源,多开导开导她。 第一百零八章.保 好在落青堂的西院里很少有外人来,知道这件事的几个人也都是信得过的,江意澜派了秋痕专门在屋里伺候香源。 而她只坐在房里听月笼来回禀告香源的情况,毕竟这院子里还有一个大夫人派来的关妈妈,还有一位不明身份的肖妈妈,凡事小心点总没错的。 下午,香源喝了药安安稳稳睡下了,秋痕小心的从屋里退出来,进了正房,向江意澜禀告“二奶奶,香源一直不说一句话,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江意澜也有些担忧,香源那丫头可能是被吓坏了,她目前的处境很不妙,再加上今天骆玉湛说过的话,只怕她内心里的恐惧已经到了极点“秋痕,你们一定要看住她,看不住,她这条命可能就没了。 秋痕怎会不知这其中利害,当下点头仍去偏房里看着香源。 江意澜吩咐月笼“你去把二爷请过来,就说我有事要与二爷商量。” 月笼应声而去,片刻便回来了“奶奶,二爷不在,说是出门了。” 江意澜只好作罢,这空当儿,秋痕又急匆匆的奔过来了,压低嗓子“二奶奶,您快去瞧瞧吧,香源说什么也不在咱们这里了,非要回去,奴婢劝不住。” 江意澜慌忙起身,院里正好没人,疾步奔进偏房,月笼则留在外头守着。 香源已挣扎着坐在床上,两腿季拉下来准备穿鞋。 江意澜看她一眼,冷冷的笑了声“你巴巴的求我救你,你现在却又要出去送死,那你还求人做什么?既然如此,我看你也不必劳神费力了,我派个人直接把大夫人请来就好了。” 香源身子猛的一抖,脚上的动作登时顿住了,一脸惊恐的看着江意澜“奶奶……” 江意澜低低叹口气“你自己都不想活了,谁还能救你。你走吧,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如果你真的死了,秋痕会给你点把香烧点纸的,好歹的你们也算姐妹一场。” 香源偏头看一眼站在一旁的秋痕,惶惶不安“秋痕” 秋痕缓步上前“香源,多少话我都给你说了,其中利害你也知道,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后果么?你或许能瞒的一日两日,可时间长了呢?给人知道了,你一样是死路一条,你肚里的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香源低了头,大颗大颗眼泪落下来,停了片刻,又拿手在肚上拍打了两下“都怪他来的不是时候,来的不是时候啊。” 秋痕忙上前拦住她,狠声道“你打他做什么,二爷不是说了么? 如果你保不住他,你一样没命。” 香源怔怔的看着秋痕,哇的一声哭倒在她怀里。 江意澜抬步上前,收起方才的冷脸,柔声道“香源,你现在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可眼下的情形容不得你有半点差池,二爷不是说了么,让你保住这孩子。你保住这孩子,他也是你的亲骨肉,难道你就真舍得把他打掉吗?你不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的吗?” 香源哭的泣不成声,窝在秋痕怀里猛点头“我想我想………可……” 江意澜又劝道“那不就结了,你生也有可能死,不生也有可能死,何不冒险生下来呢?更何况现在还有二爷护看你。你不是也多了一层保障吗?你又何苦非得现在寻死觅活的呢?” 香源仍是哭个不停,但江意澜的话她却听在了心里,她不是那狠心肠的人,下毒手将自己的孩子杀死,她只是觉得自身难保,哪里还有力气再护着肚里的孩子?主子说她还能将孩子生下来,她怎会不开心? 可是她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奴婢,即使生下了爷的孩子那又能怎样? 江意澜知她一时半会转不过弯来,遂后退一步劝道“香源,你肚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霍世医说还要等明天看看情况再说,现在你好好的躺着休息,有什么事等明天霍世医来了再说好吗?” 香源着急的看看江意澜“二奶奶,我出来这半天了,大爷那边没人伺候,她们肯定会找我的,万一找不到我,那可怎么办?” 江意澜朝她微微点头“你放心,我会帮你遮住的。你好生休息吧,先养好身体再说。”其实刚才她也想到了这点,正要与骆玉湛商量此事,谁知他竟然出去了。 香源虽转不过弯来,但主子的劝她只当是命令,点点头应了下来。 秋痕扶着她重新躺在床上,她眼里的泪亦是止不住的往下落。 江意澜在屋里坐了一会子,顺着香源的意思又说了些话,随后吩咐秋痕好生照顾香源,便起身离开了。 出了门,月笼搀住她,低声道“关妈妈刚才过来了,问我站在这里干什么,还要进去看看,被我拦住了。” 江意澜微微皱了皱眉“难道她听到什么风声了?” 月笼缓缓摇头“瞧着倒不像是,如果她真听到什么风声,不早就巴巴跑到大夫人那里去了。” 江意澜便吩咐道“你找个丫头二门上守着去,二爷一回来便请到这里来,就说我午急事回到房里,她越发觉得香源留在落青堂十分不安全,虽然院里少有人来,但关妈妈一人就很难瞒住了,她现在恨不得揪每个人的错好去何氏跟前领赏。 傍晚时分,骆玉湛终于回来了,不过才半天的功夫,已是一身灰尘,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江意澜惊诧的看他一眼“爷这是去哪里了?” 骆玉湛抬手在身上拍打几下“我去城外了,你急着找我有什么事?” 江意澜也不接着问他下午的行踪,遂将心里担心的事说出来“爷,香源一直在我这里也不是办法,尤其是大哥那边,不见了香源,总会有人找的,莫名的丢了个人,万一闹大了也不好。” 骆玉湛皱皱眉“这事也不能跟读大哥说,他是个沉不住气的,一知道肯定过来看香源,一准露馅。” 江意澜遂提议道“爷,要不去跟老夫人说说吧,毕竟大哥也是她的亲孙子,老夫人的心与您是一样的,或许比您更盼着能见到下一代。” 骆玉湛目里犹豫不定“万一祖母不同意,把香源杖毙了怎么办?”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我想不会的,祖母年纪越来越大,心心念着的又是下一代的子孙,她应会想办法保住这孩子的,再说了,这件事被牵出来,最终连累的还是大哥,祖母自不会害了大哥。 骆玉湛默不作声的站了一会子,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点点头“只能这样了,你跟我一起去吧,祖母或许还能听你一两句劝。” 江意澜点头,随他一起出门。 到了木雪园,老夫人刚吃过晚饭,正坐在椅上跟骆妈妈说话,骆妈妈见他们一同走进来,脸上略带些惊讶,随即起身“二爷,二奶奶用过饭了么?”接着便给两人看座。 江意澜紧跟在骆玉湛身后,骆玉湛回答一句“还没用饭。”然后看了看老夫人,目光闪躲。 老夫人瞧出这两人似是有话要说,便对骆妈妈道“骆妈妈,你瞧瞧我的清汤做好了么。” 骆妈妈亦知老夫人是故意将自己支出去,遂应声出去,并将房门带上,出了门便站在门口安静的等着。 老夫人看他们一眼“有什么事,说吧。” 骆玉湛回头看一眼江意澜,示意她先说话。 江意澜定定神,从他身后走出来,对着老夫人跪下去“祖母,今天我们做了一件大错事,不知道祖母能不能原谅我们。” 她这么一说,骆玉湛也跟着跪下去,附和一声“请祖母原谅。 老夫人锐利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扫了几圈,冷声道“说,什么事。” 江意澜缓了缓,颤声道“祖母,我们可能害死了两条命。” 老夫人倒抽一口冷气,昏暗的灯光下一双眼瞪得尤为突出,身子也跟着僵了僵“你说什么?” 江意澜忙解释道“我们害死了两条人命。” 老夫人身子颤了颤“你们害死了谁?” 江意澜顿了顿,抬头看了看老夫人的脸色,才接着道“一个丫头和她肚里的孩子。” “什么?”老夫人震惊了,睁大眼看着跪在跟前的两个人,甚至不明白他们说的到底什么事,可她的心却在剧烈颤拌着,老侯爷刚刚逝去,府里居然有人干出这种事,一个丫头有了身孕。 她忽然低声笑起来“呵呵呵呵,你们做的对,一个奴婢坏了侯府的名声,就该死,就该死。” 老夫人笑着笑着,笑容忽然僵在脸上,脸上带着些狰狞之色,猛的将一道利光射向江意澜“谁的孩子?谁?” 这次江意澜没说话,而是骆玉湛低声道“祖母,是大哥的。” 老夫人蹭的一下站起身,恶狠狠的看着他们两人,呆怔了一下,重复问道“你,你说是谁的?谁的孩子?” 骆玉湛一字一句的回道“祖母,是大哥的,那丫头肚里是大哥的孩子。” 老夫人身子一抖,猛的跌坐在椅上,沉声道“玉溪的,玉溪的?真的是玉溪的?” 江意澜点点头“她亲口告诉我是大哥的孩子,她平日里便在大哥跟前伺候,旁的人她也见不到。” 老夫人眼珠子转的很快,立时便回过神来“那丫头呢?你们已经把她弄死了?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除了你们知道,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江意澜便将上午碰到香源的事说了出来,老夫人只听得两眼瞪圆,紧着追问那丫头的下落。 二人也不隐瞒,这才如实相告。 老夫人听到香源还没死,仿佛暗暗松了口气,但嘴上却狠声硬道“狐媚的丫头,在这种时候勾引爷们,惹得爷犯错,你们可知道,守孝期间出这种事,是要被处死的。” 两人齐声回道“知道。” 老夫人沉声道“以你们看,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骆玉湛看一眼江意澜,示意她开口说话。 江意澜只好接过话来“祖母,这件事一定不能被别人知道,否则大哥就完了,祖母,您可要救救大哥,救救他的孩子啊,那丫头肚里的孩子也是咱们候府的血脉,还是咱们侯府第四代里德头一个,祖母,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啊。”老夫人眸光微变,看了看江意澜,似乎很满意。 骆玉湛这才接过话来,声音稍显沉重“祖母,有件事我一直没敢跟您说,怕您伤心难过,世威曾经为大哥把过脉,大哥有孩子的机会很小,错过这次,也许以后再也不会有孩子了。”老夫人脸色变了变“世威亲口说的?”骆玉湛点点头“早在两三年前世威就说过了,这几年大哥那边也一直没动静,可见是真的了。” 老夫人忽然松懈下来,好像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她靠在椅上,像是在喃喃自语“咱们武骆侯府一生光明磊落,为国为民不惜劳苦,老天爷究竟为何非要这么对我们?玉溪不能生,你现在又是这样…这让我,让我这个老太婆有何脸面见骆家的列祖列宗。” 老夫人干涸的眼里落下几滴泪,顺着脸颊落在灰色的衣衫里。 江意澜便又道“祖母,所以您才一定要保住大哥的这个孩子,日后骆家的长辈们也会体谅您的。” 老夫人动了动身子,神色沮丧悲伤“亏得你们还替你大哥替武骆侯府着想,你祖父泉下有知,也心安了。”顿了顿又道“把那丫头送出去吧,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她把孩子平安生下来,到那时再说。 你们可有合适的地方?” 老夫人又看看两人“你们起来吧。”二人遂站起身,骆玉湛便道“祖母,香源肚里的孩子能不能保住,还要明天看看再说,不过世威说幸好止血及时,保住的可能性也是极大的,今天我去山上庙里找了一处安静的地方,不如把香源送到那里去。”江意澜却觉得庙里不安全,当初她不是无意间就听到骆玉湛母子的对话了么?心下一转,想起一个地方来“爷,庙里人来人往,其实很不安全,有些香客四处乱跑,难免被人发现。 我看不如送到我城西的庄子上去,那里地势低洼,人烟稀少,很少有人去的,再说了,即使有人去了,也不知那庄子是谁的,更不知住在里面的是什么人,亦不会跟咱们武骆侯府联系在一起。” 骆玉湛也想起那个地方来,遂点了点头“那倒是个好地方,不过香源在那里似乎有些不方便。” 江意澜知他的意思是说那里只有王骆子一个人,照顾一个孕妇确实不便,遂道“让朱颜跟着过去伺候吧,她前阵子正好生病一直躺在屋里,过两天我跟人说送她去外头静养去了,这样也说得过去。再说了,她去,爷也可放心。” 老夫人忽然插话道“自己跟前的人跟着当然放心,不过朱颜这丫头太年轻了,又没什么经验,我不放心。”说着朝外喊了声“骆妈妈。”骆妈妈应声推门而入,面色同样沉重。 老夫人看她一眼,带着少许命令之意开口道”“骆妈妈,有件事非你不可了,我只信你。”骆妈妈也不避讳,刚才她在门外听了个一清二楚,径自开口道“老夹人,我都听到了,您是要我去照顾香源么?” 老夫人点头“别的人去我不放心,这可是大爷的亲骨肉,你知道轻重的,不过,你的身子……”骆妈妈微微一笑“老夫人,虽说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可是这也是您最大的心愿,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一定给您抱回来个白白胖胖的小少爷。”老夫人咧开嘴笑了起来“好好好……”眼里的泪又止不住的落下来,这一天她等得太久了,她身子日渐虚弱,甚至觉得再也等不到这一天了,现在却忽然来了这么个机会,她绝不会让人破坏她抱重孙子的梦。 “骆妈妈,您身体能撑得住么?”江意澜关心的看着骆妈妈问道。 骆妈妈呵呵笑了笑“二奶奶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要中大用呢,怎么会撑不住呢。” 老夫人心头微酸,低声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从十几岁就开始跟着我了……我一直把你当亲人的。” 骆妈妈眼里的泪也落下来,哽咽道“老夫人,老奴不跟着您还跟着谁去,老奴就是死也要死在侯府里。”江意澜骆玉湛两人都被感动了,骆玉湛朝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朝骆妈妈做了个揖“骆妈妈,等您老子,我给您养老送终。” 骆妈妈泪眼朦胧,看着骆玉湛,颤声道“二率,有您这句话,我就知足了,知足了。”她擦擦脸上的泪“老夫人,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老夫人想了想道“明天一旦确定香源肚里的孩子能保住,立马就走,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放出风去,就说你白天摔倒了,正好被香源丫头看见扶着送回来,明天得把你送出去养病。明儿个早晨我会找大奶奶要人,让香源跟着去伺候。” 第一百零九章.太极风波 从木雪园甲出来,外头天色微暗,院里高高挂着的灯笼都已点起来,闪着迷蒙的亮光,将四周照得朦朦胧胧。 江意澜走在骆玉湛身边,感觉一阵压抑,心头说不出的沉重,不知该为香源庆幸还是该为她感到悲哀,她的性命在几个毫不相干的人手里来回转了几圈,亦是从鬼门关上走了几遭,只怕连她自己都不知晓吧。 走在前头的骆玉湛突然回过头问她“想什么呢?” 她叹口气“世事无常,一不留神就会丢了性命。” 骆玉湛心里亦是万分沉重,连脚下的步子都觉得难以迈出去,发生这样的事情亦是他始料未及的,亦不知该为大哥高兴还是伤心,自己的亲骨肉,却由别人决定生死,真是一种悲哀。 江意澜似是猜中了他的心事,脱口而出“这对大哥来说,是件好事,就算以后知道了,他也会开心的。、, 骆玉湛沉沉的回了一声“但愿吧,你说,万一保不住怎么办?” 江意澜心里一沉,这也很难说,香源先是用大石头压过肚子,又摔了一下出了血,能不能保住还真是个大难关“顺其自然吧,如果真保不住,也只能说是天意了。” 骆玉湛不再说话,两人依旧一前一后朝前走着。 轻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凉意,江意澜顿觉有些冷,手上更是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骆玉湛突然解下外衣转过身来披在她肩上“冷了,披上吧。” 江意澜微微一愣,外衣上带着他的气息,丝丝扑进鼻内,令她心神微荡。 “你害怕么?”走在前头的骆玉湛低着头,声音柔和“自从你嫁到武骆侯府,似乎没一天顺心过,你害怕么?万一哪天丢了性命。”江意澜微怔,叹道“怕又怎样?躲不过的就只能面对。早死早超生。”骆玉湛笑了笑“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江意澜也跟着笑“活着也不见得什么都有。不过有句话叫做好死不如赖活着,不管怎样,还是好好的活着吧,昨天死了的人,我们今天的活着就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骆玉湛回过头看她一眼“你很乐观,很好。其实她们都应该谢谢你,是你救了武骆侯府。” 江意澜脚下步子停了停,隔着朦胧的光打量骆玉湛“爷,不要给我戴高帽子,我只是个小配角,无意间完成了大使命而已,我们都应该感谢老侯爷。” 骆玉湛也停下脚步,目光炯炯有神的盯着她“你很聪明,怎么以前我从来没发现呢?”“现在发现也不晚。”江意澜抬脚欲走,骆玉湛却提前抬了脚,一步跨到她跟前,一只手捏住她下巴,迫使她面对他“我还发现,这个时候看起来,你也很美。 江意澜愣了一下,才忽然反应过来,现在灯光暗,看不清楚她的脸,看不清的时候才是美的,这明显是在损她,但她还是微微笑了笑,很有礼貌的回了句“多谢爷夸奖。” 然后挣出下巴,径自从他身前走过,又直直的走回落青堂去了。 一晚上,香源都很乖顺,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但是秋痕不敢放松警惕,在她床边守了一整夜。 江意澜把朱颜叫到屋里,跟她说了要去城西庄子上的事,朱颜似乎有些不愿意,但见主子神情严肃认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亦答应下来,晚间也去偏房看了看香源,与秋痕说了几句话便回房了。 江意澜怕朱颜想不开,心情不顺,遂让月笼早些回房陪她说说话,一夜倒也安安静静的过去了。 次日清晨,霍世威很早就过来了,仔细的为香源把脉,终于确定孩子暂时保住了,但还需要多喝些保胎的药。 江意澜自是十分高兴的,忙着去木雪园送信,进了屋才发现,何氏陶氏岳氏,芳沁郡主都在,遂一一行礼。 老夫人命人给她看座,接着方才的话题“我身边就这一个得力的,唉,这许多年,真是辛苦她了,这会子摔得不轻,先让她静养一阵子去。孙媳妇,多亏了你院里的香源丫头,要不然骆妈妈不知道要在冰凉的地上躺多久呢。” 岳氏见老夫人夸自己跟前的人,笑的合不拢嘴,忙谦道“祖母过奖了,这事谁碰上都会帮一把的,更何况骆妈妈的好咱们谁不知道呢? 她又是您跟前大红人,谁见着不上前巴结着呀。祖母,骆妈妈年纪大了,再不可轻视这一摔,好好的养一阵子才是。”老夫人笑着指她“瞧这小嘴会说的,你这话可不能白说,香源那丫头我就要过来了,专门跟着伺候骆妈妈去,瞧着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的,跟着骆妈妈,我也放心。我也是怕她落下什么毛病,辛辛苦苦跟了我大半辈子了,不能老了老了再落下一身的病。” 岳氏马上爽快答应下来“祖母发话了,孙媳妇哪还能不答应啊,别说要个小丫头,您就是要我,我也绝对没二话。” 江意澜眸光流转,站起身“祖母,刚才失嫂也说了,谁看见骆妈妈都得上前巴结着,意澜也想巴结一回。 我院里的朱颜上次跟我出去也摔了一下,到现在还没好利索,孙媳妇也想让她跟骆妈妈出去静养,不知祖母开不开这个恩呢?” 老夫人撇撇嘴“你们一个个的成日里想着算计我这个老婆子,你哪里就巴结这么快了,你那个不是摔了有一阵子了,静养的也差不多了。”江意澜却不依,继续道“正是因为静养些时日了,可不见好,所以孙媳妇才担心,她也是自小便跟着我的,我也不忍看她落下病根,祖母,您就当行个好吧。” 老夫人白她一眼,笑道“好吧,如果我不同意,只怕你就要把沈妈妈收回去了,那我嘴谗了还不得没吃没喝了,正好,骆妈妈走了,让沈妈妈到跟前来伺候我一阵子吧,算我欠你个人情,你把朱颜那丫头送过来,咱俩两清了。”江意澜捂着嘴笑“那就多谢祖母了,我这就回去给那丫头说去,沈妈妈能在这里伺候您,那是她的福分,自是她巴不得呢。” 江意澜说着朝老夫人行个礼,又朝屋里其他人行个礼,随后便退去了,留下一屋子人愤愤不平,凭什么好处全让她占了啊?贴身丫头跟着老夫人的贴身侍婢出去享福,就连一个厨上的妈妈都能到老夫人跟前伺候。 江意澜自不去管这些异样眼神,急忙忙回到院里吩咐朱颜收拾好东西,又亲自到了偏房,看着香源穿衣下地,又嘱咐了几句话。 香源这才知自己真的得救了,而且是得了老夫人的准许,一时间百感交集,硬是要跪在地上给江意澜磕头。 见拦不住她,江意澜也不多说了,由着她恭恭敬敬磕了几个头。 这一番计较下来,外头来接的骄子就到了,江意澜让她们直接抬进来放在偏房门口,然后让朱颜扶着香源一起上了骄,出了院门,江意澜的心还一直砰砰跳,直到确认三人都已上了骆妈妈的马车,她才安下心来。 又过了两三天,骆妈妈送信来,一切平安无事,香源照着霍世威的药方子喝药,身体也大好了。 老夫人的心也放下来,精神也比以前好了许多。 又过了几日,老夫人忽然派人来请江意澜,江意澜以为香源那边出了什么事,忙着往木雪园赶,一进门便迫不及待的问道“祖母,可是出什么事了?” 老夫人瞟她一眼,冷声道“你每天还盼着出事不成?” 江意澜愕然,看看老夫人神色,又不像出大事的神情,遂笑着道“祖母,没出事就好。” 老夫人微微皱了皱眉“骆妈妈走了,沈妈妈又忙着做饭,没人陪我说话,实在太无聊了。我叫你过来陪我说说话。” 江意澜笑嘻嘻“好好,好啊。” 老夫人却似带了些不悦“怎么,嫌我老太婆老了,陪我说话闷啊?”江意澜知她是故意这么说,也不接她的话,忙转移了话题“祖母,您的腿最近怎么样啊?晚上睡觉还疼吗?” 老夫人闷声闷气的回答“好歹的还能睡着。” “那就好那就好。”江意澜接着提议“祖母,不如这样吧,今儿个外面的天也很好,咱们出去走走。您还记得我前些日子跟您提起过有一套适合您练的拳法么?咱们去外面,我练给您看看怎么样?”老夫人稍稍沉吟,才道“好吧,出去走走也好。” 江意澜开心的笑起来,忙上前搀住老夫人“祖母,您可别笑话我啊,我就是跟着书上照着葫芦画飘,您可是跟祖父上过战场的女中豪杰,我在您跟前练拳,那简直是班门弄斧,您可千万别笑话我啊。”这话有很明显的拍马屁意向,可谁不爱听好话呢?果然老夫人一听,眉角的皱纹都挑起来了,眼里闪着亮光,仿佛当年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中豪杰又回来了“等我看过了再说。”江意澜见她面上带着骄傲自豪的神色,心里暗喜,这位老祖宗可不是好糊弄的,眼睛可雪亮着呢,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发现老夫人其实是个很宽容的人,一般不是特别严重的错误,她都睁只眼闭只眼当看不见,对待下人亦是如此,虽说她也常摆着冷面孔,事实上不过是只纸老虎。 江意澜扶着老夫人来到huā园的空地上,阳光明媚,huā园里已经开着些小huāhuā,江意澜认不出都是些什么huā,亦不去研究,她对huā没多少兴起。 她扶着老夫人坐到小亭子里“祖母,您就坐在这里看我练拳,等我练完了您再说怎么样。半路上您可别打击我,要不然我可练不下去了。”老夫人不耐烦的摆摆手“真多话,怕去练。” 江意澜伸伸舌头,转身走到huā园空地上,她今天正好穿了件上对襟夹袄,碎huā小裙,里头穿着绑腿的乳白色肥大裤子,起站蹲身都很麻利。 她站在空地上,对着老夫人抱抱拳,学着那些练家子朗声道“雕虫小技,见笑见笑。 老夫人嘴角微撇,挂上一丝笑。 江意澜一边做着动作,嘴上一边说着“第一招,起式,第二招,左右野马分鬃第三招…白鹤亮翅第四招,左右搂膝拗步………” 她似乎动作缓慢,却又如行云流水,一套做下来,竟让老夫人看了个眼huā缭乱。 她稳稳昨晚最后一招,收势,仍旧站在原地,抱拳朝老夫人道“请祖母指教。” 老夫人眨眨眼,吃惊的看着她“你是才学的这套拳法?” 江意澜额头上渗出一层细汗,她抬手擦了擦,借此掩饰心虚,唯恐被老夫人看穿,遂又改口道“这都被您看出来了,其实我就看过了,不过那时只看了看学了两招,这几天才开始练起来的,祖母,您可真是火眼金睛。”老夫人这才释然,她本人虽不是练武出身的,但这些练家子的招式她也见过很多,方才江意澜这一套走下来,一看便知不是刚学的, 不过见她动作这么缓慢,硬是初学的缘故。 “这套拳法,你是从哪里看来的?”骆镇南的声音从huā园另一头传过来,江意澜吃了一惊,没想到还有人在看她练武,忙起步走进小亭子,乖乖站到老夫人身后去。 骆镇南缓步走过来,目光炯炯有神,定在江意澜身上,像是要把她看穿“意澜,这套拳法,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江意澜心头暗惊,难道被他瞧出什么端倪来了?他可是这方面的行家,练过武打过仗的,她脑筋急转“二叔,很早之前看过的了,现在记得也不是特别清楚,大体上是这些招式,让您见笑了。” 老夫人看一眼骆镇南“老二,怎么了?你也会这套拳?意澜说是专门给我们这些女人练的,强身健体。” 骆镇南笑了笑“此拳招式连贯,动作缓慢,确为强身健体之好。意澜,这套拳法,看似缓慢,其实进退皆有转换,动静有常,势势相连,绵绵不断,重在意在心,如果用在对付对手上,该是威力无穷的吧?”江意澜愕然无语,这些话似乎当初练太极拳的时候听那师傅说过,说是精髓,不过她早就忘记那些了,但太极拳的威力她可是知道的,多少电视多少书中都写过太极拳的威力,一招发出去,威力强大,骆镇南连这个都看出来了。 她却不敢承认,只能继续装呆,皱着眉角“二叔,您说的这些我可不懂,只知道练得顺手了,感觉浑身都舒畅了许多。” 骆镇南看看她,见她不像在说假话,更何况文江侯府一向以文示人,不可能教出来个练武的女儿,而且瞧着江意澜也不像是练武的行家,遂放下疑心“呵呵,我随口说说而已。” 转过头看着老夫人道“母亲,这套拳法极适合您练,您不妨跟意澜多学学,对您的身体终是好的。” 见得到儿子的赞许,老夫人笑的很开心“那我就跟她学学,左右也没什么事,权当活动活动我这把老骨头。”骆镇南笑了笑,同两人告辞。 江意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深呼一口气,幸好没被他发现什么,如果非逼着让她找出太极拳的书来,那可就惨了,指不定还会被当成妖怪拿起来烧死。 她打个寒颤,不敢再往下想了。 老夫人奇怪的看她一眼“出汗冷了吗?” 她回过神,忙道“没事,没事,刚才是出汗了。祖母,现在咱们开始学吧。今天先学前三招,以后咱们就一点一点的学,不着急哈。”老夫人点头同意,跟着江意澜来到空地上,学着江意澜的动作,一招一式也做得像模像样。而江意澜则手把手的亲自教导起来。 一连三日,江意澜都带老夫人去huā园里练拳,渐渐的,整个侯府里的人都知道了,纷纷跑去看她们练拳,也有在旁边跟着学的,也有呆在一旁哈哈笑的。 她们自然不敢笑老夫人,每每都笑江意澜动作缓慢不优雅,笨的像猪。 老夫人似乎丝毫不介意她们的这些嘲笑,照旧命江意澜在huā园里教拳法,她心情似乎也好了很多,连带着气色精神都好了很多,脸上的笑容自是也多了。 何氏终于也忍不住了,假惺惺的假装过来问候老夫人“母亲,您能撑得住么?瞧这一头的汗,我给您擦擦。”说着拿出帕半就往老夫人脸头上抹。 老夫人正练着拳,头轻轻一偏就躲过去了,何氏捏着个帕子尴尬的停在半空中,讪讪的退在一旁,找了个机会靠近江意澜,小声警告“老夫人原本就身子骨不好,这么练下去,如果累坏了身体,仔细你的小命。”江意澜呵呵一笑“母亲言重了,祖母是强身健体,又不是上战场打仗,累了自然可以歇歇,没事儿的。” 其实她们一天下来基本上就练一个招式,而且总共加起来也就半个时辰,中间还要休息上个两三次,压根儿累不着人。 第一百一十章.离间 何氏一听立马恼了,沉着脸低声呵斥……,江意澜,莫不成你还以为这府里你是当家的人了?老夫人的事还要你来安排,你也不好好想想,你做的那些事,哪一样能上得了台面,行了,谁也没心思在这里跟你费口舌,赶紧劝老夫人回去。”江意澜面色微沉,声音不大,但却足以让在不远处练拳的老夫人听得清清楚楚,恭恭敬敬的道“母亲,练拳对祖母的身体好,这也是祖母愿意练得,媳妇实在无力安排祖母什么。” 何氏气的双目圆瞪,狠狠的挖了她两眼,然后走到老夫人跟前,柔声顺气的道“母亲,您身子本就不好,习武之事您还是少练,免得累坏了身子。”老夫人做个收势,从袖里拿出条帕子在脸上擦了擦,冷声道“看来我是该交权了,有些事该交给你来安排了。” 一句话不冷不淡,却狠狠的砸在何氏的心窝上,老夫摆明了在讽刺她惦记着侯府大权的事,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尴尬的喃喃道“母亲,您……………” 老夫人又拿着帕子在脸上擦了擦,目光从何氏面上扫过,淡淡道“如今老大才是正儿八经的侯爷,侯府理应你管着,过几日过来领钥匙吧。”何氏心下一慌,老夫人说的云淡风轻,可谁都能看出来她似乎有些着恼了,难道有什么风声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去了?这事要是传到大老爷耳朵里,岂不成了她逼迫老夫人让权?大老爷不掐死她才怪。 何氏忙急着道“母亲,您这话是从哪里说起?老爷是做了侯爷,可是媳妇万万没有要权的那心思,媳妇自己有几斤几两,心里清楚的很,媳妇可不敢担这个担子,母亲若是听了什么闲言碎语,还望母亲明察。” 说着抬起袖子在眼上抹了抹,似是悲痛欲绝的模样。 老夫人撇她一眼,语气更加冷淡“什么闲言碎语,我老了,让你分担着点不应该吗?”然后朝四周看了看,大声道“行了,都别在这里看了,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出来活动下也落不得素净,意澜,扶我回去吧。” 江意澜应声是,忙上前搀住老夫人,亦不顾周围人的目光,1小心扶着老夫人回木雪园了。 回到房里,老夫人走到椅上坐下,接着便有丫头端着木盆进来,双手遂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将手放进盆里稍稍洗了洗,拿起手巾在脸上擦了擦,那丫头便将木盆端走。 江意澜刚想行礼辞退,老夫人就开口问道“侯府大权早晚都要交到侯爷夫人手里,你说现在就交给你婆婆,你认为怎么样?” 江意澜微愣,老夫人为什么突然问她这样的问题?侯府大权可不是她一个外来的小辈能评论的,遂道“祖母,这样的大事,意澜不懂。”老夫人看她一眼,强调道“懂不懂的都说上两句,说错了又没人治你的罪。” 江意澜略一沉吟,认真的回道“祖母,母亲是侯爷夫人,您也是侯爷夫人,不管是母亲还是祖母,最终目的都是为了侯府好。” 老夫人目光深邃,闪着亮光看着江意澜,这是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却又给出了一个很明确的〖答〗案,交权或者不交,都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侯府好,如果自己认为大权交给何氏,侯府会更好,那就交给何氏,倘若认为交给何氏是害了侯府,那自然不能交给何氏。 这样一样看似明确的〖答〗案却又是个选择又抛回给老夫人,老夫人对江意澜不禁有些刮目相看了,她话不多,却遇事不乱,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远见,实属不易。 老夫人心里这么想着,但面上仍是淡淡的“好与不好,也不是谁说了算的,算了,你先回去吧,我安静一会。” 江意澜福身行礼,从房里退出去,来到木雪园的小厨房里,沈妈妈果然正在忙碌,额头上已热出一脑门的汗,见她进来,忙迎上来把她推出去“奶奶,这里呛得很,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是不是老夫人想吃什么东西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不是的,妈妈,我过来看看你,这些日子累坏了吧?怎么样?呆在老夫人跟前还行吧?”沈妈妈笑笑,听江意澜这么说,心里颇感欣慰“我没事,不过我瞧着老夫人气色好多了,其实娄夫人没有多大的脾气,可能是老了,想的太多,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意澜点点头,握住沈妈妈的手“妈妈,老夫人就多麻烦你了,不管怎样,您将老夫人照顾好,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沈妈妈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奶奶请放心,我定会照顾好老夫人的,您自已也要当心。 ”顿了顿又道“奶奶,平日里您出门最好还是带个人,您自己来回总是不妥的。”自朱颜走后,江意澜身边便很少一直带着人,她不过是每天来木雪园一趟,每每都自个儿跑过来,然后带老夫人去huā园练拳,伺候完老夫人,自己再回去,似乎已经习惯了。 听沈妈妈特意吩咐她,她也不坚持,答应道“妈妈,我知道了,院子里少了你和朱颜,一下子忙不过来。明天我就带着月笼。”沈妈妈点点头“奶奶,1小心点总是好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江意澜才从木雪园里离开,又经过方才练拳的小huā园,隐约听到里头传来窃窃私语声。 “祖母居然为了她训斥大伯母,实在不相信,难道她真以为可以上天了么?”……哼,能上天怎么样?还不是一见大风就给刮下来,爬到枝头上也不见得就能成凤凰,入了祖母的眼又能怎样?祖母能跟她一辈子?女人最重要的还是找个能靠得住的夫婿,二哥已经注定断后了,她还能有什么指望?不过一只小蚂蚱,蹦醚不了几天。” 江意澜缓缓停下脚步,隔着huā革缝隙朝小亭子里望去,只见骆玉蝉骆玉娴两人正坐在里头交头接耳说话。 骆玉娴又接着道“大姐,您原本就娶嫁个好人家做奶奶享清福了,可现在却被留在家里守孝,守孝一年,谁知道一年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呢?这些还不都是那个女人带来的?若不是她,祖父怎会这么快就去了。”骆玉蝉面上淡淡的,看看骆玉娴,似于很不想再谈这个话题“妹妹,生死有命,怪不得旁人,听天由命吧。” 骆玉娴却有些恨铁不成钢“大姐,就您心地善良,咱们侯府里的姐妹谁不为你抱屈?恨不得抓住她撕个稀巴烂好给你出气,你却还这么漫不经心不放在心上的。”骆玉蝉似乎有些不耐烦了,但脸上却一派平静“行了,妹妹,别说了,让人听见传到母亲耳朵里,又该挨训了。” 三房里,骆玉蝉是嫡女,骆玉娴是庶女,骆玉娴本就对骆玉蝉生着一份畏惧,再加上骆玉娴的生母王氏颇得三老爷喜爱,那三夫人陶氏自是将其恨之入骨,连带的对这个庶女也看不上眼。挨训是常有的事。 在骆玉蝉跟前,骆玉娴总是矮上一分的,但她却时刻盼着能寻个好人家将骆玉蝉比下去,如果能将骆玉蝉的婚事彻底破坏,她更是心头大快。 所以她还想再在骆玉蝉跟前吹吹风,最好能让骆玉蝉记恨江意澜,让两人斗起来,斗的骆玉蝉名声大败,斗的江意澜从侯府里滚出去,老侯爷的死也搁浅了她的亲事,所以她对江意澜亦是恨之入骨。 骆玉蝉见她还想再说,遂摆了摆手“行了,咱们回去吧。”说责站起身。 江意澜在心里冷笑一声,抬步走上前,笑呵呵的道“两位妹妹在这呢,今天天气真好,出来走走挺不错的。” 骆玉蝉乍一见她,猛的一惊,与骆玉娴对视一眼,心头有些惴惴不安,不知江意澜是否听到她们方才的对话,因着心虚,她脸上也带了一丝笑意“二嫂啊。” 江意澜笑了笑,走进小亭子,笑着对骆玉娴道“妹妹的声音可真清脆,大老远的就能听到你的声音了,果真好听,比那流莺还好听几倍呢。”骆玉娴一怔,不知江意澜这话究竟何意,却又不敢多问,只得皮笑肉不笑的讪讪道“二嫂见笑了,妹子可比不起。”江意澜笑的一脸灿烂,目光从骆玉娴面上转到骆玉蝉脸上,再多了几分热情“玉蝉妹妹,好些日子不见了,有空去我那里坐坐。”骆玉蝉面色微红,呵呵一笑“好的。”江意澜又看一眼骆玉娴“那我就不打扰两位妹妹了,我先回去了。”骆玉蝉看着江意澜远去的背影,低声训斥“不知道她午没有听见。”骆玉娴冷哼了一声“听见就听见,谁还怕她不成?姐姐,你就不鼻给她好脸色,看她笑的那样子,真想撕了她的脸。”骆玉蝉眉角微皱,看了一眼骆玉娴,方才她明明看到骆玉娴对江意澜也是笑脸相迎的,这会子却又让自己不给江意澜好脸色看,原来是撺掇她做坏人来了。 她可以假装看不见不理江意澜,也可以暗地里刁难江意澜,甚至给江意澜使绊子,但她最讨厌被人当傻子利用。 第一百一十一章.二爷的秘密 江意澜离开huā园, 心底不禁冷笑,骆玉娴的小算盘打得好,可这会儿只怕骆玉蝉已有所警惕了?二人的嫡庶关系是永远横亘在她们之间的最大障碍,亦是无法逾越的,骆玉娴小小的一个举动都会引起骆玉、 蝉巨大的猜疑与反感。 骆玉娴能想到的,骆玉蝉同样能想到。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1 回到院子里,秋痕在院子里干活,见她回来忙迎上来“奶奶, 练拳累了?”然后凑近她小声道“奶奶,郡主来了。” 江意澜皱下眉角,小声问道“郡主说有什么事了吗?” 秋痕摇摇头“在屋里等了一会子了,瞧着心情好得很。 江意澜微微点头,拉了拉身上衣衫,朝屋内走去。 “意澜,你可回来了。”芳沁刚看到个衣角便起身站起来迎到门口,热情的打着招呼。 江意澜倍感不适,忙伸手搀住她“郡主,您快里头坐着。” 芳沁却反手挽住她的胳膊“意澜啊,以后咱们可真是一家人了,亲上加亲啊。” 江意澜有些奇怪,不明所以的看着芳沁,不明白她说的这话什么意思。 芳沁看她一眼,喜笑颜开,一脸的灿烂“意澜,你定是还不知道?你那意黛姐姐被选为世子侧妃,以后,我可就是她嫡亲的姐姐了。” 江意澜大吃一惊,江意黛入宫选妃多日一直没传出什么消息,芳沁忽然带来这么个消息,一时之间她还真有些难以消化。 芳沁见她面色惊诧,忽然不说话了,咯咯笑起来“怎么样?是亲上加亲了?” 江意澜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那我可要恭喜姐姐了,只是,郡主,这辈分上岂不是乱了?” 在武骆侯府芳沁是她的三婶,而芳沁却是江意黛的姐姐,这不是差着一辈的吗? 芳沁呵呵笑的开心“差辈份又怎样?这就是咱们的缘分,别管叫什么,底子里都是亲的,这才是最重要的,你说呢?” 江意澜仍处于震惊之中,江意黛本意是要做皇上的妃半,却进王府做了侧妃,只不知这中间到底生了什么变故。不过蓝翎王爷也是皇室之人,说到底不过是为皇室拉拢人的一种手段。 她缓缓笑了笑“郡主,您快请坐,谢谢您给我带来这么好的消息,也要恭喜世子爷了。” 芳沁抬起眉角看她一眼,笑的意味深长“意澜,你这意黛姐姐也是个好命的,王府的世子侧妃只有一个,而皇上的妃子却是数不尽的,你说是吗?” 江意澜心下微动,已然明白芳沁的意思,芳沁误以为她因为江意黛未能进皇宫而不悦,遂笑道“郡主,您这话可是对的,皇宫虽大,可皇上却只有一个,姐姐能进王府,那是她的幸福,郡主,我真为我姐姐感到高兴。” 她的回答令芳沁很满意,芳沁笑的也更加灿烂了,叹了叹“但愿你的姐姐也如你这般聪明灵透,不过我倒是听说她似乎还有些不高兴呢。” 江意澜脑子飞快旋转,芳沁在这个时候说出这话,的确是含义颇多啊,她是想让自己去劝劝江意黛吗? 果然,芳沁见她不说话,便道“意澜,有空的时候你也可以去王府看看你姐姐,以前你们都在闺阁,现在都已为人妇,该是有许多知心话要说的?不如,下次我回王府的时候,你跟我一同过去看看你姐姐怎么样?” 江意澜一想起江意黛便有些头疼,即便是自己肯去看她,她也不一定卖这个面子,遂如实相告“郡主,您或许有所不知,我与姐姐往来甚少,关系也不太好的,或许她并不想见我。” 芳沁挑挑眼角,江家姐妹的关系她自是知道的,但她仍是假装不知的故作惊讶“哦?原来是这样啊。”遂又笑了笑“女孩子家难免都有些娇弱小气,那会儿的气话现在都当不得真的,现在你们都成大人了,以往的那些事都不要再提了,你这么说,更应该去瞧瞧她,或许可以重归于好,终得姐妹情深呢。” 芳沁这是要她一定见见江意黛了,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若在拒绝就有点太明显了,江意澜遂笑了笑“郡主说的是,等什么时候郡主方便了,我便跟郡主去王府叨扰半日。” 芳沁果然眉开眼笑“意澜,就说你是个懂事的,你姐姐定也不会与你多计较的,后日,你姐姐正式过门,你便跟我一起喝杯喜酒去。” “一定要去。”江意澜笑着应下,心里却在想着别的事。 而芳沁心里自也有一番计较的,江家姐妹的关系她早就有所耳闻,江意黛对江意澜并不好,且常给江意澜下绊子,但自始至终江意澜都没说一句关于江意黛不好的话,这让她很放心,在她看来,江意澜是个很稳重又识大体又能把握好分寸的人,她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送走芳沁,江意澜立马把茶镜叫进来吩咐,茶镜针线活做的好,自从来到武骆侯府,找她帮忙的人不少,自然也建立了一些关系,这个时候正好用得上“你去府里头打听打听,咱们文江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另外,你打听下这侯府里二门上守门的人是谁的人,能不能替咱们办点事,这事你一定要谨慎,且不可让人知道你是故意在打听的。” 茶镜点点头,接着又给江意澜带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奴婢听人说老侯爷病了。”老侯爷自然指的文江侯府的文江侯。 江意澜一惊,文江侯这个时候生病了,跟江意黛选妃的事会不会有关系呢?“我知道了,你接着去打听,有什么消息马上告诉我。” 接着她又把井桐叫进来,井桐自来到武骆侯府,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一样,终日不说一句话。 江意澜看她一眼“井桐,大姑娘马上就要嫁到王府成为世子侧妃了。” 井桐一惊,抬头看她“大姑娘不是要进皇宫么?怎么去了王府?” 江意澜缓缓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过几日,我可能要去王府看看大姑娘,到时候你跟着去,你该知道怎么做的。 井桐微微点下头“奶奶请放心,大姑娘跟前的几个伺候的,有一两个还是相熟的,奴婢会去过找她们的。” 晚上,江意澜刚想让人去请骆玉湛,没想到骆玉湛却自己过来了。 见他进门,江意澜忙起身将座让给骆玉湛,然后自己坐在一旁“正想让月笼去请爷呢。” 骆玉湛哦了一声,他身上只披了件单薄夹衣“有什么事吗?” 江意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我想请爷帮忙办一件事。” 月笼给两人分别斟好茶,悄然退去。 骆玉湛端起桌上的茶在嘴边轻抿一口“什么事?” “我想见见我父母,请二爷给捎个信。” 骆玉湛眉角微挑,直挺的鼻粱抖了抖“你是想问问江意黛成为世子侧妃的事?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我今天已经见过你岳父了,选妃的这件事你不要过问,文江侯府自己会处理好的,不过有一点你要记住,千万不要掺和王府的事。” 顿了顿,他看看江意澜“这阵子,芳沁郡主来的很勤,你心里也要有个准备,且不可过于亲密。” 江意澜本来就对芳沁有些警惕的,只是她想不通的是芳沁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好,现在又听骆玉湛特意将这件事提出来,更觉得蹊跷,便想趁此询问一番“爷,您的意思是郡主对我是别有用心吗?” 骆玉湛低下头喝茶,良久才道“现在还不好说,你自己当心便是。”一句话便是堵死了江意澜接下来的问话。 江意澜知道他既是这么说了,即使她再问,他也不会再多说一句话了,索性什么都不问了,只道“爷,我想见见父亲,还请您安排一下,您看,可以吗?” 骆玉湛抬头看她,见她眸光微亮,眸里满是期许,竟是有些不忍心拒绝,只好点头“我试试,不过岳父不一定有时间出来。” 江意澜心底微动“爷,是我祖父病了么?” 骆玉湛笑了笑“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岳父说并无大碍,没事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江意澜不由得感叹“我这可真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出了嫁竟再也回不去了。现在是祖父生了病我不能回去,以后若我父亲母亲生了病,我是不是也不能回去瞧一瞧呢?” 她想起丘氏心疼自己时的模样,心思微酸,不知道这样躲避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骆玉湛心里忽然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感觉,他看着江意澜,乌黑的眸子里闪着一抹复杂的亮光,他陡然觉坐在旁边抱怨的江意澜像个小 妇人,而他则是那个让他不顺心的夫婿。 他脱口而出“如果你想回去,我可以带你回去。” 江意澜愣了下随即释然,艰涩的摇了摇头“暂时不回去了,徒增她们的烦恼,我现在可是文江侯府的耻辱,若回去了,也是给他们脸上抹黑。” 骆玉湛忽然恼了,脸色低沉,硬生生的道“你知道,你不是这样的。” 江意澜苦涩的笑笑“那又怎样?别的人一样视我为瘟疫,不过,只要我同心无愧就好。” 骆玉湛心底感到有些颓败,这个女人似乎一点不需要他的安慰,每当她在低落的时候,他刚想安慰几句,可她自己就能乐观起来,每次都会用一句话来打断他即将出口的安慰,这让他心里闷闷的。 他狠狠的喝了。杯子里的茶,然后道“茶凉了,再加点。” 江意澜奇怪的看他一眼,这屋里伺候的人都出去了,茶壶就在他手底下,还非要她站起来给斟茶,真是少爷架子大,男伺候的很。 她一边在心里嘀咕着一边站起身拿起茶壶给他倒茶,或许是她心里正在想着别的事也或许她压根儿就心不在焉,她举着茶壶往杯子里倒水,倒满了还不自知,杯里的茶满了溢出来流在桌上。 骆玉湛只瞪眼看着她,却不出言提醒,等她回过神来,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那壶里的水竟又朝骆玉湛倒过去,她啊的一声一阵慌乱,忙用手去挡,谁知身子一偏,整个身子都倒在骆玉湛怀里,茶壶里的水顺着两人衣衫倒下来。 “啊”她惊得又是一声叫,身上的衣服瞬间湿了,紧紧的在身上。 骆玉湛紧皱着眉头,伸手从她手里夺过茶壶放在桌上,两腿被她两只腿紧紧夹住,怀里两团柔软紧紧的在胸上,胸前衣服被茶水湿透了,与江意澜湿了的衣服粘在一起。 骆玉湛端端正正坐着,江意澜两腿斜开着夹住他两腿半坐半趴在他怀里,身子还在不停扭来扭去,越想从他身上站起来越是站不起来,他一张脸变得乌黑。 意识到姿势的暧昧,江意澜下意识的伸手按在他身上想竭力想站起来,可当手用力按下去的时候,她一张脸登时红的几乎能拧出水来,手下的坚硬顶的她手生疼,再笨的人也意识到生了什么事,更何况她一个二十世纪的熟女? 她忙挺起身子想把手抽回来,可身子一偏,竟又斜斜的歪下去,一双手愣是又在那坚硬上按了两下,头顶传来一阵抽气声,她吓得紧闭着眼真是没脸再睁开了。 骆玉湛倒抽冷气,低声骂一句“该死。”这该死的女人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的干什么?原本衣服就湿了,他明显的感觉到她胸前的两团东西在他身上磨来磨去,更明显的感觉到身体某处产生的强烈变化。 该死的,他一向定力超强,就是那两位自命美人的姨娘在他跟前卖弄风姿甚至爬上他的床,他都没半点反应,这会儿是怎么了? 他低吼一声“别动。” 江意澜气的牙痒痒,狠声道“不动,我怎么起来,快把我扶起来。”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又扭了扭身子妄图站起来。 骆玉湛脸色黑的更厉害,低低怒吼“你再动就把你扔到床上去。” 江意澜吓得浑身一颤,猛的抬头看他,愤怒道, “快把我扶起来。” 骆玉湛黑着脸伸手将她从身上拉起来,她两条腿还紧紧缠在他腿上,而他腿间的裤子里亦搭起了一座小凉棚。 江意澜低头看了一眼,吓得忙别过脸去,慌忙将腿从他身上拿开,站稳身子,一颗心还跳的厉害。 骆玉湛用手撩撩身上的衣服,狠狠的瞪她一眼。 江意澜惊魂未定,羞得背过身子,两手护住胸前湿透的地方,慌忙间,猛然想起一件事,蓦地回过头看着骆玉湛“你,你,你不是……………”半张着嘴惊讶的看着他。 骆玉湛脸色很不好,霍然起身,恶恶的瞪她“什么你你你的,倒个茶倒成这样。”说着甩了甩袖子转身从屋里走了。 月笼一直守在外头,也听见了外头的动静,可主子没叫,她也不敢进来,直到看着骆玉湛出了门才敢进来,一见江意澜前胸衣服湿了,身上衣服稍微凌乱,吓了一跳“奶奶,这是怎么了?” 江意澜却还未回过神来,半张着嘴愣,他,他不是性无能吗?怎么会这样? 月笼见她一副呆愣愣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什么了,搀着她到里间伺候她换了衣服又上了床,见她安稳睡下才敢离开。 江意澜却躺在床上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的想同一个问题,骆玉湛这样的表现绝不是无能的症状,绝对不是,他的病一定是装出来的,他瞒过了所有人,包括老夫人送过来的那两位姨娘,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也是为了让人误以为文骆两府解下私仇吗?可是,说不通啊,那是个突事件,没谁能预料到的,可武骆侯的计策则像是预谋很久的,这也太说不过去了,那骆玉湛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江意澜睁大眼躺在床上想了整整一夜,最后她确定骆玉湛装病是真的了,而他装病亦不是为了挽救两府的事,应是另有它因。 这个问题的突然出现让她感到措手不及,原来她嫁给的也是个正常男人,他也有他的需要,那么等他及笄后她不敢往下想不过好在,骆玉湛现在还在守孝期,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第二天,她顶着两个熊猫眼去木雪园给老夫人请安,老夫人奇怪的看着她“昨晚上练拳去了?” 江意澜打个哈欠摇摇头“祖母取笑我,我哪能大半夜的去练拳。”老夫人撇她一眼“那怎么不睡觉。”“不是不睡,是睡了,没睡好。” “有心事?” “没有,胡思乱想而已。”江意澜一夜未眠,自是精神不佳但她脑子仍在想着骆玉湛的事,遂拐弯抹角的朝老夫人打听他的事“祖母,二爷平时有没有什么爱好啊?”老夫人奇怪的看她“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了?” 江意澜不好意思的笑笑“跟二爷住一个院里,伺候好二爷是我的本分,当然得把二爷的喜好摸清楚了。、, 老夫人对她的态感到很满意“他是你男人,你可以直接问他,或者把他跟前的丫头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何必来问我老婆子。” 江意澜哦了一声便沉默不语了。 老夫人抬头看她“你院子里那两位还算老实?” 江意澜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夫人问的应该是薛雷两位姨娘的事,遂道“两位姨娘都是安分守己的没事的时候还来陪我说说话呢,我年小些,理应多听她们说说。” 老夫人点点头“说说话行,不过你可要记得,落青堂里,你才是当家主母有什么事,你都要拿决定才是切不可让旁人挑唆了去。”老夫人居然对自己说这些,薛雷二人不是她亲自送过去的么?怎么反倒让自己不要多听她们的了? 老夫人似是瞧出她心里的疑问遂又加了一句“说到底,她们不过是妾,传宗接代还可以,旁的就不要想了。” 江意澜忙道“祖母,我知道了。、,原来老夫人心里头都明白着呢,她送过去的人不代表就能胡作非为,身份地位在哪里摆着,谁想逾越,先就过不了她这一关。 这一点上,十个何氏都赶不上一个老夫人。 她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老夫人看得出来,有些生气“有什么话就说,别想说不说让人看着生气。” 江意澜呵呵笑了笑,老夫人骨子里有股男子的豪爽,许是和她早年跟随侯爷上战场有关系,仍是稍稍沉吟了下才问道“老夫人,二爷的病……” 老夫人嘴角上扬,一副就知道你要问这个的模样,一双老眼盯在江意澜脸上一动不动,立时把江意澜羞得满面通红,低了头,咬着牙。 末了,老夫人蹦出几个字“我不相信那是真的,我揣摩着该是那小子装出来的”亨,他可是个狡猾的,以后你可要小心了。” 江意澜低着头微微点头,老夫人真乃火眼金睛,一眼就能瞅出个真假来,当然了老夫人也只是揣摩而已,并无〖真〗实依据而言。 所以老夫人又甩过来一句让她钻地缝的话“等你及笄了,立马让你们拜堂,到时候你看看他到底有没有病。” 江意澜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更恨自己好端端的没事干嘛问这种事,这不是自找羞吗? 这老太太也好,好歹的你也拐个弯啊,这么直接的就砸过来,叫她个未及笄的小女子情何以堪,情何以堪啊。 老夫人望着那颗深深低下去的黑乎乎的小脑袋,哈哈大笑起来,心情顿时舒畅无比,径自站起身,抬脚就走“走咯,练拳去了。”竟然不用江意澜扶着率先出门了。 江意澜跺跺脚,深低着头走出门,一溜烟儿的追上老夫人,仍是搀在她腋下,陪她一同去huā园练拳。 这一路上,她都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第一百一十二章.半截手指头 一连两日都没再见到骆玉湛,江意澜心下暗暗恼悔,定是她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惹怒了他,才会使他不愿再帮她,这下可完了,见不到父亲了,她一肚子的疑问都找不到人询问了。 她急的在屋里来回转圈子,一圈一圈的转个不停,嘴里还念念有词。 月笼站在一旁也跟着心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奶奶,您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您跟奴婢说说,奴婢虽然不一定能帮上什么,但好歹的您也别总闷在心里,伤了身子。” 江意澜知她是好意,也不隐瞒“月笼,我想见见父亲,可是又没办法出去,原本求了二爷的,可二爷到现在还没来,八成是指望不上了。” 月笼眨眨眼,想起那天晚上的事,觉得奇怪,有心再多问几句,却不敢出口,只劝道“奶奶别着急,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既然指望不上了,那我就走了。“门外传来骆玉湛的声音,门帘挑动,他迈步进来,一身青衫,身材俊挺,眉宇间却夹着一丝不满。 月笼心下大喜,忙上前迎了过来“二爷啊,您可来了,二奶奶可天天都盼着您呢,您快坐下,奴婢马上去沏茶。”听听这话说的,她盼着他来呢,来干什么呢? “不喝。”“不喝。” 两人异口同声道,相视一眼,都别扭的转过头去。经了那一晚上,两人心里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月笼一头雾水,两位主子这是怎么了?不喝茶就不喝茶,还这么强调。可能是急着说正事吧,遂道“二爷二奶奶,你们先说话奴婢先下去了。”说着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又见骆玉湛,江意澜顿觉有些尴尬,伸了伸手“二爷,请坐。” 骆玉湛似乎很不屑只站在门边,一步也不往里走“我站站就走,既然指望不上了,多坐无益。” 江意澜知他听到自己方才说的话了,可她说错了么?自从那日说完之后,他再也没露过面,谁知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原想着指望他来着,可她上哪里找人去啊,现在还嫌她不指望他了。 她心里这么想着,脸上却带着笑意“爷,那您今天过来时来告诉我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呢?” 骆玉湛却沉下脸来,冷声道“没有消息。” 江意澜撇撇嘴小声嘀咕“二爷海真是小气,我不过是跟丫头说着玩的,您也当真,我若真不指望您又何苦跟您说来着。” 骆玉湛也跟着撇撇嘴“你们不是要自己想办法吗?那就自己慢慢想。我小气不小气又跟你们什么关系?“江意澜眸光流转,站起身走到他跟前放下身段,颇有些讨好的意味“二爷,我想到的办法还是找您,您就快告诉我吧。” 她站在旁边,清淡的香气扑进鼻间,他忽然又想起那晚的事脸上登时火辣辣的热,忙侧了侧身子躲开她的目光“我已经约好了岳父,等会我带你出去见他。” “真的啊?”江意澜开心的咯咯笑起来朝骆玉湛福身行礼“二爷,谢谢。看来以后有事还得多指望您。” 她忽然这么客气,骆玉湛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自在的偏过头去,沉默片刻才道“那个事,不要跟别人说。”说完转身挑开帘子出去了。 江意澜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个事应该是指他生病的事,果然是他故意假装瞒着众人的,不过这个小秘密现在被她发现了,她忽然觉得心头一乐,忽又想起还没问什么时候出去,忙着追出去,院里哪里还有骆玉湛的踪影。 她甩甩袖子,低声嘀咕“跑的还真快,跟兔子似的。 “二爷人还不错吧?我瞧着挺好的。”沈妈妈不知何时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她身后站着。 听沈妈妈一说,江意澜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道“妈妈怎么走路也没声卒的,吓我一跳。” 沈妈妈呵呵笑“哪里是我走路没有声音,是你看的太专心了,我刚才看到二爷回东院了,要不奶奶也跟过去看看?” 江意澜急的跺脚回屋,说一句“妈妈,你再取笑我。” 沈妈妈便嗤嗤笑,也挑着帘子跟着进了屋。 江意澜在椅上坐下“妈妈,你怎么过来了?可有什么事?” 沈妈妈看看她“我听说大姑娘要做世子侧妃了,所以过来看看奶奶,茶镜在府里打听这件事呢吧?” 江意澜点点头“我也不知道文江侯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太正常,大姑娘的脾气你也知道些的。” 沈妈妈嗯了一声,又道“奶奶,您知道边关打仗的事吗?” 江意澜大吃一惊,看着她“边关打仗?哪里?” 沈妈妈面色沉了下去“桂朝的西边边境上在打仗,大平国与边境的几个小国家在打仗,大平国是靠近桂朝的一个小国家。“江意澜哦了一声,随即有些奇怪“妈妈,你怎么知道这些事呢?” 沈妈妈脸上似乎有些不自在“我听出去采买的人回来说的,他们打仗,很有可能会殃及到桂朝,或许桂朝也会参与其中。” 江意澜微微点头“是啊,如果真打起仗来,总要有人去战场的,打仗对于老百姓说是一场灾难,但愿不要波及过来。” 从内心里,她十分抵触打仗,曾经看〖革〗命电影,她每每都会对战争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听说打仗,心里亦是愤恨的,同时心里也多了几分担忧,战争真的会毁掉很多人的幸福。 她抬头看沈妈妈,很意外的沈妈妈眼里已满是泪水,面色沉痛,似是带着某种无法形容的痛苦,她轻轻的唤了声“妈妈。” 沈妈妈醒过神来,慌忙擦了擦眼角的泪“奶奶说的对,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奶奶,这几日您没事儿吧?” 江意澜摇了摇头,她直觉沈妈妈心里应该埋着一段极不愉快的往事,这段往事或许正是跟战争有关“我没什么事,左右也不鼻我的事至于大姑娘,走一步算一步吧,这种事谁也帮不了她。, “您没事就好。我还听说老侯爷病了,并无大碍的,您也不要太过伤心了。” “妈妈放心好了,我现在也回不去,就是急死也是没有办法,还不如安安稳稳的好好过日子。” “奶奶”井桐着急的奔进来,累得气喘吁吁“奶奶,快,肖妈妈,肖妈妈……” 江意澜心下一沉“出什么事了?” 井桐擦擦脸上的汗,焦急的道“奶奶,不知怎么回事,肖妈妈躺在床上睡觉,过了一会子,竟然吐起了白沫沫,这会子一张脸都紫了,您快去瞧瞧吧。” 江意澜与沈妈妈对看一眼,忙掀帘出门,急忙忙的奔进肖妈妈住的小屋里,只见肖妈妈身子直挺着躺在床上,嘴里不住的吐着白沫,一张脸青紫交加,嘴唇发紫发黑。 江意澜顿觉手脚冰凉,这很明显是中毒的症状,肖妈妈定是吃了什么东西中毒了,她忙吩咐“井桐,快去让人叫大夫,沈妈妈,茶镜,快去拿几盆水来。” 茶镜端了一大盆水进来,江意澜忙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掐住肖妈妈的下巴,用尽力气将她嘴巴叩开,吩咐“往里面灌水。” 月笼也忙上前,使劲掰着肖妈妈的嘴,茶镜拿起小勺子往肖妈妈嘴里灌水,江意澜一看,急的大叫“直接倒进去。” 茶镜吓得一跳,端了盆子往肖妈妈嘴里灌,可哪里能灌得下去,大半都倒在床上,只急的她额头冒汗“奶奶,不行啊,灌不进去。” 江意澜同样着急,如果不把她肚里的东西吐出来,很可能立马就死了,她大声喊道“快拿个竹筒子来。“沈妈妈迅速找来个竹筒子。 江意澜把竹筒子插在肖妈妈嘴里,又命茶镜接着往里灌,这次好多了,虽然仍有很多水出来,但进去了也不少,又过了一小会,肖妈妈似乎动了动,摇着头想把嘴里的竹筒子甩掉。 江意澜吩咐暂时拿开,又将肖妈妈的身子反过来朝下放着,脑袋搭在床边上,肖妈妈肚里咕噜一下,登时便有一滩东西吐出来,但接着便又吐起白沫沫。 “快放下她,别动了。”骆玉湛从外头进来,面色阴沉的看一眼肖妈妈的脸“别救了,救不过来了,她中的剧毒,必死无疑。” 江意澜一下怔住了,愣愣的半蹲在床边,当她看清地上那滩乌黑的东西时,忽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捂着嘴从屋里冲出来,沈妈妈吓得一个激灵,随即也跟着从屋里奔出来“奶奶。” 江意澜却不管不顾,只站在一棵树下呕吐不止,只差点把苦水给吐出来了。 沈妈妈一边给她捶背一边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奶奶,您没事儿吧?怎么样?” 好半天江意澜才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沈妈妈,眼瞪得很大,喃喃道“沈妈妈,沈妈妈……” 沈妈妈上前轻轻揽住她“奶奶,别怕,别怕,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您什么都没看到,您看huā眼了。” 江意澜忽然从她怀里挣出来“妈妈,您怎么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您怎么知道我看huā眼了?一定是您也看见了,对不对?您也看见了的,是吗?” 沈妈妈眼里的泪滚下来“二奶奶,您不要这样,即使您真的看到了什么,您也不要放在心上,奶奶,您不要害怕。” 江意澜将头埋在她怀里,身子微微频抖着,她确实看到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看到一个小东西,那是一小截手指,还带着手指甲,虽然已经完全变了形,可她还是看清了。 骆玉湛站在她们身后,朝沈妈妈使个眼色,沈妈妈松开江意澜回到屋里,肖妈妈身上已经渐凉了。 骆玉湛走近江意澜,伸手将她揽在怀里,轻轻抱起来,朝正房里走去。 江意澜将头缩在他怀里,他身上的暖意隔着衣服传到她身上,令她感到一阵心安,她看见那截手指,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恶心,那娄变得乌黑的手指像是在说着什么,令人心生惧意的不是手指,而是背后的事。 骆玉湛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给她拉上被子,坐在床侧看着她,抬手在她身上轻轻拍着“不要害怕,现在没事了,知道吗?我会帮你处理好的。” 江意澜忽然伸手扯住他衣角“不要走,不要走。” 骆玉湛心下微动,伸手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道“别怕,我不走,你想说什么?我都听着。” 一股热流传进手心,她顿时觉得心安。 他目光柔和的看着她,看进她眼里,带着些许怜惜,她还太小,真的被吓坏了。 而在江意澜心里,她想的却是肖妈妈无缘无故的死了,在她死前,她嘴里藏着一截手指头,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只是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人。 终到现在,她都未完全弄清楚肖妈妈到底是什么人,她真是文太夫人的娘家陪嫁吗? 她紧握着他的手“你知道肖妈妈是什么人吗?” 骆玉湛缓缓摇了摇头,现在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想告诉她,只希望她能安静的睡一觉“别想那些事了,乖乖睡一觉好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宠溺,令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坐在跟前陪着她的是爱她已久的恋人,她真希望这种感觉能一直延续下去。 她摇摇头“我不能睡,我还要去见我父亲。”说着就要起床。 骆玉湛按住她“明天再去吧,今儿个你先睡会。” 江意澜强压下心头不适,强挣着坐起身“二爷,我不能睡。您放心,我不是害怕,现在我院里的人死了,整个武骆侯府的人都会知道的,老夫人也会知道的,她们马上就要过来了,我必须出去。” 骆玉湛皱皱眉角“你不用担心,还有我,等会儿我出去。乖, 听话。” 这声音太柔太暖了,她真想照着这声音的吩咐去做,躺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可她知道她决不能睡,这些事她必须去面对的,刀管她愿不愿意面对,都必须站出来,勇敢的面对,这是她必须要过的坎。 她手指在骆玉湛手里动了动,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爷,我没事的,麻烦您送信给我父亲,就说我今天不能去了,改日再去,这里的事您告诉他无大碍,如果他听说了肖妈妈的事,一定会为我担心的。” 骆玉湛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知道再劝她亦是无用,遂揽着她肩头扶她下床。 江意澜抬头看他,柔声道“爷,谢谢您。” 骆玉湛看着她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心底一阵心疼,他真想替她做完所有事,只希望她能带着一个轻松的笑看着他。 他们刚出里间,何氏就先到了,扯着嗓子大声训斥“江意澜,你院里居然出了人命,你怎么说?大夫说那肖妈妈是中了剧毒死的,中了什么毒还看不出来,她临死前咬了一小截手指头,你说,那手指头是谁的?” 一听到手指头,江意澜胃里一阵翻腾,又差点吐出来。 骆玉湛撑着她的手紧了紧,不满的看了看何氏“母亲,意澜也被吓倒了,您能不能等会儿再问怎么回事?” 何氏惊讶的从骆玉湛脸上扫过,视线落在他紧紧揽着江意澜的胳膊上,她不能接受儿子何时与这个女人这么亲近了?她不耐烦的看了看骆玉湛“玉湛,你还在这里,还不快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一会子你父亲也要回来了,我看用不了多长时间,整个桂城就都知道咱们侯府出人命的事了。” 骆玉湛冷声道“谁若敢将消息放出去,谁就是想落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何氏愕然,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儿子,只恨不得上前拉开他与江意澜的距离,可她偏偏又不敢上前,儿子脸上的冷冽让她有些胆怯。 何氏又转过头看江意澜“你倒是说话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妈妈无缘无故的怎会中毒呢?” 她这边还没问完,老夫人就来了,进屋便先看到何氏的咄咄逼人,后又看到江意澜苍白的脸,再见骆玉湛一直紧揽着江意澜,遂走到屋内坐下“都别说话了,把大夫请过来。” 那大夫被请过来,一进门便感到这屋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暗暗后悔这次进府看病,怕是有什么辛秘事,这种大院里的事,知道的越多,倒霉来的越快,但他已经进了这侯府大门,想再退出去,那是不可能了。 他上前福身行礼。 老夫人双眼射出利光,看着他问道“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婆子是怎么死的。” 大夫在心里稍稍掂量一番,思量着怎么说才能将自己保护的好好的“老夫人,她是中了剧毒而死,至于中了什么毒,恕小人愚笨,不知道她中的什么毒,至于那截手指,应是她在挣扎间咬下含在嘴里的,也被剧毒沾染,所以才变形变黑。” 老夫人锐光一闪“那你的意思是,只要能找到掉手指头的人,那便是找到下毒的凶手了?” 那大夫眼珠子骨碌碌转几圈“按理说应是这样的,掉手指之人应是那凶手。” 老夫人拍掌打在桌上,桌上的杯子砰砰乱响“查,先把这院子里所有人都拉出来,一个一个的查。” 大夫撇撇眼,1小心翼翼的问道“老夫人,那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老夫人撇她一眼“你暂且留下,等会子再看看怎么回事,或许这一会子就能找到凶手。”顿了顿,音量提高,一字一句的道“传令下去,谁将今天的事传出去,杖毙。” 那大夫身形一僵,额头上立时冒出汗来,他就知道这种大门户里的钱不好挣,稍不留神还会丢了性命。 说完这些,老夫人转过头看看江意澜“意澜,肖妈妈是你院里的人,你好歹也要给个话,不然你也脱不了干系。” 骆玉湛眉角紧皱,抬头看看老夫人“祖 …” 老夫人摆摆手,外加了一句“不用多说,整个侯府的人都脱不了干系。” 何氏见老夫人这次站在自己这边,心头微喜,忙走到老夫人身后站好,悄声道“母亲,您身子骨不好,还是先回去吧,等会子查出人来,直接给您带过去,您在这里实在太累了,累坏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老夫人瞪她一眼,冷声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回去?你带人先去各院里看看,让她们都查查今天院子里的人,看有没有掉了手指的,查完回来禀告。还有,把我的话转告给各院里,谁敢将这件事说出去,即刻杖毙。 何氏亦知道事情重大,亦不敢再多说话,带了人便出门去了。 江意澜身子还在微抖,扶着骆玉湛的手坐在一旁的椅上,脸上满是疲惫,1小声问道“祖母,肖妈妈的尸首怎么办?” 老夫人稍一沉吟“等你父亲回来再处置吧,这虽然是后院内宅的事,但也是人命关天,听听他的意思吧。” 江意澜微微点头,不再说话,时不时的抬头看看骆玉湛,骆玉湛都会投给她一个微笑,示意她不必害怕。 外头有低低哭泣声,也有小声嘀咕的声音,低低传进来,江意澜都觉得心底微颤,肖妈妈与她并不亲近,可她这么奇怪而且这么突然的就死了,一时间让她难以接受,肖妈妈究竟是什么人?又有谁会这么狠毒用剧毒害死她呢? 何况这些日子,肖妈妈一直很低调,几乎足不出户,除非她叫她,基本上不会主动出门,这是不是也是一种不正常的行为呢?但她却并未多加注意,如果多注意了,或许她今日便不会死了。 仔细想想,一直以来,肖妈妈对她还都好,偶尔会给她提些建议,不如沈妈妈贴心,却也着实为她想过。 她们不过是半路的主仆,肖妈妈能如此,亦是不错。 第一百一十三章.老夫人的决绝! 外头一阵哭声传进来,老夫人皱皱眉。 关妈妈从外头进来,手里扭着个小丫头,那丫头双手抱在胸前,低低的哭着。 “老夫人,这丫头手上一直缠着布,不肯解开。”关妈妈凶狠的目光瞪着那丫头,一把将那丫头推倒在地上。 那丫头慌乱的跪在地上,吓得说不清话“老老夫人,奴婢…不是奴婢。”缠着白布的手一直不停的晃着,尤为扎眼。 江意澜认出这丫头是在门口守夜的橘红,不过十五六岁而已。 老夫人冷冷的看她一眼“是不是你,拆开便知。”说着给关妈妈使个眼色,关妈妈上前一把抓住她手腕,疼的她又是一阵呲牙咧嘴的哭。 那白布缠的里三层外三层甚为紧密,关妈妈扯住一头,使劲撕下来,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撕下最后一层,关妈妈愣了愣。 只见那丫头白皙的手背上一片脓肿,渗出鲜红的血丝,触目惊心,而五根手指却是好端端的,连个伤疤都没有。 橘红吓得忙将手捂起来,深深低下头去“老夫人,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 江意澜见她如此惊慌,又朝她那手上看了两眼,随口问了句“你手上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 橘红慌乱的摇了摇头“奶奶,没事,奴婢自己烫的,奴婢自己烫的。” 自己烫的,为什么还这么慌张?江意澜看看她,觉得有些蹊跷,抬眼去寻找月笼,却见屋里并无她的影子。 这时,秋痕却从外头进来,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橘红说道“二奶奶,橘红的手是雷姨娘烫的。” 老夫人脸色忽然沉下来,问道“二爷院里的雷姨娘?怎么回事?” 江意澜也不知情并不知道雷姨娘的这回事,遂摇了摇头“祖母,我也不知道。”回过头看着橘红“橘红,你说,怎么回事?” 橘红颤了颤,偷偷抬头瞧了瞧秋痕秋痕瞪她一眼,示意她实话实说。 橘红这才低声道“前两天晚上,雷姨娘说二爷在西院奶奶房里,非要进来瞧瞧,奴婢说二奶奶睡下了,雷姨娘不相信,说奴婢故意拦她就把奴婢叫到她房里去了,然后,就用热茶烫了奴婢的手。” 这番话无疑在老夫人的心上浇了一把油,登时便把她心里的火烧起来,猛的用力拍下桌子“把雷姨娘带进来。” 关妈妈自是首当其冲,第一个应声而去,不一会的功夫便把雷姨娘带进来了。 雷姨娘刚进门时看到老夫人,面上立时堆上笑容,待又看见跪在地上的橘红时,神色稍稍一变,接着便恢复常色,仍是笑意盈盈的上前福身行礼“婢妾见过老夫人见过二爷二奶奶。” 老夫人狠狠的拍下桌子“雷姨娘这院子里死了人,难道你不知道么?你笑的这么开心给谁看?府里死了人你很开心吗?” 雷姨娘怔了怔有些迷茫,死了人又不是她杀死的亦不是她跟前的人,她难不成还哭?她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敢流露出来一点,忙收了笑,慌慌的跪在地上“老夫人,婢妾也是强装着笑,婢妾怕,怕冲撞了您,还请老夫人不要生气。” 老夫人冷冷的哼了一声,目里露出一抹不屑“雷姨娘,不要以为我把你送到二爷跟前就是许给了你什么,更不要因为我曾经许给你什么话而忘了你是谁?就算你能怀上二爷的种,你也是个妾,有些事你可以做,有些事却不可以做,一旦你做了不该做的事,应该受到什么惩罚,你心里是知道的。” 雷姨娘脸色陡变,知道是因为橘红的事,忙跪着朝前爬了两步“老夫人,婢妾,婢妾不是故意的,婢妾是不小心才烫着她的手,老夫人,婢妾绝不敢有非分之想,婢妾只想好好的伺候二爷,老夫人,您是知道的呀。” 老夫人哼了一声“我看你在这院子里呆的时间太长了,该换个地方了。” 雷姨娘吓得脸色苍白,跪爬着来到老夫人脚下,两手抱住老夫人的腿,哭道“老夫人,求求您原谅婢妾这一次,求求您了,婢妾下次再也不敢了,求求您了,求求您饶了婢妾吧。” 老夫人抬脚将她踢了出去,冷声道“还不滚出去。” 雷姨娘却还不死心,转过身来朝江意澜扑过来“二奶奶,二奶奶,求求您给婢妾求个情,婢妾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江意澜看她一眼,苍白的脸上亦带着几丝愤恨,她是绝对不会宽恕一个虐待她跟前的人并且挑战她威信的人,所以她只是假装很无奈的看了看老夫人,然后兀自偏了头不再看她。 雷姨娘见江意澜不理她,便又侧过身子去求骆玉湛,骆玉湛也不耐烦了,大声喊道“老夫人的话都没听见吗?还不快把她拉出去。” 关妈妈小心翼翼的走上来,低声询问“老夫人,把她拉到哪里去?” 老夫人低低道“送出府去。” 雷姨娘哇的一声晕倒了,又是送出府去,送出府去,她就只有一条路走。 江意澜心里也微微动了动,不觉得抬头看了看老夫人,老夫人平日里看着并无大脾气,可一旦发起火来,却是绝情的很。 江意澜看看跪在地上的橘红,嘱咐秋痕“你带她下去包一下,这几日多注意些,尽量别干活,养好手再说。” 橘红感激的看她一眼,又朝老夫人跪着拜了拜“多谢老夫人,多谢二奶奶。” 秋痕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朝主子们福身行礼,便扶着橘红集身出去了。 老夫人脸沉得更黑,一件事还没处理完,又生出这么个节枝,她看一眼江意澜“意澜这院子里的事,该管的还是要管管,再过一两个月你就要及笄了,有些事你该懂了。” 江意澜缓缓点头“多谢祖母教诲。 骆玉湛低头看她见她脸色依旧苍白无血色,关心的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先进去歇一会?” 江意澜摇摇头“爷放心,我还撑得住。” 骆玉湛担忧的看她一眼,不再多说什么,回过头对着一个小丫头小 声吩咐着,那小丫头频频点头出去了一会子,手上端着个盘子进来,先走到老夫人跟前“老夫人,二爷吩咐做的安神汤。”说着端出一碗放在桌上。 然后又走到江意澜跟前,骆玉湛则直接从盘里端起剩下的那碗,递到江意澜跟前“趁热喝了吧。” 江意澜这才知他方才特意吩咐人去熬安神汤心里不由一热,微微点头,低声道“谢谢。”接过那只碗捧在手里,一股暖意顺着手心一直传到心里。 落青堂的人已经全部查过了没有一个手上受伤的,看来下毒之人不是落青堂的。 一时间整个侯府的人都惶惶不安起来,认为自己身边藏着一个凶狠的杀人凶手指不定哪天就下点毒把谁毒死。 老夫人在落青堂坐了整整一天,未等到什么结果,实在累得不行了,便先回了木雪园。 而何氏去府里各院子查掉了手指头的人,亦未查出个什么结果,而且在查到郡主阁的时候,芳沁十分生气冷嘲热讽的说了不少讽刺她的话,这一天下来也把何氏给折腾的够呛。 但她仍不忘去落青堂找江意澜麻烦,瞅准老夫人刚离开而骆玉湛又不在的机会进了屋便冷声训斥“你说你嫁进来才几日?你刚来老侯爷就被气死了,老夫人被你气病了,世子爷被你打了,现在你院里的老婆子又死了,江意澜,说你是扫把星都高举你了,你根本就是个祸害。你瞧瞧你做的这些事,哪一样能上的了台面?我告诉你,早晚有一天你要从武骆侯府里滚蛋,即使我不赶你走,也自会有人把你赶走。” 江意澜也累了一天,早已是精疲力尽,压根儿不想再多做纠缠,她只是淡淡的看了何氏一眼“请您马上离开。” 何氏哈哈大笑起来“笑话,这里是武骆侯府,你有什么资格让我离开?就算离开也是该你离开,真不知道文江侯府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江意澜再也忍不下去了,大声喊道“月笼,秋痕,把大夫人扶出去。” 守在门口的月笼秋痕立马进来,一左一右搀着何氏夹住就走,齐声道“请大夫人出去。” 何氏气的蹦跳“江意澜,你好啊,竟敢给我来硬的,我看你能蹦醚到什么时候,江意澜。你们两个,你们两个贱奴婢,快把我放下来,快把我放下来。” 月笼秋痕哪里管她的喊声,只半搀半架的拉到门外,砰的一下就松了手,何氏一个站不稳便摔倒在地上,气的站起来咬牙切齿“哼,贱奴婢,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哼,你们都给我等着。” 伺候何氏的丫头站在门外看到这阵势,都吓得不敢出声,齐齐上前搀住何氏就往外走,何氏气愤难当,一路上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扔出去何氏,江意澜顿觉耳根子清静不少。 月笼从外头进来,温声道“二奶奶,您进屋休息一会吧,这也折腾一天了。” 江意澜看看她,抬手在太阳穴上捏了捏“月笼,橘红的事你知道吗?” 月笼怔了怔,随即点点头“奴婢知道的。” 江意澜有些生气“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今儿个是雷姨娘烫了咱们的人,明儿个指不定就有人拉出去打了板子,再明儿个是不是就要把咱们拉出去杀了呢?你的心到底还在不在我这里?” 月笼吓了一跳,忙跪下“二奶奶,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只是想着因为这点事再给您惹事,您的事已经够多了。” 江意澜苦笑着摇摇头“月笼,你还说不了解我,她们谁都可以来找我麻烦,但是有一点,她们加在我身上的,总有一日我都会讨回来,咱们不是救世主,不需要个个都要巴结着,有时候,咱们越是软弱,就越会被人欺负,你明白么?有一句话你记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比十倍还回去。” 月笼似是听懂了些,微微点了点头。 江意澜知她一时半会也不会完全理解,但只希望她能在最关键的时候与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月笼,咱们这院子里,不管是谁,我或者你们几个或者扫地看门的小丫头,她们既然在咱们院子里,就是咱们的人,有人欺负她们,便是同咱们一院子的人作对,你明白么?” 月笼不明白,在她心里,主子都是只顾着自己,哪里还会想到下人们的安危,更不会给她讲这些道理,奴婢们错了,主子就要罚,奴婢们做对了,那都是应该做的,至于奴婢受了欺负,那也只有受着的份,只因为她们是伺候人的奴婢。 江意澜见她面露异色,便知她亦不能接受这样的理论,遂又拐个弯解释“月笼,咱们这一院子的人,如果都团结在一起,一同做一件事,是不是比一个人做一件事要快多了?比如扫地,你自己干,跟咱们一起干,谁更快?” 月笼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是一起干的更快。”这个道理她懂,可是她始终是个奴婢,不可能与主子一起干活。 江意澜便又耐心的解释“那你也该想到,如果咱们都合起心来对付欺负咱们的人,咱们的力量就大了很多,她们再来的欺负咱们的时候,就会有所顾忌了。再比如,我要查肖妈妈这件事,你们全都出去帮我打探消息,人多岂不是力量大信息多么?那我岂不是就能更快的查出来?假如你们谁都不帮忙,只靠我自己,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查出来呢?” 月笼急着道“奶奶,奴婢们不会让您自己去查的。” 江意澜勉强笑笑“我知道,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所以咱们都把劲往一处使,再干什么事的时候就快了。月笼,不管你们其中的谁, 我都不会让你们受人欺负的。” 月笼眼里一热,低声唤道“二奶奶。” 第一百一十四章.柳暗花明 晚上,骆玉湛又来了,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眉角微皱。 “爷,有什么消息么?” 骆玉湛摇摇头“父亲亲自查看了尸首,亦未认出那是什么毒, 只能等二叔回来再看看了,二叔见多识广,以前在外打仗,去过很多地方,或许认识这种毒。” 江意澜心头微沉“爷,你觉得这件事怎么回事?是不是另有蹊跷?” 骆玉湛看她一眼,这个时候他并不想多与她讨论肖妈妈的事,遂安慰道“天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明天还有事要做,你也别只想着这件事了。”顿了顿又道“晚上找个丫头在屋里陪你睡。” 江意澜嗯了一声,却不愿这么快就结束谈话,径自问道“爷,你是不是知道肖妈妈是什么人?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骆玉湛看她一眼“你多想了,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告诉你,听话,早点睡吧。” 江意澜知道再多问也是无用了,遂点头不再说话,看着骆玉湛转身出门,又听她在外间低语了几声。 听着他脚步声渐远,江意澜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忽然有一股冲动,想叫住他让他陪自己说说话,哪怕不说话,只是坐在这里陪着她也好,但她却被心里的这种感觉吓住了。 月笼从外头进来,见她呆呆的坐在床边上,还以为她仍未从白天的惊吓中回过神来。 月笼缓步上前“奶奶,天不早了,您早些睡吧。” 江意澜看她一眼,点点头。 月笼上前收拾床,秋痕则端了热水进来,伺候着她洗刷完1扶她上床。 屋里的灯很亮,月笼秋痕站在床前不动。 江意澜躺在床上看她们一眼,觉得奇怪“你们干嘛一直站在这里?” 月笼笑了笑“奶奶,二爷吩咐我们要一直守在您床边,一步也不能离开,要时刻看着您。” 原来他在外头吩咐她们这些,江意澜觉得心底热乎乎的,又觉得好笑“你们留在屋里陪我一块睡就行了,没必要一直这么站着,你们这么看着我,我还睡不着呢。” 月笼却一本正经的道“奶奶,您就当我们不存在,该怎么睡还是怎么睡。” 秋痕也附和“奶奶,您快些睡吧,奴婢们都没事,精神好着呢。 “不行,你们快去把被子拿进来,就在我床边上睡,咱们三个还能说说话,你们要是站在这里,我可不睡了。”江意澜坚持着。 秋痕见她神色坚定,也知道主子的脾气,遂朝月笼道“咱们就按奶奶的话办吧,咱们两个这么看着奶奶,万一奶奶半夜醒了,指不定还被咱们吓一跳呢。” 月笼想了想觉得也对,不过还是有些担心“那万一晚上睡看了怎么办?” 秋痕在一旁出主意“那咱们两个轮着睡,你睡上半夜,娄睡下半夜,这样就不容易困了。” 江意澜打断她们的对话“你们两个,先去把被子拿过来铺上再讨论这个问题。” 两人亦不敢同时出去,先是月笼出去拿了杯子进来,然后又换了秋痕出去拿被子,江意澜不禁觉得好笑,这两人也太谨慎了,搞得好像那下毒的人今晚会来找她一样。 纵然只是心里想了一想,但她还是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恰好被秋痕看在眼里,她忙蹲在床边低声问“奶奶,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么?” 江意澜笑了笑“没事,你们不要这么紧张,没什么事。” 月笼秋痕躺在床前面,江意澜便侧过身子来看着她们,一时间,两双眼对着一双眼,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子,扑哧一声全都笑了。 江意澜虽然觉得全身没一点力气,可精神却好得很,一点都睡不着,她还在想着肖妈妈的事,便道“这些天你们有没有发现肖妈妈跟什么人来往过?包括咱们这院子里的和外头院里的,有没有走的近的,有没有异样的地方?” 月笼想了想回道“异样的话也就是肖妈妈忽然就不大说话了,成日里闷在屋里,以前刚来侯府的时候还总往奶奶屋里跑,这一阵子不怎么动静了,跟什么人接触的话,倒没发现。奶奶,您该问问沈妈妈, 她们两个一直在一个屋里,或许知道的多点,不过沈妈妈走了后,肖妈妈就自己一个屋了,跟什么人偷偷接触过也说不定。” 秋痕也跟着道“奶奶,肖妈妈曾经表示过要离开侯府,可能是说漏嘴了,有次跟我们聊天的时候提起过,后来我们问她,她又支支吾吾的。” 江意澜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那她有没有说因为什么离开,要到哪里去呢?” 秋痕摇摇头“她就说了一句,好像是说漏嘴了,我们再问她就什么都不说了,平时她也很少跟我们说话的。奶奶,您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不是您的陪嫁妈妈么?” 江意澜叹口气“我对她一点也不了解,不过是太夫人送过来的。” 秋痕便道“那奶奶可以去问问太夫人啊。” 江意澜便自嘲的反问道“你看我现在迹能回女江侯府吗?… 秋痕便不说话了,月笼瞪她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遂转了话题“奶奶,您困了吗?困了就睡觉,明儿个指不定还有什么事呢。” 江意澜缓缓点点头,明天她该去木雪园看看情况了,又看了看秋痕“秋痕,橘红的事,你今天做的对,尤其是当着老夫人的面说出来。” 秋痕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奴婢还担心给您惹出麻烦,没想到老夫人这么决绝,一下子就给赶出去了。” 江意澜嘴角动了动“老夫人这叫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省的留在府里再生了报复的心,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行了咱们都快睡觉吧,明天还有事要做。” 江意澜说完就闭上眼睡觉了,而月笼秋痕两人则轮流着一直看着她到天明。 江意澜醒来的时候,床前都已经收拾干净了,月笼站在床边打起帐子秋痕便把衣服捧上来。 简单洗漱后,江意澜挑了件素淡的衣服套上便带着月笼秋痕两人出了门。 进了木雪园,心里惴惴不安,待走到门口,听到里头传来骆镇东的声音,心里更是惊了一下,犹豫着该不该进去。 “二奶奶来了。”她还在犹豫,守在门口的小丫头看见她便高声喊道接着里头便传来老夫人的声音“请二奶奶进来。” 江意澜只好硬着头皮进去,屋里骆镇东沉着脸坐在老夫人一旁的位子上,从她一进来,一双利目便没从她身上离开。 她小心的给两人请过安,然后规规矩矩的站着。 骆镇东看她一眼,沉声问道“意澜你知道肖妈妈的〖真〗实身份吗?” 江意澜并不想撤谎,遂摇摇头“父亲,她本是太夫人送给我的,原来说的是教给我宫中规矩的后来我嫁进侯府里来,她便当了陪嫁妈妈。” 骆镇东眉头皱的厉字“你是说她是太夫人专门指给你教宫中规矩的?” 江意澜点点头“太夫人是这么说的。” 骆镇东看一眼老夫人,老夫人同样看他一眼,这就奇怪了,所有参加选妃的姑娘们,教导宫中规矩的嬷嬷都是宫里统一派过去的,文江侯府亦不例外,这个规矩太夫人应该明白的怎会私自指个婆子教江意澜规矩呢?这其中便有蹊跷之处。 老夫人看了看江意澜“意澜事情是出在你院子里的,你倒是说说有什么看法?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江意澜很奇怪老夫人居然会问她关于这件事的看法但她仍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祖母,我那院子里的我也问过一些了,她们都不知道小 妈妈的事,这几日肖妈妈也没有什么异常的事,这下毒的人仿佛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进了咱们侯府,不过我觉得咱们还应该查查那半截手指头,或许还能有些什么线索。” 骆镇东看看她“手指头?你是说通过那截手指头查查到底是什么人的,或者是年纪大还是小,女人的还是男人的。” 老夫人接过话来“应该是女人的,咱们侯府内院,男人一向进不来,如果进来个鼻人毒死个婆子,那咱们侯府的名声也就扫地了。” 骆镇东这才惊觉说错话了,忙纠正道“母亲,我说错了,那就查查是属于什么人的,这样也可以扩小下范围,死个婆子不要紧,要紧的是那个凶手还在侯府里,一日不除,侯府的人便还有危险。” 老夫人点点头“说的是,所以要赶紧查出来,另外也不能搞得府里人心惶惶的。 骆镇东表示赞同,接着看了看江意澜“意澜,后院里检查的事就交给你了,记住,暗地里查。明面上,还由你母亲查。” 江意澜一愣,骆镇东是命令的语气,不容人质疑的命令,他相信她么? 见她不说话,骆镇东便又道“还需要我再给你指几个人吗?” 江意澜忙摇头“我院里那些就够了,有时候人多反而不好办事。我只是……担心办不好这事。” “你尽力办就是。别说咱们侯府,就是整个桂朝,还不知道有多少无头案呢。”老夫人竟对她投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江意澜这才放下心来“媳妇一定竭尽全力。肖妈妈本是我院子里的人,这件事本就该我去查清,不然我那院子的人都要吓坏了。” 走在路上,江意澜还在想着应该怎么查,从何处下手,经过huā园的时候,她忽然看到骆玉蝉姐妹好像都坐在小亭子里,一看见她过来,全都伸长了脖子朝这边看过来。 看了一阵子,骆玉函站起身奔过来,拉住她手就往小亭子里跑“二嫂子,你进来跟我们说说话,我们可在这里都等你半天了。” 江意澜知道她们要问什么事,不愿意与她们多在此事上纠缠遂拒绝道“妹妹,我还没用饭呢,以后有时间了再说话。” 可骆玉函却不管不顾,死拉硬拽的把她拖到小亭子里还邀功一样的扬了扬手“你们看,我把二嫂子请来了吧? 行了。有什么话你们自己问吧。…, 她这么一说,姐妹几个的脸上都讪讪的,心里暗怪她说话太直接,明明说是来闲聊的,怎么就成问话了? 一时间反倒没人开口了,见没人开口,江意澜正好借口开溜,可她还没张口,骆玉娴就先说话了“二嫂,大伯母昨天把我们的院子都搜过了,说是找个缺根手指头的人,听说找了一天都没找到,你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吗?什么人会缺一根手指头呢?”果然是来说这件事的,江意澜顿觉头疼,实在不想多说,遂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二嫂这话说的可不对,我可听说昨天祖母母亲都去了你的落青堂,定是你们落青堂出了什么事,否则怎么这么凑巧都赶过去了?二嫂,我看您是不想跟我们说吧,算了,您现在可是祖母跟前的大红人,怎么会跟我们这些小孩子说话儿呢。”说话的是骆玉琳,她一反常态,句句都指向江意澜。 江意澜看她一眼,奇怪她今天为何忽然把矛头对向自己,江意澜哪里知道啊,昨天何氏回去正好看到骆玉琳在房里等着,气便不打一处来,正说在落青堂里受了气没处发作,顺便发在骆玉琳身上,而骆玉琳挨训完之后才知道何氏原来在落青堂碰了钉子还被赶出来,知道何氏定把江意澜恨死了,而她自己也连着恨上了江意澜。 骆玉函凑近江意澜,低声询问“二嫂,我听说你院里出了人命的,是被人下毒毒死的,有这么回事吗?”原来她们都知道的,江意澜心下一动,不再沉默不语,反而主动起来,假装谨慎的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站在四姐妹中间,小声道“妹妹们,我原不想告诉你们这些的,挺吓人的,不过看你们既然都知道了,我再说说也无妨了。你们还记得我院里的一个老婆子么?肖妈妈,从文江侯府里跟我嫁过来的,就是她,被人毒死了。” 几姐妹虽然听说了这件事,但这时又听江意澜再说,加上她声音低沉,愣是给吓了一跳,最小的骆玉函吓得躲进骆玉蝉的怀里,可脸上却带着一副好奇。 骆玉娴捏着手帕按在胸上,紧张的问道“那手指头是怎么回事呢?”江意澜面上露出一副惊恐不安的神色“妹妹可不知道,昨天我也被吓坏了,肖妈妈临死的时候,嘴里吐出来一截手指头,估计是那凶手的,所以祖母才会让母亲去各院搜查少根手指头的人,你们知道吗?那根手指头已经全变黑了,就连手指甲都是黑色的。” “啊”骆玉琳吓得huā容失色,一只手紧紧攥住骆玉蝉的手,颤声问道“那,那,你是怎么看出来那是手指头的呢?” 江意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仿佛她就是那死人一般,声音也阴测测的“因为我离得最近,就在她头旁边,我只看了一眼便认出来了。”当她说这些的时候,乍看到那手指的恐慌又窜了上来,她打了个寒颤才算回过神来,抬头望望天,还好,还有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 那四姐妹却是吓得不行了,全都强咽着口水勉强镇定下来。 骆玉蝉也吓得有些面色苍白,颤着道“二嫂,我记得我见过肖妈妈的,怎会就被人害了?查出来是什么人吗?” “你见过肖妈妈,什么时候?”江意澜紧紧追问,想从无限的不可能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骆玉蝉紧皱眉头,略想了想“我也忘了什么时候了,好像是前几天的事,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有些奇怪,她好像慌慌张张的走的很快,我还问了丫头一句那是谁,她说是你院里的肖妈妈。” “玉蝉,那你再仔细想一想,到底是哪一天?在哪里见得肖妈妈,她是一个人还是跟人一起,手上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江意澜抛出一连串问题,问的骆玉蝉晕头转向。 骆玉琳则冷哼道“怎么?二嫂,你这是查案来了?” 江意澜忙摇摇头“查案的事哪能轮到我,好歹的是我院里的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以后谁还敢在那院里伺候啊。”骆玉蝉觉得很有理,便真的沉下心来仔细想了想,可是想了半天仍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遂道“等我回去找那个丫头问问是哪一天,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说不定是别的事呢。”说着看了江意澜一眼,那天,我还以为她偷了侯府的东西慌着跑呢。 骆玉娴立马就来了句“大姐也真是的,看到她偷了东西也不喊着拦住,就让个老奴给偷了去啊。” “大姐就是心肠好。”骆玉琳也接迂话来。 江意澜不禁无语,骆玉蝉说的是她怀疑肖妈妈偷了东西逃跑,可没说看见她偷东西了,这两姐妹扭曲事实的本领还真是强。 不过她这会儿可没功夫跟她们计较这个,只盼着骆玉蝉能快点想起那天的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竟是假的! 骆玉蝉脸色稍稍恢复过来些,瞪两人一眼,“我又没说亲眼看见她偷东西了,只是猜测而已。” 江意澜无心跟她们揪扯这个,又担心骆玉蝉对她心存敌意,不肯告诉她实情,遂又加了句,“下毒之人查不出来,咱们还不得成日惶惶不安的,万一她还有下一个目标,那还了得?唉,谁又知道到底是谁干的呢。” 果然,她话音一落,姐妹几个的脸色同时变了变,默契的交换个眼神,全都噤声不语了。 安静了片刻,江意澜摇着头叹了口气,“妹妹们在这里玩吧,我得回去了,我那院子里现在乱的一锅粥似的。” “二嫂。”骆玉蝉出声叫住她,面上有些不自然,“等会子我回去问问,让那丫头去你院子走一趟。” 江意澜点点头,感激的看她一眼,“玉蝉妹妹,谢谢你了。” 月笼秋痕一左一右搀着江意澜离开花园。 走得远了,秋痕才低声问道,“奶奶,您是要自己查这件事么?” 江意澜看她一眼,“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清楚,不管肖妈妈是什么人,她这么无缘无故的死了,好歹的我也是她主子,怎么都要把事情搞清楚,绝不能让她死的这么不明不白,这几日,你们两个都给我多注意着点,但凡有议论这件事的,你们都据实禀告。” 月笼面色犹豫,“奶奶,这事儿由老夫人侯爷做主,您私自查,万一被发现了不好吧?” 有些话不好说的太明白,也没必要说的太清楚,江意澜只缓缓摇了摇头,“这个你们不用担心,所有跟肖妈妈接触过的人一个也不要放过,一定要弄清楚肖妈妈这些日子来做的所有事。” 秋痕点点头,“奶奶,肖妈妈的衣物搜一搜吧,或许能找到些什么。” 江意澜也想到这里了,遂点点头,“肖妈妈屋里,她所有的东西都好好查查,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回到院里,茶镜迎上来,一脸担忧,小声道,“奶奶,文江侯府那边的事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倒是听了不少咱们院子死人的事,还有守二门的是大夫人的人。不过,奶奶,奴婢打听到有个叫杨武的,因为经常外出采买,府里丫头婆子们的事一般陡交给他办,杨武是关妈妈的远房侄子。” 江意澜眸光一亮,这倒是个有利的好消息,这人或许可以一用,“你听到的消息里,有没有关于肖妈妈的?对咱们有用的。” 茶镜面色不佳,摇了摇头,“都是些谣传,没有什么用的。” 江意澜点点头,又吩咐道,“你多去观察下那个叫杨武,想办法与他搞上关系,看看这人怎么样。” 茶镜自是应下。 “奶奶,您没事儿了吧?”沈妈妈从外头进来,面上带着一丝担忧,眉间夹着些疲惫,似是没休息好的缘故。 江意澜朝月笼两人道,“你们都各自去忙吧,我同沈妈妈说说话。妈妈,您那边忙完了么?” 沈妈妈缓步上前,“老夫人那边没事了,这会儿正在床上坐着,我见没事了才过来瞧瞧奶奶,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晚上睡的可还好?” 江意澜知她是真的担心自己,遂笑了笑,“妈妈请放心,我也不是害怕,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或者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沈妈妈上前搀住她胳膊,“姑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没被吓晕过去已经不错了,您还是好好的在屋里歇着吧,现在府里头也不安生,您就呆在院子里别出去了,凡事还有二爷担着呢。” 江意澜微微一笑,“妈妈,我知道。不过肖妈妈死的不明不白,我心里也难过的很,她虽对我无恩,却也无害,怎么说也伺候过我一场,竟然就这么去了。” 沈妈妈叹口气,“人有旦夕祸福,哪个能说得准?这个就是她的命吧。” 江意澜面色黯淡,扶着沈妈妈的手进了屋,在椅上缓缓坐下,又问道,“妈妈,原先你跟肖妈妈一起住的,你有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沈妈妈凝眉沉思,顿了片刻,却摇了摇头,“我倒什么都没发现,她一样的吃喝,也不见有什么反常的举动,不过我这也离开几日了,不知她见过什么人做过什么事没有。” 江意澜亦跟着摇摇头,“现在一切都是个迷了,她死的太突然了,我刚让秋痕她们去那屋里搜一搜,看有什么线索没有。” “是该好好的搜搜,肖妈妈这人总有点神秘的。”沈妈妈看一眼江意澜,关切的道,“奶奶,您还是多休息休息,瞧这几日熬的,眼都黑了。” 江意澜抬手在脸上摸了摸,苦笑道,“我也想开了,容貌是父母给的,俊丑也不是我的错,只要自己不嫌弃就好了。” “奶奶……”一个小丫头慌张张的奔进来,竟然忘了规矩招呼都不打径自冲进来,气喘吁吁的禀道,“奶,老夫人请您速去木雪园,说有要事商量。” 江意澜心里咯噔一下,发生了什么事?亦知道事情重大,遂也顾不得小丫头有规矩没规矩了,站起身抬手摆了摆,“快走。” 沈妈妈紧步跟上,“奶奶,我扶您过去。” 一路上,二人走的飞快,只恨不得能一步进了木雪园,江意澜甚至不敢轻易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闷着头一个劲儿的往前走。 进了木雪园,她只觉得全身细胞都跟着紧张起来,一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手心里亦出了汗。 飞奔到门口,她顿了顿才抬脚进去。 老夫人一见她进来,神情有些激动,脱口而出,“意澜,那截手指头已经派人去查过了。” 江意澜心底一紧,“怎么样?” 骆镇东仍旧坐在老夫人一侧,接过话来,“那截手指头竟然是假的。” 江意澜身形晃了晃,昨日乍见到那截手指头的情形又浮上来,却没了那份惧意,只越发的不敢相信,瞪大眼看着骆镇东,吞吞吐吐问道,“那截……手指头,竟然是假的?”RO 第一百一十六章.半步倒! 骆镇东表情严肃,沉声道“已经仔细验过了,那不是真人的,而是假的,那不过是一小层假皮做成的手指。” 江意澜愣了愣,无数种猜测立马在眼前来回闪现。 老夫人看她面色僵硬,遂轻声唤她“意澜?” 江意澜回过神来,沉吟道“父亲,我有一种猜测,那人自知所下之毒毒性很强,所以才会戴上一截假手指专门用来下毒,却不料被肖妈妈咬了下来。” 骆镇东缓缓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还有一种猜测,假如那人把毒抹在假手指上,然后骗肖妈妈去咬那手指,岂不是也顺理成章吗?” 江意澜想了想,也是这么个道理。 老夫人便又在旁边道“如此说来,这样的推测也有很多了,可究竟是哪一种倒不好说了,眼下可怕的是不能单凭这截手指来找凶手了,那府里所有人都有嫌疑,岂不是人人胆战心惊了?” 江意澜稍稍沉思一下才道“虽然那手指是假的,不代表就没用处了,咱们还是可以去查查这截手指,比如它是用什么皮做成的?从它的制作上来看,看看能否找出造假手指的人,总之,这手上亦可以寻到很多线索。” 骆镇东看她一眼,下巴上的一小簇胡子微微翘了翘,更觉府里查案的事交给她是对的“那个毒已经查出来了,此毒来自边境,叫做半步倒,只要碰了这个毒,半步内一定会倒下。” 江意澜倒抽一口冷气“毒性好强,知道这毒确切的来自哪个地方吗?” 骆镇东轻声道“大平国你二叔曾经到过那个地方的,认得这半步倒。” 江意澜微微皱眉“大平国?”这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她猛然想起来了“父亲哪里现在是不是正在打仗?” 骆镇东稍感惊讶“是在打仗,你怎么知道的?” 江意澜便道“听人说起的,父亲,那咱们可以从这毒和假手指上查一查,我想总有点线索的。” 骆镇东点点头“把你叫来就是要跟你说,不要只查少了手指的人,现在全府上下都要仔细查一遍,肖妈妈的〖真〗实身份也要查一查。” 江意澜颇有些为难“父亲,肖妈妈的事……” 老夫人接过话来“意澜,不管你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什么人说了什么话,文江侯病了,你还是要回去看看的,你放心,有些事我会同老侯爷说清楚的。” 江意澜鼻间微酸文江侯府是她的家,可是现在她想回去看看,却是一件天大的难事。 老夫人见她面色微变两眼微红,遂道“这些日子,也苦了你了。” 江意澜忙道“多谢祖母挂牵,我,也真想回去看看了。” 老夫人柔声道“好,过几日我便带你回去看看。” 从木雪园里出来。江意澜顿觉心情沉重肖妈妈的死像一块大石头压在她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真想撕开一条大口子从中跳出去,看看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却找不到一处裂口。 “意澜。”有人叫她。 她回过头去,芳沁郡主笑盈盈的走上来,脸上净是关切“意澜,你还好吧?听说你院子里出事了。” 江意澜微微点了点头“死了个妈妈,跟我陪嫁过来的。” 芳沁其实早就知道此事了,但见她毫不隐瞒的对自己说这事,心里还是很开心的“这样大的事,也不是你能过问的,由着侯爷查去吧,你好生养着身子才是,瞧你这瘦的。” 江意澜微微一笑“多谢郡主挂牵,您这是要去哪儿?”见芳沁肩上披着大披风,像是刚要出去的模样,遂问道。 芳沁笑了笑“世子爷马上要娶侧妃进门了,我回去瞧瞧,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本来还想拉着你一块去的,瞧你这没精打采的,怕是也没精神出去,听我一句劝,快点回去歇着,有些辜也别总放在心上,闷坏了身子。” 江意澜下腰福身“多谢郡主,我会的。您有事快去忙吧。” 芳沁担忧的看她一眼,又嘱计两句,便转身走了。 江意澜当真觉得有些累,远远的看见有个小丫鬟跑过来,走到跟前跪下行礼“见过二奶奶,是大姑娘让奴婢来找您的。” 江意澜忙命她起来回话“那日是你同大姑娘一起见到肖妈妈的么?” 那丫头点点头“是的,二奶奶,当时肖妈妈走的很快,好像匆匆忙忙赶着去干什么。” “那你记得是哪一日吗?她手上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反常的?” 小丫头想了想才回道“好像是半个月前,她手上好像也没拿什么东西,是不是反常奴婢倒是没注意。” 江意澜不觉有些失望,虽然有人见过她,但是亦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跟没说有什么区别,这一条线索算是断了,她摆摆手“行了,没事了,你去忙吧,如果再想起来什么事,立马过来禀告。” 小丫头应下,福身走开。 回到院子里,月笼站在门口等着,迎上来搀住她“奶奶,肖妈妈屋里都搜遍了,什么都没发现,她屋里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找不到。” “月笼,肖妈妈死的那日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有没有发现那日里最后与肖妈妈接触的是谁?”江意澜低头深思,肖妈妈中的是半步倒,半步倒,应该是半步之内就能倒下的,可见那人应是就在附近,因为她们进屋的时候肖妈妈嘴里还吐着白沫,身上还有些气息的,难道那人是落青堂里的人? 她不禁打个寒颤。 月笼忙道“奶奶,您怎么了?那天我们都在忙着各自的事,也没怎么注意,肖妈妈似乎也没出屋来。” “那是谁先发现肖妈妈出事的?” “井桐。” 不错,确实是井桐过来通知她的,她还清楚记得当日所有情形“把井桐叫过来。” 月笼见她面色苍白,身子也微微抖了一下,遂不放心的问道“奶奶,您没事吧?” 江意澜缓缓点头“没事,快去把井桐叫过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你在担心我吗? 就在这时,比斗台上的裁判大声道:“黄天,黄地,双人比斗,上场!” 终于,台下的安重飞一声惊雷般的大喝后,如大鹏展翅一样跃上比斗台,是的,安重飞比斗要开始了,对于这个知名度超高,性格潇洒狂野的高手,黄天是异常地感兴趣,按照这里的话说,安重飞的实力已经达到渡劫的水平了,虽不知天劫的威力究竟有多大,不过看结界中有那么多的散仙就可以明白,渡劫很困难,同时,黄天依旧为着自己的计划做准备,所谓知己知彼嘛。 按照灵力的大小来说,两人的实力相差无几,而且类型各有特色,着实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斗,随着时间的推移,安重飞的攻击越来越猛烈,他的目标是连过十场,如果在第二场就耗费掉大半灵力的话,前景很不乐观,因此安重飞不惜耗费大量灵力,把攻势加强。 反观两人比斗后的状态,其实谁都不吃亏,小老头输是输了,可安重飞的那下重击意在打他下台,所以并没有对小老头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相反的,安重飞虽然获得了胜利,面色却有些惨白,可知他受了不轻的内伤。 黄天苦笑着点了点头,本来黄天是想借机探探赤刚的〖真〗实实力,谁知道在黄天心里精彩万分的比斗在赤刚眼里漏洞百出,简直跟小孩子打架没区别,赤刚的话黄天没有任何怀疑,虽然认识赤刚的时间不长,可黄天自认对他的某些方面还是很了解,赤刚真傻假傻先单说,起码他从不吹牛。 这下,黄天总算看到了真正属于天阶八级实力间的战斗,安重飞的实力先不说,就是那名比斗场选出的高手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造就这场精彩比斗的另一个条件是,两人的属性正好相反,安重飞的飞剑护甲和他的性格相似,一柄巨型的飞剑和一套足比普通护甲大上两,三倍的灰色护甲,衬托出安重飞雄岳般的身躯是那么威猛不凡,望之令人凛然生畏,他的对手却是一名十分矮小的老头,时时转动的小黄豆眼显得他非常灵巧敏捷,可巧的是,小老头的飞剑护甲也和他一样,飞剑窄而短小精干,护甲薄得像饼干,就这样,两人组成的场面很是引人注目。 赤刚足足讲了十分钟才说完,然后扭头问黄天:“对不对?” 这时,独萧已经被裁判宣布为胜利者后,愣愣地走下了比斗台,林长歌师徒三人并没有因为独萧的胜利而作喜悦状,他们已经被疑云死死包围,对他们来说,胜当然是好,但也要胜得有理由,有实际,这种不明不白的胜利不但没使他们感到欣慰,反而让他们忧心仲仲。 接下来的两场比斗都很正常,没有再发生什么意外,结果也在大部分人的意料之中,两名外来的选手被比斗场挑选出来的高手淘汰出局。 黄天愣愣地看着赤刚在那里旁若无人的高谈阔论,周围的人也都瞪大了眼睛听着赤刚的话,大部分人的眼神都带有三分不屑,因为他们压根儿就不相信赤刚说的话,惟有林长歌,以他的级别,刚才那场打斗的某些漏洞他是知道的,而赤刚说的,有的是他已经知道的,有的是他回忆了一会也同意的,更多的是他没有注意到的,因此林长歌看着赤刚的时候多了一丝复杂的神色。 心头一动,黄天转头问赤刚:“赤刚,你觉得刚才的打斗精彩么?” 一则刚猛,一则阴柔,当比斗开始后,两人所展现出的实力也大是令人叹服,安重飞的攻击毫无huā巧可言,通常都是用飞剑横砍竖劈,利用其强大的劲力直接摧毁对手的防线,小老头却机灵得很,决不与其正面硬撼,依仗着他小巧敏捷的身形躲避着对手的重击,同时飞剑漫天伸缩闪烁,不时地出现几百道闪电流蛇般的剑影,迫使安重飞不得不收剑自卫。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长歌师徒三人的神色也逐渐平静下来,虽然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独萧胜利的结果还是了结了他们的一大块心病。 最终,在安重飞硬挨了小老头流光般的剑影数百下后,一个重击把小老头扫下了比斗台,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是目前安重飞唯一的出路,他只能冒险一试,其实按双方护甲的级别来说,这种程度的攻击都不能造能较大的伤害,如果是在外边,两人可以说是不分胜负,或还可以继续战斗,但以比斗场的规则来看,小老头摔出比斗台,无疑是输了。 围观者中,只有赤刚仿佛感觉到了黄天的异动,疑惑地看了黄天一眼,而黄天却在一旁懊恼地摇头,这次所发出的死雷之力和他想象的有很大差别,先不说它并没有凝结到极限,光是发出了声音这一点,就使其效果减弱了一大半,要知道,高手对招,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影响到双方的胜败。 事实上,黄天已经算是成功了,威力越大的招数,越不易凝结,固然攻击力提升了好几倍甚至数十倍,但能做到这一点却非常困难,黄天还不明白,刚才他所发出的死雷之力,已经是他所能掌握的极限了,这种比较大范围式的攻击,能够把其范围缩小在别人看来实属难能可贵,可黄天却不满足于现状,他觉得死雷之力应该可以再提升,想法虽说不错,但以他现在的实力来说却显得有点不自量力,毕竟到目前为止,黄天还无法运用〖体〗内那强大得出奇的神龙之力。 黄天从头到尾都全神贯注地紧盯着两人的比斗,他还是头一次看见这种级别的〖真〗实比拼,自讨自己没有飞剑护甲,不用七大绝兽招数的情况下,跟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打斗都必败无疑。 赤刚笑嘻嘻地道:“还可以啊,不过如果那个大个子在第三招的时候飞剑可以砍低一寸的话就更好了,那个小矮子如果第一招半旋身后集中在一点攻击就好了,如果大个子在第七招的时候用飞剑连着竖劈两下就赢定了,若是那个小矮子第九回合的时候……” 黄天急忙把赤刚拉到一边,道:“赤刚,一会上场你直接消失就行了,千万别出手!”开玩笑,赤刚动手的话还打个屁啊,黄天还想痛快打一架呢。 赤刚虽然不解地看了黄天一眼,但还是点点头,没说什么,见状黄天大喜,连忙拉着赤刚跃上比斗台,而他们的对手早已站立在台上…… 井桐一会儿便从耳房里出来,走到她跟前,福身行礼,奶奶。” 江意澜摆摆手“井桐,肖妈妈死的那日,你是第一个发现肖妈妈的?” 井桐点点头,那日的情形她还清楚的记得,当她进屋看到肖妈妈躺在床上口吐白沫的时候,吓得慌了神,连着叫了几声肖妈妈都没有反应,她这才跑去找二奶奶。 一想起肖妈妈临死时的模样,她的心就紧紧的抽在一起,阵阵冷气从脚底窜上来。 江意澜看她一眼“那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比如肖妈妈屋里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翻动的痕迹或者有没有看到什么人影之类的。 井桐暗暗抽口气,难道她进屋的时候凶手还没走?她不禁感到脊背发凉头皮发麻,舌头都打结起来“二奶奶,什么什么人影啊?” “不要害怕,我就是这么问问。 ”江意澜见她变了脸色,忙安慰一句,又道“井桐,你仔细想想,当时有没有看到什么别的东西?” 井桐凝眉深思,过了一会儿,仍是摇了摇头“奴婢进屋的时候,肖妈妈好像是睁着眼的,瞪大眼望着一个地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 江意澜心中微动“望着一个地方?大概是什么地方?” 井桐摇摇头“奴婢也说不好,好像是屋顶又像是柜子上头,眼睁得很大,奴婢想着应该是临死前的反应吧。” 江意澜却不这么想,很多临死之人,尤其是被害死的人都会在死前留下一些痕迹,按说肖妈妈被人害死,临死前还应有求生的欲望,她应该望着门口才对,为什么反而望着房顶呢? 井桐见奶奶低头沉思,亦不敢出声打扰,安静的站在院子里陪着。 江意澜想了很久没想通怎么回事,便派井桐去肖妈妈屋里按照当时情形找出肖妈妈当时所望的地方,房顶以及柜子上都已找了,仍是什么都没发现。 江意澜站在床边微仰着头往上看,又围着那柜子来回转了几圈,仍是无所获,就在她要放弃离开的时候,她忽然发现在柜子后头的小角落里有个小东西,忙命井桐月笼将柜子挪动开。 竟是个画着个奇怪图案的小香包,江意澜拿在手里来回翻看几遍,并未发现有何异常,遂问道“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吗?” 几个人全都摇头,江意澜便让月笼暂且收起来,或许日后还有用处。 到了傍晚,骆玉湛从外头回来,径自进了西院,江意澜正在吃饭,见他进来,忙站起身来“二爷吃饭了吗?” 骆玉湛亦不客气,在她对面坐下“还没吃,正好一块吃点吧。” 江意澜皱了皱眉角,接着吩咐月笼再去拿副碗筷,仍旧坐在方才的位子上。 骆玉湛看她一眼“有什么新线索了吗?” 江意澜摇摇头“还是没查出什么来。爷,您跟我说说,这肖妈妈到底是什么身份?” 骆玉湛看她一眼,面上带着一丝严肃“原本我一直以为她是宫里派出来的,但从她中毒迹象来看,似乎不对,现在我也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顿了顿又道“大平国在打仗。你知道吗?” 江意澜点点头“听人说了,怎么了?” 月笼拿着碗筷进来,将饭盛在碗里“二爷,厨上说等会子把给您准备的饭送到这里来。” 骆玉湛应了一声,端起碗喝了。汤,接着道“边境战事紧了,皇上可能要派人去增援。” 江意澜一惊“原本不是说边境小国在打仗么?怎么又要咱们去增援了?” “不知道为什么,几个小国忽然合起来攻打咱们,边境已经失了几个小城,皇上大怒,可能要派人去〖镇〗压下去。”骆玉湛并不在朝里为官,这些事他也只是听旁人提起,至于其中细节他亦是不知的。 江意澜心口发凉,低了头小声道“打仗,苦的只是老百姓。 唉。” 骆玉湛端着碗安静下来,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皇上可能会派我们过去。” 江意澜抬头看他,眸里闪着一丝惊疑“你们?”她陡然想起武骆侯府可是桂朝响当当的武学世家,这万世不倒的侯爷位子便是靠打仗得来的。 骆玉湛看着她,从她眼里扑捉到一丝关心,心里微微一暖,低声道“我可能还要跟着去的。” 江意澜心里一沉,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她向来厌恶打仗,前世看多了打仗的片子,没想到这一世竟然要亲身经历,就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要上前线了。 她猛的惊了一下,最亲近的人?什么时候骆玉湛已经默然的成为她身边最亲近的人了呢? 骆玉湛见她沉默不语,眉头微缩,以为她在担心自己,遂放下碗筷,伸出手指在她头上轻轻按了下“傻丫头,别担心,又不是我一个人去打仗,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突然的亲昵吓了江意澜一跳,她面色微红,低了头,喃喃道“皇上应该会下旨的吧?也不一定就让咱们府里的去。” 她脸蛋儿红彤彤的恰如六月里火红的huā,骆玉湛忽然很想伸手去捏一捏,他这么想着,手指竟然真的触到她脸上,细腻的肌肤在手指间滑过,他愣了一下。 江意澜也愣了,猛的抬头看他,正好与他目光相对,她心里一慌,忙又低下头来。 骆玉湛却伸手托起她下巴,强怕她与自己对视,乌黑的眸里射出一道亮光,深深的看进她眼里,柔声同道“你是在担心我么?” 江意澜尴尬不已,偏头看向旁边,发现原先还站在一旁的月笼不知何时早已出去了。 骆玉湛将她微偏的头扳正,头也压了下来,在离她只有半掌的地方停住了“意澜,你是在担心我么?” 江意澜忽的鼻子一酸,眼里蒙上一层水雾,这些日子来一点一滴的相处都浮现上来“我才不担心你,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干嘛还来问我。” 骆玉湛蓦地将她揽在怀里,下巴点在她头上,轻声细语“可怜的傻丫头。” 第一百一十八章.害怕老夫人 骆玉湛突然的亲近令她心头一颇,却并不觉得排斥,只轻声道, “皇上还没下旨,说不定过几天战乱就自己平息了呢?” 骆玉湛轻声回道“但愿一切都能早点结束。”说着抬手在她头上请拍了拍“行了,咱们也别杞人忧天了,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先吃饭要紧。” 江意澜微微一笑“这才是正理。“一顿饭下来,两人第一次感觉气氛融洽,心里都是暖暖的。 用过饭,骆玉湛就急着走了,没说为什么要来,有什么事,也没说什么话,好像他来这里是天经地义再正常也不过得了。 月笼再进来,虽然竭力掩饰着,还是露出了嘴角的一抹喜色“二奶奶,二爷现在对您跟以前可不一样了。” 江意澜故作不知她指的什么,淡淡笑了笑“有什么不一样的,咱们院里出了事,真闹大了,他不一样得担着?他是怕我闹出事来丢了他的面子。” 月笼掩嘴轻笑“二奶奶,奴婢瞧着倒不是因为这个的,二爷的心里这是装着您呢。” 江意澜眉角微挑“小丫头片子,他心里装没装着,你倒是先知道了,难道你还是他肚里的虫不成?” 月笼气急跺着脚道“瞧二奶奶说的,还跟奴婢们说起这话来了,让人听见还以为奴婢做了什么事呢。” 江意澜微微一笑,不再接着说下去,但心里却因为月笼的话有些不能平静。 骆玉湛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吗?可是他最初是讨厌甚至恨她的不是吗? 她转念又一想,不对啊,骆玉湛恨她是因为她踢坏了他的命根子,而事实上一切都是他假装的,所以这条仇恨是不成立的,除此之外,他就更没有理由恨她了,反倒该是她恨他才对。 她恨他吗?她在心里暗暗问自己,〖答〗案是否定的,其实在她心里,骆玉湛只是个陌生人,只不过因为他的某些缘故她才遭遇了一些不顺心的事,可是这些事发生的时候,每次都是他陪在她身边,没有太多的安慰没有太多的言语,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恰好出现了。 江意澜暗暗摇了摇头,这个时候还想这些做什么呢?现在最关键的是要把杀肖妈妈的凶手找出来,否则的话整个武骆侯府都不会再安静下来了,而她更是不能心安,毕竟肖妈妈是从文江侯府跟过来的,她的死会不会跟文江侯府有关系呢?即使她的死跟文江侯府没有关系,换个角度来说,文江侯府里总有人知道肖妈妈身份的吧?而这个人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呢? 她一只手按在桌上,另一只手半扶着脑袋,满脑子都是肖妈妈的事。 “二奶奶,您这是怎么了?头上不舒服吗?”薛姨娘挑了门帘进来,带着一脸的和煦春风。 江意澜佯装疲惫,实在不想跟她多说话,不知道她又来打探什么消息“没事儿,头有点疼,薛姨娘有事吗?” 薛姨娘眸光闪亮,笑盈盈的上前“奶奶,这几日可苦了您了,这大事小事的都得您管,唉,也亏得您支撑得住。奶奶,婢妾伺候您一回吧,给您捏捏头,头疼会好很多。” 薛姨娘面色谨慎,还带着些谄媚讨好。 江意澜不禁有些奇怪,薛姨娘往日说话讨拐卖桥,一味的套话,今儿个怎么好像一副诚心诚意的样子?难道心里又在打什么小主意? 不过不管她怎么说,说的再怎么好,江意澜都不会让她动手在自己脑袋上揉捏的,她不敢担保这女人一定不会动什么手脚,总之还是小心点的好,再说了,现在骆玉湛屋里的女人正当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了,小心谨慎点总是好的。 遂笑了笑“1小毛病,一会儿就好了,这几日院里乱的很,你也别到处乱跑了,好生在屋里呆着,好好的养身子最要紧。” 薛姨娘低低的嗯了一声,却忽然落下泪来,江意澜反倒给吓了一跳“薛姨娘,你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被旁人看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来着呢。” 薛姨娘神色慌张,竟然砰的一下跪在地上“奶奶,婢妾没有这个意思,婢妾,婢妾不该在您跟前落泪,婢妾马上把泪擦干。”说着就用手狠狠的在脸上擦起来,直把一张小脸揉搓的变了形。 薛姨娘这奇怪的反应实在太出人意料了,江意澜实在不知道她这卖的是什么关子,却也没了性子跟她磨叽,淡淡道“薛姨娘,你这样跪在这里,莫不是我苛刻与你了?又或者是我吓唬了你什么?你这么糟蹋你这张脸,可像是在狠狠打我的脸了。“薛姨娘似乎更加慌乱了,忙收了手“二奶奶,您千万别往心里去,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使那些小心眼了,我一定好好的伺候您,一心一意的听您的话。” 江意澜更觉得奇怪,不觉生起气来“薛姨娘,这些话你还是对二爷说去吧,您只要把二爷伺候好了,什么都好说。行了,我累了,你出去吧。” 薛姨娘却哽咽着不肯起来,江意澜见她莫名其妙的又什么都不肯说,遂站起身“既然你要在这里跪着那就跪着吧,我进屋睡会去。” 薛姨娘立马道“二奶奶,婢妾,婢妾是心里害怕。” 江意澜回过头看她。“害怕?那你倒是说说,你害怕的什么?” 薛姨娘抬眸看她“二奶奶,婢妾害怕老夫人。婢妾跟雷姨娘都是老夫人挑出来送过来的。二奶奶,婢妾也不怕您生气怪罪,当日老夫人时许了我们承诺的,我们之中不管谁只要先生了二爷孩子的,都能亲自抚养这个孩子,还能做为二爷的嫡长子。所以那时我跟雷姨娘拼了命的去接近二爷讨好二爷。” 江意澜并不觉得惊奇,这些原就是她早就知道的,亦不会觉得生气,站在她们二人的角度上来说,这么做无可厚非,这对她们来说,还是个很好的机会,再说了,亲自抚养嫡长子,这就代表她日后在侯府也将拥有一定的地位。 可这跟害怕老夫人有什么关系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回府 薛姨娘泪眼朦胧,一双大眼里蕴着一层红丝,抬头瞧了瞧江意澜, 哽咽道“二奶奶,原本婢妾以为有了老夫人这句话,便是得了老夫人的厚爱与信任,谁知,现在婢妾才明白,在老夫人的眼里,我们只不过…”她顿了顿,又道“二奶奶,婢妾一想起雷姨娘的下场,这心里便透心的凉。” 江意澜豁然明白,薛姨娘这是被老夫人吓着了,原本以为老夫人给了她最高的厚爱,该是老夫人信得过的,谁知道为了个小丫头老夫人竟然毫不留情的把雷姨娘送出府去了。雷姨娘有这样的下场,薛姨娘自然也会想到自己身上来。 江意澜佯装不知,假装着也很伤心的模样“唉,雷姨娘的事,我也很难过,可在老夫人跟前我也是说不上话的,再说了那天实在是事发突然,我自己都被吓到了,等我回过神来,老夫人已经把雷姨娘给赶出去了,唉。” 薛姨娘捏着手帕在面上擦了擦“二奶奶,这里可没您的责任,全是她做错了事,老夫人才会这么怪她的,老夫人的脾气您也知道,她决定的事没人能改变的,雷姨娘落得如此,也是她自作自受,可是我……” 江意澜故作奇怪的道“你担心什么呢?你又不如她那般费尽心机的谋算这个谋算那个的,对个丫头也是那般狠毒,怪不得老夫人不愿手下留情,难道你忘了么?你生病的时候,老夫人特意为你来撑腰过的。” 听江意澜这么说,薛姨娘面上登时带了些惊喜,心思已转了几转“二奶奶,旁的婢妾也奢求,只愿能规规矩矩的呆在落青堂里过好以后的日子,婢妾只想着,只要跟着二奶奶,终是吃不了亏的。” 江意澜眉角微皱“薛姨娘这话说的可不对了,咱们都是跟着二爷的,老老实实跟着二爷,咱们的日子才好过的。” 薛姨娘忙点头“奶奶说的对,奶奶说的极是。” 江意澜低低叹了口气“行了,你也别在这里跪着了,让旁人瞧见了,还以为又发生了什么事,快站起来吧,瞧这小脸儿哭的,都成了红桃眼了。” 薛姨娘破涕而笑“奶奶净会取笑人。” 薛姨娘从地上站起身,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见得江意澜拍着手打哈欠,便福身告辞。 江意澜不由得心中冷笑,这薛姨娘倒是会见风使舵的,一见老夫人用了狠戾的,立马就转了心思,想从她这里打开个突破口,果然是个聪明的,只可惜,这世间太多的聪明人到头来都误在聪明上头。 江意澜真是有些累了,叫了月笼伺候她上床歇着,月笼见主子脸色不好,知道是在为查凶手的事担忧,遂安慰了几句。 这一天确实很累,江意澜倒在床上便沉沉睡去了。 一大早醒来,月笼进来伺候,先带来了惊人的消息,老夫人今儿个要陪她回文江侯府。 江意澜的心一下蹦了起来,这就要回文江侯府了吗?回去之后,她又将面临什么样的情形呢?文江侯太夫人,能允许她进门吗?还有丘氏,这么多天没见女儿,又会怎样呢? 一时间,她心里很乱,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平静下来,她亦知老夫人是要去打探消息的,她这次回府最主要的是去询问肖妈妈的事,可在她的心里,回家却才是最重要的,她心里一直有个小声音在提醒着自己,她要回家她要回家了,她十分十分的想念爹娘,甚至连不懂事又不懂礼貌的江意亭都变成了可爱的模样。 江意澜端坐在镜前,月笼很仔细很认真的为她梳头,模糊的铜镜里,两人的影子映在上头,江意澜不觉心中一动,低声叹道“如果肖妈妈在……” 月笼捏着梳子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知道江意澜又在寻思肖妈妈的事了,忙转移了话题“奶奶,您是嫌我梳的不好么?奴婢梳的确实不好看,奶奶,不如您教教奴婢吧。” 江意澜忙纠正“我不是这个意思,你还是按照你的意思梳,我不过是顺口说说,怎么称就放在心上了?” 月笼扁扁嘴“奶奶,您说的话奴婢一向全都放在心上。” 江意澜见她这模样,知她是故意转换话题,亦按下肖妈妈的事不提,不过心情却是沉重了几分,总觉得这趟回去,会碰上点什么意外的事。 收拾完毕,老夫人派来的软轿也到了。 江意澜扶着月笼的手上轿,月笼便跟在轿子旁边。 轿子自是先去木雪园,江意澜先下了软轿,扶着老夫人上了另外一顶稍微大些的轿子。 轿子很大,两人并肩坐在一起,里头仍有空间,轿里四角全都系着大红huā络子,四周也全用软软的东西保住了,身子靠在上头,软软的,煞是舒服。 老夫人瞟一眼江意澜,见她面色不太好,两只手绞着个帕子放在膝上,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遂道“害怕了?” 江意澜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老老实实点点头“有点,我怕被赶出来,毕竟…” 老夫人冷哼了一声“我看他们哪个敢赶你出来,好歹的你也是武骆侯府的二奶奶,即使他们再不待见,也不敢赶你出来,有我在,你不用怕。” 老夫人面色僵硬,似乎并不带有任何感情,但她心里仍是暖暖的,老夫人霸道的话里已经完全把她鼻做武骆侯府的人了“祖母,可我到底是文江侯解的二姑娘,我这是回娘家呢。” 老夫人撇撇嘴“回娘家那就更不该赶出来了,哪个还能没一点错的,为人父母,就该多问子女着想,哪能犯点错就往外头赶的。”稍顿片刻,又叹了口气“不过好歹的都是你的亲人,你也该低低头的。” 江意澜知道老夫人素来心直,纵然知道些弯弯绕,也不愿过多的放在心上,遂点头道“祖母,我晓得的,到时候我一切听祖母的便是,即使祖父祖母父亲母亲训我骂我,我都不会顶嘴的,我这次回去便是给长辈们赔礼道歉的,还有祖父生病了,作为孙女,我理应回去探望。” 她的回答老夫人感到很满意,嘴角挂笑的看看她,在心里暗暗称赞一句。 第一百二十章.还有脸回来! 文交江侯府高大的府门就在眼前,月笼挑着帘子,江意澜搀着老夫人下轿,接着便有四个婆子上来扶着,她这才发现老夫人竟然带了四个妈妈跟过来,心下不禁暗暗惊讶,老夫人这是做好争吵的打算了啊? 江管家站在门口,见她们下轿,忙迎上来,面上带着淡淡笑意“二姑娘,您回来了。老夫人,请进。” 江意澜看一眼江管家,见他已退了两步站在一侧,又见他面上带着些疏离,心下由不得颤了颤,瞧这阵势,江管家是专门出来迎接的,府里该是早就知道老夫人她们要来的消息了,却只派了江管家出来迎接,可见仍是不欢迎她来的。 老夫人微微昂着头迈着大步子往里走,一路上目不斜视,径直进了暖香院。 暖香院似乎比往日更安静了,江意澜每走一步都觉得心跟着沉一沉,直到最后,在门口站住了。 “奶奶。”月笼小声叫她。 老夫人也回过头来看她,微眯了眯眼,示意她一直跟着往里走。 江意澜也只得硬着头皮往里走,进了门,太夫人正襟危坐,手上端着个墨绿色茶杯,放在嘴边轻抿,见她们进来,忙笑着迎上来“骆老夫人来了,这群白吃饭的,老夫人来了也不知道通报声。有失礼节,还请老夫人不要怪罪。” 老夫人淡淡一笑,似乎并不将太夫人的话放在心上,客客气气的道“江太夫人客气了,你我多年的老朋友了,何必在乎这点虚礼。” 江意澜忙上前福身行礼“祖母。” 太夫人看了她一眼,不冷不热的说了句“罢了。” 老夫人给江意澜使个眼色,江意澜便乖顺的站在老夫人身侧,眼观鼻鼻观心。 老夫人携着太夫人的手坐在椅上,在屋里扫了一圈,面上带了一抹关切“太夫人,听说老侯爷病了,意澜早就想回来看看,我身体不好,便没让她回来,今儿个我身子爽利了,才跟她一块过来看望老侯爷,老侯爷身体怎么样了?” 太夫人笑的不冷不热“有劳老夫人挂牵,侯爷没什么大碍了,只精神不太好,在屋里养着呢。我看他刚睡了,便没叫他,老夫人不要见怪才是。” 太夫人摆摆手“没事就好,瞧瞧咱们这幅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身上哪里有个不好的,得赶紧着吃药养着,要不可不得了。” 太夫人也点了点头“说的极是,所以老侯爷这一病,我们都吓得不轻,请了太医好好的给把了脉拿了药,确信没辜了才敢放下心来。 老夫人唉了一声,眼角微微湿润“太夫人,照顾好老侯爷才是正理,像我现在,连照顾的机会都没了。“说着拿了手帕去擦眼。 太夫人自然好言相劝,也跟着红了眼。 老夫人趁机道“太夫人,怎么都是半截身子要进黄土的人了?何须跟小孩子们置气,意澜做了些事确实伤了你们的心,可她到底年轻,再说了也没犯什么大事,难不成还不许她回娘家了不成?” 太夫人没想到她话题一转竟转到这个上头来,稍怔了怔,抬眼瞧了瞧江意澜。 江意澜立马趋步上前,跪在太夫人跟前“祖母,我知道是我的错,丢了文江侯府的脸又使得我爹的爵位被夺,祖父一定被我气坏了,祖母,望您念在我年纪小不懂事上,原谅了我吧。”说着低头嘤嘤哭起来。 老夫人叹口气,看了看太夫人“你瞧瞧这孩子,丁大点的娃娃,哪里懂得那些个事,错了便是错了,咱们作为长辈的谁也不要放在心上了。” 太夫人也跟着叹了口气“老夫人,这事儿只要你不放在心上,我们也没什么计较的,她做的那些事不光是坏了我们侯府的名声,就是对骆老侯爷,我们也有愧对之处,我们哪里还有脸面再见您?” 老夫人拍了拍手“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也就放心了,这一路上意澜吓得坐都坐不稳了,生怕你们将她赶出去,有你这句话,我倒是放心了。意澜,你给祖母磕几个头,这事就算过去了。你也有些日子没见你爹娘了,等会子便去看看他们吧,等老侯爷睡醒了,你再去老侯爷跟前磕头请罪。” 江意澜点点头,跪在地上朝太夫人规规矩矩磕了三个头。 太夫人看着江意澜在骆老夫人跟前乖巧懂事的样子,暗暗惊讶,却又隐隐生气起来,自家的孙女儿没教育好,反倒让人家领来受教了,真是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她顿时觉得脸上无光,冷冷的受了江意澜三个响头,不咸不淡的摆了摆手“快去看看你父亲母亲吧,都念着你呢。” 江意澜朝两人行了礼,从房里退出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月笼站在门外见她出来,忙上前一步搀住她胳膊,低声道“奶奶,没事儿吧?”江意澜松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跟我去岸青园。”她这时才觉出手心里渗出了汗。 轻风吹在脸上,江意澜猛然惊觉春天就要到了,抬头望天,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一片和煦,可此时她心里却是冰凉一片。 侯府的一草一木都熟悉的映在眼里,在轻风里微微摆动,像极了她此时的心,她竟然生出一股颤巍巍的感觉,她不知该如何去面对丘氏。 “哎呦,这是谁啊?可真是稀客哈。”一声尖锐的冷笑声从一侧传过来。 江意澜顿觉心头一震,不用回头都知道这声音来自何人,除了江意婉没人能发出这种独特的让人一听就生厌的声音了。 江意澜缓缓转过身,看到江意黛江意婉一前一后走过来,江意黛身上批了件暖黄色轻纱衣,将她衬托的愈发身姿窈窕楚楚可怜。 江意澜上前行礼“姐姐,别来无总,恭喜姐姐好事快到。”江意黛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仰着高昂的头不说话。 江意婉斜着嘴角打量她,哼了一声“二姐姐如今可是武骆侯府的好人,得了老夫人亲自陪着回来呢,呵呵,看来姐姐过的可真是不错,我还以为姐姐早就忘了娘家的门在哪里了呢?” 江意澜看也没看她一眼,只冷冷的看了看江意黛,淡淡道“姐姐先去忙,妹妹先去拜见父母了。” 她刚转身,江意黛冰冷的声音就传过来“你还有脸见父母吗?你眼里还有文江侯府吗?” 江意澜转过身看她“我正是要同父母去请罪的。” 江意黛忽然变了脸色,眉毛高高的挑起来,白皙的脸颊也涨的通红“请罪?请罪就行了么?你知道你给我们带来多大的伤害吗?因为你,我们姐妹不敢出门见人,因为你,侯府上下的夫人姑娘们都不敢出门参加宴席,因为你祖父祖母差点病倒,更因为你,我居然连进宫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站在这里轻轻巧巧的说去请罪,你请的什么罪? 又去给谁请罪?”江意黛一连串的指责出口,更是气愤难当,胸口上下起伏着,想起她这些日子的遭遇,想起她居然被扔进王府做了个小侧妃,想起她被人嘲笑,她只觉得站在跟前的江意澜是她此生最大的仇人。 江意澜眉角微皱,实在想不通她做了什么是竟然妨碍了江意黛进宫选妃,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事已至此,她真的不想再在这种事上纠缠下去了“姐姐,有些事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其实做了世子侧妃或许比进皇宫更好,后宫佳丽三千,而皇上却只有一个。” “你给我闭嘴。”江意黛狠的咬牙切齿“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自己做了错事还来胡说八道,如果我是你,早就一头撞死了,哪里还有脸活着回来。” 江意澜也生气了,知道再与她多说无益,遂冷声道“我敬你年纪比我大叫你一声姐姐,我做错了事会同祖父祖母说明,而你,最好能好好的想一想,是别人害了你,还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记住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好自为之吧。”说完这些,她转身离去。 江意婉却抢先一步挡在她前头“哼,江意澜,这府里还有你说话的份吗?竟敢这么说姐姐,我看你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江意澜不想理她,冷冷的看她一眼,径自侧身准备绕过她往前走,但江意婉仍是挡住了去路。 她看一眼江意婉,冷声道“你想干什么?”月笼紧紧的挽着她胳膊,一双眼死死的盯着江意婉,只等着江意婉一有动作便上前护住主子,却不能让主子吃亏。 江意婉冷声笑了笑“不想干什么,快给姐姐跪下赔礼道歉。”江意婉冷冷的看着江意澜,其实她心里并没有那么恨江意澜,反而还对她做的事表示感激,江微岸被录了承袭侯爷爵位的资格,那这侯爷之位很可能就落在父亲身上,她自认父亲还是很喜爱自己的,再加上江意黛马上就要出嫁了,她相信父亲一定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的。 但如今她却不得不在江意黛跟前做做面子,至少现在这个时候还不能惹得江意黛对她有太大意见 第一百二十一章.母女 跪下道歉?江意澜瞟一眼江意婉,冷哼了一声,“我虽然累了娘家,却并未做对不起姐妹的事,你这么说未免太过了。”转过头又看了看江意黛。 江意婉仍是不依不饶,“做错了事你还不承认,连个道歉的话都不说,哼。想走,没那么容易。” “二姐姐,祖母让您速速回暖香院,说是有事。”江意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过来,急着说道。 江意澜忙回了声,“好,我马上就去。” 江意婉心有不愿可也不敢违背太夫人的意思,狠狠的瞪了江意澜一眼,小声哼了哼便让开了道。 江意澜转过身往回走,刚拐过一个弯,江意珊从后头跟上来,小声叫她,“二姐姐,祖母没让您回去,我见四姐不依不饶的,所以才撒谎说祖母寻您。” 江意澜心里一暖,回过头牵住她的小手,见她目光稍稍有些躲闪,知她心里定是也有些矛盾的,遂笑了笑,“妹妹,谢谢你这么帮我。” 江意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缓缓的将手抽出来,低声道,“姐姐快去看看母亲吧,母亲的眼都快哭瞎了,日日盼着姐姐念着姐姐想着姐姐。” 江意澜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低声道,“我对不起母亲。” 江意珊则转身低了头,重复道,“姐姐快去吧。” 江意澜点点头,避免再撞见江意黛两姐妹,便从小道上绕过去,远远的便看见杜姨娘正站在院门口左右张望。 杜姨娘一见她过来,立时便迈着小碎步迎上来,“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夫人……”眼圈微红看着江意澜,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江意澜亦顾不得多说,点了点头便朝院内走去,径直奔进丘氏房里,掀开门帘,轻手轻脚走进去,才刚进门便愣住了。 丘氏正坐在椅上,两眼定定望着门口,消瘦的脸上两颊耸起,愈发显得她憔悴,额角的竟然生出了一小簇白发,这些日没见,丘氏竟老的变了个人一般。 江意澜鼻子发酸,再也忍不住了,哭着扑上去跪在丘氏跟前,呜咽不成声,“母……亲。” 丘氏眼泪的泪哗一下涌出来,颤抖着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姨娘也站在旁边跟着抹眼泪,哭了一会子,上前劝道,“夫人,姑娘好不容易回来了,您应该高兴才是,陪着姑娘说说话,一会子姑娘又要走了。” 丘氏怔了怔,回过神,终于哽咽着叫了声,“我的儿。”两手把江意澜紧紧抱在怀里,又是一阵泣不成声。 江意澜亦是哭的伤心。 月笼也在一旁劝道,“姑娘,您心里有话快跟夫人说说,您这么哭,夫人愈发伤心难过了。” 江意澜好不容易止住哭,抬起头来,丘氏眼里的泪一串串落在她脸上,与她的泪合在一起滚落,她抬手擦了擦丘氏的脸,“母亲,都是女儿不好,女儿惹您伤心了。我,对不起您和父亲。” 丘氏缓缓摇头,原本以为双眼早已干涸了,此时泪水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汹涌,乍见女儿,她心里头难受的很,除了摇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能眼泪汪汪的看着日夜念的女儿。 江意澜不停的擦着丘氏脸上落下来的泪,哽咽道,“母亲,父亲再也做不了侯爷了,都怪女儿,我对不起父亲和您。” 丘氏举起手按在她嘴上,又是摇了摇头,半天才说出一句话,“不,那不怪你。” 江意澜心下难受,又趴在丘氏膝上忍不住痛哭,连日来心内的纠结挣扎以及这些日子里被人的误解,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她只觉得丘氏那温柔的眼神给了她莫大的安慰。 两人相拥着又哭了一阵子,杜姨娘月笼好说歹说的劝了半天,她们才终于止住了哭声。 丘氏牵着江意澜的手将她扶起来挨着自己身边坐下,一双眼在女儿身上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回,举起手在江意澜脸上抚摸几下,眼里净是心疼,“澜儿,可苦了你了,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武骆侯府里有人欺负你么?” 江意澜努力挤出一个笑容,靠在丘氏肩膀上,“母亲,我很好,您不要挂着我,倒是您,老了很多。” 丘氏微微一笑,“见你平安回来我也就放心了。骆老夫人对你好么?” 江意澜笑了笑,在屋里看了一圈,“对我很好,这不是亲自陪我回来了么?母亲,您不要总是挂着我,养好您的身子才是好的。母亲,父亲不在家么?” “你父亲一大早就出来了,说是能赶回来见你,到现在还没回来。”丘氏朝门口看了看。 杜姨娘接过话来,“夫人,婢妾去门口迎迎老爷去。” 丘氏点点头,又看了看江意澜,“澜儿,我突然听说老夫人要带你回来,觉得蹊跷的很,没想到你竟真的回来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看来丘氏还不知道肖妈妈被杀的事,江意澜亦不想她多担忧,遂摇摇头,“旁的也没什么事,前几日听说祖父病了,祖母要过来探望祖父,我自是要陪着来的。我……倒是担心他们会把我赶出去。” 丘氏面色激动,涨的有些红,“看哪个敢撵你出去,我就跟她拼命。一个个的都不安好心,恨不能将咱娘几个都赶尽杀绝,巴不得你一辈子不回来呢。” 江意澜忙捂了丘氏的嘴,“母亲,您又生气了,说这些做什么?无端端的气了您的身子,莫管旁人要做什么,您只管坦然处之,气坏了身子,岂不是如了他们的意?母亲,以后可不许这么动气了。” 丘氏鼻子微酸,女儿这才出嫁几日,全没了往日的娇惯,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了,只不知私底下吃了多少的苦,这么一想,眼泪又要落下来。 江意澜忙转了话题,“母亲,哥哥弟弟都还好么?” 丘氏果然收住眼泪,回道,“都好,都好,过些日子准备给你哥哥说门亲事,看着你们都成家了,我这里也踏实了,只是你,意澜,呆在那里,我实在放心不下。” 门帘挑动,一人迈步走进来,真是从外头急急忙忙赶回来的江微岸。RO 第一百二十二章.宫里的 意澜,你回来了。 江微岸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一进屋便把目光投向江意澜。 江意澜忙站起身迎过来搀住江微岸“父亲回来了,我来一阵子了,母亲刚才还说您快回来了呢。”丘氏也站起身,抬眼瞧瞧他额头“怎么累的一脸汗,快坐下歇歇,仔细着凉。”江微岸微微点头,看了看江意澜“澜儿,骆老夫人也来了?”江意澜扶他在椅上坐下,点点头“陪着祖母说话呢,父亲,祖父的病要紧不要紧?我前几日就听说祖父病了,却也不敢出来看看。”丘氏闻言,鼻子又是一阵酸,眼看着又要落下泪来,江意澜忙转了话题”“父亲,您这么急匆匆的,是不是外面有什么事啊?” 丘氏抽抽鼻子,果然止住泪,担忧的看了一眼江微岸,等他回答。 江微岸笑了笑,摇摇头“没事儿,我赶着回来见你。骆老夫人大概不会留在这里吃饭,等会子你可能就要走了。” 丘氏刚压下去的心酸又逗引上来,拿着帕子按在嘴上“这才一小 会,就要走了么?” 江意澜忙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安慰“母亲,我以后便能常回来看看了,您不要难过。” 江微岸也在一旁安慰她“澜儿又不是不能回来了,现在不是回来看你了么?父亲母亲也没说不许澜儿回来。”“可是”丘氏抹抹眼泪,忙将差点吐出口的话收住,偷眼瞧了瞧江意澜,府里那些闲言碎语可不能让女儿知道了,否则,哪里还有心思再回来? 江意澜见她面有难色,自想到她心里定是有心事不愿当着自己的面说,其中缘由也能猜出个七八分,她自己心里倒没什么的,反正早就料到了,却不忍心再看着丘氏伤心了,遂装作不知,接了话过来“母亲放心好了,我定常回来看你,莫管人家怎么说,女儿回来看母亲是天经地义的,我若不来看母亲,只怕老天爷都要把我抓走问话去呢。”丘氏破涕为笑,嗔怒道“什么老天爷把你抓走问话,别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意澜,如果你能在府里留两日就好了。” 江微岸嗔道“意澜是陪着骆老夫人过来探望父亲的,哪能就不走了?若想回来住,还是改日禀了骆老夫人再回来才是。” 丘氏面色一红,情急之下竟将这些礼仪全给忘了,幸好老爷提醒,不然真要被人笑话了。 江意澜忙说了几句别的话将这事遮掩过去,一眼瞥见站在门边的杜姨娘面色犹疑,似是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开口的模样,遂转身道“杜姨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杜姨娘没想到姑娘竟然看到她面上神情,还专门来问她,低了低头,轻声道“姑娘,五姑娘想进来同您说说话,又不敢进来。” 江意澜这才想起方才江意珊是跟着自己一块过来的,到了院里却没跟进来,忙挑帘走出门去,果然见江意珊正站在一旁的树下发呆“意珊,你干什么呢?怎么不进来说话?” 江意珊吓了一跳,迟疑的抬起头,见讧意澜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面色才稍稍欢快了些,嗯了一声走过来,跟着江意澜进了屋门。 一家几口说说笑笑了一阵,大有一番其乐融融的氛围。 江意澜忽然发现,再看杜姨娘的时候,也并不觉得她是个破坏者了,慢慢的竟然将她也划…在家庭范围之内了,这大概就是时间能改变一切吧。 过了一阵子,流露过来禀道“老侯爷醒了,太夫人请二姑娘过去看看老侯爷。” 江意澜忙站起身,回过头看看江微岸夫妇“父亲母亲,我该走了。”丘氏一脸的不舍,站起来握住江意澜的手“澜儿……” 江微岸脸上亦是浓浓的不舍之情,江意澜又是鼻子一酸,急急的转过头去,轻声安慰丘氏“母亲,过几日我就回来。”江微岸看看丘氏,怕她又要落下泪来惹得女儿伤心,朝杜姨娘使个眼色,杜姨娘立马上前扶住丘氏,好言好语的劝了一阵。 江微岸便道“意澜,我陪你一起去看看你祖父。” 江意澜点点头,知他定是有话要跟自己单独说,转过身看了看江意珊,温声道“妹妹,父亲母亲就拜托给你了。”江意珊重重的点点头,一直跟到屋外来,挨着江意澜的身子,轻声道“姐姐,我相信你,不管别人说什么,我都相信你那么做一定有自己的理由。”江意澜微微怔了怔,她从来没想到小小的江意珊居然会有这样的心思,不但处处维护她,还能站在她的角度为她考虑,她抬手在江意珊头上抚了抚“意珊,你自己也要多当心。” 江意黛那副嘴脸早就领教过了,自己回了骆府自是无碍的,可江意珊就不一样了,江意黛会把对自己的满腔恨意都转移到她身上,虽说不至于拳脚相向,言语上定是放不过的,江意珊又是绵软的性子,免不了要吃亏的。 江意珊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她一心一意的想着要保护江意澜,在她心里,姐姐高于一切,她绝对不许人欺负姐姐,她要像杜姨娘保护丘氏一样的保护江意澜。 江意澜跟着江微岸去暖香院,走过一段路,四周也没旁人了,江微岸小声问她“骆老夫人是不是让你回来打听肖妈妈的事?” 江意澜点点头,仍是有些诧异他怎会听说肖妈妈的事,肖妈妈中毒身亡的事不是被骆府严密封锁起来了么? 江微岸似是猜到她心中疑惑,解释道“玉湛同我说的,那日咱们约好见面,你没来,玉湛特意来同我说的。”那日如此慌乱,骆玉湛竟然还没忘记去跟江微岸说一声,还算是有心的,江意澜淡淡的哦了一声,心里却是有一丝温暖。 “肖妈妈是宫里的人。”江微岸低声道。 江意澜并不觉得吃惊,她原本也猜出一二,只是不太很确定罢了,这一连串的事联系在一起,江意澜亦猜出肖妈妈跟在身边的原因。 宫里的人能出来伺候她,定是受了皇帝之命,而皇帝的心思更是路人皆知了,肖妈妈跟着她嫁到骆府,一方面能观察骆府动静,另一方面还能瞧着江府动静,可谓一箭双雕啊,这皇帝,可真是心思慎密,费尽了心思。 江意澜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父亲,你说肖妈妈的死会不会是皇上……………” 江微岸做个嘘的动作,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不会。” 第一百二十三章.文江侯 江意澜想了想也觉得不是,肖妈妈真是皇帝派来的,这个时候皇帝应该不会用这种方式处置肖妈妈的。 肖妈妈是皇帝的人,而肖妈妈却无缘无故的死在武骆侯府。 江意澜心头一凉,抬头看江微岸,江微岸正担忧的看着她,两人对视,正是想到了一处去。 在这个节骨眼上,肖妈妈的死势必引起皇上对江骆两府的怀疑,如果不尽快把凶手找出来,只怕皇上又要高度戒备起来了吧? 江微岸抬手在她肩上拍了拍“玉湛他们尽全力查着呢,你不要太担心了。多注意府里的事就好。” “嗯。”江意澜微微点了点头,已到了暖香院,流露站在院里等着,朝他们福福身“大老爷,侯爷请二姑娘单独进去。” 江意澜看一眼江微岸,江微岸朝她微微点点头,示意她放心进去。 江意澜便随着流露进了正房里间,文江侯斜躺在床上,见她进来,眉角皱了皱,示意流露退出去。 屋里只剩下两人时,江意澜弯膝跪在地上叩了个头“祖父。” 文江侯看她一眼,轻声道“起来吧。” 江意澜从地上缓缓站起身,朝床边走近了两步,温声问道“祖父,您身子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 文江侯答非所问“想回来的时候就回来,不必顾忌。武骆侯府那边,谁欺负你你也忍着点,过去这段时间就好了。你为他们做的,总有一天都会明白的。” 江意澜心下微动,原来文江侯一直都是当事人,从头到尾都是参与者,这件事从头到尾只怕就她自己是被动的跟着走的,只是她倒是有些奇怪了,为何单单选中了她呢? 她淡淡一笑,回道“祖父,我明白的。什么事我都不会放在心上,由着旁人说就是了。” 文江侯眼里露出一抹满意的神色,想起她原本是被蒙在鼓里的,又嫁给一个染病的丈夫,心里有些愧疚,面色缓了缓,温声道“这件事委屈了你,也是没办法的。” 似是在解释又似是在安慰,江意澜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文江侯也是个固执的小老头,但凡有事全都放在心里不轻易外漏的,这会儿竟然用这种语气说话,挺出乎意料的“祖父,都是我应该做的,意澜谢谢你们对我的看重。” 这话说出口很是口是心非,可是事已至此,她再多抱怨也是无用,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还能给人留个好。 文江侯摆了摆手“行了,我没什么大事,一些小毛病,骆老夫人亲自带你回来探望,倒是出乎意料的,你定是得了她的欢心吧?”顿了顿,又笑了笑“丫头,果然没看错你。”最后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到底是谁没看错她呢?江意游没问,文江侯也没再接着往下说,她只好关切的道“祖父,平日里您要当心身体,府里的事您能不管的就少操心,好好的养身子才是。” 文江侯点点头便不再说话了,江意澜见他沉默,便福身行礼“祖父,您先休息,我再去同祖母说说话,等会子可能就要走了。” 文江侯闷闷的嗯了一声又微微点了点头。 江意澜轻手轻脚的从房里退出来,江微岸仍在院里站着,见她出来,笑了笑“意澜,骆老夫人已经催了,等会子该走了。” 江意澜有些不舍,忽又想起一事,急急问道“父亲,姐姐的事怎么回事?不是说要进宫的么?怎么又进了王府成世子侧妃了?” 江微岸脸色微沉,眉毛巅了颤“意黛不愿意的,可你二叔父似乎很同意。这个事你就不要管了,再说你们的关系也不大好,以后来往的也不多。” “芳沁郡主还让我去王府看望姐姐呢,父亲,芳沁郡主对我倒是特别关照。” 江微岸挑挑眉角“对你好总比找你麻烦的好,凡事多留个心眼就好。” 两人正在说着,骆老夫人已从房里走出来了,扬声道“意澜,府里还有事,咱们也该走了,还没说够呢?改日你再回来,专门住上几日。” 江微岸忙上前行礼,笑道“老夫人见笑了,意澜这许多日不回来,我正嘱咐她些事呢,免得什么都不懂的,被人笑话。 骆老夫人嘴角挂笑,笑着看看江微岸,又去看送出门来的江太夫人“孩子们都是好的,咱们这些老太婆就不要多费劲操心咯。” 江太夫人呵呵笑着附和,又挽留道“老夫人,不如用过午饭再走吧,旁人还说咱们小气的连饭都不给吃呢。”骆老夫人一边走着一边摆了摆手“咱们就不客气了,改日我一定赖在这里不走了,意澜,咱们这就走吧?” 江意澜点点头,走到江太夫人跟前拜了拜“祖母,意澜改天再来看您。”又朝江微岸拜了拜,便随着骆老夫人出了二门,上了软轿。 走过一条街,骆老夫人掀开轿帘往外看,太阳挂在正头顶上,已到了中午时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甚是热闹。 老夫人把帘子放下“家终究是家,别管犯了什么错,做爹娘的都不会与你真的计较。” 江意澜嗯了一声“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祖母,您为我们更操碎了心,日后还要多注意身体,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对你身体才好。” 老夫人叹口气“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难咯。” “那也要试一试,试一试才知道难易,不试的话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哪里知道还有难易?” 老夫人看她一眼“你倒是个不服软的性子,女人有点性子还是好的,尤其是咱们武骆侯府,软柿子的女人可走不出门去。”说完又哼了几声“你那几个妹妹倒是一个比一个娇软,没一个有性子的。” 江意澜愕然,她们不是没性子,而是性子都用在了小心眼上,倒显得失了几分大气。 “停轿。”老夫人忽然提高了音量喊了声,又回过头来道“咱们也不回去了,找个地方吃了午饭再回府。” 第一百二十四章.战事吃紧 江意澜搀着老夫人下轿,月笼走上来搀住老夫人另一侧。 点点阳光洒在身上,透着点点暖意,江意澜禁不住深深吸口气,顿觉心神舒畅,这可是不同于深宅大院之内的〖自〗由空气。 老夫人也长呼了口气“有些日子没出来过了。” 街上偶有行人朝她们看过来,老夫人似乎很随意,并不如那些贵夫人般骄傲的目中无人,偶尔还会朝身边的人笑笑。 老夫人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了半条街,忽然指着前头道“咱们就去前面吃点吧。” 江意澜抬头,只见在三角分岔路口有个很小的铺子,正中挂着一块牌匾“月香酒楼,。 跟在身边的一个妈妈微微皱了皱眉角,轻声提醒道“老夫人,这里怕有不妥吧?地方小又不干净,人多嘴杂的,不如换一处吧?” 老夫人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你还没进去怎么知道人多嘴杂?” 那妈妈立时便住了嘴,讪讪的走在一旁,再也不敢多说话。 老夫人扶着江意澜的手径自绕过人群走进月香酒楼,立马有小伙计上来招呼“夫人里面请,雅间好座?” 老夫人微微一笑,缓声道“不必了,外头大厅里便可。” 小伙计甩甩手上长条大抹布,朝里高声喊道“给夫人外间看座。”接着便有另外一个小伙计点头哈腰的迎上来,躬身让道“夫人,里面请。 酒楼外间是个大厅,靠近外面的座已经坐满了人,江意澜微侧着头,瞧见跟在老夫人身侧的几个妈妈都皱了皱眉角,而老夫人却面色坦然,目光在大厅里微微转了一圈,随着小伙计选了厅〖中〗央的位子,四周已坐满了吃饭喝酒的人。 老夫人又指了指靠里的一张桌子,对四个妈妈道“你们去那边歇歇用饭吧。” 四人都有些惶恐,低着头交换下眼色,其中一个妈妈上前回话,是江意澜曾经见过的张妈妈“老夫人,奴婢们还是站在这里伺候您用饭吧。” 老夫人挑挑眉角“谁都不用了,有意澜就行了,都去那边吃点饭吧。” 江意澜见老夫人面上已露出些不耐来,遂递个眼色给张妈妈,又轻声笑道“张妈妈,你们走了这半天也累了,去那边歇歇也好,这里由我伺候着就行了。” 张妈妈忙躬身行礼“那就有劳二奶奶了。”遂跟着三个妈妈转身去了那边,却仍是不放心的频频朝这边张望。 小伙计上来点菜,老夫人顺口点了几个素常青菜,点完后又朝江意澜笑了笑“我现在吃素菜倒也习惯了,竟没半点想吃肉的感觉了。” 江意澜拿起桌上茶壶,月笼忙伸手去接“奶奶,奴婢来。” 江意澜轻轻拂开她的手,笑了笑“不用,我来吧。” 老夫人眼珠滚动,眼角朝四周瞟了瞟,最后落在桌角某处,低声道“别看这里鱼龙混杂的,可是个好地方,但凡想要知道点什么事,这里可是最好的消息来源。” 江意澜这才明白了老夫人的意思,只是不知现下老夫人想要知道什么消息,正暗自揣测着,忽然听到邻桌一男子低声道“听说没有? 边境正打得热闹呢,听说咱们一连失了好几处,惹得龙颜大怒了呢。” 又一人压低嗓子“怎么没听说呢,前几日从那边过来的人还说死了好多人呢,唉,万一打过来,可就没好日子过咯。” 又有人好奇的加入议论中“咱们桂朝也算是大国了,怎么打不过一个小小的大平国?” “什么小小的大平国,这次可不简单,大平国联合了别的国家一起攻打桂朝,不然,一个大平国怎么敢打咱们桂朝。” “无缘无故的大平国为什么打咱们桂朝?” 一阵啧啧哀叹声“这就不好说了,打仗的事谁能说得清哟,我看皇上八成又要派武骆侯府的人出战了。“那是,只要武骆侯府迎战,那定是所向披靡的。” 又有人摇头否定“那也不见得,骆老侯爷不在了,府里那些小 将们又不顶丰,几位老爷也都多年未上战场了,很难说哦。” “听说骆二爷得了那种病,只怕要做太监了,哪里还有力气去打仗啊!” 接着便是一阵低低的嗤笑声。 月笼气的满面通红,横眼去瞪那几个人。 老夫人眉角微微挑了挑,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在嘴边轻轻抿了抿。 江意澜眉头紧锁,又是打仗的消息,看来是真的了,不过骆玉湛的这事,咳咳,还真是有些说不清,她抬起眼角偷看老夫人,老夫人也正抬起头来看她。 她忙低了低眉,拿起茶壶又给老夫人倒上茶。 老夫人点点头,面色忽然严肃起来,低低的说了声“看来又要打仗了。”声音低沉缓慢,在嘈杂的吵闹声里,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掩不住的悲伤。 江意澜抬头看她,忽然间明白了老夫人来此的用意,她是想听听边境的战事如何,而边境战事吃紧,武骆侯府只怕就要被派上战场了,这才是老夫人最担心的事吧? 一时间,江意澜也担心起来,战争最是残酷无情,再鲜活的生命到了战场上都有可能在眨眼间失去活力变成一具硬尸。 江意澜对老夫人对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眼里看到担忧之色,亦明白了彼此心意。 江意澜愣了愣,劝道“祖母,说不定很快就能停止了,至少圣旨还没下来。” 老夫人嘴角动了动,脸色阴沉,终是未说出一句话来。 两人皆心事重重,饭菜端上来亦无心多吃,江意澜有心劝慰,却自知无力,只陪坐着动了动筷子,却是全未吃下去半点东西。 时至中午,酒楼里的人越来越多,人声鼎沸,吵吵嚷嚷,老夫人顿觉心烦不已,放下筷子,站起身“走吧。” 江意澜忙站起身,那边张妈妈四人也跟着站起身走过来。 忽然酒楼门口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冲进来喊道“边境派来人了,听说又打败仗了。” 两人的心登时咯噔一下,老夫人眉角紧缩,江意澜亦是手脚冰冷。 第一百二十五章.大弓印记 老夫人搀着江意澜的手疾步走出酒楼,只见街上几辆马车驶过来,笨重的车轮发出一阵沉闷的咕噜声,走在车边的人满身尘土,像是赶了很远的路才走回来。 江意澜顿觉老夫人身子颤了颤,她细细去看那车队,每辆车上都查着个紫色的小旗,该是行商之人的车队,那些赶车的人脸上都带着一股子惊喜,颇有一番劫后余生的庆幸。 老夫人自早便跟武骆侯南征北战,只一眼便瞧出其中关节,紧蹙眉头望着那几辆马车,轻声道:“混在商队里回来报信,看来边关真是吃紧了。” 江意澜虽不明白行军打仗之理,却也从老夫人嘴里听出形势严峻来,亦望着那车队心底发凉。 “怎么这么不长眼,走个路也不好好的。”张妈妈忽然喊了声,一脸厌恶的看着撞在她身上的矮小男子。 那男子点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的太急了。” 张妈妈还想再多说什么,见江意澜目光转过来,遂低低冷哼了几声,轻轻拍打几上衣衫,沉声道,“还不快走。” 那男子忙弯腰去捡方才掉在地上的东西。 江意澜很随意的朝地上瞟了一眼,猛觉眼前一亮,再去仔细看时,那东西已被男子捡起来抱在怀里。 江意澜急忙喊了声,“等等。” 那男子吓得一颤,抬起头来看着她,颤声道,“夫人……我……” 老夫人也转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江意澜松开老夫人的胳膊,趋步上前,隔着张妈妈低了头道,“请问可否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东西?” 那男子不明白怎么回事,迟疑着不敢应答。 张妈妈抬步上前,从他手里夺过那东西,“我们奶奶只看看,又不要你的,你害怕什么。” 男子神情紧张,却也不敢多争,怔怔的看着江意澜。 那是一个小巧的荷包,拿在手里一掂,顿觉沉甸甸的有些分量,江意澜便知那男子为何紧张了,许是怕她们抢了他荷包里的钱,但她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荷包上那个奇怪的图案,一张圆形的大弓,弓弦上挂着个小物什,因为太小的缘故,看不出那到底是什么,这张弓却似曾相识。 老夫人也走过来,看一眼她拿在手里的荷包,皱了皱眉,看向那男子,“你也是刚从边关回来的?” 那男子猛的点点头,一双眼死死的盯在江意澜手里的荷包上。 老夫人眸子一暗,“边关情况怎样?” 那男子身子瑟瑟发抖,稍稍定了定神才道,“他们杀进来,抢杀掠夺,很多人都逃走了。我……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才回来的。”脸上一片死灰,顿了顿,又看着那荷包道,“我是穿了大平人的衣服换了他们的东西才逃回来的,否则……只怕……连命也没了。” 老夫人眉头皱的更紧,“大平国也跟着枪杀掠夺?” 那人苦苦一笑,“很多人,分不清是哪里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大平国的人。” 江意澜明显的感觉到老夫人面上的紧张,放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了起来,她忙把荷包递给那男人,随口问道,“这上头是什么图案?” 男人接过荷包,并不回答她的话,慌里慌张的朝后退了几步,“对不起夫人,我得回家了,他们还以为我死了。”语毕,急速转身奔去。 老夫人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重重的叹了口气,“终于打起来了。” 江意澜回过头看她,她额角的皱纹里满是沧桑,只半天的功夫,老夫人似乎苍老了很多。 “那是大平国的印章,经常会被印在日常用的东西上。”老夫人缓声解释道。 江意澜倒吃了一惊,“大平国的印章?那弓上挂着的是什么?” “是人,确切的说是被剑射死的人。”老夫人语气里带了一丝寒气。 江意澜心里一颤,好凶狠的印记,那大平人该是很凶残的了? 老夫人似是瞧出她心里所想,沉声道,“大平国的这个印记是大平国的祖先留下的,那时候他们是一支游牧外族,四处受人欺压,但凡有些势力的都能随意扑捉他们,后来,大平国出了一位大将军,英勇善战,带领大平人建立了自己的国土,并发誓要为受过欺辱的祖先报仇,便用这个人挂在大弓上的图案做了印章,代表他们的势力与凶猛,又过了几代,大平国日渐壮大,慢慢的没人敢再欺负他们,他们也渐渐的改变了观念,与周围国家建立了友好关系,并不似以前那般凶猛了。” 江意澜轻声道,“可是他们现在又烧杀掠夺起来。”她忽然发现月笼的脸色也跟着变了变,她有心想问问,当着老夫人的面却不好多问,遂只看了一眼月笼便压下心中疑问。 老夫人长叹口气,语气里带了一份无奈,“人都会变的。行了,咱们该回去了。” 两人上了轿,江意澜仍在想刚才的事,边关战事严峻,只不知皇帝那边是怎么想的,那个人挂在大弓上的奇怪图案,她忽然脑门一闪,想起一件事来,心底不免微微颤抖起来,已知月笼为何脸色突变了。 但她侧头偷瞧老夫人一眼,但见老夫人正在低头深思,眉目间尽是沉重之色,她遂轻压下心头惊悸,强自镇定装作若无其事。 一回到府里,江意澜便从木雪园里退出来,急急回落青堂。 走到半路,她侧头看月笼,“那图案?” 月笼点点头,“奶奶,跟在肖妈妈屋里找到的一模一样,起初我还没看明白上头图案是什么,今天听老夫人一说,我才认出来,那半圆形的是大弓,那吊着的便是个死人。” 江意澜心情顿时沉重起来,抬眼瞧瞧四下里无人,低声道,“回去再说吧,别让人听见了。” 两人急匆匆回屋,月笼将那香包拿出来,仔细辨认一番,果然是大平国的大弓印记。 月笼顿时慌了,压低嗓音,“奶奶,这是怎么回事?肖妈妈的屋里怎会有大平国的印记?您说她的死跟这个有关系吗?” 江意澜心里反倒清晰了,肖妈妈死于大平国的半步倒,现在又发现了大平国的印记,肖妈妈的死绝对跟大平国有关,只是她一个管事的妈妈,怎会与大平国有所牵连?再说了,她以前生活在深宫里,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又怎会跟大平国牵扯在一起? 难道肖妈妈是大平国的奸细?大平国的人想置她于死地?如果肖妈妈真是大平国奸细的话,现下这个时候,不正是用到她的时候吗?大平国正在攻打桂朝,如果桂朝内部有个接应并且随时往外递送消息的人,对大平国百利而无一害,更何况武骆侯府是最佳收集战争消息的地方,所以不论从哪方面来说,他们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害死她的。 那这又该怎么解释呢? 她让月笼去东院请骆玉湛过来,想问问他有没有别的消息,谁知骆玉湛不在,她只好作罢,又坐在屋里细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来。 一直到了傍晚,沈妈妈从外头进来,手上端着个大盘子,盘子里绿红蓝紫,煞是鲜艳,“奶奶,我给你调了几样菜,初春干燥,容易上火,您败败火,对身体才好。” 江意澜嗯了一声,起身坐到桌前来。 沈妈妈看她一眼,关心的问道,“奶奶,怎么了?瞧着不高兴的样子。” 江意澜拿起筷子夹了一样菜放在嘴里,“杀害肖妈妈的凶手还没找到,边关战事又紧张了,真是一出连着一出的。今儿个在街上听说那些人打进来,烧杀掠夺,无恶不作的,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 沈妈妈脸色变得铁青,似是有些不太相信,“打进来就算打赢仗了,他们怎么还会烧杀掠夺?难道他们的首领想要一座死城吗?” 江意澜苦笑着摇摇头,“沈妈妈,撺掇着打仗的人能是善茬么?攻打进来自然要拿走点好处的,至少也要解解气吧。” 沈妈妈却仍是不肯相信的模样,眼里含着几丝怒意,面上又带着些怔忡,江意澜以为她吓坏了,遂放缓了语气,轻声道,“妈妈放心吧,一时半会还打不进来,咱们桂朝也不是吃素的,边关虽然败了几处,那是皇上还没真动气,等派出大将就能把他们镇压下去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特没底,她不知道桂朝到底势力如何,亦不知道大平国那些小国家又是怎样的阵势,只觉得这样说来可以安慰别人也可以安慰自己的心。 沈妈妈胡乱的点了点头,似是有些慌乱,又有些急躁,最后只低低叹了一句,“不管动机如何,引起争斗,都是错的。” 江意澜抬头看她,忽然觉得她眼里射出的冷光犹如一把刀,深深的刻在某处,那锐利的光芒里带着一股子令人不容忽视的威严,高贵而又强势。 江意澜心中微动,再次感到沈妈妈绝不是无端端在大街上乞讨的流浪婆子,她身上不时散发出来的威势,带着一种逼人的贵气,令人不由自主被震慑。 而这种威势却很短暂,只一霎,她便又恢复了那个温和慈善的沈妈妈。RO 第一百二十六章.圣旨下 圣旨送到武骖侯府的时候,江意澜正坐在椅上发呆,秋痕拿着绣huā样子在描huā,月笼从外头急匆匆奔进来,低声道“奶奶,宫里来人了,老爷们跟几位爷都出去接旨了。” 她身形微微一颤,皇上果然要派武骖侯府出战,来的还真快,只是不知道这次都派谁去了。 一时间,她觉得有些焦躁,朝月笼摆了摆手“再去打听着,有什么消息就赶紧回来禀告。” 月笼应了一声,转身去了。自上次亲眼看见那队商家归来时的落魄与劫后重生的神情,她心里对打仗亦多了几分忌讳,再不觉得那是很遥远的事,每每听到一些边关的消息,心都会莫名的揪在一起,现下即使主子不吩咐她去打听着,她亦会时刻关注着。 秋痕微微抬头,见江意澜兀自发呆,却不知她在想什么,亦猜不出那圣旨所为何来,但仍是劝道“奶奶,你别担心,应该没事的,指不定是好事呢。” 江意澜回过神来,才觉出手脚冰凉“秋痕,给我倒杯热茶来。” 秋痕这才发现奶奶脸色稍显苍白,忙应了声起身出去,端了热茶进来,倒了茶两手奉上去。 江意澜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口唇才微觉出些温度,定定神才道“等等吧,一会便知晓了。” 果然不一会功夫,月笼从外头匆忙进来,禀道“奶奶,是要府里派人去边关打仗呢。”迟疑片刻,又道“二爷也在其中。” 其实江意澜早就猜到应该有他了,作为武骖侯府的第三代,骖玉溪骆玉湛出征都责无旁贷,但这消息一旦经证实她心里还是稍稍有些不安,甚至慌乱起来。 她霍的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几步,忽又觉得自己可笑,自己到底在慌什么呢?这个时代的练武人上战场不是很正常的吗?再说了,她不过想着能在这里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地,干嘛劳神费力的为别人的事担忧呢?不值得,也没理由啊。 她转了身又坐在椅上,端了然茶放在嘴边,看着那漂浮在水面上的一片小茶叶,心禁不住抖了抖。 “奶奶啊。”薛姨娘撩着帘子进来,苦着一张脸“奶奶,咱们二爷要出去打仗了,您说……………” 江意澜定定心神,看她一眼“坐下说会子话吧。” 薛姨娘依着椅子半坐下,秋痕上前倒了茶,拿着绣huā样子走出去,只留了月笼在一旁伺候。 薛姨娘哪有心情喝茶一心都在骆玉湛身上,心心念着这一去不知多少时曰才能回来,那她岂不是白白留在这落青堂了。 江意澜抿着嘴喝了。茶,轻轻放在桌上,缓声道“老侯爷刚去了,咱们原是守孝,可皇上还是下了圣旨这说明皇上仍对咱们侯府器重,这也是一件好事,再说国难当头,人人都当出一份力的,更何况咱们武骖侯府一向战绩显赫,这种时候,怎能缩头?” 薛姨娘噎的说不出来一双眼滴溜溜的偷偷在江意澜脸上转,企图寻出些异样来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个什么来,遂转了目光讪讪道“婢妾不是那意思,只是二爷,二爷的身体……” 江意澜徒的提高了音量,厉声道“薛姨娘,二爷的身体怎么了? 二爷的身体可是好好的呢。”望向薛姨娘的目光里射出一道利光。 薛姨娘从未见她如此模样过,吓得一惊,登时醒过神来,二爷的病那可是男人最忌讳的病,怎可挂在嘴边就说出来了?这要让二爷听见了,还不拔了她的皮,顿时吓得出了一身冷汗,白了脸“奶奶,婢妾,婢妾说错话了,二爷……二爷身子好的很,好的很。” 江意澜瞪了她一眼,软硬兼施“你也要管好自己的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却是不能说,今儿个你是在我跟前说说,也就罢了,若让外人听了传出去,不知道又被传成什么样子。” 薛姨娘慌乱的点点头,忙转了话题“奶奶,二爷这就要去打仗了,咱们应该为二爷准备点什么啊?” 江意澜倒未想到这里,被她这么一问,反而问住了,遂皱了皱眉角“等二爷回来再说吧,行军打仗的,也不一定能用着咱们准备,军营里该是备好的。” 薛姨娘见她不再提方才的话题,心下暗暗松口气,又不咸不淡的扯了几句,再没心情说下去,便起身告辞,前脚才刚出门,人又退回来,笑呵呵道“奶奶,您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婢妾,婢妾闲着也是闲着,能帮上点您那是婢妾的荣幸。” 江意澜还奇怪呢,这是来的哪一出,说着都走了怎么又返回来说这些不痛不痒的话,正纳闷着,骆玉湛挑帘进来了,她顿时明白了,定是薛姨娘出门瞧见骆玉湛来了,所以才返身退了回来,遂笑道……,有事自会叫你的。”薛姨娘侧过身,扭着盈盈一握腰肢朝骆玉湛福身行礼“二爷。”然后规规矩矩站在一旁。 骆玉湛看她一眼,面上瞧不出什么,但眼角却带着明显的厌恶,递个眼色给江意澜,似是在问她怎么在这里,赶紧打发出去。 江意澜却只做没瞧见,她才不做那现成得罪人的事呢,正主在这里不发话,她干嘛做那不讨好的坏人,所以她笑着起身“二爷。”骆玉湛见他不理会自己眼色,无奈的翻翻白眼,干咳两声“薛姨娘还有什么事吗?” 薛姨娘愣了愣,随即笑道“也没什么事,来奶奶这里说说话。”骆玉湛便道“既然没事,那你先去吧,我有事要跟奶奶商量。” 薛姨娘心里不悦,但面上却丝毫不表露出来,依旧笑得灿烂“那婢妾先告退了。”依旧扭着纤细的腰肢迈着细碎的步子走出门去。 骆玉湛在江意澜方才坐着的椅上坐下,端起她方才喝过的茶喝了一大口。 江意澜皱着眉上前道“二爷,那是我的。” 骆玉湛却提起茶壶“你的就你的,喝光了再倒。”说着就倒满了一壶。 江意澜干瞪眼却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忽然觉得此时的骆玉湛倒像是个小孩子,在耍赖皮。 骆玉湛抬头看她一眼“你都知道了?”江意澜在他对面坐下“知道什么了?”“圣旨到了。果然是武骖侯府。”骆玉湛面色忽的变得有些阴冷,嘴角紧紧抿着。 江意澜知他心头不悦,遂轻声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后天一早。” 江意礴吓了一跳“这么快?” 骆玉湛脸上带着些疲惫“那边已经等不及了,这次入侵来势汹汹,大有要灭掉桂朝的气势。” “原来的时候就一直没察觉到吗?怎么忽然之间就打起来了,总要有个引子引起来的吧。”江意澜顺着思路分析着。 骆玉湛闷着头分析“大平国与桂朝一向相安无事,而周边的一些小国家对桂朝是不敢有非分之想的,这次却是大平国挑起的头。”江意澜不做声,继续听他往下说。 “大平国换了新帝,是所有皇子里最不可能继承大业的五皇子,他一向与世无争,没想到最后却得了皇位。”骆玉湛苦笑一声“更令人惊讶的是得了皇位就去征讨其他国家,他最先攻打的并不是桂朝,而是另外一个与桂朝差不多的国家鲜国,最后才转战攻打桂朝。”江意澜见他停下后不再往下说了,便又问道“只是想侵占别人的国土吗?” 骆玉湛缓缓摇头“那边送来的消息很少,具体情形却是不知道的,这点倒是奇怪的。” 江意澜也点了点头“既是如此,看来对方是已做好了万全之策,不然不会一点消息泄不出来的。爷,二叔回来了吗?” “暂时不回来了,可能直接去边关了。”骆玉湛知她要问肖妈妈的事”“你也别太着急了,这会儿全都被打仗的事搅和了,估计一时半会顾不上这事。” 江意澜看他一眼,意有所指的道“咱们顾不上,不代表皇上不顾着咱们。” 骆玉湛似是很惊奇“你也想到了?”江意澜苦笑了笑,她已经被卷进来了,想不到的话只会害死自己。 骆玉湛脸色愈发沉重“所以,我们走后,你要更加小心,我担心皇上会有所举动。 江意澜吃了一惊“现在正是用咱们的时候,难道” 骆玉湛冷声一笑“一切都是未知,小心为妙。” 江意澜的心顿时沉到湖底,凉了半透。 骆玉湛见她面色稍显苍白,心底一软,伸手抚在她按在桌上的手背上,轻拍了拍“放心,我们走之前都会安排好的。”江意澜胡乱的点了点头,却并不能将心头的惊疑去掉,呆愣了半晌,才想起说肖妈妈屋里矢弓印记的事,骆玉湛听了,脸色愈发沉重,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走了。 江意澜心里更加无底,又怔怔的愣了半晌,唤了秋痕过来“咱们府里哪里存书最多?” 秋痕便道“府里喜欢读书的就数四老爷了,奶奶是想看书吗?不如奶奶先去二爷书房里瞧瞧。四老爷那边只怕不妥。” 江意澜想了想也觉得去郡主阁不太方便,遂道“那便去二爷书房里看看吧。” 第一百二十七章.大平国列传 用过午饭,江意澜让秋痕扶着去了东院,骆玉湛仍旧不在,她便径自去了后头的小书房。 小书房其实并不小,单独的院子将两间大屋子隔开,院内种了各种huā草,颇为幽静的一处。 院里有个专门守着书房的老婆子,见她进来,忙迎出来,行礼请安“二奶奶。” 江意澜微微一笑,温和的道“吴妈妈,我过来找几本书看。” 吴妈妈笑的一脸和煦“奶奶请进,二爷最近忙得很,也很长时间没过来看书了,奴婢只每天打扫干净了便算完事。” 吴妈妈在前头打开书房门,江意澜便跟在后头“吴妈妈辛苦了。” 吴妈妈推开门忙退在一侧,弓着身子道“奶奶真是折煞奴婢了,二爷对奴婢的好奴婢可都记着呢,分了这么轻的差事给奴婢,奴婢可不敢再说辛苦了。” 吴妈妈见这位二奶奶形式说话都一派谦和,心下也不由得近了几分,觉得这位奶奶是个随和的主。 江意澜抬脚进门,登时被满屋子书架镇住了,这可真不是个小书房,整整两大间屋子,几乎没有空闲的地方,高高的书架一排连着一排,这让她想起当年在大学图书馆的情形,高大的书架间她挺着身子昂着头挑书。 吴妈妈瞧见江意澜面上的惊讶,嘴角挂笑,似乎很是骄傲,仿佛这些书都是她的一般,主动给江意澜介绍道“二奶奶,这些可都是二爷喜欢的书,二爷素日里没事就爱来这里看书,二爷还跟奴婢说读书是最快乐的事了,所以奴婢觉得能给二爷守着这些书是奴婢最开心的事了。” 江意澜呵呵一笑,这位吴妈妈倒是会看门道,言语间也坦率直爽,遂笑道“这么多书妈妈清扫起来定然要费不少功夫。” 吴妈妈满面红光,一脸自豪“奴婢一点不觉得累,闻着这些书香味,比吃饭还香呢。” 秋痕嗤嗤笑“妈妈真是会说话。” 吴妈妈扭过头去便与秋痕说起话来。 江意澜走进屋,先从第一排的书架里穿过去,简略的看了看架上的书名都是些兵器战术之类的书,接着往下三四排里,也都是类似的书,她挨着书架转了一圈,终于在最后几排里发现放着很多讲述各国历史的书。 她一本本挨着翻看,连着看了四五本都没找到跟大平国有一点关系的文字,不免有些沮丧,这也难怪了按照老夫人所说,大平国原不过是个被人欺负的小国家,关于其的记载或许并不多。 但她知道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不把这些书翻完她是不会放弃的,定定神她接着翻开。 直到外头天色渐暗,屋里的光线也暗了,她两眼阵阵发涩头都跟着晕乎乎的。 吴妈妈沿着书架寻过来,走到跟前“二奶奶,今儿个天不早了,您还是回吧,二爷说过,这书房里可不是不能点灯的引了火可就不得了了。” 江意澜站了一下午,此时才觉得腰酸背痛却又不死心,大平国好歹的也是个国家怎会一点记载都没有呢。 秋痕也跟着走过来“奶奶,咱们明儿个再来吧,外头天也凉了。” 书上的字确实看的有些模糊了,再寻下去亦是徒劳,江意澜只好点点头“那就走吧。”顺手将手上的书塞在书架上,一转身却又不小心碰了书架,只听几本书哗啦一下落下来,从她肩头上砸下去落在地上。 那些书都很厚,砸在肩膀上很是疼,江意澜吃痛的低呼出声,吓得吴妈妈忙着伸手去接那些书,亦没接住。 秋痕慌着上来“奶奶,砸着您了?砸哪儿了?没事儿吧?” 江意澜扭着头伸手揉着肩膀,低声道“没事,砸了一下。吴妈妈,快把这些书都捡起来放上去吧。” 吴妈妈弯了腰去捡书,摞在一起抱了起来,脸上带着惊慌“奶奶,您没事儿吧?要不要紧?等会子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定是奴婢没放好,所以才会掉下来砸着奶奶。” 江意澜见她面色紧张不安,遂安慰道“不怪妈妈,是我不小心自己碰着了,还弄乱了这里的书,妈妈不要见怪才是。” 吴妈妈越发觉得这位二奶奶没有主子大架子,和蔼可亲,心里的紧张也消了不少,遂举着书往书架上塞。 肩膀上隐隐作痛,江意澜仍旧歪了头去看肩膀,视线越过吴妈妈抱着的一摞书上,只一霎,又把视线转回来,落在其中的一本上头,吴妈妈正拿了要塞进去。 “吴妈妈,等一下,给我看看你手上的书。”江意澜心头微跳,隐隐有些〖兴〗奋。 吴妈妈不明所以,只将手上的书递给她,她拿在手里,只见上头写着《大平国列传》,登时笑翻了“吴妈妈,多亏了这一撞,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呵呵,还真找到了。” 吴妈妈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不过见主子开心,她就更开心,笑呵呵的道“奶奶就是为了找这本书啊,早知道奴婢早就过来给您捡书了,也不劳您站在这里一下午的了。” 江意澜拿着那书,顿觉心情舒畅,长吐口气“行了,也算没白来。吴妈妈,这可要谢谢你了。” “二奶奶这话,折煞奴婢了。”吴妈妈亲自上前扶着江意澜的胳膊“二奶奶,您在这里也站了大半天了,外头天也黑了,您也该回去歇着了。” 江意澜开心的嗯了声,一左一右扶着吴妈妈与秋痕的手从书房里走出来,到了门口还拿起那本书看了看,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大平国列传》,这才小心翼翼的放进袖里。 江意澜急着回去看书,也不多说话,对吴妈妈说了两句便走了。 从东院里出来,正好看见沈妈妈朝这边过来,江意澜遂叫了声“沈妈妈。” 沈妈妈见她从西院出来,面上有些讶异。 江意澜便笑了笑“我去二爷书房里找书看。” 沈妈妈这才释然,也笑了笑“奶奶找什么书看?” “关于大平国的。”江意澜目光落在沈妈妈脸上,猛的瞧见沈妈妈神色怔了怔,只一霎便又恢复常色,仍旧挂着淡淡的笑。 江意澜收回目光,心思却暗自转了几转。 第一百二十八章.早几日及笄就好了 沈妈妈伸手搀住她另一侧,笑了笑,“奶奶怎么想来看大平国的事了?” 江意澜伸手从袖里摸出那本书,放在手上翻了翻,“二爷也要跟去打仗了,所以我想看一些关于大平国的事,反正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权当打发时间了。” 沈妈妈柔和的笑着,低头看着脚下的路。低低叹了口气,“战争总是无情,总会有伤亡的。” 江意澜侧头看她,有意亢意的问了句,“妈妈,您也知道大平国么?” 沈妈妈轻轻点了点头,马上便抬头笑道,“都是从别处听来的,那么远的国家,我怎么能知道呢?” 江意澜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望向别处,心却在瞬间颤了颤。 整整一夜的时间,江意澜读完了那本《大平国列传》,心情一阵激荡,同时也带着极大的不安,大平国原是游牧民族,因常年遭受外族侵入,所以总是过着四处游荡的生活,直到后来建立了自己的国家,却又受制于迂于强大的鲜国,大平国为了国民的世代平安,皇帝便将皇后送到鲜国作为人质,送到鲜国的皇后须得诞下皇子后才送入鲜国,而皇后入鲜国之日,皇帝便下旨将此皇子立为太子,皇后便成为名符其实有价值的人质。一百多年来,凭借此法,两国一直相安无事。 大平国人大多性情豪爽,由于早年的游牧生活,所以女人也十分强壮,武艺高强者大有人在。虽然过了一百多年的平安日子,但大平国仍旧不忘前世之耻,时刻提醒要锻炼身体,使国家发展壮大。 也是因为游牧时被人攻打,大平国人常常四处流离,妻离子散的大有人在,是以多年后亲子对面都不相识更甚者互不相识自相残杀,后来大安国首领想出个办法,命所有人在肩膀上烙下蝴蝶印记,见此印记便知是本国人。 刚开始这印记确实很管用,后来却成为外族专门杀戮大安国人的帮凶,但凡见肩膀上有蝴蝶印记的全被格杀勿论所以这印记慢慢的又被取消了。 东方天际渐渐发白,江意澜揉揉干涩的眼睛,斜着身子歪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大安国人的事,同时也明白了骆玉湛说的奇怪事,大平国与鲜国一向以人质为中介相安无事,为何大平国突然不顾皇后的安稳而去攻打鲜国了呢?鲜国既是要了人质又做了那么多准备,定然不会允许大平国作乱的,怎滴两国还没打完就停歇战争忽而转向桂朝呢?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奶奶您快睡会儿吧,天马山就亮了。”月笼悄声走进来,轻声道。 江意澜放下手上的书,“月笼,怎么还没睡觉?” 月笼走上来拿起那本书放在床旁的小几子上“奴婢瞧着您还没在看书,怕您有事叫奴婢,一直听着这边动静呢。” 江意澜心下顿觉有些不安,自己不睡,也累得旁人一夜不睡,遂拉了被子好好躺下,“月笼,你也去眯会吧等会子又该起来干活了。” 月笼看她睡下这才安心出门轻掩了门回房睡觉。 早晨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经大叠她稍一动身,秋痕便推了门端着盆子进来,笑道,“奶奶醒了。” 江意澜揉揉眼朝外头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没叫我?” 秋痕放下手上的盆子,笑靥如花,“刚才二爷来过了,听说您昨晚看了一夜的书,嘱咐奴婢们不用叫醒您了,二爷说老夫人那里他自会去说。” “二爷过来有什么事吗?”江意澜掀起被子从床上下来。 秋痕拿着衣服上前伺候,“二爷没说,只嘱咐奴婢们别吵醒奶奶,奶奶,二爷对您可比对别人好多了。”说着一脸爱美的。 江意澜笑着啐她,“说仟么混话,二爷对谁不好啊?” 秋痕自管低着头笑,并不答话。 洗漱完毕,这边还没用完早饭,老夫人跟前的一个小丫头进来禀告,“二奶奶,老夫人请您过去。 江意澜忙擦了擦嘴,漱漱口,跟着小丫头便出去了,心道今儿个没来请安,估计老太太这会儿正不高兴着呢吧。 进了木雪园,她特意在正房门前停了停,整了整衣服才依着帘子进门,老夫人果然面色不虞的坐在椅上,手上捏着一杯茶,另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拿着杯盖扒拉着水面上的茶末子。 江意澜缓步上前,屈膝行礼,“祖母。” 老夫人眼皮微抬,看她一眼,默不作声。 江意澜忙道,“意澜贪睡起晚了,请祖母责罚。” 老夫人眉角挑了挑,扒拉茶盖的动作顿顿,咳了咳,“我在你眼里,就这么的不近人情?晚了就要挨罚么?” 江意澜心下纳罕,认罚还说错了么?以往来晚的时候不都要挨罚的么?至少也要挨一顿说教啊。老夫人这么说,她反倒有些纳闷了,老夫人是喜事怒呢? 老夫人将茶杯轻轻放在一边的桌上,语气不冷不热。脸上也淡淡的,“我听玉湛说了,你昨晚看了一夜的《大平国列传》,很好,咱们武骆侯府的人就要懂得这些事,这样男人们在前头打仗,咱们心里才有个底。你为玉湛担心也是理所应该的。” 江意澜这才心落地,如此说来老夫人这是喜呢,也不知骆玉湛在老夫人跟前说了什么话,竟把她晚起都说成好的了,她顺着老夫人的话道,“我也听二爷说了些大安国的事,又觉得好奇,所以寻了本书看看,也是想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来。” 她说的寻出些蛛丝马迹老夫人自是明白指的什么事,顿时眉角皱在一起,“寻出些什么没有?”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怕老夫人过于担忧,遂转了话题,“祖母,您今儿还没练太极吧,不如咱们出去练练吧。” 老夫人摇了摇头,神色黯然,“意澜,我叫你来,是想跟你说说话,一想到他们又要去打仗,我避心里。。。。。。” 江意澜缓步上前,站到老夫人一侧,轻声安慰,“祖母,您放心吧,二叔带兵多年,这些小国家还难不倒二叔。”走的近了,她才发现老夫人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些,额角的皱纹也多了不少,眼下一圈黑,定是晚上没睡好的缘故。 老夫人微微低着头,默不作声。 江意澜尽量做出一副轻松的样子,尽力去劝老夫人,“祖母,他们去打仗了,咱们在家里更要好好的。不然的话他们岂不是又要打仗又要担心咱们?咱们可不能给他们增加任何的心理负担,您说是吗?” 老夫人缓缓抬起头,看她一眼,“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明日玉湛就要走了,你可别哭哭啼啼的让他走的不安生。” 江意澜面色微红,像是心底的某些事被人窥探到了一般,忙张口掩饰,“祖母,您放心好了,我可不会哭呢,一定欢欢喜喜的送他走。” 老夫人抬头看着她,看着看着忽然眼圈就红了。江意澜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下意识的从袖里抽出手帕去给老夫人擦泪。 老夫人竟也未阻止她,饪由她在眼上抹了几下。 “祖母,您这是怎么了?好好儿的您流泪做什么?您这样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老夫人眼里的泪却真的滚下来,落在江意澜拿着手帕的手背上。 老夫人虽然眼里带着泪,可心里是热乎的,往日里她若流泪,哪个不是挑着眉角偷看她脸色,哪个能想到上前来为她擦擦泪?这些年她的苦她的累哪个又能真心体会到?今儿个江意澜这无意的举动竟然暖了她的心窝,动了她的心。 江意澜见她真的落了泪,手帕子也不敢递上去了,“祖母,好端端的您这是怎么了?您这么哭,我也要哭了啊。”说着抿着嘴作势也要哭。 老夫人却扑哧一声笑出来,指着江意澜的鼻子道,“真丑。”顿了顿,长长叹了口气,“意澜,这次玉溪玉湛都要跟着去打仗,可是他们都还没留下个根呢。”撇了撇嘴又道。“那个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江意澜知她指的香源,只低声安慰道,“祖母,没事,骆妈妈在,一定没事的。” 老夫人眼圈微红,叹了叹,“可是玉湛呢?这孩子。。。。。。” 江意澜忙截下话来,有心劝劝她,又不敢把话说的太明白,“祖母,您放心,二爷还年轻,后头的日子还长着呢。” 老夫人忽然盯着她道,“丫头,我瞧得出玉湛心里有你。” 老夫人忽然改了亲昵称呼,江意澜很不适应,心里却有股子亲近的感觉,脸上又是微微一红。 老夫人却又突然来了一句,“如果你能早几日及笄就好了江意澜心里乍然开花,这话说得也太直白了,早几日及笄,不就能早几日与骆玉湛那个那个啥了么? 可是高高在上的老夫人,难道您忘了么?骆玉湛现在还在守孝期呢。 江意澜没忘记这件事,老夫人更不会忘记,何况这孝是为她男人守得,她比谁都记得清楚,可她稍显浑浊的眼里依旧流露出无比的坚定。 第一百二十九章.你想我吗? 江意澜始终没敢问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只装懵懂的岔开话题说旁的事,老夫人似乎也并不执著于此,顺着她的话头往下接。 两人一直聊了一个多时辰,老夫人面上露出些疲倦来,江意澜忙趁机道“祖母,说这大半天的话了,您也累了,不如先歇会吧,别累坏了身体。” 老夫人皱皱眉角,点点头“也好,下午还要再给你二叔准备些东西,你先去吧,玉湛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江意澜一惊,还真让薛姨娘说对了“祖母,正在准备呢,只不知都需要准备些什么?多了怕带不走,少了又怕准备的不够用。”“旁的不用准备,只拿些贴身替换的衣物就好。”原来这么简单,江意澜爽快的答应了,躬身道“祖母,那我这就去了,您赶紧歇会。” 老夫人点点头,江意澜转身从房里走出来,月笼走上来扶住她。 江意澜走了两步,朝小厨房的方向看了看“咱们过去瞧瞧沈妈妈。”月笼跟着转了身子“奶奶,沈妈妈这会子没在小厨上,方才我瞧见她去最西头去了,许是回她屋里去了。”江意澜哦了一声“咱们去那边瞧瞧吧。” 再往西是一溜儿的小平房,专供丫头婆子居住的地方,最西头的那间便是沈妈妈的屋子,因着是后来搬进来的,所以独自占了一间。 沈妈妈的房门紧闭,江意澜缓缓走过去,停在门口,抬起手在门上敲了敲。 屋里传来沈妈妈的声音“谁?”多了几分紧张。 “沈妈妈,是我。”江意澜自是听出她似是有些紧张,听的里头一阵葱翠声后,便传来沈妈妈的脚步声。 打开门沈妈妈一脸微笑,嘴角挂着一丝诧异“奶奶,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意澜一脸笑意,目光有意无意投向屋内,随即又收回来“我刚从老夫人房里出来,过来瞧瞧,月笼见你回屋了,我就跟过来了。”沈妈妈恍然大悟,笑道“奶奶,这都是下人们住的地方,可别脏了您,我送您回去吧,咱们一边走一边聊。”江意澜微微一笑“妈妈,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想跟您说说话,这也快到中午了,你这边也忙,你就别跟我过去了,我去你屋里坐坐吧。”沈妈妈似是一愣,搀住江意澜的胳膊“奶奶,这里都是下人住的地方,让下人们瞧见可不好,您还是别进去了,我不碍事,老夫人的饭还要待会子再准备。” 月笼快言快语,一语道破“沈妈妈,奶奶不过进去坐坐,难道你里面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成?” 沈妈妈面色一冷,话说到这个份上,却再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好硬着头皮道“瞧这丫头的嘴,真不饶人,奶奶不嫌弃我这里脏乱,那就进去坐坐吧。”江意澜却笑着变了主意“妈妈,改日再进去坐吧,我忽然想起一事来,得赶紧回去瞧瞧,你也别跟着回去了,快回厨上忙活去吧,老夫人这边倒不要紧,那几位才是难缠的。”自从骆家的几位姑娘各自派来一个丫头后,沈妈妈真是劳心费力,身边总围着几个时不时捣乱的,真让人头疼,江意澜不再坚持,她便也不再往里让,顺着话道“既是如此,便不耽误奶奶的时间了,您快去吧。” 江意澜嗯了一声,扶着月笼的手转身从那一溜儿小平房跟前一一走过,最后离开木雪园。 走在路上,月笼小心翼翼的问道“奶奶,您不是想进去瞧瞧么? 怎么又退回来了?”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我并不是真的要进去,不过试探下沈妈妈的态度。” 月笼觉得奇怪“奶奶,您是觉得沈妈妈哪里不对劲么?”沈妈妈哪里不对劲,江意澜一时也说不上来,只觉得沈妈妈全身都是个迷,当日她虽儿戏一般的救下她把她带在身边,却并未真真正正的去调查过她,这几日她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到底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不确定的事,江意澜并不想去影响身边的人,遂道“也不是,或许是一时兴起吧。 这个时候小心点总是好的。” 月笼便不再往下问。 用过午饭,江意澜让人把柯儿叫进来,吩咐她多准备一些骆玉湛的贴身替换衣物。 柯儿走之后,秋痕小声道“奶奶,这种时候您亲手给二爷准备才好,二爷走了后才能念着您的好。若早知道的话,奶奶可以去庙里为二爷求个平安符,二爷带在身上可保平安。”江意澜明白她的意思,可她并不想做那些事,更何况那些东西她也不会做。 下午,原本晴朗的天竟然升起片片乌云,到了傍晚,竟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开始抽绿的树枝子在小雨里争前恐后的张嘴呼吸,尽情的伸展着身体。 江意澜倚着半开的窗棱,望着外头迷蒙的雨夜,听着细雨拍打屋檐的声音,感叹“春雨贵如油,今儿的这雨倒像是送行的眼泪。”“是为我送行的眼泪吗?”江意澜回过头,身后,骆玉湛头上顶了个大大的灰色斗篷,正一手往下解,斗篷上的雨水打着滚滑下来落下地上。 秋痕上前帮着拿下斗篷,放在外间的雕huā架子暗格上。 江意澜眉角微皱了皱“二爷不会是现在才回来吧?”骆玉湛弹了弹衣角,虽然披着斗篷,衣角还是被淋湿了“怎么? 你在等我?” 江意澜瞪他一眼“想你的可在你院里等着呢。”看他衣角微湿“先去换换衣服吧。”骆玉湛大大咧咧的坐在椅上,拿起茶壶倒满一杯子茶“好啊, 让人把衣服拿到这里来,你帮我换吧。、, 江意澜气的红了脸,跺跺脚“还是湿着吧,反正没人替你受着。”骆玉湛端起茶喝了一口,抬头看着她的脸,她两颊上浮起两朵小红晕,映在灯光里,像是涂了胭脂一样,光洁的额头悄然挺着,两片薄唇微微抿着,似是在跟谁置气,不经意间,她竟然也出落成美人儿了。 江意澜抬头,对上他稍显痴迷的目光,心头又是一阵微乱,他看向她的目光是那样专注而又认真,乌黑的眸子里似乎还带了丝丝柔情。 柔情?江意澜被这浅薄的意识吓了一跳,怎么忽然想到这个词呢? 他不过是看了自己一眼,怎么会生出这些想法来? 她忙转了身,目光投向窗外。 骆玉湛放下茶杯,走到窗前站在她身后。 她顿时觉得一阵浓重的雨气将她团团围住,夹着些土腥味,还带着些他身上独有的味道。 “我明天就要走了。”他声音低沉,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又透过这雨层悄悄的蔓过来,她心里咯噔一下,他明天就要走了,走向未知的战场。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奇怪的念头,内心里竟然不希望他走,她希望他能留下来,她又被这个念头吓了一跳,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或许是因为他是这府里唯一一个知道她做过什么事的人,唯一一个会在紧要关头护着她的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低沉的声音再度传来,穿过她的心弦”“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她蓦地回头,微仰着头看他,明亮的眼里射出两道亮光“不,不许你这么想,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他微低下头,同样闪着亮光的黑眸将她紧紧锁住,直直的盯着她“如果我再也回不来了,你会想我吗?” 他与她对视的目光里渐渐多了几分炙热,甚至烧到了她的心里。 江意澜心里一慌,这样的问题让她心乱如麻,他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要这么问呢?直觉的她想逃避,躲开这炽烈的注视。 可骆玉湛却不许她逃避,伸手抬起她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重复刚才的问题“如果我再也回不来了,你会想我吗?”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这句话像一把重锤敲在江意澜心上,她眼里的泪夺眶而出,她咬着牙挤出一句话“我说过你一定会回来的。” “如果万一呢?”骆玉湛喉结滚动,她脸上的泪让他心疼又让他欣喜,她是在为自己担忧为自己落泪吗? 江意澜急速的摇了摇头“没有万一,我不许你有万一。”此话一出口,只觉得脸红如樱桃般,那眼中的火热更是烧到了心坎里。 骆玉湛两手捧住她的脸,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伸出舌尖舔了舔她脸上的泪,又一直往下,直到双唇凑近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红唇,轻轻的覆在上头,伸出舌尖在她牙间来回挑逗,又趁她惊讶不安的时候窜进她口内,与香舌纠缠在一起。 江意澜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上来,全都挤在脑子里,失去了流通的能力,四肢开始麻木酸软,她觉得自己快要站不住了,她惊愕的睁大眼,任由那条大舌悄无声息的钻进口内,搅乱了她的心。 第一百三十章.等你回来 “良久,骆玉湛缓缓抬起头,深吸几口气,强压下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一双黑眸却仍旧紧紧锁住江意澜红艳艳的脸蛋儿。 江意澜只觉全身发烫,骨子里都冒着抑不住的热气,她懊恼的别开眼不去看他,刚才自己是怎么了?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想便让他占去了便宜。 她脸红如霞,小巧的鼻尖微微翘着,像是在生谁的气。 骆玉湛嘴边噙着一丝笑意,眸里亮光闪闪“意澜,你会等我回来么?” 下巴还在他手里,她缓缓动下身子,从她手里挣出来,微微低了头。 骆玉湛见她躲开,似是有意回避化的问题,嘴角的笑意登时僵在脸上,似是又不死心,轻声问道“你会等我回来么?” 江意澜也听出他话里的焦急,低着头小声道“我每天就在府里,当然会等你回来了。” 骆玉湛知她有意回避他话里的意思,可如此回答他又很不满意,还想再听些别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越是要离开家,他就越是心乱如麻,眼前总是浮现一个女子的身影,微微笑着,眸光闪亮。 这个时候,他总是很想见到她,哪怕只是跟她安静坐上一会,他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了这样的情愫,江意澜的影子竟一点点藏进他的心里。 明知道他现在还在守孝期间,不能动七情六欲,更不能近女色,可他刚才还是将她揽住过了逾越的举动,而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觉得心里甜甜的,这样的感觉,他很喜欢。 他不死心,继续追问“意澜,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他的意思她似于明白了,可她却不想马上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答〗案,这样的表白来的太快了,而且现在似乎也很不是时候,所以她轻轻的转过身去,看着窗外,昏暗的灯光下,春雨依旧朦朦胧胧,像极了她此时的心。 沉默片刻,身后忽然没了动静,江意澜的心不免颤了颤,他已经失望了吗? 她又缓缓的转过身来,微微抬起头,看到他眼里慢慢的期望,他在等她。 她仍是不能给他一个〖答〗案,她名义上已是他的妻,这是她不能选择的,而现在让她交出自己的心,她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骆玉湛低着头看他,眸里的亮光一闪一闪“你不想回答吗?” 江意澜看着他,神色极为认真“爷,我并不想骗你,也不想骗自己,我想好好的整理下我的心情。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等你回来的时候,我再给你〖答〗案,好么?” 骆玉湛眸里的亮光暗了暗,他明天就要走了,其实很想能得到她一句期许,至少让他在打仗的时候心里有个美好的回忆与期待,但她不想说,而他也不会强迫她,他微微一笑“好。” 江意澜红彤彤的脸上也挂了笑意,语气极为严肃的道“所以,你一定要回来,否则就永远听不到我的〖答〗案了。” 骆玉湛黯淡的眸子又重新亮起来,她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想给他一个更大的期许,让他带着离开,再带着这等待平安回来,他重重的点点头“我一定回来听你的〖答〗案。” 江意澜顿了顿,脸上的红晕已渐渐消去,她开玩笑的道“我可没有那些护身符平安符的给称带着,我好像什么也没有,不过,我会每天都为你祈祷的。” “祈祷?”骆玉湛眉间带着一丝疑惑,似乎没听过这词。 江意澜忙解释道“就是我为您许愿祝福。 骆玉湛恍然大悟的模样,深深的看了江意澜一眼“这就够了。” 他说着朝江意澜头上看了看,伸手从她发间拔下一根簪子“就它吧,带在身上留个念想,看到它就是看到你了。”说着放在怀里。 江意澜气极而笑“爷,没见过出门带着簪子念想的,您好歹的放在别处,别放在身上,万一扎着了怎么办?” 骆玉湛却嗤嗤笑起来“真要扎着我那还好了呢,我就把它想成是你身上的刺扎的我。”一脸坏笑邪意。 江意澜气的跺着脚转过身子对着窗户,不再理他。 骆玉湛朝前走了一步,整个身子都贴上来,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 雨,叹了口气“连老天爷都在为我们叹息落泪呢。” 他的身子紧挨着江意澜,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连的呼吸声都听得很清楚,她猛然想起一事来“爷,该带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骆玉湛目光依旧望向窗外,带着几分迷离“没什么可准备的,行军打仗又不是出门游玩。” 江意澜轻声道“带的还是要带着的,你自已在外面,多注意身体。” “我会的,倒是你们在家里我更担心。”骆玉湛眉头微缩,似是心事很重。 江意澜仰头看他“怎么了?” 骆玉湛眉目间都隐隐含着丝丝忧愁“这次皇上派了武骆侯府跟镇国大将军一起前往,镇国大将军手握重兵,与二叔同掌帅印,具有一样的权利。这样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皇上不放心咱们骆家,所以派了镇国大将军同去。” 江意澜道“府里不是还有父亲吗?父亲跟四叔都在家,应该没事的。既然镇国大将军同行,这样也好,即便出了什么岔子,也有人分担责任,不会全怪到咱们一家头上来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骆玉湛转过身子走到屋〖中〗央,在椅子上坐下“皇上可不是此意,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府里的事就靠你了。”江意澜心里微动,从窗前缓步移过来“还有祖母父亲在,府里也用不着我。” 骆玉湛却哼了一声“这府里不省事的也很多,你自己多小心,我一走,就没人帮你了。” 原来他是为自己担心,江意澜心里一热,点点头“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两人又说起肖妈妈的事,骆玉湛只让她按兵不动,暂时不再查此事,皇上那边即使疑心暂时也不会刁难,毕竟肖妈妈混进来谁也不知道她的身份,她死了,对侯府来说不过死了个使唤婆子,皇上也不会傻到拿到明处来说的。 两人一直聊到洞房天色发白,断断续续说了好些话,江意澜有些疲倦了,打着哈欠,骆玉湛仍不说走,坐在那里稳稳当当的喝茶,她又不好赶他,只好陪着。 而,在她的心里,也是盼着他能多坐一阵子的。 她想,或许是因为他刚才的表白吧,人总是需要有人关注的,有个男人关注并且对自己表露了点自己,心里总是有点想法的。 最后她实在撑不住了,歪着身子躺在椅上睡着了。 骆玉湛安静的看着她沉睡的模样,嘴角微扬,露出点点笑,心底里涌上阵阵柔情,他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今生相伴之人,但愿她的心也能如他一般。 他将她轻轻抱起来,放在里间的床上,然后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她,看了一阵,瞧瞧外头天色不早了,遂站起身离开。 他进了东院,推门进屋,院门口一抹黑影晃动几下也消失在东院里。 江意澜觉得只眯了几下眼便被叫醒了,月笼微笑着站在床边“奶奶,该起了,今儿个二爷要出门,您该去送送的。” 江意澜顿时想起昨晚情形,他们一直在说话,后来她就睡着了,再后来的事就不知道了,随口问道“你们把我弄到床上来的?”月笼捂着嘴偷笑“是二爷把您抱进来的,二爷走的时候天都亮了。”江意澜摇摇头,她是一点印象没了,抱一下也无所谓的,她一个现代人的思想,抱一下还是可以接受的,但,骆玉湛,没趁着她睡着偷沾她便宜吧。 她眉角微挑了挑,让月笼伺候着穿衣洗漱,刚出了门,便看到骆玉、 湛从东院里走出来,貌似在等她的样子。 想起昨晚的事,江意澜稍显尴尬,屈膝行个礼,微微一笑,便跟在骆玉湛身后去了木雪园。而骆玉湛也没多话,只点了点头。 院子里静悄悄的,可房间里却灯火透亮,江意澜放慢脚步,轻轻走到门口,有小丫头挑起帘子,她跟着骆玉湛缓缓走进去。 骆镇东夫妇已端端正正坐在老夫人下首第一位,老夫人还没出来。 两人便先向骆镇东夫妇行礼请安,然后依着次序坐好。 何氏看也不看江意澜一眼,目光转向骆玉湛,眼圈微红,哑着嗓子道”“湛儿,都准备好了么?” 骆玉湛微微点头,见她眼圈微红,不免心底一软,安慰道“母亲,这也不是头一次了,您不用担心,很快就回来了。” 一句话才说完,何氏眼里的泪己落下来,捏着袖子擦泪。 骆镇东有些看不下去了,冷声道“大早上好好的,你哭什么?行军打仗最忌讳的就是妇人哭哭啼啼,真是不成样子。出去锤炼锤炼那是好事,如果不是皇上先下了旨,我一定请旨带兵出征。” 何氏一向畏惧骆镇东,可一想起今日两个儿子都要出征,那心里酸的就跟打了醋坛子似的,昨儿个已经哭了一夜,现下见了骆玉湛,怎忍得住? 第一百三十一章.远征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骆玉湛心里顿时也弥漫着一层淡淡的哀伤离愁,轻声安慰何氏“母亲,孩儿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还有二叔三叔在,您放心吧。” 何氏捏着帕子擦眼泪,唇齿间蹦出几个字“人还不知道在哪里,如何指望他。” 骆镇东忽的恼了,抬手拍了下桌子“你这妇人,一大清早就来气人,你若一直这么哭,干脆回去哭去,省的招人厌烦。” 何氏吓得一抖,面上带了几分骇然,纵使眼泪哗哗落,却不敢再哭出声来。 江意澜只管低着头默不作声,只做没看见,依何氏的性子,当着媳妇的面被骆镇东训,心里定会觉得丢了颜面,这丢的面子一定会从她身上再找回来。 骆玉湛眉角微皱,冷眼看着骆镇东,夹棍带棒的说道“母亲也只有我跟大哥两个可以依靠,自然是担心我们了,您又何必动怒。” 言下之意,何氏是靠不住骆镇东的,依靠的不过是骆玉湛兄弟两个。 骆镇东冷冷的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再说话,竟是未出言训斥。 屋内一时安静下来,似是人人心中都憋着一股气。 江意澜只管眼观鼻鼻观心,只做什么都没听见的旁观者,却从骆玉湛的话里听出他与骆镇东的父子关系似乎并不好,竟是这样毫不顾忌的当着她的面抢白骆镇东,可见骆玉湛心里对骆镇东是有敌对情绪的,或许更甚。 门帘子微微一动,骆玉溪夫妇也来了,进门先给骆镇东夫妇请安,江意澜又忙跟着给骆玉溪夫妇请安。 还没来及说话,老夫人就从里间缓缓走出来“你们来的倒早。”在上首的雕huā红木椅上坐下“玉湛玉溪,可都准备妥当了?” 骆玉湛兄弟一同上前,齐声道“劳祖母挂牵一切准备妥当,时辰一到,马上出发。” 老夫人点点头,面上带着所未有的凝重“昨日你二叔来信了,他急着往边关赶,可能比你们还早到一步,你们只管放心的去。” 骆玉湛两人点点头其实他们早就得了这样的消息,心里倒是没多少担忧的。 骆镇西夫妇,骆无镇夫妇一同进来,上前行礼。 众人又一一行礼完毕,各自坐下。 骆镇西也是要出征的,穿了一件黑灰的袍子,昂首挺胸,颇有一番武将风姿陶氏两眼红肿,定是哭了一眼的缘故。 房内气氛稍显沉委,夹着几许离愁,谁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沉默良久,老夫人终于缓缓开口“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还是那句话,不要给骆家丢脸。” 老夫人脸上虽带着浓浓离愁可眉目间却浮上一层豪气,声音里更是带了几分傲气。 骆镇西站起身,骆玉湛兄弟也跟着站起身,三人一起走到老夫人跟前,骆镇西在前,骆玉湛兄弟在后,双膝一弯齐齐跪在老夫人跟前齐声道“请母亲放心头可破血可流,骆家气节不可丢。”“请祖母放心头可破血可流,罗家气节不可丢。” 朗朗宣誓声像警钟鸣声回荡在众人耳内,人人心中都生出几分豪壮来,这份气节是属于骆家所有人的。 江意澜也被感染了,只觉得心中豪气荡漾,浑身都多了一股子劲。 老夫人不再多话,目里露出满意的神色,摆了摆手“行了,时候不早了,准备准备出发吧。” 说到最后一句,眼里已盈满了泪,鼻忍着才算没落下来。 骆镇西三人又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头“母亲保重身体。”“祖母保重身体。” 老夫人缓缓点点头,眼里的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来,多少回这样的情景,多少回这样的生离死别?以前还要为自己的丈夫担心,而现在,想担这份心,可人已经不在了。 骆镇西眼圈微红,但更多的则是掩不住的豪情,而骆玉溪深深的看了一眼岳氏,岳氏登时红了眼落下泪来。 江意澜不敢抬头看骆玉湛,害怕对上他深情的双眸,只微微低着头,眼角余光却盯在骆玉湛半截袍子上。 三人向众人告别。骆镇东骆无镇自是要去城外相送,也起身随着一起出去。 屋里只剩下一家子女眷,个个面上哀哀凄凄,只有芳沁郡主面色坦然,可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捏着帕子悄悄按在眼上,只红了眼圈做做面子。 最伤心的莫过于何氏,低低的哭出了声,岳氏忙上前劝慰“母亲保重身子才是,若您哭坏了身子,两位爷也不放不下心思打仗,岂非更糟糕?” 老夫人重叹口气,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行了,都别哭了,这对咱们骆家来说不算什么,他们自小便习兵练武,等的就是这一天,咱们应该高兴才对,你们都把泪擦干,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干什么的干什么。” 人人都跟着点头,可却不是人人都能放下悲伤心思。 江意澜依旧低着头,眼角微微湿润,方才她悄悄抬头看着骆玉湛走出门去的背影,突然很后悔,暗自恼恨起来,为何要一直低着头?为何不能给他一个微笑?为何不在他走之前安安他的心? 老夫人转过头来看她“意澜,你头一次见这种场面,难免难过,不过既然已经做了骆家的媳妇,你就要时刻准备着,做好准备等着把你男人送到战场上去,咱们骆家的每一个女人都是好样的。” 老夫人头上几根银发微微颤动,似是在诉说着弃骆家几代女人的送夫远征的经历。 江意澜顿觉胸中又多了几分豪气,竟如自己也去了那战场,目光微转间,忽然瞧见芳沁脸色不佳,眼角处还带着一丝隐恨。 她忽然想到整个骆府的男人,就骆无镇一人从未上过战场,身体似乎也非十分强壮,十八般武艺更是一样儿也不会,他最大的骄傲只怕就是娶了这位芳沁郡主。 江意澜心思转念间,何氏突然发话“你有没有给玉湛挂上个平安符或者护身符的东西?” 第一百三十二章.刁难 江意澜微微一愣,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何氏投过来的锐利目光。 何氏见她稍稍迟疑,便哼了一声,气势汹汹的道·“你竟然连这样的心都没有,原想着好歹的你都跟了玉湛,他也是你男人,你总会护着他疼着他的,这样大的事,你竟是不管不问的?” 岳氏抹着眼泪上前劝道,“母亲,意澜才进门,很多事都还不懂,何况她年纪小,怎懂得这些事?等她再大一些,就知道心疼玉湛了。” 表面上看是在帮江意澜说话,实际上坐实了江意澜确实不知心疼骆玉湛,无疑在何氏心头浇了一把火。 何氏满腔的仇怨终于得到了一出口发泄,“年纪小?救她自己年纪小过?哪个嫁人的时候年纪是大的?冷心冷肺的,等她长大,玉湛早就不知在哪里了。 江意澜心情也不好,又见何氏此时故意刁难,心里更觉不爽,不冷不热的回道,“母亲教训的是,的确是媳妇的错。母亲请放心,二爷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定会伺候好二爷。我定会在府里好好的等着二爷,二爷一定会回来的。” 江意澜几句话不轻不重,似是在认错又似是在表白心意,可却拨动了老夫人心里的某根弦,狠狠的瞪了何氏一眼,气的面色发青,冷声道,“你说的什么话?玉湛前脚才刚走,你就说他不知在哪里了,他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你就盼着念着他回不来了?你,好狠的心呐!” 何氏面色一怔,方才寻思过味来,连忙解释,“母亲,媳妇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 老夫人抬起手砸在桌子上砰的一声,“你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意思?玉湛是你的儿子你想怎么说便怎么说。”不给何氏解释的机会,冷声道,“我累了,都散了吧。” 何氏委屈的眼圈微红,几欲争辩,可一看到老夫人一张冷冰冰的脸生生将话憋在肚子里,转眸看向江意澜时,更多了几分恨意。 老夫人忽然开口道,“意澜,你留下,咱们再练练太极江意澜应声留下,一屋子女人的目光都向她投来,神色各异。 屋内人都散去之后,老夫人重重叹口气面色憔悴,似是昨晚没休息好。 江意澜小心劝道,“祖母,您还是先休息会吧,您今儿个的脸色可不好。” 老夫人带着悲戚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自嘲道,“不服老可不行了,真是老咯。” 江意澜笑了笑,“祖母,您哪里老,精神头好着呢,太极拳好多年轻的人都练不好,祖母就练得很好我看等祖母全都学会了打的肯定比我好多了。” 老夫人破天荒的笑着道,“明知道你说的假话可这心里还是舒服服的,行了,你也去吧,这会子她们应该都走远了。” 江意澜一愣,心里顿时浮上一层暖意,原来老夫人是怕她跟她们一起出去,何氏又要刁难她,所以故意将她留下,遂动情道,“祖母,谢谢您。” 老夫人又重重的叹口气,“虽然我老了,这满府里的心眼我还是能看见的。意澜,有很多事你都必须自己去面对,我,不过是个助力。” 从木雪园里出来,江意澜一直在琢磨老夫人最后说的那句话,或许老夫人什么都明白,什么都看在心里了·她不说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老夫人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把骆府的大权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绝对不像她平日里表现出来的那般简单,没有一番心计,在这深宅大院是做不了主的。 穿过一条条长廊,绕过小径,走到骆玉蝉的清风楼时,后头有个小丫头追上来,累得气喘吁吁,“二奶奶,大夫人请您去一趟。” 江意澜心里一惊,何氏让她过去定要为难,可她又不能不去,不去的话何氏更有理由说辞了。 “哎呦,疼死我了······”清风楼里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正是骆玉蝉的声音,“来人啊,快来人呢!,,江意澜心念一转,急着道,“快去看看大姑娘怎么了?”说着急转身进了清风楼,那小丫头愣了愣也跟着进去。 骆玉蝉的声音依旧低低的传出来,“来人呢,都死哪里去了。” 江意澜疾步奔进屋内,但见骆玉蝉正坐在地上,疼的哎呦哎呦直叫,见她进来,两眼里都憋出泪来,“二嫂,二嫂,疼死我了。” 江意澜赶紧奔过去弯腰扶她,“玉蝉,这是怎么了?你屋里的人呢?都上哪里去了?” 骆玉蝉面色苍白,咬着牙勉强道,“方才都被我打发出去办事了,这会子还没回来呢。” 江意澜搀着她右胳膊,月笼搀着她左胳膊,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哎呀,小姐,您这是怎么了?”骆玉蝉的替身丫头恋红从外头奔进来,一阵手忙脚乱。 江意澜摆摆手,“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恋红看一眼吃痛的姑娘,又看看二奶奶,屈膝行礼,“劳烦二奶奶在这里照看我家姑娘,她们几个都还没回来,我先去给姑娘请大夫。” 江意澜一脸焦急,“行了,别说这些废话了,快去吧,姑娘的身子当紧。” 恋红又行个礼,“多谢二奶奶。”这才转身离去。 江意澜回过头看看那丫头,“你先去回大夫人,就说我在清风楼里照看大姑娘,等大姑娘没事了,我再去给大夫人请安。” 见此情形,小丫头也不敢多说,朝两人行个礼,急匆匆的走了。 眼瞧着小丫头走远了,没了脚步声,江意澜才算松了口气,又忙着问骆玉蝉,“玉蝉,你摔倒哪里了?要不要紧?” 骆玉蝉却咯咯笑起来,“二嫂,我一点儿事没有,我不过是骗那丫头的,我在屋里听见说大伯母要你去枫林阁,自然是没好事的,我便救你一救。” 江意澜半信半疑,“真的啊?你真的没事?” 骆玉蝉站起来转了个圈,“你瞧我像有事的样子么?” 江意澜扑哧笑了,“吓死我了,瞧你刚才那模样,我还以为真是摔着你了。玉蝉,你可帮我大忙了哈。” 第一百三十三章.再搜 骆玉蝉只管嗤嗤笑,二嫂,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你可怎么谢我?” 她今天穿了一件桃红色的小夹袄,面上略施脂粉,倒平添了几分娇艳,一直笑盈盈的看着江意澜。 骆玉蝉今天突然出计帮她,江意澜虽觉意外,但心里仍是高兴的,至少这个节骨眼上确实帮了她一个大忙“玉蝉,怎么谢你我可真得好好想想呢,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可不能一声谢谢就算完了的。” 骆玉蝉捏着帕子,斜睨她一眼“二嫂,这事今天还不算完呢,我既是摔着了,总要躺在床上休息两天的吧?还要在众人跟前装样子。” 江意澜微微一笑“大妹妹,那你想让二嫂怎么谢你呢?” 骆玉蝉攥着个手帕微低着头默不作声,似是在沉思,又像是有难言之隐。 见此情形,江意澜心下暗暗警惕,只不知这骆玉蝉要提出怎样的条件,今日这一帮是敌是友亦不知,难道她是别有用意想要达到什么目的的? 这么一想,江意澜的心渐渐凉下来。 骆玉蝉抬眼瞧她,忽然一本正经的道“二嫂,那就教我那套太极拳吧。闲暇的时候我也可以陪祖母练一练去。” 江意澜未曾想到她竟是提出这栏的简单的要求,面上遂不露声色,但心里已是有些猜不透了“原来你想学太极拳啊,你早就可以告诉我,还可以跟着祖母一块学呢。” 骆玉蝉微微一撇嘴“我脸皮可没那么厚,以前若学,那可得求着你教我,现在岂不是你理所应当改教我了?”说完灿然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骆玉蝉刻意这般云淡风轻两不相欠的说辞,这般示好,江意澜怎会看不出来?只是她暂时想不通为何骆玉蝉的态度突然转变这么大,这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了。 她自是满口应承下来。 恋红从外头走进来,嘴角含笑“姑娘,大夫人那边没什么动静,奴婢到二门上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骆玉蝉朝她摆摆手“不管谁问起,就说大夫已经看过了,崴了脚,在床上躺着,歇息几日便无大碍了。”说着又朝江意澜道“二嫂,我帮了你这一回,下一回可就不一定能躲过了,大伯母对你刻意刁难,你终究要想个法子的。” 江意澜微微叹口气“我又何尝不想想个法子?可是她是长辈, 我又能怎样?” 骆玉蝉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扫她一眼“二嫂自知无法的,却又为何次次都反驳呢?你若低个头,她或许就过去了,有时候争的不过一口气。” 江意澜顿觉诧异,没想到骆玉蝉竟看得这样仔细,却又用这样的口气来劝她,遂道“玉蝉,我也不瞒你说,我自来到骆府,母亲对我便有成见,如今娄好也好不好也罢,在母亲那里都是过错,你说我应怎么样呢?只一味忍让岂不更让人嚣张?” 骆玉蝉面上露出一抹深思,沉默了一会子,抬头道“二嫂说的有理。” 江意澜看着她直直问道“玉蝉,你不恨我了么?” 这样直白的询问,骆玉蝉似乎并未料到,面上一丝尴尬过后遂浮上一层淡淡笑意“恨也好不恨也好,这事总与你无关,祖父病的那样,只是早晚的事,再说了,咱们终究是一家人。” 她的话令江意澜耸然动容,偌大的骆府从未有人对她说过这样亲近的话,她的理由竟然是一家人,江意澜只觉得心头有一股暖流流过,轻声道“玉蝉,谢谢你。” 骆玉蝉无奈的笑了笑“二嫂,有些事并不怪你的,有时候咱们女人总是没得选择,即便知道是错的,也要往前走。”她面上蒙上一层淡淡的哀愁,似是丁香huā里散不尽的清淡哀思,又像是薄薄春雨里浓重的离情。 江意澜立马想起了一句话,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虽然变了意境变了涵义,可她仍觉得用在这深宅大院里尤为得体。 从清风楼里出来,江意澜觉得脚下的步子轻松了许多,仿佛骆玉蝉的一番话减轻了她心头的许多忧愁,不管骆玉蝉说的是不是真心话,她都愿意相信骆玉蝉是真心相对的,这样的真心值得她认真对待。 月笼扶着她一路慢走,低着头并不言语,可眉目间却多了几分沉思,似是在想着什么事。 进了落青堂的门,越过小huā园,江意澜陡的顿住了,东院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往日经过这里似乎也是这般情形,那时并不觉得怎么样,可此时心头却说不出的怅然,他已经走了。 月笼轻声唤她“奶奶。 她才回过神来,默默的朝东院看了一眼,转身进了西院。 西院里依旧静悄悄的,秋痕几人也不见踪影,月笼四处看了下“八成都以为您在老夫人那里用饭了,奶奶,您先进屋,奴婢去叫她们。”江意澜摇摇手“不必了,你去厨房让她们把饭送过来就行了。”月笼嗯了一声,忽然听到一声搬动东西的声响,蓦地一愣。 江意澜也听到了,与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意识到声响来自于肖妈妈原先住着的那间屋。 此时天色已大亮,东方天边太阳已徐徐升起来。 江意澜定了定神,朝月笼瞧了一眼,两人精神一震,放轻脚步走近那间屋子。 屋里传出那一声响动再也没了动静,月笼差点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她见主子亦是一脸凝重,亦不再怀疑,壮着胆子往前走。 “奶奶,您回来了。”秋痕在后头轻轻叫了声。 两人吓得都全身一震,月笼立时回过头来瞪她一眼“说话这样大声做什么?”秋痕奇怪的看了两人一眼,有些纳闷“奶奶,怎么了?”江意澜也不顾两人的对话,抬起脚加大步子径直朝那屋子走去,还没走到门口,竟是沈妈妈从里头出来了,见她过来,微微一笑道“奶奶回来了,我刚才来时候您去木雪园了,也没给您请安。” 江意澜没想到出了的是沈妈妈,脚下的步子一时刹不住,身子一趔趄,生生站在原地“沈妈妈?怎么是你?”沈妈妈面露疑惑“奶奶?您怎么了?”江意澜面上微露诧异接着便恢复常色“沈妈妈,怎么来的这么早?可是有什么事呢?” 沈妈妈上前搀住她一只胳膊,笑道“今儿个娄发现丢了一副耳坠,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想着许是丢在这屋里了,所以过来找找,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江意澜扶着她的手一同进屋“很重要的耳坠子么?劳的妈妈一大清早的便来找。” 沈妈妈很随意的笑了笑“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穷惯了,一副耳坠子在我看来可是大宝贝,舍不得丢呢。”江意澜呵呵一笑“我这里耳坠子多的是,妈妈喜欢就挑几副去,月笼,把我那首饰匣子拿过来给沈妈妈看看。” 沈妈妈慌得连忙摆手“奶奶,这话怎么说的,我稀罕的都是我自己的玩意儿,您的东西我可万万不能收,收下了我也不踏实。”月笼一边装着笑,一边佯装开玩笑“沈妈妈,这天才刚亮您就进了那屋,也不怕撞见计么不吉利的。、, 沈妈妈脸色怔了怔,随即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肖妈妈又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谁害了她,她自会去娄谁。指不定还能托个梦给我说谁害得她,咱们奶奶岂不也省心了?”江意澜微微一笑“妈妈想的倒好。对了,妈妈,我瞧着老夫人面色不好,你快去给老夫人做些安神的粥喝些,别熬坏了身子。”沈妈妈笑的一脸和煦“奶奶,怪道老夫人喜欢您,您果然是个孝顺的。我这就去,瞧您这脸色也不大好,等会儿我做好了粥让人给您送来些。”江意澜也不多话,微微一笑,清痕笑着送沈妈妈出去。 看着沈妈妈撩帘出门的背影,江意澜一脸深思。 月笼凑近她,低声道“奶奶,奴婢过去瞧瞧?”江意澜点点头“等一会子吧,等她走了,我过去瞧瞧。”两人静默一阵,听着外头秋痕回来了,才缓缓站起身。 秋痕一脸惊疑,只不知方才到底怎么回事,这会子见奶奶跟月笼都是一脸严肃,心下微惊,却也不敢多问一个字,跟着两人就去了那边屋里,跟在后头轻声道“奶奶,沈妈妈来了说您许是留在老夫人那里用饭了,让我们都去后头先吃饭了,所以奴婢们就都走了。” 江意澜回过头看她“是沈妈妈让你们去的?” 秋痕点点头“奶奶才刚走,沈妈妈就来了,不过没说来干什么的,奴婢还以为她早就走了。” 江意澜稍稍沉吟,转过身进了肖妈妈那屋子,屋内的摆设同前一样,似乎从未被人动过,可若低头仔细查看地下,便会发现桌椅有被人搬动的痕迹“你们两个仔细的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秋痕这时才想出其中因由,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惊 月笼两人在屋里仔细搜寻一番,并无所获,与上次一样并未发现异样。 江意澜低头沉思片刻,沈妈妈一大早天还没亮便来找一副耳坠子,未免令人匪夷所思,而她给的理由更令人感到可疑,她要找的定然不是一副耳坠子那么简单。而且她还故意误导秋痕等人,把她们都支了出去,为的就是方便她进来寻找,如果真是找一副耳坠子,她为何要这样做呢?真的是无心之说吗? 她心下蓦地一惊,抬头看两人一眼,不动声色的道“既然找不到那就算了,可能是我多疑了。” 听她这么说,两人心里稍稍轻松些,秋痕微微一笑“奶奶,折腾这半天,你也该饿了,快去用饭吧。“江意澜点点头,目光又在屋里巡视一圈,吩咐道“这屋也别空着了,打扫出来,你们谁哪里住着挤的就搬过来。” 月笼面色迟疑“奶奶,这屋子恐怕没人敢来住了,大家都觉得肖妈妈是冤死的,鬼魂可能还藏在这屋里头呢。” “这屋子若不住,愈发冷清凄惨,只会让大家更害怕,挑两个大胆的过来住。”江意澜说着出了门,外头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接下来的两天里,武骆侯府都保持着不同于以往的平和,似乎因为一下子少了几个男人而温和起来。 何氏亲自去看了骆玉蝉,见她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这才相信了江意澜,而江意澜每天早早起来便去木雪园给老夫人请安,然后留下来陪老夫人用饭,再一同去huā园练太极拳,竟再也没给何氏留出找她麻烦的机会。 骆家的几位姑娘常常约了一起去骆玉蝉屋里说话一副姐妹情深情意融融的模样。只岳氏面色稍显清淡,许是骆玉溪出征的缘故,眉目间总带着几分哀愁。 傍晚,江意澜带了几样糕点去看骆玉蝉,刚出了院门便看到芳沁郡主扶着丫鬟的手走过来忙上前行礼“郡主。” 芳沁笑了笑,摆摆手“意澜不必多礼。”挑眼瞧了瞧跟在江意澜身后的秋痕手上提着的盒子“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江意澜微微一笑“玉蝉妹妹崴了脚,我弄了些糕点,正要过去看看我这做嫂嫂的也应该多关心一下。 芳沁修长的眉毛笑的弯起来,微微点头“正是该去看看,你二叔不在家,你二婶一个人忙不过来,那边院子里有什么事,都要多去帮着点的。” 江意澜也跟着点头,见芳沁并没有说要毒的意思知她定是专门来找自己的,遂道“郡主,屋里坐吧,外头风凉我去看玉蝉妹妹也不差这一会子。” 果然芳沁很是满意的眯着眼笑起来“我正是有话要跟你说呢,不如你先让人把糕点给玉蝉送过去。”说着回头朝身后的一个丫头道“你去咱们院子里,把皇后娘娘前儿个赏我的小玩意儿拿去给大姑娘玩,省的她呆在屋里闷得慌。” 小丫头应声而去,芳沁便牵住江意澜的手轻轻拍了拍“意澜啊,这玉湛一走,你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吧?” 江意澜笑了笑“二爷前去杀敌,为国出力这是咱们骆府几代人的心愿,我自会支持二爷的。” 芳沁鼻子里哼了一声捏了捏江意澜的手,凑近她,轻声道“意澜,当着我的面你还说这些打官腔的话?哪个能眼睁睁见着男人上战场还兴高采烈欢送的呢?说出来的话不过都是给别人听的。”遂又叹了叹,貌似无意又好像刻意在提醒“皇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咱们桂朝明明还有几位大将军,又都是正值壮年,为何不派他们出征?非要咱们骆府出人,可怜咱们还都是守孝中人呢。” 江意澜心下微动,她知道芳沁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跑来同她说这些话,她心思那样慎密的人,怎会忽然跑到她跟前非议皇上的言行?所以她只淡淡笑了笑,佯装无知又乖顺的模样“郡主,话也不是这样说,这终究都是咱们骆府的荣耀,咱们骆府的老爷少爷们一向习练武功,为的不就是这一天么?能为国出力为皇上分忧解难。” 芳沁忽然转了笑脸,牵着她的手进了屋,呵呵笑道“这个倒是,论起忠心来,谁能别的上咱们武骆侯府。” 两人依次而坐,芳沁摆了摆手“那都是朝廷的事,咱们且不管那些事。意澜,后天是你姐姐大喜的日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到王府去?” 江意澜陡然想起这个事来,遂道“郡主,姐姐出嫁,我自要回娘家看看去的,怎好跟着一起去王府,改日我再专门去看姐姐。” 芳沁一副忽然恍然大悟的样子“瞧我这性子,光急着邀请你了,倒是忘了这岔,那就再过些日子我带你去王府。” 江意澜侧着身子行礼“到时候还要多多麻烦郡主了。” 芳沁好像很不乐意“再跟我这么客气,我可就要生气了,这满府里的丫头啊,我就瞧着你顺眼,跟你最有缘分,你若再这么客气,就显得生分了。” 江意澜便微微一笑“郡主帮了我,我只口头上说声谢谢已是失礼。郡主的好,意澜都在心里记着呢。” 芳沁似是很满意,端起桌上的茶放在嘴边喝了一口“好茶。”又挑眼看了看江意澜“意澜,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怕你一直不知道,日后会吃亏。” 听她这么说,江意澜心头一惊,竟猜不出芳沁要说的什么事,遂端正神色,严肃道“郡主所指何事?” 芳沁目光转动,江意澜立马明白,朝月笼摆摆手“茶凉了,月笼,你再去换一壶热的来。” 月笼自然明白,应声而去。 芳沁凑近江意澜,压低声音“意澜,你院子里死的肖妈妈,你可知是何人?” 江意澜心头微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佯装不知“郡主此言何意?肖妈妈原是替我祖母看管院子的妈妈,后来跟做我的陪嫁来了骆府,郡主怎会这样问?” 第一百三十五章.深意 芳沁往她面上仔细端详一阵,将信将疑的道“你竟真的不知道?” 江意澜一脸疑惑,颇为不解“郡主,您说的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芳沁叹口气,眉角挑了挑“唉,你这样沉静的性子,你不知道也不怪你,旁的人也都不知道呢,只怕咱们这府里头也没人知道呢。” 江意澜故作紧张,紧紧捏了捏手里的帕子“郡主,倒是怎么回事?您这么一说,可吓坏我了?莫不是那肖妈妈是什么贼人?” 芳沁朝门口望了几眼,转过头来,小声道“比贼人还让人害怕呢。意澜,我跟你说了,你自个儿心里有个数就好,肖妈妈原来是宫里派出来的。” 芳沁看着江意澜的身子微微一颤,又见她神色间带着些惊疑不定,遂相信了她确实不知此事,心里也算稍稍安定下来。 江意澜似是惊魂未定,面色稍显苍白,颤声问道“郡主,肖妈妈是宫里的人?” 芳沁点点头,反过来安慰她“意澜,你也莫害怕,宫里来的也没什么可怕的,好在咱们也没出什么差错,想那肖妈妈也没什么好说的。” 江意澜微皱眉角,似是吓得浑身一颤,声音更是抖的厉害“可是郡主,肖妈妈已经死了,宫里的人死在我院子里,那……” 芳沁眼角微微耷下来,面上也起了一层淡淡的忧虑“我也是想着这件事所以才实话告诉你,就怕你被蒙在鼓里着了别人的道。”接着又压低嗓子道“宫里的人死在咱们府里,可不是死个奴婢那么简单了,即使咱们问心无愧,可宫里的可又有谁能相信?” 芳沁嘴中宫里的自然指的皇上她以这种方式提点江意澜,江意澜颇觉惊疑,怎么说芳沁都是皇室家族的人,她贸出此言,难道是在提醒自己要提防皇上吗?可她不过是武骆侯府一个小小的女子又有何力量去抵抗至高无上的皇上?而肖虽说死在落青堂里,可落青堂也是武骆侯府的院子,归根究底,责任还在武骆侯府上。 江意澜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恍然,她暗自压下心底的疑惑,接着装出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郡主,那您说我应该怎么办呢?” 芳沁忽然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江意澜的手“意澜,你却不需害怕,宫里的再怀疑也不会把你放在风口浪尖上,到时候只怕咱们武骆侯府……” 芳沁竟然直接挑明了,江意澜心头豁然敝亮,或许这才是芳沁的真正用意吧? 江意澜紧锁眉头想了一阵子,谨慎开口道“郡主,您是说,宫里的……………,或许会找咱们武骆侯府的麻烦?” 见她已完全通晓自己的意思,芳沁尤为满意,微微点头“意澜,这事儿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只怕咱们府里的还都不知道尤其是老夫人那里,这样的事情我是不便去说的,好歹我也是皇家的人,可” 芳沁叹了口气“那边是娘家,这边是我的家,两个我都不想受到伤害我希望两家都能好。” 她眼神黯淡,视线却一直有意无意扫过江意澜的脸江意澜稍一沉吟便明白了芳沁的意思“郡主意澜能理解您的苦心,您也的确为难,可,咱们骆府并未做对不起皇上……” 江意澜话未说完,芳沁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意澜,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不管咱们做没做”说着朝上指了指“只要说有罪,咱们便罪无可恕。” 江意澜禁不住打了个寒巅,在这里皇上的话就是天条,天子一句话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更能令人顷刻覆灭。 芳沁面色缓了缓,又在她手上轻拍了拍“你也别害怕,到底咱们骆府个个都是好样的,这会子打仗不又是咱们出大力了么?想必也不会怎么样。 这一番话说的模棱两可,令江意澜陷入沉思,骆府个个都是好样的,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现下的情况并不会为骆府带来任何生机,反而会把武骆侯府推到风头浪尖上,甚至会带来灭顶之灾,责沁心里想的真如她嘴上说的这般么? 芳沁常年居于王府之中,对于朝臣之间的某些微妙关系应该有所洞察,精明如斯的她怎会想不到这一层?可她却故意这么说来安慰江意澜的心,是真的以为江意澜单纯幼稚捡好听的话来安慰江意澜,还是心中另有所图呢? 转念间,江意澜的心思已转了几转,芳沁特意跑来跟她说这件事,绝不会仅仅提点她肖妈妈这件事而已,她还想再多问几句,芳沁却已缓缓站起身“坐的会子也不小了,我该走了,你不是要去看玉蝉么?就快去吧,省的姐妹们说你不放在心上。”江意澜只好跟着站起身,屈膝行礼“郡主慢走。” 芳沁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江意澜,缓声道“意澜,我知你是个稳妥的人,所以才跟你说这些话,知道你不会随便说出去的。”江意澜忙躬身道“郡主请放心,意澜听过之后便忘了。” 芳沁满意的笑了笑,朝门外喊了一声,进来个小丫头,扶着她的手一起出门去了。 芳沁走后,江意澜又在屋子坐着想了一阵子,终究未想出别的新意来,正想出门,秋痕正好回来了,屈膝禀道“奶奶,大姑娘让奴婢谢过奶奶的糕点,说等脚好之后再来谢您。” 江意澜正想去清风堂看看骆玉蝉,听秋痕如此说,复又坐下”“几位姑娘也都在哪里吗?” 秋痕轻声回道“姑娘们没在那里,只有二夫人在,奴婢请了安便回来了。” 江意澜点点头,遂不再多问。 秋痕见主子不再问话,便悄无声息的往外退,退到门口,正要撩帘,门帘忽动,有人撩帘进来,定睛一看,却是大夫人跟前伺候的落雁,心下由不得一紧,轻声道“落雁?”江意澜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见是何氏跟前伺候的丫头,心里亦是咯噔一下,今儿个终是被何氏逮着机会了吧? 落雁轻移莲步,走到江意澜跟前盈盈一拜“二奶奶,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此时此刻,江意澜再无推辞的理由,只好站起身,面上带着极其勉强的微笑“好,我这就去。” 落雁却不肯走,站在房里,低声道“大夫人命奴婢在此候着,与奶奶一同过去。” 江意澜心下着恼,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道“你且门口等一会,我缓缓衣服就去。” 落雁福福身,乖巧的从屋里走出去,安静的站在门边等着。 秋痕走到江意澜跟前,低声道“奶奶,还是找个旁的由子瞒过去吧,您去的话……” 江意澜摇摇头“等了这多时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那位是不会放过的,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歹的走一遭吧。”落雁前头带路,江意澜扶着月笼的手跟在后头缓步而行,进了何氏的院子,心便缓缓吊起来,步子迈的更是缓慢,走到门口,咬了咬牙才依着落雁挑起的门帘走进去。 前脚才刚踏进去,只听得咣当一声杯子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江意澜吓得蓦地顿住脚步,抬头望屋里看,但见何氏怒目圆瞪,狠狠的瞪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吓得一哆嗦,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婢妾知错,请夫人饶恕婢妾这一回。” 这声音倒是温柔婉转,颇为动听,那被子碎掉的尖利薄片就在她膝前不远处,倘若再往前一点,整个膝盖便跪在那尖片上。 何氏似是震怒难消,冷冷的哼了声,又恶狠狠的道“你个贱婢,难道还需要我饶你吗?怎么不拿出你那狐媚子的功夫让老爷饶恕你去呢?”江意澜登时怔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用说跪在地上挽着发髻的这女子大概是骆镇东的某位小妾,而何氏此时正在拿着小妾出气,她一个儿媳妇站在这里听婆婆数落公公的这些事,当真羞颜,哪里有这样的事? 江意澜只想悄无声息的顺着门边再退出去,谁知半边身子还没退出来,就听何氏喊道“你来的正好,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处罚她?”何氏一双利目瞪过来,江意澜顿觉背脊发凉,眼角微斜,偷偷递给月笼一个眼色,旋即进屋,走到何氏跟前,微微福身“母亲。”何氏面色一冷,随即浮上一层微笑“意澜,你来的正好,对付这些贱婢,你最有法子了。爷在守孝,还偷着往爷们屋里跑,这不是败坏爷的声誉么?” 江意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话犹如一根针狠狠的扎在她脸上,哪有公爹的小妾让儿媳妇来管的?何氏真真蠢笨,这样的话竟然想也不想就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夫人,您”跪在地上的女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满脸通红,一双眼里亦是急的盈满了泪。 何氏转头瞪她“你还想说什么?贱婢,做错了事难道还不许我说你么?真真不要脸的,要不是有人来禀告,老爷的清誉全都被你毁了还不知道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一箭双雕 江意澜低着头瞧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只看了半边■白嫩的肌肤长长的睫毛,高挺着的小巧鼻子,红润的嘴唇,不逐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心里便知这位定是在骆镇东跟前最受宠的那位乔姨娘,据说那时骆镇东为了这位小姨娘没少下了功夫,真真的验证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古语,直把何氏气的睡了三天三夜。 乔姨娘微微的抬起头,眉眼皆是卑微不安,极轻极轻的叫了声“二奶奶。” 只这一眼,江意澜便觉得心头微跳,登时被她的娇柔可怜勾的心底一软,果然是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莫说是男人,就是她也有几分被吸引住了。 因了心底对何氏的厌恶,便对这女子更多了几分同情,很偏执的便想着定是何氏在难为人,江意澜心底虽是厌恶何氏,可眼下却不得不低眉顺眼,躬身道“母亲,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有什么事您慢慢的说,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这大爷二爷才刚走,您若气坏了身子,做媳妇的可怎么跟爷交代。” 提起自己两个颇为争气的儿子,何氏面色稍稍平缓些,眉眼却抬得更高,心下不由傲了几分,语带深意的叹息一声“是啊,我是该好好保重身子,免得让两个儿子忧心挂念,老爷也说呢,这两个儿子最是孝顺乖巧,只恨不得一日一日的守在我身边呢。” 跪在地上的乔姨娘明显的身形颤了颤,头低的更深,她再受宠,终究是个无后的人,哪个又能为她忧心挂念呢? 江意澜笑了笑“母亲,您说的甚是,两位爷对您都极为孝顺,所以您才更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何氏稍稍平和的脸上忽然又生出一丝厌恶来目光轻飘飘的从江意澜面上划过,陡然冷冽“乔姨娘,你心里可是不服乔姨娘身子一抖,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哭意“夫人婢妾不敢,婢妾心服口服。” 何氏蓦地站起身,朝前夸了一步,微微弯腰,一巴掌扇在乔姨娘脸上,狠狠的骂了一句“不要脸的狐狸精,再去勾引爷们啊,靠个脸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又怎么样?没有肚子照样不行。” 乔姨娘被打的身子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吃痛的捂着半边脸,眼泪齐刷刷落下来,却一声不敢吭。 何氏在心里冷笑一声眼角斜向江意澜,心底冷笑,眉目间流露着一股深深的厌恶“意澜,她犯了这样大的错你说我应该处置她呢?” 江意澜早已猜出何氏的目的,何氏拿着小妾出气,却让她做坏人,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真是一箭双雕啊她自不会做那出力不讨好的坏人,她眼角微斜忽的瞧见门帘动了动,心头微动,双膝一弯便跪在地上,微微带了哭腔“母亲,您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才好,您可要保重好身子。” 她倏然下跪,何氏惊了一跳,随即又明白过来,还以为江意澜是害怕了,当下心头微喜,自是不会放过这好机会…慢声细语的道“老二媳妇,你跪下做什么?是让你说怎么处置而已。”顿了顿又道“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了…正好你也跪下了,犯了错总是要挨罚的,你便转过身去掌嘴二十吧。” 乔姨娘吓得低声惊呼“夫人,夫人饶命啊………………” 江意澜心道何氏果然心狠,一开口就是掌嘴二十,二十下还不把乔姨娘那如huā似玉的小脸给毁了?不单单如此,乔姨娘的脸毁了,骆镇东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若知是她打的,这笔账还不得算在自己身上? 她心念微动,跪在地上,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母亲,请您莫要动气。” 何氏不耐烦了,沉声道“江意澜,我的话你是不听了吗江意澜只管深深低着头不说话,两眼却不住的朝门边晃荡,暗暗盘算着门外之人还能再稳住多久。 何氏的恼怒再也遮掩不住,尽数摆在脸上,声音也尖细起来“江意澜,你……………” “够了……………”一声沉呼,门帘挑动,骆镇东阴沉着脸走进来,目光落在跪在地上微微发颤的乔姨娘身上,蓦地收缩。 何氏见他忽然进来,吃了一惊,锐利的目光瞟向站在一旁的一个丫头,那丫头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可她明明看到老爷出门了,而且还专门问了老爷跟前伺候的人,怎么老爷忽然一下子就回来了呢? 骆镇东收回目光转向何氏,顿时变得阴沉冷冽,脸色铁青,一连声的道“好好好。”氏身子一颤,面上讪讪的带着一丝惧意,却又碍于在场的人,强自撑着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老爷………………” 骆镇东收回冰冷的目光,再也不看她一眼,甚至不愿意多说一句话,陡然提高了音量“来人,把何妈妈拉下去,掌嘴二十。” 原本沉默站在一旁的何妈妈顿时吓得两腿哆嗦着跪在地上“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何氏见骆镇东看也不看她一眼,竟直接拿了何妈妈问罪…丝毫情面也不留给她,简直就是不把她放在眼里,顿时气怒交加,急红了眼“老爷,你这是什么道理?何妈妈有什么错?为何要掌嘴二十?即使您要罚要打,是不是也该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老爷……………” “你还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她?”骆镇东咬着牙厉声沉呼,径自打断何氏的话“我没把她赶出去已经给你留了面子,如果不是看她好歹也跟了你半辈子,决计不会再留着她。 何妈妈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却也半仰着头问道“老爷,奴婢犯了什么错?还请老爷明示。” 骆镇东猛的瞪向她,声声逼问“大夫人今天所做之事…你非但不拦着劝着,还在这里陪着听着,你这样的妈妈留着何用?只会躲在夫人身后出坏主意,你说,该不该罚?来人,快拉下去。” 门外进来两个婆子,作势要把何妈妈拉走。 何妈妈吓得面色苍白,朝何氏猛磕头“夫人啊,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啊。” 何氏面上青一阵白一阵,她没想到骆镇东竟会如此不给她留面子,当着小妾儿媳妇的面居然这么处置何妈妈,心里头的怨气更浓,一股脑儿的喷出来“老爷,就因为我把你的宠妾叫过来问几句话,你便要处置我的陪嫁妈妈么?若是这般的话,也罢,归根到底是我的错,错不在她身上,您放她,打我吧。” 骆镇东冷冷的哼了两声“你别以为我是不敢动你,玉溪玉湛他们都出征了,我是为了他们还给你留点面子,你最好好自为之。拉下去,掌嘴二十。谁若再求情,再加二十。” 何氏气的浑身哆嗦,扑通跪在地上与何妈妈抱在一起,声嘶力竭的喊道“好,你们要拉就把我也拉走吧。” 骆镇东见她如此这般不懂规矩,愈发生气,指着屋里两个丫头喝道“还不快把夫人拉开。” 俩丫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哪个也不敢出手去拉何氏,可又不敢违背骆镇东的命令,前思后想最终还是走到何氏跟前,似是咬着牙将她从何妈妈身边拉开。 何氏哭天喊地的终究无奈,眼睁睁的看着何妈妈被拉出去,她则瘫坐在椅上气的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低声哭泣。 骆镇东见她闹得不成样子,心里头愈发厌恶,他原不会做出当着妾室儿媳的面责罚她的事,可谁知她竟这样不知轻重居然当着江意澜的面教训乔姨娘,岂不是把耳光子扇在他脸上? 一想到江意澜还在这里,骆镇脸上就不免有些火辣辣的…脸上讪讪的阴沉着个脸。 他抬头看了看乔姨娘与江意澜,轻声道“你们两个都起来吧。” 乔姨娘已在地上跪了大半天,膝盖酸痛,两条腿早已酸麻的站不起来。 江意澜半站起身,稍稍伸手搀了乔姨娘一下,乔姨娘趁机借着力站起身来,回过头朝她感激的点了点头。 骆镇东看在眼里,自是对江意澜多出一分好感,再去看乔姨娘时,目里全是怜爱。 乔姨娘却并不因为骆镇东来给自己撑腰而沾沾自喜,只管低着头默不作声,瘦弱的身子似是被粘在当下一般动也不动。 骆镇东似是低低的叹息一声,心口的愤怒被他生生压下去,似是一块大石头狠狠的砸在他心里。 何氏还在低低哭泣,江意澜屈膝行礼“父亲,媳妇先告退了,您陪母亲说说话吧。” 听她这么说,骆镇东顿时松了口气“你们都下去吧。” 江意澜转身顺便扯了扯乔姨娘的袖子,乔姨娘立时会意,朝骆镇东福福身子跟着江意澜出了屋门。 两人刚走出门来,就听见骆镇东压抑着的怒吼声爆发出来“你,你,都是你干的好事。” 何氏的低哭声顿时小了许多。 江意澜搀住月笼的手,疾步走出院子,这才长长的舒口气。 第一百三十七章.试探 乔姨娘跟在后头出了院门,轻声叫道,“二奶奶,谢谢您。” 江意澜站住脚回过头看她,微微一笑,“你我同是天涯沦落人呵,谢字就不必了。” 乔姨娘立时会意,抿嘴一笑,微微抬头看江意澜,白皙的脸上赫然印着五个红手指印子,她明亮的眼里闪着一丝光芒·柔柔和和的投进江意澜眼里。 江意澜只觉心下微动,整个身子都跟着酥软起来,这样明亮的眸子,当真醉人心脾呵,也难怪骆镇东难过美人关了,她情不自禁赞道,“乔姨娘,你真美。” 乔姨娘忽的红了脸,稍显腼腆,“二奶奶说笑了。 江意澜看她一眼,“乔姨娘,咱们快回去吧,估计那何妈妈的嘴巴也快打完了,咱们别站在这里惹人嫌了,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乔姨娘重重的点点头,又对江意澜说了声谢谢才行个礼转身走开。 月笼在一旁轻声道,“奶奶,奴婢也早听说过乔姨娘,瞧着倒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不是那轻浮的人,该是个好想与的·只可惜落在了大夫人手下。”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所以说凡事不要只听别人说,眼见为实。”顿了顿又道,“眼见也不一定为实。”又觉得自己说的实在矛盾的很,遂很无奈的摇了摇头,“总之,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咱们小心谨慎便是了。” 月笼点头应了,主亻卜二人急匆匆回落青堂。 回到院子里,沈妈妈已经在屋里等着了,桌上摆着一碗红枣银耳梗。 沈妈妈见她回来,一脸紧张的忙着迎上来,“奶奶,怎么样?大夫人没有为难你吧?” 江意澜缓步进来摇摇头,“没事,幸好老爷来的及时·不然我可真要遭殃了,妈妈,你怎么又来给我送东西,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沈妈妈大松口气,“我在咱们的厨上做的,她们看见了也说不得什么·奶奶,您快喝点吧,没事就好。”说着脸上又挂了一层犹疑,“奶奶,大夫人心里总归是不舒服的,若不逮着机会给奶奶个教训,定然不会罢休的。” 江意澜挑眉看她,“妈妈的意思是······” 沈妈妈接下去道,“不如奶奶就给她个机会·只是您要受一会子委屈了,不过好歹的也能免去以后的不少麻烦了。” 江意澜顿时心头敞亮,沈妈妈说的很对,何氏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人,她在自己这里栽了跟头·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来惩治自己,与其时刻谨慎小心,不如就给她个机会,这样或许还能平静上一阵子,遂微微一笑递给沈妈妈一个明了的眼神。 沈妈妈也不多说,只点到为止,站在一旁看着江意澜将整碗羹汤喝完,“奶奶最近气色好多了·皮肤也白了不少·奶奶还要多注意,以后的日子外头阳光多·容易晒黑·奶奶中午头上尽量少出去。” 江意澜微微点头,这一点点的防晒意识她还是有的,她看一眼月笼,“我头上的钗子有点松了,你把我的首饰盒拿过来。” 月笼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里间的梳妆台前把上头的一个小盒子抱出来,刚走到门口抬脚出门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小盒子砰的一声掉在地上,满盒子的珠子链子散了一地。 月笼呀的一声吓得赶忙蹲下身去,沈妈妈也急着上前帮忙,弯腰去捡那些链子,当她的目光触到一大堆珠子中间的香囊时,身子猛的一颤,抓在手里的钗子也跟着在半空中打了个转,但她只瞄了一眼便随即转了目光,又接着去捡别的链子珠子。 虽是一个很小的动作,还是被江意澜尽数看在眼里,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沈妈妈稍显苍白的脸,陡然间想明白了一些事。 江意澜缓缓站起身,笑着走上来,嗔怒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散的满地都是。” 月笼唯唯诺诺的点头,手忙脚乱的挨个捡起来,“奶奶,都怪奴婢笨手笨脚,奶奶不要生气。” 沈妈妈却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手上的动作似是也慢了几拍。 江意澜面上不动声色,看着两人把一大堆珠子钗子放在首饰盒里,沈妈妈再去看那东西时,并无异样,跟拿在手里的那些链子一样。 月笼上前来给江意澜换头饰,捡了最轻的一个插在发间。 江意澜从盒子抓起那香囊放在鼻前嗅了嗅,笑了笑,“真是香啊,也不知里头都放了些什么。” 月笼笑着应道,“奶奶撕开看看就是了。” 沈妈妈面上一紧,轻声道‘奶奶,这些香囊之类的物什里头的香料都是专门搜集.来放进去的,您若一时兴起撕开了,这香囊可就废了,岂不可惜?” 江意澜微微一笑,“妈妈说的是,我也只是好奇而已。”说着打个哈欠,外头天色渐暗,“沈妈妈,这会子快到老夫人用饭的时候了,您也该回去瞧瞧了,没得让人挑你的错处。” 沈妈妈便道,“奶奶放心,我早就交代好了,不过天也不早了,奶奶也该用饭了,我先回去,明天再来看奶奶。” 月笼亲自送沈妈妈出门,返身回屋后,轻声问道,“奶奶,沈妈妈看到这香囊似乎变了变神色,难道······?” 江意澜缓缓摆了摆手,示意她小声,“我还不敢确定,此事你谁也不要说,更不能在沈妈妈跟前表露出来一点,以后呢要多注意点才是。” 月笼点头应下,面上多了几分沉重。 武骆侯府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何氏被骆镇东禁在屋里七日不准出门,老夫人问起原因时,骆镇东据实相告,气的老夫人差点再给她添上七日,直骂她被猪油蒙蔽了心智。 如此一来,江意澜倒是安静了几日,骆玉蝉的脚伤也渐渐的好了,每天清晨起来照旧去给老夫人请安,半晌午的时候跟着老夫人江意澜去小花园练太极。 骆玉蝉此举无疑在骆府姑娘们心里砸下一块大石头·她们甚至想不通骆玉蝉为何一反常态与江意澜走的这么近。 闲暇独自坐在屋里时,江意澜不止一次的想起骆玉湛,不知他此时身在何处,又面临着怎样的战事。 一眨眼就过去了十来日,江意黛安安稳稳嫁到王府去做了世子侧妃,她出嫁那日江意澜照例回府,自是碰了软钉子。 江意澜是不在乎的,她回府不过想多看看父亲母亲,并不想多参与旁的事,既然人家不稀罕,她自不会拿着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芳沁自那日找了她之后也没再提肖妈妈的事,仿佛一切都平静下来,人人过着平和安慰的日子。 一日上午,江意澜从木雪园回来,见秋痕正站在门口,似是在等她回来,忙疾走几步。 秋痕也忙着迎上来,凑近江意澜低声道,“奶奶,有您的信。” 江意澜一愣,她的信?谁会给她写信呢?她前几日才从江府里回来,那边自不需要写信过来,旁的人······她心里一动,难道······ 心头狂跳,几乎按捺不住,她忙着往院子里走,又急着进了屋,正屋桌上端端正正放在一封信,她神色稍稍有些紧张。 跟在身旁的月笼见状忙道,“奶奶,奴婢们在门口候着,有事您叫奴婢。” 江意澜胡乱的点点头,伸手拿起桌上那封信,两手不禁有些发抖,颤巍巍的将信打开,只看了落款的一个湛字,整颗心便狂喜不已,果然是他。 她长舒口气,按住狂跳不已的心,强自镇定的将那信看完,信上只写了简单的几句话,大体是他们已到了边境一个叫暖洋的小城,骆镇南比他们早到了三日,一切安好,最后一句是他让她记住自己的承诺,等他回来。 江意澜心跳的厉害,把那几行字翻来覆去看了又看,直到把每个字都牢牢的记在心里,仍是紧紧的攥着那封信不肯松手。过了片刻,她又开始为自己的过于在乎生气,不过是一封简短的平安信,怎会令她这般牵肠挂肚的? 她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没出息,可想起那几行字的时候,心里却涌上一股无法言明的喜悦。 自己在屋里纠结了一阵子,她才想起把秋痕叫进来,“谁把信送来的?还有没有别的?给老夫人的或者给大老爷的?” 秋痕摇摇头,“是二门角上偷偷送进来的,只这一封信,只说不让奶奶对旁人说。” 江意澜不觉有些奇怪,骆玉湛写信回来为何这般偷偷摸摸,难道这也是不许的么?“秋痕,可是骆妈妈那远房亲戚送进来的?” 秋痕点点头。 江意澜便嘱咐她们出去打听下,看有没有旁的信送进来,秋痕去了半日回来,禀道,“奶奶,他那里送进来的就这一封。” 江意澜更觉蹊跷,可心底亦是点点滴滴的甜,骆玉湛单单给自己写了信,而且是一到了那里便给自己写来了信,他想她抑或他怕她担忧过甚。此时,虽是短短数语,亦是弥足珍贵o(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暴跳如雷 把信送进来的正是杨武,关妈妈的远房侄子,江意澜原早就派了茶镜多注意此人,茶镜回禀道此人颇为机灵,为人还算实在,在府里的人缘很好,所以府里的丫头婆子都愿意让他捎买东西。 江意澜寻了个机会让茶镜将此人带进落青堂,但见此人一身灰衣小 厮打扮,身材中等,低眉垂首,一进屋便恭恭敬敬朝江意澜叩拜“见过二奶奶。” 因着关妈妈的关系,江意澜对他并不敢相信,叫他过来也只是想亲自试探下这人的底细“杨武,那封信是谁给你的呢?” 杨武探下身子“二奶奶,是外头的人送进来的,那人没说是谁,小人也不知是谁。” 江意澜微微皱了下眉,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很不满意“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你以前见过吗?” 杨武似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二奶奶,小人以前没见过那人。” 江意澜轻轻哦了一声,顿了顿,笑问“杨武,听说你经常帮府里的丫头婆子捎带些东西回来?” 杨武不明白主子为何忽然这样问,却也不敢撤谎,遂坦言道“有需要的,小人都会帮着点,都是些胭脂水粉的小东西。” 江意澜又问“关妈妈是你远房的姑母?” 杨武面色微微一怔,似是有些不悦,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回道“回禀奶奶,关妈妈是小人的姑母,小人也正是因为姑母的关系才进了侯府,姑母对小人是有恩的。” 竟是这样的回答,江意澜不觉得多看他两眼,他似乎并不忌讳与关妈妈的关系回起话来也是理直气壮,在侯府里人缘极好的人绝不会不知道关妈妈在落青堂的意图,而他却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还在最后加了一句“姑母对小人是有恩的” 江意澜呵呵一笑“关妈妈是个精明的人想必你也是个聪明人了。” 杨武立时回道“小人愚钝,只求能做好主子吩咐的事,姑母的精明小人学不来也做不到。” 果然是个聪明人,他在表明自己的立场,关妈妈对他有恩,他不会忘记,但是关妈妈所做的事他却不会芶同不忘旧恩又懂得其中利害关系,很好。 江意澜淡淡笑了笑“杨武,辛苦你了,我这里有封信劳你帮我送出去吧。” 杨武恭敬回道“是。” 江意澜从袖里拿出一封信递给月笼,月笼接了递到杨武手里。 杨武看了看那信封,空空如也并无一个字遂低头询问”“奶奶,这信………” 江意澜摆摆手“信从哪里来的,你再送到哪里去我相信你能找到地方的。” 杨武弓着身子道“小人尽量不辜负奶奶的期望。奶奶若没别的事,小人先告退了。” 江意澜微微点头“去吧。” 杨武依旧弓着身子倒着转身退出屋门。 月笼疑惑的看着江意澜“奶奶,素日里找他办事都要给赏钱的,您一点也不给么?” 江意澜道“现在不给他东西是想看看他究竟有何反应,若直接给了钱,倒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月笼有些担忧“可那信……” 江意澜撇嘴微笑“无妨我自是敢给他,自然不怕他有变。” 话虽如此月笼仍是存了一丝犹疑,却并不说破,安静的站在一旁。 阳光明媚的上午,小huā园里荡漾着丝丝吐绿纳青的清新,老夫人稳稳站在huā园正〖中〗央,规规矩矩的连着太极拳,她已经练到第二十三式一右蹬脚,嘴里念念有词“带手起脚,上步穿掌,弓步分手,抱手收脚,蹬脚撑臂。” 骆玉蝉则站在离她几步远的位置,正在练第八式,秀眉微皱,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来,她不过练了半个时辰,就觉得全身都没了力气,再也支撑不下去了一般。 江意澜见她额角冒汗,笑道“要不要停下歇一歇?” 骆玉蝉却咬咬牙“不歇了,我赶紧练,跟上祖母的速度,日后就可以跟着祖母练了。” 江意澜伸出大拇指赞道“好样的,不愧是在武骆侯府的千金,虎门将女啊。” 骆玉蝉白她一眼“少拿好话来唬我,我练不好还是你教的不好。” “不练了。 ”老夫人忽然收势,脸上带着几丝不耐,又似带着一股阴沉。 江意澜忙上前道“祖母,是不是累了?那就歇一会再练,莫要累坏了身子。” 老夫人拿出锦帕擦擦脸上的汗,面色更加不悦,居然将锦帕狠狠地扔在地上,急躁躁的道“不练了,也不歇了,回房。” 江意澜有些莫名其妙,不知这位老祖宗发的哪门子脾气,怎么忽然间就不耐烦起来了呢?可她到底是不敢怠慢的,忙暗暗朝骆玉蝉招了招手,两人忙着上前搀住老夫人回了木雪园。 老夫人在椅上坐定,早有小丫头端上茶来,老夫人端起杯子放在嘴边轻抿一口,忽的将杯子狠狠砸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咣当声,厉声沉喝“这么烫的茶,莫不成想烫死我老太婆?” 小丫头吓得双腿哆嗦着跪在地上,不住的求饶。 江意澜看一眼骆玉蝉,两人面面相觑,实不知老夫人究竟怎么回事,见她在气头上又不敢多问,只好上前劝解“祖母,再换一杯便是,您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老夫人愈发生气,脸上升起一股怒火,狠狠的瞪了瞪两人,倏然起身,沉声道“早晚被你们气死了。、。说着转身去了里间,咣当将门关上了。 骆玉蝉朝地上跪着的小丫头摆摆手“快起来吧,再去给老夫人换一杯茶送进去,这会试好了温度,千万别再惹着老夫人了。” 下丫头跌在地上给骆玉蝉磕头“多谢大姑娘。”接着又吞吞吐吐道“大姑娘,只怕换了茶老夫人也是不如意的。” 江意澜听着这话十分蹊跷,便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小丫头苦着一张脸“二奶奶,老夫人最近脾气特别大,奴婢们也是照着老夫人以前的喜好准备,可老夫人似乎改了习惯一般,瞧什么都觉得不顺眼,必发一顿火,奴婢们也实在无法了。 江意澜觉得奇怪,老夫人素日里并不是苛刻下人挑三拣四的人, 但凡能过去的,她都装作没看见,并不会摆到台面上来惩治。 小丫头似是怕两位主子不相信,又补了一句“二奶奶,您也可以去问沈妈妈,往日里沈妈妈做的那些饭菜最合老夫人的口味,老夫人也极喜欢吃,可最近老夫人总也不满意,每样菜都要沈妈妈重新做重新加料。” 江意澜听着有些不对劲,难道老夫人有什么心事?为何忽然这般急躁起来?“老夫人近日可发生了什么事?比如有没有什么人来说过什么话或者送来什么东西之类的?” 她其实是想问问老夫人是否收到骆玉湛他们打仗的消息,是不是那边打仗有了不好的消息,可她又不好直截了当的询问,便问的含蓄了些。 小丫头摇摇头“这些日子除了咱们府里的,外头的没人来见过老夫人,也并没发生什么事,奶奶快想想办法吧,老夫人这么下去对身子可不好,吃不好睡不下的,这可如何是好?” 小丫头正在说着,声音里已带了哭腔,里间的门咣当一声打开,老夫人抬脚出门,对着小丫头恶声道“贱婢,当着主子的面浑说什么?自己做错了事还不承认么?纵容的你们愈发不懂规矩了,我看非要撵出去几个才算好。” 老夫人说了这几句话,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两眼也微微闭了眼。 江意澜看的真真切切,吓了一大跳,急忙忙的走上去搀住老夫人“祖母,一个小丫头,您何必生气,您瞧瞧,气的满面通红的,对您身子可不好。” 骆玉蝉也慌着上前“祖母,您可静静心,千万别气坏了身子,一个小丫头,犯不上。”说着朝跪在地上的丫头递个眼色,小丫头吓得立时跪着爬到门边,屁滚尿流逃也似的跑了。 老夫人却气的青了脸,用力挣了挣,挣开了两人的搀扶“快放开我,我这还没死呢,就不听我的话了。一个个都想气死我。” 粗重的呼吸伴着老夫人上下起伏不定的胸脯,她似是用了很大的力气。 江意澜吃惊的看着脾气暴躁的老夫人,陡然发现她脸上的肌肉似乎也微微抽动了几下,一时间,她觉得老夫人似乎很不对劲,一向温和的老夫人怎会突然间变得如此易怒暴躁?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骆玉蝉还在一旁劝着“您这话怎么说的?二嫂我们也是怕您气坏了身子。祖母,您说您到底想要什么?我们都给您弄来便是,我跟二嫂亲自给您弄来去。” 老夫人却不理会,猛的转身进了里间,又将门咣当一声关上,像极了耍脾气使性子的小孩子。 骆玉蝉很无语的看了看江意澜实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意澜望着紧闭的门口,若有所思。 第一百三十九章.终得见 阿曼达一看一团黑雾迎面飞来,自然是以为陈龙准备近身搏斗了,不敢怠慢一挥手几只骨矛便将黑雾射了个通透。一阵“叮叮当当”声,却只看见一地的餐刀,顿时大惊失色,忽然又发觉身后恶风不善,赶忙回身一脚正踢在偷袭不成的陈龙小腹上。 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阿曼达的魔力已经耗去大半,心里也的却是有些犯难:“也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周围一点魔力波动都没有,这小子愣是冒着黑烟在天上飘了半天,这路数没见过啊!难道说要撤退……”这时候皇家骑士团的卡拉却喊了起来:“这位高手阁下!不能放他走啊!他是邪恶的黑暗圣魔导师罗德曼的弟子阿曼达,这样邪恶的家伙必须剿灭啊!” 陈龙痛的脸都绿了却抓住阿曼达的脚没敢松手,一运黑暗之力带着阿曼达飞上天空,压低声音喊道:“别打了!自己人!天下黑暗是一家啊!”阿曼达被陈龙倒提着往上飞也是吓了一跳,正准备施法却看见了抱着自己的手上带着一只黑色的大戒指,又听到陈龙喊住手顿时心中更慌了。为什么?因为他听老师说过这东西,它有一个恐怖的名字——“亡者之戒”传说拥有这枚戒指的人只会带来杀戮和疯狂。 转眼之间,刚刚组建成的大队就只剩陈龙一个了,这五战营还真是名不虚传,几乎是百分百的死亡率啊。陈龙大惊失色,他可不想死的和那些人一样恶心,赶忙把所有能释放的黑暗之力都释放了出来,集中在周身形成了浓浓的黑雾,猛一看上去就像是地上杵了一个大烟筒似的。他可不想把一丝的力量泄lou出去了,因为刚才的一幕对于没有见过世面的陈龙来说实在是太过震撼。 此时浓浓的黑雾包裹着二人,在天上忽上忽下的,还真像是在搏斗。陈龙率先问到:“大哥!那个山头的,招子挺亮啊!”阿曼达自然是听不懂他的“黑话”只得赶忙答到:“哦!新新新新来的,没山头呢!你……”不等阿曼达再问又赶忙说到:“刚才多有冒犯,实属情非得已,日后相见自有解释。他们有高手马上就到,等会儿我踹你一脚,你装作负伤速速离去,我掩护你!” 其实若不是阿曼达看到了陈龙的亡者之戒,任他说破天也跟他拼了。阿曼达也真听话,在地上滚起来后紧紧的捂着小腹,也不知是真痛还是假痛,反正声音凄惨的喊道:“你有种,咱们走着瞧!”当即撕开一个卷轴,一道五彩光芒闪过瞬间便消失不见,竟然用了价值连城的空间传送卷轴。 陈龙心里这个恨呀!心说:“你明明知道打不过人家,还在这儿牛逼哄哄的,想死也不用拉老子垫背啊!”再看阿曼达已经伸出了法杖默诵咒语,看样子准备拼命了。陈龙灵机一动赶忙一闪身把所有的飞刀召回,附上浓浓的黑暗魔力之后,按照自己身体的轮廓的样子射了过去,自己则躲在那团黑雾后面,准备趁阿曼达攻击的时候发动偷袭。 看着阿曼达离去,陈龙正准备发表一下感想,忽然一道金黄色的弧形剑光劈在了阿曼达刚刚消失的地方,竟在地上劈出了一道十余米长的裂痕。陈龙本能的一低头,另一道剑光竟然擦着他的头顶扫了过去。 陈龙心里那就更没底了,冷汗出的靴子里都快满了,心里琢磨:“这五战营可真够危险的,一战都没有呢!这就要死绝了啊!不对啊!这谁跟谁啊?人家抢公主碍我什么事儿啊!这命拼的莫名其妙的,犯不着啊!”当即就想闪人,可又一想不行“我刚打了人家说走就走,万一人家不答应怎么办?这家伙随手几个绿球儿就弄死千把号人,这简直是杀神啊!我得跟他商量商量。” 再看天空中,一个全身燃烧在金色火焰中的人影正在向自己飞驰而来,眨眼之间就到了面前,忽然拧身挥剑,就要再劈。看那磅礴的气势和夸张的速度,陈龙指定是躲不过了,干脆也不动了,只能是闭眼等死。 看着那绿幽幽的光球,陈龙凭感觉便知道不可迎接,赶忙落地急闪,他是闪过去了,后面那飞速赶来的千把号人可没那么好的运气了。只见一个个绿色的光球在人群中爆炸开来,凡是沾上一点的就从伤口开始腐烂拖落,直到整个人化为一滩腐肉血水,凄厉的惨叫声顿时响彻云天,陈龙的战友们就像被高温熔化的蜡像一般,纷纷惨叫着瘫软在地。 可又一想:“不合适啊!刚才还英雄救美来着,一眨眼就妥协了,这严重影响形象啊”万一公主没死成,随便喊两句,自己被通缉不说连累了希米亚人怎么办啊!要不和他一起抢公主?也不合适,虽然咱不喜欢3p可是万一他喜欢怎么办,打又打不过人家!干脆忽悠吧,也许会有什么效果也说不定。”随即大声喝道:“小子!就这点水平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还有什么本事你也不用使了,省的一会儿更丢人更显眼,本座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放你一条生路,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赶紧速速离去吧!”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腐蚀光弹在杀死对方后会化为一小片的腐蚀之雾,也很好解决,只需要随便一个光明类的法术就可以驱散,或者任其自行消散。可是神殿祭司被阴死了,黄金骑士们倒是有人会圣光术之类的治疗魔法,可惜他们维持着防护光罩根本不敢动。 而阿曼达则舒畅的要命,他可没想到这些人里面连一个最低级的牧师都没有,只是十几个腐蚀光弹就解决了一千多人,除了还剩一个神秘兮兮的家伙外,形势又和刚才一样了啊!可看着满身黑雾的陈龙心里也有点儿没底:“这小子到底什么意思?也不动手也不跑,没见过在战场上放黑烟玩儿的啊!难不成他想熏死我?可是没闻着怪味儿啊!不好!这小子阴得很,说不定还真在放毒哪!我得先防着。”想罢一举法杖祭起一个淡黑色的光罩,二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僵持起来。 说罢带着阿曼达就像地面冲去,快要落地的一刻飞起一脚,正踢在阿曼达的小腹上,将阿曼达打着滚儿的踹了出去。陈龙心里这个舒坦啊!还以为自己真是厉害呢!三句两句竟将一个挥挥手就斩千人的高手忽悠走了,更有意思的是自己挨那一脚竟然又给踹了回来,咱这智商没的说。 只见小片小片的绿色毒雾慢慢的连成一大片,而更多无助的人们惨叫着倒地,化为一滩滩血水,从而又形成了更大片的毒雾,这时候就是五阶剑师运起斗气也抵挡不住了,这可不是1+1=2这么简单,毒雾范围变大的同时,腐蚀的威力也也大幅增强了。所以说法师才是战场上真正的绞肉机,黑暗魔法这正是各系魔法之中的佼佼者,之所以为世人所厌恶也正是因为它无与伦比的恐怖杀伤力。 五阶法术“腐蚀光弹”极其邪恶的黑暗法术之一,只要被它沾到就只有自断〖肢〗体的份儿了,不然也只有痛苦的死去,乃是居家旅行、杀人灭口、偷袭暗算的绝佳技能,虽然效果很好却不难防御,只要运起斗气坚守片刻即可。十几个腐蚀光弹打到一群普通士兵身上效果可想而知。一转眼的功夫,上百人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就再见了。 骆玉蝉眉头微蹙,九奈的摇摇头“二嫂,咱们先走吧,祖母现在的脾气倒像个小孩子似的。” 江意澜微微点了点头“咱们走吧。”可她的心却沉重起来,难道是边关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事?她心里稍稍乱起来。 “二嫂。”骆玉蝉见她深思恍惚,似是陷入沉思,于是轻声叫道“二嫂,怎么了?” 江意澜缓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事儿。”抬头看看天“今天的天气倒是好得很。” 骆玉蝉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也随着抬头看了看天,明媚的阳光照在她俊秀的脸上,映出她白皙的小脸上一片红晕。 阳光刺进眼里,她皱着眉低下头来,稍稍一顿,接着道“二嫂,我想去庙里上香,父亲哥哥们走了这许多日子,我想去庙里为他们祈福,你说祖母会同意么?” 江意澜心下微动,此时她也有这样的念头,想去庙里为骆玉湛祈祷,遂点点头“祖母该是会同意的吧,不过今日可不行,祖母心情不好,过几日吧,过几日咱们求了祖母去。” 骆玉蝉十分开心,笑的格外灿烂“那太好了,嫂嫂原来也想去啊。不过,二嫂,你可不要跟她们几个说,若咱们都去的话,祖母定是不依的,咱们还是悄悄的求了祖母悄悄儿的去就好。 江意澜自是不愿同那姐妹几个打嘴上的官司,她们不去自己倒还省心了呢,遂答应下来“我知道的。” 两人到了分岔路口便分道而行,各自回院。 回到院里,杨武来回话,依旧是恭恭敬敬“二奶奶,小人已经把信送出去了,奶奶请放心。” 江意澜颇感惊讶,没想到这杨武的办事效率这么快,心念微转,问道“收信之人可曾捎回什么话来?” 杨武弓着身子回道“只说请奶奶放心,别无他话。” 江意澜又问“那你可认识他?” 杨武便回道“小人并不识得。” 江意澜再问“既然不识的,为何将信送与他?” 杨武却径自回道“小人是按照二爷吩咐去办的,奶奶的信一律交给他。” 江意澜的心狂乱的跳了几跳,一双眼狠狠地盯在杨武脸上“二爷吩咐的?二爷是怎样吩咐你的?“杨武微低着头,轻声道“二爷只是这么吩咐,并无他话,奶奶还请放心,二爷交代的小人都会一一办妥的。” 如此说来杨武竟是骆玉湛跟前的人么?可她却不敢轻易相信,毕竟他与肖妈妈关系匪浅,她唯恐错信人。 她便道“杨武,你做得很好。月笼,拿银子。” 杨武弓着身子回道“多谢奶奶赏,二爷已经赏过了,奶奶不必破费。” 江意澜倒觉得奇了“二爷什么时候赏给你了?净是胡说。” 杨武一本正经的道“奶奶,小人不会撤谎,小人说的都是真的,二爷给小人的打赏足够小人吃一辈子的,二奶奶不必再多破费。” 江意澜见他面色固执,似是坚持了不要的,遂道“那好吧,既然你心里明镜儿似的,那我便也放心了。“杨武躬身告退,从头至尾都是极规矩恭敬的样子。 江意澜慢慢想到杨武许是骆玉湛的人,可骆玉湛为何要做的如此隐蔽呢?写信回来不是很正常的么?可他却转了三四道才转送到自己手上,其中定然有缘由的。 次日上午,老夫人的精神好了许多,面色也稍稍红晕了些。 骆玉蝉趁着老夫人心情大好的时候求老夫人许她们去闲云庵上香,老夫人居然很爽快的同意了,并且让人特意拿了自己的钱捐给闲云庵做香油钱。 两人大喜,自是哄得老夫人一阵一阵的欢笑,但安静的片刻,老夫人眉宇间总夹着几丝淡淡哀愁,江意澜看在眼里,心底自是更加焦灼,在她看来,许是老夫人也得了什么信,定是边关战事吃紧,发生了不好的事。 第二日,江意澜两人天未明便坐上轿子出了侯府大门直奔闲云庵,一路上耳边鸟语鼻间huā香,倒也清爽。 江意澜却无暇陶醉,一颗心全都挂在边关战事上,只盼望闲云庵里的菩萨能显灵,保估桂朝战事节节胜利。 进了闲云庵,骆玉蝉并不急着先去大殿上香,而是去了后院的厢房歇息,江意澜稍显焦急,问她怎么不趁早许了愿去菩萨跟前烧香,骆玉、 蝉却道“香烧的太早并不好,菩萨或许看不到,想要菩萨能看到能听到咱们许的愿,还要有人在旁念着。咱们就等辛缘师太来了再烧香。” 江意澜禁不住大吃一惊“辛缘师太回来了吗?你听谁说的?” 骆玉蝉嗤嗤笑了起来“二嫂,怎么这般吃惊?辛缘师太几日前便回来了,咱们来的正是时候。” 江意澜反问她“你怎么知道的?“骆玉蝉蓦地脸色一红,微低了头,小声哼哼道“我也是听府里的老婆子们说的,她们都说辛缘师太回来了。” 江意澜的心又是一阵狂跳,辛缘师太终于回来了吗?她日思夜想的辛缘师太终于回来了,失望的太久反而觉得这次也不会是真的,她禁不住又问一遍“玉蝉,辛缘师太真的回来了吗?那你快把小师父叫进来问问,别等会子辛缘师太又出门去了。“骆玉蝉嘴角微撇,红晕的脸上荡漾着笑意“放心吧,二嫂,娄早就约好了辛缘师太,师太一会子就来了。” “真的吗?”江意澜似是在问骆玉蝉,又似在自言自语,一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紧张的手心里出了汗,她在心里默念祈祷,希望这次的期望不要再落空。 “大姑娘,老远的就听见你说贫尼,不知大姑娘有何见教?”门外传来沉稳有力的声音。 骆玉蝉喜得从炕床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奔到门口“辛缘师太,您可回来了,您还记得回家怕路啊?” 站在门口的竟是辛缘师太,江意澜狂跳的心忽的安静下来,一双眼瞟向门口。 第一百四十章.辛缘师太 站在门口的女子看起来四十来岁的模样,一身灰色袍…头发高高挽起来束在头顶,面色素净,一双眼炯炯有神闪着异样的亮光,仿佛能将世间的一切都看穿。 骆玉蝉亲昵的挽着她进束,指着江意澜介绍,“师太,这是我二哥的新媳妇,文江侯府的二姑娘。” 辛缘师太看一眼江意澜,微微一笑,“二奶奶。” 江意澜忙正了身子微微福礼,“辛缘师太。”乍然见到曾经日夜盼望见到的人,她居然没有那种欣喜若狂的感觉,反而觉得有些不真实,甚至不敢奢望能得到正解。 骆玉蝉一直挽着辛缘师太的胳膊,笑的一脸娇憨,“师太,您可舍得回来了,这次肯定收获不少吧?” 辛缘师太转头看她,“玉蝉,这次你来庙里是为你父兄祈福吗?” 骆玉蝉连连点头,“原来师太都已经知道了啊?我父亲,二叔,两位哥哥都打仗去了,我们在家实在挂念的很,所以来此许愿烧香,不过这许愿却需师太您在旁念诵才好灵验啊。” 江意澜看着两人说说笑笑,以及从辛缘师太眼里扑捉到的宠溺神色,她诧异起来,这两人的关系似乎很是亲密,可她似乎从来没听说过武骆侯府跟闲云庵有什么渊源。 辛缘师太转过头看她,“二奶奶,咱们先去许愿吧?” 江意澜微微一笑,客客气气的回道,“有劳师太了。” 辛缘师太深深的看她一眼,抿嘴笑了笑,“素闻二奶奶见闻颇多,读书无数,今日见奶奶,奶奶似乎多了几分为人妇的谨慎。” 江意澜笑了笑,“师太过奖那些不过是谬传,我不过在家闷得无聊多看了几本闲书,就被人传做读书无数,实在汗颜。” 辛缘师太笑道,“奶奶真是谦虚,难道连那套太极也是谬传么?” 江意澜微微一愣辛缘师太如何得知太极拳的事?自己教老夫人练太极不过数日之内的事,辛缘师太常年在外不过刚回来,竟然知道此事? 辛缘师太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微微一笑,“我曾经见过二老爷,是他告诉我的。” 江意澜这才释然,骆镇南曾经见她练过太极的,忙问道…“师太你是在什么地方遇到二叔的?二叔一切安好吧?” “他好得很,游山玩水甚是自在,不过这会子只怕自在不起来了,听说暖洋的战事很紧张,那些人并不好对付。”辛缘师太秀眉微皱隐约带上了几丝忧愁。 江意澜脱口而出,“师太去过暖洋么?” 辛缘师太好奇的看她一眼,“二奶奶也知道暖洋?” 江意澜自知失口,忙笑了笑掩饰道,“二爷走之前提过这个地方,所以知道。” 辛缘师太像是有意又像是无意的点了点头,道,“行军打仗是不许随便送信的一旦被人知晓,便会有奸细嫌疑。” 江意澜暗暗吃了一惊这才知道骆玉湛给自己来信是冒着很大风险的,也明白了信件为何如此秘密的送进来,她心里又是一急,难道辛缘师太已猜出了什么?遂叹口气,“难怪祖母在家日思夜想,这几日都快闷出病来了,终不知边关如何,担心的很呢。” “纵然老夫人心胸开阔,经历此种事甚多,终是心惊肉跳,骆家几代,皆为英豪。”辛缘师太声音极轻极低,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人诉说。 江意澜忽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耳中不管响着当年看《棰家将》时的话,杨门虎将,一门英烈。 她禁不住抖了抖,杨家最后落得全门寡妇,她一直觉得这是一种悲剧,悲剧绝对不可以在她身上重演。 骆玉蝉重重的叹口气,“师太,咱们快去许愿吧,保佑我父兄旗开得胜,平安归来。” 辛缘师太点点头,眉宇间多了几分落寞与忧愁,不过只一低头的功夫,再抬起头来,她面色依旧,温和如常。 三人并行来到前院大殿内,殿内安静的很,并无其他香客,立在殿内的几个小师父见她们进来,全都上前,齐齐道,“见过师父,见过两位女施主。” 江意澜微微躬身还礼,有小师父捧着两把高香进来,一把递给骆玉蝉,一把递在她手里。 她二人分别跪在跟前的软蒲团上,微微低着头手捧高香,辛缘师太在一旁念念有词,却听不出她嘴里念的到底是什么。 江意澜微微闭了眼,抛开心中杂念,虔诚的向上祈祷,在心中默念,“愿佛祖保佑骆家江家世代平安,保佑战场上的人都能平安归来,保佑我们都能平安健康的活下去。保佑二爷早日归来。”最后一句话浮上心头时,她吓了一跳,心里涌出的渴盼竟是那样的急切。 默念过后,她对着上头的各路神仙深深的拜下去,真心的希望她许的愿能立马实现。 骆玉蝉也跟着拜下去,面上带着无比虔诚的真心,她除了求佛祖保佑全家平安外,还有个小小的请求,她紧张的嘴唇紧紧抿着,生怕一不留神露出了声音被人听了去。 两人同时直起身子,辛缘师太的念诵也适时完毕,两个小师太走过来分别将两把香接迂去插在香案前的香炉里。 两人站起身,骆玉蝉朝前一步,“师太,我去厢房里歇一歇,您陪着二嫂说会话吧?二嫂定然也喜欢您讲的那些事。” 辛缘师太微微一笑,“你先去吧,只要二奶奶不嫌我絮叨便可。” 江意澜忙笑,“师太哪里话,恨不得您能多跟我说会子话呢。”她抬眼瞧瞧骆玉蝉,不知骆玉蝉是否故意给她一个单独跟辛缘师太说话的机会,上一次她在闲云庵为了追辛缘师太而打了世子爷的事,只怕全都知道了,或许骆玉蝉也已猜到她定是有事要问辛缘师太的,所以才会故意躲了去。 如此这般,她真要感谢骆玉蝉的这一番细心安排了。 那么辛缘师太自是也知道自己几次来寻她的事咯?这样便好,倒不用拐弯抹角的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私会 江意澜跟着辛缘师太出了大殿,向右拐,走上一条为僻静的小路。 往里走了几步,渐渐的离了人群,辛缘师太转过身笑着看她,目光甚是明亮,“二奶奶,我听说您几次三番来寻贫尼,不知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她果然知道的,江意澜稍稍沉吟,径自问道,“师太,关于《桂朝秘史》·····她不敢直说,唯恐露了自己的身份被对方看出,只能稍稍一提点到为止。 辛缘师太似是料到她要问的事,面上并无异样,只看着她道,“二姑娘,我曾对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 江意澜心头微愣,顿觉冷汗直流,辛缘师太曾经对本尊说过的话,在她仅存的一点意识里压根没有一点点印象,现在辛缘忽然这么问,万一打错了,岂不引起她的怀疑·而她现在变了称呼,由二奶奶换做二姑娘。 她微低着头佯装思索,却不敢轻易开口回话,方才辛缘与她打招呼,她竟然以为辛缘认识自己,《桂朝秘史》就是辛缘师太送给她的,怎会不认识她呢? 她惊出一身冷汗,细细想着与辛缘所说的话里是否已经露出破绽。 辛缘微微叹口气,“原本以为姑娘已经想通了,姑娘竟是想不通的。”遂又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再纠结不休,世间因缘,缘起缘灭,都是有定数的,您又何必执着于某个结果呢?成败乃一瞬间,既有败便有成,佛曰;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妇娘应该相信自己。” 江意澜心下更是惊讶不已,那《桂朝秘史》上写的清楚,‘文江侯府三次大劫,败于女子之手,,辛缘的这番话是在提点她么?成败乃一瞬间,既有败便有成·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江意澜抬头看着辛缘师太,“师太。” 辛缘微微一笑,“二奶奶可是还有别的事要问?”竟是撇开了方才的话题,就连称呼都变回来了。 江意澜自知再多问亦是亢益,遂淡淡笑道·“多谢师太提点·意澜谨记在心。” 辛缘明亮的眼里射出两道亮光,呵呵笑道,“何必谨记在心,记得东西太多,会累坏的,凡事只要用心就好了。” 江意澜微微点头,“是。”顿了顿又道,“今日有劳师太了·师太诸事繁忙,还请自便,不必顾虑我,我去后头寻寻玉蝉去。” 辛缘并不挽留,单掌竖在胸前·“奶奶请自便。” 江意澜躬身福礼,转身而去。 身后辛缘师太微眯着眼,嘴角挂着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淡淡笑意,眼角亦带着几分令人深究的意味深长。 方才同辛缘师太说话,江意澜吩咐月笼留在大殿,这会子也不愿再去寻她了,径自朝后院走去,心头闷闷的·想着辛缘的话·一头雾水的朦胧里似乎又夹着丝丝曙光,究是摸不出透亮的出路来。 索性不再琢磨·她迈着轻缓的步子缓缓而行,轻风吹过,将山上树林里的清新空气吹进鼻内,长短呼吸间,顿觉清爽无比。 越往里走,香客越少,渐渐的路上只剩了她一个人,江意澜觉得脚下的步子也轻松许多,胸中郁闷亦扫去不少,她故意放慢脚步,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小道两旁是一小片树林,初春时节,树枝上已是吐绿纳翠,偶有鸟飞过,扑棱棱惊得树枝哗哗作响。 江意澜无意识的左右张望,望向林子深处,蓦地瞥见一抹桃红,她顿时一惊,以为自己看走了眼,再去细看,仍是那一抹桃红,鲜亮的直逼人眼。 这一抹桃红她自是一眼便能认出,骆玉蝉早晨出门的时候还问过她桃红好不好看会不会太扎眼,她还赞叹不已的夸了一番,而现在当她一眼便认出那桃红时,竟有瞬间的呆怔,因为她赫然发现与桃红并立的是一抹青色衣衫,那抹青色,身姿挺拔,身材瘦长。 江意澜呆愣了一下,随即转身想要躲开,却已惊动了林中人,身后有人叫她,“二嫂。”极低的声音里藏着压抑不住的惊颤。 江意澜即使想装作没看见都不可能了,她缓缓转过身看逐去,骆玉蝉微低着头走过来,那抹青色便跟在她身后缓缓而近。 江意澜紧紧捏着帕子,微低着头,并不去看两人,只眼角瞥着骆玉蝉渐渐走近的裙角,最后停在了跟前,“二嫂,我··· 接着便是一个男声,“清廷见过二嫂,请二嫂不要怪玉蝉,是我约她来的。” 江意澜瞬间明了,原来这趟闲云庵之行是有目的的,怪不得骆玉蝉强调不让几位姐妹跟着,却又独独挑了她跟着一起来,竟是为了这样的目的,她心头微惊,这番事宜若被旁人知晓,骆玉蝉的闺誉可就全完了,骆玉蝉自小受的女子训诫,怎会做出这番糊涂事来? 她稍稍静下心,微微抬头看一眼站在对面正低着头鞠躬的男子,“你可是那位大理寺正的公子?” 男子始终不敢抬头,小声道,“陶清廷见过二嫂。” 骆玉蝉脸色绯红,深深低着头,声如蚊哼,“公子快去吧。” 陶清廷面色微红,一阵红到耳根子,朝江意澜深深鞠躬,“还望二嫂不要怪玉蝉,她······我······都是我的错。” 江意澜瞟他一眼,淡淡道,“你知道是你的错便好,女子闺誉是女孩儿家最重要的,但愿陶公子能护的玉蝉一生周全,一世清誉。” 此话不轻不重却似一记重锤砸在陶清廷心底,溅起巨大波澜,他身子躬的更低,“二嫂教训的是,二嫂请放心,清廷明白怎么做了,多谢二嫂教诲。”说着朝骆玉蝉躬了躬身子,转身而去。 骆玉蝉又急又羞,咬着帕子不肯松手,又用眼角微微瞥着江意澜,见她面上淡淡的起了怒意,心下微惊,不由得害怕起来。 江意澜冷冷的看她一眼,语气稍显淡漠,“你不为着自己,也该为骆府的姐妹们想一想。” 骆玉蝉羞得满面通红,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犹如数只小虫子正在钻心,又是懊悔又是难堪。 第一百四十二章.惊遇 江意澜看她一眼,见她羞愧难当的低着头,狠狠的咬着手里帕子,微微抬起头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不觉心底一软,放缓声音,“玉蝉,你的处境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可是这事儿你做的的确不对,你觉得呢?” 她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会不理解骆玉蝉的少女情怀?尤其是原本就要成亲的两人突然被耽搁了,个中滋味恐怕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可古代毕竟不同现代,他们二人了解甚少,骆玉蝉这般贸然相见已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倘若那陶清廷对她意图不轨,又或者他日陶清廷反咬一口败坏骆玉蝉清誉,又当如何? 骆玉蝉紧紧咬着帕子,急的眼泪扑簌簌往下落,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稍顿片刻,使劲跺跺脚,甩了甩帕子,狠狠道,“二嫂,这件事确是我的错,您想怎么样,看着办吧。”竟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捏着帕子捂在嘴上笑了笑,还以为这小妮子胆子多大呢,原来不过是个纸老虎,头脑一热就做出这事来,事后才想起来害怕,扑哧一声笑出来,“我瞧那陶公子倒是个俊朗的,文质彬彬的,确实好人才。” 骆玉蝉不明所以,以为又在取笑她,气的满面通红,眼珠子哗啦啦往下落,气呼呼的道,“你也莫要这么说,你只管回去告诉祖母便是了,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江意澜伸手扯了扯她的袖子,嗔怒道,“这会子你又这么说了,你巴巴的叫了我跟来,却不叫旁的姐妹,不就是怕被旁人发现不饶你么?你既想到让我跟着来,我又怎会辜负你的信任?” 骆玉蝉蓦然抬头,怔怔的看着江意澜猛然醒悟江意澜方才是在跟她开玩笑,遂气的跺了跺脚,“二嫂…………” “二妹妹,别来无恙啊。”陡然响起的声音把两人吓了一跳,江意澜回过头去看,站在身后的竟是江意黛遂缓缓行礼,“见过世子侧妃。” 骆玉蝉亦吓了一跳,神色稍显慌张,跟着江意澜行礼,“见过世子侧妃。” 江意黛身穿沉红色对襟华袍,头上挽着高高的发髻,发间插着鎏金钗,更显其雍容华贵,她微微一笑嘴角挂着一丝嘲弄,“妹妹,自家人,何必客气。”挑眼在骆玉蝉身上扫了一眼,微笑着问道“这位是?” 江意澜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江意黛,既然碰上了,该有的礼节还是不能忘的,更何况江意黛现在已是世子侧妃,总是高她们一等的,遂客客气气回道,“这是玉蝉妹子。” 江意黛笑的一脸和煦,“原来是玉蝉妹子真真俊俏端庄贤淑大方。”说着从手上褪下个玉镯子,“没成想今儿个遇着妹妹也没准备什么好东西,这个就送给妹妹拿着玩玩吧。” 戴在世子侧妃身上的东西定是价值连城的,骆玉蝉哪敢收下,屈膝行礼,“多谢世子侧妃,玉蝉恐担当不起,还请侧妃收回。” 想在自己面前摆阔吗?江意澜在心底冷笑,笑着看向骆玉蝉,“玉蝉,既是侧妃送给你的,你收下便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骆玉蝉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多谢侧妃。” 江意黛满意的点点头,挑眉看向江意澜,缓声道,“妹妹,方才我瞧见好像有位公子从这边过去,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此言一出,骆玉蝉的脸色立时变得刷白,握着玉镯子的那只手也禁不住颤了几颤。 江意澜心头亦是震惊不已,亦不知江意黛到底看到了什么,有没有听到他们方才说的话,但面上却佯装惊讶,“公子?你说的方才那位公子吗?走错路上前来问路的,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侧妃可认识?” 江意黛目里露出一丝不怀好意,“刚才我看到那公子朝妹妹作揖呢,难道妹妹不认识他么?” 江意澜脸色沉了沉,“侧妃既问了,我若知道那公子是谁的话,定然如实告知,岂会隐瞒?侧妃是在怪我说谎么?” 江意黛呵呵笑起来,捏着手帕子擦了擦嘴角,举手投足间都带着股子傲气,“妹妹,妹夫刚去边关打仗,我看妹妹还是呆在家里的好,免得出来招惹是非,岂不冷了二爷的心?” 言外之意,江意澜出门招惹是非来了,而且招惹的还是桃花是非。 骆玉蝉早就吓得苍白着脸低了头,听她这么一说,肠子都悔青了,唯恐被江意黛揭穿事实,一双手紧紧的攥着衣衫,手心里冒出汗来。 江意澜却并不反驳,屈膝道,“多谢侧妃教诲,意澜定然谨记于心。” 江意黛又看了看骆玉蝉,笑道,“听说玉蝉妹子定了大理寺正妁公子?” 骆玉蝉脸色已是惨白无血色,以为她这话是话里有话,压根儿不敢接这话茬。 江意澜便替她答道,“正是。” 江意黛却叹息一声,“只可惜啊,这好好的姻缘都给耽误了。”笑了笑又道,“我也不耽误两位妹妹了,世子爷还在那边等我,我先走了。” 说着又盛气凌人的看了看江意澜,冷笑着转身走了。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江意澜也吓出一身冷汗,若真被她瞧出端倪,只怕骆玉蝉的清誉就毁于一旦了。 骆玉蝉吓得更甚,全身禁不住颤抖着。 江意澜缓步上前轻轻揽住她肩头,柔声安慰,“别怕,没事儿,她什么都没看到。” 骆玉蝉又抖了抖,“可她方才的话…………” 江意澜又安慰道,“她既然没明说,便不代表她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咱们自当她什么都没瞧见便好,她若真知道了什么,方才就该拿出来说了。” 骆玉蝉想了想觉得有理,慌乱的心渐渐稳定下来,沉默片刻问道,“二嫂,你们的关系,似乎不太好。” 江意澜微微一笑,“好与不好,心里自知便可。” 骆玉蝉心下微动,想起自己身边的几位姐妹,感触颇深,遂能理解江意澜话里的无奈,“二嫂,你快别说了,咱们快走吧,等会子月笼她们该找咱们了。”她挽住江意澜的胳膊往厢房那边走。 江意澜随她一起走,问道,“杨武给你送的信?” 骆玉蝉缓缓点头,“他说会等我的。” 江意澜颇感意外,“他专门来跟你说这个的?” 骆玉蝉点点头,又忙着摇摇头,不再往下说,江意澜自也不再往下问。 因了江意黛的出现,两人的心都有些沉重。 回到后院,月笼恋红二人果然在急着找她们,一见她们回来才算松了口气。 两人在厢房里歇了片刻,同辛缘师太告别后,别急着赶回武骆侯府。 进了府,刚进了二门,清痕已在门口等着了。 江意澜料想定是有事,疾走几步,“清痕,发生什么事了?” 清痕上前扶住她另一侧,急着道,“奶奶,您快去看看吧,老夫人又在发脾气了,摔碎好几个碗了,这会子吓得没人敢上前了。” 江意澜看一眼骆玉蝉,两人心中皆暗暗一惊,忙着奔向木雪园。 走至门口,果然见几个丫头婆子站在外头,却谁也不敢进去,见江意澜来了,似乎全都松了口气。 江意澜挑帘而入,抬头便瞧见老夫人气鼓鼓的坐在那里,脚下不远处一滩水迹。 老夫人见她进来,脸色稍稍缓和些,“你们回来了,可曾见到辛缘师太?” 骆玉蝉举步上前,笑道,“见到了,师太让我问您好呢,我与二嫂祈福时,便是辛缘师太亲自诵念的佛经。” 老夫人面颊稍显潮红,听她如此说,又挂上一丝笑意,“辛缘师太念诵佛经,该是灵验的。” 江意澜笑着上前,“祖母放心好了,我们两个的祈福一定能灵验的。祖母,瞧您这气的满面通红,谁惹您生气了?” 老夫人皱皱眉头,低头看见地面上那一滩水迹,哼了哼,“一群人不知道都在干什么,倒个茶还磨磨蹭蹭的。” 江意澜笑道,“祖母,一群小丫头,您何必跟她们计较。” 老夫人摇着头叹道,“若骆妈妈在就好咯。” 骆玉蝉笑着接过话来,“骆妈妈也休养一阵子了,不知身子好没好,要是好了,就赶紧回来陪着祖母,劳的祖母这样挂牵。” 老夫人自知失言,忙道,“她那副身子骨,完全好起来还需要些日子。”打个哈欠,“闹了这半日,有些累了,我先去歇着,你们两个也累了,都回去歇会子去吧。” 江意澜两人一左一右搀起老夫人,送到里间,伺候着老夫人上床休息,又小心翼翼的从房里退出来。 出了木雪园的院门,骆玉蝉紧走几步跟上江意澜,低声道,“二嫂,你可要为我保密的。” 江意澜正在想旁的事,听她这么说,稍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你还是当我什么都没看见吧,省的你成日里提心吊胆的。” 骆玉蝉灿然一笑,“我相信二嫂,不过,二嫂,侧妃似乎误会你了。” 江意澜看她一眼,“没事儿,你别多想了,我被人误会习惯了,还受得住。” 骆玉蝉呆了呆,亦是说不出话来。 纟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毒 回到落青堂,江意澜命人拿来纸笔,写好信递给清痕,“你去找杨武,让他把这封信交给霍少爷,让杨武在那里等着霍少爷给我写回信,嘱咐他务必带来回信。” 清痕小心翼翼接过那封信,急匆匆的转身出门,刚出去一小会的功夫便又急匆匆的返回来。 江意澜一愣,“怎么又回来了?” 清痕一脸担忧,面色甚为紧张,“奶奶,我刚出门碰到大姑娘跟前的恋红,说老夫人生病了,这会子全都往木雪园去了,您也快去吧。” 江意澜心里一惊,慌忙站起身,看看清痕,“那封信你也别送去了,估计这会子一惊有人去请霍世医了,咱们快去木雪园瞧瞧去。”隐隐的她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江意澜到木雪园的时候,除了被禁足的何氏各房各院的人都来了,个个焦急的在外间等候着。 江意澜挨个行礼完毕,急急的问道,“祖母怎么了?大夫来了没有?” 芳沁坐在椅上,脸上亦是忧心忡忡,“已经派人去请霍世医了,侯爷在里头守着呢,意澜,你也别太着急了,快坐下吧,等会子霍世医来了瞧瞧再说。” 陶氏在一旁叹口气,一脸焦急,“老夫人这一阵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原本不放在心上的事,现在都发起火来了,本来身子就不好了,再这么动火动怒的,这身子怎么吃得消。 一屋子人顿时都有些愁眉不展,过了一阵子,听到外头有人说,“霍世医来了。” 大家皆是精神一震,自有人出门带霍世威从另一门直接进了老夫人的房间,所有人都感到有些紧张了,似是老侯爷的阴影笼罩在众人心头,久久不能抹去。 大约半个时辰的功夫,骆镇东从里间出来…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只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回去吧,老夫人没事,不过是晚上没睡好,吃点药就没事了。” 听他这么说…众人都松了口气,但江意澜却感觉骆镇东沉静之下隐藏着说不出的沉重,她也是只在心里暗自揣测,面上并未表露出半点异样,随着众人一同走出木雪园。 走到半路上,她见都走远了,后头也没人了,便又返回去,站在门口等婆子进去禀告。 骆镇东霍世威两人此时正在外间…两人面色稍显沉重,听到婆子禀告江意澜在外头等着,稍感惊讶。 骆镇东看一眼霍世威,然后道,“请二奶奶进来吧。” 江意澜缓步进屋…屈膝行礼,骆镇东问道,“有什么事吗?” 江意澜也不拐弯抹角,径自问道,“父亲,祖母可是生了什么病?” 霍世威眉角微动,挑眼看她,“二奶奶可是有所觉察?” 骆镇东也狐疑的看着江意澜。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祖母最近很容易发怒上火,神情似乎也有些不对劲…但我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引起的,本来今天想让人去问问霍世医,没想到祖母今儿个竟然这样严重了。” 霍世威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多了一丝惊异,缓声道,“二奶奶观察的很仔细,老夫人的确身体不舒服,但不是生病,而是中毒了。” 江意澜大吃一惊,手心里渗出冷汗来,蓦地抬头看了看霍世威,“中毒?” 骆镇东见霍世威已将实情说出来,也不再隐瞒,“世威已经确定是中毒。” 江意澜的脸色倏地变为苍白,她忽然想起肖妈妈中毒时的情形,难道…… 骆镇东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沉声道,“与肖妈妈的事没有关系,应该不是同一人所为。” 霍世威却一脸沉思的模样,“现在还不能确定是否同一人,杀肖妈妈的凶手找不到,始终存在隐患,不过给老夫人下毒的人很谨慎,而且用量把握的十分精确,既会让老夫人在短时间显出症状来,又不会丧命,很显然,这是经过周密安排的。” 江意澜又问,“祖母中的什么毒?可知道这毒是下在哪里的?” 霍世威看她一眼,“马钱子,本来这味药是老夫人腿病药方里的一种,但是这种药用的恰当可以治病,用量多了就会中毒了。至于下到哪里的,现在还不清楚,老夫人的药方都是我开的,但是熬药过程中有没有疏忽还要查一查。” 话音刚落,沈妈妈从外头进来,手上捧著个盘子,盘子上放着几个纸包。 沈妈妈走上前,屈膝行礼,“侯爷,这都是老夫人的药,自从骆妈妈走后,便是奴婢亲自熬的。” 骆镇东看她一眼,又看看霍世威,“世威你先看看。” 霍世威走上前,挨个把纸包打开,仔细观看药材,缓缓摇头,“这些药是都是按份按量的,并无差错。”挑眉看看沈妈妈,“这些药都是你亲手熬的吗?平时有没有旁的人接触过?” 沈妈妈低着头恭敬回道,“每次熬药奴婢都很小心,除了老夫人跟前伺候惯了的几个,旁的人都没碰过。” 霍世威低头想了想,“带我去厨房看看。” 沈妈妈躬身前行,霍世威低声道,“侯爷与二奶奶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去,江意澜的心咯噔一下,莫名的恐慌了一下,难道这事………………她不敢往深里想,只希望一切都是自己的假想。 “边关战事没有任何消息传过来,到现在为止还不知道怎么样,但据从那边过来的人说,似乎打的很激烈。”骆镇东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沉重无比。 江意澜微微愣了下,边关竟然是毫无消息传来的,可是骆玉湛还给她来了信的,为什么传过来消息呢? 她的心沉的更厉害,“父亲,肖妈妈的事,皇上那边………………” 骆镇东沉着脸摇摇头,“没听到什么风声,幸好那日闹腾了一阵子,虽然是封锁了消息,但在外头看来,咱们仍是不知肖妈妈是何人,只不过当成死了个下人而已。不过,这也只是蒙蔽一时而已………………” 电石火光间,江意澜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稍稍犹豫一下,才道,“父亲,会不会有人正是抱着此目的才来杀害肖妈妈的?借此来挑拨皇上对武骆侯府的怀疑。” 骆镇东神色微震,颇为负复杂的看了看江意澜,然后缓缓点了点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躲不过了,该来的总要来的。” 江意澜心头惊颤不已,却又强自镇定下来,“父亲还请放心,暂时不会有大动作的,这会子还正是用着咱们武骆侯府的时候。” 骆镇东的脸色却更加阴沉了,眸子里射出精锐之光,沉声道,“正是如此,才更令人担忧,战火无情,伤亡亦是在所难免的。” 战场之上,刀剑无情,伤亡何止是在所难免,简直是伤亡不计其数,多少人都将战死沙场,又有多少人能凯旋而归呢? 江意澜身形微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盏茶的功夫,霍世威从外头走进来,面上瞧不出异样,“问题没出在药里,暂时还查不出来。侯爷,我会尽快查出来的。” 骆镇东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江意澜,“你先回去吧,有事再叫你。” 江意澜定定神,“我想进去看看祖母,不知现在可以不可以?”说着把目光投向霍世威。 霍世威忙道,“老夫人刚刚入睡,现在还是不要打扰的好,二奶奶不妨先回去歇着。”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江意澜,却让江意澜生出一丝异样,他似乎刻意将她支走。 她缓缓的朝两人行礼,然后慢慢的从房里退出去。 天色渐暗,该是用晚饭的时候了,月笼提了灯笼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忙迎上来,搀着她往外走。 一路上,江意澜思绪万千,肖妈妈的死,老夫人的中毒,这一切似乎都只是巧合,却又有着脱不开的联系。 春寒料峭,夜晚的风仍是冷得,吹在脸上亦是刀割一般,她重重的叹口气,吹散在细微的风声里,飘出很远。 晚饭,她只简单的吃了几口,月笼一脸担忧,“奶奶,您保重好身子才要紧,既然霍世医说了老夫人没事,应该无大碍的。” 江意澜摆摆手,“我没事,你们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清痕递给月笼个眼色,然后悄悄出去了,月笼安静的站在一旁,并不多话。 江意澜低头想了一阵,吐口气,“月笼,把那个香囊拿过来吧。” 月笼嗯了声转身进离间拿出那个香囊,顺便拿了个小剪子,其实她早就想打开看看了,尤其在那日看到沈妈妈异样神情之后。 江意澜接过那香囊,放在桌上,低着头细细的看了一阵,手心里竟出了汗,里头究竟放着什么东西呢?如果真如自己所猜,又会怎样?而自己又将如何处置呢? 月笼见她犹豫不决,亦安静的立于一旁,屏声静气。 江意澜缓缓拿起桌上的小剪子,挑开香囊最外头的那条细线,然后一层一层往里拨开,一双眼亦是紧紧的盯着那香囊。纟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露 刀尖划过那些细线,发出细微的崩断声,像一阵细小的弦拍打着江意澜的心,她沉静的看着那被一层层剥开的香囊,阵阵异香缓缓散发出来。 香囊渐渐被打开,滚出一些细小的颗粒以及散落的干花瓣,而藏在最里头的则是一张折叠整齐的白纸,江意澜微微怔了下,拿出那张纸,缓缓打开,只见白纸上原来是个身着红衣的美人儿画像,却是个半边身子的背影,徐徐回眸,她小巧的下巴微微颔着,一双大眼里闪着亮光,再往下衣衫滑落少许香肩微裸,裸露的肩膀上赫然飞着一只五彩蝴蝶。 江意澜的目光定格在那只蝴蝶上,整个心都随着那展翅欲飞的翅膀忽闪了几下,这画中的人儿,眉目间藏着的竟是那股熟悉的沉静。 月笼也凑过来,细细的看了一眼,吸口气赞道,“好美的妇人,怎会被藏在这里?” 江意澜仔细的看着那张小画像,深深的望进那双闪着亮光的黑眸里,眸光一点点汇聚,聚成一个点直直射在画像上,随后她低低的叹了口气,“果然是她。” 月笼愣了下,“奶奶,您是说……” 江意澜将那画像缓缓折起来又放进香囊里,“月笼,去把她叫过来吧,我有话要问她。” 月笼怔了怔,浮上一层忧色,“奶奶,不如还是先告诉侯爷吧,万一,她狠了心对您不利,您可不能冒这样大的风险。” 江意澜面上带着些疲累,神色却极为严肃,“你先去叫她吧,索性挑明了,或许她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是奶奶,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说了,她也不是咱们府里家生的·您还是小心点吧。”月笼仍是不放心,小声劝道。 江意澜摆摆手,“快去吧,等会子天更晚了,岂不更担心?” 月笼见主子心意已定,便也不再多说·转身出了门,却先去了一旁的耳房里,找了秋痕茶镜等几人,只嘱咐好生候着,旁的倒也没多说。 江意澜进里间换了身素日里在屋里穿的小衣,然后坐在外间的雕花藤木椅上闭目养神,稍待片刻,听到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便缓缓睁开眼·正看见沈妈妈挑帘而入。 沈妈妈抬脚进来,却回头朝月笼道,“奶奶这里我伺候着,月笼姑娘先去歇着吧。” 月笼哪里肯听,径自进来站在江意澜身侧·“哪里要妈妈伺候呀,还是我在这里候着吧。”既然知道来者不善,她誓死也要护着主子的。 沈妈妈面色一顿,稍稍愣了愣,随即笑了笑,看看江意澜,很是端正的屈膝行礼,客气的道·“二奶奶。” 这样的疏离与客气倒是让江意澜心里一松·她已经猜到了么?“月笼,你先去忙吧·我有几句话要跟妈妈说。” 月笼自是不依,低声道,“奶奶,奴婢在这里伺候您。” 江意澜看她一眼,安慰的笑了笑,“月笼,有事我会叫你的,你就在隔壁,叫一声就过来了,耽误不了事,你说呢?” 月笼自知她话里的意思,但心里仍是担忧的,迟迟不肯开口,抬头看一眼奶奶,见她面上始终挂着笑意,自知她的意思,遂暗自咬咬牙,轻声道,“奶奶,奴婢们就在隔壁,有事的话您叫奴婢们。” 江意澜微微点头,月笼这才极不放心的转身朝外走,经过沈妈妈身边的时候,狠狠的瞪她一眼才走出门去。 沈妈妈淡淡一笑,“这丫头真把我当成老虎了,生怕我会吃了奶奶。” 江意澜面上依旧挂着笑意,眉角却多了几分严厉,语气亦是轻轻的,“妈妈虽不是老虎,却比老虎还要厉害。” 沈妈妈缓缓朝前走几步,声音极轻,“二奶奶既然把我叫来,该是知道一些事了吧?只是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不把我直接交给侯爷处置。” 江意澜笑了笑,“妈妈是我身边的人,我很想听听妈妈是怎么说,也很想知道妈妈与我的缘分还有几时。” 沈妈妈眸光微闪,“二奶奶,事到如今,你还把我当做你身边的人么?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也不隐瞒奶奶了,肖妈妈是我下毒毒死的。” 虽然早就猜到了,但被她亲口证实,江意澜还是禁不住面色动了动,“因为她发现你是大平国人吗?” 沈妈妈缓缓点头,“是的,那日我不在房里,可她却随便动了我的东西,并且发现了那个香囊,其实或许她并不知道我是谁,但她看到了那个大弓印记,为了以防万一,我只能杀人灭口。” 江意澜笑意全无,“即使你是大平国人,即使被肖妈妈发现了,也并无大碍,为什么一定要杀人灭口呢?难道你的身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我想肖妈妈的身份你该是早就猜到的吧?” 沈妈妈冷哼一声,“她是宫里派来的,我早就看出来了,早一开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她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便不能容她了。”她脸上带着一丝阴狠,全然没了往日的慈善之色。 江意澜吸口气,压下心底震怒,厉声道,“你撒谎,如果只是因为肖妈妈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就害死她,那么你为什么又来害老夫人?难道老夫人也发现了你的身份吗?” 沈妈妈面上显出一抹震惊,“老夫人?这事跟老夫人有什么关系?老夫人也中毒了?” “你还在装,你会不知道?今天霍世医亲自去厨房检查,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怀疑吗?” 沈妈妈呵呵笑起来,笑过之后,冰冷的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狠绝,“如果是我,我有无数种法子直接将她毒死,绝不会等到让人来查我。” 江意澜眉头紧皱,“你好狠的心。”心思却在细细思索她说的话,她说的很有道理,如果她真想害人,大可直接将老夫人害死,不必用些慢性药物加害于人,可……她心念微转,陡然道,“你的目的不过是挑起某些事端而已,或者你会嫁祸他人而转移对你的怀疑。” 沈妈妈脸上蒙着一层冰寒,很是骄傲的哼了哼,“信不信都由你,那样的事,我不屑做。” 第一百四十五章.真相 江意澜平静的看着沈妈妈,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疑,沈妈妈面神情淡定而又高贵,似乎带着些许不可侵犯的神圣,心下一动,她缓缓冰冷的语气,淡淡的道“老夫人中了马钱子的毒,而且毒很有可能是被下在食物里。” 沈妈妈冰寒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眉角微微挑了挑“所以二奶奶怀疑是我偷偷在老夫人的饭里下了马钱子?” 江意澜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语气仍是淡淡的“过多的巧合连在一起,不容的人不怀疑。沈妈妈,为什么肖妈妈发现了你的身份,你就要杀人灭口呢?莫非你是大平国派来的奸细?” “奸细?”沈妈妈哈哈大笑,身子挺得笔直“桂朝还不值得我们派来奸细。”她脸色变了变,稍稍缓和了些“二奶奶,如果不是咱们这段时日的相处,今日您发现了我的身份,我也短短不会留下您的。 江意澜不由得心神一震,反而比方才更加沉静了“沈妈妈如此说,便是要留下我这条命了?那我却是要感谢沈妈妈手下留情了。” 沈妈妈鼻间哼了哼,抬眼看了看江意澜“二奶奶,我并无害您的心,至于您将如何对待我,都随您便,但是我要说明的是,老夫人中毒的是我确实不知,请您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反而让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枉的害了老夫人的性命。” 江意澜眸子闪亮,细细的看一眼沈妈妈,轻声道“沈妈妈,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沈妈妈嘴角含着一丝冷笑,在听到她这句话后,迅速的收起面上笑容,身子微微挺了挺,面上蒙上一层庄严神色眉目间亦露出几分高贵之气,一字一句的道“我乃大平国皇后,如今大平国皇帝便是我亲生的儿子。”顿了顿又道“如今,我该是大平国的太后了。” 江意澜耸然动容,震惊的半张着嘴,她虽是猜到沈妈妈定是大平国贵族人物,却万万没想到竟是高高在上的皇后,她强自压下心头震惊“如此说来您是应是被送入鲜国了?怎会出现在桂朝呢?” 沈妈妈嘴角微撇,轻哼了声“鲜国心思众所周知,如果真是相安无事倒还罢了,可我却打听到鲜国要在我儿登基之时以我为要挟去大平国谋取利益,如是这般,我自不会坐以待毙了。” 江意澜更觉震惊,沈妈妈一介女流竟然可以从鲜国人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当真不简单。 沈妈妈似是看透她的心思,面上蒙上一层骄傲之色“虽然从鲜国逃出来费尽我心思甚至是九死一生,但凡我走错一步都会尸骨无存,但也总算是逃过一劫。” 沈妈妈说的云淡风轻,江意澜自是从中听出一阵惊涛骇浪,心下暗暗吃惊,却又暗暗佩服沈妈妈的勇气与胆量,沈妈妈接着往下说“鲜国人一定会把通往大平国的各个关卡都把住,我若直接逃回大平国,一定会被抓回来而桂朝与鲜国相邻,鲜国不敢大张旗鼓的派人来抓我,所以我便绕道桂朝。那天在街上碰到二奶奶,其实我是故意撞在马车上的,因为那时候我刚刚摆脱掉追我的人,可以说无处可去便想着能混入管家队伍是最好的,没想到竟给我碰上了奶奶这样的人,也该我好运,若换做别人,或许给些银两便打发了。” 江意澜亦想起那日的事,当时便觉得有些奇怪的,现在听沈妈妈如此说,才恍然大悟,却又有点想不通“既然你走桂朝是来绕道而行的,为什么又跟我出嫁呢?这样的话,岂不是走不成了?” 沈妈妈面色顿时缓下来,轻轻的吐口气“我原本是想借助您的力量先找个安身之所,躲过鲜国那些人的追杀再说,后来见奶奶竟是处在那样的环境又遇到这么多的事,便想留下来帮一帮奶奶,再说了,即使我能从侯府里走出去,也不见得能躲过鲜国人的追杀,倒不如安安静静的陪奶奶一段时间。” 江意澜心底一暖,沈妈妈的话她是相信的,自始至终沈妈妈都站在她身边不停的鼓励她为她出谋划策,如果不是肖妈妈这件事,她断不会把沈妈妈跟杀人犯联系在一起。 她缓缓站起身,按照桂朝礼仪给沈妈妈行个大礼,恭恭敬敬的道“民妇拜见皇后。” 沈妈妈眼圈微红,挺直身子,轻轻抬了抬手“二奶奶不必多礼。”微一低头,一滴泪落下来,心底越过一阵雀跃,她果然没有看错人,二奶奶是相信她的,受过这一礼,她轻声道“二奶奶,在这里,我永远是您的沈妈妈。” 江意澜鼻子一酸,直起身子,微微叹了口气“您怕肖妈妈把您的身份透露出去坏了您的大事,所以才会杀人灭口的,只是肖妈妈死的有点冤枉了。” 沈妈妈眼中流过一丝愧疚“我本不想杀她的,只是她是宫里派来的,我的事若被她传到宫里去,便会被大平国带来无穷的灾难。” 这样的道理,江意澜自是明白的“妈妈,您下毒为什么还要戴着那截假手指,而且还被肖妈妈给抓去了呢?” “半步倒奇毒无比,我戴的那半截手指是找人特制的,原是我从大平国去鲜国时,皇上送给我的,以备不时只需,却没想肖妈妈警惕性很高,她虽服下毒,却狠狠的拽住我,拼命的咬了手指下来,幸好是假的,不然只怕早就查到我身上了。” 江意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几次沈妈妈忽然出现在落青堂并不是偶然撞见的,而是她特意去办事的。 沈妈妈淡淡的看一眼江意澜,叹了叹“二奶奶,您想怎么处置我便怎么处置,但请您不要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否则会给两国带来很大的灾难。” 江意澜顿了顿,声音很低很轻,但却足以让沈妈妈一颗心蹦出来“妈妈,如今两国交战,而您是大平国的皇后,有了您,我是否便可保住武骆侯府所有人的性命了呢?” 第一百四十六章.静夜惊魂 沈妈妈愣了愣,神色有瞬间呆怔,默默的看了看江意澜,却轻轻的笑了,“二奶奶,若您真有这样的意思,只怕这会子跟我说话的是侯爷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眸光闪亮,“妈妈,我目前的处境您也清楚,武骆侯府的处境您也是清楚的,武骆侯府亦不再是往日那般,只怕皇上已把武骆侯府列为危险之列。所以,妈妈,您可有好办法?免于这一场灾难?” 沈妈妈眉毛微微挑了挑,定定的看了看江意澜,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知道江意澜对她并无恶意,对她仍是信任的,这让她颇为感动,亦觉得自己并未看错人,可是这一场战争,涉及到大平国,而大平国目的为何她也未弄清楚,这个时候,她能有什么办法? 江意澜似是看出她心中犹豫,亦淡淡笑了笑,“妈妈,若您实在没有办法,意澜也不怪您,毕竟这样的事令您为难了。” 沈妈妈是几经磨难几经生死的人,种种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她早已烂熟于心,但她实在没有好的办法,却能一眼指出问题的关键,“奶奶,为今之计,还是先找出那个企图毒害老夫人的人吧。” 江意澜微微点头,眉头紧锁,目里露出一抹忧色,“那人极为精明,只是下了很少的量,不足以伤害老夫人的命,如果时间长了,老夫人的性命就难保了,而那人又把这些事栽赃在你身上,一定有目的的。” 沈妈妈蹙眉,“奶奶,如果说那人并不是想要老夫人的命,而只是意有所指呢?” 江意澜心里一动,“您是说,那人故意让咱们看出老夫人是中了毒,然后把目标转移到你身上,进而转到我这里来?毕竟你是我的人。” 沈妈妈点点头,再次惊讶于江意澜的敏锐。“奶奶。这府里头,谁会针对您呢?如果真是针对您,那针对会不会又是文江侯府呢?” 两人正说着,外头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一阵紧似一阵,已是深夜,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 江意澜心头微惊,看一眼沈妈妈,露出一抹警惕,朝门外低声道。“外面怎么回事?出了什么事?” 门外传来秋痕的声音,压着嗓子。“奶奶,不好了,四姑娘出事了,掉水里了。” 江意澜一惊,“到底怎么回事,进来说清楚。” 秋痕疾步而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惊慌。“奶奶,您快去瞧瞧吧,四姑娘这会子正闹腾呢。” 江意澜心头微松,还能闹腾,那应该无大碍,“别的院子里都去了么?你怎么慌张成这样子?” “奶奶,四姑娘一口咬住是茶镜推她下去的,所以奴婢才会这么慌张,茶镜这会子已被郡主留下了。” 江意澜大吃一惊。“茶镜一向稳重,与府里的人缘又不错,也知道四姑娘是郡主的掌上明珠,怎会做这样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痕额头上渗出汗来,低着嗓子,“奶奶,确实是茶镜推四姑娘下去的,有两个丫头都说看见茶镜推四姑娘了。” 江意澜也惊出一身冷汗来,茶镜性子沉稳,怎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事? 沈妈妈也是一脸惊讶,忙道,“我陪奶奶过去瞧瞧,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江意澜蓦然想起一事来,看了看沈妈妈,“妈妈,现在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要陪我出去了,你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派人去找你。” 沈妈妈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个时候露面的确不太好,遂点点头,劝道,“奶奶也不要太担心,万事小心。” 江意澜微微点头,带着秋痕月笼便出去了,出了大门,月笼低低的哼了一声,“奶奶,您怎么不把她直接交给侯爷?免得再给您添乱子了。” 江意澜知她指的沈妈妈,借着朦胧灯光,看看月笼,轻声嘱咐,“沈妈妈的事,以后谁也不许乱说,我自有分寸,月笼,这样的话不要再让我或者旁的人听到了。” 话里带着几分严厉,月笼惊了惊,有些不解,却也老老实实的答应了。 走了一段路,远远的便看见郡主阁灯火透明,那火光透过黑夜传出去,在寂静的夜空里显得尤为刺眼。 门口有人正在接着,见她们过来,忙着迎进去,江意澜想先去瞧瞧骆玉函,却被直接带到正厅里去。 骆无镇夫妇正蹲坐椅上,目光清冷的望着门边。 江意澜缓步进来,走到厅中央行礼,“郡主,四叔。” 骆无镇一脸愤怒,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意澜,却未说话。 芳沁若有所思的看一眼江意澜,清清淡淡的朝一旁道,“给二奶奶看座。” 见这阵势,江意澜心头微沉,自是不坐,又不见茶镜的人,她心里更是着急,面上挂着十分忧色,“郡主,不知道四妹妹现在怎么样了?大夫来看过了没?” 骆无镇冷冷的回了声,“死不了。” 芳沁却侧过头瞪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道,“不过是下人犯的错,你这当叔叔的对着小辈发什么脾气?” 江意澜忙道,“郡主,都是我管教不严,才会出现这样的事。四妹妹身子不要紧吧?不管怎么回事,先顾着四妹妹要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略一踌躇,她还是问出了口,“那犯事的丫头在哪儿?” 骆无镇哼了一声,“你还想着是我们冤枉了她?”伸手指了指旁边俩丫头,“你问问她们。” 站在一边的两个丫头已吓得浑身颤抖,听见骆无镇的话,吓得双膝一软,又跪在地上,其中一个颤声道,“二奶奶,是我们亲眼看见茶镜把四姑娘推下水的。” 江意澜原本还存着的一丝侥幸瞬间溜走,她知道这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茶镜都脱不了干系,她咬着牙看看芳沁,“郡主,我可否见见茶镜?” 茶镜该是被他们关起来了吧? 芳沁目光微动,瞟了她一眼,“正在后头掌嘴呢,都怪你四叔脾气不好。” 掌嘴?江意澜心头微颤,茶镜已被拉去掌嘴。 ******* 短短几个月,怀孕,保胎,流产,经历了最痛苦的一段日子。 终于熬过来回来更新了。I861 第一百四十七章.凑巧的事真多 芳沁见江意澜面上露出一抹寒色,微微叹口气,似是在惋惜,“意澜,原本我们也是不相信的,可除了这俩丫头看见之外,茶镜她自己也是承认有这回事的。” 江意澜的心里更是五味陈杂,诸多疑惑堵在心头又问不出来,茶镜这是怎么了?既是认的这么利落,为何又这般行事? 芳沁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朝一边挥挥手,“把人带上来吧,让二奶奶问问话。” 江意澜也顾不上芳沁话里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了,只顾念着茶镜此时如何了。 茶镜被几个婆子拉着抬上来又扔在厅中央,她沉闷的哼了哼,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意澜低头看过去,见她已是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也被撕扯烂了,低垂着头看不出面上神情。 目光触到地上一片血迹时,江意澜骇了一下,那是从茶镜脸上流下来的,芳沁竟是这样狠,还没等她这个主子过来就把人打成了这样。瞧这阵势似是骆无镇拿的主意,可谁不知道这郡主阁素日里都是郡主说了算的? 芳沁声音稍显清冷,“茶镜,二奶奶也来了,有什么话,你说吧。” 茶镜听到‘二奶奶’,身子微微颤了颤,脑袋微微的抬起来,披散着的头发里露出一张血迹模糊的脸。 江意澜只觉得惊得倒退两步,茶镜脸上除了那双蓄满泪的眼,已无干净处,满满的都是血,两边脸都高高的肿起来,嘴角还有血不断的涌出来。 茶镜看着江意澜,嘴唇似是动了动,只一下便面色狰狞,很显然这一动扯痛了嘴角的伤,她竟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了。 月笼与秋痕都吓得面色苍白,死死的搀住江意澜。唯恐她被吓得瘫倒。 江意澜虽竭力保持镇定。但是还是被茶镜脸上的惨状吓得颤了颤,强自镇定下来,马上跪下来,“郡主,都怪我平日里没好好管教她们,今日才酿成这样的大祸,她既是这样的人,我自是不知的,郡主,请您把她交给我。我一定严加惩罚,还四妹一个公道。” 骆无镇冷声嗤笑。“你若能管得好,也不会出现今天这样的事,怎么?做了这样的恶行,一顿掌嘴就算完了吗?”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江意澜自知此时不能争辩,先把茶镜救出去再说,她留在这里怕只有死路一条。 茶镜在地上猛然对着芳沁磕起头来,一手抬起毫不留情的打在嘴上。顿时疼得她全身一阵抽搐,但她仍是坚持继续打下去,仿佛打的那不是自己的脸。 江意澜心里更加焦急,却生出一计来,转头朝茶镜呵斥,“你个下贱的丫头,当着四老爷郡主的面,你还打,你这是在打你自己吗?你分明是在打我的脸。贱婢,你这样害四姑娘,心里不服吗?都怪我平日里对你们过于骄纵,仗着是我娘家跟来的,就胆大包天了。如今,做出这样伤天害理的事来,你还有什么话说?只怕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吧?” 她这些话明着骂茶镜,却是说给芳沁听的,首先茶镜是她的陪嫁丫头,即便是处死茶镜,也要给文江侯府留个面子,其次,茶镜自进门一句话都没说,很显然是被打的说不出一句话来,谁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呢? 果然芳沁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角,挑眼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江意澜,又把目光转向茶镜,声音冰冷,“够了,你家主子在跟前,你还敢如此?”又朝秋痕两人道,“还不快把二奶奶扶起来,地上凉,仔细冰着二奶奶。” 秋痕忙上前将江意澜扶起来,江意澜也不执拗,顺着芳沁的意思站起来,却低着头抽泣起来。 茶镜不敢再打下去,顿时住了手,依旧俯身趴在地上。 芳沁的眉角皱的更厉害,面色却不若方才那般阴厉了,只淡淡的道,“意澜,你也别怪我,着实是这丫头太大胆,她不知如何得罪了你四弟,你四妹妹上去帮她说了几句话,她非但不领情,还把你妹妹推下去了。” 江意澜一愣,怎么还扯上骆玉窗了?那个脸色苍白,腼腆无语的骆家四少爷,也跟这件事有关系吗?那他又跑到哪里去了? 芳沁话音刚落,门外便有人疾步奔进来,接着便是急促的一阵脚步声,正是三房陶氏带着骆玉窗赶过来了。 陶氏一进门,径自奔到芳沁跟前,“郡主,玉函怎么样了?有没有伤着哪里?都是这个不孝子惹得祸,他还敢回去,我领他来给你赔罪了。” 说着伸手指了指骆玉窗,“你还不快滚过来给郡主请罪。” 骆玉窗耷拉着个脑袋,看不出面上神情,急匆匆的走上去扑通跪在地上,说出的话里已带了哭腔,“郡主,四妹妹怎么样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芳沁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笑意,摆摆手,“三嫂,玉窗也被吓坏了,这大半夜的你还把他领来做什么?玉窗,快起来,来人,快给三夫人,三爷看座。” 陶氏忙着拒绝,骆玉蝉依旧不站起身来。 江意澜忙上前请安,陶氏似乎这才注意到她,脸色阴沉的瞟了瞟跪在地上的茶镜,含沙射影,“一个丫头也能惹出来这么多事,还真是能耐了。” 江意澜正好找到借口,“三婶,这到底怎么回事?” 陶氏瞪一眼骆玉窗,“还不是你四弟,大半夜的睡不着觉,出来散步,看见这贱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说了她两句,她就不愿意了,扯着嗓子与你四弟争辩,你四妹妹恰巧碰上,说了几句话,这贱婢居然把你妹妹就给推下去了。吓得你四弟都晕倒了。” 江意澜觉得事有蹊跷,大半夜的这么碰巧?好巧不巧的都碰一块儿去了?可这会儿茶镜不能开口说话,她是一句质疑的话都说不出来,而更让她奇怪的是,茶镜似乎无意辩驳,听她们说这些的时候,居然毫无反应,仍是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似乎这些事都与她无关似的。I861 第一百四十八章.下跪 芳沁的态度忽然缓和了,嘴角挂了一丝浅薄的笑意,“三嫂,幸亏都无大碍,玉函这会子也缓过神来了,只是着了凉,大夫也给瞧过了。你也别太生气了。” 一向温顺谦和从不与人为敌的陶氏却不依了,态度甚为强硬,“那可不行,这贱婢竟然做出这样的事,可不能再纵容下去了,指不定以后还会出什么乱子呢?郡主,您心善饶了她们,她们可不见得领情,未必就能收的住那贱脾气。我看杖毙算了。” 杖毙?江意澜蓦地转头看向陶氏,即使真是茶镜把骆玉函推下水,骆玉函并没有生命危险,茶镜罪不至死,陶氏竟然下这样的狠心?这样的心狠手辣似乎与平日里的陶氏相差甚远。 陶氏注意到江意澜的目光,遂转身走到她跟前,压着嗓子低声道,“意澜,你性子弱,狠不下心教训不懂事的丫头,三婶知道,别担心,我替你出头。” 这么说还是为她着想为她好咯?江意澜却不这么认为,她只觉得陶氏一心一意只想置茶镜于死地。 目光落在茶镜身上,她身子抖得厉害,整个人似乎都处于极度恐惧之中,江意澜心下更急,朝陶氏弯膝福了福,声音铿锵有力,“多谢二婶好意,既然这帮子贱婢心怀不轨,意澜也不能再纵着她们了,既如此,不如把她交给老夫人去吧,也省的三婶跟郡主费心了。” 陶氏面上现出一丝慌乱,跺了跺脚,急着道,“意澜,你可真是糊涂了,老夫人这会子正病在床上呢,你想气死老夫人吗?” 江意澜叹口气,“我怎不知会气坏老夫人?可是我自己又管不了,那不如直接请了侯爷来吧,杀人的事也算是大事了。”说着不等旁人反应。扬声道。“秋痕,快去请侯爷来吧,我也无奈了。” 秋痕应声转身要走。 陶氏吓了一跳,急忙拦住秋痕,又跺了跺脚,“意澜,你瞧你这急性子,素日里看你是个稳重的,这会儿越发的不像话了。” 芳沁似是在看好戏,见两人争执不休。才插话,“三嫂。玉函也没什么事了,玉窗受了惊吓,你快带他回去歇着,别再落下什么毛病,至于这丫头,我看还是交给意澜吧,怎么说都是她娘家带过来的。还是让她自己处理去吧。” 陶氏还想再说什么,但芳沁已低了头不再说话,她也无奈,只得咬了咬嘴唇,带着骆玉窗转身走了,临走前,看了一眼江意澜,那眼神颇为复杂,意味深长。 江意澜也不拖泥带水。朝芳沁福身一拜,“多谢郡主,我先带茶镜回去了,一定还玉函妹妹一个公道。” 骆无镇冷冷的哼了一声,但终究没多说什么,芳沁勉强笑了笑,点头算是应允。 江意澜冷冷的看一眼跪在地上的茶镜,低声呵斥,“还不谢过郡主的大恩大德。” 茶镜颤抖着身子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月笼忙上前搀起她往外走。 秋痕搀着江意澜,四人一起转身出门。 出了郡主阁,江意澜低声询问,“茶镜,可还好?” 茶镜哼了一声,点点头。 进了落青堂,江意澜忙让秋痕找人去请大夫,茶镜却执意不肯,满眼里都是惊恐,似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 江意澜心急如焚,“茶镜,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事?或者听到什么话?” 茶镜重重的点了点头,但她已说不出话,一张脸已肿的老高。 “奶奶,三夫人来了。”月笼从外头进来禀告。 茶镜吓得身子一抖,江意澜心里已猜出七八分,定是因为骆玉蝉,她看一眼茶镜,小声安慰她,“你放心,我会护你周全的,先让秋痕帮你擦擦脸。” 江意澜走出偏房,进了小厅。 陶氏正坐在椅上,面上带着些焦灼不安,见她进来,霍的起身,“意澜。” 因着方才她的心狠手辣,江意澜面色清冷,声音也稍显冷淡,“四弟怎么样?可睡着了?三婶怎么没陪着四弟?” 陶氏面色极不自然,缓缓的变了变,狠狠咬了咬牙,似是下定了决心,竟然一句话不说,扑通跪在江意澜跟前。 江意澜大吃一惊,原以为她又是前来刁难的,却不知她竟是如此,忙移了身子转到一侧,躲开陶氏的跪拜,伸手去扶她,“三婶,您这是干什么?我可受不起您这一跪。” 陶氏却跪在地上动也不动,脸上苍白一片,“意澜,三婶求你救救你四弟。我怕不求别的,只求你放他一条生路。” 虽猜到此事定与骆玉窗有关,却不知竟是这般严重,竟然让陶氏给她下跪,可事实上,她真的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三婶,有什么话,您站起来说,您这样跪着,我也只能跪下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呢?” 陶氏仍是不肯,“意澜,你听我把话说完。” 江意澜无奈,只好点点头。 陶氏苍白的脸上微微红了红,带着些羞愧,“都怪你那不争气的四弟,咱们骆家世代豪杰,出了他这样的玩意,我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可,我好歹是他的娘,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啊。” 江意澜越听越糊涂,骆玉窗到底做什么什么事?她忍不住问,“三婶,到底怎么回事?您倒是说清楚啊。” 陶氏咬咬牙,嘴唇发白,身子都有些微微颤抖,“意澜,我既是来求你的,自然也不瞒你,我听玉蝉说了,你是个心善的人,所以我全部都告诉你。玉窗,他,好男人。今晚上他跟府里刚来的小厮鬼混,不巧被茶镜看到,玉窗害怕,本想把茶镜推下水去,谁知玉函恰好经过,听见动静赶过去瞧,情急之下,那小厮便把玉函推下水,嫁祸给茶镜。” 江意澜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茶镜那么害怕,在这个时代,像武骆侯府这样的人家里若出了短袖之徒,是很被人唾弃被人看不起的。 她这才明白陶氏为何如此紧张,同时她也感到一阵后怕,假如骆玉函未从那里经过,茶镜现在是不是早已不在人世了呢?I861 第一百四十九章、保全 149、 陶氏见她面露异色,心下亦是悔恨,恨自己未能将儿子教导好,可她又不明白,他这样的喜好到底是从何而来,那心底的恨意竟像是一团团棉花,堵在心口,出不去又进不来,难受的紧。 若不是顾着儿子的声誉,甚至是儿子的性命,她也不会将这样的事告诉江意澜,与她而言,江意澜到底是个不容信任的外人,但她已没有别的办法,万一江意澜因为茶镜的事闹到老夫人那里,她再想法子也是无计可施了。 一行行清泪自她脸上滚滚而下,“意澜,我知道你善良,事事都存在自己心里,这一次是玉窗的错,我定不饶他,只求你不要将这件事声张。” 稍微一顿,又接着说下去,“这件事,就连芳沁郡主也不知道的。” 那样精明又高高在上的芳沁郡主,假如知道了这件事,那他们三房在骆府哪里还有落脚之处,三房那些狐媚子更不会把她放在眼里。 江意澜面色稍显苍白,茶镜血糊糊的脸在眼前晃了晃,她心口一疼,微微叹道,“好男并不是他的错,错就错在,他的心不该那么狠,他是主子,只要他一句话,丫头们是不敢乱说话的,四弟又何苦非要置人于死地?三婶方才也瞧见了,当着咱们的面,茶镜是半个字都没说,回来后,亦是一个字都未透漏,她自是知道轻重的。” 陶氏也是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茶镜那丫头竟然什么都没说,对自己的主子都没透露半点消息,她顿时有些后悔这么莽撞就来求江意澜了。 江意澜见她眉角微蹙,知她心中所想,心里的怒气又扬了扬,“三婶,玉窗的事关系到骆府的名声,我自不会说出去,但是您是否能保证类似的事不会再发生一次?” 陶氏毫不犹豫当即表示。“意澜。你放心好了,我保证会看好你四弟,绝对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过几日我便给他寻个武师父,带他好生练武去,再也不跟那些小厮们鬼混了。” 江意澜见她会错意,心下更是明白,他们是不会把一个毫不相干的丫头性命放在心上的,“三婶,既如此。您还是先回去吧,我答应您的事一定会做到。” 陶氏一阵欢喜。从地上站起身,眼角的泪水还没干,嘴角已带了些笑意,“意澜,你三叔领兵打仗,这屋里头也没个主心骨,你也别怪三婶冲动。” 江意澜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请三婶放心。”又道,“天不早了,三婶快回去休息吧。” 陶氏似是有些不放心,目光四下望了望,但终未再多说,勉强笑了笑,便出门去了。 月笼走进来,“二奶奶,茶镜只一个劲儿哭。什么话都不说。” 江意澜嗯了一声,面色凝重,略想了想,“月笼,你马上帮茶镜收拾收拾东西,连夜将她送出府去,给她找个稳妥的地方,暂且住下,等我回了江府,禀告了父亲,再把她接回江府去。” 走的这样急,月笼心下惊异,却也不多问,她知道这事定然与陶氏突然造访有关系,她登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点点头,以最快的速度赶去收拾东西。 片刻,茶镜走进来,嘴上脸上已涂了药,一张脸透着几分令人心惊的青紫。 她急急奔进来,扑通跪在江意澜跟前,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微红的两眼里闪着泪光,千言万语都汇在这双眼里。 江意澜怎不知她的意思,眼角也微微湿润,“茶镜,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你们几个跟在我身边的,但凡有一点法子,我也要护你们周全的。” 茶镜重重点了点头,眼里的泪汹涌而下,主子能为她做这些,她已经万分感激了,若换做别的主子,今日只怕再无她活着的机会。 江意澜摆摆手,“快出去吧。” 月笼走上来扶起茶镜,两人急匆匆离去。 江意澜深深的叹口气,朝站在一边的月痕说道,“有人问起,只说茶镜犯了大错,被我打卖出去了。” 秋痕自是应着,“奶奶,天色不早了,你也该歇着了,明儿个还有很多事要做。” 江意澜这才觉得浑身都如散了架一般,遂点了点头,让秋痕伺候着上了床。 躺在床上,脑子却清醒的很,这一连串的事情太过突然,惊得她措手不及,老夫人中毒的事,沈妈妈的事,骆玉窗的事,一件件都在脑子里来回冲撞。 边境打仗,骆府也不安宁,只不知江府现在怎么样了。 她猛然想起,骆玉湛似是好几日未送信回来了,是边境战事吃紧了吗?还是遇到了别的事呢? 她脑子里不断的想着这些事,东方天际发白的时候,她才沉沉睡去,只睡了片刻便被叫醒了。 她快速的穿衣洗漱,然后直奔木雪园,初春的风料峭不已,带着几缕寒气吹在脸上,亦夹着凉意。 江意澜紧了紧肩上的披风,疾步奔进木雪园,骆镇东已在外厅坐着,并不见何氏的影子,她便知定是骆镇东昨夜歇在别处,今日赶早了过来。 请过安,她轻声问,“父亲,祖母的情况怎么样?” 骆镇东眉头微微皱着,“不太好,昨晚上惊醒几次,刚刚才睡下。” 江意澜也觉得心情沉重,仍是劝道,“父亲放心,霍世医说那药只是很小量的,如今停下来,便无大碍。” 骆镇东脸色阴沉,“现在是咱们发现了,所以才停下来,万一他人又用旁的法子对老夫人下手,又当如何?” 江意澜如何不知这样的道理?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门帘挑动,一身大红缎子的何氏走进来,脸上涂了厚厚的脂粉,在微暗的烛光下,竟然多了几分诡异。 骆镇东挑眉看她这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低声呵斥,“母亲尚在病中,你这样的打扮也不怕人笑话。” 何氏才刚进来就被训斥,又瞧见江意澜坐在一侧,更是气不过,昂着脖子反驳,“我这样怎么了?我为母亲添些喜气不好么?总好过有些人猫哭耗子假慈悲要好的多。” 骆镇东更是恼火,瞪着眼,“母亲还未醒,你快回去吧,今日不必请安了。” 何氏挑眉看了看江意澜,又看了看一脸黑线的骆镇东,终是没敢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冷冷的哼了一声,扭着身子走出门去。 接着有丫头在进来禀告,“侯爷,霍世医来了。” 骆镇东阴沉的脸色稍稍缓了缓,“快请进来,传下去,老夫人需要休息,今儿个各房都不必来请安了。” 丫头应声下去,霍世威撩帘进来,手上端着一碗汤药,“侯爷。” 骆镇东从椅上站起身,疑惑的看着他手上的那只碗,“你早就来了?” 霍世威点点头,“我守在厨上看人煎药,未发现任何异常,不过这碗药仍是含着毒的。” 骆镇东脸上惊疑不定。 江意澜亦是倒抽一口冷气,没有任何异常,这碗里仍是有毒的,这毒从何而来? 她缓步上前,看到碗里是一碗普通的银耳莲子羹,“是下在饭里的?” 霍世威瞟了她一眼,随即道,“侯爷,您看……” 骆镇东转过头看了一眼江意澜。 江意澜立马明白了,接过话来,“媳妇听从父亲的吩咐,也该是传沈妈妈问话的时候了。” 骆镇东很是满意,江意澜便朝外喊了声,“秋痕,你去把沈妈妈唤过来。” 沈妈妈眼下一片青黑,想是昨晚并未睡好的缘故。 她迈步走进来,头虽低着,可胸挺得笔直,她身上虽穿着侍婢的衣服,但步伐里却透出一股安宁的雍容之气。 霍世威端着那碗走上前,“沈妈妈,这碗银耳莲子羹是你做的吗?” 沈妈妈点头,“是奴婢做的,并未经旁人手。” 霍世威点点头,其实这些他早就看到了,“可是这碗药里却多了点东西,你怎么解释呢?” 沈妈妈依旧低着头,“奴婢不知。” “真的不知吗?”霍世威步步紧逼。 沈妈妈依旧镇定自如,“奴婢真的不知,还请霍世医明示。” 霍世威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句的道,“多了一味马钱子,沈妈妈不会不知这味药对老夫人的厉害吧?” 沈妈妈是做饭高手,各种食物的功效她都清楚的很,又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一段日子的,自然不会不知道马钱子,所以她只略顿了顿便回道,“奴婢知道,奴婢却不知为何莲子羹里有这味药。” 霍世威冷笑一声,“好一个镇定的沈妈妈,你的来历跟你的背景似乎都很不一般,沈妈妈,你不是桂朝的人吧?” 霍世威的话像一块大石头同时砸在沈妈妈与江意澜的心里,荡起巨大波涛。 江意澜蓦地抬头看霍世威,难道他也知道了沈妈妈的身份?倘若他真的知道了,只怕再无保全沈妈妈的可能。 她投向霍世威的目光多了几分异样几分探究,霍世威似乎并不像他表面那样的安静,他绝对不是一个容易招惹的人。I861 第一百五十章、蛇蝎之心 沈妈妈心里亦是惊涛骇浪,几道目光投在她身上,似是要把她全身都看透,她暗暗舒口气,仍旧低着头,声音平缓,语气却低落的很,“背井离乡,家破人亡,哪里还有国?哪里还有家?奴婢能得二奶奶相救,便是这一生的福分,奴婢生是奶奶的人,死也会化作魂魄守着奶奶。” “话说的很好听。”霍世威紧紧的盯着沈妈妈,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来,但他看到的只是沈妈妈落寞与沉痛的神色,她似乎沉浸在某种悲痛的回忆里。 江意澜适时插话,“沈妈妈,我既是留你在身边的,自是信你,可现在样样证据都指向你,你又有何话说?莲子羹是你做的,毒就在里头,你又怎么解释?” 沈妈妈缓缓抬起头,看了看江意澜,随即又低下去,“二奶奶,奴婢自知无法解释,但请侯爷明鉴,倘若一心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定然放过真正的凶手,岂不是害了老夫人?” 骆镇东眼里射出一道严厉的光芒,厉声沉喝,“沈妈妈,不管你出于何种目的,若是你做的,我定不饶你。” 扬声朝外喊道,“来人,先把沈妈妈押下去,关在柴房里,任何人不得入内。” 沈妈妈眼角微斜,瞟眼看了江意澜一眼,目光平和。 江意澜眉角微挑,转眼去看骆镇东,骆镇东却目不斜视,只一味沉着脸。 沈妈妈被拉下去,霍世威扭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江意澜,“二奶奶,你觉得会是她吗?” 江意澜稍微想了想,缓缓摇了摇头,“把药下在饭菜里,目标实在太明显了,如果真是沈妈妈,她有很多机会在老夫人喝的药里下毒。到最后还能推到称药的人身上。她反而下在饭菜里,岂不是把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她?这样做于理不合。沈妈妈想害老夫人,机会多的是,完全可以选一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为何非要下毒并让人发现呢?岂不是自找麻烦?” 霍世威眸光微亮,“二奶奶既是这么想,方才为何还逼问她?” 江意澜微微一笑,“霍世医也是心中有数,为何又对她明知故问呢?” 霍世威目里露出少许惊讶,他万没想到眼前这小小的女子竟是洞察一切。她似是不声不响,似是安安静静。却早已把一切都看的真真切切。 骆镇东视线来回旋转,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一圈,吩咐下去,“沈妈妈误将老夫人的药放错分量,导致老夫人药物中毒,将沈妈妈押在柴房里,任何人不得靠近。” 吩咐完毕。霍世威进里间为老夫人把脉,骆镇东陪侍在旁,而江意澜则出了木雪园。 太阳已缓缓升起,照在大地上,放射出浅薄的亮光,折射出点点灰尘,迷蒙一片。 江意澜长舒口气,心中已了然,骆镇东是要采取某些行动了。作为武骆侯府的侯爷,他应是想的更久远。 回到落青堂,月笼已经等在屋里,见她回来,忙上前禀告,“奶奶,已按照您的吩咐给茶镜找了安身之处,奶奶请放心。” 江意澜微微点头,并不问具体何处。 秋痕吩咐摆饭,江意澜草草吃了几口,吩咐下去,“准备几件像样的礼物送去四姑娘那里,就说我偶感风寒,正躺在床上养病,出不去门了。” 月笼顿感紧张,慌慌的问道,“奶奶,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把霍世医请过来?” 可看看奶奶,又觉得不像是生病的样子,遂更加疑惑。 秋痕仿若无意的插话道,“沈妈妈给老夫人下错了药,已经被侯爷关起来了。” 月笼顿时恍然大悟,这个时候奶奶不出门最好,当下了然,应了一声,马上按照主子吩咐,下去准备礼物。 昨夜几乎一夜未眠,江意澜觉得有些累,遂去里间躺着,猛想起骆玉湛的事,遂唤道,“秋痕,你把茶镜叫进来。” 秋痕微微一愣,“奶奶,茶镜……” 江意澜方才想起,茶镜已被送出去了,遂有些呆怔。 秋痕忙道,“奶奶,您是不是想让茶镜把杨武叫来?” 江意澜看一眼秋痕,脸面上微微一红,似是被人瞧穿了什么心事,颇有些不好意思。 秋痕却佯装不知,兀自道,“老夫人现下身子不好,该是十分思念几位爷吧,怎么这些日子都没消息了。” 江意澜随即释然,是啊,老夫人也想念自己的儿子孙子了,她遂淡淡一笑,“秋痕,你去问问杨武,可有信来?” 秋痕见她面色已是坦然,知道方才的话已拂去主子心头尴尬,遂微微一笑,再一想到二奶奶似是已对二爷上了心,心下更是雀跃,快步的应声去外头寻杨武去了。 只片刻便来回话,“奶奶,杨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边境很久没传来消息了。”秋痕顿了顿,“他还说听街上的人说,边境已经开战多日,似是比以前更激烈了。” 江意澜的心顿时扑通跳了一下,她摆摆手,示意秋痕先退下去。 斜身靠在床上,她心底涌上一丝不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好的事将要发生了,心惊胆颤了一会子,又觉得是杞人忧天。 骆府的爷们都是身经百战,各个英勇骁战,无论遇到什么事,总会想法子渡过难关的,倘若真是有什么不测,早该有消息上报朝廷了,而现在并无消息传来。 此时此刻,没有消息才是最大的好消息。 她嘴角微微翘了翘,是因为她开始在乎了吗?因为在乎,所以才会这么担心骆玉湛。 关心则乱。 乱,她的心一次次被骆玉湛的事打乱,仿佛有一根细线已将两人紧紧的拴在一起,无形之中,已将两人的心意连结在一起。 他走前,她对他说,‘我会等你回来。’ 她说的那样认真又是那样的诚恳,不是敷衍亦不是谎言,她不是轻易许诺的人,她既然说出了,便是用了十分的心。 她缓缓的沉入梦乡,梦里似是去了边关战场,战场上硝烟四起,骆玉湛踉踉跄跄的向她奔来,满身的血污,脸上却挂着欢笑。 她刚张开双臂去迎接他,他庞大的身躯忽然倒在地上,一柄长枪直直的插在他胸前,血汹涌而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服,那大片大片的红瞬间染红她的眼。 她睁大眼,血红一片。 她猛的瞪大眼,入目是月笼焦灼的眼,“奶奶,您怎么了?做噩梦了么?” 江意澜呆呆的躺在床上,深思恍惚,身子微微颤了颤,手脚冰凉。 良久,才反应过来,方才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用手撑起身子,眉角紧皱,缓缓摇了摇头,“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月笼慌忙拿了垫子放在她身后,又扶着她靠在床上,轻声道,“时辰还在,奶奶不过睡了一个时辰的功夫。” 江意澜抬头向外望,外面天色白亮,似是有点点阳光照在窗棱上。 月笼提议,“奶奶,不如去院子里走走吧,关着院门,也无妨的。” 江意澜点点头,扶着月笼的手起身,披了外套,走出房去,院子里果然已关了院门。 她微微仰起头,阳光刺在眼上,微微发痛。 她想起方才梦里的情形,心中一黯,怎会无缘无故的做起这样的梦来? 边境的阳光也是这般刺目么?骆玉湛,你现在在哪里呢?是否也仰着头观望着太阳,希望这太阳能把你的点滴信息捎带回来呢? 她禁不住睁大眼,任由那刺目的阳光直直射进眼里,刺得眼前一片乌黑。 她的心在瞬间狂呼,阳光啊,请你把我对他的担忧对他的思念都带走吧,请把你最温暖的一束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吧,请保佑他们都平安归来吧。 “哼,不是偶感风寒不能出门了么?”一声冰冷的讥讽声从身后传来。 江意澜一惊,忙收回目光,转向身后,目光里一片黑暗,过了好大一会子,她才勉强看清走上前来的人,“玉蝉?” 骆玉蝉一脸怒气,眼角似是还带着点点泪滴,一双大眼里盛满了愤怒,似是恨不得要把面前的人吃掉。 江意澜吃了一惊,“玉蝉,你……” 骆玉蝉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来,气呼呼的直视着江意澜,眼里的怒火熊熊燃烧,朝身边的人低声呵斥,“都滚下去,我有话要跟二奶奶说。” 月笼见她来势汹汹,似是不善,犹豫的看着江意澜。 江意澜示意她把院子的人都带下去,月笼这才担忧的把院子里的丫头都赶回后头去,而她则站在最容易冲过来的位置,远远的看着两位主子。 “玉蝉……”江意澜实是想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令骆玉蝉如此愤怒。 骆玉蝉气的猛的高举着手,眼看着就要朝江意澜的脸扇下去,却又在半空中生生停住,咬牙切齿的道,“江意澜,真没想到你这么阴,原以为你是个好心的,却没想到,你竟是最毒辣的,江意澜,这下你满意了吧?高兴了吧?开心了吧?如你所愿了吧?蛇蝎之心,你难道就不怕得到报应吗?” 江意澜顿时怔住,斜眼看着骆玉蝉高举在半空中的手,惊出一身冷汗。I861 后续大纲【完结】 大夫人突然提到骆玉蝉去寺里烧香见陶清廷的事,骆玉蝉误以为江意澜因为茶镜挨打的事记恨在心,所以把她的事说了出去,对江意澜产生误会,竟然在老夫人中毒的事上做文章,打草惊蛇,坏了骆镇东的计划。 而骆玉窗因为母亲说了他短袖的事,也怀恨在心,竟然命令自己的小厮勾引江意澜房里的丫鬟,企图坏江意澜名声,江意澜却不动声色将骆玉窗困住,让人假装捉了骆玉窗,并要把他的命根子割下来,骆玉窗害怕的很,自此每次再要与小斯鬼混时,便想到那晚上害怕的一幕,心生厌恶。 下毒之人终于查出来,静等她上钩,却在抓住她时自缢身亡,芳沁认出此人曾是宫里的嬷嬷。 宫里的人来害老夫人,骆镇东大吃一惊,骆府陷入一片迷雾,似是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而一直有书信递送回来的骆玉湛忽然没了消息,江意澜担忧万分,几次询问霍世威,亦是一无所获。 不多久,前方战场送回快报,骆家在战场上投敌叛国,顿时,骆家大乱,皇上派人守住骆府,不许任何人出入。 骆镇东瞬间明白了,这是皇上要铲除骆家,而他们深信骆家人是绝不会投递叛国的。那么这很有可能又是皇上设好的一个局,包括骆家人投敌卖۰国的事。 但他却始终想不明白,边境小国来犯,皇上急需骆家效力,为何会出此下策?骆府所有人都被禁足,任何人不得私自见面,各自呆在各自的院内。 恰在此时,芳沁开始游说骆镇东,指责皇上不该过河拆桥,并保证其父,王爷一定会保住骆府。 芳沁凭着公主身份冲出骆府,赶往王府送信。回来后带回不好的消息。皇上决定对骆府动手。 而同时江意黛的丫鬟突然潜进骆府,带给江意澜消息,骆府亡,下一个会是江家,所以提议两家联合,度过难关,都倒向王爷一边。 江意澜这才陡然明白王爷的意图,她果断的找到芳沁,流露出想要劝说骆镇东投奔王爷之意,果然芳沁马上生法让她见了骆镇东。 而骆镇东对现下的局势早已摸得清楚。两人也猜测出骆家投敌定然有人捏造,却不是皇上所为。只怕皇上也被蒙在鼓里。 骆镇东顺水推舟,江意澜再见芳沁,提出要回江家见见父母,芳沁竟也欣然同意,此时的江家也不好过,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每个人。 江意黛父母已经义无反顾的站在王爷一边,而老侯爷却并不表态。江意澜去见父亲,表露心态。 返回骆府后,江意澜神情灰暗,与沈妈妈定下一计。 江意澜让官兵进宫报信,她要求和离,自愿入寺做尼姑,终生不嫁。【陪嫁丫鬟个个愿意戴发为妮】 皇上欣然应允,准她前往寺庙,并派人亲眼看着她削发。沈妈妈也陪着削发。 江意澜夜访师太。又过几日,寺内就放出风来,江意澜已被师太收为关门弟子,入关修炼半年,任何人不得惊扰。 江意澜带着沈妈妈,【一个丫头】偷偷出寺,准备去边境找骆玉湛。江意澜与沈妈妈化妆为男人,而丫头为小厮,一行出城,直奔边境。 三人走到一个叫唐镇的地方,恰逢一男子买亲,不想却看上了江意澜,遂将江意澜抢到了山上,到后才知那男子原来是女扮男装,她要的不过是几个小丫鬟,她一眼便看出江意澜也是女扮男装,所以将其抢到了山上。 女孩叫潇煜,其母潇楠。江意澜无意中发现她就是骆镇南喜欢的女子,而潇煜则是骆镇南的女儿。 潇楠得知江意澜乃江家的媳妇,遂故意刁难,却每次都被江意澜化解,江意澜又设计让潇煜知道了父亲骆镇南的事,潇煜很激动,准备寻夫,潇楠阻挠。 潇楠得知骆镇南一生未娶时,心中感动,遂答应护送江意澜与沈妈妈前去暖洋。 暖洋一片狼藉,到处是死尸,十分凄惨。几人误打误撞救了骆玉湛,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他们几次派兵回京城救援,却从未得到消息,现在才知原来是蓝翎王爷要造反。 骆玉湛几人回到战场,潇煜与骆镇南相认,面对失而复得的爱人,骆镇痛哭。 沈妈妈要求做天宇朝的使者前去大平国见耶月天,江意澜他们却不敢大意,遂决定先让骆玉湛夜探大平国营帐,却差点中了埋伏,终于见到了耶月天,耶月天见到沈妈妈信物,悲喜交集,只身前往天宇朝大营将沈妈妈接回,并发誓与天宇朝永世交好。 耶月天听沈妈妈说了江意澜,又见其才貌双全,竟看上了江意澜,私下里要江意澜跟他走。骆玉湛十分气愤,当夜便与江意澜发生了关系。 蓝翎造反,但骆家却不知道皇帝的意思,遂派人前往京城,告诉皇帝骆家并未叛变一事,看皇帝的态度,皇帝亦对蓝翎有所察觉,遂下密令。 骆镇南依旧镇守在边境,而骆玉湛与江意澜偷偷返回京城,江意澜依旧回了庙里,又趁机找到芳沁,声称江家愿意投靠蓝翎王爷,芳沁大喜,立马安排蓝翎与江微岸见了面,蓝翎十分狡猾,却不透漏造反的事,只试探江微岸。 恰时,骆玉湛命人放出风声,边境大乱,战火即将烧到京城里来,蓝翎信以为真,认为时机到了,带人冲进皇宫,却被皇帝瓮中捉鳖。 蓝翎被抓,王府倒台。芳沁参与此事,即将被处斩。骆镇南与大平国讲和的消息传来,皇帝大喜,重赏骆家,骆镇东却表示,只求留芳沁一命。 芳沁大恸,没想到她从未当做家人的骆家竟为她求情,原来毒害老夫人一事也是她派人所作,就是为了让骆家人误以为是皇帝做的事。 骆玉湛正式搬到江意澜房里,老夫人۰大喜,身体渐好。朱颜传来消息,香源生了个男孩,老夫人更加开心,偷偷告诉骆玉溪,命其前去探望,大奶奶岳氏不高兴,却也不敢多说,只好把香源抬了做妾。 得知骆玉湛身体并无毛病的消息,薛姨娘大喜,几次在骆玉湛跟前卖弄,骆玉湛忍无可忍,亲自去老夫人跟前求了把其赶走,老夫人竟然也准了。 骆镇东凯旋而归,跟他来的还有潇楠和潇煜,老夫人百感交集,当下便命人为其准备新房,让两人成亲。潇楠却表示还要回山上。骆镇南竟然也表示要与其一同回山上,潇楠感动不已。 江意澜回江府,因着她立功的缘故,二房并未在蓝翎造反中获罪,只是江微波降职。江意澜终于扬眉吐气回了江府。这时她又想起那本野史所说,始终不明白其中含义,得了骆玉湛的提示,遂一笑了之。 多年后,两人儿女绕膝,过着幸福的生活。 ++++++++++++ 所有的内容都在这里了,亲们看一看吧,很简略,请亲们原谅。I861 第一百五十一章.事露 骆玉蝉见江意澜一副茫然无知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举在半空中的手更是颤了几颤,“你还装到几时?闲云庵里的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若不是你,还有谁?” 江意澜猛然惊觉骆玉蝉所指何事,她与陶清廷私会之事,莫非有人知晓了?心里遂咯噔一下,“玉蝉,你这话好没来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骆玉蝉气的面色发紫,高举在半空中的手终是落了下来,最后气的跺着脚哭了起来,“你若对我不满,直接来找我,何苦如此作践我?还巴巴的跑去告诉大伯母,害的我娘在侯爷夫人跟前丢尽了脸面,怪不得昨儿个玉窗与你的小丫鬟过不去,定是他知道了这些事的缘故。” 江意澜倒抽冷气,竟是被何氏知道了?不过是昨日发生的事,她怎会如此快便得了消息? 骆玉蝉只在一旁低声哭泣,肩头微微耸动着,好不悲戚。 “玉蝉,你原是信我才未避讳此事,倘若我真想害你,当时何苦还说那一番警惕的话?”江意澜柔声劝解,她自知骆玉蝉此时的心情,若这事传了出去,她的闺誉也就完了。 骆玉蝉又跺了跺脚,“不是你又是谁?”她忽的抬起头来,两眼里布满红丝,面上带着质疑,“莫非你想说是江侧妃?” 还不等江意澜回话,她便接着说下去,“莫说她并未看清,即便真的看清了,这么短的时间,她怎能把消息传到侯府里来?你莫要多说了。只怪我当初看错了你。” 她竟是等也不等,一边哭着一边捂着脸转身跑出了院门去。 江意澜想去阻拦,竟是赶不上她的脚步。 月笼急匆匆的奔进来,“奶奶,您没事吧?大姑娘……” 江意澜摆摆手。“找个与恋红相熟的丫头打听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月笼刚要下去,秋痕已忙忙的走进来,走到跟前,小声道,“奶奶。今儿个大夫人去西岚阁找三夫人,说大姑娘在闲云庵里私会男人,气的三夫人差点晕倒。” 江意黛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把这事儿传给了何氏,江意澜眸光微闪,江意黛嫁入王府不过数日。这关系网建立的果然快得很,居然把手伸到武骆侯府里来了。 江意澜心下暗惊,此事若不说清,只怕骆玉蝉要记恨她一辈子了,可说清了又能如何?得到这么个折辱三房的机会,何氏会轻易放过吗? “二奶奶。”秋痕带着个小丫头走过来,正是老夫人房里名唤青儿的,她手上还拿着件白绒绒的貂皮厚披风。 青儿头屈膝行礼。“二奶奶,老夫人醒了,请您过去一趟。” 江意澜心里微喜。忙问道,“老夫人精神如何?” 青儿如实回道,“老夫人瞧着仍是疲累的很,不过说话倒是有些力气了。二奶奶,老夫人还吩咐奴婢,奶奶感了风寒。特意拿了这件貂皮来给奶奶披着。” 江意澜说了声多谢老夫人关怀,便接过那貂皮披在身上。出了院门,急匆匆的奔向木雪园。 刚到园门口。恰看到何氏也急忙忙的赶过来,遂停下脚步,等着何氏走进来,屈膝行礼,“母亲。” 何氏不冷不热的看她一眼,又看看她肩上披着的貂皮,嘴角撇了撇,鼻间低低的哼了一声,“老夫人对你还真是厚爱有加。” 江意澜知道多说无益,也不多做解释,侧侧身子立在一旁,“请母亲先进。” 何氏哼了哼,迈步进门,骆玉蝉去找江意澜的事她早听说了,直巴不得两人能动手打起来。 老夫人斜身歪在炕上,见何氏也一块来了,面上仍带着些倦色,眉角几不可闻的挑了挑,却并未说话。 何氏缓步上前,屈膝行礼,“母亲,您身体觉得怎么样了?幸亏发现的及时,否则只怕真给那老贱婢害了母亲的性命去了。” 她说着回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江意澜,“听说她是你从外头领回来的,这样不明身份的人你也敢带进来,到底是何居心?我看你打一开始就没安好心,老侯爷给你们害死了,现在又来害老夫人,你说,你们文江侯府到底藏的什么心?” 老夫人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轻咳一声。 何氏急忙转过头来,轻声道,“母亲,您可不能再纵着她了,您这一次多么凶险呀,倘若……” “够了……”老夫人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冷声道,“我差点死了去,你现在又来提老侯爷,是不是看我跟了老侯爷去才高兴?” 何氏一愣,忙住了嘴急着解释道,“母亲,媳妇,不是这个意思,您……” 老夫人淡淡的道,“行了,没旁的事就出去吧。” “母亲……”何氏还想多说,但见老夫人已变了脸色,似是马上就要发怒,遂不敢再多待,屈屈膝道,“母亲,媳妇告退。” 她转过身,又狠狠的瞪了瞪江意澜,心怀愤恨的走出了门。 等她出去了,江意澜才趋步上前,低低的道,“祖母,母亲也是为您好,您莫要气坏了身子。祖母,您现在觉得怎么样?您把我们都吓坏了。” 老夫人微微闭了闭眼,又睁开,目中一片清明,声音稍显虚弱,张口便道,“我不相信是沈妈妈所为,你是怎么看的?” 江意澜怔了怔,看来骆镇东并未告诉老夫人实情,她也不好直说,遂道,“祖母,沈妈妈虽是外头来的,但我跟您一样不相信是她做的,可事关您的安危,咱们都不可不防。” 她的小心谨慎老夫人很满意,略一沉吟,老夫人沉沉的道,“既已被关进柴房里,且等等看再说吧。” 老夫人动了动,轻声道,“躺了这许久,累了,扶我坐坐吧。” 江意澜急忙上前小心的扶着老夫人坐起身,又拿了两个软绵绵的金丝镂线钩边的引枕放在她背后,“祖母,您身上觉得怎么样了?” 老夫人缓声道,“身上倒没觉得怎么样,就是心里头觉得闷,时不时烦躁不安,动不动就想发火。这些日子,你们跟在我身边,都跟着受累了。” 江意澜面带忧色,愤愤的道,“都是马钱子惹的祸,祖母自是不舒服了,您还说我们受累,还亏得我们日日的守在您身边,竟是没发现,让您白白的受了这些罪。” 老夫人淡淡的笑了笑,有气无力的道,“我一把老骨头了,即使没人下药,也活不长了。” “呸呸呸,祖母可不许说这样的话,孙女儿盼着您长命百岁呢。”骆玉蝉苦着一张脸进来,故作不悦的撇了撇嘴,“祖母再说这样的话,孙女儿可不依。” 她步伐轻盈的走进来,弯膝在老夫人床边坐下,亲昵的叫了声,“祖母,孙女儿愿您长命百岁。” 说着眼圈竟是红了。 老夫人微微一笑,嗔道,“我不过说着玩的,你还当真了。” 骆玉蝉美目流转,在江意澜身上淡淡的扫了扫,面上露出一抹忧郁来,“祖母,孙女儿盼着您快些好起来。” 老夫人目中已带了几分疑惑,扫了她一眼,见她眼下一片红肿,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遂问道,“玉蝉,你可是有什么事要说?怎的这般伤心?” 骆玉蝉忙低了头,轻声道,“祖母多虑了,孙女儿只是心疼您。” 老夫人狐疑的看了一眼江意澜,见她蹙着眉角,心下愈发不信,沉声道,“有什么事直说无妨,还真当我快要死了不成?” 骆玉蝉心里一惊,从床上滑落下去双膝跪在地上,目中泪珠儿再次滚落,哽咽难言。 江意澜静立不语,却已猜到了骆玉蝉的心思,但她只做不知,眼观鼻鼻观心,保持沉默。 老夫人抬手捶了捶床面,急道,“你倒是快说啊。” 骆玉蝉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老夫人,她本已打定主意赶在大夫人何氏之前把见陶清廷之事告诉老夫人,但见老夫人这幅神态,似是又要犯病,直吓得心神不宁,又有些拿不准主意到底要不要说。 老夫人见她犹豫不决,更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冷着嗓子道,“说。” 骆玉蝉低垂着头,狠声道,“还是让二嫂子说吧。” 说完又唔唔的低声哭起来。 老夫人冷冽的目光立马转向江意澜。 江意澜微蹙眉角,骆玉蝉自知行事有错,却又把自己拉下浑水,是想减轻她自己的责任吧? 容不得多想,她上前一步,缓声道,“祖母,我们去闲云庵的时候碰到了陶清廷。” 老夫人眉角跳了跳,直了直身子,目光如炬,“玉蝉,你可是与他私下里说话了?” 不问还好,此话一出,骆玉蝉反倒扑在床上哇哇的大哭起来。 老夫人心下了然,脸色本就苍白,这下愈发的难看了,她狠狠的瞪了一眼骆玉蝉,看向江意澜,“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意澜看看双肩抖动不已的骆玉蝉,在心底轻叹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只将偶遇的一部分说给老夫人听,至于两人因何偶遇她只当不知了。(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别有用意的道歉 老夫人苍白的面色渐渐发青,双眉紧皱,冷声问道,“玉蝉,你告诉我,之前你有没有跟陶清廷联系过?” 骆玉蝉心底一慌,急忙摇着头解释,“祖母,我哪里敢有那样的心思?您,您也不相信我么?” 她捏着帕子遮在眼上,伤心欲绝的道,“现在连祖母都不信我,那我还活着干什么?白白的玷污了武骆侯府的名声。” 她羞恼不堪,哭着站起来,转了身就要往外冲。 江意澜急忙拉住她,低声喝斥,“祖母这才刚好一些,你这是做什么?祖母是太过担心你,你当祖母是在怪你么?” 骆玉蝉扭捏着甩开江意澜的胳膊,瞪她一眼,狠声道,“你不就盼着我死的么?我死了你就好了?我活着就碍着你了么?” 江意澜气的哭笑不得,索性松开手不再管她。 老夫人这下也看出两人之间生了嫌隙,遂沉声道,“这事绝不是你二嫂子说出去的。” 骆玉蝉却不肯信,歪着头狠狠的瞪了瞪江意澜。 老夫人长吐口气,疲惫的闭了闭眼,“玉蝉,不管你是有心还是无意,若你再出去见一次陶清廷,这门亲事就只当作罢了。” 骆玉蝉猛的一愣,吃惊的抬起头,面色变得刷白,她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终是未说出旁的话来,只默默的低了头轻声应道,“是,祖母。” 老夫人心里头有些沉重,但实在不愿多说,遂摆摆手,“我累了。出去吧。” 江意澜忙福了福身,她对老夫人刚才的话亦是有些惊疑,但老夫人既然这么说了,定有她的道理,横竖不管自己的事。遂不想多问。 骆玉蝉跟在她身后出了门,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很显然,还在生着气呢。 江意澜颇觉头疼,没想到竟是这样就把骆玉蝉给得罪了,可她实在太冤枉了。到底是谁说出去的呢? 她亦转身准备回落青堂,远远的却瞧见霍世威疾步而来,她稍稍犹豫了下,终是停下等他走近。 霍世威一袭青布长衫,步态稳健。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抹深沉,令人捉摸不透。 他走上来停下,径自问道,“二奶奶是在等我吗?” 江意澜微微福了福身,先是问道,“我想问问祖母的身子怎么样了?” 霍世威看她一眼,“已无大碍了,这两日饭菜里并未发现异常。” 江意澜轻轻点了点头。道一声,“有劳霍世医了。” 霍世威淡淡的嗯了一声,又道。“听说边境战事越来越紧张,似乎被追的很紧,朝中亦是多日未收到战报了。” 江意澜愣了愣,脸上不由得微微一红,她的心事竟是这样的明显么?一下子便被人看穿了。 霍世威故作不见她面上的尴尬,似是安慰的道。“二奶奶放心吧,武骆侯府还从来没打过败仗。定能旗开得胜。” 江意澜屈屈膝,缓声道。“只愿这世间再无战争。” 霍世威若有所思的看她一眼,沉声道,“我去看老夫人。” 江意澜略点点头,侧身让霍世威先行过去,她才转身往回走,远远的瞧见骆玉窗正站在落青堂门口,低着头正与身边的小厮说着什么。 江意澜眉角挑了挑,缓步上前。 那小厮看到她,忙躬身站到一旁,“二奶奶。” 骆玉窗转过身看着江意澜,面色不善,眉角处带着几分怒意,语气稍显生硬的道,“母亲让我来看看二嫂。” 江意澜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既然这么不情愿,何必来道歉呢? 她声音稍显冷淡,“多谢三弟。” 抬步从他身边越过,径自进了院门。 骆玉窗自知理亏,却又实在拉不下面子来,别别扭扭的立在那里,如果不是母亲,他怎会跑来跟个女人道歉? 倒是跟着他的小厮心思灵活,不时的给他使眼色,最后见他不肯低头,只好举步上前,恭声对江意澜道,“二奶奶,三爷念您的情,特来感谢您。” 江意澜停下脚步,蓦地转过头,低沉的声音稍显清冷,“你主子念我的情,是让你这个做奴才的来说的么?三婶也是这个意思吗?” 那小厮心下一乱,忙低了头,“奴才不敢。” 骆玉窗蓦地抬起头来,恼意更甚,“你……” 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小丫头,竟然还要他这般低声下气,不过一个奴婢,别说是没死,就是死了还能怎么样? 江意澜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三弟是在说我吗?” 骆玉窗愈发恼恨,想起来时母亲交代的话,终是咬了咬牙忍了下去,转过头瞪着那小厮道,“爷在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那小厮惶恐的退到他身后,白嫩的脸上泛着一层青色。 骆玉窗嘴角微动,勉强笑道,“二嫂子,都是小弟的错,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弟定然铭记于心。” 江意澜并不想与他多说,遂道,“三弟还是多念一念三婶的话吧,可怜天下父母心,但愿三弟能明白。” 骆玉窗心下一梗,面上却不动声色,只作揖道,“小弟明白,多谢二嫂教诲。” “若没事,三弟就回去吧。”江意澜说着转身回了落青堂。 骆玉窗直起身子,目里露出一抹寒意,若有所思的目光却扫向了搀着江意澜的月笼。 回了屋,江意澜有些气闷,沉声道,“后院内宅的,也带着个小厮来回逛荡,真真没有规矩。” 秋痕已端了热茶上来,见她生气,低声道,“奶奶不必生气。三爷心里有愧,许是放不下面子。带个人跟着来,许是壮胆呢。” 江意澜接过杯子放在嘴边喝了一大口,想起骆玉蝉骆玉窗姐弟的事,只觉得头疼。放下茶杯道,“我去床上歇一歇。” 月笼朝秋痕递个眼色,两人齐声道,“奴婢告退。” 窝在床上,江意澜反而睡不着了,骆玉湛临走前说的话言犹在耳。可却不知道他如今身在何处又是何种情形。 霍世威今天又是那么说,可见战事日益紧张了,皇帝的态度又不明朗,这对武骆侯府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一时间,她既担心骆玉湛的安危又担心武骆侯府目前的处境。一颗心只吊来吊去难受的很,索性又从床上坐起来,两眼直勾勾的盯着某处,发起呆来。 过了几日,老夫人渐渐的好了起来,面色红润精神焕发,府里的人更加相信毒便是沈妈妈下的,亦多了一些风言风语。 “大夫人都说了。二奶奶是个命薄的,定会给咱们武骆侯府带来灾祸,果不其然。还没进门就把二爷折腾的丢了半条命,刚进门就克死了老侯爷,这会子又要害老夫人了。” “啧啧……真是人心难测,瞧着是个心善的,成日里不声不响的。” “这就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亏得老夫人还这么相信她呢。唉……” 窃窃私语声不断的传出来。月笼咬着牙站在门外,气的泪珠子在眼里打转转。直恨不得进去撕烂了她们的嘴,可她想起主子一再叮嘱过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出头。忍字当先。 她抹了一把眼里的泪,气呼呼的转身走开,狂奔到一处,终是忍不住气的跺起脚来。 “月笼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温柔而又细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月笼忙收起面上怒色,回过头去看,见是个白白净净的小厮,瞧着有些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遂有些警惕的瞪着他。 “姐姐不认识我了么?我是三爷跟前伺候的,前几日跟着去过落青堂的。” 月笼这才想起来,想起主子怒骂三爷带小厮在后院晃荡的话,心下更多了几分警惕,略带冷淡的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小厮态度甚是卑谦,“三夫人有话吩咐,正好经过这里,我这就回去了。” 月笼淡淡的哦了一声,正眼都没看他一下,本想转身就走,却见他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似是还有话要说。 果然,他面上露出一抹关心来,“月笼姐姐这是怎么了?” 月笼浑不在意的道,“没事,你快走吧。” “姐姐,我叫常可,三爷给起的名。”常可微微一笑,转身走开。 他身上虽穿着下人的素净衣衫,但他挺拔的身姿及稳健的步态却使得他多了几分与众不同。 月笼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 回了落青堂,她自是不敢露出半点异样来,却还是被秋痕瞧了出来。 秋痕听她说完,低头想了想便道,“这样的事以后你听也别听,咱们只管做自己的事,主子的事主子自有分寸,这些话也不要让奶奶听到了。” 月笼也跟着点点头,心里的郁闷稍稍消减了些。 而江意澜索性除了去木雪园哪里都不去了,老老实实的呆在房里或看书或睡觉,反倒比以前更清净了。 “你们奶奶还在睡觉吗?”外头突然传来芳沁的声音。 接着便是月笼回禀的声音,“回郡主,奶奶还在睡觉。” 芳沁便道,“总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怎么也不劝着点?” 江意澜听着芳沁的声音渐近了,忙闭上眼,总要装个睡觉的样子才好。 果然,她刚闭上眼,芳沁抬脚就进来了,行至床前,低声轻唤,“意澜?” 江意澜朦朦胧胧的睁开眼,双目有些呆怔,稍过片刻才忽的睁大眼,哎呀一声从床上坐起来,“郡主,您怎么来了?” 芳沁轻叹了一声,“我听人说你最近一直闷在房里,这怎么行?憋坏了身体,等玉湛回来了岂不心疼死了?” 江意澜面色微红,忙掀开身上的丝被下床,“让郡主见笑了,我是太懒了,不愿意出门。” 芳沁微微一笑,“你心里的难处我自是明白的,这府里越发没有规矩了,老夫人才病了这几日就乱成了这样,要我说,大嫂就该狠狠的治一治。” 江意澜故作不知她指的什么,只陪着笑了笑,“母亲近日许是太忙了。” 芳沁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她日日里都忙得很,只不过没忙对地方而已。”遂又劝道,“老夫人如今大好,你也不必把那些闲言碎语放在心上,老夫人自是信你的,你万不会害老夫人的。” 江意澜轻轻低了头,“多谢郡主信任,其实我没什么的,只是觉得出门多惹是非,不如呆在院子里的好。还劳的郡主来看我。” 芳沁怒瞪她一眼,“你这是什么话?倒叫那些胡说八道的奴才们给吓住了,你该干什么的还干什么,那些人自会有人治的,实在不行,我替你都赶了出去。” 江意澜知她是在说笑,但仍是颇为感激的道,“多谢郡主,那倒不必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心里有数便是了。” 芳沁便叹了一声,“真是个懂事的孩子,今儿个天很好,不如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江意澜本不想出门,但见芳沁如此热情,也不好推脱,遂道,“还请郡主稍等片刻,我略略收拾下。” 芳沁笑了笑,“不急,你慢慢收拾。” 月笼与秋痕同时进门,帮着换了衣服又重新梳了头。 重新站在芳沁跟前的江意澜身穿杏色夹衫粉色百褶裙,腰间束着一条白玉带子,将她玲珑有致的身子勾勒的愈发标致。 芳沁禁不住感叹一声,“你这模样,说你是个未及笄的,人家还不定相信呢,真真好看。还有这沉稳的性子,你说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 江意澜心下微动,面上浮了一层红晕,扭扭捏捏的道,“郡主,您这是夸我还是贬我呢?说的我倒像是很老了似的。” 芳沁却摇着头笑了笑,“就是这个感觉,倒像是比我还要老成几分似的。” 江意澜故作惶恐,忙道,“郡主取笑意澜了。” 芳沁哈哈一笑,径自牵了她的手,转身出门。 江意澜有意挣脱出来,却又觉得太过刻意,遂任由她牵着出了院门,心里却在嘀咕着,什么时候芳沁对她如此亲近了? 说实话,这样的亲昵让她心里反而生出些不安来。(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五十三章 杀鸡儆猴 傍晚时分,月笼急匆匆的奔进房里,一脸怒意。 江意澜瞧她一眼,蹙眉问道,“怎么了?” 月笼怒道,“奶奶,那些人真是太过分了,沈妈妈……” 江意澜挑眉问道,“沈妈妈怎么了?” 不自觉的语气里竟含了几分紧张。 月笼回道,“吃剩饭馊食也就罢了,送饭的时候还敢对沈妈妈打骂。” 江意澜倒抽一口冷气,当即拍桌怒道,“胆子真是太大了,就算沈妈妈真是毒害了老夫人,侯爷都没发话,哪里轮得着她们如此。” 她眼珠子一转,冷声吩咐道,“你去瞧着,等会子有人去给沈妈妈送饭,你再回来禀告。” 月笼心下微惊,似乎很久未见奶娘这般恼怒了,心底里却又禁不住一阵欢喜,奶娘早就该出手惩治她们了。 她应了一声,疾步奔出房门,一刻不停留的去了关沈妈妈的地方,躲在暗处偷偷观察。 江意澜用过晚饭坐在房里,一直等了大约一个时辰,月笼才回来了。 一进门,月笼便急着道,“奶奶,您快去看看吧,送饭的一个老婆子正骂着呢。” 江意澜心头顿时冒出一股火来,先不说沈妈妈的特殊身份,只说她是自己跟前伺候的,即便是真犯了错,处死便是,也不可受这样的羞辱。 外头天已经黑了,月笼提着灯笼在前头引路。 江意澜则扶着秋痕的手紧紧的跟在后头,还未走到柴房门口,便听到里头一阵尖锐的喝骂声,“怎么?你还不服?你以为你还是老夫人跟前的大红人?横竖不过是个老贱婢。还在我们跟前装什么清高,你这么清高年轻的时候怎么没爬上主子的床?” 越往下骂的更难听,江意澜气的咬了咬牙,紧攥了攥着拳头,快步迈过去。 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到一个身高马大的粗壮老婆子正两手叉着腰,脸红脖子粗的对着沈妈妈大放厥词。 而沈妈妈端坐在地上,衣衫凌乱,但神情却悠闲的很,似是根本没把老婆子的谩骂放在心上。 月笼提着灯笼走进去,气的跺着脚喝道。“你送饭就是来骂人的么?” 那老婆子抬起头来,见江意澜立在门口,心里慌了慌,忽的又想起大夫人说的话,顿时便安定下来。只嬉皮笑脸的迎上去,行个礼,“二奶奶怎么来了?” 江意澜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我若不来,怎么能听到这么精彩的话呢?你年轻的时候是想爬上哪个主子的床呢?” 老婆子面色变了变,讪讪笑道,“老奴说笑呢,二奶奶千万别在意。” 坐在地上的沈妈妈站起身。恭谦的行个礼,低低叫道,“二奶奶。” 江意澜略一点头。目光仍是落在老婆子身上,“我倒是要去问问祖母呢,爬上主子的床是个什么意思。” 老婆子一凛,猛然想起二奶奶还未及笄的事,不由得紧张起来,赔笑道。“二奶奶,奴婢是骂这贱婢呢。她害的老夫人差点没了命呢。” 江意澜淡淡的道,“她是贱婢。那背地里你是不是也要骂我一声贱主了呢?” 老婆子瞪大眼忙摇头,“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江意澜沉喝一声,“有什么你不敢的?爬上主子床的话你都能说出来,还有什么你不敢?秋痕,去把大夫人请到这里来。顺便也把芳沁郡主请来。” 老婆子贼溜溜的眼珠子转了又转,请大夫人她自是不怕的,可干嘛请郡主来? 一想起郡主的性子,她立马打了寒噤,急忙跪在地上,“请二奶奶赎罪,奴婢错了,都是奴婢错了。” 江意澜狠声道,“一句错就能了事吗?” 这府里实在太乱了,也该治一治了,别人治不如她亲自动手的好,只当她是个吃闲饭的,今儿个她就要把这些人好好的治一治。 秋痕得了命令,早就转身走了。 老婆子跪在地上,江意澜却不再多说了,转过身去看沈妈妈,温声道,“妈妈受苦了。” 沈妈妈微微一笑,“不过一些小事,二奶奶不必放在心上,老夫人怎么样了?” 江意澜道,“已经大好了。” 目光落在放在地上的菜碗里,只见里头的菜汤早已变了颜色,稀拉拉的飘着几根菜叶子。 她禁不住怒声向老婆子问道,“只有这些么?” 老婆子正在紧张的想着等会子该如何回话,冷不防被她一声喝问,当下便回道,“只有这些。”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江意澜一连声说了三个好字,终于怒声道,“月笼,把碗端过来,让她喝下去。” 老婆子吓得哇哇大叫,磕起头来,“二奶奶,二奶奶……” 月笼却已端了碗上来,“二奶奶让你喝你就喝下去,沈妈妈能喝,难道你就不能喝吗?” 老婆子大叫道,“她是杀人凶手,奴婢可不是啊,奴婢是一心护主的啊。” 江意澜冷冷的盯着她,“护主?你护的是哪个主子?” “大……”老婆子张口就要说大夫人,突然想起大夫人曾经吩咐过的话,马上闭了嘴改口道,“二奶奶是奴婢的主子,老夫人也是奴婢的主子,大夫人也是奴婢的主子,郡主,郡主也是。” “谁是你的主子?”芳沁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早有人把这边的情形禀告给了她,只是没想到江意澜会派人去请她。 老婆子颤了颤,半张着嘴,最后只在地上磕了个头,“郡主。” 芳沁抬脚进门,望向江意澜,“意澜,这是怎么回事?” 江意澜眼里已落下泪来,拿着帕子在眼角上擦拭,“郡主,我本想来问一问沈妈妈,到底为何要害老夫人,到底是在我跟前伺候的,我不能不问,谁知,谁知……” 她低低的哭起来,纤细的身子微微的颤抖着,似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芳沁缓步上前,扶着她的肩膀柔声道,“你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你一个奶奶难不成还被一个老刁奴给欺辱了?” 江意澜抽泣几下,擦了擦眼角的泪,狠声道,“她说的那些话,我,我……” 低着头她给月笼递个眼色。 月笼自是会意,立马双膝跪在地上,带了哭音,“郡主可要替我们奶奶做主,奴婢虽不该说这样的话,可奴婢不得不说,奶奶来的时候,她正在指着沈妈妈说什么年轻的时候怎么没爬上主子的床,还有,还有一些更难听的话。” 芳沁当即便气的两眼冒火,抬起腿一脚踹在老婆子身上,恶狠狠的道,“你个老刁奴,这话也是你能说的?还当着二奶奶的面说,这一府的姑娘爷们都让你们这些贱婢教坏了。” 老婆子被踹的跌坐在地上,吓得大气不敢出一下,又不敢辩解,只盼着大夫人来了能为自己说上一两句话。 她正想着,何氏果然就进来了,恰听到芳沁的话,心里咯噔一下,自是不知芳沁为何如此生气,遂上前道,“郡主这是怎么了?生这么大的气。” 芳沁哼了一声,“大嫂,你还是管一管吧,如今母亲正病着,没得让这一起子贱奴坏了武骆侯府的声誉。”(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死人 何氏狠狠的瞪一眼那老婆子,暗骂一声不中用,目光又扫向江意澜,稍有不善,面上却笑意盈盈,“郡主,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芳沁嘴角撇了撇,哼了一声,“大嫂还是问问这老刁奴说的什么话吧。” 何氏厉声问道,“你当着郡主的面浑说了什么话?” 大夫人来了,老婆子顿觉心里有了底,低着头狡辩道,“大夫人,老奴没在郡主跟前说什么。” 何氏马上转了头去看沈妈妈,眸子里射出两道火来,“你这个杀人凶手,到了这时候你还惹麻烦,有人来给你送饭,有吃的有喝的已经不错了,还闹腾什么?我看就该直接送到大牢里去。” 何氏竟是把矛头直接转向了沈妈妈,而刻意将老婆子的问题忽略了去。 芳沁禁不住皱皱眉,江意澜心底冷笑,突地趴在芳沁身上大哭起来,“郡主,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她进府来,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不活了,我真的没脸活下去了。” 芳沁急忙安慰道,“意澜,你别哭,先把事情说清楚,今儿个这事怪不得你,你堂堂的二奶奶却被个老奴婢欺负的寻死觅活的,这话传出去,咱们武骆侯府颜面何在?” 何氏心头突突的跳,芳沁的这番话可轻可重,可句句都在提醒她若处理不好,将会丢了武骆侯府的脸。 她噎的说不出话来,气的眼珠子差点突了出来,狠狠的盯着江意澜低声喝斥道,“你这样子成何体统?大晚上的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江意澜抽噎着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看了一眼芳沁,又将头深深的低下去。 芳沁实在看不下去了,揽了揽江意澜的肩膀,斜眼看向何氏,目中已带了怒意。“大嫂,玉湛不在家,您就是这么对待他的小媳妇的吗?平日里您说她两句也就算了,竟然连奴婢们都能欺负她,您就是这么当这个家的吗?” 何氏面上青一阵红一阵,可又不敢反驳芳沁。但又实在心不甘,遂急声道,“郡主,您这话……” 芳沁冷眼瞟了瞟她,转过头再也不看她一眼。利目望向跪在地上的老婆子,沉声喝道,“来人,给我掌嘴,狠狠的打,打死了我负责。” 老婆子吓得面色煞白,尖利的大喊一声,“夫人。救命啊。” 遂跪着爬着向何氏靠近。 何氏也是吃了一惊,“郡主,您这是要做什么?” 芳沁兀自寒着脸不说话。站在她身后的两个丫头向来只听主子的命,当即便上前摁住老婆子,一左一右狠狠的扇了起来。 老婆子疼的哎哟怪叫,嘴里还在嚷嚷着,“大夫人救命啊,大夫人救命啊。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啊。” 何氏脸色难堪的很。刺耳的尖叫声让她禁不住捂着心口,“郡主。为了两个奴婢,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到底是怎么回事?” 芳沁摆了摆手,“先停了吧。” 她转过身看着何氏,“大嫂,这会子您才想起来要问问怎么回事吗?既然您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先问问这个贱奴呢?” 她又对老婆子厉声呵斥道,“说,你到底说了什么样的好话。” 那老婆子再也不敢狡辩了,捂着一张红肿的脸,哭着道,“奴婢,奴婢是说的沈妈妈,奴婢说年轻的时候怎么没爬上主子的床……” 她自知做错,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快让人听不到了,但在场的每一个人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何氏气的几乎喘不上气来,指着老婆子喝骂道,“你,你,你,真该死,打,狠狠的打。” 老婆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嘴角血丝缓缓流下来,“大夫人啊,奴婢,奴婢……” 她还想往下说下去,但黑珠一转,立马又顿住,此时她若说出是奉了大夫人的命,只怕下场会更惨。 芳沁冷哼一声,“大嫂,我看这些人愈发的没有规矩了,您若不忍心罚她们,不如让二嫂子来管管。” 何氏心里一滞,这是要她交权啊,当下气的头都要炸开了,她堂堂的侯爷夫人,偏偏要受一个郡主的气,却又没处说理去。 江意澜擦了擦脸上的泪,幽幽的道,“都怪我不好,若不来就没事了,母亲,郡主,你们都不要生气了,这都是我自作自受。”说着转过头狠狠的剜了沈妈妈一眼,气急败坏的道,“我平日里我待你也不薄,你因何要害祖母?若不是父亲拦着,我马上就让人把你打死了事。” 沈妈妈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只低着头默不作声。 月笼适时端起那一碗菜汤子扔到她跟前,狠声道,“亏得还有人给你送吃喝,你这样的死了都活该。” 芳沁的目光立马被那一碗发嗖的饭食吸引了,沉声道,“这是什么东西?喂猪喂狗的?沈妈妈虽说犯了大错,可一个临死之人,却也不能苛刻至此吧?” 江意澜呸了一声,“饿死了都活该。” 何氏直憋得肺都要炸了,旁的人她动不得,难道连一个犯了大罪的奴婢她都动不得吗? 但当着芳沁的面,她却只能将苦水都咽下去,“来人,把她关到柴房里,三天不准吃饭,再给沈妈妈换一碗饭来。” 芳沁松了江意澜的胳膊,柔声道,“咱们也走吧,莫要再生气了,虽说是你身边的人犯了错,可也不能因此就赖了你去,全府里谁若敢说你一句不是,我第一个饶不了她。” 说到最后一句,她语气加重了许多。 江意澜轻轻的点了点头,屈膝道,“多谢郡主。” 然后任由芳沁牵着手走出屋门去。 四个丫头在前头提着灯笼,将路面照的闪着亮光。夜风带着暖意扑面而来。 江意澜停下脚步,对着芳沁屈膝行礼,“今日多谢郡主,我……” 芳沁忙拍了拍她的手,“谢我做什么?大嫂所作我早就看不过去了。只是不想管闲事而已。以后有什么事,你只管让人去叫我,我看哪个敢欺负你。” 江意澜嘴上不住的说着谢,心里却又犯起了嘀咕,芳沁一向清傲,为何独独对她这般亲昵呢?似乎已经超过了一般意义上的亲密。 她正兀自想着。芳沁却已转了话题,“意澜,回去好好歇着吧,什么事都不必放在心上,有我在。不必怕。” 江意澜又说了一声谢,便与芳沁分路而行。 回到院子里,月笼长舒了口气,“奶奶,郡主那几巴掌打的实在太爽快了,死老婆子就该打。” 江意澜沉默不语,她是故意让人把芳沁请去的,却没想到芳沁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激烈。仿佛特意要卖一个人情给她似的。 是这样吗? 那么什么时候她会收回这个人情呢? 夜,愈发黑沉。淡淡月光亦遮不住满天的黑暗,反而被夜悄无声息的吞噬了。 果然一连几日。府里的闲言碎语少了许多,沈妈妈的饭食也好了很多。 江意澜每日除了去木雪园陪着老夫人,其余的时间便闷在屋里不出门,心里也越来越焦急不安,不知为何骆玉湛一直没了音信。 清晨,她坐在镜前。镜中的人儿面色稍显憔悴,眼下一圈黑晕。连着几日她晚上都做噩梦,吓醒后便睡不着了。 每个梦境里都有骆玉湛受伤的情形。似乎每次都能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他到底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呢? “奶奶。”门口陡然传来秋痕的声音,她吓了一跳,摸着木梳的手顿了顿。 秋痕缓步走进来,见她面色有异,忙问道,“奶奶,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这样难看。” 江意澜恍惚回过神来,淡淡的应道,“无碍,许是晚上没睡好的缘故,有什么事吗?” 秋痕低低的哦了一声,将信将疑,却又不敢多问,遂回道,“老夫人请您去木雪园。” 江意澜嗯了一声,又道,“你再帮我上一层粉吧,莫让老夫人见了忧心。” “是。”秋痕走上来,细细的为她上粉涂抹,心里略感不安,她很少见到主子这样,似是丢了魂一般。 梳妆完毕,江意澜扶着秋痕去木雪园,才走到半路上,突然听到有人说道,“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啊。” 江意澜心里一颤,顺势望过去,但见几个丫头婆子正慌乱的狂奔着,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 秋痕惊道,“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转过头对江意澜道,“奶奶,您先等一等,奴婢过去问问。” 江意澜略一点头,站在了原地,心里却一直七上八下的。 片刻,秋痕返回来,面色苍白,“奶奶,府里死了个老婆子,一张脸乌黑发青,像是被毒死的。” 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却把她一张脸映的惨白,尤其是说到毒字时,更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府里接二连三的发生下毒事件,实在令人心揪。 江意澜隐隐的察觉到些什么,厉声道,“快去木雪园。” 来不及扶上秋痕的手,她疾步朝木雪园奔去,才到了院门口便见骆镇东与霍世威急匆匆往院子外头走。 骆镇东看到她,吩咐道,“你先去屋里头陪着你祖母,外头的事不要让你祖母知道。” 江意澜点点头,屈膝道,“是,父亲。” 站在院子里,她长舒口气,让心情稍稍平复下,这才佯装平静的进了屋门。 谁知才刚踏进去,老夫人便沉声问道,“死的是什么人?”(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宫里来人 江意澜奇道,“祖母,您已经知道了?” 目光落在老夫人身侧的一个小丫头身上,见她朝后缩了缩,便知是她将这件事禀告了老夫人,既如此,也不必再隐瞒了。 老夫人面色阴郁,浓眉紧蹙,略含怒意的道,“这府里没了太平日子了。” 江意澜见她动怒,忙上前劝道,“祖母,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许是旁的原因,您千万别生气,您身子才刚好。” 老夫人叹了口气,紧握的拳头在桌面上砸了砸,“外头打仗,家里头也不肃静,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真是天要亡我骆家吗?” 江意澜吃了一惊,“祖母,您这话是怎么说的?不过是凑巧了,怎会想到亡不亡的事上去了?” 老夫人蓦地变了脸色,面颊上肌肉微微颤动着,双目炯炯有神,射出两道明亮的异光,一字一句的道,“天要亡我,我偏要抗天,看谁能奈我何?” 一瞬间她面上似是蒙上了一层光辉,洋溢着阵阵无法抑制的豪情,竟有几分战场上女将军的风采。 江意澜看的呆了呆,心下不由升上一股钦佩来,为着老夫人的乐观与坚韧不拔。 老夫人转过头瞟了她一眼,嘴角扬了扬,微微一笑,“怎么?怕了?以为我老婆子疯了不成?” 江意澜缓缓的摇了摇头,由衷的赞叹道,“祖母,您若为男儿,此时还可做领兵打仗的大将军。您,丝毫不输男儿。” 老夫人呵呵笑起来,“你倒是会说话。” 她嘴角挂着笑。可心里却是沉重的,可该来的挡是挡不住的,只有勇往直前。 两人正说着,骆镇东已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却不是霍世威。而是芳沁。 两人的面色都有些沉重,又都带着些焦急。 骆镇东摆了摆手,“你们都下去吧。” 立在房里的丫头们齐齐福身应道,“是。” 骆镇东挨着老夫人坐下,目光从芳沁身上一扫而过,对老夫人道。“母亲,死了的并不是咱们府上的。” 芳沁来不及坐下,颤声道,“母亲,那人我认识。以前我进宫的时候见过她。” 老夫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起来,惊得倏然起身,目光投向芳沁,“宫里的?” 芳沁重重的点了点头,“母亲,她眼角有颗黑痣,我记得很清楚,不会错的。她原来是在皇后娘娘宫里伺候的。” 骆镇东面色沉凝,极其严肃的道,“母亲。对您下毒的也是她。” 老夫人脸色愈发苍白,身形颤了颤,目光直直的定在骆镇东的脸上,“你确定?” 骆镇东重重的点点头,“是世威发现的,那多出来的马钱子是下在菜板子上的。有人用泡了马钱子的水清洗菜板。本来我们商议好今日就把她抓住的,却没想到竟是死了。” 老夫人只觉膝下发软。呆呆的跌坐在床上,喃喃道。“肖妈妈死了,还没说清楚,这又死了一个宫里来的。” 江意澜心里亦是惊涛骇浪,皇后宫里的人来侯府下药,为的是什么?是谁给了她这样大的胆子? 她心底一阵激荡,难道皇帝要对武骆侯府下手了? 她微微的抬了抬头,见老夫人与骆镇东的脸色都甚为难看,知道他们定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一颗心慌乱不已。 芳沁急着道,“母亲,大哥,你们先别着急,我马上回王府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 老夫人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也好,你去吧。” 芳沁转身出门,经过江意澜身边的时候,关心的看了她一眼。 江意澜却并未察觉,一副心思全放在今日之事上。 老夫人转过头看一眼骆镇东,沉声问道,“你一点风声都没听到么?” 骆镇东缓缓点了点头,面色发苦,“若真是要对咱们下手,怎会让我听到风声呢?” 老夫人又问道,“前头战事如何了?” 骆镇东又是摇了摇头,“很久没传来消息了,皇上亦是万分着急,派出去的人都杳无音信。” 江意澜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下沉了又沉,终是抬起头道,“祖母,父亲,二爷曾让人给我送来过信,不过这些日子也忽然断了。” 骆镇东面色冰冷,砰的拍了一下桌子,“真是胡闹,战报当报朝廷,怎可私授?” 江意澜面上红了红,她的目的不在这里,而在送信之人身上,仍是提醒道,“父亲,二爷虽做的隐秘,难保不被人发现,还是及早做防范的好。” 老夫人点头道,“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先除了后患再说,意澜,是谁给你送信来的?快带到这里来。” 江意澜遂道,“祖母,送信进来的是府里的杨武,他倒是无碍,可把信送给他的人就难说了,所以这件事还请父亲出面。” 骆镇东马上意识到江意澜所说的重点,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猝然站起身,“母亲,我马上去办。” 江意澜咬了咬牙,朝前走了两步,双膝跪在地上,“祖母,您罚我吧,这件事我应该早些告诉您的。” 老夫人舒了口气,“我罚你有什么用?玉湛一片痴心,只怕我想拦也拦不住,丫头,玉湛的这一片心,你可不要辜负了他。” 江意澜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既为骆玉湛的这番心意感动,又有些担心这件事会让人抓住武骆侯府的把柄,一颗心七上八下,吊在半空中,难受的紧。 老夫人道,“快些起来吧,结果如何还不明了,莫要先乱了阵脚,府里出了这样的事,下头的人定然都乱了,你出去瞧着吧,若有人胆敢多说一个字,只管打了卖出去,不必留情面。” 江意澜蹙了蹙眉角,轻声道,“祖母放心吧,外头有母亲照看着呢。” 老夫人却哼了一声,“她不给我添乱就不错了,有你在我还放心些。” 江意澜不好再多说,只得垂首退了出去,她在房门口稍站了片刻,明晃晃的太阳射下来,刺得两眼发白,遂朝秋痕道,“咱们过去瞧瞧吧。” 两人刚穿过一条长廊,瞧见霍世威迎面而来。 江意澜上前打招呼,“霍世医。” 霍世威看她一眼,“我刚检查完尸首,已经派人守着了,二奶奶不必过去了,大夫人三夫人和管事们都在。” 江意澜略一点头,既然有这么多人都去了,那她自是不必再多此一举了,又问道,“怎么死的?” “中毒而亡。”霍世威面色凝重,目光朝四周瞟了瞟,沉声道,“侯府里接连发生中毒事件,绝不是偶然,这像是有人刻意安排好的,日后当须小心些才是。” 江意澜心底微动,美目流转,“多谢霍世医提醒,连着发生这样的事,只怕侯府里已是人心惶惶,终究不是好事,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好在还有祖母和父亲,这些事倒不需我操心了。” 霍世威眉角微挑,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不以为然,“既然如此,那你只需操心玉湛的事便好了。” 江意澜微微一愣,感到他语气里多了些揶揄的味道,不觉有些脸红,遂低了头福身道,“不耽误霍世医的时间了。” 转了身便朝落青堂去了。 霍世威对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目间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 江意澜沉闷的回了落青堂,心里终是忐忑不安,隐隐觉得似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正在出神间,薛姨娘轻步走进来,带进来一股淡淡的香气,语气里有些惶恐,“奶奶,咱们侯府里这是怎么了?婢妾听说那死的老婆子不是咱们府里头的。” 她面色苍白,似是受了什么惊吓。 江意澜淡淡的说道,“如今府里人多口杂,你尽量少出门吧,免得招惹了什么事,二爷又不在家。” 薛姨娘马上点头道,“婢妾明白,婢妾知道的。只是……” 江意澜看她一眼,“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也不要多问了,这些事自有老夫人与侯爷处置。” 薛姨娘似乎有些失望,又不敢再多问,遂低声道,“奶奶,婢妾,婢妾想回娘家看一看,还请奶奶准许。” 江意澜细细的看了她一眼,不轻不重的道,“你这个时候出府,只怕不妥吧?府里刚死了人,每个人都有嫌疑。” 薛姨娘突然变了脸色,急声道,“婢妾,婢妾不回去了,不回去了。” 她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躲开这些让人心惊胆战的是非,再说了二爷又不在府里,她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万一哪一日没了命,岂不亏了? 岂料,她竟是走也走不得,躲也躲不开的。 江意澜无暇顾及她心里如何想,摆了摆手道,“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想歇一歇。” 薛姨娘偷偷的瞧了她一眼,见她虽面色有些发白却沉静的很,不禁有些纳罕,奶奶小小年纪,面对生死这样的大事竟没被吓着,瞧着倒是比她们这些年长的还要沉稳。 她略一深思,弯腰屈膝,“婢妾告退。”(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五十六章 无事献殷勤 春日里阳光明媚,却掩不住侯府里的紧张气息,人人都在暗暗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谁都无法想出个所以然来。 月笼打探了消息,急匆匆的往回走,经过二门上的小走廊时,恰碰到了常可。 常可笑的很是殷勤,又似多了几分惊喜,举步上前,“原来是月笼姐姐,您这是去哪里了?” 因着骆玉窗的缘故,月笼也有些不喜他,遂淡淡的道,“去给二奶奶办事了。” 她嘴上说着,而脚下的步子并未停顿。 常可却在一旁道,“还请姐姐慢走,常可有句话要与姐姐说。” 月笼觉得奇怪,停下来斜他一眼,“什么话?” 常可却不语,伸手从袖子里摸去,拿出个翡翠蝴蝶蓝领扣,恭敬而又稍显木讷的道,“前日我随三爷出门,见到这个小玩意,觉得姐姐戴上一定好看,还请姐姐收下。” 他白净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又似是带了些羞涩。 月笼望着他手上的领扣,晶莹剔透闪着蓝盈盈的光芒,煞是好看,眉角不觉皱起来,脸上多了几分严厉,“无缘无故的你送我东西做什么?” 常可见她面露怒意,忙解释道,“姐姐不要多想,原是二奶奶帮了三爷的忙,您又是奶奶跟前伺候的,常可感念二奶奶的恩情,又无以回报,姐姐不要误会。” 月笼冷声笑了笑,“你若感二奶奶的恩情,平日里便把爷伺候好便是。你不必如此,这东西你收回去吧。我不会要的。” 她目中露出些不耐来,抬脚就往前走。 常可手上举着领扣,目光有些呆怔,都说他是个惯会说话长的又可人的,常惹得姑娘们脸红倾心。怎么这会子竟然不灵了? “爷还只当你本事多好,看来也是个在主子跟前溜须拍马的,真用到你的时候,反而不行了。” 常可转过头去,见是自家爷,面上一阵青一阵红。尴尬的道,“三爷放心吧,这不过才刚刚开始。” 骆玉窗却瞥了他一眼,冷声道,“怎么着?还真看上那丫头了?爷已经等不及了。哼。” 常可面上已带了恐意,急忙解释道,“奴才不敢,奴才的心里只有爷一人。” 骆玉窗哧的笑出声来,“爷就喜欢看你这样子,真真勾的爷心头痒痒。” 常可低了头不再说话。 月笼回了落青堂,将在路上碰到常可的事说与江意澜听。 江意澜微微蹙眉,想起骆玉窗的人品嗜好。对他身边的人实在生不出好感来,遂嘱咐道,“那样的人你少接触。莫要传出什么闲话来。” 月笼自是明白的,点了点头,暗地里不免多生出几分留意来。 江意澜看她一眼,又在一旁倒水的秋痕身上扫了扫,温声道,“你们几个跟着我的。我虽不敢保证给你们什么样的好日子,但有一点你们可以放心。但凡你们不愿意的,我是绝不会强迫你们去做的。就是你们的婚事也可以自己做主。” 月笼面上飞红,低着头道,“奶奶,奴婢一辈子都要跟着您。” 江意澜笑了笑,“嫁了人一样可以跟着我,我生活的好,你们心里舒坦瞧着高兴,而你们生活的好了,我自是同样的心情。” 秋痕心下微动,直起身子来,目中闪着点点泪光。 月笼亦是动情,哽咽道,“奶奶,奴婢们跟了您,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江意澜呵呵的笑起来,“傻丫头,咱们主仆一场,便是福分。” 门帘动了动,三人同时朝门口望过去,进来的竟是沈妈妈。 江意澜倏然起身,笑着迎上去,“妈妈,您受苦了。” 沈妈妈换了一身新衣服,面色虽有些憔悴,但精神却是好的,“我哪里受了什么苦头,倒是累的奶奶吃苦了。” 月笼给秋痕使个眼色,两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沈妈妈上前几步,沉声道,“奶奶,情况似乎不妙,您要做一些准备了,侯府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江意澜略一点头,“妈妈,如今大平国与天宇朝的战事日趋激烈,已经很久没送来战报了,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怎么样了,您可有什么法子吗?” 沈妈妈低头沉思,缓缓抬起头来,“除非我能站到天儿跟前,否则他是不会罢休的,他打小便是这样的性子。可是如今我怕连侯府的门都出不去,更别提去战场上了。” 江意澜面色低沉,她亦是明白,两国交战之际,沈妈妈的身份特殊,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下绝不能泄露半点,否则只怕会给两国带来更大的灾难。 沈妈妈又道,“老夫人仍是让我在木雪园里伺候,这些日子,奶奶也要多小心些,凡事都要多想一想才是。” 江意澜点点头,“多谢妈妈提醒,我会的。有什么事我会去找妈妈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沈妈妈便告辞回去伺候老夫人了。 到了傍晚,芳沁与骆镇东同时回来了。 芳沁行色匆匆,面上焦急不安,进了屋便奔到老夫人跟前道,“母亲,大事不好,咱们侯府怕是要出事了。” 老夫人正端着杯热茶,措不及防的手一颤,热水倒在手腕上,可她浑然不知,只盯着芳沁问道,“王爷亲口对你说的吗?” 芳沁点点头,“父王让咱们多加小心。” 老夫人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来,放下手里的杯子,望向骆镇东。 骆镇东心里亦是没底,幸好他找到了替玉湛送信的人,若是被皇上抓住,又是一桩大罪。 他想了想,缓声道,“虽说如此,但有一事我却是不明白的,如今大平国来犯,两国交战,正是需要咱们武骆侯府出力的时候,皇上怎会选在这个时候下手?” 芳沁咬了咬牙,“大哥,正是因为如此,咱们侯府能用得上的武将都上战场了,才更容易下手啊。”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光是这样,母亲,大哥,你们想一想,二哥他们在战场上是不是更加凶险?烽火无情,死伤在所难免,或许这才是皇上的真正目的。” 老夫人倒抽几口冷气,一想到战场上的儿孙们,她的心都狠狠的揪扯在一起,如果他们都出了事,将来她如何面对骆家的列祖列宗? 她微微一晃,差点向后摔倒在床上,幸亏骆镇东疾步上前将她扶住。 芳沁吓了一跳,“母亲,都怪我说的太急了,或许事情还没到那么糟糕的地步,您千万要保重身体。” 老夫人扬了扬手,脸上白的已无血色,“我没事,如今情况危急,咱们必须想一想法子才是,否则,骆家就完了。” 骆镇东心底窜上一层寒意来,他虽早已做好了准备,却没想到灾难说来就来了,但现在他是武骆侯府的侯爷,是武骆侯府最强大的支柱,他必须振作起来,如果他也乱了,骆家才真是乱了。 他定了定心神,扶着老夫人的身子温声道,“母亲,您放心吧,咱们骆家不会完的,儿子就是拼死也要护住骆家的基业。” 老夫人稍显浑浊的眼里黯了黯,定定的看着他,“如今也只有靠你了。” 骆镇东重重的点了点头。 而立在一旁的芳沁目中闪过一丝异样,沉默着没再说话。 夜风吹的树枝子簌簌作响,月笼出了院子准备去灶上给主子炖碗红枣银耳粥,半道上冷不防的被个小丫头拦住了,“月笼姐姐,二门上有人找您。” 月笼蹙紧眉头,奇怪的问道,“大晚上的什么人找我?有什么事?” 小丫头轻声道,“他只说二奶奶的事,月笼姐姐知道的。” 月笼心下一动,难道是二爷送信来了?原来一直是茶镜去找杨武,现在茶镜走了,莫不是杨武来了? 来不及多想,她抬脚就走,朝小丫头喊了声,“我知道了。” 她提着一盏八角小灯笼,只能照清楚脚下的一小片地方,但她脚下的步子却迈的极快,她知道二奶奶正等着二爷的信。 若真是二爷的信,只怕二奶奶就会高兴坏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加快步伐,只恨不得马上见到杨武。 到了二门上,她左右看看,四下里半个人影都没见到,就连值夜的婆子都没看到一个。 她觉得奇怪,遂朝门口走近,对着外头喊了声,“有人吗?” 黑暗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有人走了过来,她提起灯笼转过头去看,隐约间看见一个人影走过来,便问道,“谁在那里?” “月笼姐姐,是我。” 那人走到近前来,月笼仔细一看,竟是常可,心下不由得一沉,“是你叫我来的?” 常可嘻嘻笑起来,“我还怕姐姐不来呢,我的好姐姐,你举着灯笼做什么?” 月笼气的跺跺脚,“大晚上的你让人把我叫到这里来做什么?你,你是何居心?” 突然有老婆子喝问道,“谁在说话呢?” 月笼心里一慌,定是守夜的老婆子来了,提了灯笼转身就要走,谁知常可却迈了一大步挡在她前头,故意提高了声音道,“我叫姐姐来能有什么居心?不过是想与姐姐说说话而已,姐姐,这些日子,我可想死你了。” 说到最后,他言语轻佻,两手也伸向了月笼。(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半生事难罢休 月笼大吃一惊,慌乱中吓得扔了灯笼,两只手恰被常可抓了个正着,正在此时,一个老婆子挑着个灯笼朝他们走过来。 月笼低声喝斥,“你快放开我。” 常可却抓的更紧了,音量也提高了不少,“月笼姐姐,我想死你了。” 月笼急的泪都要掉下来了,也明白了常可的目的,但为时已晚,那老婆子已到了跟前,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们身上。 那老婆子尖叫着啊了一声,响亮的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更加嘹亮,生生的传出去很远。 月笼几欲挣脱常可的手,却被常可轻轻一带,恰撞入他怀里,这一幕全部落入老婆子眼里。 老婆子尖声叫着,“你们,你们,你们在这里做什么?”接着又是一阵恼怒的喝骂,“真是反了反了,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会情人。”又高声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 月笼急的大声道,“妈妈,不是的,不是您看到的那样,我,我……” 常可蓦地松了她的手,巴巴的跑到老婆子跟前,讨好的道,“杨妈妈,您小点声,又不是什么大事,这男欢女爱两厢情愿,您这么大声做什么?” 杨妈妈气的挑起灯笼就往他身上砸,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还男欢女爱,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她说着一步冲到月笼跟前,使了劲的扭住月笼的胳膊,手里的灯笼高高的举起来,粗鲁的喊道,“我倒是要看看是谁。是谁这么大胆。” 月笼捂着脸低低的哭起来,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终于想明白了常可这些日子的献殷勤,原来在这里挖好了坑等着她往下跳。 杨妈妈已看清了月笼,很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二爷不在家,你们就都守不住了?真是些没脸没皮的。” 这话里却是连着江意澜都骂进去了。 月笼怎会听不出来,用力挣脱她的手,厉声道,“你浑说什么?” 杨妈妈哼了哼,“你有脸做还没脸认吗?这会子就在想男人了。真是连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月笼几欲澄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那样的,你,你……” 杨妈妈转了身。极其轻蔑的哼笑道,“我也不管是什么样的,我也懒得想什么,只是我看到了什么就会说什么,你们必须跟我到大夫人跟前说明白去。” 三人这一番拉扯,已有人围了上来,杨妈妈喊了几个人揪着月笼与常可便去了枫林阁。 江意澜一直有些心神不宁,斜身靠在床上。心思却已远远的飞出去。 噩梦里那些血淋淋的场景不断的浮上来,沉沉的敲打着她脆弱的心,她实在无法想象边境如今是何情势。而骆玉湛到底怎么样了。 她竭力的压制着心底四处流窜的牵挂与思念,却发现它们却越来越疯狂的长起来,装满了她一颗心。 “奶奶。”秋痕推开门进来,稍显焦躁,“月笼,月笼出事了。您快去看看吧。” 江意澜怔了怔,这才回过神来。掀了被子下床,“月笼怎么了?” 她心里咯噔作响。猛然想到了茶镜,顿觉手脚冰凉。 秋痕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解释道,“她们说月笼在二门上跟人幽会,被当夜的杨妈妈抓了个正着,现在正在枫林阁呢。” 江意澜蓦地抬起头来,“月笼与人幽会?是不是三爷跟前的常可?” 秋痕的脸色变了变,惊讶的问道,“二奶奶,难道是真的吗?奴婢打死都不相信的,月笼真的与常可……” 江意澜见她意会错了,遂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了,你快带我去三爷院子里去。” 秋痕吃了一惊,“二奶奶,这大晚上的,只怕不妥吧?” 江意澜扶着她的手走出屋门,“别管妥不妥了,难道你想月笼被打死或者卖出去?” 秋痕吓得不敢吭声,只一心扶着主子往外走。 江意澜真是没想到,因着茶镜的事,骆玉窗竟然对他怀恨至此,竟然出此下策来诬陷她房里的丫头。 放走了茶镜,他心有不甘,非要把她跟前的丫头弄死一个才算出口气吗? 江意澜气的两眼冒火,心底却异常的冷静,骆玉窗的事她并不想多管,他爱男还是爱女都跟她没有关系,可他偏偏要跟她过不去,那就另当别论了。 轻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江意澜长吸口气,目中露出一抹倔强,在朦胧的灯光下闪着异样的光彩。 她径自冲进骆玉窗的院子里,不由分说的奔向骆玉窗的寝房。 有丫头上来行礼,“二奶奶,三爷已经睡下了。” 江意澜故意提高了声音,“睡了?那你进去把三爷叫醒吧,如果你叫不醒的话,那我就亲自进去叫。” 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那丫头连声道,“二奶奶请稍候,奴婢马上去叫三爷。” 那丫头才刚进去,江意澜就迫不及待的跟了进去,恰听到骆玉窗瓮声瓮气的说道,“爷睡了。” 江意澜抬步向前,站在门口道,“三弟睡了吗?只不知你这屋里头睡的是你一人还是两人?又不知那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人字被她咬的字正方圆,却又含着无数的嘲弄。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过了片刻,房门咣当一声被打开,骆玉窗面色阴郁,冷冷的看着江意澜,“这大半夜的,二嫂子闯到我屋里来,似乎不大好吧?” 江意澜却哼了哼,“若是闯了别人的屋或许会有人说不好,可是对三弟来说就另当别论了,三弟,你说是不是呢?” 骆玉窗脸上红了白白了红,阴晴不定,只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你到底要做什么?” 江意澜退后两步,悠闲的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这话应该是我来问三弟吧?三弟,你到底要做什么?不妨直说,何必为难下头的人呢?” 骆玉窗嘴角微撇,眼珠子偏向一角,“二嫂说的什么话我不明白。” 江意澜呵呵笑起来,缓缓站起身来,“既然不明白那就算了,我还是去祖母跟前问一问去吧,看看哪家的好儿郎愿意嫁到咱们侯府来。” 骆玉窗眼角跳了跳,嘴角微颤,蓦地上前一步,狠狠的盯视着江意澜,狠声道,“你若敢说,我定叫你生不如死。” 江意澜挺直了身子,面上依旧带着笑意,慢声细语的说道,“三弟可真是好本事,我今日才知道,不过我倒是想看一看三弟是如何让我生不如死的呢?” 她转了转身子,经过骆玉窗身边,扶住秋痕递上来的手,轻声道,“不要以为三婶给我下跪为你求情我就不敢说出去,不要以为弄死个小婢女就能让我害怕,不要以为二爷不在我就怕了你,奉劝你一句,自以为是的下场只会比别人死的更惨。” 骆玉窗突地转过身来,暴跳如雷,“你敢,你敢,我要把你们都弄死。” 他蹭的窜到江意澜跟前,目中凶光毕露。 秋痕上前一步放在江意澜前头,声音颤的厉害却含着无比的坚定,“三爷,请您慎重。” 骆玉窗狠狠的瞪视着秋痕,瞪了一阵子,气急败坏的道,“你们都该死,你们都该死。” 他转过身,一拳砸在桌子上,愤愤不平的道,“不就是一个婢女吗?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过不去?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原以为派个小厮去勾搭她的小婢女,不但可以报一私之仇,还可以坏了她的名声,却不料她不但闯到这里来,还扬言要去告密。 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他指使的,她都要把他的事抖搂出来,半点情面不留,甚至武骆侯府的颜面都不要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恨,太可恶了。 江意澜见他这幅神情,遂从秋痕身后走出来,定定的看着他,轻声道,“三弟,婢女也是人。她们伺候你,你便是她们的依靠,你说这样的话,会让底下的人寒心。” 略一顿,她沉声道,“月笼和常可现在都在枫林阁里,三弟现在去还来得及,若去的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她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枫林阁我就不去了,白天祖母的身子有些不舒服,索性去陪祖母说说话吧。麻烦三弟跟月笼说一声,让她做一碗银耳莲子羹,等会子给老夫人送过去。” 骆玉窗咬牙切齿的看着她,恨不得上前掐住她脖子,却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缓步走出去。 他狠狠的跺了跺脚,心有不甘却又别无他法,袖子一甩,抬脚出门,直奔枫林阁而去。 他不但要把月笼救出来,还要确保她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否则到了老夫人跟前,定被看穿。 江意澜真的去了木雪园,老夫人果然还没睡,歪着身子靠在床上,面色疲倦,见她进来,蔫蔫的道,“这个时候怎么又来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祖母,沈妈妈说您晚上吃的少,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老夫人心底暖了暖,整个侯府里,就她还真心的来瞧一瞧自己,遂道,“不过少吃一些,也值当你专门跑一趟。”(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投敌叛国为哪般? 江意澜缓步上前,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下,笑了笑,“祖母还没瞧出来么?我哪里是来看您的,只是在屋里头发闷,找您说话来了。” 老夫人呵呵笑起来,心里更觉得暖融融的,突然有感而发的道,“当初玉湛认准了就要娶你,没一个赞成的,倒没瞧出来这小子的眼厉害的很,愣是怕一块璞玉给攥到手里了。” 江意澜面上微微一红,嗔道,“这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又扯到他身上去了?” 老夫人反倒笑的更厉害了,揶揄的看着她轻声问道,“你没问问他到底是怎么认准你的么?难道是一脚定情?” 一脚定情?岂不是指的江意澜一脚踢坏骆玉湛命根子的事? 江意澜强咽口唾沫,这老人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会子又提这种事做什么了? 她霍然起身,扭着身子故作生气的道,“亏得祖母吃的不多,若吃的多了,只怕话更多了,我这就走了。” 老夫人伸手一把拉住她,笑的面上开了花一般,“好了好了,我不说那些话了,你快坐下吧。” 江意澜这才又坐回去,陪着老夫人说起话来。 过了一会子,秋痕进来禀告,“二奶奶,月笼做了银耳莲子羹给老夫人送过来了。” 江意澜点点头,“让她端进来吧。” 月笼端着青花瓷盘子进来,盈盈走上前,屈膝行礼。 江意澜细看她一眼,见她身上穿着的还是白日里的衣服。也还算整齐,知道她并未受苦,遂起身端起盘子里的碗,“祖母,我喂您吧。” 老夫人却伸出手。“我还没老到要人喂的地步呢,天也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江意澜笑道,“等祖母喝完粥我再走。” 老夫人见她坚持,亦不多言,将碗里的粥喝了大半。抬头看一眼月笼,“这丫头煮的粥还不错。” 月笼屈膝道,“多谢老夫人夸奖。” 声音平和,却带着些沙哑,似是哭了许久一般。 果然老夫人看看她。问道,“怎么像是哭了似的?” 月笼便回道,“奴婢方才熬粥的时候被烟呛了一下,连着咳了一阵子,嗓子里有些不舒服。” 老夫人把碗又放进盘子里,抹了抹嘴角道,“等会子你去找沈妈妈要些薄荷去,回去润一润。” 月笼立马惊喜的道。“多谢老夫人。” 江意澜适时道,“祖母,时候不早了。您也快歇着吧,明日天好,我扶着您到院子里走一走,花园里头好些花都开了呢。” 老夫人略一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也回去吧。我相信吉人自有天相,玉湛会平安回来的。他们都会平安的。” 江意澜心底微动,双手合十。虔诚的道,“愿菩萨保佑他们平安归来,保佑咱们侯府渡过难关。” 两人相视一对,已是了然。 回了落青堂,月笼扑通跪在地上,“多谢奶奶的救命之恩,奶奶,奴婢,奴婢是被常可陷害的,打死奴婢都不敢做出那样丢脸的事。” 江意澜弯下身亲自将她扶起来,柔声道,“你快起来吧,我知道与你无关,你是冤枉的,其实你也是受了我的牵累,三爷气不过我护着茶镜,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好在你没事,不然就该是我对不起你了。” 月笼感动的眼中蓄满泪,哽咽道,“奶奶,奴婢,奴婢……” 想起这一晚的惊险,她抽泣的难以成言,哭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只要是为了奶奶,奴婢就是死了,也是开心的。” 江意澜抽出帕子擦了擦她眼角的泪,“好好的活着才是最开心的,日后当心些便是了,尤其是现在,府里头人心动荡,咱们更要多加小心。” 月笼含着泪点了点头,“奴婢记住了。” 默默站在一旁的秋痕静静的看着她们两人,心中升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滋味,二奶奶明明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比她们都要小几岁,可看起来却像是比她们还年长似的,那份沉静那份镇定,别说是她们,就是府里头的几位少爷也未必比得上。 而奶奶对月笼的那份真情更令她感动,她越来越觉得留下来跟着奶奶是最正确的选择。 月笼忽又担心起来,“奶奶,三爷把责任都推在了常可的身上,当着大夫人的面说把常可卖出去,三爷会不会因此记恨您呢?” 江意澜却不以为然,“放心吧,三爷心中自有分寸,若他心里真记恨着,不管我做什么,都拦不住他,咱们只防着他便是。” 常可长相颇有几分姿色,骆玉窗不会把他卖出去的,定然是藏到别处去了。 月笼想了想,遂有些不放心,但终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来,遂点了点头。 次日清晨,江意澜起了个大早,赶去木雪园给老夫人请安,远远瞧见木雪园门口站着个人,走近了才瞧见原来是骆玉窗。 骆玉窗见她走过来,面色马上沉下来,显见是专门在这里等她的。 秋痕又自动自挡在江意澜身子前头,如临大敌般的瞪视着骆玉窗。 一个丫头都敢对他这样,骆玉窗更觉气闷,可为什么明明一个生死都不由己的小丫头为了护着主子就敢如此豁出命去? 主子为了奴婢奋力力争,奴婢又为了主子不顾安危,这就是江意澜与众不同的地方吗? 骆玉窗禁不住哼了哼,咬着牙瞪着秋痕道,“我还会吃了她不成?”又觉得有些不够气势,遂狠声道,“就算我吃了她,你还能拦得住?” 见他这般像个小孩子似的斗气,江意澜忍不住觉得好笑,伸手拉了拉全身僵硬的秋痕,轻声道,“没事的。” 骆玉窗嗤的哼了一声,“你不要以为我怕你了,我既然敢做就敢当,真要闹出什么事来,你也脱不了干系。” 江意澜冷眼瞥了瞥他,“既然你敢当,那我有什么脱不了干系的,只是我觉得有些可惜,骆家个个都是好汉,到了你这里,却是完全变了样,如今侯府内忧外患,而你却还在钻营着这些小事,真枉顾三婶对你的一片期望,更辜负了三叔在战场上杀敌立功的雄心,他们所作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三弟,却不知三弟却日日的像个妇人似的学一些勾心斗角来。” 骆玉窗面色涨得通红,他本就因断袖而无颜面对父母,加上江意澜这么一说,心里更是狂躁,“你胡说什么?武骆侯府正如日中天,什么内忧外患,咱们骆家世代功勋,哪个敢动不成?” 江意澜缓缓的摇了摇头,露出一抹颇觉可惜的神情来,“亏得你日日的呆在府里头,竟是半点不知,如此多说无益,我劝三弟还是好自为之吧。” 她说着迈步朝木雪园走去,但骆玉窗却率先一步又挡在了她前头,“把话说清楚。” 江意澜冷冷一笑,压低了声音,“还用我说清楚么?府里接连有人中毒,又连着死了两人,你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吗?宫里来的。这下你该明白了吧?正如你所说,哪个敢动武骆侯府?敢动的就只有一人,你知道是谁吗?” 说完这些,她再也不做停留,挺直了身子往老夫人的房里走去。 身后,骆玉窗一动不动的站着,竟像是呆了的傻子一般。 这些年他一味沉浸在作乐之中,世人越是不屑于断袖之癖,他就越觉得刺激兴奋,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他也曾想过随父出征,可大哥二哥个个英勇,哪里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偌大的武骆侯府里,哪个会高看他一眼? 可他却实在想不到两国交战之际,皇上竟要对武骆侯府动手。 良久,他回过神来,转身要走,忽见骆镇东正急匆匆的疾奔而来,面上神情紧张,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忙迎上去,担忧的问道,“大伯父,发生什么事了吗?” 在这里见到他,骆镇东有些奇怪,却来不及多说,拉了他直接进了木雪园,“屋里头说去。” 江意澜正倒了茶端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笑眯眯的看着她,甚是满意,见骆镇东扯着骆玉窗一起进来了,蹙了蹙眉角,“这是怎么了?” 骆镇东脸色发白,嘴角亦微微颤抖着,“母亲,出事了。” 老夫人端着茶咂了一口,挑眼看他,“又出什么事了?” 骆镇东略一停顿,脸上神情愈发难堪,犹豫片刻才道,“边境来报,说二弟他们投敌叛国了。” “什么?”老夫人手一颤,手里的杯子落在地上,瓷片的碎裂声尖锐的划在每个人的心头,像是炸响了惊雷一般。 江意澜吃惊的瞪大眼看着骆镇东,骆家人投敌叛国? 老夫人厉声喝问,“这样的消息从哪里听来的?” 骆镇东知道母亲所问何意,遂道,“母亲,是真的,只怕皇上马上就会派人来府里了。咱们,咱们理应早作准备才是。” 老夫人身子抖了抖,猛的向后倒去,重重的摔在炕上。 骆镇东与骆玉窗同时上前,“母亲”“祖母。” 骆镇东扶着老夫人在炕上躺好,又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快去……”(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五十九章 侯府软禁人难行 江意澜急忙出门,掀着帘子对站在门外伺候的秋痕喊道,“快让人去请霍世医来。” 恰在此时,一队官兵冲进来,将院子团团围住,为首之人高声喊道,“皇上有旨,自今日起,武骆侯府谁也不准出入。” 江意澜忙掩了帘子退回到屋里头,心下恻然,面色愈发冷冽。 骆镇东已听到了动静,快步走出来,见为首之人乃刑部的蔡云京,遂疾步上前道,“蔡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蔡云京面色阴冷,沉沉的道,“侯爷还请回自己院子里去吧,皇上有旨,自即日起,武骆侯府任何人都不得踏出府门,不得随意走动。所以侯爷,您还是在自己院子呆着比较好。” 骆镇东有些恼怒,“蔡大人,我母亲刚刚昏倒了,必须马上请大夫来,我怎能离开?” 蔡云京眉头皱了皱,他得到的命令只是守住武骆侯府以防骆家人狗急跳墙,待坐实了骆镇南骆镇西等人投敌叛国的罪名,便会将武骆侯府铲平。 他略一沉思,道,“侯爷不必着急,我马上派人去请大夫,老夫人断不会有事的,不过还请侯爷不要难为咱们这些替皇上办事的。” 骆镇东气的面色发青,“蔡大人,母亲卧病在床,我万万不会离开。” 蔡云京沉喝一声,“这么说,侯爷是要抗旨了?” 骆镇东也大声嚷道,“蔡大人,你这是故意诬陷,儿子在母亲床前侍疾也有错吗?” 蔡云京冷哼道。“这些大道理,侯爷还是留着到金銮殿说去吧,来人,把侯爷送回去。” “蔡大人好威风。”芳沁慢悠悠的从院外走进来,修长的脖子挺得笔直。眉目间皆带着一股皇家贵气。 蔡云京上前施礼,颇显恭敬,“郡主,臣只是奉命行事,还请郡主谅解。” 芳沁淡淡的瞟了他一眼,“见死不救也是奉的皇上的命么?挡人行孝也是奉的皇上的命么?” 蔡云京面上一滞。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芳沁陡的提高了音量,不轻不重的说道,“蔡大人且不可辜负了皇上对你的厚望啊。” 蔡云京心里一惊,想起蓝翎王爷在朝中的势力,不敢与芳沁硬碰硬。语气缓和了些,“郡主既如此说,那臣便听郡主的吩咐。” 芳沁猛的瞪他一眼,声音愈发尖利,“蔡大人这话说的可不对,你们是奉皇上的命来办事,一切都是蔡大人你自己的决定。” 芳沁冷笑,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门都没有。 蔡云京只得硬着头皮点点头,“多谢郡主提醒,臣明白。” 芳沁缓步走到骆镇东跟前。轻声道,“大哥,咱们快进去看看母亲吧。” 屋里头,老夫人已经缓缓醒转过来,但神色倦怠,面上也苍白的很。 她眉角微动。目光在所有人面上扫了一圈,异常坚定的说道。“我不相信,咱们骆家的人。绝不会做投敌叛国的事,即使战死沙场,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骆镇东一步跨上前,双膝跪在地上,紧紧的握住老夫人的手,面色沉痛,“母亲,儿子也不相信,二弟三弟他们绝不会的,眼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请您要好好的保重身体,若您倒下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也会埋怨儿子的。” 老夫人神情萧索,“不用担心我,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去。” 芳沁也缓步上前,弯身道,“母亲,您放心吧,我这就回王府去,让父王进宫面见皇上,定然还咱们武骆侯府一个清白。” 老夫人却摇了摇头看着她,“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把王爷扯进来,这些日子,你还是不要回去了,皇上只要一日没说斩杀咱们,咱们就要耐心的等着,若咱们一动,无罪也成有罪了。” 芳沁只得点了点头,“母亲,我听您的。” 蔡云京从外头进来,指了指身后跟着进来的人,“郡主,金大夫来了。” 芳沁回过头,语气愈发清冷,“还不请进来。” 蔡云京朝屋里看了一眼,煞是客气的道,“金大夫为老夫人把脉,还请几位先行回去。” 骆镇东并不想与之闹僵,遂对骆玉窗与江意澜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郡主就行了。” 方才在院子里骆镇东与蔡云京的对话大家都听到了,自然也知道这位蔡大人的目的。 江意澜点了点头,屈膝行个礼,转身出去,骆玉窗跟在她身后也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都发现身后跟着几个官兵,说是护送,实际却是监视。 江意澜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一眼骆玉窗,而骆玉窗也恰转过头来看她,瞬间明白了彼此眼中的意思。 江意澜不做停留,扶着秋痕的手回了落青堂,果见院子门口站着几个官兵。 她抬脚进门,瞧见东边院子里,薛姨娘与柯儿都伸长了脖子偷偷的看过来。 月笼迎上来,搀着她回了屋,小声问道,“奶奶,这可如何是好?方才薛姨娘都吓哭了。” 江意澜抬头看她,“薛姨娘与官兵闹起来了?” 月笼摇摇头,“这倒没有,她哪里有那个胆子,不过是想打探些消息,被驳了回去就不敢再出来了。” 江意澜忧心忡忡的道,“只怕以后咱们也出不去了,不知道文江侯府现在是个什么情形了。” 月笼缓声劝道,“奶奶不必着急,若真有什么事早就传过来了,现在没什么消息,那应是没什么事发生。” 江意澜低低的嗯了一声,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 一整天,武骆侯府里静悄悄的,像是无人居住的空府一般。 提着大刀的官兵们甚是神气,时不时的走动一番,虽守着侯府的规矩,却也有些嚣张。 到了傍晚,芳沁将守着郡主阁的几个官兵通通骂了一顿,他们才有所收敛。 夜,漫长的似是要把人吞噬一般,寂静的令人心惊,恨不能连心跳也停止了。 一连三日,江意澜都是夜不能寐,到了东方天际发白的时候才能沉沉的睡片刻,但只要有一点动静就醒了。 月笼十分担心,忍不住劝道,“奶奶,您这样下去怎么受的住?您这样把身子熬坏了,也不能解了侯府的燃眉之急,又当如何呢?” 江意澜如何不知这样的道理?可她一闭眼,梦里全是骆玉湛全身带着血向她扑过来的情形,每每都要被这样的噩梦吓醒,她宁肯睁着眼到天亮。 秋痕也跟着劝道,“奶奶,万事都有侯爷在,您当保重好身子才是,若二爷回来了,看到您这样,该心疼了。” 江意澜心下一怔,喃喃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 月笼与秋痕对望一眼,知道主子心里头正在想着二爷的事,遂都不再说话,各自心里却沉重的很。 呆坐了一阵子,江意澜吩咐她们都去歇着了,而她则拿了本书看,翻了几页终是觉得无趣,索性扔下书站到窗前,将窗子推开,一阵凉风吹进来,吹飞了她额前缕缕细发。 院中桂花树上挂着的八角玲珑灯笼里闪着红光,将树影投在地上,微风吹过,树影随风而动。 自武骆侯府被监守了以后,除了芳沁还能随意走动外,其余人皆不可离开自己的院子,就是老夫人的事,也都是芳沁派人各个院子里禀告的。 武骆侯府俨然成了暗无天日的牢狱。 冷风顺着衣领钻进身体内,阵阵凉意令她心神一震,她顿时清醒了许多,她必须想个法子出去回文江侯府一趟,不知道父亲母亲怎么样了。 她低头沉思,突然听到不远处的墙角里有响动,似是什么东西扑腾落下来,只一声周围便落入一片沉寂之中。 她凝神细听,却再也没了动静,仿佛刚刚的响动是她的幻觉。 又听了一会子,确实没什么动静,她便关了窗子,准备回里间睡觉,养足精神才能想出好办法。 刚走到里间门口,外间的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咣当一声,倒像是被人撞开的。 她吓了一跳,急忙回过头去,见房门打开,一个男人扑通一声一头栽进来。 她低低的啊了一声,刚要大叫,却见那人抬起头来,哑着嗓子道,“别叫,是我。” 尽管他脸上涂满了灰尘,尽管他发丝凌乱,尽管他衣衫不整,但她还是看清了那张脸,那张让她朝思暮想日夜牵挂的脸。 外头许是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有人在问,“什么声音?” 接着又是隔壁房里传来月笼与秋痕起身的声音,江意澜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扯住他的两只脚使劲往屋里拽,拽到门里以后,又慌着去关门。 房门才刚关上,月笼的声音便在外头响起来,“奶奶,您睡了吗?” 江意澜提着裙子迈着小碎步小心翼翼的回了里间,站在房内故作睡意朦胧的回道,“什么事?我已经睡下了。” 月笼似是有些迟疑,但仍是回道,“没什么事,奶奶,您快睡吧。” 月笼的声音一落,院子外头的脚步声便停下了。 周围终于又归于平静后,江意澜松了口气,一颗心却蹦的更快了。 骆玉湛回来了,真的是他回来了。 她轻步上前,蹲下身去,强压着激动的声音问道,“是受伤了吗?” 过了半天也不见他回应,她心里一慌,难道昏死过去了?(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六十章 还能再见,真好 骆玉湛脑袋耷拉在地面上,一张脸又被散乱下来的头发遮住了,看不清他脸上神情。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般。 她心头剧跳,忽的伸出两根手指向他鼻下探去,感受到一丝热气时,她才缓了口气。 “我还没死。”骆玉湛抽着冷气说道,脑袋晃了晃,盖在脸上的头发偏到了一侧,露出他一双布满红丝的脸。 江意澜注意到他肩膀上的衣服已被撕烂了,隐隐的露出一块血红,她忙问道,“你伤在哪里了?还能不能动?” 骆玉湛咬了咬牙,钻心的疼让他几乎晕死过去,但他仍是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歇一歇再动,暂时还死不了。” 他斜了她一眼,血红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奇异的亮光,“你说是不是心有灵犀呢?你正站在窗前呢,我就跳进来了,是不是你感应到我要回来了?” 江意澜见他面色苍白,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知他定是怕自己害怕,所以才强忍着,心底禁不住热了热,“你是跳进来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怎么回来的?” 等了半天,又没了回应,这一次骆玉湛是真的晕过去了。 江意澜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不敢再去搬动骆玉湛,以她之力也挪不动他,反而扯了他的伤口。 她索性朝门外喊道,“月笼,我睡不着,你进来陪我说说话吧。” 月笼的声音马上在外头响起来,“奶奶,奴婢马上就来。” 稍过片刻,月笼推门进来。一眼便瞧见门口躺着个人,自是吓了一跳。 江意澜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把她拉进来,急急的关了房门,好在夜深人静。守院的官兵们也都有些懈怠了,并未有人发现屋里头的异样。 江意澜低声道,“别怕,是二爷回来了。” 月笼惊得瞪大眼望着地上的人,等回过神来,不知是喜还是忧。压低了嗓子问道,“奶奶,真的是二爷吗?二爷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二爷受伤了,你快帮我把他扶到床上去。轻一些。”江意澜摇着头弯下腰,抬起骆玉湛的两条腿。 月笼点着头蹲下身去,抱住骆玉湛的身子。 纵然两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仍是未能把骆玉湛从地上抬起来,反而惹得他一阵闷哼。 江意澜知道定是揪扯了他身上的伤口,亦不敢再用力,实在无法,只好道。“月笼,你去里间把床上的被子抱过来。” 月笼依言将锦被抱过来,按照江意澜的吩咐平铺在地面上。 江意澜又吩咐道。“把二爷挪上去吧,咱们用被子拉进去。”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骆玉湛挪到了被子上,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他拉到了里间,又把他一点点挪到了床上。 江意澜累的坐在床沿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月笼也气喘吁吁的半坐在地上,眼尖的朝床上望去。“奶奶,二爷腿上流血了。” 江意澜一咕噜爬起来。小心翼翼的撕开骆玉湛身上的衣服,顿时看到他左腿上一片血肉模糊。原是被布包扎过的,这会子全都撕扯开了。 她心头微震,又去检查旁的地方,见他身上有五六处伤口,大的小的,虽未致命,却也伤的不轻。 江意澜鼻间发酸,禁不住热泪盈眶,她甚至不敢想象这一路上他究竟遭遇了些什么。 月笼早已吓得面无血色,颤声道,“奶奶,二爷受了这么重的伤,必须马上请大夫来。” 江意澜闭了闭眼,将目中的泪水强逼回去,稍稍镇定下才道,“月笼,二爷回来的事谁都不能说,秋痕是瞒不住的,也没必要瞒她,其余的,就是老夫人跟前也不能说。” 月笼有些不解,“可若不被人知道,二爷身上的伤怎么办?” 江意澜严肃的看着她,“若给人知道了,只怕二爷就没命了。” 月笼惊骇不定的瞪大眼,想到骆玉湛身上的伤,顿时有些明白了,遂重重的点了点头,“奶奶放心吧,奴婢知道轻重,柜子里头还有些伤药,奴婢先拿过来,您先给二爷包上吧,虽不顶事,却也能止一止血。” 江意澜点头,目光落在骆玉湛苍白的脸上,心如火烤一般。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骆玉湛怎会离开战场回到京城里来?骆家其他的人呢?骆家投敌的战报又是怎么送回来的呢? 一连串的问号使得她眉头紧紧的皱起来,放在床面上的手忍不住握了握骆玉湛的手,触手冰凉,她索性将整个手都包在她小手里,欲将手心的温度传到他身上。 月笼拿了伤药进来,又端了热水。 两人小心的为骆玉湛脱了衣服,仔细的擦拭清洗了伤口,又上了药包起来。 江意澜不曾侍寝,这屋里头并没有骆玉湛的衣服,他原来的衣服又都脏乱的不能穿了,无奈之下,江意澜只好找了个细软的薄被子包在他身上,让他躺在床里头。 等做完了这一些,天有些蒙蒙亮了,江意澜和衣靠在床上,只盼着骆玉湛能早些醒过来,心里头又担心万一院子里来人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最让她揪心的是骆玉湛腿上的伤,伤口若不及时治疗,万一溃烂发脓,可就糟糕了。 月笼见她愁眉不展,亦是无奈,只得坐在小杌子上陪着。 江意澜见她神色倦怠,便道,“你先去睡一会吧,事先跟秋痕说一说,莫要等她进来吓坏了。” 月笼本想留下陪着,想了想,终是站起身来,“奶奶,若有什么事,您马上叫奴婢。” 江意澜点点头,低下头紧紧的握住骆玉湛的手,等月笼出去了,才轻声低喃,“既然费尽千辛万苦回来了,就赶紧醒过来,你是回来睡觉的么?” 顿了顿,又道,“你可知道府里发生了很多事。” 她缓缓的舒了口气,定定的看着骆玉湛的脸,乌黑的浓眉微微蹙着,鼻尖高挺,双唇紧抿,像是正在思索着什么事。他下巴上已长出些胡子来,直愣愣的挺立着,给他增添了几分倔强。 她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亦是一阵冰凉,她颤了颤,终于忍不住问道,“你走的这些日子,想过我么?” 问完之后,她顿觉面上发烫,心里慌了慌,但见他双眼紧闭,才稍稍放了心,轻轻的叹了口气。 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人突然颤了一下,接着响起一阵呓语。 江意澜惊喜的坐起身子,低声问道,“二爷醒了?” 骆玉湛却兀自闭着眼,哪里有半点动静。 江意澜失望的呆坐着,一双眼痴痴的望着骆玉湛,不断的祈祷他快些醒过来。 他身子又动了动,嘴里吐出几个字来。 江意澜凝神细听,才听到他嘴里念着的是澜儿。 澜儿,可不就是她的名字么? 她面色微红,即便是当着面,他都未曾这么亲昵的叫过她澜儿,竟是在梦里叫出来了。 这一刻,她真希望他能睁开眼,看着她,轻声唤她一声澜儿。 她低着头,轻轻的叫道,“玉湛。” “你是在叫我吗?”低沉沙哑的声音陡的响起来。 一时间,她竟是没反应过来,呆了呆才看到骆玉湛已睁开了眼看着她。 她面色红的更厉害了,却顾不上羞涩,惊喜的道,“你觉得怎么样?” 骆玉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在包裹着身子的被子上转了转,又转到江意澜脸上,“是你给我脱光的?” 江意澜想也没想的点了点头,“是我给你脱光的。” 说完后才觉得这话听着似乎很**,忙解释道,“你身上的伤口裂开了,我和月笼帮你包扎伤口。” “那个,我去给你倒杯水喝。”她低着头慌忙下床,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 她端着杯子喂骆玉湛喝水,整个身子几乎俯在床上,与他靠的很近。 清淡的香气萦绕在鼻间,骆玉湛禁不住吸了又吸,多么令人眷恋而又思念的味道。 他咧嘴笑了笑,嘴角挂着一颗水珠,“还能再见你,真好。” 江意澜手上正拿着小勺子,冷不丁听他冒出这么句话,心神荡了荡,情不自禁的回道,“你能平安回来才真好。” 他抬起头,深深的望进她眼里,布满血丝的双目中充满了柔情。 静默片刻,他再度出声,“祖母怎么样了? “现在没什么事了,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江意澜叹了叹,急忙问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会有你们投敌叛国的战报送回来?” 骆玉湛脸色黯了黯,沉声道,“这之中一定有人搞鬼,我们到了暖洋,粮草被人算计烧光了大半,派回来请求救援的人一个都没回去,我们也收不到京城送去的信,无奈之下,二叔只好派我回来,谁知这一路上我连遭追杀,还没进城就听到有人说骆家投敌叛国的事,我混在别人的粪车里才进了城,进了城才知道咱们侯府已经被皇上派人监守起来了。” 江意澜听的惊心动魄,“府里头都守着人,你又是怎么进来的?”(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事出诡异 骆玉湛丝毫不避讳,径自道,“钻狗洞进来的。” 江意澜睁大眼盯着他,“钻狗洞?” 骆玉湛又加了一句,“我想见你。” 江意澜眼圈红了红,嗔怒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你受这样重的伤,为什么不去找霍世威呢?至少他还能帮一帮你。” “在不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之前,我任何人都不相信,即使是最好的朋友。”骆玉湛语气稍显沉重。 江意澜点了点头,自是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不禁握了握他的手,柔声道,“不管怎样,身子才是最当紧的。” 骆玉湛忽然眨了眨眼,“不是还有你吗?你比良药还要管用。” 他翻了翻手将她的小手包在手心里,轻轻的摩挲着,柔声道,“我说的是真的,我怕死在路上,所以赶回来见你。” 江意澜颤了颤,抽出手捂在他嘴上,面色一肃,“不准你说死。” 骆玉湛见她神色极其严肃认真,心底里荡了荡,重新握住她的手,极其认真的说道,“放心吧,有你在,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江意澜双眸微微湿润,长长的睫毛盖在眼角上,微微颤动着,任由他握着手,感受着他手指间传来的阵阵凉意,暖了心窝。 静默片刻,江意澜忽然想起一事来,急忙道,“二叔三叔他们怎么样?大平国是谁在领站?真是他们的王亲自出征吗?” 骆玉湛面色凝重,目中神情复杂,“不但是耶月天亲自领兵,还带了大平国最精锐的兵。更重要的是这一次他身边多了一个智谋军师,心计颇深又懂兵法,就连二叔都上了他们的当,现在边境已经接连失了两城,如果皇上再不派援军。耶月天定会趁胜追击,二叔三叔就很危险了。” 江意澜蹙眉道,“耶月天这一次发兵是因为什么?” 骆玉湛挑眉看她,“我记得你看过,应该知道大平的皇后送到鲜国做人质的事?耶月天就是为了自己的母后,起初攻打鲜国。但鲜国声称大平国的皇后已经不在鲜国了,而是到了桂朝来,耶月天派人与边关官员交涉,得到的消息却是皇后已被杀死在桂朝了,耶月天大怒。联合了其他国家来攻打桂朝。” 果然与沈妈妈所说一致,江意澜心思转了转,沉声道,“如此说来,耶月天也是个有情有义至纯至孝的,只是这一场战争害了太多的人。” 骆玉湛奇怪的看她一眼,冷哼道,“我看孝不过是幌子而已。是他自己有野心才对。” 江意澜抬头看看他,轻声问道,“耶月天是从哪里得知大平国的皇后已经死了的消息呢?是从鲜国传过去的吗?” 骆玉湛皱皱眉头。“据说是从暖洋的一个小官吏那里得知的,那皇后先是从鲜国逃了出去,被一路追杀到了桂朝,却被桂朝的人给杀了。这皇后也当真了得,被送到鲜国的皇后从来没有能逃出去的,只可惜才出了狼窝就入了虎口。终是送了命。” 江意澜略一沉思。低声道,“依我看。都是鲜国在作怪,故意挑唆大平国与桂朝的战争。至于那什么小官吏,定也是鲜国安排好的,只是我不明白,这么简单的道理耶月天怎会不明白呢?” 骆玉湛冷笑一声,“什么不明白,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就是打着孝的幌子满足他的野心,大平国乃蛮族之夷,若真懂得纯孝,当初就不该将皇后送到鲜国去,靠着女人来维持和平,令天下人耻笑。” 这些都是大平国老祖先的事了,她不想过多非议,脑子里早把所有的事都连在一起串了又串,最后才小心的问道,“如果大平国的皇后没死,如果咱们能把她安全送回去,耶月天是不是就会退兵了?” 骆玉湛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目色沉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她的下落?” 江意澜点点头,遂将沈妈妈的事告诉他。 骆玉湛惊得白天回不过神来,沉思良久,才缓缓的道,“此事急不得,眼下是何情形还摸不准,沈妈妈的身份一定不能暴露,否则只会给沈妈妈和咱们骆家带来杀身之祸。” 江意澜幽幽的道,“即便没有沈妈妈的事,咱们侯府不一样处在生死边缘么?” 她略转了转头,窗外天已大亮,遂直起了身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你身上的伤口,如今侯府戒严,又不能给你请大夫,怎么办呢?” 骆玉湛却并不放在心上,闭了闭眼,“小伤而已,死不了。不过我倒是很饿很困了。” 江意澜抬脚下床,“那二爷再等会子,好在都被关在各自院里,平时也没人过来了,吃喝都在自己房里,这倒是没问题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月笼的声音,“奶奶醒了吗?” 江意澜扬声道,“进来吧。” 月笼端着盆子进来,身后跟着秋痕,两人都若无其事的模样,进了屋便把房门关上了。 月笼低声道,“奶奶,二爷醒了吗?” 江意澜点点头,“醒了,秋痕,你先去把早饭端进来,还是按照原来的分量,且不可被人瞧出端倪来。” 秋痕应了一声,放下手上捧着的衣服,转身出门。 月笼则伺候着江意澜洗漱换衣。 收拾完毕,秋痕端着饭菜进来了。 江意澜转过头去看骆玉湛,却发现他已经闭上眼,似是睡得沉了。 她略一犹豫,还是决定先叫醒他,如果现在不吃,怕是就要等到中午了,瞧他那模样,不知多久未吃饭了,饿着肚子睡觉终是睡不踏实的。 她举步上前,才到了床边,骆玉湛就蓦地睁开了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目中多了几分警惕与凶狠,见是她,才缓了缓。 她愣了愣,心下不由得一痛,这些日子,他就是这么过来的吗? 她鼻头微酸,心中发涩,轻声道,“二爷先吃饭吧,吃完再睡。” 骆玉湛点了点头,一只手撑着半边身子动了动。 江意澜忙半跪在床上扶着他半坐起来,包裹在他身上的细软被子顺着肩膀滑下来,露出一片古铜色的肌肤。 江意澜脸上微微一红,神色却淡定的很,镇静的从一旁拿过两个大引枕放在他身后,又扶着他躺好了,才慢慢的爬下床来。 她端了一碗八宝粥又坐在床沿上,拿着勺子一口一口极其小心的喂他。 骆玉湛歪着身子靠在床上,面色苍白,神态却悠闲的很,一缕长发顺着面颊搭下来,伏在他肩膀上,下巴上生出的胡茬子泛着点点青色,使得他俊美的面上多了几分邪气。 他望着江意澜的目光渐渐多了几分热切,舌尖舔舐着勺尖,将粥卷进嘴里,嘴角留着一丝残渍。 江意澜抽出丝帕擦了擦他的嘴角,“慢着点吃,这是多长时间没吃饭了?” “两天。” “两天?”江意澜吃惊的看了看他,“这两天你都在哪里了?” 骆玉湛不以为意的道,“在战场上十天八天不吃饭的时候都有,两天算的了什么。” 月笼禁不住问道,“不吃饭怎么有力气打仗呢?” 江意澜舀了一勺汤喂到他嘴里,不经意的道,“想吃饭拿命换,你换不换?” 骆玉湛目光亮了亮,紧紧的盯着江意澜,笑道,“难道你有过这种经历?” 他问完了又觉得好笑,江意澜不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哪里会有这种虎狼啃噬的经历? 江意澜笑了笑,“还用经历吗?想也能想到了,战场上又不是闹着玩的。” 她拿帕子又在他嘴角上擦了擦,端着碗下床,“二爷先喝这一晚垫一垫吧,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您身上还有伤,先睡一会吧。我们都到外间去,省的打扰了您。” 骆玉湛却道,“你看着我睡着再出去。” 江意澜一呃,面色绯红,狠狠的瞪他一眼,当着月笼和秋痕的面,怎能说这样的话? 好在月笼与秋痕都极有眼色,早偷偷的退了出去。 江意澜面色缓了缓,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也不与他多计较了,遂坐在床头上,“二爷快睡吧。” 骆玉湛歪了歪头,深深的看着她,过了片刻才缓缓的闭上了眼。 他终于见到了她,终于可以安心的睡一觉了。 江意澜看着他睡的沉了,才蹑手蹑脚的走出去,仓促的吃了几口饭菜便让秋痕端了出去。 她端坐在椅子上,低头深思,应该怎么把骆玉湛回来的消息告诉老夫人呢? 骆玉湛本应在战场上,却偷偷回了京城,又是直奔家中,这种行为很有可能被人误认为战场上临阵脱逃,一旦被冠上逃兵的名头,武骆侯府的清誉也就没了。 她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能力挽狂澜。 呆坐片刻,终是无果,她吩咐月笼从柜子里找出来几件素净的衬衣,又嘱咐道,“你们去拿了针线筐子来,就在这屋里做活,把这几件改一改让二爷穿。” 秋痕出去拿了针线筐子,又特意拿了些颜色鲜艳的布料摆放在上头,故意让守在院子外头的人看到。 到了中午,两件稍显肥大的长袍子就做好了。(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六十二章 她的第一次 骆玉湛睡得很沉,午饭时没醒过来,江意澜如往常一般独自用过午饭,午睡自是不行了,便坐在湘妃椅上歪着身子小憩片刻,可到了晚饭时骆玉湛还在睡。 江意澜有些不放心,爬上床摸了摸他的额头,顿觉一阵滚烫,她暗叫一声不好,怪不得一直睡不醒,定是烧的昏睡不醒了。 她慌了慌,又兀自镇定下来,吩咐月笼打来热水,不停的给骆玉湛擦拭身上,希望能降一降他身上的温度。 她扯开他身上的被子,让月笼帮着把刚做好的长袍换上了,这才手心脚心额头的轮换着擦起来。 擦了一阵子,骆玉湛身上果然没那么烫了。 她长长的吁了口气,斜身歪在床上休息。 月笼上前道,“奶奶,还是让奴婢们来吧,您莫要累着了。” 江意澜却摆摆手道,“这会子不热了,等会可能还会烧上来,找些药才是正经,咱们这院子里还有草药吗?” 秋痕摇摇头,“素日里有什么事都是大夫直接来,咱们院子里头未收着这些东西。” 江意澜急的眼里冒出火来,“这么下去二爷身上的伤怕是更严重了。” 稍过片刻,她伸手去探骆玉湛的额头,果然又烧上来了,她只能接着再用温水擦,心里却更加着急了,外头有官兵守着,院子里的人出不去,外头的人又进不来,即便真要学着骆玉湛翻墙,也要有那本事才成。 她忽的又想起,定然不像他说的那么简单。钻狗洞翻墙头,侯府上下都被官兵团团守着,纵他功夫了得,到底是受了伤的人,怎会这么轻易的就进来了? 月笼见她脸色越来越难看。情急之下,道,“奶奶,要不就说奴婢得了风寒,请个大夫进来给瞧瞧。” 江意澜摇了摇头,“这样的法子我也想了。可是二爷是受了伤,只熬些风寒的药喝,作用不大。” 她心里微微一动,演一场苦肉计? 苦肉计也要有人配合才行,而现在整个府里唯一能随意出入的只有芳沁了。怎么才能把她引来又不被外头的官兵怀疑呢? 她寻思着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减,不住的给骆玉湛擦拭着手心额头,又吩咐道,“你们都回去歇着吧,夜深了,你们老留在我屋里头,容易让人怀疑。” 月笼道,“奶奶自己怎么行。奴婢们还是留下吧。” 江意澜摇头道,“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是要小心,我累些又算的了什么?二爷不顾惜性命急着往回赶。要救的可是边关几万将士和老百姓的命。万一二爷有个什么闪失,咱们武骆侯府就再无翻身之日了。昨晚上我已经留了你在房里,今日万万不能再留下了,万一他们误以为我生病了进来瞧我,那可就麻烦了。” 她面色肃穆,语气更是严厉。月笼与秋痕都不由心下惊颤,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 江意澜拧着布巾扬了扬手。“你们先回去,若有什么事的话我自会叫你们。” 月笼担忧不已。却又不敢执意留下,万一引得人注意可就害了二爷。 她与秋痕对视一眼,道,“奶奶,奴婢们都在隔壁醒着,有什么事您敲一敲也听得到。” 江意澜点了点头,“你们去吧。” 月笼与秋痕齐齐退出去,将房门紧紧的关上。 江意澜记起发烧高热的人断不能离了水,忙将茶水端过来,用枕头将骆玉湛的身子垫起来,一点一点的喂他喝了一杯水,又接着用温水擦拭。 稍过片刻,她便喂他喝一些水,如此反复,她累的大汗淋漓,瘫坐在床上,端起一杯凉茶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下去。 突地她听到一阵异样的声音,嘶嘶啦啦的,像是什么东西被压着挤了出来。 她狐疑的望向骆玉湛,目光缓缓下移,最后落在他下身上,那半搭在他腿上的薄被已湿了一大片。 她陡的瞪大眼,脸上滚烫一片,纵然她两世为人,也未亲眼见过一个大男人在她跟前尿尿的情形。 她傻愣愣的望着某处呆了半天,望着大片被浸湿的被子,欲哭无泪,直想一拳头把躺在床上的家伙砸醒。 他正发着烧,身上的衣服被子若再湿了,恐会加重高烧。 她急急的站起身来,刚伸手要去掀被子,登时又顿住了,虽说刚刚已经帮他换过衣服了,可好歹还有月笼秋痕帮忙,并且并未动他的底衣,某些地方她一眼都没看到,可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了,又要把他全身的衣服都脱下来,怎么办? 这事不办又不行。 她狠了狠心,咬着牙偏着脑袋伸手将被子扯起来扔在地上,只见刚刚给他换上的长袍子都被浸湿了。 她闭了闭眼,再度睁开,目中已是一片清明,迅速伸出手将他长袍上的带子拉开,冰凉的指尖触到他火然的肌肤上,不由得颤了颤。 她微微的侧了侧头,面上仍是红了红,尽量不去看那一片泛着铜色的健硕皮肤,目光流转,落在他平坦的小腹上,却是再也移不动了。 一道长而深的疤痕从肚脐上方斜斜的弯下来,泛着淡淡的白色,与之并行的还有一条细长的小伤疤。 在朦胧的烛光下,它们静静的躺在那里,明明丑陋的稍显狰狞,却偏偏让人生出无限的疼惜来。 她缓缓的伸手,轻轻的抚上去,手指下的凹凸不平让她的心也跟着起伏起来。 怎样的情形下让他身上留下了这样印记,曾经他也是九死一生冲锋陷阵的吗? 她纤细的手指沿着那条长疤缓缓下滑,当手指缝里突然钻进来一根乌黑坚硬的发丝时,她蓦地怔了怔,目光一晃,自他两腿间滑过,顿时惊得抬起手来,急慌慌的转过头去,心中懊恼不已。 这可是她的第一次啊,第一次亲眼看到男人的下身,她居然有一种眼里扎了针的感觉。 她长吸口气,压下心中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将他身上的衣物尽数褪下,又从外间的柜子里拿了新的薄被给他盖上。 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直累的两条胳膊发酸,抬手去摸骆玉湛的额头,不像方才那般烫手了,她心里稍稍缓了缓。 稍歇了一会,她依旧帮他擦拭,并不断的喂他喝水,希望能帮助他将身上的热散去。 整整一夜,她连眼都没眨一下,骆玉湛身上的热仍未完全散去。 江意澜心如火焚,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天才刚亮,月笼进来伺候她穿衣洗漱,知道骆玉湛仍是高烧不退,急白了脸,“奶奶,这可怎么办?” 江意澜面色沉静,“我自有办法,等吃完饭再说,你们只需配合我便是。” 月笼郑重的点了点头,心下惶然,一颗心揪的难受,似是要跳出来一般。 而秋痕却镇静的多,依旧与往日一般行事。 江意澜匆匆的吃了几口饭,出了屋门到院子里散步,目光却转向守在院外的四个官兵。 他们似是已经习惯了这里的平静,或蹲或站的依在院门外的树旁,神色倦怠,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她朝院门缓缓走了几步,又折身返回来,刚要张口叫月笼,却听见一声低低的训斥,“你们靠得这么近做什么?不知道这是二奶奶的院子吗?院子里头住着的不是丫头就是婆子,你们这么守着,成什么样子?” 江意澜急忙回过头,芳沁正一脸怒意的走进来,面色铁青。 江意澜心里大喜,正要想法子把芳沁请来,没想到她竟主动上门了,她从未像今天这般见到芳沁如此欢欣雀跃。 她举步上前,屈膝行礼,“郡主。” 芳沁一把拉了她的手,低声道,“走,咱们屋里头说话去。” 江意澜心底微微动了动,朝月笼使个眼色,顺着芳沁进了屋。 秋痕奉上茶,迟疑的目光在里间的门上转了转才退出门去。 江意澜眉头皱了皱,只一下便恢复了常色,如往常般轻声道,“郡主,您何必与他们置气,皇命难违,他们亦是无奈。如今咱们是被疑投敌叛国,若换了别的人家,怕是连命都没了,如今只让人守着,在外人瞧来,也是皇上的恩赐呢。” 芳沁狐疑的看她一眼,狭长的眉角挑了挑,想到江意澜不过是个为及笄的小姑娘,随即释然,尽管声音压得很低却难掩怒意,“骆家的人投敌叛国?这样的话连外面的普通百姓都不相信,这满朝文武就都信了?不过掩人耳目罢了。想当年,老侯爷站前杀敌,身受十八处重伤,硬是挺着从战场上爬回去,桂朝的人哪个不知道?我也是皇室的人,说句公道话,这桂朝的半壁江山都是咱们骆家打下来的,可如今却落得个这样的下场,别说老夫人了,就是我都觉得心寒。意澜,你还小,很多事都不知道,如今皇上是下定决心要对骆家动手,哪还管骆家往日的功劳?” 芳沁一口气说下来,气的满面通红,大有拍案而起之意,顿了顿又接着道,“外人瞧在眼里的恩赐,你说是什么恩赐呢?姑娘奶奶们的院子门口守着一群男人,这话传出去,到底有多难听?”(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六十三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江意澜忙端了桌上的茶递上去,轻言细语的道,“郡主喝口茶消消气。” 芳沁接过来狠狠的吸了一大口咽下去,又狠狠的呼了几口气,胸中怒气这才消了消,目中却带了几层深意的望着江意澜,“如今,我身为骆家的媳妇,断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我已经求了父王,定还咱们骆家一个清白。” 江意澜嘴上附和着应声,“祖母日后定会谢郡主这一片心意。”心中却在腹诽,皇上之意昭然若揭,蓝翎乃皇室中人,比旁的人看的更清楚明白,怎会因为一个出嫁女儿的夫家去抗皇上的旨意? 这样的道理芳沁应该比她更明白,怎会在她跟前轻吐此言呢?而芳沁又不是那口无遮拦之人。 江意澜抬眸看着芳沁,眸光流转,却瞧不出任何异样来。 芳沁依旧气愤难当,霍的站起身来,在屋里头来来回回的转了几个圈,陡然在屋中央停下来,“对了,我听说文江侯府亦是不安稳,你知道吗?” 江意澜吃了一惊,“郡主,文江侯府出了什么事?” 芳沁缓缓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听说你父亲与你二叔闹翻了。” 江意澜暗暗心惊,父亲性子温和,一向礼让二叔一家,怎会忽然闹翻了呢? 芳沁见她确实不知,遂道,“这事我是听你姐姐说的……” 江意澜怔了怔才反应过来芳沁说的是江意黛,既然是江意黛说的,那一定是真的了。 她心里顿时如一团乱麻搅在了一起,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可眼下她却顾不得许多了,骆玉湛才是最要紧的。 芳沁接着往下说,“她说……” “二奶奶。”门外传来秋痕急促的声音,似是很着急。 江意澜微愣,扬声道。“进来吧。” 秋痕趋步进来,面色煞白,“二奶奶,外头的人说,大姑娘昨夜被噩梦惊醒,非说是您给她下了毒咒。这会子正在屋里头寻死觅活的,非要见您不可。” 江意澜惊得半张了张嘴,终是未说出什么话来,只愣愣的盯着月笼,似是不能相信她说的话。 芳沁却哼了一声。刚压下去的火气又窜上来,“都什么时候了她还有心想这些,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侯府面临生死危机,他们不想着把心拧成一股绳共度难关,却还做这些个勾当。我看你也不必过去,她自己做了什么事心里不清楚吗?做都做了,就别怕被人知道。” 她这话的意思便是知道骆玉蝉在庙里与陶清廷私会的事了,江意澜更加肯定这件事是江意黛说出去的。 秋痕轻声道。“郡主,奶奶,外头官爷们正等着呢。请您去一趟清风楼,他们也是怕大姑娘真出了什么事。” “你别怕,我跟他们说去。”芳沁说着就要出门。 江意澜却挽住芳沁的胳膊,语气比往日多了几分亲昵,“郡主,您说得好。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人轻言微。帮不上什么大忙,却也盼着大家能齐心协力共同渡过眼下难关。可这种时候。若我不去,万一累的大妹妹生出别的心思来,岂不是添乱了?我还是去一趟吧。” 芳沁略一沉吟,语气平静了许多,“那我随你一起过去瞧瞧吧。” “有劳郡主了。”江意澜扶住秋痕的手,眼角余光朝里间的门上瞟了瞟,里头依旧静悄悄的,舒口气的同时心底愈发担忧了,骆玉湛到现在仍未醒过来。 清风楼外立着几个探头探脑的官兵,里头传来一阵阵的尖叫与大笑声,远远的传过来,竟带了几分凄凉悲惨。 江意澜听出是骆玉蝉的声音,不觉有些头皮发麻,待进了屋,看到骆玉蝉披头散发的样子,更是骇然,不过几日的功夫,怎就变成这模样了? 芳沁也是吃了一惊,张了张嘴,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骆玉蝉蓦地抬起头来,几缕长发从额角落下来,盖住她半边脸,露出一只闪着亮光的黑眸,迸射出愤恨的光芒,瞪向江意澜。 江意澜刻意放缓声音,柔和的道,“玉蝉,我来了,你……” 骆玉蝉却是直直的盯着她,动也不动,目色怪异。 芳沁见她一副痴傻的模样,厉声问道,“谁伺候大姑娘的?怎的这般模样了?” 恋红战战兢兢的走上前,“郡主,姑娘原本好好的,可昨晚上被惊醒后就像失了心智一般,任凭奴婢们怎么说都不行,直嚷嚷着要见二奶奶,奴婢们实在没有办法,才禀了官爷去请二奶奶来。” 她急的眼角通红,似是马上就要落下泪来,转过身搀住骆玉蝉,低声劝阻道,“姑娘,二奶奶来了,您,您有什么话快与二奶奶说吧。” 骆玉蝉狠狠的瞪她一眼,陡的哈哈大笑起来,“我与她有什么话要说?卑鄙无耻的小人,出尔反尔,哪里有资格与我说话?哼哼,早晚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江意澜缓缓的上前走了一步,温言细语的道,“玉蝉,你心里若不舒服,就说出来,嫂子只管认着,莫要把自己闷坏了。” 骆玉蝉笑意全无,偏了偏头,披散的长发跟着颤了又颤,她幽幽的道,“好啊,那你走过来,我告诉你。” 她嘴角挂着一丝瘆人的冷笑,令人心底窜出一股凉意。 江意澜几乎是想也不想的道,“好。” 话音一落,她一个箭步奔到骆玉蝉跟前,稳稳的站住脚跟,目光温和的直视着骆玉蝉。 骆玉蝉似是没料到她突然想起,微微一愣后,才倾着身子趴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句话,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你听见了吗?你听见了吗?” 江意澜眼中惊疑不定,骆玉蝉的声音虽小,可她却听的分明,蓝翎王有异心。 蓝翎王有异心?那就是要造反了? 芳沁所做的一切忽然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她放下高傲的身段不断的游走与府中各房之间,不过是想拉拢武骆侯府倒向蓝翎王。 而芳沁对自己的亲昵与帮助,怕是也别有用心。 她惊骇未定,目光突然落在骆玉蝉身后的一把剪刀上,心中稍稍镇定了些,藏在袖子里的两手蓦地抱住骆玉蝉猛的推下去。 骆玉蝉措不及防,身子一歪,一只手禁不住保住江意澜的身子向后拽去。 江意澜瞄准了那把剪刀,正要抓起来,却见一人蹭的一下窜上来,一把把剪刀握在手心里。 骆玉蝉重重的跌坐在太师椅上,而江意澜就压在她身上,吃惊的看着手里握着一把剪刀的秋痕。 秋痕紧紧的握着那把剪刀,死死的盯着骆玉蝉,“大姑娘,您心里有气,就发在奴婢身上吧,二奶奶身子虚弱,当不得您这一剪子,奴婢代二奶奶受过。” 她说着双膝一弯跪在地上,拿起剪刀狠狠的扎在腿上,顿时冒出一股鲜血来。 不过须臾间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几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江意澜率先反应过来,挺起身子站起来奔到秋痕跟前,双眼微红,“秋痕,你,你这是何必?” 芳沁呆了呆,也反应过来,跺着脚朝身后的人喊道,“还不快去请大夫,快去。” 骆玉蝉则完全呆住了,傻愣愣的呆坐在椅子上,目中露出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怎么会这样? 她根本没想过拿剪子,更不会拿剪子去伤害江意澜,这,到底是怎么了? 芳沁已迈步走到她跟前,抬起手朝她脸上扇去,“骆玉蝉,你太过分了,好歹也是你二嫂子,你竟要下这样的毒手,我今日就替你母亲教训教训你。” 她说着扬起手又要打过去,恋红却死死的拽住她的衣服,跪在地上求饶,“郡主,求求您看在我们姑娘神志不清的份上,不要与我们姑娘计较了,求求您了,郡主。” 江意澜一手半抱着秋痕的身子,一手捂住她腿上的伤口,大声喝道,“郡主,还是先救救秋痕吧。” 芳沁气的放下手来,狠狠的瞪了骆玉蝉一眼,吩咐跟来的两个丫头将秋痕扶起来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院子外头突然传来吵闹声,是刚刚出去请大夫的婆子,正在与守在门口的官兵吵嚷起来。 芳沁转过身摔了帘子出门,外头片刻便安静下来。 江意澜抓起那把剪刀,从衣角剪下一块布来,沿着伤口紧紧的包起来,防止流血过多。 秋痕身下的裙子已被染红了一大片,她面色苍白,紧紧抿着的双唇微微颤抖着,显见正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江意澜轻握了她的手,低声道,“你,这是何必?” 秋痕嘴角动了动,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来,吸着气道,“奶奶,奴婢没事。” 江意澜心里更觉悲痛,她没想到秋痕瞧出她的用意,更没想到秋痕竟抢先一步伤了自己。 她紧紧的握了握秋痕的手,目中露出一抹感激,朝秋痕轻轻的点了点头。 秋痕心中微动,眼角微微湿润,随即低了头。 江意澜回过头去看骆玉蝉,骆玉蝉似是还在发呆,怔怔的望着秋痕的腿,一脸受伤的模样。 江意澜怕她想不开,又怕她按耐不住,忙趁着芳沁还没进来一步冲到骆玉蝉跟前,厉声沉喝,“玉蝉,素日里我忍你让你,因你是自家姐妹,可今日你竟做出这样的事来,真真让人寒心。”(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六十四章 险恶用心终须露 骆玉蝉半边脸上浮起一片红肿,目露疑惑的死死盯着江意澜,似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江意澜也死死的瞪视着她的双目,微微的眨了眨,期盼她能明白自己的用意。 而在外人看来,她们是含了深仇大恨的,已是水火不容。 芳沁恰从外面进来,瞧见这幅情形,一步上前将江意澜挡在身后,目光越发的严厉,“怎么?你还想伤你嫂子不成?来人,把她关到里头去。” 恋红吓得浑身发抖,连拉带拽的扶着骆玉蝉去了里间。 关上房门,她亦是面色苍白,压低声音哭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骆玉蝉则转身去了床上躺着,却是一句话都不说了。 江意澜递给她的那个眼神她看的分明,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因着芳沁在场,江意澜不能明着说出来,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歪着身子靠在床上,凝神细听外间的动静,只听着大夫来了为秋痕把了脉开了药方,又听着芳沁指挥着众人把秋痕抬了出去。 当清风楼终于恢复平静的时候,她才长舒了口气,该做的她都做了,但愿能为侯府做些什么。 剩下的,她只有等待了。 安置好秋痕,芳沁又吩咐人去抓药,然后在椅上坐下,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江意澜索性坐下来陪她说话,却不再像以前那般迷茫了,这一路上,她早已想通了其中关节。 芳沁如此这般的对她,只不过有事求于她。既是如此,她反而不急了,只等着芳沁露出马脚。 芳沁气呼呼的道,“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你看这都乱成什么样子了?真令人头疼。” 江意澜眼角微红。抽出帕子在眼角擦了擦,颇为沉痛的道,“郡主,您也瞧见了,大妹妹……也许我不该再留在这府里头了,只会给大家徒增麻烦而已。” 芳沁眉角微挑。“你莫要这么说,今天的事是玉蝉的错,我自会为你做主的,切莫再说离开侯府的事,老夫人和侯爷对你寄予厚望。对你亦是高看一眼,且不可让他们听到了伤心。不过,你若是心烦,回去住几日也可,也可宽一宽你父亲母亲的心。你放心吧,无论遇到了什么事,都还有我,有我父王在。” 江意澜捏着帕子的手动了动。头微微低了低,清亮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利光,冷笑一声。蓝翎王爷,真是好本事。 芳沁怕是想让她说服老夫人和侯爷,然后再回文江侯府去劝说父亲母亲吧? 她脑中灵光一闪,父亲与二叔闹翻是不是也因为这件事呢? 江意黛贵为世子侧妃,自是站在蓝翎王一列,那二叔亦是一样了。怪不得他们突然放弃了进宫的机会,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此事?更有可能他们早已达成了什么协议。 而二叔江微波唯一的砝码只有文江侯府。 她心底颤了颤。剧烈的跳动起来,自作聪明的江微波。一步行错便将文江侯府卷入了漩涡之中,更让武罗侯与文江侯的苦心付诸东流。 殊不知,自古参与宫变的臣子,不管成功与否,都只不过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最终却只落得个乱臣贼子之名,而更多的时候则是为上位者做了替罪羊。 芳沁见她状似悲戚,愈发放缓了声音,“你放心吧,有什么事都有我给你挡着,你只管做你的二奶奶便是。” 江意澜收回心神,万分感激的望着她道,“郡主,您对我的恩德,意澜没齿难忘,今日若不是您,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芳沁心里喜了喜,面色也缓了缓,柔声道,“一家人说那些两家话做什么?” 她端起桌上的金花缠枝茶杯,掀起杯盖在水面上轻轻撩了撩,又轻吹了一口,动作极其优雅。 原先她并未把江意澜放在眼里,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可几番相处下来,她发现江意澜沉静如水的外面下藏着的却是不动声色的心计。 而江意澜能在短时间内获得老夫人的喜爱与骆镇东的刮目相看,断不是个简单的。 她索性从江意澜下手,聪明的人往往更好相处,略一点对方便知全部,以她的手段还能拿不下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 她相信只要江意澜肯出面,武骆侯府与文江侯府都会义无反顾的倒向父王。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 月笼撩着帘子进来,屈膝行礼,面色凄然又稍显迟疑,“二奶奶,秋痕哭的厉害,奴婢劝不下,您看……” 江意澜马上站了起来,“她是为我受的伤,我得过去瞧瞧。”转过头对芳沁道,“郡主……” 芳沁不等她说完也跟着站了起来,温声道,“秋痕这丫头也是个忠心护主的,她如此为你,你也理应对她多关心一些,我也该走了,你这里有什么事只管让人去郡主阁,外头的哪个敢拦你,我砍了他。” 江意澜福福身,“多谢郡主。” 她随着芳沁一起出门,又送到了院门口,听着芳沁将那些官兵狠狠的训了一顿,看着芳沁走远了,才返回院子里来。 月笼扶着她走到秋痕住的小耳房门前,低声道,“奶奶,秋痕的药已经煎好了,她说先给二爷喝,她还忍得过去。” 江意澜低低的嗯了一声,掀起帘子抬步进屋。 秋痕挺身躺在床上,正低低的呻吟着,见她进来,马上闭上嘴巴,稍顿片刻才挤出一丝笑来,“二奶奶,月笼说药已经煎好了,您快喂二爷先喝了吧。” 江意澜径自走到床前坐下,目光在秋痕苍白的脸上转了一圈,并不多说别的话,只道。“秋痕,今日你我都困在这侯府之中,我无力许你什么,他日侯府渡过难关,我定还你奴籍。许你自由身。” 秋痕泪盈于睫,她早就不再奢望自由身了,只盼能得个好主子,却没想到二奶奶竟要还她的奴籍,就是死也值得了。 她欢喜的笑了笑,“奶奶。奴婢得了自由身,还是要留在府里伺候您。” 说着眼里的泪落下来,越落越多,湿了面颊。 江意澜也禁不住眼圈微红,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也离不开你们。” 月笼悄悄的擦了眼角,提醒道,“奶奶,药凉了就不好了,还是先回去喂二爷吧,奴婢会照顾好秋痕的。” 江意澜站起身来,吩咐道,“秋痕。你好生养着,明日我会让人再去请大夫,他会重新为你开方子煎药。只是今日你要忍一忍了。” 秋痕点点头,“奶奶,您放心吧,方才月笼已经按照大夫嘱咐的给我换了外敷的药,奴婢没事的。” 也只能如此了,骆玉湛情势危急。必须马上吃药治疗,江意澜略一沉吟道。“月笼,等会药和饭菜一起端过去吧。免得让人生疑。” 月笼福身,“是。” 江意澜转过头看看秋痕,见她苍白的脸上已经渗出一层细汗来,知她忍的痛苦,自己在这里反而让她更辛苦,遂又嘱咐了两句便扶着月笼的手回了正房。 骆玉湛身上虽仍是滚烫,却比昨晚上好了些,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润,闪着奇异的亮光。他双目紧闭,似是永远都不会醒过来了一般。 江意澜默默的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他,心事涛涛,又觉得无处诉说,胸口堵得难受。 月笼端着翠鸟飞竹盘子进来,将盘子放在床边的小桌几上,捧起上头盖着青瓷盖的小碗,递上去,“奶奶,奴婢帮您。” 她知道奶奶定是要亲自喂二爷的,也不多话,径自弯了身拿了软枕垫在骆玉湛头下。 江意澜掀了青瓷盖,一股浓烈的药味漫上来,她忙道,“月笼,把外间的檀香点起来。” 她拿了小勺子舀了一小口送到骆玉湛嘴边,骆玉湛双唇紧闭,动也不动,她用勺沿掰了掰,亦是无用。 月笼点了檀香又返回来,见状便道,“奶奶,奴婢掰着二爷的嘴吧。” “好。” 月笼半坐在床上,两手掐住骆玉湛的下巴,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的嘴掰开一条缝,江意澜忙把小勺子伸过去将药汁倒进骆玉湛嘴里,药汁还没进去便顺着嘴角又流出来了。 江意澜有些着急,这一大碗得喝到什么时候?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落在一摞书上,忽然有了主意,“月笼,你去把我写字的白纸拿来。” 月笼松开骆玉湛的嘴,拿过来几张白纸。 江意澜放下药碗,拿起那几张纸叠在一起,然后顺着边角卷起来,将细的那一端塞进骆玉湛嘴缝里。 她一边用手扶着纸筒,一边用小勺子药汁往直筒里头倒,而月笼仍是紧紧的掰着骆玉湛的嘴。 只一会的功夫,一碗药就全灌完了,虽有些顺着嘴角流出来,但并无大碍。 月笼面露微笑,欣喜的道,“奶奶,这纸卷子还挺好用。外头的饭菜都凉了,您快些吃饭吧。” 江意澜累的眉头上冒出一层汗来,弯着身子腰也有些酸痛,舒了口气,站起身来,“但愿这药管事,再烧下去,二爷就要抽风了。” 月笼上前扶住她,“奶奶放心吧,二爷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 两人到了外间,江意澜草草的吃了些饭,仍是回到里间守着骆玉湛,她让月笼去耳房里守着秋痕,月笼却叫了秋雪去,自己仍在正房里伺候着。 江意澜与月笼一起把大夫给月笼开的外敷伤药给骆玉湛敷上,仍是用了温水不断的给骆玉湛擦拭,直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才让月笼帮了帮手。 到了傍晚,月笼煎了药仍是端进来伺候着骆玉湛喝了。(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怕来不及 “月笼,二爷的烧退了。”江意澜柔软的手放在骆玉湛脑门上,一脸的惊喜。 月笼则双手合十,闭了闭眼,“谢天谢地,多谢菩萨保佑,多谢菩萨保佑。” 江意澜又吩咐道,“等会子你去灶上熬一碗八宝粥来,不要太稠,稍微放些糖,再短一些细软的点心来,就说我晚上吃的少,饿了。说不定二爷就醒了,这些东西都准备好,免得到时候没办法再出去拿了。” 月笼嗯着重重的点了点头,“奴婢先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秋痕去,然后再去熬粥。奶奶,您也歇一歇吧,若您再累坏了身子。” 江意澜亦是点了点头,“嗯,我这就睡一会,总算能稍稍放心些了。” 月笼把药碗收拾起来端出去,去了耳房,面上洋溢着无法抑制的笑意。 秋痕正一人躺在床上,见她这样,目中亮光一闪,不由得挺了挺身子,压低嗓子道,“月笼,是不是醒了?” 月笼朝门望了望,遂小声道,“还没醒,不过爷已经退热了,想必不久就能醒过来了。” 秋痕亦是欢喜不已,“真是太好了。奶奶怎么样?有没有歇一歇?” 这种时候她一心念着的仍是主子,月笼有些感动,缓步走到床边坐下,轻笑了笑,“秋痕,以前都是我误会你了,总觉得你与咱们奶奶不是一心,处处防着你,就怕有一日你背地里给二奶奶使绊子,现在看来,我还不如你。” 秋痕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些话。微微一愣,又见她说的诚恳至极无半点虚假,心中亦是感动不已,“月笼,你不必如此。如果换做是你,你一定也会这么做的。遇着二奶奶这样的主子,是咱们前世修来的福分。” 月笼眼圈微红,面上却挂着笑,拍了拍秋痕的手,“你好好的养身子。奶奶用着你的时候还多着呢。” 秋痕便道,“这几日我不能伺候奶奶,你就多劳累了,没什么事儿你就不必过来瞧我了,在奶奶跟前伺候着便是。” 月笼站起身来。“我过来瞧一瞧也不碍事的,奶奶饿了,我端些点心给奶奶送去,你先睡觉吧。” 秋痕嗯了一声,一直目送她走出房门去,才重重的又叹了口气,如果这一次自己真的死了,会不会后悔呢? 烛光摇曳。照在江意澜白玉一般的脸上,映出一片淡淡的红晕,使得她面容更加娇艳。 骆玉湛侧过头定定的看着她。目中疼惜一览无遗,她定然累坏了吧? 他想伸手摸一摸她光滑的脸蛋儿,一双手却软绵绵的抬也抬不起来,他只好热切的望着她,恨不能把她揉碎在双目里。 记得初见她,她像一只受伤的小老虎。圆溜溜的眼仇人一样的盯着他,那时她肤色暗黄。举止稍显呆板,又带着几分老腐朽的味道。并无半分淑女之姿,几乎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而如今,她白嫩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晕,细眉柳梢,鼻尖微挺,薄唇轻抿,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股子沉稳,又多了几分美人之姿。 是因为情人眼里出西施吗?他嘴角挂了一丝笑意,情人?他很喜欢这样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是他的妻,是他的小情人,亦是终生为他等候的那个人。 曾经他十分倾慕二叔一生只等一人的痴心,却也明白这样的爱情可遇而不可求,也许终其一生都不曾遇到那个值得等待守候的女子。 等不到真爱就要像父亲一般吗?不,他讨厌父亲纳进来的那些女人,更讨厌母亲在父亲背后搞的那些小动作。 父亲逼迫母亲,母亲又去逼迫父亲的那些女人,周而复始,逼迫的不过是他们之间的情义,慢慢的都被逼的变成一条缝隙,最后连这条仅剩下的夫妻情缝都被关的严严实实。 他带着笑意的眸子闪了闪,露出一抹深邃,如无底深渊一般将人吸进去,散出一股怒意。 只片刻他便恢复了平静。 如今他已等到那个值得守候一生的女人,她静静的躺在那里,秀眉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眉目间似是还藏着些忧虑。 她是在为自己担心吗? 他嘴唇微动,干裂的嘴角渗出血丝,舌尖碰触时一股淡淡的腥味在口内蔓延,他禁不住低低的呻吟了一声。 躺在床上沉睡的江意澜顿时睁开了双眸,起初有些迷糊,见他睁着眼,还以为是错觉,待她彻底清醒过来,见他正睁着眼盯着自己看,立马裂开嘴笑的花儿一般,“你,你醒了?” 骆玉湛撇撇嘴,“你这也叫伺候病人?病人都醒了,你还在睡。” 不高兴了吗?江意澜眨眨眼,又觉得不像,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也无暇多想了,一双黑眸直勾勾的瞪着骆玉湛,“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骆玉湛见她眉角紧皱面容沉肃,心下一紧,“是不是府里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江意澜摇头道,“不是咱们府里,而是桂朝。” 骆玉湛不解的看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江意澜半坐起身,乌黑的长发顺着肩膀落下去从骆玉湛的手背上一扫而过伏在床面上,挠的骆玉湛心头一痒。 江意澜并未察觉他的异样,顿了顿道,“蓝翎王有异心。” 骆玉湛眉头紧锁,骇然道,“这消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听谁说的?” 江意澜便将白天发生的事说给他听。 骆玉湛面色变了变,低声道,“该死。” 江意澜以为他说的蓝翎王造反的事,谁知他又接着道,“你竟然为了救我要把自己弄伤,你这样的身子经得住扎一刀吗?你若这样,还不如我死了的好呢。” 他一脸的愤然,像是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她顿觉哭笑不得,与蓝翎王造反相比,所有的一切都是小的不足一提的小事好不好? 他何必小题大做呢? 她怕他没听明白,又重复道,“蓝翎王有异心。” 骆玉湛却盯着她道,“我刚才说的你都没听到吗?” “听到了,那我说的二爷听到了吗?您不觉得这才是当务之急吗?”江意澜压低的声音已失了往日平静。 骆玉湛淡淡的嗯了一声,“我听到了,他有异心,谁又能拦得住?”顿了顿,他冷冽的眸子里愈发深黑,射出两道锐利的光芒,阴测测的道,“如果他想让武骆侯府的人来为他试刀,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江意澜却往更深里想去,按理说皇上软禁了武骆侯府的人,只在侯府门外派人守着便是了,怎么非要进到院子来?还要把各个院子都分别守住。 而唯一可以随意走动的只有芳沁,那她便成了整个侯府的联系纽带。 这很奇怪。 做个大胆的假设,如果这次骆家投敌叛国的事是蓝翎王故意捏造的,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既可以让皇上对骆家产生怀疑,又可以让骆家对皇帝失去信心,最为重要的是边境将大乱,而桂朝或许会陷入一片危机之中,这个时候,是不是起兵的最佳时刻呢? 她挑眉看看骆玉湛,将这些想法告诉他,见他黑眸紧锁,面色发青,以为他身上的伤口又加重了,遂关心的道,“你的伤怎么样?” 骆玉湛却不回答,只微眯着眼陷入沉思,浓黑的眉毛纠结在一起。 江意澜也不打扰他,起身去外间倒了热水进来,端到他跟前,“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水,等会我让月笼端八宝粥来。” 她说着仍旧拿了勺子喂他。 骆玉湛动了动身子,回过神来,黑沉的目光朝下望了望,身下光溜溜的一丝不挂。 他咽了一口水,斜睨江意澜,“这两日都是你在床前守着?” 江意澜低着头继续喂他,暗暗吸气掩盖面上的滚烫,漫不经心避重就轻的道,“秋痕受伤了,只月笼进来伺候着。” 骆玉湛似乎稍显失望,感觉身上已恢复了些力气,抬起手从她手上接过碗来,咕噜咕噜将一碗水一口气喝完。 江意澜看的直瞪眼,慌着道,“二爷,您慢着点喝。” 见他嘴角挂着水珠,她抽了帕子伸手为他擦拭。 他微微侧了侧头,一张嘴便把她一根手指咬在嘴里,又伸出舌尖吸了吸。 江意澜低低的啊了一声,一用力将手抽回来,狠狠的瞪他一眼,这哪里还像个受了伤昏迷两日刚醒过来的人? 她略带些怒意的站起身,“我去叫月笼熬粥。” 骆玉湛见她面色绯红,似怒亦嗔的模样,愈发觉得她可爱率真,禁不住低声笑起来。 江意澜气的跺了跺脚,转身出了门。 站在门外,她稍稍的舒了口气,想起乍然看到他身子的情形,直觉得满脸发烫。 真没想到,到了古代来,她竟也与古代女子一样的羞涩忸怩了,只看一眼男人便羞得满面通红心跳如兔,这是不是耳濡目染的最好诠释呢? 她摇着头镇定了下来,故作睡意惺忪的扬声喊道,“月笼。” 隔壁马上传来月笼的声音,“奶奶。” 江意澜又喊道,“我饿了,你给我熬一碗粥来吧。” “是,奶奶。”月笼虽竭力压抑着,但仍是掩不住语气里的欢喜,奶奶半夜叫她,定是二爷醒了。(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引火自焚 寂静的夜里,恐怕只有江意澜才能听出月笼异样的欢快,她亦与月笼异样,欢快无比。 八宝粥是早就熬好了的,月笼只不过在锅上热了热便端了进来。 站在里间门外,月笼才敢压低声音道,“奶奶,二爷怎么样?” 想起方才他的逗弄,江意澜咬牙道,“好得很。” 月笼不知其意,有些奇怪,二爷醒了,奶奶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像是咬牙切齿的样子?遂问道,“奶奶,您是不是太累了?还是奴婢来吧。” 江意澜本想说好,心底陡转间,忽然想起万一被月笼发现什么或者万一骆玉湛问月笼什么话,那岂不是被人知道她给骆玉湛换衣擦尿的事了? 她忙伸手将碗接在手里,闷闷的道,“还是我来吧。” 月笼也不多想,心里只道奶奶是欢喜过头了,盼着能与二爷单独相处,她愈发开心,低声道,“奴婢在这里等着。” “不必等着了,你还去睡觉吧,明日再来收这碗。”江意澜说着转身进了里间。 月笼傻笑了笑,乖乖的走出门去,将一世安静留给两位主子。 江意澜已恢复了平静,步态优雅的走向床边,将碗放在床上,“二爷方才能喝水了,喝粥自然也没问题了。” 骆玉湛却摇了摇头,很是无赖的道,“这会子又没力气了,还是你来喂我吧。” 江意澜恨得牙痒痒,可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不像在说谎。 罢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看在他一回来就来见她的份上,她再代劳一回。 她端了碗小心翼翼的喂他,骆玉湛这一回倒老实了,乖乖的喝了一碗粥。 放下碗,她回过头看看骆玉湛。“你在想什么?” “想怎么才能安全把沈妈妈送回大平国去。”骆玉湛看看她,“沈妈妈是不是也不能到这院子里来了?” 江意澜点点头,“谁也出不去,谁也进不来。二爷进了这院子,就相当于进了死胡同了,您要再想出去。怕是只能再爬一回狗洞了。您现在连吃饭的力气都没了,怕是翻不过院墙去了吧?” 她皱了皱眉,“幸好没事,万一你在路上晕倒了,被那些官兵抓住。后果不堪设想。” 骆玉湛却定定的看着她道,“没见到你之前我是不会倒下的,即使死也要死在你跟前。” 江意澜耸然动容,心里暖暖的,生出来一股异样的感觉,但她却咬了咬嘴唇,故作生气的嗔道,“那你就不能活活蹦乱跳的来到我跟前吗?非要受着伤吗?” 骆玉湛却极其严肃而又认真的沉声道。“我怕来不及。” 江意澜蓦地愣住了,心弦动了又动,‘我怕来不及’多么简单的一句话。却包含了多少的情义?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来不及都是在来不及之后才想到后悔,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情不自禁的握了握他的手,喃喃道,“来得及。” 骆玉湛反手将她的小手包在手心里,轻轻的抬起来放在嘴边吻了吻。目中亮光闪闪,“可是。我很害怕来不及。” 她望着他,望进他深不见底的双眸里。满满的全是柔情,她的心渐渐融化,一点一滴在心头蔓延开来,流遍了全身。 她牵着他的手来到嘴边,学着他低头轻吻了上去,呵一口热气,“我说过会等你回来,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都来得及。” 他蓦地伸手轻轻一扯将她拉到胸前来,火热的唇印在她额头上,缓缓向下,一直印在那两片红唇上,加重了力道。 江意澜趴在他胸前,又怕压了他,一只手按在床上撑着身子,稍显青涩的回应着他的热情。 感受到她的回应,他更加热切,舌尖滚翻,搅着香舌,辗转吸吮,要把她揉进身体里一般。 江意澜全身发软,手上的力气渐渐小了,几乎半边身子都压在他身上,呼吸有些艰难。 骆玉湛却并不满足,一只手悄悄朝她衣内探去。 带着凉意的手指轻抚过滚烫的肌肤,江意澜一个激灵蓦地清醒过来,她猛的挺起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断断续续的道,“你,你受着伤呢。” 她面色酡红,眸中带着一丝迷离的沉醉,看在骆玉湛眼里,别有一番妩媚风情,他顿觉身上的血液越发的向某处涌去,涨的生疼。 他强迫自己别过头去不再看她,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将胸内那股狂热生生的压下去。 江意澜转了转身子,不经意间扫过他身上微微隆起来的被子,轰的一声整个脑袋都被炸开了,她慌忙下床,扭过头去站在床边。 身后,两道火辣辣的目光盯在她身上,似是要把她看穿一般。 她抬腿就走,正要出门,躺在床上的骆玉湛突然哎哟了一声,接着低低的呻吟起来,“我的腿……” 她吓了一跳,急忙返回来,弯下腰趴在床上,“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裂开了?” 骆玉湛猛的伸手拉住她的胳膊,用力一扯又把她揽在怀里。 “你,骗我。”江意澜气的伸手拧他,却被他一把抓住按在胸前。 骆玉湛抱着她,让她的后背紧紧贴在他胸前,趴在她耳边,轻吹热气,“别动,睡觉。” 江意澜心下恼怒,却又不敢使劲,唯恐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只好乖乖的躺在他怀里。 不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阵呼吸均匀的鼾声,她心里顿觉安定下来,仿佛她依靠的是一座足以保护她渡过风雨的大山。 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还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头骆玉湛携着她的手,畅游在山水之间。 她咯咯的笑出声来,修长的眉毛微微弯着,睫毛微微颤动。 骆玉湛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嘴唇上点了点,沿着双唇画圈圈,目中充满了戏谑。 江意澜摆着头拿手去揉双唇,两眼睁开一条缝,映入一双带着邪意的黑眸。 她怔了怔,蓦地睁大眼瞪视着骆玉湛,“二爷已经醒了?” 骆玉湛笑嘻嘻的道,“与女人同床共枕,很难入睡。” 江意澜急忙直起身子来,朝外看了看,“天不早了,该吃饭了。” 她慌着下床,身子滑到床沿突然又停住了,回过头看着骆玉湛,“我想到法子了。” 骆玉湛微微一愣,“什么法子?” 江意澜郑重的道,“把你带出侯府去把沈妈妈送回大平国的办法。” 骆玉湛动了动身子,面上也正经起来,“说说。” 江意澜想了想,才低声道,“那你可要答应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准生气,必须配合我。” 骆玉湛眼角挑的老高,嘴角扁了扁,慢悠悠的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江意澜抿了抿嘴,略一沉思,才下定决心的道,“我要与你假装和离。” 果然她话音一落,骆玉湛的脸马上沉下来,黑的堪比锅底,冰冷冷的抛出两个字,“不准。” 江意澜面色黯了黯,转身下床,“那就等等再说吧。” 骆玉湛却道,“不准再说了。”又道,“今日的药不必给我喝了,先让秋痕喝了,她再不喝药,伤口就不容易愈合了。” 江意澜嗯了一声,“今日大夫还会过来,自会加重药量,我会分开给你们一人一碗。” 正说着,月笼的脚步声自门外传来。 不等她开口问,江意澜扬声道,“月笼,进来吧。” 月笼端着盆子进来,见奶奶面上似是有些不悦,悄悄的看一眼床上的二爷,亦是有些冷冽,心下不由得瞎猜一番,只不知这两位主子为何事闹别扭。 江意澜伺候着骆玉湛吃了些饭,自己又吃了些,便去了外间坐着,拿起本书看,以防芳沁再来找她。 骆玉湛躺在床上,明知道江意澜坐在外头,却不能叫她进来,心里如有只小猴子在挠心一般。 他知道外间只有江意澜与月笼,故意敲了敲床面弄出些动静来。 江意澜不知其何意,还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急忙推门进来,吩咐月笼在外头守着。 她急急的走到床边,见骆玉湛一脸黑沉,稍显冷冽,遂问道,“二爷有什么事?” 骆玉湛叹了叹,“进来说说话吧,有人来了你再出去。” 江意澜却很坚持,“这个时候能过来的只有郡主,若我来不及出去,她反而进来了怎么办?爷还是好好的睡一觉吧,养足了精神再说。” 说着转了身就要走。 骆玉湛却道,“你想到了什么好法子,不如说一说吧。” 江意澜眨了眨眼,回过头看他,心中暗笑,不是十分坚持吗?怎么才闷了这么一会子就改变主意了? 不过他总算愿意听她说了,她折身又返回去,端正的坐在床沿上,眸光流转,在骆玉湛百无聊赖的面上扫了扫,自动忽略他的漫不经心,缓声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 骆玉湛懒洋洋的道,“至少不会再昏睡了。” 江意澜眉角微蹙,终未再说别的,顿了顿将心中所想尽数道出。 月笼一直守在外间门口,院子里静悄悄的,屋里头亦是静悄悄的,她不敢动更不敢离开,一双眼不住的望向院外,时刻保持着警惕。(未完待续) ps:小舟书群:三、六、七、六、五、八、五、三、三I861 第一百六十七章 惊世之举 文江侯府岸青园里,江微岸两手背在身后立在窗前,面色阴沉。 丘氏坐在太师椅上,捏着帕子擦着眼角的泪。 杜姨娘眼圈亦是红通通的,弓着身子立在丘氏身后,温声劝道,“夫人,您都哭了大半天了,当心哭坏了身子,二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定会没事的。” 丘氏低声呜咽着,一颗心揪的难受,哽咽着道,“当初我便不同意澜儿嫁过去,这又是软禁又是投敌叛国的,也不知道澜儿现在怎么样了。” 杜姨娘弯下腰来,拿着帕子替她擦了擦泪,心里头亦是担忧不已,劝解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江微岸转过身来,神色愈发凝重,有些激动的道,“什么投敌叛国,若连骆家都投敌了,那整个桂朝就没个顶事的人了,这样的事我是不会相信的。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丘氏忽的抬起头来,眼下一圈红肿,“话虽如此,就算全天下的人都相信骆家的人是清白的,可皇上却不信,谁又能救得了骆家?” 江微岸脸色黑了黑,背在身后的手也紧紧的攥了攥,丘氏说得对,骆家的几世清白抵得过一纸皇命吗? 他沉重的心陡的焦躁起来,抬脚在房内来回转着圈踱步,心乱如麻。 丘氏见他这般,心里也更乱了,捏着帕子哭的更厉害,杜姨娘也默默的落着泪,一句劝慰的话也没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低低的禀告声,“大老爷,大夫人。二老爷在暖香院里与老侯爷吵起来了,太夫人请您过去瞧一瞧。” 江微岸冷眸微挑,怒道,“二弟真是太不像话了,非要把文江侯府都搭进去不可。” 他说着转身就要出门。 丘氏抽噎着。抬起一双泪眼,阻道,“老爷,前几日您与二弟闹得那么僵,这种时候还是不要露面的好吧?” 想起那一场几乎使得他们兄弟反目成仇的争吵,江微岸仍觉得胸口窝着一团火。脚下的步子不由得顿了顿。 略一沉吟,他终是将那股火压下去,沉声道,“母亲派人来叫我,我若不去。母亲会怎么看?” 丘氏半仰着头,双唇翕动,终是低下了头,轻声道,“万事都有母亲做主,老爷只需过去看一看便是。” 江微岸点头道,“我明白,你也别哭了。总会想到法子的,横竖还有我在。” 丘氏心里一暖,“老爷不必担心我。您快去吧。” 暖香院里静悄悄的,江微岸缓步走到正房门口,略一迟疑,抬脚进门。 文江侯咆哮的声音陡然而至,“孽障,自以为是。自寻死路。” 江微岸脚下步子一顿,马上停下。目光微沉的站在门边,望向涨的满脸通红的江微波。 太夫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朝他递个眼色,努了努嘴。 江微岸立即走进来,温声道,“父亲,何事让您大动肝火?莫要气坏了身子。” 太夫人便狠狠的瞪了一眼江微波,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还不是你这个不成气候的二弟,成日里也不知道寻思些什么,这是要把我们都气死才算完。” 江微岸神色微动,不成气候的二弟?正三品的翰林学士不成气候,那他岂不是更不成气候了? 他心底苦涩,面上却挂上了淡淡的笑,“父亲,母亲,二弟一向稳重懂得分寸,自不会胡乱行事的。父亲不必如此动怒,您说的话二弟定会听在心里,只是他已为朝廷命官,您这番当着丫头婆子的面训斥,怕是不妥吧?” 文江侯严肃的瞪他一眼,厉声道,“朝廷命官就可以不把父亲放在眼里了吗?我这个做父亲的就没资格教导了吗?明知道身为朝廷命官,就该恪守一言一行。” 江微岸见他越说火气越大,双眉微缩,喃道,“父亲,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您要注意身体才是。” 沉闷的几句话仿佛一拳头砸在软绵绵的面团上,令人心头愈发沉闷。 太夫人禁不住暗自叹口气,却又无奈,他本就是这个性子,逼得急了也不过是唯唯诺诺的争吵几句,偏偏她的儿子就是个脾气火爆又不知天高地厚的。 屋里的气氛更觉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院子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珠帘响动,江勤快步走了进来,躬身禀道,“侯爷,武骆侯府里传来消息,二姑娘禀了皇上,要求与二爷和离削发为尼入庵修行去。皇上已经下旨准了。” “什么?”文江侯吃惊的看着江勤,“和离?真是荒唐。” 更为荒唐的是,皇上竟然准了。 江勤如实回禀,心底里却有些惶然,“皇上圣旨一下,外头的人都知道了,现在都在说这件事。” 文江侯气的浑身哆嗦,抬腿就要朝外走,“我去一趟武骆侯府,咱们文江侯府的人怎能如此背信弃义?武骆侯府时处危急,她却要求和离,丢了我的脸不说,辜负了武罗侯对她的一片苦心。” 太夫人见状,急忙起身,一把拉住他衣襟,急声道,“我的侯爷,您倒是冷静冷静,圣旨都送到武骆侯府了,您这会子去是要做什么?抗旨还是让皇上收回旨意呢?咱们还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这么贸贸然的跑去了,皇上会怎么想?难道您要把整个文江侯府都搭上吗?” 文江侯骤然停下,神情复杂,武骆侯府犯得是投敌叛国之罪,若他此番前去,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可武骆侯府与文江侯府同命相连,唇寒齿亡,只怕下一个就要轮到文江侯府了。 他咬了咬牙,高耸的颧骨动了动,终是未能说出旁的话来。 江微岸亦是惊得半天无言,此时上前道,“父亲,不如我去打听下消息,澜儿是我嫡亲的女儿,她出了这事,我出去看看也是理所应当的,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文江侯点头道,“这样也好。” 杵在一边默不作声的江微波突然开口,“真是个不懂事的,武骆侯府只要走对了路子,哪里会没有活路?她只需要劝一劝老夫人与侯爷便是了。这会子入庵修行有什么用?白白的浪费了大好机会。” 这话十分的突兀,像是为江意澜着想又像是意有所指,江微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他那句走对了路子的话多了几分质疑。 文江侯怒喝一声,“滚,滚出去。” 江微波面上青红一片,略带怒意的转了身,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江微岸也急忙弯身道,“父亲,母亲,我先去打听下到底怎么回事,如果能见到澜儿那就更好了。” 文江侯摆了摆手,气的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一句话也不想多说,两鬓上的白发微微颤动着。 从暖香院里出来,江微岸略一迟疑,澜儿和离的消息要不要先回去告诉夫人呢? 或许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可女儿削发为尼却让人不能接受。 一切等他回来再说吧,他想着转过头吩咐跟在身后的小厮,“你回去告诉夫人,就说我出门了。” 武骆侯府木雪园里,老夫人狠狠的拍了拍桌面,目光如炬,射向跪在地上的江意澜身上。 江意澜挺身而跪,弯了弯腰,两手按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祖母,意澜有负您的厚望,罪该万死,多谢这些日子来您对我的照顾,此去或许永难再见,还请祖母保重身体,意澜跪别祖母。” “意澜,你告诉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不相信你是这种人。”老夫人目光闪烁,温和的问道。 江意澜缓缓的摇了摇头,“祖母,我本与二爷无缘,自我嫁入侯府又发生了这样那样的事,我实在太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如今侯府有难,我本该留下与大家共渡难关,可我很害怕,祖母,请您原谅我。” 害怕?可她面色沉静如水,哪里有半点害怕的意思?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老夫人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从她身上扫了又扫,想把她看透,却又越发觉得难以琢磨。 而江意澜生怕老夫人一时想不开被气坏了,外头有官兵守着,屋子里又有芳沁在一旁站着,她只能沉住气,希望老夫人不要再执意追问下去。 芳沁面色僵硬,眼中尽显失望之色,她实没想到江意澜竟要和离,更没想到蔡云京直接将此事禀给了皇上,最想不到的是皇上竟然同意了。 江意澜一走,她的心血就白费了,父王定会怪她办事不利,当初她可是拍着胸脯下了保证的。 她眼角微斜,目中冷光乍现,说出的话亦是咄咄逼人,“意澜,原以为你是个懂事,进了骆家的门,好歹也是咱们骆家的人,没想到你竟然在这种时候与骆家撇清关系,枉咱们骆家还真心实意的待你如一家人,真真让人心寒。” 江意澜转过身又朝芳沁拜了拜,“郡主,是意澜不知好歹,我只想清清静静的过完下半生,还请郡主与祖母成全意澜,意澜一辈子都感激你们的大恩大德。” 芳沁狠声道,“你要感激咱们的大恩大德就不该做出这样的事来,老夫人对你的好连府里头的几位姑娘都羡慕,你就是这么对老夫人报恩的吗?” 江意澜只低着头默不作声,心底却在冷笑,芳沁大概是急了吧?(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六十八章 安排妥当 起初老夫人确实很生气,可她又实在想不通,江意澜没有理由这么做,她并不是这样的人。 她相信她。 老夫人眉头上紧锁着的条条皱纹缓缓的舒展开来,她定定的看着江意澜,“你下定决心要这么做了?” 江意澜俯身再拜,“祖母,圣旨都已经下来了,这难道还不能代表我的决心吗?” 老夫人冷笑一声,“好,既然心意已决,我也不会再留你,你想去便去吧,自此后,也不要再叫我祖母了。” 江意澜不知老夫人是真想开了,还是勉强作势,她跪在地上又磕了个头,恭恭敬敬的说道,“多谢老夫人。” 略一沉吟,她又道,“老夫人,我还有一事请您成全。” “说。”老夫人语气平静,听不出半分恼怒来。 江意澜不知其何意,只盼她真如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平静,“沈妈妈一直跟在我身边,这次我走后,怕是再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还要问一问她,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老夫人眉头都没皱一下,朝身后的丫鬟道,“去叫沈妈妈。” 须臾,沈妈妈挑帘进来,只一眼便知发生了什么事,但她仍是趋步上前,缓缓的屈膝行礼,“老夫人,二奶奶,郡主。” 老夫人颇有些嘲讽的道,“你的主子马上就要离开武骆侯府了,她想问一问你是走还是留。” 沈妈妈低垂着头,看了一眼江意澜,朝前走了两步,挨着江意澜的身子跪在地上。身子挺得笔直,“老夫人,原先还在文江侯府的时候,奴婢曾在大夫人跟前承诺,只听姑娘一人的话。姑娘既然要走,奴婢是一定要跟着走的,还望老夫人成全。” 早在预料之中,所以老夫人并不意外,“既如此,那就一起走吧。” 沈妈妈跪在地上恭敬的叩了三个头。“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正襟危坐,兀自转了头,端起桌上的茶放在嘴边狠狠的吸了一口,咕咚一口气咽下去,却是不再看她们一眼。 江意澜缓缓的站起身来。道了一句,“老夫人保重。” 然后扶着沈妈妈的手,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出了正房的门。 身后传来芳沁低低的不屑的冷哼声,似乎还夹着一些无处宣泄的愤怒。 回了落青堂,江意澜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叫进来,直截了当的道,“如今我已不是武骆侯府的二奶奶了。而我明日便要进闲云庵削发为尼,跟在我身边也不过是粗茶淡饭再无前程可言,所以我不会强迫你们跟我走。以后二爷身边还会再添新人。原先在院子里伺候的自是还留在这里,日后的新奶奶也不会亏了你们。” 她一口气说了这些,下头的婆子丫鬟们早已是面面相觑,自圣旨到的那一日她们便惶惶不可终日了,有些已动了另寻门路的念头,如今听她一说。又觉得武骆侯府都要保不住了,她们还能跳出武骆侯府出去寻门路么? 诸人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江意澜都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道。“月笼,井桐,你们是跟我嫁过来的,我自会派人把你们送回文江侯府去。” 顿时有不少人向她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月笼与井桐却齐齐跪倒在地,齐声道,“奴婢愿跟随姑娘,姑娘去哪里,奴婢们便跟去哪里。” 既然已经和离,自然不能再称呼二奶奶了。 她们如此,身后的人登时便动了心思,当即便有几个也像模像样的跪下来,“奴婢们也愿意跟着奶奶走。” 跟去庙里至少还有条活路,总比呆在侯府里等死的好。 后反应过来的丫头婆子们也都齐刷刷的跪下,急的红了眼,各表各的忠诚。 江意澜冷眼看着她们,这里头有一些也算是侯府的老人了,但在主子们遇到险境的时候,她们首先想到的仍是自保。 虽显世态炎凉,可她们并没有错,这不过是人的本能。 她淡淡的看了看她们,“你们的身契都在侯府里,我是没有资格带你们走的,如果你们真想离开侯府的话,不如去求老夫人吧。” 她的话犹如重石狠狠的砸在她们的心上,今日她们所为若传到老夫人那里,少不了被老夫人误解,她们的身契是随便求一求就能要回来的吗? 江意澜自不管她们心里的想法,扬手让她们出去,只留下月笼与井桐说话。 “我知道你们的忠心,也从来不怀疑你们的忠心。只是……”她看了看井桐,“这次我去庙里,不适宜多带人,沈妈妈是一定要跟着我的,你们两个我只能带一个,另一个必须回文江侯府。” 她话音一落,井桐已明白了她的意思,遂在地上磕了个头道,“姑娘怎么安排,奴婢就怎么做,不管姑娘在哪里,奴婢的心都是在姑娘这里了,姑娘请放心,奴婢回去后,一定尽心尽力的伺候好大老爷大夫人,亦会把姑娘的情形如实告诉老爷夫人。” 江意澜很满意,正因为井桐稳重,当初才把她带来,如今送她回去,亦是要她给父亲母亲捎些话回去。 江意澜从袖里拿出一封信来,“井桐,这是我写给大老爷的信,你必须亲手把信交到大老爷手里,信在人在,人亡信毁。你可明白?” 井桐惊疑不定,知道定是姑娘在里头说了顶重要的事,顿觉肩负重任,忙双手接了信,“姑娘请放心,奴婢就是死也要把这封信送到大老爷手里。” 江意澜点头,“我相信你。如此,你们分头去做准备吧,咱们明日便要离开侯府了。” 井桐将信小心的塞进怀里,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眼里落下泪来,“姑娘,请您保重身子,如果有机会,奴婢会上山去看望您的。” 月笼扶着她站起身来,低声道,“你就放心吧,姑娘身边还有我呢。” 井桐脸上挂着泪,深深的看了看月笼,“你一定要伺候好姑娘。” 两人说着,屈膝行礼,齐齐从房里退出去。 看着她们出去,江意澜转身进了里间。 骆玉湛悠闲的半躺在床上,面色已无前两日的苍白,“都安排好了?祖母怎么样?” 江意澜眉角动了动,想起老夫人,心底多了些愧疚,“还好吧,似乎并未太伤心或者动气。越是这样我才越担心,府里头一直不太平,我却在这时候离开。” 骆玉湛想了想,反倒笑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祖母已经开始怀疑你的动机了,你可不要小瞧了祖母,当年祖母跟随祖母在战场上打仗,那也是有见识有计谋的,咱们这点小伎俩,估计早被她看透了。” 江意澜略一细想,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拍手笑道,“如此便好了,我还怕把祖母气坏了呢。我还要去看看秋痕,你自己在屋里睡觉吧。” 骆玉湛眉毛挑了挑,摇了摇头,“在你心里,我还比不上一个丫鬟,唉,这让爷情何以堪?这要是换了别的女人,早就巴巴的爬上来陪爷一起睡了。” 江意澜微眯了眯双眼,捂着嘴笑道,“既然如此,那爷便去找别的女人好了,东院里正有人等着爷呢,给爷暖窝陪睡再好不过了。” 她突然生出些坏意来,歪着身子斜睨骆玉湛,笑嘻嘻的道,“二爷,要不咱们也把那位带上?也好随时给您暖暖被陪陪睡什么的。” 骆玉湛心下一阵恶寒,恶狠狠的道,“你再废话,本爷直接把你摁床上了,你信不信?” “信,信,当然信了。哈哈……”江意澜捂着嘴低笑着,扭着杨柳细腰出门,纤细曼妙的身姿惹得身后一双黑眸窜出一股火热来。 江意澜去看秋痕,一直呆了一个多时辰,从屋里头出来的时候,长长的舒了口气。 明亮的阳光照在她头顶上,将她发间唯一的一支翠玉钗子映射的光彩琉璃,甚为好看。 她扶着月笼的手,半仰着头望了望天上的太阳,微眯着眼打量着院子里的物什,一草一木一都让她觉得新奇,她似乎还从未好好的看一看这院子。 她对月笼吩咐道,“你去忙你的吧,我在院子里头走一走。” 月笼见她心情不错,亦笑道,“奴婢去收拾收拾东西。” 带着暖意的风轻抚在面上,脚下的草儿泛着绿意,冬日里枯败的树枝抽出嫩芽,似乎在一夜间,春就到了身边,在轻风里展开了笑颜。 三月的春总是令人流连忘返,最是痴缠人心。 江意澜迈步走在院子里的小道上,绕着窄小的假山走了又走,目光所到之处,只觉得自己都焕发着春的光彩。 她的春天也到了。 她蓦地愣了愣,想起此刻正在屋里的骆玉湛,眸子里迸射出异样的光芒。 她的春天真的到了吗?这个春天是属于她的吗? 许是阳光太暖的缘故,她感到脸上有些发烫,定然红透了。 她抬手在脸颊上摸了摸,禁不住浮上一层喜色来,这淡淡的喜色有些肆无忌惮的自心底蔓延开来,攀升上来,慢慢的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离开侯府就让你如此欢喜么?”冷冽的带着些怒意的嘲笑声陡然从阳光里落下来,似是乍然而至的惊雷将晴日撕开一条裂缝一般。(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六十九章 各怀心思 江意澜微微的蹙了蹙眉,低了头,手指伸进嘴里轻轻的咬了一口。 她低眉垂首,安静的立在原地,动也不动。 见她这般低眉俯首,芳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道,“我真没想到你竟是个忘恩负义的,枉我素日里那么真心待你,就算你要和离,你好歹的也跟我说一说吧?” 江意澜头低的更深了,喃喃道,“郡主,请您不要再说了,一切都是我的错。” 芳沁愈发严厉,“你也知道你错了吗?明知道错的你还去做,你这么做对的起骆家吗?” 江意澜静静的听着,一句话也不说了。 芳沁本想再骂几句,见她这样,只好将心里的火压下去,缓了缓,温和的道,“意澜,你有什么难处与我说,你是不是觉得武骆侯府马上就要完了,担心会被连累甚至丢了性命呢?” 不等江意澜回应,她接着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么?你自不必担心,万事都有老夫人与侯爷在,我不是也给你保证过了么?我父王,蓝翎王不会不管咱们的,你害怕的什么?” 时值正午,阳光有些强烈,直直的射在头顶上,江意澜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渐渐的渗出汗来,她不由得身子动了动。 芳沁还以为她有些心动,声音愈发的柔和,“虽说你已经和离了,但你若后悔了,去老夫人跟前认个错,一切还都来得及,我自会站在你身边替你说话的。” 站的久了,两腿有些发麻。身上也渐渐的起了一层汗,江意澜顿觉有些难受,不由得抬起头来,语气也显得有些急躁,“我不后悔。” “你……”芳沁紧紧的捏了捏手里的帕子。直气的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 江意澜重新低下头去,嗫嚅的道,“郡主,外头热,您快些回去吧。莫要晒伤了脸。” 芳沁一阵气闷,自己在这里费了半天的口舌,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心思想这些,她咬了咬下唇,仍是有些不甘心。继续道,“意澜,你倒是说句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江意澜拿起帕子擦了擦额角,低低的回道,“郡主,我什么都没想。” 芳沁气的索性直接转了身就走,白花花的阳光直直的射进她眼里。刺得她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跟在身侧的丫头忙扶住她,低声道。“郡主小心些。” 芳沁摇晃着站稳身子,侧过头对那丫头厉声道,“你眼长哪里去了?再出差错,把你卖出去。” 她眼角余光瞟向江意澜站着的方向,江意澜仍是低着头站在原地,似是动也没动。 她哼了一声转身出门。 脚步声渐远。江意澜缓缓的抬起头来,目中一片清明。明媚的阳光照在她眼里,流光溢彩。 夜风带着凉意吹在窗棱子上窸窸窣窣。屋里头传出低低的呜咽声,夹着一阵唉声叹气。 杜姨娘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了口气,端着青瓷花盘子进屋,缓步走到八仙桌前,放下盘子,端起上头的碗,走到丘氏跟前,柔声道,“夫人,您喝些粥吧,这一整天了,您多少的吃一些,不然您的身子怎么受的住?” 丘氏抽抽鼻子,一串串的泪往下落,“琴容,你说我怎么吃得下去?现在也不知道澜儿怎么样了,我这心里头跟针扎似的,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武骆侯府里去,我可怜的澜儿,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为什么偏要如此苛待我的澜儿?” 杜姨娘为难的看一眼江微岸,江微岸朝她使个眼色,杜姨娘躬躬身,悄悄的退了出去。 江微岸踱步走到丘氏跟前,亲自端了碗递到她跟前,柔声道,“明日我再去打听,澜儿好歹的已经离开了武骆侯府,你不是应该高兴才对吗?留着命总比没命了的好。” 丘氏停下抽泣,接过碗却仍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老爷,话虽是这么说,道理我也懂,可澜儿削发为尼的旨意是得了皇上准许的,只怕这辈子都还不了俗了,这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指望?” 江微岸重重的叹口气,这样的话丘氏已经说了很多次,他已经找不出别的话来劝她了,只得又把桌上的粥端起来,“你先喝了,你这样熬着对澜儿半点帮助没有,就是我在外头奔跑也要挂着你的身体。” 丘氏觉得有理,虽然没什么味口,但还是接过来喝了一小口,低声道,“老爷,让您担心了。” 江微岸便道,“说这些话做什么?我对澜儿的心与你一样,明日一早我便去。” 丘氏目光呆呆的,自言自语道,“只怕明日她就要离开武骆侯府了。” 江微岸劝道,“出来了更好,就是因为她现在在武骆侯府里,所以我才见不到她,若真是到了闲云庵,谁还能拦着不让见澜儿吗?” 丘氏马上抬起头来,脸上挂着道道泪痕,一把揪住江微岸的衣服,“老爷,那不如咱们直接去闲云庵等着吧?我也去,我想见一见澜儿。” 她眼里的泪人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滚落,直把江微岸的心都揉碎了。 他柔声劝道,“好好好,等我确定下来消息,马上带你去见澜儿,你乖乖的把这碗粥喝了,若你哭病了,可不能出去见澜儿了。” 丘氏破涕为笑,端起碗三口两口便喝了个精光。 见她如此,江微岸心里愈发沉重,却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 一夜无话,次日清晨,江意澜早早的起来,草草的扒拉了几口饭菜,看着月笼把剩下的一些东西收拢装箱。 全部收拾妥当,江意澜吩咐月笼去外头问问车什么时候过来。 月笼出门,到了院外,恰见蔡云京带着几个官兵正走过来。遂上前施礼,“蔡大人。” 蔡云京问道,“二奶奶都收拾好了吗?” 月笼点头道,“姑娘都收拾好了,吩咐奴婢来问一问什么时候走。” 蔡云京眉角微挑。顺着月笼的话道,“马车已经在二门上等着了,本官带人来给姑娘搬东西。” 月笼屈膝行个礼,语间愈发的恭敬,“姑娘让奴婢多谢蔡大人的美意,只是姑娘不敢劳驾各位将爷。姑娘说,她原是自行离开侯府,又是上山修行去的,多余的东西就不带走了,只是姑娘出嫁的时候。有两口檀木箱子,那是我们大夫人专门为姑娘做的,上头刻了姑娘最喜欢的梅兰竹菊,有劳大人派人出去说一声,能否将马车赶到院子里头去,也省了将爷们的力气。” 说完这些,她面色变了变,带着几分伤感。压低嗓子道,“大人,您也知道的。姑娘的事,这满侯府上下……姑娘不愿再露面,还请大人成全。” 蔡云京浓眉紧锁,对这位娇弱的二奶奶颇有些同情,虽说只见过一两次,却对她的知书达理略有印象。只是她突然在这个节骨眼上与骆家划清界限,难免让人把她看轻。 可皇上似乎不是这么看的。否则也不会这么快就下了圣旨。 人言可畏,他自是明白的。也十分能理解江意澜此时的处境,横竖他也只是来办差的,索性成全了吧,遂朝身后的人摆摆手,“让车夫把马车赶到落青堂去。” 月笼忙又道,“还请大人到落青堂一坐,一来姑娘要感谢您的帮忙,二来也请大人做个见证,咱们姑娘也算是净身出户了,莫要日后惹人非议。” 蔡云京爽快的答应道,“走吧。” 月笼侧身退到一边,躬身在前头引路,“大人,请。” 江意澜端坐在湘妃椅上,淡紫色撒花缠枝缎面对襟夹衫,湖绿色如意纹凌裙,白皙的脸上未施任何脂粉,细长的柳眉下,一双大眼里荡漾着一汪水波,又带着点点哀愁,使得她比往日更多了几分清雅。 蔡云京跟在月笼身后进了门,瞧见屋中央摆放着两个大箱子,上头果然刻满了精致的花纹。 江意澜略有些惊讶,没想到蔡云京竟真的来了,急忙笑着站起身,走上前盈盈一拜,“蔡大人。” 蔡云京道,“姑娘不必多礼,本官只是奉命行事。” 江意澜抬手做个请的手势,“蔡大人请上座。” 蔡云京扬了扬手,“不必了,姑娘如果都收拾好了,没有别的事,等马车进来马上就可以走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禀告声,“大人,马车来了。” 蔡云京便道,“姑娘都收拾妥当了么?” 江意澜点点头,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吩咐月笼,“将箱子打开让大人看一看。” 月笼依照吩咐先打开第一个箱子,里头装满了衣服。 打开第二个箱子,里头放着一些书籍首饰等,都是些日常用的东西。 江意澜仍是做了解释,“这些都是我从文江侯府里带来的,大人,要不要再请个府里的妈妈过来瞧瞧呢?” 蔡云京只瞟了一眼,便道,“姑娘多虑了,姑娘就是把这屋里头所有的东西都带走,也是应该的,也没人敢说什么。” 江意澜淡淡的笑了笑,“多谢大人,那些不过身外之物,我用不着,也不必多带。” 蔡云京看一眼月笼,“都锁上吧。”又转过头对江意澜道,“请姑娘先上车吧,本官让人进来把东西搬上去。” 月笼上前扶住江意澜,低声道,“姑娘,咱们走吧。” 江意澜眸光流转,微低着头在屋里转了转,眼圈渐渐的红了,慢慢的蓄出满目的泪来,让人瞧在眼里,多了几分不愿离去的凄楚。 月笼亦是眼圈红了红,低声道,“姑娘,大人还等着呢。” 江意澜收回视线,目中泪光点点,拿出锦帕在眼角擦了擦,轻声道,“让大人见笑了。” 蔡云京只做没看见,扬手道,“姑娘走吧。” 江意澜不再多留,朝蔡云京缓缓施个礼,迈步走出房门去,几乎毫不停留的扶着月笼的手踩着木凳子上了停在院子里的马车。 蔡云京指挥着让人把那两个箱子抬上马车,又等着月笼与沈妈妈带着自己的东西上车。 一切收拾完毕,江意澜隔着车帘缓声道,“今日多谢蔡大人,大人只恩,意澜定铭记在心。” “姑娘不必多礼。”蔡云京说着朝赶车的道,“一定要将姑娘好生送到闲云庵,若出了茬子,拿你是问。” 那车夫唯唯诺诺的道,“大人,小的遵命,请大人放心吧。” 马车渐渐驶出落青堂,蔡云京的目光随着马车远远的放出去,径自出了落青堂,看到守在院子外头的几个官兵,极其严厉的道,“老老实实的守在外头,若出半点差错,脑袋都别要了。” 那几人立马挺直身子,齐声道,“是,大人。” 迈步走在侯府铺满鹅卵石子的小路上,四周亭台楼阁阳光明媚,蔡云京的心却怎么也敞亮不起来。 这许多的男人守在内宅,搞不好是极容易出事的,更何况他们守着的是武骆侯府? 而皇上态度并不明朗,至于蓝翎王爷…… 蔡云京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万一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别说前程不报,怕是连项上人头都有可能保不住。 阳光刺目,照在他身上,他却偏偏生出阵阵凉意。(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七十章 离开侯府 缓缓驶出武骆侯府的马车绕个弯,拐向武骆侯府后头的一条街上,到了街中央的十字路口,向右拐去,沿着宽敞的大道直接奔向了城外。 江意澜坐在车内,感觉车身有些颠簸,知道已经出了城门上了崎岖不平的小路,遂朝月笼和沈妈妈使个眼色。 沈妈妈略一点头,掀开车帘子弯腰爬出去坐在车头上,笑呵呵的与那车夫攀谈起来。 江意澜急忙转身,动作轻缓的掀开其中一个箱子的箱盖,五颜六色的衣服中间赫然露出一张俊美的脸。 她身子前倾,压低了嗓子问道,“没事儿吧?” 骆玉湛摇了摇头,趁着箱盖打开的机会深深的吸了口气,两条胳膊也朝外伸了伸,腿上已有些酸麻。 江意澜将那些衣服朝外扯了扯,嘴唇几乎凑在了骆玉湛的耳朵上,声音低的只有两人能听见,“有没有压着伤口?” 骆玉湛趁她不注意,猛的抬头,一口亲在她脸上,一本正经的道,“如果你也进来陪着我就好了。” 江意澜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又不敢有大动作,挑眉见月笼并未看着他们,当即狠狠的瞪了骆玉湛一眼,腮帮子气的圆鼓鼓的,伸手将箱盖盖上,狠声道,“憋死你。” 月笼强压着脸上才没露出笑来,反而低低的问道,“姑娘怎么了?” 江意澜面红耳赤的沉声道,“被臭虫咬了。” 月笼低了头,忍的更厉害,转了身。捂着嘴偷笑了笑。 又过了一阵子,江意澜终是不忍,又掀开箱盖,这一次看也不看骆玉湛一眼,兀自低头坐在一旁。 马车一路飞驰。很快就到了闲云庵,沈妈妈先是在车外头禀道,“姑娘,到了。” 江意澜忙将箱盖盖上,回道,“知道了。” 马车径自驶入闲云庵。到了后院缓缓停下,院门口站着几个素衣师太,站在最前头的正是辛缘师太。 辛缘师太缓步走上来,吩咐小尼姑把木凳放在车下,站在车前扬声道。“二姑娘请下车。” 沈妈妈忙还礼,“多谢师太。” 辛缘平淡的目光闪了闪,在沈妈妈面上转了一圈,略点了点头。 江意澜已挑了帘子扶着月笼的手走出来,踩着木凳下车,微微躬身朝辛缘施个礼,“有劳师太了,今后就要叨扰师太了。” 辛缘双手合十。淡淡的道,“二姑娘乃皇上钦命来到闲云庵的,贫尼不敢怠慢。” 疏离的语气里全没了上一次见面时的热情。江意澜并不介意,仍是客气的道,“多谢师太。” 辛缘并不多说,指了两个身材高大的尼姑,“你们帮二姑娘把东西搬到厢房里去吧。”转过头又对江意澜道,“二姑娘准备什么时候剃度呢?” 江意澜微微一笑。“一切都听师太的吩咐。” 辛缘略一沉吟,“不如就今天晚上吧。”清淡的目光扫过沈妈妈与月笼。眉角几不可见的挑了挑。 沈妈妈忙躬身道,“我们自与姑娘一起剃度。” 江意澜有些惊讶。却又觉得此举甚好,只淡淡的看了看沈妈妈,轻声道,“既然你们决定与我一起入庵修行,也是你们自己愿意剃度,可见你们的诚心,入了这庵,都是师太的徒弟,日后就不要再自称奴婢了。” 月笼急道,“姑娘,那怎么行呢?奴婢……终归都是奴婢。” 江意澜握了握她的手,声音愈发的轻柔,“月笼,佛前众生平等,日后,你我便都是闲云庵的人了,只有师姐师妹,再也没有主子奴婢。” 辛缘略带深意的目光落在江意澜身上,为她那句众生平等叫了一声好,但心里头终究放不下偏见,江意澜危急时刻离开武骆侯府,在她看来就是背信弃义之徒。 她冷声道,“日后你们三个便住在一个院子里吧,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江意澜心下了然,知道旁的人没有愿意跟她们住在一起的,却也正合她意。 辛缘把她们安排在后院最偏僻的一个小院子里,日常并无人走动,倒也肃静的很。 见她们收拾妥当,辛缘亦不多留,带着众尼姑转身去忙别的。 江意澜忙掀开了箱子,见骆玉湛面色苍白正紧紧的咬着嘴唇,吓了一跳,“二爷,压着伤口了吗?” 骆玉湛额头上冒出汗珠子来,但他仍是咬着牙摇头道,“无碍。” 他两手抓住箱沿,略一使劲遂坐起了半个身子,却也疼的牙齿咬的更紧了。 月笼与沈妈妈急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他胳膊,又不敢太用力。 江意澜也上前扶了他的后背,轻声道,“二爷,您再忍一忍,到了床上我再给您看看伤口怎么样了。” 骆玉湛仍是两手扶住箱子,艰难的抬起腿来,疼的脸上汗水一滴滴的落下来,却也忍着迈出了箱子又走到了床上。 钻心刺骨的疼袭上来,他差点眩晕过去,躺在床上,他缓缓的朝里转了转头,紧紧的闭了闭眼,稍过片刻,才慢慢睁开眼来,转过头对江意澜她们微微一笑,“我没事。” 江意澜知他强自忍着,遂吩咐道,“月笼,你马上去熬药,如果有人来问,就说我偶感风寒。” 不过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估计也没人来多问。 江意澜又对沈妈妈道,“妈妈,你帮我给二爷包一下伤口吧。” 沈妈妈点点头,走到床边,看着江意澜掀开骆玉湛身上的长袍子,只见骆玉湛的底衣已被染红了,伤口裂开一条细长的缝,鲜红的血正渗出来。 江意澜看的心下发颤,但仍是强自镇定着手脚利索的清洗伤口又换上新药,最后又帮他包扎好。 她直起腰,累的已是满头大汗,一张脸红彤彤的,喘气也有些粗重。 骆玉湛紧握着的双拳隐隐泛着些青白,深深的吸口气又深深的吐口气,缓缓的回过头来看着沈妈妈,由于太过疼痛,几乎是一字一句的问道,“沈妈妈,你有多大的把握可以说服耶月天退兵?” 沈妈妈一身灰色长衫,身上无半点饰物,只是安静的立着,却让人感到一股尊贵之气。 她略一沉吟,低低的道,“如果他还是以前的他,我就有十足的把握,而现在……” 她眉头紧锁,目中多了几丝犹豫。 帝王之位向来布满着血腥与杀戮,一路走来,又有几个不变化的呢?又有几人还能保持着原来的性情呢? 所以她不敢保证,亦不想欺骗他们。 略一顿,她抬起头来,“不管有几分把握,都要试一试,不是吗?二爷?您已经没有退路了。” 骆玉湛心底微动,涌上一丝怒意,又见沈妈妈目中并无威胁之意,只是在简单的陈述一个事实,便觉是自己多想了,遂沉默了。 江意澜缓步上前,站在床边对骆玉湛道,“你先别想这些了,正儿八经的把伤治好了再说。” 沉思片刻,骆玉湛道,“没有时间了,沈妈妈,咱们必须尽快赶到边境去,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晚去一步,或许会死伤更多的人。” 沈妈妈面色凝重,沉声道,“如果因为我而让天下生灵涂炭,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只希望天儿会适可而止。” 江意澜顿觉心头沉甸甸的,沉重的目光从骆玉湛身上转到沈妈妈身上,有心多说几句,却怎么都张不开口,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沉闷的气氛令人压抑的很,沈妈妈缓声道,“我去看看月笼的药熬得怎么样了。” 江意澜再去看骆玉湛,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滑落下来,他的脸色愈发惨白了。 她弯腰坐在床上,抓住他的手,柔声道,“若是很疼,便叫出声来。” 骆玉湛伸出小手指在她手心里挠了挠,惨白如雪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来,“虽然很疼,不过我还忍的住,由你陪着我,疼也是甜蜜的。” 江意澜想起车内那个偷吻,面色微红,嗔道,“受着伤还乱说话,对了,辛缘师太真的可靠吗?” 骆玉湛点头道,“辛缘师太为人正直,只要与她讲明利害,她定会帮咱们的。” 江意澜有些犹豫,但想想又没有别的法子,遂道,“晚上正好要剃度,我寻个机会与她谈一谈。” “非要削发吗?”骆玉湛望向她那头乌黑的秀发,目含不舍。 江意澜道,“既然已经来了,那就做的更像一些吧,免得引人怀疑,反而坏了大事。” “姑娘,药熬好了。”月笼端着盘子进来,放在桌上,端了药碗递到江意澜手里。 江意澜忙接过来,拿了勺子喂着骆玉湛将一大碗就喝下去。 月笼面带忧虑,在一旁轻声道,“姑娘,大夫给秋痕开的只有五服药,喝完就没了,可二爷的伤怕是好不了,那怎么办?” 江意澜将药碗递给她,捏着帕子替骆玉湛擦了擦嘴角,“这个我自有办法,你只管把剩下的药熬好,按时给二爷喝下。” “是,姑娘。”月笼端着盘子出去,见沈妈妈挺身立在院中,面上神情悲戚,似是在想什么不开心的事。 月笼恐扰了她清净,便悄悄的去了隔壁的耳房。 骆玉湛喝了药,稍过片刻便睡着了,两条粗黑的眉毛紧紧的纠在一起,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江意澜安静的坐在床上,默默的看了一阵子,缓缓站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去。(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七十一章 变化最快的是人心 江意澜缓步走出门来,见沈妈妈立在院中,金色阳光倾洒下来照在她身上,使她整个人都笼罩在淡淡的光环里。 听到身后有动静,沈妈妈转过身来,面上带了一丝淡淡的笑,“二爷睡着了?” 江意澜略一点头走上来,“妈妈在担心大平王吗?” 沈妈妈重重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我有三个儿子,天儿是最小的,是王的第五个儿子,他小的时候很爱黏在我身边,因为这个王还差点把他丢出王宫,他最是胆小,最经不得人吓,又十分的善良,所以他宫里的那些宫女太监们都十分喜欢他。” 她沉浸在回忆里,眸光闪亮,面上蒙着一层慈爱,又带着些思念,“记得那一年他知道要不我送出国,他跪在大殿上,跪了整整三天三夜,谁劝都不肯起来,后来我走的时候,他没来送我,从那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深深的思念让她心头微颤,最让她牵挂揪心的儿子居然做了王,那她的另外两个儿子呢? 她不敢往深里想,只怀着对他们的思念,默默的回忆着。 江意澜站在她对面,仔细聆听着她的诉说,此刻站在面前的只是一个担心儿女的母亲,为了儿子,她甚至可以牺牲性命。 良久,沈妈妈目中泪光闪闪,低了低头,再抬起来时,已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道,“其实这些年我也已经习惯了,原本我就没想着还能再见到她们,更没想着还能再回到大平国去。” 江意澜心事沉重。仍是安慰道,“妈妈不必担心,等到了边境,就能见到他们了。” 沈妈妈苦笑,“但愿吧。” 江意澜目光微转。瞟见一抹灰色人影闪了闪,心头一震,喊道,“谁在外头?” 话音刚落,进来个小师父,双手合十。“姑娘,师太请您去禅房。” 江意澜目光稍显冷厉,在小师父身上扫了扫,沉声道,“知道了。你先回去禀师太,我马上就去。” 小师父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江意澜有些担心小师父有没有听到她们刚才所说的话,但见她面色平静,似乎并未怀疑什么,又细细的想了想刚才沈妈妈所说之话,即使她真听到,也不见得就明白她们在说什么。遂放下心来。 沈妈妈低声道,“以后说话还是小心些好的,隔墙有耳。小心点总是好的。” 江意澜自是同意的点了点头,“我去看一看,妈妈不必去了,等会子二爷醒了,还需要你们照顾。” 月笼从房里出来,意欲同去。江意澜仍是吩咐她留下照顾骆玉湛,毕竟万一来了人。沈妈妈一个人是挡不过来的。 她出了院子,走了几步才想起来方才忘记问那小尼禅房在哪里了。四下里张望几眼,想找个人问一问,却见那小师父又急匆匆的奔过来了,遂急忙迎上去。 许是走的太急的缘故,小师父面色微红,脸上布满了细汗,“方才忘记告诉姑娘禅房在哪里了,既然姑娘出来了,便跟我过去吧。” 江意澜笑了笑,“多谢小师父。” 小师父眨了眨眼,明亮的眼里闪着点点亮光,“不必客气,如果师父今晚上给姑娘剃度的话,明日你就是我师妹了。” 江意澜呵呵的笑了笑,跟着她去了禅房。 才进了门,她便愣住了,眉角微挑,心底淡淡的浮上一层不悦来。 辛缘似是并未注意到她面上神情,站起身对坐在炕上的人道,“二姑娘来了,江侧妃有什么话便同姑娘说一说吧。” 江意黛微微一笑,对辛缘施个礼,“多谢师太成全,我们姐妹很久没见面了,正有很多话要说呢。” 辛缘躬身道,“江侧妃请随便,贫尼告退。” 江意澜朝辛缘施个礼,目送她出了门,才缓步走到炕前,朝江意黛行个礼,“江侧妃。” 江意黛面上带着明媚的笑,眉目间多了几分优越感,但嘴里却假惺惺的道,“妹妹不必多礼,姐姐听说你今日来闲云庵,一早便过来了,若不是世子爷拦着说了会子话,姐姐早就来了。” 江意澜淡淡的道,“姐姐专门到这里来等我,有什么要紧的事么?” 见她语气清淡,面色也稍显冷淡,江意黛心里有些不舒服,自己好歹也是蓝翎王府的世子侧妃,而她不过是个马上就要削发为尼的可怜虫,怎的半分沮丧没有?反倒像是自己巴巴的来找她而成了可怜虫一般。 江意黛胸口不由得涌上来一股子怒气,冷嘲热讽的道,“妹妹可真是好,躲到这里来过清闲日子了,闷在那武骆侯府里确实也没个什么盼头,万一哪天武骆侯府没了,妹妹岂不跟着遭殃了?” 这是在讽刺自己在武骆侯府危急时刻撇清关系的不义之举,江意澜心底冷哼,面上却依旧淡淡的,仿佛丝毫不把江意黛的嘲弄放在心上,只是漫不经心的转了话题,“姐姐,我听郡主说父亲与二叔闹得很僵,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江意黛本意就是来说这件事的,正想着应该怎么张口呢,没想到江意澜主动提出来了,她自是乐的解释,叹着气道,“妹妹是不知道,大伯父和伯母的脾气真是拗,父亲不过说了几句咱们要早作打算的话,伯父就生气了,妹妹,你说说,父亲难道不是为了咱们文江侯府好么?武骆侯府与文江侯府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过节,在外人眼里头那都是亲如一家人的,皇上既然要对武骆侯府下手,怎的就放过了文江侯府?父亲说早作打算的话亦是正理,妹妹,你说是不是呢?” 江意澜马上便想出当时应是怎样的一番情形,定是江微波意图劝说父亲归顺蓝翎王,而父亲却不以为然,两兄弟才真的翻了脸。 她自知父亲此举是对的,但面对江意黛,只皱着眉头道,“这些大事妹妹不懂,只是还请姐姐回去与二叔说一说,父亲就是那样的性子,请二叔不要见怪才是。” 江意黛听她说这话,细细的看她,却见她面上并无半分歉意,好像只是在说一两句客套话应付自己而已,刚压下去的火气不由得又窜上来,语气也重了几分,“妹妹还小,又是没出过门的,很多事自是不明白的,姐姐以前也是不知道那些事的,自从进了蓝翎王府,才明白咱们文江侯府不过是井底之蛙,若真要守着那一方枯井,早晚会被熬死的。你若有机会也劝一劝伯父伯母。” 江意澜皱了皱眉,“我马上便要剃度了,再也与这些俗事无关,如果姐姐有什么好法子,可以自己回文江侯府同父亲说一说,我相信只要是为文江侯府好的,父亲是会同意的。” 江意黛见她油盐不进,更觉气恼,“什么俗事?难道文江侯府倒了在你眼里也不过是俗事一桩么?好歹你也是文江侯府的二姑娘,竟是这样的薄情寡义么?妹妹,若你是这样的人,姐姐真是看错你了。就算为了伯父伯母,还有大哥和三弟,你也该去劝一劝伯父伯母。” 江意澜眸光闪亮,清澈如水,直直的望进江意黛的眼里,“姐姐执意让我劝父亲,姐姐可是有什么良策?姐姐不如直接告诉妹妹,妹妹也好与父亲说一说。” “我……”江意黛差点就要说出口的话猛的又咽下去,她出来时世子爷曾经特意嘱咐过,绝不能说漏嘴。 她顿了顿,恼道,“伯父心中自有数,你说了伯父便会听的。” 江意澜低低的哦了一声,回道,“既然父亲心中有数,那我便不用说了,不然反倒给父亲添乱。” 江意黛气极,却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端起桌几上的茶杯,咕咚几口将里头的茶喝光,又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几上,语气愈发的急躁,“我要怎么说你才能明白呢?” 这样的气急败坏这样的迫不及待,看来蓝翎王行事在即,所以才这么急着拉拢文江侯府。 江意澜只做什么都不懂,皱了皱眉道,“姐姐,这些事妹妹真的都不懂,姐姐若是无事,那妹妹就回去了,师太说晚上会为我剃度。” 眼见着事情不成,江意黛心下不耐,却又不得不再试一次,她出府时可是给世子爷做过保证的,却没想到到了这步田地的江意澜仍旧如此的顽固不化。 收起纷乱的思绪,江意黛耐着性子道,“妹妹,家里头都知道你要削发为尼,我想着这几日伯父伯母许会来看你,趁着这个机会,你不妨劝一劝伯父,让他听你二叔的劝,好歹的也是为了咱们文江侯府好。” 江意澜知道她不会交出实底,也知道了她的真正用意,亦不愿意再与她周旋下去,遂应道,“既如此,等父亲母亲来的时候,我便劝一劝父亲,不过,我做了这样的事,他们不一定原谅我,也不一定来此看我,只怕都恼的很呢。” 江意黛见她应下了,心下大喜,谁不知道江微岸与丘氏最是疼惜这个女儿?她落的这样的下场,哪有不来看她的道理? 她笑道,“这才是妹妹理应做的,日后伯父想明白了,也会赞一赞妹妹的,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我同你说的事妹妹不要忘记才好。” 江意澜略一点头,“多谢姐姐提醒。”(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七十二章 试探 江意黛缓缓的站起身,珠翠叮当作响,身披织金缠枝烟纱散花锦,摇曳着玲珑有致的腰身,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经过江意澜身边的时候,目中露出一抹不屑。 若不是指着让江意澜劝一劝江微岸,她才懒得来这里,若蓝翎王日后真成了大事,她的锦绣前程远非常人可比。 她心里傲娇着,却完全忘记了方才因不被江意澜放在心上时的恼怒。 等她出去了,江意澜才转过身出门,恰碰到辛缘走进来,遂施个礼,客气的询问道,“师太,不知您现在是否有时间?” 辛缘面上一直淡淡的,目光落在脚下,“姑娘有什么事吗?” 江意澜索性退回到房里来,站定,试探着问道,“武骆侯府投敌叛国之事,不知师太是如何看法?” 虽然骆玉湛一再保证辛缘为人正直,可她却不敢大意,定要自己验证了才可放心。 辛缘微微一愣,眉角翘了翘,“姑娘已经离开侯府,与侯府再无瓜葛,还担心这些做什么?” 江意澜微微一笑,“今日我便要成为师太门下弟子,心中再无俗事,这一问也算是了却一桩俗事吧,日后便心无旁骛一心念佛。” 辛缘清淡的面上起了一层细微的怒意,语气却仍是淡淡的,“俗事不过是心里头念念不忘的事,真正能放下的不论什么事都称不得俗事。如此说来,姑娘亦是放不下武骆侯府,只是贫尼想不明白姑娘所做到底为何。在贫尼看来,姑娘并不是那样的人。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事来呢?” 江意澜笑了笑,“那师太认为我是怎样的人呢?” 辛缘哼了哼,“至少不是背信弃义贪生怕死之人。” 江意澜便笑道,“武骆侯府投敌叛国,先不说这是犯了什么罪。只说这投敌叛国,人人得而诛之,我又为何与之同流合污呢?” 辛缘冷眉横挑,声若寒冰,“姑娘既是如此想的,那又何必多此一举。问贫尼的看法做什么呢?贫尼还有事要做,姑娘请便吧。” 见她面带怒意,目中都带了浓烈的火气,江意澜心下稍安,接着道。“难道师太赞同骆家投敌叛国吗?” 辛缘蓦地转过头来,冷冽的目光扫过江意澜的脸投进她眼里,“姑娘真是辜负了骆家对你的真心,枉的二爷非娶姑娘不可,姑娘竟然连这点辨别是非的能力都没有,虽然姑娘在武骆侯府生活的时间不长,但好歹的文骆两家向来亲厚,难道你对骆家就没一点信任吗?投敌叛国?简直无稽之谈。” “师太说这样的话。不怕有心人传到皇上耳朵里去吗?”江意澜斜眼看着她,“师太别忘了,我就是得了皇上的准许才能到这里来的。” 辛缘却并不放在心上。冷声道,“姑娘不必提醒,贫尼时刻记得姑娘的身份,即使姑娘带发修行,贫尼亦是无话可说。” 江意澜呵呵低声笑起来,“师太说这话又不对了。我向皇上请旨削发为尼,怎可带发修行?岂不是抗旨不尊?” 辛缘瞟了她一眼。“姑娘真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自己都说了。入佛门抛俗事,日后说话还是谨慎些的好。” 江意澜躬身道,“多谢师太提醒。师太,如果此刻在战场上的骆家人突然跑回京城来,您还认为他们不会投敌叛国吗?” 辛缘愣了愣,目光多了几丝锐利,“姑娘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骆家的人若有人回来,定是战场上遇到了什么事回来禀告的,断不会临阵脱逃。” 江意澜冷笑,“您就那么肯定吗?” 辛缘何等聪明,已是起了一丝疑心,更觉得江意澜无端端的与她说这些话奇怪的很,“姑娘不妨把话说得明白些。” 江意澜点头道,“师太,您随我去一趟我住的院子吧,去了您就知道了。” 按照江意黛所说,蓝翎王似乎已迫不及待的要行事,这会对文骆两家更不利,而骆玉湛的伤也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找大夫诊治。 既然骆玉湛决定信任辛缘,那不如早些让她知道真相,早一日治好骆玉湛的伤,她们才能早一日到达边境。 辛缘已察觉出什么来,低声道,“姑娘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江意澜嗯了一声,转身出门,沿着沿路返回位于后院最偏僻的小角落院子里。 这一路上碰到好几个进庵烧香在后院歇脚的香客,亦有一两个是她认识的,但她只低了头绕过去,并未与人打招呼。 骆玉湛已经醒了,听她讲了江意黛的事,亦同意她的推测,蓝翎王的事已经迫在眉睫,耽搁不得。 江意澜沉声分析道,“虽说火烧眉毛了,但蓝翎王这么急切的拉拢文江侯府,是不是也说明他还并未做好万全的准备呢?不然他为什么冒险拉拢一个并不想投靠王府的人呢?” 这人自是指的江微岸。 骆玉湛亦是想到了这点,点头道,“蓝翎王还差一个条件,那就是边境传来的战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来往的战报都已经被他的人截获了,所以我们派回来的人才会没一个回去的。” 月笼进来禀告,“姑娘,师太来了。” 骆玉湛看看江意澜,“扶我起来吧。” 江意澜却按住他的肩膀,轻声道,“师太不会介意的,你身上有伤,还是躺着吧。”转头对月笼说道,“快请师太进来。” 辛缘在门口听到屋里头有男人的说话声,惊讶之余想起江意澜方才所说的话,心里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得涌上阵阵惊喜。 她迈大步踏进来,一眼看见躺在炕上的骆玉湛,喜的抽了一大口气,“二爷,真的是你,二爷,你真的回来了?” 江意澜急忙站起来迎着辛缘走进来,解释道,“师太,二爷腿上受了伤不能下床,还请您见谅。” 辛缘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到了床边,见骆玉湛面色稍显苍白,精神却好的很,略一沉吟便道,“姑娘与二爷和离以及削发为尼,都是为了把二爷带到闲云庵来吗?贫尼不明白的是,二爷怎会负伤闷在了侯府里呢?” 骆玉湛叹口气,“师太,说来话长。” 月笼搬了椅子过来,江意澜便道,“师太快请坐,二爷也不必急,咱们慢慢说给师太听吧。” 辛缘也不多说,在椅上坐下,静静的听两人把近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听到蓝翎王有异心的时候,只惊得面色惨白,想起日间江意黛的热情招呼,更觉得头皮发麻。 她时不时的双手合十念声“阿弥陀佛。”(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回府 井桐与江意澜的车一同出的门,直奔文江侯府而去。 进了侯府,她先去了木雪园给老侯爷太夫人磕头,“姑娘让奴婢给老侯爷太夫人问好,请老侯爷太夫人不必担心姑娘,姑娘在庙里定会为文江侯府念经祈福的。” 文江侯冷冷的哼了一声,锐目瞪向井桐,“姑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想起了和离?你们跟着去的就没一个知道拦着点的吗?” 井桐脸上白了白,她确实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如实道,“侯爷,武骆侯府里各个院子里都有官兵守着,就是姑娘奶奶们的院子外头也都是一大群男人守着,下头的人都说武骆侯没了,武骆侯府也要保不住了,许是姑娘真的害怕了。” 文江侯愣了愣,黑眸转了转。 太夫人却半张着嘴,讶道,“一群男人守着奶奶姑娘们的院子,这,这,成何体统?” 文江侯却没再接话,低头陷入沉思。 太夫人又问了些别的话,井桐都一一作答。 太夫人赏了银子,道,“大老爷大夫人都担心着呢,你快去岸青园里拜一拜大老爷大夫人去吧。” 井桐磕个头,“谢太夫人,奴婢告退。” 再回文江侯府,她没有丝毫欢喜,反而因着缝在袖口里的那封信心里沉甸甸的,她加快步子迅疾的奔向岸青园,才走到一半,陡的被人拉住,她回过头一看,见是五姑娘跟前伺候的知秋。不远处五姑娘正迈着小碎步奔过来。 知秋扯着她的袖子拉了拉,“二姑娘怎么样了?五姑娘担心的很。” 江意珊已到了跟前,一脸的焦急不安,“井桐,姐姐怎么样了?现在好不好?” 井桐福身行礼。“五姑娘不必担心,二姑娘还好,现在已经去闲云庵了,奴婢刚给侯爷太夫人磕了头,这会子正要去岸青园里,五姑娘不如一起过去吧。大夫人定也急的很。” 江意珊点点头,“也好,母亲怕是比我更忧心呢。” 知秋上前扶了她的左胳膊,井桐便上前扶住她右胳膊,道声。“姑娘慢走。” 江意珊一边走着一边问道,“除了你,其余的她们都跟着姐姐去闲云庵了吗?” 井桐微愣,五姑娘并不知道武骆侯府里发生的那些事,遂支吾道,“朱颜和茶镜都有事,只月笼和沈妈妈跟着去了闲云庵,姑娘让奴婢回来报信。” 江意珊低了头。似是在自言自语,“这会子山上还不暖和,不知道姐姐带的东西够不够用。也不知道姐姐在山上过的好不好。” 五姑娘一心只为二姑娘,井桐稍有些感动,轻声安慰道,“五姑娘放心吧,姑娘的东西奴婢跟着收拾的,全都带着呢。即使有些不够用的,闲云庵里也会准备的。毕竟二姑娘是领了皇命的。” 提起皇命,江意珊心头更沉。低声道,“那姐姐岂不是没有还俗的机会了?” 说着眼里的泪便落了下来。 知秋忙劝道,“姑娘,等会子大夫人看见还以为您怎么了,井桐不是说了么?不会有人欺负二姑娘的。” 江意珊松了井桐的手,抽出锦帕在面上掩了掩,使劲吸了吸鼻子,嘱咐道,“等会母亲若问起,你们只说我迷了眼便是,母亲正为姐姐的事担心,别让母亲再为我操心。” 知秋与井桐都点头应下了。 碧青正从岸青园里急匆匆的走出来,一眼瞧见井桐,急火火的奔上来拉住井桐,“井桐,你可来了,夫人听说你回来了,正让我去叫你,你快进去吧,若不是姨娘劝着,夫人这会子都冲到木雪园里去了。” 一口气说完,她才想起给江意珊行礼。 江意珊扬手道,“不必多礼,快些进屋见母亲要紧。” 丘氏已等不及了,巴巴的站在门口望眼欲穿。 杜姨娘搀着她,不停的劝着,“井桐回了侯爷太夫人的话一准就过来了,夫人再耐心等一等。” 正说着,碧青已挑开了帘子,“夫人,井桐来了。” 丘氏眼泪马上落下来,一把抓住井桐的手,泪眼汪汪的望着她,“井桐,你快告诉我,姑娘怎么样了?” 井桐的手被紧紧的抓住,竟是跪不下去了,只得屈了屈膝,“奴婢见过夫人,夫人放心,二姑娘很好。” 接着又把刚才对江意珊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丘氏哪里放心的下?握着井桐的手不放,事无巨细,同样的问题问了又问,仍是有些不满意,心里乱糟糟的道,“澜儿去了闲云庵,不行,我得看看她去,我一刻也等不下去了,我现在就去,我的澜儿,我可怜的澜儿。” 丘氏说着倏地站起身来,对杜姨娘道,“你快给我收拾收拾,多带些吃的穿的用的。” 杜姨娘面露难色,搀住她的胳膊,柔声道,“夫人,您要去庵里,怎么也要同老侯爷太夫人说一声吧?老爷一早便出去打探消息了,您好歹的也要等老爷回来吧?” 丘氏急的心口微跳,哪里还等的下去,当下便道,“我等不下去了,我现在就去木雪园,至于老爷,珊儿,你留下在这里等着你父亲,等他回来,你告诉他。” 江意澜屈膝道,“是,母亲。” 丘氏提起裙角迈着大步子朝门外走去,门帘挑动,江微岸从外面进来了,见她这样,又见井桐站在屋里头,马上明白了她的意图,忙伸手搀了她的胳膊,轻声道,“你这么急火火的出门,旁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你先等着,我自去禀了父亲母亲,再去庵里不迟。” 丘氏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心慌意乱的点点头,“老爷,那您现在就去吧,我去收拾东西。” 江微岸看一眼井桐,沉声道,“你回来之前,姑娘有没有什么话捎给我们?” 丘氏锐利的目光陡的转向井桐,想了想又觉得若真有什么话井桐早就说了,眼神缓了缓,仍是直直的望着井桐。 井桐神色迟疑,姑娘吩咐那封信定要亲手交到老爷手里,可没说能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交给老爷,屋里头这么多的人,她倒有些犹豫了。 江微岸见她神色有异,遂道,“你跟我到书房来。” 丘氏也要跟着去,江微岸却回头吩咐道,“你去收拾东西,吃的穿的用的都给澜儿准备些。” 丘氏这才不坚持了,狠狠的剜了井桐一眼,“你若敢骗我们,定叫你生不如死。” 井桐颇觉委屈,她有心当着夫人的面说,可又怕坏了姑娘的事,转念又一想,只要老爷与姑娘心里清楚便是了。 她躬了躬身子,随着江微岸去了书房。 江微岸前脚进门,等着井桐走进来才紧紧的关了房门,沉声问道,“姑娘是不是让你带回来什么话?” 井桐点点头,“老爷,您这里有剪子吗?” 江微岸皱皱眉,不解她要做什么,“剪子没有,有刀子。” 井桐便道,“刀子也成,姑娘让奴婢给您捎了封信,奴婢把信缝在衣角里了。” 江微岸将收藏在大书柜上的弯月刀拿出来,尖细的刀尖闪着耀眼的光芒。 井桐接过来,小心翼翼的挑开线头,一根根的挑起来,露出里面的纸来,她小心的抽出来递给江微岸,“老爷,姑娘嘱咐奴婢,人在信在,信毁人亡。” 江微岸大吃一惊,竟信接在手里,迫不及待的打开来看,越看脸色越深沉,黑粗的眉毛紧紧的纠结在一起。 井桐屏息静气,只吓得心头微颤,暗暗祈祷姑娘没事。 江微岸反复的看了几遍,终于确信江意澜在信中所说之内容,紧蹙的眉角沉沉的跳动着,竭力压制着内心的躁动。(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七十四章 事露 他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了火,把信纸放在火上,亲眼看着那封信烧成灰烬,才抬起头来看着井桐道,“姑娘让你送信的事谁都不要告诉,夫人若问起,你只说姑娘让你告诉我,她实在不想呆在武骆侯府里,怕耽误了性命即可。” 井桐认真的听着记在心里,知道姑娘给老爷的信里定是说了极其重要的事,遂道,“老爷,奴婢明白了,这件事烂在奴婢肚子里了,奴婢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江微岸摆摆手,“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井桐走后,他一人坐在书房里久久不能回神,心如被火烧的油煎炸了一般,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直到丘氏进来催促他去木雪园,他才缓缓站起身来,有气无力的道,“闲云庵,不去了。” 丘氏惊得瞪大眼看着他,见他面色苍白,精神不济,“老爷,您怎么了?” 江微岸甩了甩袖子,“没事,日后莫要再提去闲云庵的事了,她自己做的事就该让她尝一尝苦头,你也莫再哭哭啼啼的了,父亲正在盛怒,你去了也讨不到好。” 丘氏目瞪口呆,不可置信的看着江微岸,喃喃道,“老爷,您也与他们一样想澜儿么?她,她不是那样的人,您,老爷……” 江微岸有些不耐烦的扬扬手,摔了袖子转身出门,沉声道,“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只管做好你的大夫人便是了,其余的什么都不要管了。去闲云庵的事,休要再提。” 丘氏呆呆的望着他决绝的背影。一颗心七上八下的狂跳着,十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良久,她长长的吐了口气,狠声道,“把井桐那丫头给我带过来。” 井桐早已得了老爷的嘱咐。怎会轻易吐口?无论丘氏怎么追问怎么软硬兼施,她都是那一句话。 丘氏无奈,又不能真把她打骂卖出去,只好作罢,心里却像堵了块大石头,难受的紧。 天色渐暗。辛缘久久未能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如果不是亲耳听闻,她绝不会相信桂朝即将发生如此大的事,有可能给整个桂朝带来一场大灾难。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打个寒颤。目光清冷的投向骆玉湛,“二爷,接下来你想怎么办呢?” 不等他说话,江意澜先插话道,“麻烦师太请个信得过的大夫来给二爷看看腿上的伤,怕是不能再耽搁了。” 知道了这些事,辛缘对江意澜的态度马上来了个大转弯,甚至多了几分亲昵。“姑娘请放心,我会安排大夫进来给二爷治伤。姑娘,既如此。你何必真要削发呢?” 望着江意澜如瀑布般的乌黑秀发,她目中闪过一丝不忍。 江意澜便道,“既然做戏给人看,自是要做的真一些了,不然倒叫人怀疑了。” 辛缘低头想了想,道。“姑娘也不必如此,我可以帮姑娘找个托词。就说收姑娘为我的入门弟子,闭关修行。也不必出来见人,就由那位妈妈和丫头伺候着。” 江意澜心下一动,喜道,“师太,如果这样的话,那我们可以借这个理由离开闲云庵吗?” 辛缘倒抽冷气,“姑娘,你该不是要跟二爷去边境吧?” 江意澜重重的点了点头,“正有此意。” 当时她与骆玉湛商量过,沈妈妈的身份太过特殊,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安全,就是辛缘也要瞒一瞒。 辛缘自是不解,“贫尼劝姑娘还是不要去,累的二爷还要照顾姑娘,万一姑娘有个闪失,二爷也不好给江大老爷和大夫人交代。” 骆玉湛便道,“师太请放心,我身上带着伤出门反而不便,带着意澜才不会引人怀疑,更好行事,只是需劳烦师太帮着遮掩一二了。” 辛缘皱了皱眉,“贫尼以为二姑娘还是不要去的好……毕竟边境不太平……二爷若不放心的话,贫尼倒可以为二爷寻几个可靠的人。” 江意澜见她坚持己见,也不多劝,只道,“师太,为今之计还是先把二爷的伤治一治吧。” 辛缘嗯了一声,站起身,“你们放心吧,在离这不远的山上住着一位老师太,医术了得,与贫尼有些交情,贫尼亲自去请她。” 她见江意澜面带忧虑,便道,“姑娘请放心,那位师太与贫尼一样,素日里敬重骆家的为人,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江意澜想了想,仍是有些不放心,遂道,“师太,那老师太并不认识二爷,不如只告诉她二爷是你的朋友,其余的就不要多说了。” 辛缘虽然觉得这样怀疑老师太有些不好,但却并未多说,点头道,“那就按照姑娘说的办,既如此,我马上动身去请老师太。” 骆玉湛与江意澜齐声道,“多谢师太。” 晴了一日的天到了傍晚陡的变得阴沉起来,天色微微发暗时,天上竟飘起了细小的雨丝。 蓝翎王府的八角宫灯在轻风里被雨打的渐湿,晃晃悠悠的在半空中打着转,像极了纷乱的人心。 江意黛抬起纤纤玉手,冰冷的雨丝倒在她手心里,顺着掌上纹络凉到了心里头,方才丫鬟来报世子爷又去了世子妃那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仗着比她早进府几年,就日日的在她头顶上作威作福,最可恨的是她还不得不强忍着笑脸相迎。 她蓦地攥紧手心,掌内氤氲着片片湿意。 沉沉雨幕里,撑着纸伞的小丫鬟疾步奔来,“江侧妃,世子爷在这里吗?王爷请世子爷去书房。” 江意黛冷眸微闪,轻轻柔柔的回道,“世子爷没在我这里,你去世子妃那里瞧一瞧。或许在世子妃那里,近日世子妃忙得很,时不时的都会把世子爷请过去帮忙。” 小丫鬟屈屈膝转身离去,心下却在腹诽,世子妃有什么可忙的?真要忙的事定然与世子爷有关。 想起世子爷。她攥着伞把的手指紧了紧,心头越过一丝不悦。 身后江意黛冷笑,这丫鬟可是王爷跟前最得力的,只要她在王爷跟前一句话,世子妃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她含着得意的笑意在清冷的雨夜里低低的回荡着。 “爷,您等一等。让人家把您嘴角的酒舔干净了。”柔媚的声音带着娇嗔低低的响起,接着是一阵咯咯声。 “柳儿,你真让爷心痒难耐,来,先让爷把你身上都舔干净了再说吧。” “爷……嗯……好坏……” “坏的还在后头呢。你不喜欢爷这样的坏吗?”沉闷的声音里夹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似是在宣泄布满,又似爱恨交织。 “哎哟,爷,嗯……慢点……” “爷让你爽上天,再也离不开爷的床。”阵阵低吼不断的从闪着微弱亮光的小屋里传出来,将这雨夜勾勒的**缠绵。 这磨人的欢叫声隔着厚厚的墙传到隔壁房间里,端坐在椅上的女子紧紧的攥着手心。高高隆起的指节上泛着青白,乌黑的眸子里犹如淬了剧毒一般。 她乃蓝翎王府明媒正娶的世子妃,外头人只道她过着神仙日子。却不知她嫁的男人不过是个好色鬼,不但养着府里的偷着勾栏院里的还时不时的寻找些刺激的,比如前年与王府后街上的小寡妇苟且,再比如与小木匠的新媳妇勾搭…… 但凡他看上眼的,没一个不到手的,而那些个女人似乎还乐在其中。 而她为了保住自己的世子妃之位。更是不遗余力的四处搜罗各色美女,为的就是能让世子爷多往这院子里来几趟。只有他不断的往她这里来,她才能不被人嘲笑。不被江意黛那个贱女人压下去。 可她终究不甘心,每日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与不同的女人交好,只好比拿着把尖刀子插在心窝窝上。 她恨得咬牙切齿,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低低的禀告声,“世子妃,王爷请世子爷去书房,说是有重要的事。” 她不由得愣了愣,沉声问道,“是谁来传话的?” “是梅红。” 梅红最得王爷看重,得罪不起的。 王璃柔忙站起身来,缓步走到门口,低声道,“你去告诉梅红,就说世子爷睡下了,穿好衣服马上就去书房。” 她又返回到屋子里头,耳朵贴在墙壁上细细的听了听,隔壁似乎没了动静,应是完事了。 她又走出门来,徐徐的走到窗下,轻声叫道,“世子爷,王爷请您去书房。” 屋里头传出懒懒的声音,“知道了。” 她不由得咬咬牙,他总是这幅模样,不管之前多么的激动兴奋,也不管刚刚说过多少的甜言蜜语,过后都是衣一副懒懒的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爷……人家还光着身子呢。”媚酥入骨的声音惹的人心痒痒。 “小娼妇,也不知道世子妃从哪里找来你这样的尤物,爷还有事,你等着爷回来再战。” “咯咯……人家等着爷回来。” 王璃柔再也听不下去了,稍显狼狈的转身走开。 不远处的暗影里,梅红提着灯笼走出来,冷冷的哼了一声,转身走出院子。 朱冀翼穿戴整齐去了书房。 蓝翎王朱昌勋已等的不耐烦了,抬头见他面色潮红,便知他刚刚做了什么好事,顿时冒出一股气来,可儿子房里头的事,他又不好直接说,只好压下心头那股火,冷声道,“你派出去的人还没找到骆玉湛?” 朱冀翼嘴角翘了翘,眉角高高的挑起来,漫不经心的道,“父王,一个小小的骆玉湛能成什么大事?连个男人都不算,您也不必放在心上,由他去吧,他受了重伤,还能跑到哪里去?” 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朱昌勋再也忍不下去,一把抓起桌上的书狠狠的朝他身上砸过去,“你这样的就算个男人?成天只知道流连于女人之间,他若真成不了事,早就被你抓住了,还能到现在找不个踪影来?” 朱冀翼动作迅速的躲过这一砸,那书吧嗒一声落在地上,他弯下腰捡起书,笑嘻嘻的道,“父王不必动怒,只要他敢在京城出现,定让他生死无门。” 朱昌勋早已习惯了他的嬉皮笑脸,他就这一个儿子,自小便捧在心尖尖上养着的,哪里会真心砸他,不过是吓一吓他罢了。 他略一沉吟,眉头紧紧的皱起来,“我只担心骆玉湛会逃回武骆侯府,若养好了伤进了宫,那可就不妙了。” 朱冀翼不敢大意,正色道,“父王,武骆侯府如今被蔡云京围了个水泄不通,骆玉湛就是天大的能耐也进不去,再说了他受了重伤理应先疗伤,或者先去见皇上,怎会先回武骆侯府呢?岂不是自寻死路?” 朱昌勋狠狠的瞪他一眼,“他能从你布下的天罗地网里逃出去,为什么就进不去武骆侯府?” 朱冀翼便道,“那我去一趟武骆侯府,让姐姐去各个院子里头看一看,顺便再问一问姐姐劝说的怎么样了。” 朱昌勋点了点头,“这才是正事,你那些歪心思趁早都收起来,等父王成了大事,天下的女人还不是任由你采撷?” “父皇,儿臣知道了。”朱冀翼像模像样的作了个揖。 朱昌勋咧嘴轻笑,很是满意的看着儿子,心里头却在憧憬着日后的情形,不由得挺直了脊背。(未完待续)I580 第一百七十五章 搜查闲云庵 辛缘见她多看了许真几眼,等许真出门后,便自动自的解释道,“也是个苦命的,本嫁了好人家,谁知道那男人不到一年就死了,她婆家说她克夫容不下她,娘家又不许她回去,走投无路才差点寻了短见。” 江意澜淡淡的哦了一声,并不觉得她有多苦命,命苦的人很多,比她命苦的更不在少数,她只是有些奇怪这许真看起来不像是清心寡欲之人。 这原不是她应该多管的,遂笑了笑,并不放在心上,在辛缘的对面坐下,一颗心却始终挂在骆玉湛身上,不知风起师太要怎样为他治伤。 辛缘见她心不在焉,便轻声道,“姑娘既已请旨入佛门,自是要做的像一些的,不过我倒觉得姑娘未必非要剃度,带发修行也是一样的。” 江意澜不过是想遮人耳目,如果能不削发你是再好不过的了,可她又不敢冒险,毕竟万一出了岔子,整个武骆侯府就都完了。 她心下一动,朝月笼使个眼色,月笼马上退到房门口,隔着门缝朝外望了望,又回过头朝江意澜使个无人的眼色。 江意澜便道,“师太,庵里头有没有不容易被人发现又能藏人的地方?二爷在我那里终是不安全。” 辛缘略一想,便道,“有倒是有的,只是贫尼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全。” “在什么地方?安全吗?” “安全倒是安全的,只是……”辛缘话锋一转,“那里原是庵里冬日里放菜的菜窖,过了冬季便不再用了。平日里没人下去过。” 菜窖?江意澜直觉觉得不安全,一来容易缺氧二来人不容易搬进去。 她又问道,“还有别的地方吗?” 辛缘抬起头看看她,目光深沉,却并未明说出来。只道,“我再想一想。” 江意澜也不追问,不动声色的转了话题,“师太,横竖无事,不如您给我讲一段佛经吧?” 辛缘自是乐意。当下便讲起佛经来。 夕阳西下,洒了满天的金光,将整个闲云庵笼罩在一片金红的流光里,平添了几分神秘的感觉。 半路回小院子守着的月笼终于返了回来,在禅房的门上敲了敲。“姑娘,师太,该用饭了。” 江意澜心里一抖,迫不及待的站起身,一步冲出房门,低声问道,“老师太看完了?” 月笼低声道,“正在屋里坐着喝茶呢。” 辛缘从后头走上来。“姑娘,咱们过去瞧瞧吧。” 江意澜犹豫片刻,“师太。您暂时不要跟过去了,免得引人怀疑,晚上吧。” 辛缘便点头道,“劳烦姑娘请风起师太到我禅房里来一趟。” 江意澜点头应着,跟着月笼刻意放慢脚步回了小院子。 推开房里的门,屋里哪里还有风起的影子?只有骆玉湛一人躺在床上。正闭着眼睡觉。 江意澜不由得心里一晃,转过头问月笼。“老师太呢?二爷怎么还没醒?” 月笼心里也有些发慌,“刚刚老师太明明坐在这里喝茶的。还是奴婢端进来的,老师太吩咐奴婢去叫姑娘。刚刚奴婢进来的时候二爷就在睡觉。” 沈妈妈走到床前,细细的观察了一阵子,低声道,“二爷应是喝了麻沸汤,这会子还没醒过来。” 麻沸汤?不就是麻醉剂吗?江意澜霍然清醒过来,急忙奔到床边,掀开骆玉湛身上的被子,轻轻的撩起长袍,却只见他腿上已重新做了包扎,一圈一圈的白布将那伤口包的严严实实。 她仍是有些心下不安,凑近骆玉湛,低声叫道,“二爷,二爷……” 许是她低声呼唤的缘故,也许是药效正好消失了,骆玉湛竟真的睁开眼了,目中似是有些迷茫,看了看站在床前的人,问道,“风起师太呢?” “估计已经走了。”江意澜焦急的问道,“你怎么样?老师太,怎么给你治的伤?” 骆玉湛缓缓的摇了摇头,刚喝下麻沸汤的时候他还算清醒,但时间一长他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隐隐中似是感觉到腿上有些疼,但仍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他缓缓的动了动腿,依旧疼的厉害,遂低声道,“没什么感觉。” 江意澜有些失望,心道古怪的人不一定都有真本事,看来这一位是个沽名钓誉的。 沈妈妈端了饭菜进来,江意澜依旧先喂了骆玉湛用饭,然后才让月笼伺候着吃了些,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夜里的闲云庵静的如无人一般,偶尔的鸟叫声都惊得人心头发颤。 夜风清凉,吹在身上,江意澜顿觉浑身冰凉,许是太过紧张的缘故,立在院中的她,竟是微微的颤了颤。 这里不同侯府,处处点着灯笼,闲云庵的夜是黑漆漆的,仿佛无底深洞一般,若不是屋里头射出的微弱灯光,她甚至觉得自己身处地狱。 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响,直到走得近了,她才看到一条黑影。 “姑娘,都办好了,师太请您放心。” 这种时候怎么能放心呢?江意澜只觉得心头更加沉重了,她转过身扶了月笼的手,低声道,“累了,回屋歇着吧。” 几乎一夜无眠,她安静的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破旧的房顶,身子底下被褥稍显坚硬,她却浑不在意,一颗心已如身边空荡荡的位置一般空落落的。 天微微亮,不等月笼进来叫她,她便起了身,换了一身极其清淡的素色衣衫,她本是要换上闲云庵的长袍子,可辛缘却说等她正式入门再换衣服。 刚刚收拾好,月笼便端着木盆子进来了,沈妈妈也紧跟着进来,见她穿戴整齐,便道,“姑娘起的这么早,昨晚上没睡好么?” 铜镜里江意澜面色憔悴,眼下一圈黑影,遂回道,“许是换了地方的缘故,睡的极不踏实,索性早早的便起来了。” 沈妈妈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也不点破,只低声道,“我来给姑娘梳头吧。” 江意澜低低的嗯了一声,思绪又飞的远了。 用过早饭,她想去禅房里找辛缘说一说话,谁知还没出院门,就听到外头一阵吵嚷声。 她忙拉住月笼的手,急急的退回去,这种时候不管前头发生了什么事,她们都不适合出面。 而她心底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骆玉湛。 她身形才一闪,院门外已走进来一个小师父,神色慌张,急声道,“姑娘快些到前头去吧,官家来庵里,说是有急事要办。” 江意澜看一眼月笼,该来的终于来了,她淡淡的说了一句,“多谢小师父,我们马上就过去。” 她才刚说完,不远处便走过来一个提着大刀的官兵,似是个什么官,朗声道,“不必了,闲云庵里每个院子都要查一查,这里也不例外,姑娘只需站在院外等着便是。” 江意澜微微蹙眉,厉声问道,“官爷是奉了什么命来搜查的?是否有官文呢?” 那人冷笑一声,“姑娘问的有些多了,官家办差自是奉了上命的,至于为的什么却不能告诉你们,万一走漏了风声岂不坏了大事?姑娘只需一旁站着便是了。” 他说着朝身后的几个人挥了挥手,“给我搜,仔仔细细的搜,谁若找出什么来,今儿个重赏。” 语气神态都极为的嚣张。 月笼脸上变了变,有些苍白,但神情还算平静,镇定扶着江意澜的手出了院门,“姑娘,您要不要先去师太的禅房里坐一坐?” 江意澜笑道,“你没听见么?整个闲云庵都要搜,禅房自然也是要搜的,咱们只能在院子里头站着了。” 而沈妈妈始终跟在两人身后,不言不语。 一群人涌进院子里屋子里,搜了又搜,查了又查,却是什么都没搜查出来,似是心有不甘,又在院子里四处搜寻了一番,甚至还在某些地面上挖了几下。 江意澜冷眼旁观,默不作声,暗暗庆幸昨晚就把骆玉湛安全转移了。 见确实搜不出什么东西来,领头之人虽心有不甘,却终是没办法,出了院子便没好气的对江意澜道,“还请姑娘到前头去一遭,这整个闲云庵的人都过去了。” 江意澜再一次试探着问道,“这一大清早的到底是什么事呢?莫不是什么贼人跑到庵里来了?” 那人不耐烦的道,“刚刚不是说过了,这些是不能问的。” 江意澜与沈妈妈交换个眼色,扶着月笼的手去了前院,果然大院子里已经站了一堆人,辛缘正在与一人交涉着,似是有些焦急,看到江意澜过来,更急了。 江意澜却挑了个极其不显眼的位置站住,安安静静的立在人群里。 辛缘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带着几分严厉,“孙大人,整个闲云庵您已经都搜过了,现在什么都没搜出来,您还想怎么样?大人是想封了闲云庵吗?” 孙隼原不过外放的七品小官,后来拜在了蓝翎王的门下,一朝回京,连升三级进了兵部,此刻正是奉了朱昌勋的命令来搜查骆玉湛的,他既然如此大张旗鼓的来了,怎肯轻易罢休? 他一脸的络腮胡子,粗黑的眉毛斜挑起来,使得他带了几分奸诈与凶狠。 他斜着眼在众人身上扫了几眼,“本官是奉旨办差,有人举报闲云庵里藏匿匪首,若你们之中有人禀告本官那人在哪里,赏银百两。”(未完待续)I580 第一百七十六章 无赖行径 江意澜心底冷笑,蓝翎王可真舍得,一个举报就奖赏百两银子,对某些人来说,这可是天大的诱惑。 可她却总觉得并没有这么简单,孙隼来的似乎太快了,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果然孙隼话锋一转,沉声道,“辛缘师太,这庵里可有什么地窖菜窖暗道什么的?” 辛缘微微一愣,目光有意无意的朝江意澜的方向瞟了瞟,面上似乎多了些紧张,“孙大人今日是非要在庵里搜出人来吗?贫尼倒想问一问,若大人搜不出来又当如何?” 孙隼冷冷的笑了笑,下巴上的胡子颤了颤,“还是等搜完再说这些话吧,请师太回答本官的问话,庵里有没有菜窖地窖之类的暗道?” 辛缘略一迟疑,落在孙隼眼里更是心虚的表现,他愈发的不依不饶,“师太若再不说,本官只能让人掘地三尺了。” 辛缘气的满面通红,双手合十,念道,“阿弥陀佛。” 江意澜心里隐隐有些明白,转头在人群里扫了一圈,发现在场的不光是庵里的师父们,还有一些借宿的香客,很显然她们都因为这一大清早的惊扰而有些不满。 她身形微动,缓缓从人群里走出来,扬声道,“孙大人此番,既是得了准信前来,想必是有凭有据的,而若大人搜不出来什么,是不是就说明有人给大人送了假消息呢?又或者说是不是某些有心人故意为之而陷害闲云庵的呢?如果是这样,就应该另当别论了。” 话音一落,人群里顿时有人小声道,“如果找不出匪首来。就把举报的人揪出来,说不定是个包藏祸心的,定然不能轻饶。” 周围一片附和声。 孙隼面色乌黑,直直的盯着江意澜,见她衣着素淡。面色却沉静如水,自有一股不容人侵犯的气质,不禁问道,“不知这位是?” 辛缘上前介绍道,“孙大人,这位是文江侯府的二姑娘。奉了皇上的旨意在此修行。” 孙隼嘴角微撇,冷哼了哼,带着些嘲讽意味,“原来是武骆侯府的二奶奶。” 他故意提到武骆侯府的二奶奶,顿了顿才又故作恍然大悟。“现在应该是文江侯府的二姑娘了,不知姑娘有何见教?” 江意澜并不把他的阴阳怪气放在心上,只是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如果搜不出什么人来,大人是不是应该把包藏祸心的那人指出来呢?” 孙隼刚要反驳,却听到人群里有人喊道,“真是太过分了,无凭无据的就来搜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嚣张的话顿时憋在他口里,虽说他是奉命办差,但万一办砸了。承担责任的也不过是他一人而已。 不过据世子爷所说,骆玉湛在闲云庵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这番叫嚷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免得让人怀疑到举报之人。 略一沉吟,他沉声道,“哼。姑娘既然如此说,本官若不答应。倒显得本官不通情理了,好。如果搜不出,本官自当给闲云庵一个交代。” 江意澜微微一笑,“大人只说交代,到底什么样的交代呢?还是说清楚一些的好。” 孙隼本想蒙混过关,岂知江意澜竟是个如此磨人的,只得咬牙道,“就照姑娘说的办,若搜不出人来,定将举报之人指出来。” 江意澜满意的笑了笑,低了头不再作声,孙隼轻而易举就答应了她的要求,在场的人谁还会前去举报?稍有不慎便会落得个身败名裂。 而她更要看看孙隼如何收场。 孙隼冷冰冰的道,“师太,本官再问你一次,闲云庵里有没有菜窖地窖?” 辛缘低声道,“有菜窖。” 孙隼心下大喜,立即扬手挥道,“快去搜一搜菜窖,请师太前头带路。” 辛缘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率先走了一步,在前头带路。 孙隼紧随其后,朝身边的人使个眼色,那人略一点头,他心下大定。 他一早便派人守住了菜窖,此时得知骆玉湛并未从菜窖里出来,更是踌躇满志。 他的这些小动作落在江意澜眼里,江意澜更觉得有异,只不动声色的跟在众人身后往后院走去。 菜窖在后院一个小角落里,旁边的空地上还堆着些枯草枯柴。 孙隼站在菜窖口上,低头朝里看了看,冷笑着指挥几个官兵下去,面上带着不可一世的得意之色,并时不时的扫向江意澜。 立在江意澜身后的月笼紧紧的攥着衣角,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菜窖子,几乎所有的人都把视线投向了菜窖。 几个官兵依次下去,在下头折腾了半天,孙隼有些不耐烦了,高声喊道,“快拉上来。” 还没听到底下人的回报就这么肯定的喊拉上来,果然有问题。 菜窖里却传来一阵高呼,“大人,菜窖里只有一堆烂白菜,要拉上去吗?” 孙隼猛的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瞪了瞪眼,“混账,什么白菜,我是说把人拉上来。” “大人,没……没人啊。” 这一次不光孙隼就连站在后头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孙隼脸色变了变,气急败坏的喊道,“给我查仔细了,坏了事本官拿你们是问。” 稍过片刻,下头有人喊道,“大人,的确没人。” 孙隼顿时傻眼了,抓起扔在地上的绳子让人拽着便顺着绳子下了菜窖,迎面一股酸臭,他嫌恶的皱皱眉,待细细看时,果见菜窖里出来一堆早已腐烂的白菜,根本什么都没有。 浓烈的酸臭味熏的人压根待不下去,他挥手朝身后的人扇过去,咆哮道,“人呢?人呢?你不是说还在这里吗?” 那人委屈的捂着脸回道。“大人,您只说守着别让人跑了,且不可打草惊蛇,确实没人跑出去啊。” “根本没人,还怎么跑出去?”孙隼气的两眼圆瞪。“一群废物。” 腐臭味熏得他胸口发闷,忙攀着绳子爬上来。 辛缘上前一步,冷声道,“孙大人,菜窖里有人吗?” 孙隼讪讪的道,“没有。” 辛缘目光如炬。“可贫尼方才听孙大人的意思,似乎很确定有人藏在菜窖里,是不是举报的人知道这里头藏着人呢?” 孙隼断然否认,“本官不知下头有没有人,既然没人。那就不打扰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 辛缘厉声沉喝,“堂堂朝廷命官,竟是说话不算数的吗?方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答应过的事,孙大人也当儿戏了吗?” 孙隼面红耳赤,沉声道,“得饶人处且饶人,还请师太不要放在心上。” 辛缘低低的笑起来,“若今日孙大人真在闲云庵里搜出什么人来。孙大人还能做到得饶人处且饶人吗?孙大人还会不放在心上吗?” 孙隼恼羞成怒,厉声道,“师太不要把事情闹大。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 语气里竟然多了几分威胁。 江意澜不禁有些愕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尔反尔也就罢了,居然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蓝翎王的手下到底都是些什么货色? 辛缘气急反笑,她见过的达官显贵也不在少数。但像这般如无赖一样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讥笑道。“孙大人的为官之道可真令人佩服。” 孙隼自知理亏,可举报之人又不是到他这里来举报的。他哪里知道是谁?再说了那是王爷的人,岂会让他交出来? 他盯住辛缘反口诬赖道,“辛缘,本官也是朝廷命官,你说这样的话便是辱骂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你,你……”辛缘真的说不出话来了,这哪里还是命官,堪比街头无赖。 “好一个朝廷命官,真真让人佩服,欺负人都欺负到菩萨头上来了。”冷冽沉稳的声音自人群后传过来,所有人齐刷刷的转过头去,只见一位身穿华服的老老夫人拄着一根拐杖缓缓走过来。 辛缘急忙上前,双手合十行礼道,“徐老夫人来的这么早?贫尼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孙隼虽进京不久,但一听到这个徐字还是有些心惊的,莫不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徐家? 徐老夫人两鬓略显花白,慈眉善目,神情平和,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今日师太诵经讲法,好不容易得来这样一个机会,老身岂能来晚了?再说了,我也想与你说说话呢,前几日皇后娘娘还问起你呢。” 此言一出,孙隼哪里还有不知道的理?自是确信了这位便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徐老夫人,趁着两人说话的空档,他转了身准备溜之大吉,却逃不过众目睽睽。 有人喊道,“孙大人这就走了么?” 徐老夫人目中温和荡然无存,冰冷的目光刺向孙隼,“孙大人好威风,天子脚下竟然做出这样让人不齿的事来,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朝廷命官。” 被她盯着,孙隼心头微颤,暗叫不好,知道今日无法安然脱身了,只得硬着头皮走到徐老夫人跟前,稍显恭敬的道,“见过徐老夫人。” 徐老夫人侧了侧身并不受他的礼,而是哼笑道,“大人乃朝廷命官,拜的理应是皇上,老身当不起。孙大人带了这么多人,是奉了皇命么?” 孙隼不敢接话,又不敢不说话,只好避重就轻的回道,“徐老夫人,这庵里头并无异常,我们马上就走了。” 徐老夫人淡淡的哦了一声,顿了顿,又扬声道,“听说孙大人投在蓝翎王的门下了,此番也是奉了王爷的命令么?”(未完待续)I580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一物降一物 孙隼登时吓出一身冷汗来,若把王爷牵扯进来,他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了?忙辩驳道,"下官是收到举报,说此处藏着匪首,所以带人过来瞧一瞧,与王爷无关." 殊不知他说这样的话无异于欲盖弥彰,若不是得了某些人的命令,他会如此大张旗鼓又如此嚣张的在这里闹腾吗? 徐老夫人不屑地瞥了他一眼,转身望向辛缘,故意问道,"师太在庵里藏了什么人吗?" 辛缘面色沉痛,"老夫人见笑了,贫尼惭愧,许是往日里我们的罪了什么人,竟然捏造假消息来污蔑闲云庵,贫尼一年中大半的时间都在外云游,也不知到底得罪了何方神圣." 她并未明说的意有所指,听在众人耳里反倒比明说更让人心里明了. 孙隼暗地里捏了一把汗,朝辛缘躬身道,"此事还请师太见谅,本官回去对作乱之人定当不饶." 辛缘便道,"孙大人也是奉命行事,贫尼不敢让大人为难,大人方才答应过搜不出匪首来,自会把那举报的人交出来,还请大人指出那人来,贫尼也好问一问到底是何原因." 孙隼顿觉汗流浃背,喉结滚动,强咽一口唾沫,"师太……" 徐老夫人冷冷的挑眉道,"堂堂的朝廷命官也要出尔反尔吗?老身倒是要在皇后娘娘跟前问一句,桂朝的命官都改了性子吗?" 这样的威胁比孙隼更加**裸,可谁叫人家有这个资本呢? 孙隼吓得颤了颤,险些站立不稳,目中已含了哀求之色.喃喃道,"徐老夫人,下官也是奉命行事,还请您高抬贵手." 这事若让皇后知道了,别说官职.就是这条小命也难保. 他双腿软了软,几欲跪下,又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实为不妥,遂硬撑着,道,"老夫人.下官……" 徐老夫人淡淡的道,"行了,废话少说,快些把人交出来,师太今日还要诵经**.若耽误了时辰,菩萨也会怪罪的." 孙隼自是骑虎难下,牙齿咬的咯响,实在无计可施了,只得耷拉着脑袋低声道,"老夫人,师太,那人并未亲口告诉我.我在此保证,一日之内定将那人送过来,可以吗?" 徐老夫人慢悠悠的道."那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呢?" 孙隼又吞了口唾沫,"在场的这么多人都可以作证,若我撒谎,定天打五雷轰." 徐老夫人哼了哼,"你这样的还想让五雷轰顶?雷公都怕脏了手.这样吧,你写个保证书.写上你的名字按上手印,来日也可有个凭证." 孙隼顿时面无血色.口头保证他日还可死不承认,若真是写在纸上.哪里还有翻身之日? 然而已到了火烧眉毛的时候,他若不答应,今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说不定还会把王爷牵扯进来,到时候只怕连王爷都不会护着他了. 衡量再三,他只好咬着牙点头道,"好." 辛缘吩咐人拿来笔墨,看着孙隼当场写了凭证,这才让一众官兵出了闲云庵. 辛缘对徐老夫人自是连连道谢,徐老夫人扬手朝聚集在一起的女人们道,"都散了吧." 有几家老夫人赶过来与徐老夫人见礼,徐老夫人依旧慈眉善目,与方才的冷冽截然不同. 江意澜不由得感叹这老老夫人定也是个厉害的,皇后的母亲绝不是个简单的. 她低着头准备转身离开. 徐老夫人温和的声音却自身后传过来,"那位是文江侯府的姑娘么?" 辛缘忙道,"正是文江侯府的二姑娘." 江意澜只得回过头来,趋步上前,盈盈一拜,"见过老夫人." 徐老夫人温善的目光在她面上扫了扫,微微一笑,"真是个标致的人儿,今日辛缘师太诵经,二姑娘有没有兴趣陪老身一起听一听?" 江意澜愕然,徐老夫人怎会注意到她?面上却平静的很,低声道,"多谢老夫人垂青,意澜很乐意." "江意澜."徐老夫人低声吟道,面上已带了赞赏,"好名字,老身可以叫姑娘意澜吗?" "当然可以了."江意澜趁机打量着徐老夫人,见她虽身椽服,却半点不张扬,身上饰物皆为一般,却又处处透着几分精致,一瞧便知是个细心的人,而跟在她旁边的妈妈垂手静立,神态恭敬,一举一动间都透着一股子大家风范. 辛缘前头引着路,"老夫人请这边走,贫尼还要做一些准备,请老夫人先去禅房里坐一坐."回过头又对江意澜道,"还请姑娘替贫尼招待老夫人." 江意澜点头道,"师太放心吧." 说着上前搀了徐老夫人的胳膊,"老夫人请慢些走." 徐老夫人趁势扶住她的手,缓步跟着去了禅房,跟在她身边的妈妈低垂的头微抬了抬,锐目朝江意澜身上一扫而过. 进了禅房,进来端茶倒水的依旧是那个叫许真的小师父,她一进来便道,"老夫人,这是您最喜欢喝的西湖龙井,您尝一尝." 徐老夫人接过来放在鼻.[,!]下轻闻了闻,满意的点了点头,"许真,这味道可是越来越纯正了,你这泡茶的功夫都可以与辛缘师太诵经的本事相比了." 许真低着头笑,面上带着乖巧,"老夫人过奖了,我这顶多也就是泡茶喝,可比不得大师们真正的茶道,老夫人这么喜欢,才是我的荣幸呢." 徐老夫人轻抿了一口,舌尖在舔了舔嘴唇,点头道,"你不光会泡茶,这张嘴巴也会说,抹了蜜似的甜." 许真倒过茶便退出去了,徐老夫人跟前的那位妈妈站在禅房门口.静静的站立着. 徐老夫人喝过茶,捏着手帕擦了擦嘴角,目光温煦,"意澜,我听说骆老老夫人前阵子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江意澜垂首立在炕边,如实回道,"没什么大碍了,但总不必以前康健了,年纪大了,总少不了这样那样的病痛." 徐老夫人微微点头."骆老老夫人身子骨一向不错,年纪大了,年轻时落下的病根子就窜出来咯." 她面色轻缓,如平日里说家常闲话一般,似乎完全不知道江意澜已经与骆玉湛和离离开武骆侯府的事. 她不说.江意澜自是不会提起,只规规矩矩的回着她询问的每一句话. 良久,徐老夫人忽然想起来似的,"意澜,今后你有什么打算?真的打算在这闲云庵里呆一辈子么?" 她的事已闹得全城皆知,所以徐老夫人知道,江意澜并不觉得奇怪,"我领了圣旨在此修行.已经做好一辈子都不离开的打算了,只求平淡的渡过余生,其余的就不多想了." 徐老夫人很是惋惜."可你终究年轻,你,还没及笄吧?" 江意澜心下微动,徐老夫人连这个都知道,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她面上露出些不合时宜的腼腆来,愈发显得她谨慎."还有几日就要及笄了,这倒也没什么干系了." 徐老夫人又道."其实你亦不必如此,想要和离.和离便是,为何非要入庵修行呢?" 江意澜叹了口气,"老夫人,在我看来,修行才是最安静的,何必在尘世苦苦挣扎?" 她面色悲戚,似是有说不出的酸楚. 徐老夫人不禁有些同情,毕竟只是个小姑娘,却连番的经历了这么多事,换做别的姑娘早就活不下去了,至少这姑娘还坚强的活着. 她情不自禁的嘘了口气,目中带了慈母般的怜爱,"真是个可怜的,也难得你有这份心,若你真有个意外,倒叫你父母活不下去了." 江意澜当即眼圈红了红,低着头不再说话. 气氛稍显沉闷,徐老夫人亦觉得心头沉重,品茶的心思也淡淡的,眉角紧紧的锁了起来. 江意澜抬起头,略带歉意的道,"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切莫因我的事而伤怀,师太让我代为招待老夫人,若老夫人因我而烦闷,倒是我的罪过了." 徐老夫人微微一笑,"我是觉得与你这丫头投缘,日后我再来闲云庵,也有个陪我说话的了.我听说你还要削发,是真的么?" 江意澜略点了点头,"俗语云,万丈情丝,不如直接断了去,安心诵经念佛." 徐老夫人却不以为然,"倒也不必拘着那些形式,只要你一心向善,佛自在你心中,纵然剃去了头发,心若不在佛经上,一样的不诚." 江意澜淡淡的笑了笑,"老夫人说的精辟,与佛经上所说一般,意澜浅薄,只能拘泥于形式之上了." 徐老夫人便道,"既如此,那你还是带发修行吧,能跟着辛缘师太,才是你的造化." 江意澜深以为然,点头道,"老夫人说的是." 辛缘恰从外头走进来,笑道,"老夫人与姑娘说什么呢?怎么扯到贫尼身上了?" 徐老夫人笑着道,"我正与意澜说拜在你的门下是她的造化,师太都准备好了吗?什么时候开始诵经?" 辛缘略一点头,"请老夫人移步大殿,马上就可开始了." 徐老夫人站起身来,依旧扶了江意澜的手,"意澜,咱们去听一听吧." 江意澜极其柔顺乖巧的道,"是,老夫人." 徐老夫人很是满意,在她眼里,江意澜虽是个未及笄的姑娘,却进退有度,始终沉静如水,即使深陷囹圄,仍能镇定自若,只这份平静便是他人无法比拟的.(未完待续)I752 第一百七十八章 贼子之心 后院的小院子里,月笼急急的将房门关上,压低嗓子小声的问道,"沈妈妈,二爷去哪里了?昨晚上二爷不是藏在菜窖里了么?" 沈妈妈转过身呵呵一笑,神秘的道,"二爷就在菜窖里啊." 月笼惊奇的睁大眼,不可置信的紧盯着沈妈妈,"可是今日明明什么都没有啊,若二爷真的在,那孙大人还能查不出来?" "天机不可泄露."沈妈妈面上神情愈发神秘,遂又郑重的嘱咐道,"莫要在外头漏了陷,幸亏姑娘提早做好了准备,否则今儿个咱们都要遭殃了,如此瞧来,这闲云庵里也不太平,定有人出去透风报信,所以那孙大人才来的这么及时." 月笼听着虽有些糊涂,但知道二爷是安全的,她提着的心也就放下来了,"妈妈,那咱们怎么给二爷送饭去呢?还有他腿上的伤,怎么办呢?" 沈妈妈便低声道,"你只管伺候好姑娘,别的就不要管了,姑娘自会安排好的." 月笼嗯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沈妈妈立在窗边,深邃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遥远的天空. 陪徐老夫人听完诵经,已到了中午,江意澜又被留下陪着用饭,徐老夫人因着想与辛缘夜谈,遂决定在庵里留一晚. 辛缘老早的便收拾好了厢房,江意澜一路跟着把徐老夫人送到了厢房里休息,这才有了与辛缘单独说话的机会. 辛缘望着江意澜的目光多了些不同,"姑娘真是心思敏捷,亏得早做了打算.又把徐老夫人引来,不然可就坏了." 江意澜神情松了松,颇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人到了危急时刻总会敏锐一些,或许这就是本能吧."又凝神道."师太,庵里怕是有人出去透风报信,日后您还是小心些吧,毕竟家贼难防,现在可以确定的是,举报之人应是蓝翎王府的人." 辛缘自然也想到了这里.但她却有些想不通,"闲云庵不过一个小寺庙,怎就劳的蓝翎王注意了?还一早的便安插了人进来.真是太奇怪了." 江意澜亦是想不通,可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她们不信.便道,"或许还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总之咱们只小心的防着便是,切莫中了别人的圈套.师太,那风起师太什么时候再来?二爷的腿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咱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耽误了." 辛缘面露难色,"风起师太一向行踪不定,她走的时候咱们又都没见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过几日我再去找找她吧." "有劳师太了.但愿二爷的伤能早些好起来."江意澜却有谐疑那风起的医术,可又没有别的办法,现在闲云庵已经引起蓝翎王的注意了.他们必须更小心才是. 辛缘目光一闪,"姑娘,咱们还是寻个机会把二爷先送出去吧,闲云庵已经不安全了." 江意澜也正有此意,可他们都已被蓝翎王的人盯上了,怎么才能安全的离开呢? 陡的她脑中浮现出一个人影来.顿时有了个好主意,"师太.我倒是有个法子,不妨一试." "姑娘请说." 江意澜俯身凑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辛缘目中大放异彩,连连点头. 蓝翎王府,孙隼耷拉着脑袋,紧张的额角渗出汗来,他已经把在闲云庵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蓝翎王,这都半天了,王爷竟是一句话都没说,似是忘了这里还站着一个人. 王爷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是害怕,甚至连站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两腿直发抖. 煎熬的又等了片刻,他实在等不下去了,心如火燎,低声道,"王爷,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那辛缘手里还握着字条呢." 朱昌勋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的道,"一张字条能中什么用?为今之计先找到骆玉湛最要紧." 孙隼稍一迟疑,"可是王爷……在场的还有徐老夫人,她可是……" 朱昌勋冷笑一声,"徐老夫人在场又能怎么样?难道本王还怕她不成?皇后娘娘也管不到本王的头上来吧?" 话是这么说,可孙隼想的却不是这么回事,王爷自是没人敢得罪,可他孙隼算什么啊?若真查过来,最后倒霉的不还是自己吗? 他眼珠一转,朱昌勋早已猜知他心中所想,瞪了他一眼,道,"你担心什么?他日还怕没有你的荣华富贵么?你替本王办事,本王岂会亏待于你,这件事你不必担心,只管好好办差便是." 孙隼转念一想,又觉得王爷说的有道理,往深里一想,又觉得自己乃王爷心腹,荣华富贵指日可待,遂笑了笑,"多谢王爷提携,卑职一定好好办差,卑职告退." 朱昌勋略点了点头,目送他走出房去. 朱冀翼缓步走进来,顺着他的目光朝外望了望,转过头来,"父王,我得到的消息绝对可靠,一定是辛缘与那江意澜耍了诡计,骆玉湛一定还在闲云庵里." 朱昌勋斜睨他一眼,问道,"你是从哪里得知骆玉湛的藏身之处?如果是那人骗了你呢?或许这只是为了转移咱们的注意力呢?" .[,!]朱冀翼冷眉横挑,十分肯定的道,"真假我还分得清,怕就怕如父王所说,他们已经警觉,故意布下陷阱来迷惑咱们,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他目光寒光一闪,声音愈发的冰冷,"父王,只怕咱们的事已败露,只是他们还找不到证据,所以不敢轻举妄动,父王,咱们不能再等了,必须提前动手,否则……" 朱昌勋面色凝重,黑眸闪着亮光,透着丝丝诡异,"提前动手的话.时机未到,胜算不大,岂不冒险太大?"他眯了眯眼,"他们未必就能猜到本王的头上来,或许以为是皇上布下的陷阱.只要你我未露面,他们就不敢随意猜测." 朱冀翼虽觉得有些道理,但终究有些不放心,道,"若万一让骆玉湛抢先了,咱们就没一点胜算了." 朱昌勋心里有些乱.毕竟夺权是件大事,他准备了这么多年,绝不能功亏一篑. 他有些拿不定注意,遂摆了摆手道,"纵然骆玉湛抢先见了皇上.也不过是为骆家洗脱了嫌疑,战报有误这样的事还算不到咱们的头上来,如果咱们提前动了,反倒给了他们抓住把柄的机会.你先下去吧,容本王再想一想." 朱冀翼见他面上不耐,亦知道多说无益,遂道,"请父王三思.孩儿告退." 走出房门来,出了院门,他径自去了江意黛住的院子. 江意黛正半躺在院子里的贵妃椅上.夕阳洒下的红光照在她如白玉般的脸上,映出淡淡红晕,芙蓉色云锦纱衣抚在地面上,宽大的长袖稍稍下滑,露出一截皓白的手腕. 朱冀翼轻步走进院内,示意丫鬟不要出声.踮着脚尖走到江意黛身后,伸手遮住她双眼.学着戏调子拉着长腔道,"小娘子猜猜我是谁?" 江意黛亦同样学着唱道."小女子身家清白,万望官人自重." 朱冀翼再唱,"一见娘子心怒放,欲与娘子共上床,娘子莫要装害臊,官人自是有情郎." 江意黛咯娇笑起来,一把拿掉捂在眼上的手,目中柔情万种,却偏偏又装着极为生气,"官人自是有情郎,我看无情郎才对,亏得世子爷还记得我这院子." 朱冀翼顺势握住她的手,转了个身坐在贵妃椅上,一把抱住她放在腿上,笑道,"忘了这院子有什么要紧,只要没忘了我的小美人便是,美人儿,是不是想爷了?想爷就让人去请爷过来,爷定叫你舒服的上天." 话里话外都含了几分挑逗与邪意,虽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朱冀翼,但江意黛的脸还是禁不住红了红,抬眸看了看站在一旁的丫鬟,见她只顾低着头,心底里才算安了安,想要从朱冀翼腿上站起来,又怕他着恼,遂摇着身子小声道,"世子爷,这邪还是留到房里头再说吧." 朱冀翼马上哈哈的大笑起来,"爷就喜欢你这娇羞的模样,真是欲语还羞,欲迎还拒,勾的爷心里真痒痒." "好,咱们就到屋里头说去."他说着抱起江意黛,疾步快走,一脚踢开房门直奔里间,三步两步便一起上了床,身后自有人把房门关上. 红纱帐落下,帐内嘤咛不断,春潮渐涌. 事毕,朱冀翼慵懒的躺在床上,大手继续在洁白如玉的肌肤上摩挲,看着媚眼如丝的江意黛,心底里一阵得意. 想当初江意黛嫁到王府时,何等的矜持端庄?不过月余的功夫,就被他调教的炉火纯青,每每都让他把持不住. 他眼前突然掠过一个人影,稍显清秀的脸上带着一抹刚强,眉目间自有一股风情. 他大手在白嫩嫩的胸前拍了拍,"你那二妹妹是个什么性子的?素日里心计如何?" 江意黛两条如藕般的胳膊环上来,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爷还躺在人家的床上就开始想别的女人了." 朱冀翼低头在她脸上狠狠的啄可一口,"那样的女人在我眼里根本算不得女人,与你这个大美人简直不能相提并论." 江意黛咯的笑起来,一双大腿紧紧的贴在朱冀翼的身子上,缓缓的磨蹭了几下,娇柔的道,"她呀,你说她傻吧,她有时候又很精明,你说她精明吧,她有时候又傻的很.我倒是没瞧出她心计如何,现在想一想,倒像是个深藏不露的,可那又怎么样?还不是落得一辈子独守青灯的下场." 朱冀翼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的事,遂道,"明日你陪我去闲云庵一趟." 江意黛有些奇怪,"我才刚去过,再去岂不引人怀疑?" 朱冀翼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多了几分挑弄的语气,"谁敢怀疑你?咱们去求求佛,愿早日赐给咱们个儿子,不好吗?" 江意黛娇嗔在他身上蹭了蹭,声音愈发的娇柔,"世子爷就知道心疼儿子,都快把儿子的娘给忘了." 朱冀翼身子猛的往前一挺,身下某处紧紧的顶在江意黛柔软的身上,"心疼儿子也要等你生出来之后才行." "世子爷."柔媚的声音一直酥到人心里. 朱冀翼身子一翻将她压在底下,正欲挺身,脑海中突然闪现一道亮光,手上动作一顿,霍然.[,!]翻身下场. 两颊通红的江意黛双眼迷离,光洁的肌肤一凉,不解的看着他,"世子爷,怎么了?" 朱冀翼已穿了衣服,沉声道,"我有要紧事,晚上再来." 江意黛见他这神情,知道定是有什么极其重要的事,遂不敢多说,拉了拉身上的纱衣,翻身下床拿了靴子替他穿上. 朱冀翼穿戴整齐,伸手在她脸上拍了拍,"乖乖的等我着爷,爷晚上再来." 江意黛媚眼如丝,娇笑不已,"世子爷真坏." 朱冀翼几乎是冲出房门,直奔书房而去. 朱昌勋坐在书案前,正低着头不知在看什么,见他突然冲进来,目光紧锁,"出什么事了?" 朱冀翼一步窜到桌前,有些焦急的道,"父王,不管徐老夫人知不知道骆玉湛,我想江意澜都有可能借着徐老夫人把骆玉湛带出去,咱们应该多派些人盯死闲云庵." 朱昌勋略一沉吟,"徐老夫人不可能知道这件事,骆家正被皇上软禁,摸不清皇上是怎么想的,骆玉湛绝对不敢去见皇上,骆家的人其实早就为这一日做好了准备,如果不是这样,咱们也不会让他们对皇上生疑了.但是江意澜却真有可能打着徐老夫人的幌子把骆玉湛弄出去,你多派些人盯住闲云庵,徐老夫人,辛缘,江意澜,个个盯死了,一个都不要放过." "父王放心吧,就是一只苍蝇飞出来,我也要让它脱三层皮."朱冀翼说着转身大踏步走出门去,信心百倍. 朱昌勋目光闪烁,终是下不定决心,徒劳的坐在椅上,望着门外发怔.(未完待续)I752 第一百七十九章 深夜托付 狭小的空间里,有淡淡的腐臭味弥漫过来,江意澜微微的皱了皱眉,望向正吃的津津有味的骆玉湛,欲言又止. 骆玉湛喝了一大口米粥,扫了她一眼,"是不是觉得呆在这里很难受?" 江意澜缓缓摇了摇头,"我是觉得你难受,这味道……" 骆玉湛喝完最后一口,将空碗放在地上,抹了抹嘴巴,斜睨她一眼,"你把我当成那些公子哥了吧?在战场上,那些味道才是真的难闻,真令人恶心的,腐烂的血腥味." 江意澜稍稍恍惚了下,眼前又出现了梦中骆玉湛满身带血向她扑来的情形,忙晃了晃头,将那兄怖的念头都甩出去. 骆玉湛挪了挪身子,腿上一阵疼,伸手握住江意澜的手,柔声道,"是不是害怕了?" 江意澜回过神来,痴痴的望着他,"只是盼着天下天平再无战争,咱们骆家再也不需上战场杀敌,更重要的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骆玉湛心下微动,目中已有些动情,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下巴抵在她头上,清淡的发香萦绕在鼻间,声音愈发的轻柔,"我答应你,我一定平安回来.到时候我再娶你进门,让你重新成为武骆侯府的二奶奶." 江意澜紧紧的依偎在他怀里,小手被他紧紧握住,他掌心里的热度温暖着她,她心里一热,低低的道,"我还是那句话,我等你回来.这一路上定然有许多凶险,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骆玉湛下巴在她头顶上磨蹭几下,"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沈妈妈安全送到大平国再平安回来." 他此次的任务本是面见皇上禀告边境战况,谁知骆家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如今京中形势不明,他不敢贸然露面,但此番得了沈妈妈的消息.只愿能解了边境之困. 江意澜抬起头望着他,担心的道,"那粮草的事怎么办?" "回来的路上我已经做了安排,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应该有人把粮草送过去了,只是粮草甚少.只能支撑几日,所以我才急着带沈妈妈赶回去.你自己留在这里,也要小心,蓝翎王已经注意到你了."他看着江意澜,目中亦是满满的担忧之色. 江意澜点了点头."你不必担心我,他们的目标是你,若找不到你,他们能耐我何?只是我担心蓝翎王会提前发动宫变." 骆玉湛摇头道,"时机不到,他不会轻易冒险的,希望沈妈妈能说服耶月天." 他紧紧的搂了搂她的腰,低声呢喃."等我回来." 江意澜仰着头迎视着他的目光,心中千言万语都被堵住,只慢慢的伸了伸脖子.柔软的红唇印在他双唇上,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 骆玉湛低下头,加深了这个缠绵又让人眷恋的吻. 寂静的夜里,微弱的灯光自厢房里射出来,伴着淡淡的笑声,给夜色增添了几分生气. 徐老夫人的笑声温婉里带着些爽朗."师太真是一语道破天机,虽然师太不是君子.老身也不需读书,但老身仍不得不感叹一句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啊.不枉我夜宿闲云庵一遭了." 辛缘双手合十,面色虔诚而又谦虚,"老夫人才是真君子,巾帼不让须眉,当得起女豪杰了." 徐老夫人呵呵的笑起来,指着辛缘摇了摇头,"师太也会说哄人的话么?" 辛缘一脸的笑眯眯,又略带正经,"哄人的话怎能瞒过老夫人的眼?贫尼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徐老夫人便又低低呵呵的笑起来,"你呀你……" 辛缘陪着笑了笑了,又道,"老夫人,贫尼到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夫人可否方便?" 徐老夫人收起笑,"有什么事师太尽管说,说什么方便不方便的?" 辛缘便道,"今日之事您也看到了,怕是有心人为之,贫尼却始终想不明白所为何事,贫尼一生光明磊落,倒也不怕什么,只是庵里有一些珍贵的佛经,贫尼实在担心,万一被人盗了去,岂不辱没了菩萨?" 徐老夫人冷哼了一声,"不过仗势欺人的狗腿子,师太何惧?他若敢再来,你只管派人去徐府里说一声,老身定还你个公道." 辛缘叹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但终是防不胜防,人家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反倒不便,所以贫尼想着不如把那叙经都装起来,请老夫人带回去,这样才安全一些." 徐老夫人蹙眉,面色微怒,"真真叫人生气,天子脚下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师太请放心,你只管让人把佛经都装了起来,等明日我都带回去,什么时候你方便了,派个人去府里说声,我再让人给你送回来." 辛缘大喜,连声道,"多谢老夫人.这样贫尼才能放心出门呢." 徐老夫人讶道,"师太又要出门么?这次打算去哪里?" 辛缘神情略显沉痛,"如今边境大战,民不聊生,贫尼想去那边走一走." 徐老夫人抽了口气,担忧不已,"还请师太三思而后行,如今边境乱的很,师太终是女流,以身犯险实在太危险了,再说了如今局势不明,就连.[,!]朝廷也是摸不清楚状况,师太还是不要去的好." 辛缘双手合十念声"阿弥陀佛",接着又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些百姓岂不更可怜?" 徐老夫人见她去意已决,更为她的这份心意而感动,遂嘱咐道,"师太既然决定要去,还请多加小心,这一路上历经艰险,愿菩萨保佑师太平平安安." 辛缘笑了笑,"但愿贫尼还能平安归来,到时再请老夫人入庵夜探,若贫尼回不来,还请老夫人妥善处置那叙经,贫尼感激不尽." 如此一说,徐老夫人更因着这份信任而心底微热,"师太请放心,这叙经虽放在徐府里,但永远都是闲云庵之物,老身相信菩萨一定会保佑师太平安归来的." 辛缘满面笑容,"贫尼相信老夫人." 两人一夜未眠,畅谈佛经,愈发觉得投缘,都生出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跟在徐老夫人身边的妈妈终是忍不住了,上前道,"老夫人,您坐在这里一夜了,恐怕身体受不了,这会子天就要亮了,还请老夫人歇一歇吧." 辛缘顿觉失礼,马上站起身来,"老夫人请休息休息吧,都怪贫尼一说起话来就忘了老夫人的身体,还请老夫人快些安歇,累坏了身子都是贫尼的罪过." 徐老夫人神情激动,哪里有半点疲倦,但终是年纪大了,动了动身子,果然觉得双腿酸麻,抬手按住床面,竟是直不起腰来了. 辛缘忙上前扶住,一脸自责,"老夫人,您没事儿吧?" 那妈妈也上前来,扶了老夫人的右臂,一手在老夫人腰间按了按,面带忧色,"老夫人,您觉得怎么样?" 徐老夫人见她们面色焦急,遂呵呵笑道,"无碍,不过是坐的会子大了,站一站便没事了,师太,你也去休息吧." 辛缘扶着她的身子,拿了引枕让她躺下,仍是愧疚不已,"老夫人,贫尼……" 徐老夫人摆了摆手,"师太不必如此,老身高兴才会说这么长时间的话,老身还想再与师太说上几日几夜呢." 辛缘见她这么说,亦不在磨叽,遂躬身道,"请老夫人休息,贫尼这就让人把佛经收起来去." 徐老夫人自是点点头,看着辛缘出门,又喝了丫头端进来的八宝粥,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许是年纪大的缘故又许是习惯使然,徐老夫人虽一夜未睡,却仍在卯时醒来,眼下泛着一圈淡淡的黑色,但精神却好的很. 用过斋饭,辛缘如约而至,先询问了徐老夫人身体情况,才转入正题,"老夫人,佛经都已经装好放在柜子里了,有些重,还请老夫人吩咐几个人抬到车上去." 徐老夫人朝身边的妈妈道,"你带几个人把柜子抬到马车上去,就放在我的车里." 辛缘再三感谢,又与徐老夫人说了一阵子话,这才亲自扶着老夫人出了厢房的门,送上了马车,雕满梅兰竹菊的木柜子果然放在车内. 徐老夫人仍是忍不住又嘱咐道,"师太去边境的话,一路小心,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使个人去徐府说一声,要人也要要钱也罢,老身都鼎力支持." 辛缘躬躬身子,愈发的恭敬,"老夫人心善,菩萨定会保佑老夫人一生平安的.贫尼亦会如老夫人所说平安归来,即使贫尼的人回不来,魂灵也会回到闲云庵来,守着这一方神土." 徐老夫人面上感概万千,略点了点头,刚想命人放下车帘来,见不远处江意澜急匆匆的赶过来,遂等她上前. 江意澜疾步上前,面上带着些不安,"意澜来晚了,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徐老夫人微微一笑,"何怪之有?反倒是我给闲云庵添了麻烦,一大清早就扰的人不得安静."(未完待续)I752 第一百八十一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透过扬起的车帘子,江意澜看到车内那口描黑大红柜子,心下稍安,朝徐老夫人拜了拜,“老夫人什么时候得了闲便来闲云庵,虽然师太要出远门,若老夫人不嫌弃的话,意澜愿陪侍老夫人左右。” 徐老夫人笑的眉眼皆开,对江意澜的好感更多了几分,“呵呵,得了空你也可以到徐府来做客,只要不嫌我老太婆叨叨就行了。” 江意澜便笑道,“老夫人快些放下帘子吧,外头风大。” 徐老夫人转过头去对辛缘道,“师太,不管你什么时候回来,使个人去徐府里说一声。” “好,老夫人。”辛缘说着亲自撩了帘子放下来,一直望着马车驶出去才转过身来。 江意澜问道,“师太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贫尼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中午便动身,姑娘剃度的事且再停一停,等贫尼回来再为姑娘剃度,贫尼走的这段时间里,就有辛习管庵里的事,你有什么事可以去找她。” 辛缘低了低头,眸光飞转,果然在不远处看到几个人影晃动,遂朝江意澜递个眼色。 江意澜已然会意,躬身道,“多谢师太,祝师太一路平安。” 辛缘又点了点头,双手合十念声“阿弥陀佛”,转身朝大殿里走去,而江意澜则转了身朝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人群里那几个人影当即分散而动,有两个齐齐奔出闲云庵,钻进不远处的小树林里,“孙大人。徐老夫人的车出来了,车上有个大木柜子,放个人进去绝对没问题。” 孙隼在此盯了一晚上,并未见到有人出入,正有些泄气。突然听到来禀,顿时来了精神,下令道,“你们两个一路跟下去,看看那柜子里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可他们进了徐府,咱们也跟着进去吗?” 孙隼瞪了瞪眼。“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查出来那柜子里到底藏着什么?如果看到人,先不要轻举妄动,留下一个守着,然后回来报信。” 那两人点着头朝树林外奔去。找了辆马车紧跟着徐老夫人的马车缓缓而行。 日上三竿,闲云庵里的香客越来越多,大殿里上香的求佛的抽签的络绎不绝。 一个头戴八宝金陵面饰的妇人跪在蒲团上,身上穿着件蜡黄色领子对襟印花夹衫,底下湖碧八福裙,双目微闭,虔诚的磕了三个头,口中念念有词。 磕完头。她又拿着签筒子摇了摇,待到其中一支落在地上,她弯身捡起来。细细的看了起来,眉角微微的挑着。 辛缘缓步上前,轻声道,“汪夫人,好久不见您来了。” 那汪夫人抬头见是辛缘,欣喜不已。“辛缘师太,是您呢。真是太好了,我刚抽了一签。麻烦您给我解一解吧?” 辛缘接过那竹签子,只见上头写着,“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 她笑了笑,问道,“汪夫人求的是什么?” 汪夫人面上有些讪然,却又淡淡的笑了笑,“我夫君要出门了,我为他求平安。” 汪夫人多年未育,年年来闲云庵求佛,只盼能有个一男半女,辛缘自是知道的,以为她这次求的仍是子嗣,没想到求得竟是平安,遂笑道,“恭喜汪夫人了,这一次夫人要得偿所愿了。” 汪夫人怏怏的道,“那就好。” 辛缘心下了然,便道,“夫人可知贫尼说的得偿所愿是指的什么?” 她含着笑意的目光从汪夫人的肚子上扫过,汪夫人顿时大喜,瞪大眼盯着辛缘,“师太,真的吗?您没有骗我吧?我等这一天等的很久了,如果我真能怀上孩子,我定给庵里每年多送两百两的银子。” 辛缘举着竹签子给她看,“夫人请看,有意栽花花不发,这些年您是不是心心念念求都是子嗣?结果却始终不来,而今年您来求的是平安,结果却又来了个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就预示着您就要得偿所愿了。” 汪夫人喜极而泣,“师太,我,我……” 她激动的实在不知应该说什么好了。 辛缘笑了笑,“夫人到这边说话吧,还有别的香客在等着。” “哦哦哦。”汪夫人见一旁站着几位夫人都在奇怪的看着她,她忙侧身让开,立在大殿一侧,心想着等会再给菩萨多磕几个头。 辛缘跟着立在一侧,目光朝大殿外瞟了瞟,遂对汪夫人道,“夫人不如去后头的厢房里坐一坐吧,今日菩萨灵验,您可要留下用一顿斋饭才好。” 汪夫人早就高兴地忘乎所以,自是答应下来,等着几位香客磕完头走出大殿后,她又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然后去了厢房。 辛缘则又在大殿里逗留了一阵子才走出去,又在别处逛了一圈才回了禅房。 汪夫人站在厢房里,心思却已飞的老远,今日求签这件事她还不能告诉老爷,万一被那几个姨娘知道了,使出些什么诡计岂不害了自己? 她斟酌着,反复思量着,最后决定等真怀了孩子再说,到了那时候,那几个女人还不是她想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她自是欣喜若狂,顿觉窗外景色美不胜收,多日沉闷的心情终于轻快起来。 辛缘一踏进院门便看到她正站在窗前面带微笑,脚下步子一顿,面上已带了一份焦急,匆匆的奔进了院子,颤声叫道,“汪夫人……” 汪夫人正沉浸在刚刚钩织的幸福之中,并未注意辛缘的语气,不觉道,“师太来了。” 辛缘三两步奔进来,面上焦急更甚,“汪夫人,贫尼有一事需要您帮忙。” 汪夫人这才注意到她面上神情,吃了一惊,“师太,出什么事了?” “方才有位香客受了伤,又不肯留在庵里,必须马上出去请个大夫瞧一瞧,可她是走着来的,这会子走不了了,贫尼代为问一问夫人可否捎她一程?”顿了顿,辛缘又道,“她也是个可怜的,自小许了人,本以为会过上好日子,却没想男人是个好赌的,生生把一份家产赌没了,又日日里打骂她,如今她几乎成了哑巴,这会不敢留在庵里,就是怕她那男人找上来。” 汪夫人刚得了喜讯,心情正好,一听到这样的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声道,“还有这样的混账东西,要说我她就留在这里又能怎样?受了伤回去还不知道给不给治呢,岂不等死去?” 辛缘赞同的点了点头,“贫尼也是这么说的,只是她执意要走,所以我叫了庵里的一位妈妈跟着把她送回去,料她那男人也不敢太嚣张,只是要麻烦汪夫人捎带一程了。” 汪夫人爽快的答应下来,“这算的了什么?师太放心吧,我自会把她送到家里头去。” 辛缘便道,“这倒不必,贫尼有个朋友,医术不错,夫人只需送到那里便是了,自有妈妈帮着把她带过去看病。” 汪夫人深信不疑,“人在哪里?我的车就在外头呢。”朝立在身后的丫头道,“你出去让他们把马车赶进来。” 辛缘忙道,“让马车在后院门口等着吧,她就在旁边的屋子里歇着呢。” 汪夫人又转过头对那丫头道,“就按师太说的办。” 那丫头点着头道,“奴婢知道了,夫人。” 辛缘接着道,“汪夫人,我还要再去安排一些事,不如您自己先过去,就在后院靠近门口的小屋里,跟着去的是李妈妈。” “好,师太先去忙吧,我这就过去。”汪夫人跟在辛缘后头出了门,拐向另一条小道,绕过几间厢房,到了后院门口一间小屋里。 门口正立着位妈妈,见她过来,忙着迎上来,屈膝行礼,“夫人,刘四家的难受的很,得赶紧去看大夫啊。” 汪夫人快走几步进了屋,正对房门的床上躺着个身穿石榴红长衫的妇人,侧身朝里躺着,只能看到半张惨白的脸,“你怎么样?还好吧?” 刘四家的缓慢的点了点头,但身子却颤了颤。 李妈妈跟了进来,轻声道,“刘四家的,你别怕,这位是汪夫人,师太专门为你寻了夫人帮忙,汪夫人可是个大善人,你放心吧。” 汪夫人愈发的热情,关切的道,“我已经让人把马车赶过来了,等会子就送你去看大夫,你再忍一忍吧。” 汪夫人见他蜷缩着身子,一双腿一直在瑟瑟发抖,猜到她应是腿上受了伤,蓦地看到她一双宽大粗糙的手,指节稍微突出,心下不由得一阵感叹,果然是个苦命的,定是日日干粗话才把一双手糟蹋成了这样,就这幅身子瞧着也比一般女子高大一些,八成被当做干活的老妈在虐待了。 她的同情心立马泛滥起来,温声道,“你放心吧,你看病的钱都包在我身上了,定不会叫人欺负你的。” 刘四家的自是很感激,微微的转了转身子,头一直低到床面上点了点,算是磕头感激。 李妈妈便道,“汪夫人真是好人,师太已经给了银子,就不麻烦夫人了。” 汪夫人便道,“我让人把马车停在院门口了,你出去迎一迎吧。” “是,夫人。”李妈妈转身出门,恰遇到引着马车而来的小丫头,遂上前领了进来。(未完待续)I580 第一百八十二章 瞒天过海 刘四家的侧着身子点了点头,面色愈发的苍白,大颗的汗珠子自额头上滚落下来。 李妈妈按住她肩膀,回过头对汪夫人道,“夫人,师太的朋友就在城南吴家医铺里,直接把刘四家的送到那边去便是。” 汪夫人又去吩咐车夫,完了又沉声道,“刘四家的,你若是过不下去,不如到汪府来做个活,好歹的也能过个安稳日子不是?我就不信你男人还敢闹到我们汪府里头去。” 刘四家的低下头不做声,肩头耸动,似是在抽泣。 李妈妈便代为回道,“夫人有所不知,她即使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她那个男人,咱们想不到的,他就真敢做。”又叹了叹,“大概这就是命吧,好好的一个人给折磨成了这样。” 汪夫人不由得想起自己这些年,虽说衣食无忧,可子嗣上却终日不得安,因着这个,她才不得不容忍着老爷纳了一个又一个。 那些个日日夜夜,她何尝不是煎熬着?这大概也是命。只盼着这一次菩萨显灵,终得个一男半女,也叫她下辈子安心度日。 外头车夫禀道,“夫人,吴家医铺到了。” 李妈妈便道,“夫人,您待在车里头吧,医铺里杂乱,您还是不要进去了,免得玷了菩萨给您带来的好运。” 汪夫人本想一同下车的,听到她这句话,马上又坐稳了,吩咐身旁的丫鬟,“你与妈妈一起扶着她下去吧。” 那丫鬟急忙应下,搀住刘四家的胳膊。 刘四家的转过头来。朝着汪夫人做个磕头的动作。 汪夫人急忙摆着手道,“行了行了,赶紧去看病吧,真是个可怜的。” “多谢夫人菩萨之心,菩萨一定会保佑夫人心想事成的。”李妈妈说着搀了刘四家的与那丫鬟一起下了马车。 进了医铺。有伙计迎上来,扫了一眼刘四家的,“这是怎么了?” 李妈妈忙道,“先扶进去再说。” 伙计们忙上来帮忙,扶住刘四家的坐到大堂一旁的椅子上。 李妈妈便回过头去对那丫鬟道,“夫人还在车上等着。你快些回去吧,莫让夫人等急了。” 丫鬟见刘四家的已被伙计搀了过去,也用不着自己再帮忙了,遂转身出了医铺,回到马车上。如实向夫人禀告。 汪夫人见都已安排妥当,便吩咐车夫回府了。 李妈妈眼瞅着汪夫人的马车走了,转过身来急匆匆的奔到刘四家的跟前,沉着嗓子喊道,“刘四家的,你快跑吧,你那挨千刀的有追来了,等会子你可要连命都没有了。” 刘四家的吓得浑身发抖。可怜巴巴的望着李妈妈。 李妈妈朝立在一旁不知所措的伙计们推了推,“你们也行行好吧,你看她都被打成什么样子了。若再被她那混账男人抓住可就没命了,那男人还是个撒泼无赖,万一赖到你们头上可就惨了。” 那两个伙计马上白了脸,这要是无赖缠上,掌柜的还不把他们训死?忙道,“后头有门。你们快些走吧,等会子我们自会替你们挡住。” 李妈妈便道。“他还没看到我们进你们医铺来,你们只管做生意。他来了看不到我们也就算了。劳烦你们扶着往后头送一送。” 其中一个伙计马上扶住刘四家的向里面走出,绕过一个大院子,到了后门上,急慌慌的开了门就让李妈妈扶着刘四家的走了。 两人出了后门,李妈妈在街上拦了一辆马车,塞给对方几两银子,扶着刘四家的钻进了马车,一路向城外驶去。 暖风拂面,夕阳挂在树梢上缓缓下移,透过树枝子照在小树林里,将树影分割的支离破碎。 孙隼已等了一整天,早已有些不耐烦了,恨不得再冲进闲云庵里头找人去,但他却不敢再在闲云庵里露面,唯恐被辛缘抓住追着他要人。 “孙大人。”一人狂奔着走进小树林,气喘吁吁累的满头大汗,“大人,辛缘师太背着包袱走了,我们一路跟着出了城门,什么都没发现,这才赶了回来,还要再跟下去吗?” 孙隼两眼放光,“走了?”惊喜之余忽的又想起王爷交代的事,遂又道,“怎么走了呢?骆玉湛的事还没下落,她怎么就走了呢?” 他挥了挥手朝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吩咐道,“你们到里头瞧一瞧盯着江意澜的人都在干什么,看看有没有什么结果。你们两个,速速去徐府门口瞧一瞧,看看现在如何了。” 他们自是都不敢怠慢,分头行事。 去庵里的人很快就回来了,禀道,“大人,里头什么情况都没有,这会子姑娘正在看佛经呢。还要不要再接着盯下去?” 孙隼冷眸微挑,“盯着,给我死死的盯着。” 方才回来的人问道,“大人,那辛缘师太……” 孙隼摆了摆手,“听说她云游四方,只怕又远游去了,难道咱们还要跟着上天涯海角去吗?” 去徐府的人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了,低声回禀,“大人,他们说徐夫人一回府便把那大柜子搬到夫人住的院子里去了,还关了门不让人进去,他们想了法子买通一个小丫鬟,想让她进去瞧一瞧,谁知还没到门口就被赶了出来,这会儿他们还守着呢。” 孙隼眉间拧出个大疙瘩来,“什么东西让徐夫人这么紧张?那柜子里定然藏着什么东西。你们两个也去盯着徐府,一旦有什么消息,马上来禀。” 他略想了想,觉得此事有蹊跷,必须马上回禀王爷,耽搁不得,遂挥手招来身边几人,仔细的嘱咐一番,这才上了马车直奔蓝翎王府而去。 书房里,朱昌勋听了他的回禀,双目圆瞪,“难道骆玉湛真被他们转移到徐府去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孙隼后背发凉,颤声道,“王爷,如果骆玉湛真到了徐府,那徐老夫人怕是已经知道了边境的事,徐大人自然也就知道了,他们或许会进宫告诉皇后,然后……” “皇后?”朱昌勋目中越过一丝狡黠,心里已有了主意,冷笑一声,“骆玉湛若真在徐府里头,这事反而好办了。骆玉湛私自逃离战场,而皇后包庇骆玉湛,包藏祸心,你说皇上会怎么做呢?” 孙隼眼珠一转,恍然大悟,举起大拇指道,“王爷真是高明,这不管是骆玉湛还是皇后,都挨不着王爷的边,皇后自顾不暇也就没工夫管您这边的事了,而那骆玉湛,能不能见到皇上还很难说。” “闲云庵那边还要继续盯着,盯紧了,多派些人手在徐府外头守着,且不可打草惊蛇,本王自有安排。”朱昌勋心情有些激动,只觉得天赐良机,这一次他就先从皇后下手。 孙隼领了命继续奔去闲云庵,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 夜色朦胧,挂在天边的那一弯新月清清淡淡的,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透着点点神秘。 江意澜立在院中仰首望着这一轮皎月,心下淡然,又多了丝丝缕缕说不清的情愫。 月笼拿了外衣从屋里出来,走到她跟前,轻轻的披在她肩上,低声劝道,“姑娘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说的很隐晦,江意澜却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因害怕隔墙有耳,所以才不敢明说。 她点了点头,转过身,“回屋去吧。” 她扶了月笼的手走进屋里,微弱的灯光使屋里看起来有些昏暗,投在地上的影子却拉的很长很清晰。 她脱了肩上镶着金丝边的黑色披风,端坐在炕头上,心中想起了一件事,原本他们计划着让辛缘师太帮忙隐瞒着,而她则随着骆玉湛去边境,经了孙隼这一搜,他们只能改变计划,由辛缘陪着一起去,而她则留在闲云庵里,一来吸引蓝翎王的视线,二来也能稳一稳蓝翎王,免得他狗急跳墙,提前行动。 蓝翎王或许只能猜到她偷偷藏着骆玉湛,却不可能猜到他们已经知道他们谋逆造反的事。 既然她留在闲云庵里,是不是可以见一见父亲母亲呢? 静坐下来细细想过之后,她又觉得有些不妥,既然已经给父亲送了信暂时不见面,那就暂且如此吧,省的再生事端。 这几日一桩连着一桩的事,她还没有心思仔细琢磨这些事,刚一开始她还有些怀疑骆玉蝉说的话,经了这些事后,她才确定骆玉蝉的消息是真的,只是她从哪里得来的这些消息呢? 武骆侯府里所有人都被软禁了,蓝翎王谋逆是天大的绝密,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姐怎么会得知如此重大的消息? 她百思不得其解,却也只能日后找骆玉蝉去印证了。 她不禁又有些担忧老夫人,不知她身体如何了,如今她已远离骆府,也只能默默的为老夫人祈祷了。 一夜胡思乱想,到了三更天才朦朦胧胧的睡去,睡梦里又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没一件是宽慰人心的,惊得她后背直冒冷汗,却仍是闭着眼未醒过来。(未完待续)I580 第一百八十三章 拜访徐府 清晨,江意澜在一阵清脆的鸟叫声里苏醒,微微眯着的眼里荡着一层水光,她伸手揉了揉眼,抬起眼皮,目中一片清明. 木门吱呀一声响,月笼端着木盆走进来,手臂上还搭着一条乳白色的布巾,"姑娘,您醒了?" 江意澜嗯了一声缓缓坐起身子,摇了摇头,抬眼望窗外望去,窗纸已被阳光射的透明了一般. 她揉了揉太阳穴,"我怎么睡了这么长时间?你怎么没叫醒我?" 月笼放下木盆,她的脸映在盆里的水里,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姑娘昨夜睡得晚,横竖早起也没有旁的事,奴婢便自作主张没叫醒您." 江意澜舒了口气,"说的也是,以后再也不用起那么早了,我倒可以过一过没人管的逍遥日子了." 月笼抿着嘴笑笑,"姑娘,也亏得是您这么想,这要是换了别人,落得这样的地步,早就哭天抢地了,哪里还像您现在这般高兴,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过的是什么逍遥自在的神仙日子呢." 江意澜已下了床,呵呵笑道,"难道在那么过的不是神仙日子么?睡到这个时辰,还不好么?" "好好好,当然好了,我的好姑娘."月笼笑嘻嘻的走上来,伺候她穿衣洗漱,又帮着梳了头. "姑娘,再过几日便是您的生辰了,您马上就要及笄了,奴婢真为您感到高兴."月笼笑盈盈的道. 模糊的铜镜里,江意澜微微怔了怔,才想起她的生辰在三月二十,原本要请客人来庆贺的及笄的日子. 不过这一次.怕是只能冷冷清清的自己过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这些,总觉得女子的及笄就像是被明码标价了一般,招摇过市着告诉别人自己及笄了,可以嫁人了. 月笼见她默不作声,以为主子心情不悦了.忙劝道,"姑娘若觉得冷清,奴婢便把庵里的小师父都请过来,姑娘说好不好?" 她又觉得不妥,姑娘及笄却让一群尼姑来陪着,太不吉利了.忙改口道,"姑娘,奴婢……" 江意澜已扶着桌面站起了身,缓声道,"怎么过都无所谓.不过一个及笄而已,有什么区别." 月笼本想再多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遂闭了嘴保持沉默. 江意澜走到门口,刚一抬头便发现院门口有个人影一闪,凝神望去,再没了踪影. 她心下微微一动,已有了主意.扬声道,"月笼,吃过饭我要出门.你去准备准备吧." 月笼有些奇怪,"姑娘,您要去哪里?" 江意澜冷声道,"不该你问的莫要多问." 月笼一愣,马上明白了姑娘的意思,遂屈膝道."是,姑娘." 吃过饭.江意澜先去禅房见了辛习师太,双手合十道."师太,弟子要下山一趟,不知可否?" 辛习盘腿坐在蒲团上,挑起粗黑的眉毛看了看她,对她自称弟子颇有些微词,"施主现在还不是闲云庵的人,还是不要称呼弟子了." 她年纪比辛缘还要大一些,尤其当那两条又黑又粗的眉毛紧紧的拧结在一起的时候,眉头上皱纹横生,更显得苍老. 江意澜微微一笑,"意澜遵从师太吩咐,请问师太……" 辛习打断她的话,"施主既然不是闲云庵的人,自然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亦不必与任何人商议,施主请便." 江意澜躬身道,"多谢师太,不过我还要用一用庵里的马车." 辛习缓缓的闭了眼,"施主只需跟赶车的熊路说一声便是." "多谢师太."江意澜躬了躬身子,轻手轻脚的从禅房里退出来,又轻轻的关了房门. 身后辛习微微的睁了睁眼,若有所思的瞟了瞟紧闭的房门. 熊路不到三十岁,看起来却像四十岁的样子,肤色黝黑,老实巴交,从不多说话. 江意澜只说了声她要下山一趟,熊路便将马车赶了出来,竟是连问都没问一句. 见他这般,江意澜突然明白为什么让他做了闲云庵的马车夫,但凡有一点花花心思的,都不会被留在这皆为女人的尼姑庵里. 扶了月笼的手钻进了马车,江意澜故意提高了音量,扬声道,"去徐府,我有要事要与徐老夫人说." 熊路嗯了一声,又瓮声瓮气的道,"我,不知道徐府在哪里." 月笼撩了帘子讥笑道,"难道你鼻子下面还没有一张嘴么?不知道不会问一问吗?" 熊路丝毫不怒,点着头嗯了一声,跳上马车甩了甩鞭子,吆喝一声赶着马车出了闲云庵. 山路稍显颠簸,江意澜假意撩开车帘子看外头的风景,果见有辆马车,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 她低头淡淡的笑了笑,掩了帘子. 下了山入了城,熊路果然下车向路人询问徐府的位置,问清之后才直奔徐府而去. 到了徐府门前,熊路将马车停好,立在车边放好木凳,才低着头道,"姑娘,徐府到了." 月笼挑起帘.[,!]子,伸手扶住江意澜,道,"姑娘,小心." 江意澜弯腰走出马车,踩着木凳下车,抬头四望,却见徐府坐落在一条极为僻静的小胡同里,漆黑的大门上挂着一对大红色的铜铃,其余并无特殊之处. 她不禁有些意外,虽知徐家一向低调,就连皇后娘娘的亲哥哥徐帆刃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京官闲职,却未曾想到府邸竟也是如此的不显眼,心下对这徐家便多了几分好感,智者才会居于高位还能如此低调. 月笼上前敲了门,递了帖子进去,不一会儿,府门大开.出来迎接她们的正是徐老夫人身边的那位徐妈妈. 徐妈妈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还请姑娘见谅,他们不知道姑娘身份,让姑娘在外头等着,真是失礼了.快请姑娘进去,老夫人正等着您呢." 江意澜微微一笑,欠了欠身子,"有劳妈妈了." 跟着徐妈妈进了府门,她才低声笑道,"贸然来访.没打扰徐老夫人的静修吧?" 徐妈妈始终笑的满面春风,"姑娘哪里的话,老夫人正觉无聊呢,您来了正好陪咱们老夫人说说话." 江意澜微垂着头,并不四处张望.行止间也带着一股文雅,徐妈妈瞧在眼里,十分赞赏. 到了正房门前,徐妈妈亲自撩起帘子来,笑着禀道,"老夫人,姑娘来了." 徐老夫人爽朗的笑声便传了进来,"意澜.快进来." "祖母,我得瞧一瞧这位意澜妹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儿,倒叫您念念不忘的.连我这个做孙女的都要吃味了."伴着一阵清脆的笑声,只见一位身川蝴蝶暗纹斜襟薄衫浅褐色暗花折枝撒花裙的女子走上来,如白玉的脸上一对盈盈秋水的眸子,真叫人看直了眼. 江意澜便知这位是徐老夫人唯一的孙女儿徐霭茵,也是徐家第三代里唯一的女孩儿,与当年的皇后一样.同辈里唯一的女孩,又生的貌美如花.自是被所有徐家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的. 前脚才进门,徐霭茵已到了跟前.一把便握住江意澜的手,笑意盈盈的道,"好一个玲珑精致的妹妹,怪不得祖母见了妹妹后,心里便装不下别的人了." 江意澜嫣然一笑,乌黑的双眸里荡着一层水意汪汪,欠了欠身,"徐小姐好." 徐霭茵咯的笑起来,"妹妹小小的年纪,礼数倒懂得多,枉我叫你一声妹妹,你倒是见外的很." "意澜快进来,别跟她说话.成日里跟个皮猴子似的,你还当全天下的女孩都跟你似的?你看你哪里还有个淑女的样?"徐老夫人笑呵呵的,令人倍感亲切. 徐霭茵握着江意澜的手走进来,嗔怒道,"祖母,当着我的面您就这么说,可不怕伤了人家的心." 徐老夫人眯着眼笑道,"你还有心啊?" 徐霭茵恼怒的跺了跺脚,"祖母,意澜妹妹第一次到咱们家里头,您就这么不给人家面子,孙女儿可真要哭了." 徐老夫人笑的更甚了,"你哭一个给我看看?好像很久都没见你哭过了,我正想看看呢." "祖母……"徐霭茵撒着娇松了江意澜的胳膊,迈步上前拽住徐老夫人的胳膊,不依不饶的道,"祖母,您快收回您说的话,意澜妹妹不知道还以为我真是那撒泼的皮猴子呢." 徐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指了指她的额头,"你还好意思说,也不怕意澜笑话." 江意澜心下却微微的动了动,这样毫无顾忌的祖孙情让她心底发软,让她艳羡不已,更让她情不自禁的道,"老夫人却不知,有多少人要羡慕您呢." 徐老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心下了然,她的亲祖母早已过世,江太夫人不过是续弦,而到了武骆侯府,与骆老夫人终究是隔着一层的,哪里抵得上她们这样的祖孙亲? 看看跟前喜笑颜开抽浑打科的孙女儿,更觉得小小年纪的江意澜可怜,徐老夫人扶着徐霭茵的手起了身,一把握了江意澜的手,"意澜,霭茵都叫你妹妹了,你便是她的妹妹,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来府里玩." 徐霭茵也笑道,"意澜妹妹,你若能常来走走最好了,这满府里能与我说话的也就祖母了,那些哥哥弟弟们,哪里有妹妹这样体贴的心." 她说的情真意切,不含半点虚伪造作,亦不会让人觉得她是在施舍. 江意澜对她顿时便多了几分好感,徐家乃皇后的娘家,单凭这一点她就能高高在上,更何况她还是徐家人捧在手心里疼着的宝贝呢?(未完待续)I752 第一百八十四章 偶遇 徐老夫人一手扶着徐霭茵,一手扶着江意澜出了房门,院内一地的明媚阳光,弥漫着清淡的花香. 徐老夫人感叹道,"你们瞧,这天多好?人生在世不容易,不要只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开心不开心都是一样过,倒不如开开心心的,你说呢?意澜." 江意澜笑道,"老夫人说的对,什么都比不上开心和健康重要,身体健康了心情愈发的好,心情好了身体才会更好." 徐老夫人点头称赞,"说得好,你小小年纪就能体会到身体的重要,真是不容易.尤其是到了我这个岁数,身子骨才是最重要的." 徐霭茵笑道,"祖母,您身子好着呢,老当益壮,越活越年轻呢." 徐老夫人嗔怒的瞪她一眼,"你也老大不小了,成日里说这些不找边际的话,看哪家男人敢娶你." 徐霭茵索性耍起无赖来,"嫁给男人做什么?我要嫁给祖母,跟着祖母吃香的喝辣的." 江意澜忍不住看了徐霭茵一眼,她听辛缘师太提起过徐霭茵年过16还未议亲,就是这位惜她如命的老夫人一直拦着,外头的人都猜测徐家是不是想把徐霭茵送到宫里去. 徐老夫人皱皱眉,"这话要让你母亲听到了,回头又要怪我纵着你了." 她转过头看着江意澜,"意澜,你有什么事吗?" 江意澜微微笑了笑,"也没什么事,只是来看看老夫人." 徐霭茵心思何等玲珑,闻音知意.笑道,"祖母,意澜妹妹第一次来咱们府里,我这做姐姐的没什么送给妹妹的,不如去给妹妹泡壶好茶." 徐老夫人点头道."亏得你还能想起点正经事来,快些去吧,正好让意澜陪我说会子话." 徐霭茵娇笑如花,"意澜妹妹,那我去了." 江意澜忙屈膝道,"姐姐请便." 望着徐霭茵走远的背影.徐老夫人满目慈爱,回过头对江意澜道,"这丫头都被我宠坏了." 江意澜扶着徐老夫人走进院中小亭子里,在石凳上坐下,"姐姐这样的脾气真让人喜欢呢.率直洒脱,不知道让人多羡慕呢." 徐老夫人缓缓摇了摇头,"她这性子,是好也不好,我只盼着她能开心便是了.意澜,辛缘师太不放心那些书吗?" 江意澜微微一笑,"师太怎会不放心呢?交给老夫人,师太自是最放心的了.只是她担心自己或许会出事,所以嘱咐我来看一看这些书,日后若她真的出了事.让我把这些书都藏起来." 徐老夫人面容一肃,有些惊奇,辛缘这样的嘱托便是把整个闲云庵都交给江意澜了,辛缘竟然如此信任江意澜,而江意澜真要在闲云庵里呆一辈子吗? 她忽然觉得江意澜选在此时与骆玉湛和离离开武骆侯府,似乎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缓缓站起身."都放在那边的房子里,你随我来吧." 江意澜忙扶住她.跟着去了位于一个小角落里的一间屋子,木门上挂着一把大锁. 徐老夫人从袖里摸出一把小钥匙.亲自开了门. 江意澜稍有些惊讶,没想到老夫人竟是如此看重这些书,就连钥匙都是随身携带的. 徐老夫人似是猜到她心中所想,解释道,"师太信任于我,我绝不可随意处置,理当谨慎些." 木箱子就放在屋里头,江意澜上前将其打开,只见上头放着的几本,书皮已经泛黄,显见是珍藏许久的. 辛缘师太为了掩护骆玉湛,真真豁出去了,这些书定是闲云庵的珍宝. 江意澜不由得浮上一层感激,为起初自己还曾怀疑过她而惭愧不已. 徐老夫人见她愣愣的,遂道,"辛缘师太的这些书有些是已经流传百年的孤本,师太能保留到现在实属不易." 江意澜惊叹道,"怪不得师太请老夫人带回府里来,又专门让我到这里来看一看,我想师太定是怕在闲云庵里不安全." 她又摇着头叹道,"佛前本清净,可如今……" 徐老夫人知她指的闲云庵被搜一事,遂沉声问道,"那孙隼有没有再去闲云庵?" 江意澜苦笑着摇了摇头,语中多了几丝无奈,"那日他写下那样的字据不过是碍着夫人在场罢了,哪里还会再来?至于造谣的人他是不会交出来的." 徐老夫人面色铁青,冷声道,"天子脚下,真真没有王法了,太平盛世都让这一起子人糟蹋了." 江意澜见她真动气了,遂劝道,"老夫人不必生气,天子英明,总有一日会惩治这些人的,只是您要保重身体才好,这些事若给皇后娘娘知道了,娘娘一生气万一禀给了皇上,而那孙隼又是蓝翎王跟前的,莫要因此而引起皇上对娘娘的误会." 徐老夫人蓦地一愣,没想到她竟想的如此深远,分析的又如此精准,她愈发觉得和离的事没有那么简单,但她却丝毫未表现出异议来,只点头道,"还是你想的周到,天子英明,自有治国良方,咱们这些妇道人家还是做一些别的事好." .[,!]江意澜又简单看了几眼,扶着徐老夫人道,"老夫人,不管以后怎么样,我觉得这些书还是由您保管比较好." 徐老夫人拍着她的手背笑了笑,"现在先不说这些事,咱们都要相信辛缘师太一定能回来的." 江意澜忙点头道,"老夫人说的在理,师太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她扶着徐老夫人的手走出来,徐老夫人又亲自关门上锁,仍将钥匙藏在身上. 徐霭茵已在院子里等着了,小亭子里石桌上已摆好了茶具,见她们走过来,忙迎上来搀住徐老夫人,"祖母,意澜妹妹,咱们过去喝茶吧." 江意澜自是应着,安了心的与她们饮起茶来,直到了中午徐老夫人又留了她在府里吃饭,用过饭又陪着徐老夫人说了一会子话,她才起身告辞. 徐霭茵却有些依依不舍,一再嘱咐江意澜多往徐府里跑一跑,或者她去闲云庵玩也可以. 江意澜对她颇有好感,又十分喜欢徐老夫人的为人做事,自是愿意与她们多多交往,遂当场便应了下来. 徐老夫人见她们相处融洽,暗地里为孙女儿有个伴而高兴. 徐霭茵一直挽着江意澜的手送到门口才返回来,微挑着一双大眼问徐老夫人,"祖母,我瞧着她不像是忘恩负义之人,怎会在骆家落难的时候和离了呢?祖母,您相信骆家真的投敌叛国了吗?" 徐老夫人深远的目光落在雕着龙凤呈祥的窗棱子,淡淡的道,"这些事自有皇上论断,咱们且不可胡说." 徐霭茵默默的点了点头,没再接着说下去. 路上,月笼笑嘻嘻的道,"姑娘,奴婢瞧着徐小姐人真好,嫡亲的姑母便是皇后娘娘,可徐小姐却没有半分的高高在上,比咱们侯府的小姐还要亲切呢." 江意澜微笑着点了点头,"不光徐小姐,就是徐老夫人也是平易近人,这徐家人可不简单,荣宠至上,却又低调如此,也难怪皇后娘娘这么多年一直与皇上相敬如宾,皇上对皇后娘娘也敬重有加,徐家,真真不简单." 她说着又撩了帘子朝外看了看,还是那辆马车一直不远不近的跟在后头,只是赶车的人却不是来时的那个了. 她低低的笑了笑,掩了帘子继续与月笼说话. 到了闹区,外头阵阵叫卖声,月笼禁不住掀起帘子朝外看,"姑娘,外头真热闹." 江意澜呵呵一笑,偏了偏身子,挨着她的手朝外看,笑道,"闲云庵里也很热闹,日日人来人往的,也没见你这么兴奋." 月笼目不暇接,头也不回的道,"姑娘,那可不一样."突然她目光一挑,直直的朝一个方向望过去,压低嗓子急声道,"姑娘,我好像看到杜姨娘和五姑娘了." 她伸手朝一个小角落指了指,江意澜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果见杜姨娘与江意珊正在一个小摊子前看东西. 月笼掩了帘子回过身来,"姑娘,您要不要下去见一见五姑娘呢?老爷和夫人……" 江意澜略一沉吟,挪了挪身子,对月笼道,"你看着她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是,姑娘."月笼应着朝熊路喊道,"走的慢一些,姑娘想看一看街上的东西." 熊路嗯了一声,放缓了车速. 月笼挑着车帘子朝外看了一阵子,回过头来道,"姑娘,五姑娘正在看玩杂耍的." 江意澜吩咐道,"让熊路停车." 马车在路边停下,江意澜扶着月笼的手下车,对面墙边围着一群人,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叫好声. 她们缓步上前,表面看来她们只是想看个热闹. 月笼搀着江意澜的手钻进人群里,很快找到了江意珊站着的地方,许是怕她被人碰着,杜姨娘与知秋紧紧的贴着她,与周围的人隔开一小片地方. 江意澜也不四下张望,双目紧盯着正在半空中燃烧着的火圈,一步步的朝江意珊靠近,等站到她身后时,低低的叫道,"意珊,是我,二姐姐,不要回头看."(未完待续)I752 第一百八十七章 色胆包天 江意澜的心瞬间沉入谷底,许真去找她喝茶,而月笼又被人绊住,可见这内地里定是有人安排好了的. 她猛的推开门,冷冽的目光直直的盯视着屋里的人,两个小尼姑正一前一后的拉扯着月笼的手,几乎要把月笼的衣服拉扯了下去. 原本吵闹不已的屋里顿时安静下来,月笼见是主子找来了,使劲挣了挣,气的跺着脚道,"你们怎么回事?干嘛非要拉着我?" 那两个小尼姑也蓦地愣住了,吓得松了松手,月笼马上便挣脱了,一步跨到江意澜跟前,快要气哭了,"姑娘,您怎么来了?" 江意澜扶住月笼的手,冰冷的目光一一扫过屋中所有人的脸,又扫了扫散乱的扔在地上的叶子牌,冷冰冰的道,"辛缘师太与辛习师太都不在,你们便不知道诵经念佛的事了吗?" 那几个尼姑有些不服,甩着袖子坐在地上,小声嘀咕道,"不玩就不玩,摆什么小姐的架子?还真把自己当成皇上跟前伺候的了."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月笼气的满面通红,"你们乱说什么话?早知道你们这样,我一会也不陪你们玩." 她本是来端水的,结果被她们喊住,说好玩一圈的,若不是怕得罪了这些尼姑,她们为难姑娘,她才不会留下呢,谁知她们竟这样说姑娘. 江意澜拉了拉激动的差点冲上去打架的月笼,淡淡的道,"咱们走吧." 她们根本就是一群毫无道德可言的可怜虫,或是生活中遇到了什么挫折或是无家可归只能皈依佛门的.真正发自内心一心想否的又有几个? 只是她没想到辛缘师太不在,庵里便是这样的情形. 月笼很是恼怒,出了屋门还愤愤不平的道,"真是太过分了,出家人以善为本.怎会是这个样子的?姑娘,奴婢……奴婢……奴婢真是不知道出家人也是这样的." 江意澜转过头看着她,神情严肃,"是不是觉得不能接受?原本在你看来十分美好的东西,忽然间全都变了." 月笼失望的点了点头,"她们.跟我想的不一样,她们在外面不是这样的." 月笼觉得心里难受的厉害,又不知道在乎的到底是什么. 江意澜本想给她讲一讲善恶本无准则,讲一讲善恶的本质,可转念又觉得对月笼太残忍了.何必打破她心中所有的幻想呢? 她放缓了声音,"她们原本也是有七情六欲的,虽入了佛门,但时日尚短,还无法放下心中痴念,无处发泄,便只能背地里玩一玩了,她们之中的若能诚心念佛.终会成为善者,而那些不诚心者,自会被驱逐出佛门.所以你不必生气." 月笼心下果然好过了些,又问道,"姑娘,您说菩萨都能看到吗?" 江意澜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时候到了,都会遭到报应的." 出了中庭.江意澜又道,"你去告诉许真.就说我被人叫去大殿上香了,改日我自去她房间里喝茶." 月笼有些奇怪,"姑娘怎会想到要去喝茶了?" 江意澜便将怪异之处分析给她听,月笼恍然大悟,也生了几分警惕,不放心的嘱咐道,"姑娘,您千万要不要往人少的地方去,奴婢先把您送到大殿里去吧,那里人多,安全." 江意澜想了想便道,"没事儿,你先去找许真,我去大殿里等着你." 许真请她喝茶绝对有问题,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不敢确定许真到底要干什么,但到底是在自己的院子里头,所以直接推开了去. 她穿过几个拱形门,走着与往常一样的路线向大殿走去. 一阵轻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却让她更清醒了,小路上没人走动,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二妹妹这是专门来找我的吗?连丫头都支出去了."朱冀翼突然从一边跳出来,挡在她身前,一脸笑意. 江意澜忙后退两步,顿时紧紧的握住了拳头,她忽然想起昨日,他定然也是这么跳出来的,所以月笼才来不及告诉她. 他像是已经等在这里许久了,而这里是通往后院的必经之路,一瞬间江意澜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难道许真的意图便在此吗?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许真与朱冀翼能有什么关系呢? 朱冀翼面带微笑,双颊因太阳照射而泛着淡淡的红晕,他上前一步,"二妹妹,我早就说过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又何必见外?我陪你赏赏花看看风景不行么?" 江意澜竭力压下心中慌乱,此时四下无人,她若硬来定然抵不过朱冀翼,可若来软的,她又实在厌烦这张脸,不愿虚与委蛇的与其周旋. "澜儿妹妹."朱冀翼索性改了称呼,语气也更加的亲昵,"你落到这个地步,我真是心疼,只要你一句话,你想去那里,我马上便带你去." 江意澜冷冷的笑了笑,"如果我想去金銮殿呢?世子爷也能如我所愿吗?" 她这么说,朱冀翼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反而觉得有趣,呵呵的笑了笑,"金銮殿又没什么.[,!]好看的,妹妹去那里做什么?不如跟我去蓝翎王府看看好了." 江意澜瞟了他一眼,眼角余光不着痕迹的朝四周望去,希望能见到个人影,嘴上淡淡的道,"王府里有我不想见的人,不想去." 朱冀翼却误会了,嘿嘿的笑道,"你是说的江意黛?久闻你们姐妹不和,那有什么麻烦的?只要妹妹来了,我便让你姐姐搬出去,如何?" 江意澜终于正眼看着他,目中丝丝缕缕的凉意,"素闻江侧妃颇得世子爷喜爱,今日一句话便要赶出去了么?不知该说世子爷狠心还是该说世子爷绝情呢?" 朱冀翼本就喜新厌旧恋花无数,听到这样的话并不着恼,仍是笑嘻嘻的道,"应该说我对妹妹的心诚." 纵然强忍着纵然明知硬碰硬不是良策,但江意澜还是忍不住了,朱冀翼实在太嚣张太过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毫不顾忌身份地位,这是要强上了. 她冷声道,"世子爷,请你自重,这里乃佛门重地,还请您说话谨慎一些." 朱冀翼欺身上前,"妹妹,咱们说话要那么谨慎做什么?我心里有你,你心里有我不就好了?你说呢?" 说着他竟是抬手去摸江意澜的脸. 江意澜猛的朝后退了一步,"世子爷,你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朱冀翼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啧啧称奇,"妹妹,我很愿意看看你到底是怎么不客气的,你可千万不要与我客气才是." 他愈发的嚣张,伸手去拉江意澜的衣服. 江意澜终是柔弱女子,怎抵得过他长腿大手的,一把便被他扯住了衣衫. 江意澜气的七窍生烟,狠狠的咬了咬嘴唇,趁着他拉着自己的衣服身子一歪的空档,悄悄的靠近了他一些,忽的抬起腿,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命的朝他身下踢去. 朱冀翼一门心思都在她身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胸,哪里会想到她动作这么快,恰被踢个正着,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被聚集到一处,钻心的疼瞬间席卷了整个身子,他啊的大叫一声,两手捂住身下,目眦欲裂的瞪视着江意澜,他怎么忘记了?骆玉湛就是被她一脚踢废了. 江意澜被他一拉一扯,用力又有些过猛,砰的一声摔倒在地上,但她顾不得身上疼,立马站起身,提着裙子就疯跑起来. 朱冀翼见她想逃,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大声喊道,"快抓住她,拦住她,给我绑起来." 江意澜吓得一身冷汗,什么也顾不上来,发了疯似的狂跑,嘴里还大声喊着救命. 顾不得什么闺誉形象了,万一被他抓住,别说闺誉就是想死都难了. 她是豁出去不要名声了,可朱冀翼却还有所顾忌,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一边哀嚎着一边高声叫道,"快抓住她,堵上她的嘴,堵上她的嘴." 江意澜跑的飞快,终究女流,身后几个小厮三两下便追了上来,伸手就要去抓她. 江意澜猛的松了裙子站住脚,抬手从头上拔下一颗白玉珠子来,那珠子是用稍粗的银针插在头上,她将针尖抵在喉上,冷冷的道,"你们再敢上前,我立死当场." 那几个小厮不敢莽撞,都站下回过头看着朱冀翼. 朱冀翼早已疼的跌倒在地上打着滚,一双眼望着这边,见江意澜几欲自杀,又想到自己会不会也像骆玉湛一样成了废人?自是气的火冒三丈,恶狠狠的道,"给我抓起来,死了也要给我带回去." 江意澜的心瞬间凉透了,朱冀翼这是被惹急豁出去了,既如此,她也豁出去不要命了,断不能给朱冀翼这种混蛋羞辱了,像这种混蛋,什么事做不出来? 江意澜抱着一死的念头,针尖一斜就要插进喉里. 千钧一发之时,一条白色的人影似是从天而降,倏地飞到她身边,劈手夺过她手里的银针,但针尖仍是从她脖子上轻轻划过,顿时露出一条血印子.(未完待续)I752 第一百八十五章 找上门 江意珊的身子明显的僵了僵,头微微的动了动,终是未回过头看一眼。 江意澜松了口气,又道,“你慢慢的后退,到我身边来,不要被人瞧出什么来。” 江意珊微微读了读头,侧过头趴在杜姨娘耳边说了几句话,杜姨娘满目惊诧,却始终未敢回过头看一眼。 江意珊按捺住心头激动,若无其事的朝后退了两步,退到与江意澜平行的位置,轻轻的侧了侧头,待看清真的是江意澜时,双目马上蓄满了泪,哽咽着叫道,“姐姐。” 江意澜依旧抬着头,瞧不出半读异样,轻声道,“别哭,父亲与母亲怎么样了?” 江意珊使劲将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憋回去,低声回道,“父亲还好,只是母亲,日日以泪洗面,母亲想去看姐姐,可父亲又不让去。姐姐,我与姨娘正想借着今日出门,去庵里看你呢,没想到竟在这里碰上了。” 江意澜稍感惊讶,问道,“谁让你们去看我的?” 江意珊便道,“父亲与母亲都不知道,昨日二婶去看母亲,偷偷告诉姨娘可以偷着去山上看看姐姐,但出门后要多逛几圈,好像有什么人盯着似的。” 江意澜微怔,一时竟想不出杨氏的意图,遂道,“我很好,你们不必上山了,你回去告诉母亲,就说我好好的,不要去山上看我。另外,没有什么事的话,你们少出门,最近不太平。” 江意珊愣了愣,急着问道。“姐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父亲与大哥也不能帮你吗?” 江意澜唯恐被身后盯梢的人发现,遂急道,“你只管与姨娘伺候好母亲,其余的事日后我会告诉你的。” 江意珊果然不再多问。低低的嗯了一声,“姐姐放心吧,我一定照顾好母亲。” “那我走了。”江意澜说着低了头身子歪了歪,似是被人挤出去了一般,悄悄的与江意珊拉开了距离。 江意珊有些不舍,却又不敢回头去看。眼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几乎要呜咽出声。 直到过了很久,她才缓缓的回过头来,人群中哪里还有姐姐的影子?顿时又热泪盈眶。 杜姨娘走到她身边,轻声道。“姑娘,二姑娘都说什么了?” 江意珊便将方才江意澜的话说了一遍,心揪不已。 杜姨娘沉吟片刻,便道,“姑娘自有姑娘的难处,五姑娘也不要伤心了,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告诉夫人吧。” 两人回去将街上相见情形告诉丘氏,丘氏这才稍稍放了些心。但对于江微岸的不管不问仍是耿耿于怀。 蓝翎王府,朱昌勋脸上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这件事能把皇后牵扯进来最好不过了。呵呵,真是天助本王也。” 孙隼亦是笑不拢嘴,“王爷,以下官所见,骆玉湛就在徐府里头,至于徐家到底要怎么做。还不得而知。” 朱昌勋冷哼了一声,“管这么多做什么?咱们只需要知道人在徐府里就行了。你派人把徐府盯紧了。” “是。王爷。”孙隼又问道,“不知王爷打算怎么做?” 朱昌勋面上露出一抹深意。“你只管做好你的事便是,其余的本王自由安排。” 孙隼不敢多问,“下官告退。” 朱昌勋头也不抬,拿起桌上的毛笔,大手一挥,在纸上写下一行字,然后把纸折好装起来,叫了立在外头的随从,“把这封信送到王府,一定要亲手交给王大人,不得有误。” 闲云庵里的日子很清闲,因着辛缘师太不在,江意澜又未剃度,身份便有些复杂,自是无人来管她。 她也乐的自在,看看书赏赏花,每日晨起到大殿里菩萨跟前磕头烧香,为骆玉湛他们诵经祈福。 这一日,她睡到了辰时才起身,却还有些疲乏,懒懒的不想动。 月笼见她精神不好,便道,“姑娘,横竖无事,奴婢把饭端过来,您就在炕上吃一些,再接着睡吧。” 江意澜侧过身子歪了歪头,“也睡不着了,只是没有精神,定是这些日子睡的太多缺乏锻炼的事。” 月笼却一直都很奇怪,“姑娘,您又不用干活,做那些锻炼做什么?” 江意澜一边撑起身子一边道,“锻炼身体不是为了干活去,身体硬实了强壮了,才不容易生病,才更健康,岂不更好?” 月笼并不是十分的明白,暗道吃的好喝的好又有上好的药材养着,哪里就容易生病了? 但她又觉得姑娘这样说定是有道理的,遂道,“姑娘说的是。” 说着上前扶住江意澜起身,又伺候着穿衣洗漱。 吃过饭江意澜才觉得精神好一些,自是先去大殿上香。 大殿里已跪了几个妇人,手里捧着高香,嘴里念念有词。 江意澜便立在一边等着,恰身侧另一头一位夫人站起身,她遂缓步上前,岂料另有一人疾步奔过来,生生挡在她前头,差读把她撞到。 月笼有些气不过,小声道,“是我们姑娘先过来的,你这人怎么回事?” 那是梳着丫鬟发髻的小丫头,面容消瘦,眉目间却有几分风姿,瞧着倒像是普通人家的小姐,她哼了一声,“莫说你口说无凭,就是你真的先过来的又能怎样?还能争得过我们世子妃么?” 世子妃?江意澜双眉紧蹙,直觉退避三尺,不管是哪家的世子妃,她都不想招惹,更不想与之打交道。 她拉了拉月笼,示意月笼住嘴,才要转身走开,却听到一声冷冽的低斥声,“粉玉,菩萨跟前你也敢胡言乱语么?既是人家姑娘先到的,你快些闪到一边去,等姑娘磕完头咱们再去。” 粉玉似乎很不服气,气哼哼的转了转身子,却狠狠的瞪了江意澜主仆一眼。 这下江意澜想要走也走不掉了,只得福身行了个礼,“多谢世子妃。” 她并不想多说,既然人家极其有礼貌的让位了,那她何必纠结?当下便跪在蒲团上,月笼读了香放在她手上,她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又在心里默默念叨一遍,这才翩然起身。 王璃柔已缓步上前,见她行为举止都颇有规矩,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风雅,就是方才听到粉玉提起世子妃亦是不亢不卑,而自己将这位子让与她,她竟是坦然的接受了,只这份沉静便是旁人无法比的。 她不由得暗暗打量起江意澜来,细细的瞧了一阵子,眉头轻轻的皱了皱,待见江意澜起身,便上前道,“请问这位是文江侯府的二姑娘么?” 文江侯府四字马上引起大殿内其他人的注意,江意澜眉角几不可闻的挑了挑,盈盈福身,不冷不热的道,“见过世子妃,不知世子妃有何见教?” 王璃柔淡淡的笑了笑,素闻这位二姑娘与大姑娘江意黛不和,如今一见其人,发现两姐妹穿着打扮行事风格截然不同,心下便已了然,遂笑了笑,“只是见姑娘与江侧妃有些相似,所以便猜一猜是不是二姑娘,没想到还真是二姑娘。” 江意澜亦知这位定是蓝翎王府的世子妃,心下更加不喜,面色愈发的恭敬,却也愈发的疏离,“多谢世子妃相让,请世子妃参拜菩萨吧。” 王璃柔并不多说,略一读头,迈步走到蒲团前跪下,双手合十,两眼微闭,虔诚的祈祷起来。 江意澜从她们身边绕过,远远的躲开了去。 行至柳树林里,月笼才小声道,“姑娘,听说这位世子妃与江侧妃并不和睦,而江侧妃又颇得世子爷宠**,这位世子妃便有些受不得。” 江意澜回头看她,惊诧不已,“你从哪里打听来的这些?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月笼见她并未生气,遂大着胆子道,“奴婢是听郡主身边的小筑说的,她常跟着郡主回王府,这些事她都知道,郡主来咱们院子里的时候,她偶尔会提起这些事,还夸赞江侧妃长的漂亮呢。奴婢觉得您不喜欢大姑娘,自也不愿听到这些事,所以并未在姑娘跟前提起过。” 江意澜淡淡的哦了一声,江意黛的事她并不想多听,也不想知道她过得到底怎么样,如今她们井水不犯河水,真能老死不相往来就更好了。 月笼又低声道,“姑娘,那位世子爷最喜欢美人,江侧妃也不一定长久……” 一想起朱冀翼不怀好意的嘴脸,江意澜的脸色便沉了沉,好心情也给破坏了一大半,遂沉声道,“这些事日后少打听,莫要被人听去了,还以为咱们摆弄是非。” 月笼忙道,“奴婢知道了。” 江意澜无心再散步,绕过一颗合抱粗的大柳树,缓步往回走,出了柳树林,她低着头路也不看一味的向前走,冷不防的被月笼拽了一下,便觉月笼停下了步子,屈膝道,“世子爷。” 江意澜站稳身子,抬起头,见朱冀翼正站在离她两步远的距离处,她若再走下去,只怕就撞到他身上去了。 她心下暗恼,月笼怎么没提醒她?狠狠的瞪了一眼月笼,便弯了弯膝,“世子爷。” 朱冀翼呵呵一笑,“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似乎我每次来都能见到二妹妹,二妹妹雅兴真高,柳树林也成为妹妹眼里的美景么?” 江意澜气的牙齿打颤,竟说出有缘千里来相会的话来,不是挑逗又是什么? 她低着头,语气冰冷,“世子爷说笑了,路经此处,并无心观赏,告辞。”(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书中之,在于分享-【.】-手机用户请浏览m..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书中之,在于分享-【.】-I640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事出有巧 朱冀翼见她恼羞成怒,反倒觉得有趣,抬步挡在她前头,笑嘻嘻的道,“妹妹方才无心观赏,不如现在我陪妹妹赏一赏如何?如此便走了,岂不可惜?” 是可忍孰不可忍,江意澜倏地抬起头来,冷冷的瞟了他一眼,声音愈发清冷,“多谢世子爷美意,方才见世子妃正在大殿里烧香,如果世子爷想要欣赏美景的话,不如去找世子妃。请世子爷让开。” 朱冀翼笑的满面温煦,如阳光般灿烂,却让人顿感浑身冰冷。 江意澜退后几步,抬眸盯着他,“世子爷这是要做什么呢?” 月笼紧张的手心里冒出汗来,双目紧紧的盯着朱冀翼,只要他再靠前一步,她就要挺身挡在姑娘前头,即使被打死也在所不惜。 两人正在对峙,忽的有人喊道,“世子爷,世子妃正在到处找您呢。” 朱冀翼面色一变,目中闪过一丝狠厉,回过头去看了看,又转过身对江意澜道,“既然二妹妹不愿多留,那还请自便,姐夫我能做什么呢?什么都做不了。” 最后两句话里的意有所指江意澜怎会听不出来?气的她只想上前拍烂那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脸,忍了又忍才一言不发的扶着月笼的手走开。 江意澜抬头望向前头,见刚刚叫朱冀翼的是许真。 许真正一溜小跑的朝这边奔过来,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朝她淡淡的笑了笑。 江意澜亦略点头,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才走了几步,迎面看见世子妃扶着丫鬟的手走过来。面上似是带着几分隐怒,心下不由得一惊,不知这位世子妃有没有看到朱冀翼方才的举动。 王璃柔已缓步走上来,嘴角动了动,“江二姑娘。真是巧。” 方才叫的是姑娘,这会子已变成了江二姑娘,江意澜心底微动,直气的咬牙,这叫什么事呢?无端端的成为不相干之人的眼中钉。 她微微一笑,“世子妃。” 其余的话一个字都不多说。 “怎么?你们两个认识吗?”朱冀翼迈步走上来。神色悠闲,根本不把刚刚的事当一回事。 王璃柔走到朱冀翼身边,笑道,“方才在大殿里与江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朱冀翼身后揽了王璃柔的肩膀,语气甚是亲切。“她是意黛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自然也是你的妹妹,都是一家人,你说对不对?” 王璃柔平静无波的眸子里荡过一丝涟漪,心下恨得要命,但仍是笑着道,“世子爷说的对。” 江意澜无心多留。亦不愿同他们多说,躬身道,“世子爷世子妃。小女告退。” 她抬眸往后望了望,竟发现许真没了踪影,刚刚明明见她走过去的,怎么一下子便消失了? 她不及多想,转身便走,顿觉身后几道火辣辣的目光齐齐的刺在背上。 回到小院子里。月笼的脸惨白如雪,却还强自镇定着。 江意澜见她紧张的身子都要僵住了。遂缓了口气,笑了笑。“你别怕,众目睽睽之下他还不敢做什么。” 月笼却呆呆的道,“众目睽睽之下都能说出那样的话,可见嚣张至极,万一……” 她不敢往下深想,直吓得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道,“姑娘,咱们派人去跟大老爷或者大爷说一声吧,至少找个人来护着您啊,万一,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如何是好?” 江意澜皱了皱眉,亦知道月笼说的很有道理,朱冀翼今日实在嚣张,摆明了调戏于她,自己与月笼毕竟一介女流,万一被他得逞,岂不后悔晚矣? 可若把这些事说给父亲或者哥哥去,万一他们沉不住气露了馅坏了大事怎么办? 犹豫之间,她突然没了主意。 月笼见她面色微变,心下更是忐忑不安,几乎哭了出来,颤声道,“姑娘,您还是派个人跟大老爷说一声吧。” 江意澜突然想起辛缘说过闭关的话,心下一动,遂道,“既然如此,咱们索性闭关起来吧,辛缘师太虽不在,不是还有辛习师太吗?等会子我去找她。” 月笼慌乱的点了点头,“姑娘,这几日奴婢要紧跟在您身边,您一人千万不要出去。” 江意澜心下定了定,“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 转念一想,又觉得闭关终不是长久之计,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待到了傍晚去见辛习师太,却被告知辛习师太下山化缘去了,江意澜不禁有些目瞪口呆,怎的都走了? 月笼就更慌张了,但见主子默不作声,她也不敢多说,只是心里头更多了几分小心。 晚风推着夕阳斜下,泛着红晕的阳光染红了半边天,将满山的花草树木都染红了。 江意澜低低的叹了叹,叹息声被轻风吹着散了。 夕阳映在她眸中,满目红光,望着挂在山棱子上的夕阳,她禁不住叹道,“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姑娘说的真好,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知何时,许真正站在她们身后,面上笑意盈盈。 江意澜欠了欠身,“小师父好。” 许真轻轻笑了笑,“姑娘叫我许真便好,这夕阳虽快要落下去了,却比日间的太阳还要让人留恋,真真让人又赞叹又遗憾。” 江意澜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目中带着几分不合时宜的亮光,这亮光让人对她心生不安。 许真对着夕阳发了阵子呆,转过身来,眸中亮光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柔柔的淡淡的笑,“姑娘找师叔有什么事吗?师太下山化缘,两三天就回来了。” 江意澜摇摇头,“没什么事,许真小师父这是要去哪里?” “并无去处,只是随便走走而已。”许真深深的看了看江意澜,稍微犹豫片刻,便道,“今日世子爷……似乎唐突了姑娘。” 江意澜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移动,定定的看着许真,她为什么会这么问?当时她离得那么远,能听得清楚他们在说什么话吗?就是朱冀翼挡在她前头,如果不仔细看,也不一定就能看出来吧? 似是怕她怀疑,许真又解释道,“我看姑娘似是很生气的样子。” 江意澜若无其事的道,“那是您看错了吧?世子爷算来也是我姐夫,不过上前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说完就要走了。” 许真淡淡的笑了笑,“那是我多想了,姑娘若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告诉我,有什么帮得上的,我很乐意。” 江意澜又欠了欠身,“多谢许真师父。” 许真双手合十,躬身道,“那就不打扰姑娘了。” 她转身走开,夕阳红光照在她后背上,染红了她身上的灰色长袍,使得她窈窕的身姿无端端的多了几分妖娆。 月笼摇着头低声道,“她倒不像个吃斋念佛的,若换上一身新鲜的衣裳,倒也是美人儿。” 江意澜目中更多了几分深思,连月笼都瞧出些端倪来了,看来这许真确实有问题了,今日她出现的太巧合了,消失的也太快了。 但一时间她还想不出别的什么来,只觉得这其中有些不对劲。 到了第二日午后,许真突然来到江意澜住的小院子里,月笼正好出去端水了。 江意澜客气的请她进屋,“许真师父请进。” 许真却站在门口朝里看了看,黑色的眸子一转,便笑道,“想请姑娘去辛缘师太房里喝一杯清茶,不知姑娘可否赏脸?” 江意澜心生警惕,面上却不动声色,“许真师父有什么事吗?” 许真讪讪的笑了笑,又略显腼腆,“本想请姑娘去我房里喝杯茶,又怕怠慢了姑娘,师父的房间都是我负责清扫,师父走后,我也是日日打扫,所以想请姑娘去喝一杯茶。” 江意澜直觉不想去,可她又想知道这许真到底想做什么,遂道,“许真师父客气了,早就听闻您的茶艺了得,就连徐老夫人都赞不绝口,您能请我去喝一杯,我自是高兴的,不过这会子月笼不在,等她回来了,我马上就过去。” 许真眉角挑了挑,又朝江意澜屋里看了看,“姑娘若不嫌弃的话,我拿了杯盏来姑娘这里泡壶茶,姑娘可否愿意?” 江意澜点点头,“如此就要劳累师父了。” “不累不累。”许真摇着手转身,“我这就去准备,还请姑娘稍等片刻。” 许真前脚出门,江意澜后脚便也跟着出了门,月笼去端水的地方在后院与前院相连的中庭里,她准备先把月笼叫回来。 可她到了中庭却发现里头根本没人,又出来问了几个小师父,也都说没见过月笼。 她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月笼去了哪里? 正在着急,她忽然听到月笼急促的声音,“不好意思,你们玩吧,我们姑娘还在等我回去,我先走了。” 接着有人嚷道,“月笼,再玩一会子,你们姑娘又没事干,在屋里待会子也不要紧,姑娘那日不是说了么?再无卑贱之分,你们是师姐妹了,你不必再回去伺候她了。” 月笼似乎很着急,“我不玩了,我得走了,你们快些放我出去。” 像是有人拉住了她,她急的一阵叫嚷。 江意澜顺着叫声找过去,声音正是从一间房里传出来的,她悄悄的走近了,果然月笼的声音愈发清晰的传出来,“你们快放开我,我真的要回去了。”(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八十八章 英雄救美 江意澜身子晃了晃向后倒去,却被人长臂一挥揽在怀里,那人又扶着她站稳脚跟。 鼻间一股淡淡的玉兰花香,江意澜半仰着头看那人,不由得呆了呆。 立在身侧的男人面如冠玉,黑眸如辰星,如丝般的黑发随意的披散在肩上,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却又透着一股子冷冽,华美的衣衫在太阳底下闪着亮光,使得他愈发惊艳。 “小姐,你的脖子还在流血。”男子温润如玉,声音低沉,又带着些异样的强调,听着倒不像是京城之人。 江意澜回过神微微的低了低头,心头仍为这男人的美貌而震撼,她从袖里抽出丝帕掩在脖子上。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几个小厮愣了愣,目光皆在男子的面上扫了扫,似是被震住了,又回过头去看朱冀翼。 朱冀翼早已疼的蜷缩成一团,眼角却还望着这边,当他看到横空杀来的男子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们都死了?没听到本世子爷的话吗?快给我抓住她。” 江意澜本能的躲到男人的身后,既然有胆量蹦出来拦着,应该是有两下子的,她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男人身上,只盼着他的身手能与他的容貌一般美轮美奂。 男人淡淡的瞟了一眼在地上滚作一团的朱冀翼,冷冷的道,“不知这位是哪家的世子爷。” 走在最前头的一个小厮厉声道,“这是咱们蓝翎王府的小世子,识相的话快点滚开,别脏了爷们的手。” 男人呵呵笑了笑。“蓝翎王,不错!” 江意澜却从中听出些嘲弄的意味。 男人黑眸微抬,轻声道,“素闻蓝翎王只这一位世子爷,你们还不先去扶着世子爷。万一世子爷残废了,你们几个还能活命吗?” 那几个小厮闻言吓出一身冷汗,面面相觑之后,霍然转身,齐齐奔到朱冀翼身边,“世子爷。您的身体当紧,咱们还是先去看病吧。” 朱冀翼疼的实在太厉害了,有心抓住江意澜却又怕耽误时间真的成为废人,只得任由几个小厮把他抬了起来。 江意澜目瞪口呆的从男人身后走出来,“这就走了?” 男人饶有兴致的看着她。挑眉道,“怎么?小姐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再把他们叫回来?” 江意澜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摇着头道,“不必了,不必了。” 她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刚刚她还拿着银针以死相逼,可这男人不过一句话便把他们都逼走了。 这…… 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江意澜稍稍后退两步,躬身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男人扬眉道,“不是我救的你。是你自己救了自己,如果不是你踢了他身下,他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走了。” 江意澜咽了口唾沫,“若不是公子,小女子的命只怕就没了,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感激不尽。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男人呵呵的笑了笑,白色的长袍角在明亮的阳光下翻飞。“我叫沈夜天,不知小姐芳名?” 江意澜低着头回道。“多谢沈公子,小女子名为江意澜。” “江意澜?”沈夜天默念一遍,“好名字,只是不知江姑娘怎么会被朱冀翼缠上了?” 江意澜心下动了动,清楚的记得方才他们只是说了世子爷,并未说世子爷的名字,而他如今直呼其名,定然不是一般人。 可桂朝达官贵族里似乎没有沈氏一族? 略一沉吟,她微微一叹,“真是一言难尽。” “姑娘,您没事吧?”月笼急匆匆的奔过来,见姑娘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当即吓得心颤不已。 江意澜朝沈夜天略一欠身,“沈公子的救命之恩,小女子一定会报答的,现下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沈夜天淡淡的道,“江姑娘请便。” 江意澜扶着月笼的手向前院大殿缓缓走去。 身后沈夜天的身边突然多出两个人来,一人道,“爷,朱冀翼此人好色,终难成大器,若蓝翎王真做了皇帝,对咱们倒是有利的。” 沈夜天目光深沉,弯黑的眉毛挑了挑,“朱昌勋做了皇帝,却不代表朱冀翼就一定能继承皇位,有些事,很难说清。” 那人噤声,不再多言,世事难料,谁又能预测到以后的事呢?就像爷,不一样出人意料吗? 沈夜天望着江意澜远去的方向,吩咐道,“玄虎,去查查这个江意澜,看看是不是文江侯府的姑娘。” 玄虎躬身道,“是,爷。” 朱冀翼被人抬着上了马车下了山,在城里找了家医铺,那大夫见他疼得厉害,又见一身华衣,跟着的几个小厮也有些凶神恶煞,直接便道自己治不了,还请另去别处。 无奈之下,几个小厮又抬着朱冀翼去了别处,情形却是一样。 他们不由得惊慌起来,唯恐朱冀翼真成了废人,于是坚决不顾朱冀翼的反对,硬是把他带回了王府。 朱昌勋听到消息赶过来,并派人去请了宫里的太医来。 当得知儿子是被江意澜所踢时,朱昌勋气的抓起桌上的杯盏狠狠的砸向那几个小厮,又对着朱冀翼破口大骂,“本王说过你多少次了,你喜欢女人,本王不拦着你,可你好歹也要挑一挑选一选吧?那江家,你已经娶进来了一个,还敢再去招惹另一个,我看你是要坏了本王的大事才甘心。” “你们几个,世子爷做事不拦着点,还敢帮着为非作歹,来人,拉下去,打死为止,本王倒是要看看日后还有谁敢帮着世子爷胡闹。” 几个小厮吓得跪地求饶,不断的磕着头。 站在一边的王妃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王爷,您也别生气了,他们不过几个跑腿的奴才,敢说什么?这会子若不是他们巴巴的把世子爷给抬了回来,只怕更糟糕呢,王爷,您何必动怒呢?要了他们的命对这件事于事无补,反倒不如让他们受些罪长点记性的好。” 这位王妃并不是朱冀翼的母亲,而是朱昌勋娶得续弦,一向看朱冀翼不顺眼,这会子话里话外都带着落井下石的意味。 朱昌勋沉了口气,终于改了口,“拉下去,每人二十大板。” 几个小厮感恩戴德的又磕了几个头,被人拉了出去。 朱冀翼疼的差点昏死过去,躺在床上不住的呻吟,豆大的汗珠子自额头上滚落下来,双眉紧蹙,咬牙切齿,颇有几分狰狞。 朱昌勋看着又是心疼又是生气,拍着桌子道,“不过江家的一个小女人,背信弃义与骆家和离,竟也如此嚣张,翼儿看上她那是她的福气,还敢做此狠毒之事,真真可恨。” 闻讯而来的江意黛走到门口恰听到这些话,面色白了白,原以为王爷会管一管世子爷的荒唐之举,谁知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世子爷素日里的行为都是王爷骄纵出来的。 她顿时如雷轰顶,心头如无数的蚂蚁在啃噬着一般,她进王府才不过两三月,世子爷就又盯上了别人,往后的日子漫长的很,叫她如何过? “妹妹怎么不进去?”刻意压低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江意黛转过身,昂着脖子屈膝行礼,“世子妃。” 王璃柔略带嘲讽的笑了笑,“江侧妃难道还指望王爷会为你做主么?王爷在意的只有子嗣,至于其他的,甚至子嗣出自何人之腹,都是可以忽略的。” 她低低的声音只有两人听得到,“万一这子嗣出自江府二姑娘的肚子里,妹妹是不是应该高兴呢?” 江意黛面色愈发惨白,使劲攥住了拳头,目中带着几分怒意与仇恨,刺进王璃柔双目中。 王璃柔却淡淡的笑了笑,抬脚进屋,小声的抽泣着,“世子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门外江意黛气的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咬牙切齿的强压下心中怒气,装出一副乖巧温柔的模样,才迈步进去,心里头却在盘算着如何将此事告知江家。 太医很快就到了,把脉后摇了摇头,“世子爷伤得很重,先喝几服药试试。” 朱昌勋气的瞪着眼,“试试是什么意思?你给本王说清楚了。” 太医躬着身子,“王爷,世子爷是被人从根部踢中的,不比一般,幸亏力道不大,否则只怕回天乏术。” 朱昌勋哪里肯听这些话,上前一步揪住太医衣领,狠声道,“告诉本王,到底有没有好的可能?还是从此就废了?” 太医面如土色,“王爷,臣不敢确定,还要看世子爷喝药后的恢复情况,还请世子爷清心寡欲,莫要动气,休养一阵子,或许会好起来的。” 朱昌勋不由得又用了几分力气,“什么叫或许?本王要的是一定,是必须。” 太医顿觉脖颈一阵疼,接着一阵窒息,连着咳了几声。 王妃又急忙上前劝道,“王爷,先给世子爷开了方子要紧,其余的以后再说不迟。” 朱昌勋一把松了太医的领子,“快些写方子,出了差错,本王饶不了你。” 朱冀翼已是万念俱灰,心里恨得更是咬牙切齿,锐利的目光倏地投向立在一旁的江意黛。 江意黛直觉头顶上两道火辣辣的目光,遂抬头望去,却瞧见朱冀翼狠毒了的模样,登时吓得心头微颤,慌忙低了头,两腿也跟着打起颤来。(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八十九章 许真 三月二十这一日,是江意澜的生辰,也是她及笄的日子,这对于闺中女子来说,是个极其重要的日子。 起初江意澜并未放在心上,但经不住月笼时常的念叨,到了这一日,她亦觉得有些与众不同了。 月笼才在院子里走动,她便醒了过来,轻声叫了月笼进屋。 月笼脸上喜气洋洋的,手上端着个调着仙鹤腾飞的白玉盘子,盘子上摆着几根簪子,行至江意澜跟前,屈膝行礼,“恭喜姑娘,奴婢祝姑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祝姑娘与二爷早日团圆,和和美美。” 江意澜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指着盘子里的簪子道,“怎么这么多簪子?” 月笼笑着将玉盘放下,“这些都是大夫人以前为姑娘准备的,姑娘,您看一看喜欢哪个?奴婢为您梳头。” 江意澜细细的看了一阵子,从中挑出一支样式最简单的景福长绵簪,“就这个吧。” 月笼便道,“姑娘,您应戴一戴这些镶着宝石珠子的,颜色也鲜艳。” 江意澜在镜前坐下,“我本要削发为尼的,再专门挑一些颜色鲜艳的戴,岂不被人诟病?” 月笼有些失望,拿起那支景福长绵簪,挽了个流云髻,将簪子插在一侧,“姑娘,您还上些妆吗?” 江意澜摆摆手,“算了吧,这里毕竟是清净之地,莫要招惹是非了。” 月笼不禁有些难过,别人家的小姐及笄都是父母姐妹围绕着好话说着,亲朋好友都赶来祝贺,可自家姑娘却连个脂粉都不敢施。 她眼圈渐红。悄悄的转过身去不让姑娘看到,再转回来时,脸上已带了笑意,“姑娘,等会子奴婢去给您做长寿面。”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姑娘的长寿面来咯,热腾腾的长寿面,祝姑娘心想事成。” 话音未落,许真已端着盘子进来,盘子上的瓷碗里升腾着丝丝缕缕的热气。 江意澜眉角微挑,她怎么知道自己的生辰。心下有些不喜,却也未在面上表露出来,缓缓站起身道,“多谢许真小师父,让您费心了。” 许真放下盘子。拍了拍手,“不过一碗面,有什么费心的?师父没走之前曾经提起过姑娘的生辰,我便记下来了,姑娘及笄是大事,虽有些冷清,但长寿面是不能少的,姑娘快些喝了吧。” 月笼心下有些紧张。手心里冒出冷汗来,一双眼紧紧的盯着那碗面,蓦地抬步上前。一伸手端起那瓷碗来,嘴上说道,“许真师父想的真周到,我都要替我们姑娘谢谢您呢,姑娘,奴婢给您端过去。” 她才转身。忽的身子一歪,那瓷碗噌的一下飞出去。不偏不斜正好砸在许真身上。 热汤汁洒在身上,许真吓得大叫一声。哎呀呀的后退几步,瓷碗落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了碎片,一碗面流到了地面上。 月笼故作惊吓不已,慌忙退到一边,“姑娘,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 江意澜面色焦急,低声斥道,“你还不快瞧瞧有没有烫着小师父?你说你毛手毛脚的,干什么能干好?”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许真跟前,拿出帕子擦她身上的汤汁。 许真亦抬手拍打着衣服,面带微怒,嘴里却道,“没事,没事。” 她的手腕在半空中扬了扬,袖子微微下滑,露出一个玛瑙玉镯子来,她慌忙放下胳膊,急着道,“姑娘,我身上湿了,得回去换身衣服来,我再去做一碗长寿面来。” 那支玉镯子江意澜看的清清楚楚,却故作没瞧见,面上神色未改,“许真小师父,您没事吧?莫要再说做长寿面的事了,这些事自有月笼去做,您快些去换衣服吧。” 许真因露了镯子有些心虚,忙道,“姑娘不要担心,我没事,不过是些汤汁,早就不烫了,我先回去换身衣服再来陪姑娘说话。” 江意澜面带歉意的道,“真是不好意思,都怪月笼,等会子我就罚她。” “姑娘千万不要罚月笼,我先走了。”许真摆着手仓惶的转身走了,戴着镯子的那只手一直紧紧的贴在身上始终不敢放开。 总算走了,月笼舒了口气,蹲下身清扫地上的面条和碎瓷片,抬着头看了看姑娘。 江意澜回过头笑了笑,低声道,“做得好,你倒是看的准,都扔她身上了。” 月笼嘿嘿笑起来,“奴婢是怕她一直在这里纠缠不休,这样又能打翻长寿面又能让她走,一举两得。” 把地上收拾干净,她又嘀咕道,“一大清早的真是晦气,姑娘,奴婢再去给您做一碗长寿面。” 江意澜点了点头,“不必麻烦,少做些,我也吃不多少。” “是,姑娘。”月笼嘴里应着,心里却在盘算着应该做出什么花样来。 不一会儿,月笼果然断了一大碗过来,面条上头撒着各种颜色的蔬菜,红的萝卜绿的青菜白色的白菜黑色的木耳又加了几根肉丝,可谓色香味俱全。 江意澜顿觉胃口大开,满满的一大碗竟喝的滴水不留。 月笼见她都喝光了,喜上眉梢,乐滋滋的道,“姑娘都喝完了,好,好,真好。” 江意澜也不知道她说的好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也不去追究,很不淑女的拍了拍肚子,“吃饱了,咱们今日更要去菩萨跟前磕个头了,最好还能再许个愿什么的。” 月笼点头道,“姑娘有什么心愿只管对着菩萨说,菩萨一定能听到的。” 江意澜笑着站起身,“那咱们就去跟菩萨说一说。” “意澜妹妹想跟菩萨说什么话呢?”徐霭茵捂着嘴含着笑走进来,阳光照在她团花事事如意遍地金的襦裙上,闪着点点亮光。将她如瓷般的肌肤衬得娇艳无比。 江意澜惊喜的迎上去,“姐姐,您怎么来了?” 徐霭茵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今日是你的生辰,也是你及笄的大日子。我怎么能不来呢?祖母今日有事,不然也要跟着一起来呢。” 江意澜心下感动,忙道,“姐姐回去一定要替我谢谢老夫人,多谢您们都还挂着我。” 徐霭茵握了她的手,“说这些做什么?你我姐妹一场。谢来谢去的,倒显得生分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只让人打了一对耳环。” 立在她身后的丫鬟忙把一个红红丝带缠起来的红木盒子递上来,徐霭茵伸手接了递到江意澜的手里,“妹妹看看怎么样。喜欢不喜欢?” 江意澜一边接过那盒子一边道,“姐姐能来看我,我就很开心了,还送这些做什么?” 打开看时,见里头放着一副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细碎的阳光射在上头,闪着耀眼的光芒,十分的好看。她由衷的赞道,“姐姐费心了,这耳坠子真好看。” 徐霭茵笑的很开心。“只要妹妹喜欢就好,我看你戴着的都是些素淡的珠子,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繁琐的呢。” 江意澜爱不释手的摸着那耳坠子,“我只道繁琐的过于奢华,不适合我,却不料姐姐的这副。小巧玲珑又高雅大方,真是好看极了。” 徐霭茵呵呵笑起来。“咱们两个看法倒是一样的,我也不喜欢那些奢华的。只拣一些小巧的,不过我比妹妹更喜欢一些鲜艳的。” “姐姐,屋里头坐着说话吧。”江意澜将耳坠子放进红木盒子里。 徐霭茵笑道,“你方才不是说要去大殿里拜一拜菩萨吗?咱们一起过去拜拜吧,今儿的天也好,拜完了菩萨咱们再去走一走,可好?” 江意澜正有此意,当下便笑道,“如此甚好,姐姐,咱们这就去吧。” 她说着将红木盒子递给身后的月笼,挽着徐霭茵的手出了房门。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大殿里,在紧挨着的两个蒲团上跪下,自有小师父上前点香诵经。 江意澜面色稍显肃穆,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头,微垂着头闭上眼在心中默念,良久才抬起头来,将手里捧着的香递给小师父。 徐霭茵歪着头凑上来,笑嘻嘻的问道,“妹妹许的什么愿?为谁祈的福?” 江意澜转过头看着她,“姐姐怎么知道我许了愿,祈了福?莫不是姐姐也是许愿祈福了?那姐姐又许的什么愿?” 徐霭茵缓缓站起身咯咯笑起来,“鬼精灵的,我问你话你不回答,反而来套我的话,哼,我才不上你的当。” 江意澜也笑着站起来,“姐姐这就不对了,许你问我,便不许我问你么?” 徐霭茵回过头瞟了一眼大殿之上的菩萨,低声道,“莫在菩萨跟前胡说,菩萨听见会不高兴的,菩萨一不高兴就不会让你心想事成了。” 她嘴上说着,面上却带着一抹讥笑,似是十分不屑于菩萨之说。 江意澜倒有些奇怪了,这个时代的女人۰大多信奉鬼神之说,对菩萨更是毕恭毕敬,像她这般嬉笑不放在心上的,却是稀罕。 江意澜仍是挽了她的胳膊,“姐姐,咱们去外头走走吧,这会子人还好,等会香客多了,连个素净说话的地方都没了。” 徐霭茵眉角微挑,有些不满的道,“我瞧着你住的院子倒是清静,可也太寒碜了,怎么瞧都像是废弃不用的院子,辛缘师太虽不在,妹妹也可以找辛习师太说一说。” “住在那里我正舒服自在呢,又没人打扰,真换了别处去我还不喜欢呢,姐姐不必担心,那院子虽偏僻,可也方便的很,素日里又不短缺我什么,我正过的神仙日子呢。”江意澜挽着她出了大殿,绕过几个大香炉,沿着一排垂柳缓步而行。(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章 珍珠贵礼 绿油油的柳枝子垂拂在地面上,轻风吹过,婆娑作响。 见四下无人,安静的很,徐霭茵凑近江意澜,低声道,“妹妹,我听说蓝翎王府的世子爷在闲云庵里受了伤,这事你知道吗?” 那日朱冀翼被人抬着下山,这事很多人都看见了,风声传到徐府去,江意澜并不觉得奇怪,只是没想到徐霭茵会如此直言不讳的问她。 她微低了头,稍稍沉吟片刻,抬起头朝月笼使个眼色,月笼马上放缓了脚步故意与徐霭茵的丫鬟说着话与她们拉开一段距离。 江意澜面色微红,目中已含了泪,“姐姐……” 徐霭茵见她如此吓了一跳,忙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江意澜眼里的泪扑簌簌往下落,哽咽道,“姐姐……您,是有所不知。” 徐霭茵心头一震,握住她的手,“妹妹,难道世子爷受伤与你有关?” 江意澜艰难的点了点头,眸子里点点泪光不但使得她娇弱不堪,更显得她心中有万般委屈千般痛苦。 徐霭茵倒抽一口冷气,瞧见两个丫头都故意退开了去,遂轻声道,“妹妹,有什么事你只管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妹妹伤心至此?” 江意澜抹了抹眼角的泪,沉声道,“这件事我本不想让别人知道,可姐姐猛然问起来,倒叫我心里头……” 她说着低低的呜咽起来。 徐霭茵急的跺着脚道,“妹妹别只顾着哭,到底怎么回事呢?” 江意澜断断续续的将那日发生的事尽数告诉徐霭茵,徐霭茵只听得目瞪口呆面色发白。过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他,那朱冀翼当真猖狂……还有没有王法?” 江意澜哭着叹道,“如今他受了伤,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一定还会再来找麻烦的。” 徐霭茵气的咬着牙道,“这还有没有天理了,真没想到蓝翎王府的世子爷竟是这样的人,妹妹好歹也是文江侯府的嫡亲小姐,他竟是这般的不管不顾,难道半点颜面都不要了么?妹妹放心。这件事我一定告诉祖母与父亲,定叫皇上知道了这些事,万万不能纵容了这样的登徒子。” 江意澜忙握住她的手,“姐姐,我只想同你诉诉心中委屈。并不想给您带来麻烦,您千万不要告诉老夫人与令尊,以免招惹祸端。” 她愈是这么说,徐霭茵愈发觉得她可怜,心底里涌出更多的怜爱,只觉得这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姑娘太过悲苦。 “大爷……”月笼行礼的声音陡的传过来,江意澜微微一愣,抬头朝那边望过去。但见江意遥正神色焦急的朝她奔过来。 “意澜,你怎么哭了?”江意遥面上尽展关心之色,又隐隐的带着些怒意。 猛的见到亲人。江意澜心里一暖,破涕为笑,“哥哥,您怎么来了?” 她脸上虽挂了笑,可眼里的泪却未干,就连面颊上的泪痕也看的一清二楚。 江意遥自是看的真切。想到妹妹一人住在这尼姑庵里,心头阵阵痛楚。“妹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有没有人欺负你?告诉哥哥,哥哥带你找他去。” 江意澜拿着帕子在眼角下擦了擦。语气多了几分亲昵,“哥哥,没人欺负我,谁欺负我做什么呢?” 江意遥的目光陡的落到立在一旁的徐霭茵面上,射出两道寒光来。 徐霭茵正好奇的看着他,但见他身穿一件素面杭绸绸衫,身形高颀,气宇轩昂,潇洒中又隐隐带着些文雅,探询的目光蓦地落进他冰冷的眸子里,顿觉那双黑眸深不可测,忙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低了头。 才刚低下头,她猛然想起了什么,倏地抬起头来迎视着江意遥的目光,“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妹妹?” 江意遥冷冷的哼了一声收回目光,似是不屑于与她说话,望向江意澜,刚刚还冰冷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层笑意来,“意澜。” 徐霭茵气的满面通红,伸手拉了江意澜,挡在她前头,“意澜是我妹妹,你是她哪门子的哥哥?人家跟你说话,你理也不理,不懂一点礼貌。” 江意遥偏了偏头,冷冷的道,“不管是谁欺负了我妹妹,都都不会放过她。”末了又强调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江意澜眉角微蹙,知道两人定是发生什么误会了,忙从徐霭茵伸手走出来,亲昵的拉了徐霭茵的手,“哥哥,这位是徐小姐,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姐妹,您误会她了。霭茵姐姐,这是我大哥江意遥,他一心护着我,您千万不要放心里去。” 徐小姐?江意遥黑眸微转,向江意澜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不等江意澜说话,徐霭茵却率先答道,“不必怀疑,我姑母就是当今的皇后。” 她一向最讨厌别人知道她的身份后对她的阿谀奉承,可不知为何这一次她非要先把身份亮出来,就是想看看眼前这个高傲的男人到底什么态度。 江意遥听了江意澜的话,知道误会了对方,正想说两句道歉的话,见她态度,马上改变了主意,只淡淡的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徐小姐好。” 江意澜不禁有些愕然,这两人怎么回事?平日里都不是这样的人,一个显得冷傲一个显得高高在上,难道是她介绍的有问题吗? 眼见着两个人针锋相对,她颇有些头疼,决定先从自己人身上下手,看一眼江意遥,“哥哥,姐姐知道我今日生辰,专门上山来看我的。” 江意遥却道,“我也是专门来看你的。” 徐霭茵气的眼里直冒火,松了江意澜的手,温声道,“意澜妹妹,礼物送给你了,人我也见到了,我便不多留了,你若有时间了,便到府里找我说说话去,祖母也很盼着你去呢。” 江意澜忙握着她的手挽留着,“姐姐不如吃了午饭再走,咱们还有好些话要说呢。” 徐霭茵狠狠的瞥了一眼江意遥,冷声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自会再来看你,只是盼着不要再碰见讨厌的人就好了。” 江意澜知道她不是针对自己,更觉得哭笑不得,两个原本很好的人,怎么会是这样的情形呢? 任她说什么,徐霭茵都不肯再留下,扶着丫鬟的手决然离去。 江意澜回过头看着江意遥,嗔道,“哥哥,您这是做什么呢?徐小姐是个很好的人,一大早便赶过来了,这会子让您给赶走了。” 江意遥说不出是何滋味,讪讪的道,“那妹妹去追她好了,哥哥走。” 江意澜一把拉住他,急的跺脚,“哥哥,妹妹又不是这个意思,您来看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哥哥,你自己来的吗?” 江意遥哪里会真生气?转过头来笑道,“这会子才知道亲哥哥好了,外头的人再热情也都是假的,说不定笑里藏刀呢。” 江意澜挑了挑眉角,这话明里暗里都是针对人家徐霭茵呢,她索性也不去纠正了,问道,“哥哥,父亲和母亲还好么?你怎么突然跑到这里来看我了?” 江意遥面上笑意顿了顿,眼神却温和的很,“父亲母亲都很好,你怎么样?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江意澜点点头,“我很好,府里头还好吧?” 江意遥的神色有些不自然,但仍是回道,“府里头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 他目里射出两道亮光,炯炯有神的望着江意澜,神色愈发的柔和宁静,“意澜,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哥哥没什么好东西送给你,你最想要什么?” 最想要什么?江意澜鼻头微酸,她最想与亲人们生活在一起,和和美美平平淡淡,可似乎很难。 她笑了笑,很随意的道,“哥哥送我什么我就要什么。” 江意遥却不依不饶的道,“你最想要什么?告诉哥哥。” 江意澜呵呵笑起来,促狭的眨眨眼,“我想要天上的太阳,哥哥能帮我拿下来吗?” 江意遥哈哈大笑起来,“即使我能帮你拿下来,也只怕你抓不住。”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个东西拿在手里,“不管你最想要什么,哥哥今日都把这个送给你,你能明白什么意思吗?” 只见他手上托着的是一个小巧玲珑的紫檀木算盘,在阳光底下闪着媚人的光芒。 江意澜心下略动,抬头望着江意遥,“哥哥这是……” 江意遥轻声道,“世人想要的东西不都要靠一个算字吗?哥哥只有一个希望,希望你永远过的幸福。” 江意澜瞬间了然,心底被满满的暖意充斥着,眼圈又红了起来,两手接过那把算盘,纤细的手指抚摸着上头的珠子,圆润光滑。 她抬起头望着江意遥,深深的道,“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很努力很努力的让自己过得更幸福。” 江意遥咧嘴笑起来,很受用的样子。 江意澜耸然心动,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哥哥了,可他却什么都不问,不问和离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一味的希望她好,这一份无与伦比的亲情让她心底掀起惊涛骇浪,这才是世间最令人心动的爱。(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一章 狭路相逢 江意遥看着面上始终带着微笑的妹妹,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他真想代替她去做所有的事,但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站在她背后,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他很懊恼,想起父亲对自己说的话,心情沉重的很,双目却依然带着浓浓的笑意,他希望妹妹能过一个愉快的生辰,虽然很简单甚至有些凄凉。 江意澜半仰着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哥哥,今日留下来陪我吃顿斋饭吧。” 江意遥自然欣然应允,早把江微岸的嘱咐抛掉了脑后。 玄虎远远的看着这一对亲密交谈的兄妹,又低头看看手上的黑木匣子,眉角高高的挑起来,实在想不通主子到底要干什么,不过一个女人,何必搞得如此神秘?莫不是这女人还有什么大用处? 想到这里,他不再耽搁,缓步上前,朝江意澜欠欠身道,“请问这位是江姑娘吗?” 江意澜正与江意遥说着话,忽然见个陌生人走过来,顿觉有些奇怪,稍一迟疑,回道,“是我,请问您是……” 玄虎躬身低头道,“江姑娘不必知道我是谁,我们主子知道今日是姑娘的生辰,所以让我给姑娘送份礼物来。” 江意澜皱皱眉头,“那请问你家主子尊姓大名?” 玄虎双手捧着黑木匣子,送到江意澜跟前,“请江姑娘笑纳。” 江意澜眉头皱得更紧,摇了摇头,“你若不说你家主子是谁,我是不会收下这东西的。实在不好意思。” 玄虎颇觉头疼,主子吩咐过,只送礼,其他的不必多说。 他一低头将黑木匣子放在地上,然后直起腰转过身一溜烟的跑了。 江意澜讶然。还有这么送礼的,可这礼物来的莫名其妙,她感到实在的莫名其妙。 江意遥一旁问道,“你不认识吗?” 江意澜摇摇头,“如果认识,我就不问他是谁了。真奇怪,他怎么知道我的生辰呢?” 江意遥压低嗓子问道,“会不会是骆玉湛?” 骆玉湛?怎么可能?他此时正赶往去边境的路上,身上还受着伤,怎么派人来给她送礼物? 不过。她转念一想,他曾经派人给她送过信,送礼也不一定没可能。 她忙弯下腰捡起那黑木匣子打开,见里头放着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珍珠,色泽光亮,泛着淡淡的粉色,晶莹饱满,一看便知其价值不菲。 江意遥惊讶道。“好大的珍珠。” 江意澜亦觉得骇然,骆玉湛是不会送她这种东西,那到底是谁呢? 她眸光一亮。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人影,那风华绝代的容貌像是定格在脑海中一般,会是他吗?可他为什么要送自己礼物?又是从哪里知道今天是自己生辰的呢? 江意遥见她这副神情,遂问道,“你猜出是谁了?” 江意澜并不想他知道那日的事,遂撒谎道。“我也不知道,应该不是骆玉湛送的。再说了,我已经与他和离了。他还送我礼物做什么?” 江意遥虽觉得她不像是不知道的神色,却并未多问,只淡淡的道,“既然送来了,你暂且收下吧,日后总会知道的。” 江意澜嗯了一声,看到有个小厮奔跑过来,走到江意遥跟前,躬身道,“大爷,老爷请您回去,有要事相商。” 江意遥眉角皱了皱,“什么要事?” 那小厮道,“小的不知,还请大爷马上回去,老爷正等着呢,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江意澜见他说的急,便道,“哥哥先回去吧,父亲或许真有什么重要的事。” 江意遥也怕真有什么事发生,遂道,“今日不能陪妹妹吃饭了,过几日我再来。” 江意澜笑了笑,“哥哥快些走吧,替我向父亲母亲问好,请他们不必担心我,我很好的。” 江意遥点点头,“平日里你多注意身体。”转过身又对月笼道,“伺候好姑娘。” 月笼重重的点点头,屈膝道,“奴婢会伺候好姑娘的。” 她几欲说出姑娘被世子爷调戏的事,但又怕姑娘生气,仍是强压了回去,但她目里的犹豫却被江意遥瞧在眼里。 江意遥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跟着那小厮便先行走了。 望着哥哥急匆匆远走的背影,江意澜的心里涌上阵阵暖意,她知道亲人们都在默默的关心支持着她,这就够了。 稍顿片刻,她朝月笼招了招手,“咱们也回去吧。” 月笼上前扶住她的手,低声道,“姑娘应该把前几日的事告诉大爷,或许大爷有办法。” 江意澜淡淡的道,“这件事你不许对任何人说,自会有人替我讨回公道,若非把咱们江家的人牵扯进来,反而不妙。” 月笼略一点头,“奴婢遵命。” 前院里几个香炉里冒出的浓烈青烟袅袅上升,被轻风吹着在半空中飘散,而院子里的人却很少。 江意澜向大殿望了望,见里头跪满了人,旁边还立着一大堆婆子丫鬟,便知定是哪位官家的女眷来上香了。 她并不想与之招呼,忙转了身想拐弯从一旁的小道上穿过去。 岂料才刚转身,就听到大殿那边有人喊道,“二姑娘请留步。” 江意澜再想走就有点难了,她只得缓缓的转过身,只见大殿里正走出一群花红柳绿的女人,走在最前头的正是蓝翎王府的世子妃,而跟在她身侧的正是侧妃江意黛。 月笼有些紧张,紧紧的攥了江意澜的袖子,低声道,“姑娘,她们……” 江意澜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别怕。挺直身子。” 月笼不敢违抗,身子挺得笔直,却显得僵硬。 江意澜面色沉静如水,缓步上前,盈盈下拜。“见过世子妃江侧妃。” 王璃柔冷眸微闪,声音稍显冰冷又带着些讥诮,“二姑娘当真悠闲,想去哪里便去哪里,想见谁便见谁,想与谁说话便同谁说话。当真自由的很。” 面对她的意有所指,江意澜只能平静以对,清淡的目光扫过地面,佯作未听到王璃柔的话。 王璃柔见她不语,心下更怒。侧了侧头望向江意黛,“江侧妃见到妹妹也不说两句话么?” 因着朱冀翼被踢伤,江意黛日日的提心吊胆,既担心王爷会对她责罚,又担心世子爷日后再不会宠爱于她,此时又被世子妃当着朱冀翼所有妾室的面讥笑,更觉得怒火中烧。 她朝王璃柔微屈膝,“多谢世子妃提醒。妹妹正有话要与意澜妹妹说呢,还请世子妃带着诸位妹妹去别处歇一歇。” 王璃柔却冷声道,“不必了。闻听你这妹妹好本事,我倒也想瞧一瞧呢,据说来闲云庵烧香的男人也多了起来呢,不知是不是都想一睹江家姑娘的风采呢?” 她故意提高了声音,使得殿内殿外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江意澜的身上。均带着些鄙夷与不屑。 江意黛对江意澜再发狠,但当着这么多人。面子上终究过不去,气的咬着牙扭了身子站到后头去。 月笼也气的涨红了脸。僵直的身子颤了颤。 江意澜冷冷的笑了笑,低低的道,“怪不得世子妃频频光顾闲云庵,原来是得知闲云庵频频出现男人,只不知世子妃要等的是哪一位?如果世子妃实在心急的话,不如留下话,让庵里的小师父们帮着留意留意,也免得浪费了您的时间。” 王璃柔的脸刷的涨得通红,又瞬间变得惨白,气的伸手指着江意澜,“你,你你……” 她本想激怒江意澜,最好能让江意澜扑上来,她正好借此让人把江意澜除了去,如果江意澜再进了王府的门,与江意黛联合起来,哪里还有她这个世子妃的地位? 岂料被激怒的正是她自己。 身后传来一阵低笑声,不远处上香的人也都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王璃柔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 江意澜却已转了身,对于这样的泼妇,多说一个字她都觉得厌恶。 王璃柔却猛的迈出一大步挡在她前头,厉声道,“江意澜,你别太过分太嚣张了,如今你什么身份都不是,不过是闲云庵的一个小尼姑,不守妇道还勾三搭四,就凭这一点就可以让你碎尸万段,你还敢伤了世子爷,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 江意澜冷冷的看着她,嘴角微撇,从头上拔下今日刚戴上的簪子,乌黑的秀发瞬间披散下来,散发着清淡的香气。 她把簪子递到王璃柔跟前,声音愈发冰冷,仿若淬了毒的阴风,“世子妃实在瞧不过去的话,现在动手也不晚,世子妃高高在上,咱们谁也得罪不起,就连这闲云庵有没有男人出入世子妃都清楚的很,只怕没什么能瞒得过世子妃了,既如此,世子妃就来为世子爷报仇吧。” 末了,她又故意提高了音量,带着些悲戚,“其实我早就活腻了,还要多谢世子妃成全呢。” 王璃柔彻底懵了,愣愣的望着江意澜,本以为江意澜会害怕,至少也得护着点闺誉,谁知她竟是这般的不管不顾,甚至有些洒脱。 她呆愣的同时,四周的人可都听明白了,高高在上的世子妃何故寻人麻烦?自是因着世子爷出现在闲云庵,而世子爷无端端的在闲云庵受了伤,再加上他风流的性子,自会让人联想到调戏女人反被伤的情形。 而受到伤害的女人正是这位几乎活不下去的文江侯府的二姑娘。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二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王璃柔察觉到投在身上的异样目光,直气的柳眉横挑,却始终不敢伸手拿江意澜手里的簪子。 不过是个纸老虎,江意澜冷哼一声,拿着簪子在手上转了一圈,“既如此,还请世子妃让开路。” 几乎所有的目光都投向王璃柔,没人注意到有人忽的冲上来,奔到江意澜跟前,抬起手狠狠的朝江意澜的脸上扇去,刺耳的巴掌声惊了所有的人。 半边脸上火辣辣的,江意澜回眸狠狠的瞪视着江意黛,目中皆为毫不掩饰的恨意。 江意黛吓得颤了颤,但终究未退步,而是厉声喝道,“意澜,你实在太过分了,作为姐姐,我必须打醒你,世子妃何等高贵?岂容你亵渎?不管曾经发生了什么事,你都没有任何理由对世子妃无理。” 她出手很快脑子转的也很快,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里,王府世子妃在某些情况下代表的就是皇室尊严,世子妃被挑衅,则代表皇室尊严被挑衅。 果然王璃柔顺势道,“大胆江意澜,一个小小的女子竟然不把皇室放在眼里,哼,本世子妃岂会与你一般见识?众人心中自有论断,你好自为之吧。” 王璃柔挑眉,朝江意黛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 江意黛缓缓松了口气,心下暗喜,打了江意澜不但出了口气还博得了世子妃的满意,说不定什么时候世子妃还可以帮一帮自己的忙。 江意澜目光冰冷的看着江意黛,仅存的亲情瞬间消失殆尽,她压低嗓子轻声道,“江意黛。不要自寻死路。” 江意黛啊的一声尖叫起来,“你还敢威胁姐姐?你,你,大伯父平日里都是怎么教导你的?大伯母……” 江意澜沉喝一声,“闭嘴。” 江意黛却像发了飙一般愈发的变本加厉。“伯父与伯母一向纵容与你,现如今姐姐绝不能再许你任性妄为了。伯母护着你……” “你可以骂我打我,但你没资格评论我的父亲母亲。”江意澜咬着牙挥起胳膊,奔着江意黛的半边脸狠狠的扇下去,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冷不防的挨了一巴掌,江意黛顿觉头晕目眩。竟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她捂着半边脸哇的一声哭起来,“你们瞧瞧,你们瞧瞧,她。她竟是这样的泼妇。” 姐妹对打,王璃柔心下暗爽,扬声道,“来人,把这个女人给我抓起来,竟然敢打江侧妃。” 王璃柔话音一落,站在不远处的王府家丁哗的一下围上来,将江意澜主仆包围在中间。 月笼吓得两腿发颤。但她仍觉得姑娘这一巴掌打的解恨打的过瘾。 江意黛捂着脸低低的哭起来,双肩微微颤动着,说不出的娇弱。 时不可待。王璃柔当即命令道,“把这打人的泼妇抓起来,送到京兆尹府去。” 她还是长了个心眼的,并没说把人带回王府里头去,而是送到京兆尹府,更显得她们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江意澜却往深里多想了一层。倘若进了京兆尹府,不知蓝翎王会作何想?她就不信今日这事能让她们瞒天过海的遮了下去。此时还有许多人正望着这边。 方才若不是江意黛欺人太甚,即使打她一耳光。她还是会忍下去的,既然事已至此,那她不如顺其自然了。 她冷眸一闪,厉声道,“朗朗乾坤,众目睽睽,孰是孰非难道也能如此混淆吗?明明江侧妃先动的手,难道她打人就应该吗?” 王璃柔面色低沉,阴阴的冷笑道,“江侧妃是你的姐姐,又位居你之上,你做错了事教训你一下有什么错?而你却不知悔改竟然敢还手,罢了,跟你这样的泼妇也说不清楚,咱们还是去京兆尹府里头说去吧。你们没听到吗?快把她抓起来,绑起来。” 众家丁一拥而上,齐齐去抓江意澜的身子。 说时迟那时快,江意澜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从天而降,而下一刻,她整个人已腾空而起,轻柔的风吹乱她乌黑的长发,在半空中飘洒开来,仿若天女散花一般。 越过人群,两脚点地,稳稳的落在地面上,沈夜天低头望着怀里的女子,双眸微惊红唇半张,称不上美人,却有一股令人难以琢磨的神秘,或许正是这份神秘才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本不想插手这件事的,但当他看到她挥起胳膊打人的时候,忽的想起很久之前他也曾这样的被人激怒过,再看到那些上前抓她的人,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他十分厌恶那些上前抓她的手,不希望他们碰到她。 江意澜微微一愣,望进他眸子里,黑眸灿若晨星,却深得令人无法看到底,似是荡漾着无数的秘密。 她心头微震,忙从他身上下来,“沈公子?” 她身子一动,却发现一缕长发已与他的头发揪扯在一起,她伸手拉了拉扯得头皮一阵疼。 沈夜天抬手轻柔的将那一缕长发从自己肩上缓缓的拿下来,神色悠闲,瞧在别人眼里,却是多了几分柔情。 王璃柔几乎看呆了,她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男人,如果不是江意澜称其公子,她还以为这是个貌美如花的女人。 男人?她终于反应过来了,厉声尖叫,“江意澜,佛门重地,光天化日,你竟然与男子搂搂抱抱,当真不知羞耻。” 江意黛也忘记了哭泣,恼怒的指着江意澜,“你,你,怎会做出这种事来?真真丢了咱们文江侯府的脸。” 沈夜天懒得看她们,清冷的声音如冷冽的泉水浇在每个人的心间,两人不寒而栗,“来人,让这两个女人消失。” 敢在他跟前骂人的,他绝不姑息。 他话音刚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只见两条人影倏地一下飞窜到王璃柔与江意黛跟前,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已被提了起来,在众人愣神的档口,她们已被人挟持着跑远了。 顿时一大群婆子丫头哇哇大叫着追了出去,“世子妃,江侧妃……” 原本凶神恶煞的家丁们吓得目瞪口呆,哪里还敢多说一句话,跟在那一群丫鬟婆子身后追出去,却已不见了主子的身影,只吓得魂飞魄散屁滚尿流。 沈夜天低头看了看江意澜,嘴角微撇,“这下安静了。” 江意澜惊得瞪大眼望着他,初见时的清冷惊艳,再见时的霸道干脆,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院子里还站着一些香客,隐隐传来阵阵窃窃私语声。 朱冀翼的几个小妾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呆愣愣的望着沈夜天,痴了。 沈夜天干咳了两声,自动自的道,“江姑娘受惊了,那日世子爷对你无礼,若不是碰到在下,怕是早已香消玉损,今日又受其妻妾所欺辱,在下实在瞧不过,江姑娘实在太善良了。” 他轻声说着,状似无意的抬起头来,嘴角微微的扯了扯,弯出一个极其好看的弧度来,乌黑闪亮的眸子朝人群里瞟了瞟。 那一群女人顿时石化,心头愈发惊颤,哪里还有心思怀疑他说的真假,一致认为他说的就是事实,蓝翎王府的世子爷朱冀翼调戏人家姑娘不成,还撺掇着妻妾一起上门,立时无数同情的目光落在江意澜身上。 她们似乎完全忘记了方才江意澜被这个男人抱着的事,这是美男效应吗? 江意澜呆了呆,霸道的近乎蛮横的男人,竟然为了她的声誉不惜对人展眉一笑,她是该感动还是该警惕? 她很快回过神来,配合的躬了躬身子,如丝般的长发顺着肩膀滑落遮住她半张脸,她声音微微发颤,像是在哭泣又像是在生气,“公子的救命之恩还未报,今日又蒙公子相救,小女子实在不知如何感激公子的大恩大德,唯有日日为公子诵经祈福,愿菩萨保佑公子平安。” 沈夜天略点了点头,极其正经的道,“江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玄虎与断武返回来,恰听到这句话,一脸黑线,主子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以主子的性格,他要做什么事何须向旁人解释?再说了,这是举手之劳吗? 见他们返回来,沈夜天马上朝江意澜抱拳道,“告辞。” 江意澜也不多说,忙躬身道,“公子慢走。” 等沈夜天走的远了,她才转过身,头也不回的向后院走去,至于身后那一大堆异样的目光,她已经懒得管了。 月笼已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回到院子里还在打着颤,“姑娘,沈公子把世子妃和江侧妃怎么了?他好像一点都不怕蓝翎王,万一……” 江意澜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怕蓝翎王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她倒不怕这些,蓝翎王怕是早就把她列为危险人物了,如果能把他的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那也未尝不可。 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沈夜天到底是什么人呢?他的行事作风完全不像朝中官员,而那副对蓝翎王府无所谓的态度更令人生疑。 这人真是太奇怪了。(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三章 抢个男人去成亲 远在几百里之外的一个小镇上,天上正飘着如丝的毛毛细雨,轻风微过,吹着雨丝斜斜的打在人脸上。 “今天是她的生辰。”低低的叹息声犹如被风拉长了的雨滴砸在地面上的声音,却缠绕在骆玉湛的心间,久久未能离去。 他们自出了京城一路向南,倒也顺畅,他腿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在像今天这样的阴雨天气里有些隐隐作痛,还夹着些微痒。 窗外雨丝缠绵,他面色清冷,思绪早已飞到了很遥远的地方。 不知何时,沈妈妈已走到他身后,缓声道,“今天是姑娘及笄的日子,二爷是在想姑娘么?” 骆玉湛顿觉心窝里颤了颤,声音稍显低沉的道,“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今日是她的生辰,也不知有没有替她庆祝。” 沈妈妈微微一笑,安慰道,“二爷请放心吧,即使没人上山,月笼也会给姑娘过的,毕竟这是姑娘的大日子,月笼不会忘记的。” 辛缘也迈步走了进来,笑道,“二爷请放心,我来时同许真说过,她也会去给姑娘祝贺的。二爷,东西我都收拾好了,不过外面正在下雨,是不是等雨停了再走?” 骆玉湛摇摇头,坚定的道,“时不可待,必须马上走,暖洋大战一触即发,咱们必须尽快赶到暖洋去。” 他黑沉的目光望向沈妈妈,沈妈妈马上点头道,“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 三人稍作休息,出了客栈。上了一辆小马车。 骆玉湛撩开车帘,外面雨丝飞扬,像是挂了一层迷蒙的纱帐。 他两道黑浓的眉毛轻轻拧结在眉心,荡起阵阵涟漪,幽暗深邃的眸子里亮光闪闪。流出两道精锐的利光,令人不敢直视。 路旁一家酒楼的二楼上,一个身穿红色衣衫的女子目中流露出一抹热切,紧紧的盯着马车里的骆玉湛,伸手一指,哈哈大笑道。“就他了,美男,果然是美男,黑岩,红岩。把他给本姑娘押到寨子里去。” 立在她身后的一男一女顺着她的手望下去,不禁眉头紧皱。 红岩咽口唾沫,“小姐,人家是行车赶路的人,押到寨里去不好吧?” 潇煜摆了摆手,“本小姐看上他是他的荣幸,还行什么车赶什么路?” 她说着站起身来,趴到窗口上伸出脑袋。对着马车喊道,“美男,本小姐看上你了。快停下。” 嘹亮的呼喊声透过雨幕传出去,顿时惊了街上的人,全都抬了头朝楼上望过来,就连四邻的茶楼酒楼里都有人伸出脑袋来看。 潇煜哈哈大笑起来,银铃般的响声清脆悦耳。 骆玉湛略一抬头便瞧见半边身子搭在窗户边上的小女孩,圆圆的脸蛋上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目中带着些戏谑,闪着丝丝狡黠。 他微微皱眉。谁家的女子如此无礼如此猖狂又如此轻浮? 他放下车帘,稳稳的坐回车内。并不放在心上。 潇煜更觉得有趣,缩回脑袋转身蹬蹬蹬下楼,牵了拴在楼下的小白马,翻身上马,直奔骆玉湛的马车而去。 紧随其后的黑岩红岩两人۰大声喊着“小姐”,飞快的追了出去,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还有十来个喽啰,也都一溜烟的齐齐追了出去。 潇煜扬起长鞭子甩在马身上,疾驰飞向骆玉湛的马车,不过三两下便挡在马车前头,颇为嚣张的对着车夫喊道,“赶着马车,跟我来。” 车夫吓得面如土色,回过头朝车里喊道,“公子,公子……” 辛缘掀了帘子,探出头来,“什么事?” 抬头看见车前挡着一匹小白马,马背之上坐着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目中带笑,甚为俊美,她遂问道,“不知姑娘有何事?” 潇煜没想到马车里竟然钻出个尼姑来,更觉有趣,扬着马鞭子哈哈笑着,“老师太,我看上车里的美男了,正好让你做个媒人。现在先随我上山去吧。” 辛缘讶然,念了声阿弥陀佛,双手合十,面色稍显严肃的道,“姑娘声誉乃立世之本,怎可如此儿戏?还请姑娘自重,儿女婚姻当父母做主,还请姑娘让开。” “哈哈,老师太,还真像那么回事。”潇煜哈哈笑着,完全不顾忌勃然变色的辛缘,侧着身子朝车里头看,从窄小的缝隙里瞧见骆玉湛的衣衫,顿觉眼前一亮,眯了眯眼,朝追过来的黑岩红岩道,“你们两个在后头跟着,把马车赶到寨子里去。” 说完这些,她仰起头得意洋洋的望着街上的行人以及四处探出来的人头,高声喊道,“我,潇煜,今天晚上就要成亲了,明日你们都上山来喝喜酒吧,本小姐定让你们不醉不归。” 街上顿时一阵吵嚷,恭喜声此起彼落,潇煜愈发得意,谁让娘总说她老大不小了,天底下哪个男人愿意娶她?她非要抢个美男娶她不可。 马车内沈妈妈已听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抬头看着骆玉湛,“二爷,怎么办?” 骆玉湛面色阴冷,沉声道,“不过是个小姑娘,此处乃街市,似乎又都与她相熟,咱们先离开这里,等到人少的地方我自有办法。” 沈妈妈有些担心,“二爷,听着她不像是一个人,咱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骆玉湛点点头,低声对辛缘道,“师太,您先进来吧,让车夫跟着她走。” 辛缘虽不知他到底要做什么,却也照办了。 潇煜见他们乖乖就范,还算识趣,高兴之余又有些失落,颇有些不好玩的感觉,她赶着马凑近马车,伸手撩开车帘子,正好看到骆玉湛侧身靠在车上悠闲的闭着眼。 被一个女人抢了,他似乎一点都不着恼,潇煜不禁有些气闷,蛮横的道,“美男,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骆玉湛冷眸微睁,瞟了潇煜一眼,慢悠悠的道,“美女自动送上门来,自是心甘情愿,天上掉馅饼的事,哪有不心甘情愿的?” 潇煜咬咬唇,哼道,“也不怕馅饼砸死你。” 气呼呼的放下车帘子,乌黑的眼珠转了转,她顿时有了主意,不就是个男人么?看着顺眼就留在寨子里,横竖不过多一张嘴而已,看着不顺眼,找个没人的地方宰了便是,何须烦恼? 这么一想,她顿时又开心起来,扬着鞭子哈哈大笑着,“走咯。” 骆玉湛却耳听八方,专心的听着外头的动静,等到四周都安静下来,他才动了动身子。 沈妈妈有些担心,“二爷,您腿上的伤。” 骆玉湛略一摇头,“无碍。” 他伸手撩起车帘子,双眸微瞟,车后不远处跟着十来个人,个个都骑着枣红马,见他探出头来,面上都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 骆玉湛斜了他们一眼,乌黑的眸子冷光乍现,逼得他们心头微凉。 他在心里约莫估算了下,这几个人倒不用费力气,只是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一男一女恐怕不好对付,不敢不好对付并不代表不能对付。 他冷冷的笑了笑,掩了车帘,缩回车内。 黑岩骑着马靠近红岩,小声嘀咕道,“这男人不像一般人,咱们还是小心点,万一小姐出了茬子,寨主还不扒了咱们的皮。” 红岩翻着白眼,“我宁愿寨主扒我一层皮,也不愿意跟着小姐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黑岩却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等我回去告诉寨主,先给你扒一层皮去。” 红岩恼怒的狠狠瞪他一眼,仍转了头望着马车,觉得车内那男人绝没有这么温顺。 刚才那一瞥,骆玉湛已经看好了地形,再往前走是两处山崖的交界处,入内陡峭,此处乃最佳动手地。 他依旧闭了眼养神,准备先从走在最前头的潇煜动手,擒贼先擒王。 他正暗自盘算着,却突然听到车外传来一声尖利的咆哮,“潇煜,你给老娘滚过来,你,你,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辛缘似是有些听不下去,低头念一句,“阿弥陀佛。” 沈妈妈眉角微皱,歪着头挑了挑车帘子,从一条缝里往前看,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只见正前方一位身穿苍紫色撒花团云纹百合裙的女子端坐在一匹雪白的高马上,英姿飒爽,威风凛凛,而她身后跟着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人。 她转过头来,虽强自镇定,但语气间仍多了几分焦急,“二爷,他们的人太多了。” 骆玉湛心下一沉,面色平静的道,“等等看看情况再说。” 马车外潇煜两腿夹了夹马身子,笑嘻嘻的迎了上去,“娘,女人要柔情似水,您这发的哪门子邪火?” 那女子正是潇煜的母亲潇楠,见潇煜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却美的让人睁不开眼,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她仍是故意板起脸来,用极其严厉的语气道,“快给我滚回去,你真是要把你娘的脸给丢尽了才肯罢休。” 潇煜撇撇嘴,“娘,这又是怎么了?人家也没招惹你呀?” 潇楠气的嘴唇抖了抖,目光落在马车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方才有人上山祝贺,说你今晚要成亲了,怎么回事?” 潇煜愣了愣,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混蛋比我跑的还快?本小姐人还没到,他倒是想着喝酒去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四章 霸道母女 潇楠见她不但不知悔改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的鼻子都歪了,可女儿是自己养的,虽粗鲁了些火爆了些,但好歹生的貌美如花,她心底里还是有些骄傲的。 可今日之事,她的确有些恼火,哪里有女人冲到大街上抢个男人回来的? 她凤眸微挑,扫向马车,倒想看看车内坐的何样人物能让她的女儿出手相抢? 她驱马来到马车前,不容车夫做出任何反应,长鞭一挥,直接甩向车帘子,又伸手一拉,帘子一角已被卷起来高高的挑起。 骆玉湛正坐在帘子后,幽暗深邃的眸子里射出两道冷光,稍纵即逝。 他安静的坐在车上,冷冽过后,目光稍显懒散,淡淡的瞥了一眼潇楠,不禁暗叹山间贼匪竟然也有此等风华人物,只可惜选错了门路。 潇楠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冷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骆玉湛淡淡的道,“沈骆。” 这一路上,骆玉湛与沈妈妈都做母子相称,改名为沈骆。 潇楠挑剔的目光在骆玉湛身上来回扫视,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却始终觉得配不上自己的女儿,遂又问道,“家中还有何人?是否婚配?” 骆玉湛只道,“家中还有母亲夫人。” 潇楠两眼圆瞪,“什么?你已经有夫人了?混蛋,那你跟着上山做什么?” 骆玉湛双眉紧皱,哭笑不得,还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一个比一个不讲理。他淡淡的回道,“还是请夫人问一问小姐怎么回事吧。” 岂料潇楠竟大怒起来,挥着鞭子喝道,“什么夫人?本寨主问的是你,你就要回话。” 潇煜骑着马走上来。咯咯笑着,“美男,我娘最讨厌人家称她夫人了,最讨厌的时候会把那人的皮扒下来,你要是还想活的话就赶紧给你那夫人写一封休书,答应娶了我。本小姐还能替你求求情,留你一条活路。” 辛缘走过许多地方,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像这样肆无忌惮又霸道蛮横的母女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出家人以慈悲为怀。” 潇煜噗嗤笑的愈发猖狂了,拍着手道,“师太莫要念了,这荒山野岭的,菩萨们不会来的,自去那有好酒好肉的地方去了。” 辛缘见她亵渎菩萨,面色微变。冷声道,“请小姐慎言。” 骆玉湛冷眼看着这一对奇怪的母女,只从刚才那一鞭看来。这寨主的本来绝不在自己之下,而坐在马背上嘻嘻哈哈的小姑娘,看似娇弱无骨,其实不然。 这对母女很不一般,只这样貌这身手,便是独一无二的。 他心下不由得多留了几分神。 潇楠挑了挑狭长的眉角。沉声道,“我生平最讨厌沾花惹草之人。家中明明有妻,却还在外头招摇。哼,今日我就替你家中贤妻教训教训你。” 话音未落,长鞭已到,狠狠的向骆玉湛脸上甩去,骆玉湛身子微动,稍稍一闪便躲过了长鞭,那鞭子啪的一声打在车身上,顿时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骆玉湛瞟了一眼那印痕,愈发断定自己的判断没错。 潇煜回过头看他一眼,面带惊喜,“美男,真没看出来你还能躲过我娘的鞭子?长得好看身手还不错,本小姐更喜欢了。” 一鞭落空的潇楠冷眉横挑,不禁重新打量起骆玉湛来,他虽然穿着粗布衣衫,却掩不住他高贵的气质来,尤其那双黑眸,像是蕴藏着无尽的力量,只等对方懈怠便给予有力的一击。 方才她竟未瞧出来他刻意藏拙,她倒要看看他能藏到什么时候。 心底冷哼一声,她忽的扬起鞭子再次朝马车内甩去,这一次她又加了几分力道,将力量凝聚在鞭尖上,直直的刺向骆玉湛的脸。 长鞭到了跟前,骆玉湛身子微动,伸手拉住长鞭,三两下缠绕在手腕上,略用力一扯,坐在马背上的潇楠便不由自主的身子歪了歪,差点被其拽下马。 潇楠双目微眯,阴沉的脸上起了一层玩味,哼笑道,“竟是个真人不露相的,也罢,既然碰上了,你我不如比上一比。” 骆玉湛手腕一转,手指一弹,长鞭原路返回,他抱拳道,“寨主承让了,寨主真乃巾帼不让须眉,既然是比试,那不如立下个规矩,若我胜了,寨主当放我们走人,就连这位小姐也不能再为难我们。若我输了,自有寨主处置。” 辛缘惊叫一声,“二爷……” 沈妈妈却伸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略一摇头,示意不必出言,此时骆玉湛只战寨主一人,总好过战这一大群人,况且如果连这女寨主都打不过,这一大群就更别提了。 “好,一言为定。”潇楠虽为女流,却也是一言九鼎,豪爽的很。 沈妈妈起身亲自撩开帘子,低声道,“二爷当心,这位寨主武艺不凡。” 骆玉湛心下自知,遂略一点头,弯腰钻出去跳下马车。 潇楠翻身下马,嘴角微动,挥起长鞭子朝身后一人扔去,“你手上什么没什么东西,我自不会用鞭子胜你,索性空手走几遭吧。” 俗话说好男不与女斗,但此时却不是逞强的时候,骆玉湛抱抱拳,“寨主承让了,寨主请。” 潇楠眸中射出两道利光,身形微动,只一闪,便到了骆玉湛跟前,一拳砸出,直奔骆玉湛的鼻子。 不但能躲过她的鞭子,还能抓住鞭子原路扔回,这还是第一次,她不禁有些恼火,这一拳也有破了他的相让他出丑的意味。 骆玉湛脚跟稳站,不动不摇的看她走近,拳头在离鼻子几指的距离,头往后仰,身子却向前滑去,单脚踢出已直奔潇楠的肚子。 潇楠只好收回拳头身子一弯躲过他这一脚,心下却多了几分小心,不敢再肆意发招。 而骆玉湛因着脚上有伤的缘故,并不主动出击,只稳稳的站在原地等着潇楠出招。 潇楠瞅准机会再次上前,这次却只攻其下,身形微转像是一个陀螺一般旋转着飞向骆玉湛。 骆玉湛不敢大意,亦不敢再像方才那般硬碰硬,他忙转了身子,几欲躲过潇楠的身子,谁知才刚一左转,潇楠也迅速左转并且比方才的速度更快,马上就到了跟前。 情急之下,他忽然想起二叔曾经教给他的一招借力打力,说时迟那时快,他飞身而起一脚踢出,只攻潇楠面门。 潇楠似是始料未及,身形一转,竟是倒着转了出去,躲过骆玉湛这一脚,她略一怔,迅速的变换了身形,挺身向前,使出一个极其古怪的招式。 骆玉湛来不及多想,同样使出一个颇为诡异的招式,两人一个照面,均飞跳开来。 潇楠面色大变,瞪视着骆玉湛,沉喝道,“这个招式你是从哪里学来的?” 骆玉湛也是面色微变,他用的这一招叫做苦海掏心,据他所知,这招式乃是二叔与其心爱之人独创,而这女人居然使出了同样的招式,莫非……? 他冷眉飞眺,忽的转向正坐在马上笑嘻嘻看热闹的潇煜,潇煜潇煜,潇? 他心头微震,转过头看着潇楠,“请问寨主可否告知名讳?” 潇楠冷笑,声音冷冽无比,“沈骆怕也不是你的真名字吧?说,你到底是谁?” “你是潇楠?”骆玉湛索性直呼其名,见其面色微动,便知自己猜对了,站在面前的女子便是二叔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潇楠。 而二叔将自己的院子改名为潇楠阁,也是为纪念这名女子,真没想到二叔苦寻多年无果,却被自己无意间撞上了。 他再次回过头看着潇煜,她是潇楠的女儿,这么说,潇楠早已嫁人了? 潇楠听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又会这招苦海掏心,对骆玉湛的身份已猜出大半,她朝后扬了扬手,“煜儿,你带他们退到后头去,娘有话要跟他说。” 潇煜布满的嘟着嘴,小声嘀咕道,“娘,这是我抢来的男人,您要是想要男人,再去抢个去,这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潇楠狠狠的瞪她一眼,严厉的沉喝一声,“再胡说八道我把你关起来。” 潇煜吓了一跳,娘什么时候对她这么苛责过?她不敢再废话,知道娘一定有极其重要的事要做,忙朝后头的人摆了摆手,骑着马退到几十米开外。 潇楠盯着骆玉湛,冷声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大概也能猜出我是谁了,你是骆家的哪一位?骆家几位老爷小爷都在边境战场上,只不知你因何到了这里?” 骆玉湛心下大喜,果然是二叔要找的潇楠,那也算是他的长辈了,遂抱拳道,“不瞒潇寨主,在下骆玉湛,骆镇南是我二叔,刚才的招式也是二叔交给我的。” 潇楠微眯了眯眼,“骆玉湛?骆镇东的儿子,你不是去边境打仗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难道骆家投敌叛国是真的?” 骆玉湛目光一沉,稍显冷淡的道,“潇寨主认为二叔是这样的人么?” 骆镇南。潇楠面色沉了沉,牙齿咬的咯咯响,虽然她恨那个男人,但心里却清楚的很,他是不会做投敌叛国这种事的。 骆玉湛心思已转了几转,最终道,“潇寨主,实不相瞒,边关危机,我必须马上赶过去,还请寨主行个方便,否则只怕二叔他们……”(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缘千里终相会 潇楠神色蓦地一变,这么多年了,她原以为都已经过去了,原因为心已经死了,但在听到他有危险的时候,还是禁不住心头微颤,那个男人总是能这样的牵扯她的心,即使她躲到他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她仍是忘不掉他。 虽竭力掩饰着,但她面上仍是带了几分焦急与慌张,终于未能忍住,问道,“骆镇南怎么了?” 骆玉湛心下了然,这女子心中仍是惦记着二叔的,只是二叔为她一生未娶,而她却已嫁人生子,岂不辜负了二叔的一片真心? 只这一点,他便对潇楠多了几分不满,故意将事态说的更加严重了些,神色更是凝重了几分,“我离开暖洋的时候,大平国已经打了进来,二叔身边能上战场的人只有几千,再加上粮草欠缺,至于现在的情况,恐怕更糟糕。” 潇楠的心颤了颤,脸色白了白,但仍是冷笑道,“自作孽不可活,只是连累了桂朝无数的百姓,你们骆家不是自诩天下无敌么?不是自命名门望族么?怎么却落到了这步田地?” 骆玉湛眉角微蹙,当年二叔与潇楠的婚事遭到祖父阻扰,祖父不能接受身份不明的女人做骆家的儿媳妇,正因此潇楠才一气之下离开二叔,从此失踪多年。 在这一点上,骆家有负于潇楠,万没想到这潇楠竟做了个山寨主。 可是这么多年二叔一直苦苦寻找,就算骆家对她再有不公,凭着二叔这一腔痴情也可抵消了吧? 面对潇楠的讥嘲,骆玉湛并不想多做解释。又道,“边关危机,我必须尽快赶过去,还请潇寨主放行。” 潇楠紧紧咬了咬嘴唇,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骆玉湛,想要我放行可以,就看你今天能不能赢我了。” 骆玉湛定定的看着她,“好。” 潇煜见他们又要动手,骑着马过来,笑嘻嘻的道。“娘,您还真要跟我抢男人啊?这么多年您一个人,是不是也有点寂寞了?” 骆玉湛蓦地一愣,方才就听小丫头喊着潇楠想要男人自己也去抢一个,难道这潇楠也是一直一个人? 那么眼前的潇煜是怎么回事? 他回过头再次细细的审视着潇煜。忽然觉得她眉目间似乎与二叔有几分相像,心下不由得动了动,难道……? 他带着质疑的目光投向潇楠。 潇楠当即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心下一慌,冷声道,“骆玉湛,休要多想,咱们接着再战。” 她心虚了。 骆玉湛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马上改变了主意,扬声道,“潇寨主且慢。有些事咱们还是上山进了寨子再说吧,此地不宜谈事。” 潇楠怎不知他心中所想,想也不想扬了扬手道,“不必上山了,你可以走了。” 潇煜瞪大眼奇怪的看着潇楠,“娘。您疯了吧?好歹的您也要打他个屁滚尿流再放行,这架还没打就要认输?” 潇楠面色铁青。驱马来到潇煜跟前,厉声道。“跟我回去,以后再也不许下山。” 潇煜更觉奇怪,眨着眼看着潇楠,据她所知,她娘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认输的人,这男人到底是谁?似乎有些古怪。 她侧过头去看骆玉湛,骆玉湛扬扬眉,嘴角微扯,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微笑。 她顿觉两眼放光,情不自禁的道,“美男,你还是笑起来好看。” 坐在车里的沈妈妈与辛缘都有些着急,人家都说放行了,二爷还不赶紧走要做什么? 辛缘探出头来低声叫道,“二爷,二爷……” 骆玉湛回过头看一眼沈妈妈,朗声道,“咱们不走了,潇小姐既然把咱们请来了,咱们自是要上山坐一坐的。” 潇煜拍着手笑道,“有趣有趣,刚刚你同我娘打架还想着走,这会儿又不走了,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 骆玉湛扬眉轻笑,慢悠悠的道,“当然是你这位貌美如花人见人爱的小美女让我改变了主意。” 他话中意有所指,望向潇煜的目光里亦是多了一层深意。 潇楠却气急败坏起来,沉声喝道,“快滚,否则我让你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她视作珍宝的女儿绝不许任何人抢走。 骆玉湛瞟了她一眼,自是十分理解她这种心思,但她越是这样,就越说明潇煜的的确是二叔的女儿。 他面色一正,朝潇楠抱拳道,“潇寨主,玉湛并无恶意,只是想告诉您一些事,二叔至今未娶,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在外流浪,至于流浪什么,您心里很清楚吧?” 潇楠吃惊的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骆玉湛,目中有些茫然,喃喃的问道,“他仍是一个人吗?难道……” 到了嘴边的话终是未说出来,万千情愫瞬间涌上心头,她顿觉酸涩不已,两眼涨得生疼,忙低了头。 潇煜终于听出些端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瞅瞅潇楠又瞅瞅骆玉湛,皱紧眉头问道,“美男,你二叔是谁?” 潇楠却已抬起头来,沉声道,“上山再说吧。” 她眼圈微红,声音微微发颤,泄露出此时的她心底是多么的震惊而又激动。 他竟真的如许下的誓言一般,非她不娶,她若走了,他便寻她一辈子。 原因为他早就把曾经的山盟海誓忘的一干二净,原以为他早已娶妻生子,原以为他心中早已不再有她,却不料,他竟是这般守着他们当初的承诺。 她忽的扬起长鞭,狠狠地甩在马背上,两腿一夹,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空中依旧飘着雨丝,夹在风中吹在面上,片片冰凉,但她的心却炽热的很。多年前的往事像这满天的雨丝一般在眼前不断闪现。 骆玉湛钻进马车,沈妈妈心下虽急,却也能瞧出些端倪来,低声问道,“二爷。这位寨主,认识二老爷么?” 骆玉湛略一点头,“你还记得二老爷住的院子叫什么吧?” 沈妈妈自是记得的,她还去过一次,“潇楠阁。” 骆玉湛便道,“这位潇寨主便是潇楠。” 沈妈妈惊骇的半张着嘴。半天才道,“您是说她与二老爷……” “正是。” 沈妈妈不再说话,只觉得世间的缘分真是奇妙,纵然过了这么多年,这对相爱的恋人竟还能联系在一起。 就像她与二姑娘。不也是前世修来的缘分么? 辛缘自也是知道骆镇南的这一段往事,当下便念道,“瞧这位潇寨主英姿飒爽,乃巾帼豪杰,与二老爷倒是极相配的,只可惜……” 骆玉湛低头不语,心中却在想着潇楠的事,当年她离开二叔的时候已怀有身孕。这么多年一直未与二叔联系,想来心中恨得厉害,如今怎么样才能帮二叔挽回这一段姻缘呢? 二叔孤独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潇楠,他绝不能轻易放弃这次机会,无论怎样,都要试一试,潇煜乃骆家骨血,这一点是无法磨灭的。 这一片纵横涟漪的山脉叫做灵山。离此不远的镇子叫做灵镇,骆玉湛去暖洋本不会经过此处。但他为了躲避官道搜查,便选了一条僻静的小路。因着半道上迷了路这才误入了灵镇,又撞上了潇煜。 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到了灵山的寨子里,骆玉湛不禁咂舌,虽没有亭台楼阁繁花似锦,却绿树环绕清新雅致。 虽是占山为王,又是个女人,但潇楠却是个极其讲究之人,这里的房屋皆是请专门修葺过的,处处透着文雅清幽,就是待客的大厅里也布置的清新怡然大方有致,居细微处又透着几分风情灼灼。 就连沈妈妈都忍不住暗叹一句,好一处别致居所。 潇楠只让人把他们带到待客厅里,自己却并未露面,而是去了后山的断崖上,每每心情不好的时候,她都会呆坐在断崖上。 潇煜终是忍不住偷偷跑进待客厅,紧蹙着眉角盯着骆玉湛,学着大人的模样抱着胳膊道,“美男,你到底是谁?你以前认识我娘吗?你很老了吗?” 许是知道她身份的缘故,骆玉湛愈发觉得她粉雕玉砌冰雪可爱,遂笑道,“那你觉得你娘老了吗?” 潇煜瞥了他一眼,甚为骄傲的道,“我娘貌美如花风华绝代,她若老了,这天下便没有美人儿了。” 实话实说也好溜须拍马也罢,骆玉湛并不与之争执,而转口问道,“那你父亲呢?你父亲生的怎么样?” 潇煜哼了一声,不以为然的道,“我父亲自也是美男子了。” 骆玉湛面含微笑,轻声道,“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潇煜怔了怔,凑到骆玉湛跟前,丝毫不顾忌男女之嫌,“美男,你见过我父亲么?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骆玉湛故作讶异,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吗?从来没见过他吗?” 潇煜面色黯了黯,被人戳到了痛楚,十分恼怒,却终是抵不过对父亲的好奇,强耐着性子道,“你到底见没见过我父亲?” 见她眼底浮上的层层渴望与淡淡的受伤,骆玉湛的心不由的动了动,涌上一阵疼惜。 只是现在还不到说这些的时候,他若擅自告诉潇煜二叔的事,只怕会惹怒潇楠,弄巧成拙。 他笑了笑,抬手在潇煜的肩膀上拍了拍,岔开了话题,“你今年几岁了?我瞧你娘一身好武艺,你学了多少?有其母必有其女,想必日后你也会成为一代大侠吧?” 潇煜本一门心思只在父亲的问题上,但听到他称誉自己为一代大侠,虚荣心顿时便膨胀开来,拍着胸脯道,“你可比小瞧我,我母亲的武艺我样样精通,不信我耍给你看。” “好。”骆玉湛暗暗松了口气,被潇煜的天真率直感染。 沈妈妈与辛缘也早已猜出潇煜的身份,见她这般率真豪爽,都对她多了几分好感。(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大平大胜 潇楠本有些担心骆玉湛会背着自己告诉潇煜身世,但当她回来的时候,看到潇煜与骆玉湛说笑成一团的情形,心便稍稍放松了些,亦知骆玉湛并未多说什么。 她迈步走进来,瞪了潇煜一眼,“黑岩红岩呢?” 潇煜忙迎上来,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一双灵动的大眼咕噜噜转着,“娘,他们正忙着呢,女儿有手有脚的,他们怎拦得住我?您不要罚他们,再说了,他们都被罚思过去了,谁还替女儿办事呢?” 潇楠叹口气,女儿总是这么心软又善良,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忍心身边的人因己而受责罚。 她心头涌上一股怜爱,低了头掩饰面上悲色,故作若无其事的道,“你先出去吧,娘有事要跟这位公子说。” 潇煜陡的想起方才骆玉湛提起父亲的事,不由得生出几个心眼来,乖顺的道,“是,娘。” 出了房门,她悄悄的折回来站在大厅外的柱子后准备偷听。 潇楠早就料到她这一招,她的女儿她最清楚,乖顺之后必定藏着小诡计,她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厅外,一把便把潇煜从柱子后提溜出来,沉声道,“再做这种事娘把你关起来,一个月不许你下山。” 潇煜气的直瞪眼,却也无奈,只好妥协道,“女儿知道了。” 潇楠狠狠的瞪她一眼,“房顶也不要上了,否则,娘说到做到。黑岩红岩,看住小姐,再让她跑出来偷听。你们就不要留在山上了。” 黑岩红岩陡然现身,躬身应道,“是,寨主。” 说罢,齐齐上前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架住潇煜向远处走去。 骆玉湛看着实在好笑。这样鬼灵精怪的女儿,当娘的应会费很多心思的吧? 他眼前忽的荡过一个人影,柔柔的静静的,暖暖的望着他,如果日后他们有了个女儿,会不会也像潇煜一样天真可爱呢? 潇楠从外头返回来。眼下带着一圈浮肿,显是刚哭过的缘故。 沈妈妈与辛缘对视一眼,温声道,“潇寨主,这山上风景甚好。我们出去走一走。” 知道她们是有意走开,潇楠颇为感激,微微一笑,“两位请便。” 厅内只剩下她与骆玉湛,她缓声问道,“边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从战场上回来又是怎么回事?” 她并未问二叔的事,但骆玉湛却明白她最想知道的还是关于二叔的事,但眼下边关战事吃紧。这才是最当紧的。 他虽不是十分了解潇楠的为人,但他却极相信二叔,二叔痴爱的女人。他亦是不疑的,于是便将近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讲给潇楠听。 潇楠自小便没了父母,一直跟着师父长大,四海为家,见多识广心思敏捷,听骆玉湛讲完这些。并不觉得诧异,反倒很快瞧出事情端倪。“玉湛,如此说来。蓝翎王从中作梗,而皇上或许并未知晓真实情况,但也不能排除皇帝有意为之之意,所以你才冒着风险从京城里再逃出去,可是你本是回去搬救兵救粮的,现如今你两手空空的回去,拿什么挽救桂朝士兵?又怎么力挽狂澜?” 果不愧巾帼豪杰,骆玉湛对潇楠更多了几分赞许,沈妈妈的事他并未如实相告,毕竟人多嘴杂,他不敢轻易冒险。 他望着潇楠,突然想出一个主意,这灵山上的人似乎并不少,也似乎很富饶的样子,是不是可以用一用呢? 终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并未出口,而是转了话说起骆镇南的事来,“潇寨主,您知道我二叔住的院子叫什么吗?” 他瞟了潇楠一眼,继续往下说,“叫做潇楠阁,其中之意您应该明白吧?这些年二叔对您的心始终未变,当年情形如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知道的并不清楚,却清楚的看到二叔心里的痛楚。” 潇楠神色微动,心底也浮上丝丝苦涩,当年的痛苦凄楚连同绝望又一并涌上来,仿佛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若不是发现有了身孕,她怕是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略顿了顿,骆玉湛长长的叹口气,“潇寨主,您至少还有潇煜陪着您,而二叔,没人知道他心里到底藏着多少痛苦又经受了多少的折磨,世间最痛苦莫过于与心爱之人分离,潇寨主,我们骆家欠您的,玉湛代祖父向您陪个不是,祖父在天之灵也希望能再见到您。” 潇楠呆呆的问道,“老侯爷不在了?” 提起祖父,骆玉湛仍觉悲痛,沉声道,“潇寨主,如果您肯……” 潇楠心里很乱,知道他要说什么,摆着手道,“你不要再说下去了,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我不想再提了,至于你想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派几个人把你们送过去。” 知道她一时间很难接受转变︶态度,骆玉湛亦不勉强,只道,“如此甚好,多谢潇寨主。” 潇楠胡乱的点着头,“你们先休息一下,用过午饭我便让人护送你们上路。来人,带公子下去休息。” 恰在此时,一人急匆匆的冲进来,禀道,“寨主,我得到消息,大平国攻打暖洋取得大胜,桂朝的将领几乎全都死了。” 骆玉湛大惊,一把抓住那人,厉声沉喝,“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此消息可属实?” 那人并未注意到骆玉湛,乍见吓了一跳,又见他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不像一般人,想也没想便回道,“千真万确,有人从暖洋逃回来带来的消息。” 潇楠一张脸刷的变得苍白无血色,身子一颤跌坐在椅上,全副心思都落在那句桂朝的将领几乎全都死了的话上,骆镇南怎么样了? 骆玉湛更是焦急,二叔三叔还有大哥都在暖洋,他们到底怎么样了? 他松开那人,眸中利光陡闪,冷声道,“潇寨主,我等不及了,必须马上赶路,还请您挑几批好马。” 潇楠回过神来,霍然起身,朝那人喊道,“快去把寨子里最好的马准备好。” 她回过头看看骆玉湛,肃容苍白,“我同你们一起去,我一定要亲眼看一看他。” 骆玉湛并不多说,只道,“好。” 沈妈妈和辛缘也已得到消息急匆匆赶了过来,得知潇寨主愿一同前往,十分高兴。 潇楠将寨中诸事一一交托好,又嘱咐黑岩红岩看好潇煜,带了几个亲信便准备与骆玉湛前往暖洋。 骆玉湛见潇楠带了不少人,又都身怀武艺,对沈妈妈的安全自是放心了些,却又开始担忧江意澜在闲云庵的情形,索性让辛缘师太先行返回闲云庵。 辛缘师太欣然同意,亦是不敢耽搁,日夜兼程的往回赶。 相比灵镇的濛濛细雨,京城的天稍显晴朗,午后的阳光懒懒的落在蓝翎王府的花架子上,朱昌勋半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心头却思绪万千,尤其是朱冀翼受伤的事,太医的话宛若在他身上割肉一般,他只有这一个儿子,万一真落下病根,岂不要了他的老命? 一个小厮神色慌张的奔进来,行至跟前,躬身道,“王爷,世子妃与江侧妃被人挟持,如今不知身在何处。” 朱昌勋吃了一惊,睁开眼直起身子,不可置信的瞪视着那小厮,“怎么回事?” 天子脚下竟敢有人挟持蓝翎王府的世子妃,不要命了? 小厮身后紧跟而来的是王璃柔跟前伺候的萍儿,她扑通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将在闲云庵里发生的事一一告知。 朱昌勋当下大恼,普天之下,竟有人如此嚣张,明知她们是蓝翎王府的人,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你说挟持世子妃与江侧妃的两人都返回去了,那人弄到哪里去了?” 一想起主子们被挟持的情形,萍儿便吓得面如土色,“王爷,奴婢亲眼见那两人又都回来了,但是并未见到世子妃和江侧妃,怕是……怕是……” 怕是被害了的话终是憋在她嘴里没敢吐出来。 朱昌勋额上青筋突出,厉声沉喝,“来人,马上派人去闲云庵附近找人,另外速速查一查沈夜天到底是什么人。” 自有人领了命去,找人的找人,查人的查人。 躺在床上养病的朱冀翼得到消息,只气的差点吐血,发誓一定要逮住江意澜,定让她跪在自己跟前求饶。 到了傍晚,出去找人的终于在一处山坳里找到了王璃柔与江意黛,两人正从里头往上爬,身上衣衫尽毁,哪里还有半点平日里俊美端庄之风范。 回了王府,王璃柔还对这一天的遭遇心有余悸,一想到被人无情的扔到山谷底的情形,她只觉得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愈发的对江意澜恨得牙痒痒。 而江意黛吓得面色惨白,只当再无生还的可能,如今安然回来,她心底里是窃喜的,同时又担忧不已,王爷与世子爷会不会把这事都算到自己的头上?毕竟江意澜是她的妹妹。 朱昌勋细细询问了当时的情形,愈发对沈夜天其人感兴趣,只不知这位乃何方神圣,待出去调查的人两手空空的回来后,他更觉奇怪,桂朝什么时候多了这号人物? 而这号人物与江意澜显见是相熟的,那他到底是骆家的熟人还是江家的旧识呢?可江意黛方才已经说过并未听说过这样的人,可见那沈夜天定是骆家的相识,可怎么没听芳沁提起过呢? 电光火石间,朱昌勋的心思已转了几转,眼下形势似乎诡异的很,他必须早做安排了。(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七章 到底搜的什么人? 黑夜像是要把人间吞噬一般,嗖嗖冷风吹的树叶子哗哗作响,徐府大门前高高挂着的八角宫灯里散发着亮光,照亮了府门前一小段距离,一行身穿黑衣的人行至门口,为首之人抡起胳膊砸在大门上,咣当的响声惊得静夜也跟着微微的颤了颤。 里头有人开了门探出头来,他们直接推开了那人径自闯进去,直奔徐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噪杂的脚步声惊醒了徐府内所有的人,早有婆子报了进去,徐老夫人提前穿戴整齐坐在屋子里等着,当院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时,她眉角紧蹙,目中隐隐含着几丝恼意。 黑衣人已到了院子里,分列而行,将整个院子团团围住,为首之人轻步走到正房门前,躬身道,“徐老夫人,殿前带刀侍卫黄炯深夜来访,实在冒昧,还请老夫人见谅。今日有江洋大盗劫狱,皇上恐贼人闯入徐府,特派卑职带人前来保护。” 徐老夫人心下惊骇,深更半夜皇上身边的人亲自前来,到底为何?什么江洋大盗劫狱?徐府离刑部大牢相隔甚远,怎会偏偏跑到这里来?不过是借口罢了,怕是有什么辛秘之事。 皇上既是派来身边亲信之人,便是不想此事被外人知晓,徐老夫人猜不透到底因何,亦不敢怠慢,遂道,“老身多谢皇上恩赐,有劳黄大人了。” 黄炯又道,“老夫人不必惊慌,还请您先行安歇,卑职先带人搜一搜,一定会确保夫人老夫人安全。” 徐老夫人陡然明白。这才是皇上用意,只是她这里有什么东西值得皇上惦念着? 她心下发紧,难道是皇后出什么事了? 她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险些坐立不住。 黄炯带了人直接到了放着红木柜子的房间,命人仔细搜查。却只搜出一柜子佛经,再细细搜寻了一遍,仍是一无所获。 他心头微沉,皇上收到密保,骆玉湛从边关逃回来,身负重伤躲在徐老夫人的院子里。可如今却什么都没搜出来,难道是他疏忽了么?如果不是板上钉钉的事,皇上怎会轻易派他来?只皇后娘娘跟前便不好说话。 他唯恐办砸了差事,遂又命人将整个院子搜了又搜,仍是一无所获。只好命人将院子里的丫头婆子围起来细细盘问,非但没问出个子丑寅卯,还引起了几个老婆子的怀疑。 他不敢擅自做主再追问下去,只好装模作样的又问了几句便将人都放了,随后又在院子里盘桓片刻,便与徐老夫人告了辞。 这一番折腾自是把徐府里所有的人都惊扰了,纷纷跑来探望老夫人,老夫人却并未露面。让婆子们在外头挡了,坐在房中陷入沉思,想了许久却仍是百思不得其解。 熬到了天边发亮。她才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徐霭茵早早的赶过来给徐老夫人请安。 “祖母还没起么?”徐霭茵立在门口轻声问道。 一个身穿鹅黄衣衫的小丫头屈膝行礼,“回姑娘,老夫人刚睡下没多大会,这会子正睡的沉,请您过会子再来吧。” 徐霭茵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面上有些担忧,低声斥道。“老夫人晚上不睡觉,你们也不知道劝着点吗?万一累坏了身子。你们可担当的起?” 那小丫头吓得瑟缩不已,低垂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徐妈妈从后头走上来,小声道,“姑娘也别怪她了,老夫人心里头有事,想了一晚上。” 徐霭茵回过头来,凝眸道,“是因为昨晚上搜查的事么?” 徐妈妈点了点头。 徐霭茵冷眸转了转,“此事蹊跷的很,为何偏偏只搜祖母这一个院子?哼。” 徐妈妈忙上前一步,低声道,“老夫人亦是觉得不对劲,想那黄大人倒不像是来搜查江洋大盗的,反倒像有备而来,知道咱们这院子里头藏着什么东西似的,奴婢瞧着他们是直奔那一柜子佛经去的。” 瞬间徐霭茵的心思转了几转,转了身子,“我在外头等着,等会祖母醒了你们叫我。” 徐妈妈便道,“姑娘先去隔壁房里坐一坐吧,老夫人怕是要睡一会子了。” 徐霭茵扶着丫鬟的手去了一旁的耳房,心里头却在想着刚刚徐妈妈说过的话,那柜子是从闲云庵带回来的,而前几日恰有人去闲云庵搜贼匪,这不仅仅只是巧合吧? 稍过片刻,一个小丫头进来禀告,“姑娘,老夫人醒了。” 徐霭茵忙起身去了正房,徐老夫人已穿好了衣服正在漱口。 徐霭茵忙上前伺候着,“祖母,您怎么不多睡会呢?这会子天还早呢。” 徐老夫人对着铜镜看了看,眼下一圈黑影,精神也有些不济,可躺在床上又实在睡不着,便道,“徐妈妈说你有事,什么事?” 徐霭茵见屋里只剩下徐妈妈一人了,便将自己方才想到的事说了说。 徐老夫人面色微沉,“我也想到了这一点,那照你说,他们到底在搜什么人?皇上怎会得知我这院子里有一口大柜子?” 徐霭茵略一沉吟,“祖母,那孙隼气势汹汹去搜了闲云庵,结果却什么都没搜到,自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早派人盯着闲云庵呢,岂不正好看到您带着这大木柜子回来了?” 徐老夫人抽了口冷气,“你的意思是说这是蓝翎王的主意?” 徐霭茵点头道,“多半是,孙女儿只怕蓝翎王借此打击皇后娘娘,不然怎会直接告到了皇上跟前去呢?不过到底是什么人让皇上也这么在乎呢?竟然不惜与皇后娘娘翻脸吗?” 徐老夫人面色一白,倏然起身,“不行,我要进宫见一见皇后娘娘。让娘娘也有个准备。” 徐霭茵忙扶住她,“祖母,这个时辰还不许进宫,再说了,您好歹的先用过饭呀。” “真是一急什么都忘了。先吃饭。”徐老夫人扶着徐霭茵的手走到外间,“你也别回去了,陪我一起吃吧。” 徐霭茵扶着她在外间的太师椅上坐下,笑盈盈的道,“本就想着赖在祖母这里的,这下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了。” 徐老夫人呵呵笑起来。瞥了徐霭茵一眼,嗔道,“皮猴子。” 徐霭茵亲昵的挽住她的胳膊,撒着娇道,“皮猴子也是您养出来的。” 徐老夫人哈哈大笑起来。顿觉沉重的心情舒缓了不少,望向徐霭茵的目光愈发慈爱。 延宁宫中,雍容端庄的皇后端坐在贵妃椅上,眉角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望着立在大殿中央的徐老夫人,不亲不疏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徐老夫人行完大礼坐在宫女搬来的锦墩上,目光缓缓上移,待落到皇后面上。突见皇后的目光朝内宫的幔帐瞥了瞥。 她登时明白,皇上也在这里。 她心下一紧,很快就恢复了平静。躬了躬身道,“娘娘,昨日殿前侍卫黄大人深夜去了徐府,说是江洋大盗劫狱而逃,黄大人奉了皇上的命前去保护,可过后黄大人却仔细盘问我院子里的丫头婆子。请问娘娘,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皇后揪着的心松了松。原本她还担心老夫人把这件事掩过去,又担心老夫人说的太过直白。如此说甚好,既不遮掩,亦不唐突。 她挑了挑眉,并无惊讶之色,“那黄大人搜出些什么?又问了些什么?” 徐老夫人眉角微蹙,略一沉吟道,“并未搜出什么东西,倒是我院子里有一柜子辛缘师太托付给我代为保管的佛经,至于问的一些事也无关紧要。” 皇后凤眉横挑,稍显疑惑的问道,“好端端的辛缘师太把佛经放到徐府里做什么?闲云庵不安全吗?” 徐老夫人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件事本不想告诉娘娘的,只是……” 皇后看她一眼,“但说无妨。” 徐老夫人便将在闲云庵碰到孙隼搜查一事徐徐道来,末了又道,“那孙隼实在嚣张,佛门重地亦敢如此,只不知他素日里又能做出什么事来。辛缘师太唯恐收藏多年的佛经被人糟蹋了,这才托付给我保管。” 皇后冷眉紧蹙,面上已动了真怒,冷声道,“天子脚下也敢如此猖狂,他不是写了保证么?让他把那告密的人叫出来,倒要看看他抓的到底是什么人。” 徐老夫人温声劝道,“孙隼自有皇上管着,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圣上乃万世英名之君,岂容这等小人在脚下作怪?” 皇后便叹道,“话虽如此,但本宫听到这样的事还是忍不住动怒,实在太可恶了。” 压了压怒火,她声音缓了缓,柔声道,“您不必担心,皇上既派了黄炯去查,便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不会有什么事的。” 徐老夫人点点头,“嗯,娘娘既如此说,老身便放心了。” 两人又说了一些平常家话,徐老夫人便起身跪辞,皇后自让宫女扶着将老夫人送了出去。 皇后缓缓站起身向内宫走去,幔帐后,身穿明黄长袍的皇上斜身靠在宽大的床上,面色舒缓,听到动静,笑道,“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夫人。” 皇后走到床边坐下,微低着头,声音清凉,“应是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才是。” 皇上抬头看她,“怎么?生气了?” 皇后淡淡的笑了笑,躬身道,“臣妾不敢。” 皇上伸出一根手指抬起皇后下巴,温柔的目光一直望进她眼里,声音亦是柔和,“朕并不是怀疑徐家,只是怕打草惊蛇,如果真能抓住骆玉湛,骆家投敌叛国的罪名便坐实了,徐家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皇后心里却有些凉,他生性多疑,夫妻这么多年,他终是不信她,亦在暗处提防着徐家,一旦在徐家抓到骆玉湛,坐实了骆家的罪名,徐家窝藏骆玉湛,亦是同样的罪名。 到了这种时候,他却如此骗她。 明知是谎言,但她却不能反驳,天子之言,只能无条件服从,否则…… 她眼眸微动,神色涣散,声音却是轻轻柔柔的,“多谢皇上体恤臣妾。” 皇上轻轻一笑,揽了揽她的肩膀,霍然起身,“朕还有事,晚上再来。” 皇后马上站起身,躬身道,“恭送皇上。” 出了延宁宫,皇上直奔御书房,黄炯已在门口候着。 “黄炯听令,速速去查孙隼,查清楚他到底在找什么人,给你一天的时间,不得有误。” 黄炯严阵以待,朗盛道,“遵旨。” 望着黄炯急匆匆转身出去的背影,皇上面上的平静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阴狠的毒辣。 他眼中散发着阵阵冰冷,似是要把周身的空气都冻结了一般。(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八章 无功不受禄 蓝翎王书房里,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立身站着,头上戴着一顶斗笠,将他整个脸都遮了起来。 朱昌勋面色乌黑,低声怒吼,“此话当真?皇上真派人去调查孙隼了么?” “千真万确,这是杂家亲耳听到的,王爷,您可要提前做准备,那孙隼,留不得了。”尖细的声音似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阴柔。 “岂有此理。”朱昌勋恼怒至极,本是一场好戏,非但被演砸了,还烧到了自己的头上,皇上已经起了疑心,万一又在孙隼身上查出什么来,怕会坏了大事。 他挥手道,“你快些回宫吧,且不可引起皇上的疑心,外头的事自有本王处置。” 那人躬身回道,“是,王爷。” 他拉了拉斗笠,低垂着头走出书房,迈着大步从王府的侧门里出去了。 朱昌勋直觉得心思混乱,儿子刚刚受了伤,这边又出了事,真是祸不单行,可越是紧急越不能乱了阵脚,他必须镇定下来。 他一屁股坐在椅上,端起桌上的浓茶,也不往被子里倒,直接抓起茶壶对准嘴巴就倒了下去,咕咚咕咚一阵子,一壶茶就见底了,他竟然真的平静下来,抹了抹嘴巴,站起身。 “来人。” 门外立时进来一人,“王爷。” 朱昌勋瞟他一眼,“你去办两件事,走上前来。” 那人疑惑的走上前,听着朱昌勋小声的说着话,眉头渐渐的紧皱起来,听到最后。只狠狠的点着脑袋,面上神情也越来越凝重。 孙隼留不得了,最关键的是至今无下落的骆玉湛,如今又引起了皇上的注意,他必须先下手为强。 只是最近似乎诸事不顺。令人担忧。 顷刻,他刚刚平复的心又烦躁起来,绕过书案,在房内慢慢的踱起步来。 江意澜的及笄在一场闹剧里结束,月笼一直对此耿耿于怀,每每都觉得自家姑娘受了天大的委屈。又担心姑娘不开心,变着法子逗笑。 江意澜瞧在眼里,有些感动,从起初月笼的半信半疑到现在的一心一意,她早已把月笼当做了姐妹一般。甚至超过了江意珊在心里的位置。 辛习化缘回来,江意澜索性声称要潜心修行,一日三餐都由月笼亲自送到屋里头。 辛习自不去管她这些闲事,依言吩咐所有人都不得惊扰她静修。 江意澜这才觉得心下稍安,日日闷在房里看佛经,偶尔在小院子里走动走动,反正没人来也不会有人看到。 午后的阳光已带了些温热,轻风里也夹着丝丝热气扑在面上。 江意澜斜身靠在窗前。双目微微眯着,懒洋洋的。 月笼端了温水进来,放下盆子。从袖里摸出个东西来,“姑娘,有人让我捎封信给您,奴婢不知什么事,不敢拒绝,就给您带回来了。” 江意澜睁开双眸。惊讶的接过那封信,展开看时。勃然变色。 月笼见状,心下微微一慌。“姑娘,怎么了?” 江意澜沉声道,“意亭被人抓了。” 月笼大吃一惊,一时间未能明白什么意思,只愣愣的道,“三爷,让什么人抓了?” 江意澜目中锐光陡闪,冷冽的道,“不过为的逼我说出二爷的下落。” 月笼这才明白了,吓得一张脸如白纸一般,颤声问道,“姑娘,那咱们应该怎么办?三爷可是大夫人的心头肉,老爷跟夫人可要伤心死了。” 江意澜又何尝不知?她真没想到蓝翎王会把主意打到江意亭的身上去,逼她就范。 这也说明蓝翎王已到了狗急跳墙的地步,是什么促使蓝翎王出此下策呢? 江意澜心头一震,难道蓝翎王要动手了? 她蓦地转过头来,吩咐道,“月笼,这几日你去前院转一转,打听些边关战场的事。” “是,姑娘,可是三爷……” 江意澜摆摆手道,“他们既然让你送了信进来,自然还会有人再来,不然怎么得到想要的东西?既然他们有所图,便不会伤害意亭,此事还可以再拖一拖。” 月笼便不再多说,伺候着姑娘洗了手端着盆子出门,依照江意澜的吩咐去了前院。 江意澜净了手坐在炕上拿了本佛经看,一页纸看了半天都没翻过去,实在无心,只想着江意亭的事。 “江二姑娘在想什么?”温润低沉的声音自窗外传来,江意澜吓了一跳,抬起头,见沈夜天正立在窗外。 她眉角微蹙,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到?慌忙站起身来,微微福了福身,“沈公子。” 沈夜天绕过房前的几颗竹子,缓步走进来,“二姑娘似乎有心事?” 江意澜有些不喜他这样的随意,毕竟男女独处还是要避一避的,若给那些小尼姑们看到,还不定又要编排些什么话出来呢。 她淡淡的道,“公子看错了,我在看佛经。” 沈夜天挑眉轻笑,“一张纸看上半天?” 江意澜面色微红,稍稍有些怒意,但一想到他救过自己两次,便屏息敛气,忽的想起那颗珍珠来,便转身从炕几里拿出锦盒,“公子,这礼物是您派人送来的吗?” 沈夜天并不否认,“喜欢吗?” 果然是他,江意澜两手捧着锦盒递到沈夜天跟前,“无功不受禄,这礼物太珍贵了,我不能收,还请公子收回。” 沈夜天瞟了她一眼,见她面上有些不自在,又带着些疏远,遂漫不经心的道,“不过一颗小小的珠子,夜里照着玩便是,什么珍贵的?” 竟是颗夜明珠?江意澜更觉珍贵,自是不能留下,扬声道。“公子之恩难以报答,却要收公子的礼物,还请公子收回这礼物,否则,意澜当真无地自容了。” 沈夜天悠闲的脸上起了一丝薄怒。他本想与她说说话,却见她这样推三阻四的,顿觉恼恨,又暗恼自己为何想要与她说说话,声音便冷了几分,“姑娘不要便扔了吧。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江意澜见他面带怒意,不禁暗自唏嘘,这人真是奇怪,这是生的哪门子气? 她微微一笑,“既如此。那劳烦公子帮我扔了吧,如今我在闭关静修,不宜出门不宜会客。” 笑意在她脸上淡淡绽放,明媚如阳光,令人炫目。 沈夜天怔了怔,深深的望着她,那朵花似是开进了心里一般。 他蓦地转过身,冷声道。“你爱要就留下,不爱要就扔了。” “沈公子。”江意澜捧着珍珠追出门去,哪里还有沈夜天的影子。 她怏怏的返回屋中。打开锦盒细细看了一番那夜明珠,唏嘘一阵,仍将锦盒放进炕几,佛经更是怎么都看不下去了。 略带怒意的沈夜天出了小院子,三拐两拐到了最后头的院墙处,纵身一跃出了闲云庵。沿着后山的一条小道下了山。 回到客栈里,玄虎和断武正在焦急的等着。见他回来,站起身齐齐上前行礼。“爷。” 沈夜天黑着个脸,吹了一路的风都没把心头的阴霾吹散,他懊恼的摇了摇头,不就是个小丫头拒绝了自己的礼物吗? 可不知为什么,他一看到她被人欺负,脑中总会浮现出曾经他所经历过的那些事,就会忍不住上前替她解围。 玄虎察觉出主子心情不爽,朝断武递个眼色,都多了几分小心。 收回心神,沈夜天瞟了两人一眼,“查的怎么样了?” 玄虎躬身道,“爷,的确有人在京城见过太后,但当时太后身着陋衣,他们也不是十分的确定。” 沈夜天斩钉截铁的说道,“哪怕有一丝希望也要追下去,绝不可放过一丝一毫的线索。” 他发过誓,一定要找到母后,把母后接回国去。 断武上前道,“爷,属下打听到文江侯府二姑娘身边有位沈妈妈与太后样貌相似,您看……” 沈夜天冷眸微挑,“江意澜吗?” 断武小心的抬眼看了看主子的脸色,总觉得主子对这位江二姑娘似是有些与众不同。 他点点头,“正是。” 江意澜?沈夜天眉心跳了跳,鼻尖微动,嘴角上扬,这似乎是个很让人振奋的消息,母后会呆在她身边吗? 断武侧了侧头与玄虎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讶异,他们的主子什么时候这么喜怒于色了?刚刚还黑着一张脸,片刻就雨过天晴了。 沈夜天再问话,他们越发的小心了,唯恐招了主子不耐。 月笼出去打听消息,终是一无所获,上山烧香的多半是夫人小姐,她们并不关心边关战事,仅有的一点信息也不过是道听途说来的小道消息,不足为据。 江意澜写了张条子交给月笼,让她放在大殿内神像之下,自会有人取走。 到了傍晚便有人又送了话进来,约定明日午时在大殿内见面。 江意澜心神稍定,既然对方答应见面,便不会伤害江意亭,或许明日能见到人。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的午时,江意澜早早的去了大殿内等着,手捧着一炷香跪在蒲团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在她旁边的蒲团上跪下,轻声道,“姑娘知道应该怎么做吧?” 江意澜偏过头,见是个陌生男人,遂问道,“我要见见江意亭,否则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那人便回道,“姑娘放心,咱们不会伤害三爷的,只要您将您知道的告诉我们,三爷自会平安回家。” 江意澜冷哼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们说话算不说数?你们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凭什么让我相信你们呢?”(未完待续)I861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事出有因 那人趴在地上虔诚的磕了个头,呵呵冷笑,“姑娘,现在这个时候您只能选择相信我们,否则……” 江意澜既然敢约他们见面,自然也是有备而来的,自己手里握着他们想要的信息,颇有些有恃无恐,“既然你们无法让我相信,那就罢了,横竖是死,不如把那些事都带到棺材里去吧。” 说着她站起身,捧着手里的香亲自查到香案上的香炉里,又跪回蒲团磕了几个头。 显见那人并未想到江意澜如此难对付,无奈之下只好道,“姑娘息怒,您不就是想见一见三爷吗?好,请您稍等片刻,我马上去安排。” 江意澜已站起身,慢条斯理的捋了捋身上的褶皱,语气里却多了一丝不耐烦,“那我再等一等。” 那人不由得愣了愣,明明是自己来威胁她的,怎么反倒被她占了先机去? 可骆玉湛的下落事关重大,万一坏在自己手里,就是再多十条命都不够王爷砍的,所以他只能忍着。 咬牙切齿的出了大殿,他先去庵外的小树林里找了孙隼商议,最后才决定将江意亭塞进马车里,让江意澜远远的看上一眼。 等他再返回来,江意澜已等的不耐烦了,正举步朝外走,幸好被他拦住,“姑娘慢走,三爷就在那边的马车上,您若不信,可以看一看。” 江意澜知道这是他们的底线了,再坚持下去,只怕他们会狗急跳墙,遂转过头朝那边的马车望去。恰车帘子被人挑起,远远的她看到江意亭端坐在车内,脑袋有气无力的耷拉着,一双手似是被制住了。 只一下车帘子便被人拉下来,江意澜回过头看看那人。冷声道,“明日午时再来,我自会告诉你们想知道的。” 那人气结,想到被一个小姑娘给耍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个箭步挡在江意澜前头。“姑娘的要求咱们都已经满足了,还请姑娘兑现诺言,否则,这一次是三爷,下一次就不好说了。” 江意澜蓦地瞪向他。目中显出一抹愤怒,“照你的意思是要把整个文江侯府的人都抓起来咯?”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他再次被个小姑娘给噎住了,直气的牙齿咬得咯吱响。 江意澜却早已转身走开了,他再想去追,又怕引人注意,只气的狠狠跺着脚回去复命了。 回了后院,江意澜的心扑扑通通跳得厉害。其实她只不过想试一试对方的底线,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竟然一而再的容许她这样的胡闹,反倒说明他们现在急需知道骆玉湛的下落。 蓝翎王开始沉不住气了。他沉不住气才好,如果能自露马脚那就更好了。 江意澜却多想了一层去,值此之际,不管皇上对武骆侯府是什么态度,如果骆家的人能在这次叛乱的事中发挥重大作用,武骆侯府的危机也就引刃而解了。 只不知骆玉湛他们现在到了何处。边关情形又如何。 想到骆玉湛,她心里荡起层层暖意。如这春日的阳光般将她心头的阴影一一拂去。 月笼心下愈发的担忧,世子爷的事还没过去。这边三爷又出了事,这不是要逼急了姑娘吗?姑娘又是个忍住事不说的性子,凡事都不肯依靠别人,这可如何是好? 江意澜也确实有些着急,虽然强行拖了一天,可明日又当如何? 也不知文江侯府何种情形,江意亭无缘无故的失踪了,丘氏一定急坏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是她手心里的宝贝,哪一个出事她都放不下。 月笼见她面色微沉,隐隐猜到她心中所想,遂提议道,“姑娘若实在担心,奴婢这就下山回府里一趟,看看老爷和夫人的情形。” 如今她们早已被人盯紧了,哪里还能随意出门?怕就怕前脚出门,后头就被绑了去。 她摇了摇头,“你下了山更不稳妥,万一你出了事,岂不是更糟糕了?” 月笼面色发白,却也知轻重,这个时候绝不能再出事了,既然帮不上忙,那就尽心尽力的伺候好主子吧。 她拿了前两日许真送来的西湖龙井,细细的泡了茶,又端到姑娘跟前,安静的立在一边,唯恐扰了姑娘沉思。 到了傍晚,江意澜仍是没想出个头绪来,用过晚饭便在小院子里散步。 院子里种着一小簇白玉兰,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屋子里微弱的灯光射出来,将玉兰花映的碧白逼人。 江意澜弯下腰,捻起一支放在鼻下,那香气便浓烈了几分,却并不刺鼻。 “玉兰花美,却比不上赏花的人美。”沈夜天低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江意澜马上直起身子来,蹙紧眉头,有些不满的道,“沈公子每次出现的时候能不能弄出些动静来?否则胆小的都要被吓死了。” “你又不是胆小的,怕什么?”沈夜天说着走到她跟前,与之并肩,垂了头去看白玉兰。 江意澜顿觉两人挨得有些近,遂朝一侧挪了挪身子,轻声问道,“沈公子如此神出鬼没,胆子大的也要被吓得没胆了,公子如此喜欢吓人么?” 沈夜天侧过头看她,不自觉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你最好别吓倒,否则我也会让人把你挟持走的。” 江意澜愕然,昨日他似是生了气而走,今日又是这样的语气,这人也太阴晴不定了。 不过还有一点她想不通,他为何频频来找自己? 如此一想,她顺势问道,“深夜来访,请问公子有什么事吗?” 月笼本在屋里收拾东西,听到动静走出门来,瞧见沈夜天与姑娘站在一起,当下便起了警惕之心,缓缓的挪步到姑娘身边。 沈夜天恰站在微弱的亮光里,意外的瞟了她一眼,斜着身子对江意澜道,“你身边只有这一个丫头伺候么?没有教导妈妈吗?” 江意澜觉得奇怪,沈夜天并不像细心到关心别人家丫鬟的人,那为何有此之问? 她怀着疑问,如实回道,“我出来时候只带了月笼,在外头并无什么所需,有些事我也可以自己做。” 沈夜天淡淡的哦了一声,接着问道,“那原来在你身边伺候的是留在武骆侯府还是又回了文江侯府呢?” 江意澜更觉得奇怪了,沈夜天为何对她身边的人这么感兴趣?难道……? 他的目的是沈妈妈? 她心里咯噔一下,沈妈妈的身份暴露了吗?沈夜天又有什么目的? 沈夜天见她不做声,亦觉得自己问的似乎有些太唐突了,遂转了话题,“你身边应该带两个厉害的,至少在你遇到什么事的时候可以挡在你前头。” 月笼闻言,心下不喜,这是在责怪她护主不力吗?她顿觉有些委屈,她也会挡在主子前头的。 江意澜的心思却已飞向了别处,严重怀疑沈夜天救她的动机,难道一切不是巧合,而是沈夜天的刻意为之?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沈夜天若真是那样的想法,绝不会在这种时候打草惊蛇。 那他到底是无心之举还是有意为之呢? 江意澜压下心头惊疑,“多谢公子关心。”略一迟疑,又问道,“请问公子是哪里人士?好像不是京城人士。” 从门口射出来的昏暗灯光映照在沈夜天身上,使得他全身都散发着一股冷冽之气。 他转了身背对着微光,轻声道,“祖上在南方,不过我习惯天南海北四处为家。” 江意澜却愈发的奇怪了,惯常在外走动的人怎会熟知京城里的人事? 她清楚记得那日沈夜天一下就点出朱冀翼的名号,这可不是个浪荡子信手拈来的。 可见他并未说真话。 既然人家不想说,多问亦是无果的。 江意澜淡淡的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沈夜天也沉默了,抬头望着半空中的一弯新月。 周身的气氛顿时冷凝下来,寂静的令人心头不适,月笼轻挽住江意澜的胳膊,低声道,“姑娘,风凉,您还是回屋歇着吧。” 江意澜转了身朝沈夜天施个礼,“夜深了,公子也快回吧。” 沈夜天眉头紧锁,既不想回去又不想开口挽留她再多站一会,纠结着闷闷的道,“知道了。” 江意澜不再多言,扶着月笼的手回屋。 关了房门,江意澜从窗户里望出去,院子里已没了沈夜天的身影,心下缓缓一松。 躺在床上她还想着沈夜天的事,总觉得这个人太神秘太捉摸不定,实在不适合相处,不如离得远远的好。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并不是她靠近他,每次都是他主动找上门来,而且是毫无防备的。 突然窗口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她惊得忙坐起身来,莫不是沈夜天又回来了? 她一把抓了炕头上的外衣披在肩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窗户看。 睡在外间的月笼也听到了动静,光着脚下床,小心翼翼的走到里头炕边,靠近江意澜,小声叫道,“姑娘。” 江意澜有些紧张的握住她的手,手心里渐渐的渗出汗来。 窗外又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一次两人都听到了,江意澜不由得握紧了月笼的手,月笼一颗心紧张的快要蹦出来似的,几乎连喘气都不敢了。 江意澜大着胆子沉声喝道,“谁在外头?”(未完待续)I861 第二百章 撒网 窗外瞬间安静下来,稍过片刻,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声音,“二嫂,是我,玉窗。” 月笼吃惊的低呼一声,“三爷?” 江意澜亦是震惊无比,大半夜的骆玉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武骆侯府的禁令取笑了吗? 骆玉窗贴近窗棂子,低声道,“二嫂开门,我有要紧事与您说。” 江意澜不及思虑其他,忙穿戴整齐端坐在炕上,命月笼开了门。 怕引起旁人怀疑,她们并不敢点头,月笼摸着黑开了门,骆玉窗闪身而入,只站在外间,并不入内。 黑暗里看不到骆玉窗的神情,江意澜急着问道,“侯府里没人守着了吗?有什么要紧事?” “没有,我是偷着出来的,我不相信二伯与父亲会投敌叛国,我要到边关瞧个清楚去。” 想到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混出了武骆侯府,骆玉窗的嘴角不由得翘了起来。 江意澜却心下一沉,他这一冲动不要紧,万一被捅到皇上跟前去,就又是另一番说辞,遂道,“三弟怎的如此糊涂?一切都还未成定论,你这样急匆匆的逃出来,倒是做贼心虚了。” 骆玉窗并不耐烦听她说这些,冷冰冰的打断她的话,“二嫂,不担心江意亭吗?” 江意澜怔了怔,厉声道,“你知道意亭在哪里?” 她直觉把骆玉窗往坏处想了,谁让他做过那么多不着调的事了呢? 骆玉窗听出她话里的语气,不禁气闷,冷冷的道。“我本不想告诉你,又怕你犯下大错,所以来跟你说一声,江意亭现在已经安全了,你不用担心他了。” 说来也巧。他从武骆侯府里逃出来后,偶然听说了蓝翎王府的世子爷在闲云庵受伤的事,恰又听到此事与江意澜有关,便想上山来看一看,等去了边关见了二哥也好有个交待。 却不料刚好看到江意澜远远的望着一辆马车,他站着的位置又刚好看到坐在马车里身不由己的江意亭。遂觉得有些蹊跷,便一路跟下去,这才发现原来江意亭被人挟持了。 他亦不是等闲之辈,只是这许多年来被府里的长辈及哥哥们的光环遮住了,略施小计便把江意亭顺手给救了出来。 江意亭亦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挟持他的人隐约提到江意澜的名字,骆玉窗由此猜测那些人定是抓了江意亭来要挟江意澜,至于到底要江意澜做什么,他们却不得而知了。 江意澜激动的一下子站起来,摸着黑三两步走到外间,吩咐月笼,“点上蜡烛吧。” 月笼摸索着点亮了一根手指头粗细的红蜡烛,屋内瞬时亮了起来。 江意澜面带惊喜。想也不想的便朝骆玉窗深深的鞠了一躬,亦为刚刚的无理而羞愧不已,“三弟。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我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相较于方才把他往坏人堆里想,这会子又是鞠躬又是道谢的,骆玉窗不屑一顾,鼻翼煽动着转了身就走。“话已带到,我走了。” 江意澜急忙叫道。“三弟请留步。” 骆玉窗脚下顿了顿,回过头看她。声音依旧冰冷,“还有什么事?” 他实在不喜欢留在此处,像做贼一般,可不就是做贼么?夜深人静之时,翻墙进来再翻墙出去。 在听到江意亭已被安全救出的时候,江意澜马上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天赐良机,她绝不能轻易放过。 江意澜定定的看着他,“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们挟持了意亭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么?” 这话果然吸引了骆玉窗的注意力,他后退两步站定,等着江意澜往下说。 江意澜遂毫不隐瞒的把骆玉湛的事告诉了他,他登时大吃一惊,原本他便觉得江意澜无端端的要求和离实在说不过去,却没想到竟藏着如此大的秘密,而蓝翎王的野心更让他吃惊,甚至让他稍稍心慌。 江意澜等他心情平复了才轻声道,“三弟,你现在可出不得门,万一被人抓住了话柄,只怕等不到你二哥解开真相,咱们武骆侯府就晚了,所以你还必须回去。” 这其中利害他原本是知道的,但终究被那谣言折磨的心神不定,这才偷着跑了出来。 江意澜见他面上略带懊恼,知道他已经听了劝,遂笑了笑,“不过三弟,你偷跑出来的太及时了,今日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呢,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骆玉窗稍感惭愧的心顿时又高大起来,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但当着江意澜的面却并未露出得意来。 他沉声道,“那我安置好意亭就回去。” 江意澜略一点头,看他一眼,稍顿片刻才道,“你回去之前再去办件事,这件事非你不可。” 骆玉窗听她这么说,强烈的责任感油然而生,面上也带了些郑重,“什么事?” 江意澜朝前两步靠近了些,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最后又道,“你只把这话传出去就行了,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安心呆在侯府里,仔细的保护着祖母及府里的人便是了。” 骆玉窗猜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却知她一向谨慎,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遂不再多问,郑重的点了点头,“二嫂放心吧,任何人都休想动咱们侯府的人一根手指头,只是你也要多加小心。” 这一刻,江意澜前所未有的信任他说的每一句话,对他能在危急时刻发挥巨大的作用深以为然。 两人又坐下商量了一些别的事,骆玉窗才起身告辞。 大红的蜡烛已快燃尽了,鲜红的烛泪流到桌子上,闪着亮光。 江意澜终于能安然入睡了,月笼也大大的舒了口气,伺候姑娘睡下后也很快进了梦乡。 江意澜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微眯着惺忪的双眼,脑袋左右晃几下,大有黄粱一梦不知身在何处的意味。 月笼端着红梅绕枝八角吊稍盆子走进来,放在一旁稍显破旧的炕几上,微微笑着,“姑娘醒了,奴婢见您睡的安稳,没敢叫您,只是端回来的饭菜有些凉了,奴婢盖在食盒里放在温水里温着了,还不算太凉。” 江意澜嗯了一声坐起身子来,这闲云庵的日子虽说清闲自有,可也有许多的不便,就像现在若不把饭菜老早的留下来,灶房里是不会给你开小灶留饭的,就连用灶上的锅热一热都是不可能的。 他们留着锅灶讨好那些上香夜宿在闲云庵的贵夫人们,佛门之内亦是世态炎凉。 江意澜嘴角微扬,扯出一丝嘲弄来,若换了自己,或许也会那么做,何必抱怨别人? 饭菜端上来时,果然还没凉透,江意澜就着萝卜咸菜条和辣白菜吃了一小块窝头,又喝了一小碗粥,抹了抹嘴,面上已挂了丝丝笑意,“也亏得你如此细心。” 月笼面上却有些过意不去,幽幽的道,“日日的给姑娘吃这些东西,姑娘怎么受得了?都怪奴婢无能。” 江意澜捏着帕子掩在嘴角上,舌头舔了舔唇瓣,“这怎么怪你?吃这些也没什么不好的,至少咱们还都活得好好的。” 月笼猛点头,这些日子跟着姑娘,无形中她也被姑娘的乐观与安于现状感染,日子虽清苦,但心里却并不觉得苦。 江意澜扭了扭腰,动动身子,“天不早了,咱们也该出门了。原本跟人说的要闭门静修,这可倒好了,今儿个不是我出门明儿个便是有人自动自的进来了,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笑话我呢。” 月笼伸手扶了她,笑道,“姑娘实是想静修,可谁又能奈何得了这许多的事?也就姑娘您心里能撑得住,换了别人早就呆不下去了。” 主仆二人一路说着话便到了前院,进了大殿,江意澜便看到昨日那人正跪在靠近门口的蒲团上,她自是不理,迈步走到大殿最里头,让月笼点了香,手捧着高香跪在蒲团上,虔诚的念起佛经来。 那人见她根本不理会自己,心里直犯嘀咕,她到底知不知道江意亭已被人救走的消息呢?按说她应该不知道,可万一她知道了呢?岂不前功尽弃了? 不管怎样,他必须按捺住性子试一试。 如此,他便站起身瞅准了空子跪倒江意澜身后的蒲团上,小声提醒道,“姑娘昨日答应过的,今日该兑现了。” 江意澜却不搭理他,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又把手里的香插到香炉里,重新跪倒蒲团上,这才冷冰冰的道,“我可以告诉你们,但你们也要说话算话,一定要把我弟弟安全送回家去。” 那人本已不抱希望了,听到这句话,只喜的差点叫出声,哪里还有半分恼怒,只点头称道,“姑娘请放心,我一定亲自送三爷回去。” “好。”江意澜故意压低了声音,“他在吴家医铺养伤。” 那人一咕噜站起来,二话不说转身就朝大殿外冲去,惹得大殿内好几人望过去。 江意澜却只做没事人一般,安安稳稳的跪在蒲团上,又装模作样的念了段佛经才起身离开大殿。 她心情甚好,脚下的步子也轻松的很,她已经把渔网撒下去了,只等那不长眼的钻进去,成为有心人钩子上的赃物。(未完待续)I752 第二百零一章 自投罗网 文江侯府水波园里,二夫人苦着一张脸,对着端坐在梅兰竹菊红木椅上的江微波抱怨道,“老爷,您说这叫什么事?从前您心里敬着大哥,这都是兄弟情分,可结果呢?说好了黛儿许给骆玉湛,偏偏让意澜那丫头给搅和了,好不容易嫁入王府,眼看着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却又让那贱丫头给闹出这事来,这万一世子爷落下病根,可叫咱们黛儿怎么活?年纪轻轻的就守活寡么?” 她眼圈一红,落下几滴泪来,越想心下越是不甘,气的简直要蹦起来,“退一万步就说世子爷病好了,可王爷又怎么想?意澜好歹也是咱们文江侯府的姑娘,只怕会影响到咱们黛儿的前程。” 江微波有些不耐烦,杨氏虽是妇人之见,但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他想的更久远一些,蓝翎王要夺位,日后世子爷便是太子,那自家女儿的身份也会水涨船高无可估量,但万一在世子爷那里落下不是,日后会怎样就很难说了。 这些日子他看得清楚,蓝翎王势力浩大,早在京城布下天罗地网,这一次夺位势在必得,而皇上生性多疑,这么多年来早把朝中大臣都得罪了个遍,哪个不是提心吊胆的? 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蓝翎王都有绝对的把握得手,如此显而易见的局势,偏偏父亲与大哥都看不清,非要与蓝翎王作对,万一惹怒了蓝翎王,自己也落不下好处。 他霍然站起身,打断杨氏的喋喋不休,“休要胡言乱语。黛儿心中自有分寸,不必你日日的在这里念叨,这些事不要到处乱说,免得招惹是非。” 杨氏被噎的面红耳赤,又是当着几个丫头的面。顿觉脸上无光,狠狠的站起身,一句话都没回应,心里却恨毒了大房,更恨死了频频破坏女儿幸福的江意澜。 江微波兀自想着心事,并未在意杨氏的反应。他觉得应该主动去找一找蓝翎王,或许还能挽回些什么,至少要让蓝翎王知道他是绝对拥护蓝翎王的。 他走出门叫了个小厮,套上马车直奔蓝翎王府而去。 朱昌勋刚得了骆玉湛的下落,急忙命人赶去吴家医铺。因着上一次孙隼的失误险些坏了大事,这一次他愈发的小心了些,只让人守在吴家医铺外头,其余的他另作安排。 他正想着应该派什么人去搜人才好,就有人进来禀告江微波求见,他顿时有了主意。 江微波进的大厅,作揖行礼,行事自多了几分小心。而朱昌勋却尤为亲切,还处处透着几分热情。 江微波也只当蓝翎王大度,并未把江意澜的事算到自己头上。心下遂稍稍放松了些。 两人寒暄几句,朱昌勋终于说到正事上,“如今刚查到骆玉湛的下落,上一次孙隼办砸了差事,这一次绝不能再出错了,江大人可愿替本王办这一趟差事?” 江微波微愕。他一个文官怎好带人去搜查?可他若不答应,势必惹得蓝翎王不高兴。或许这次便是蓝翎王的试探,如果自己不表态。怕是…… 心思转了几转,他终是硬着头皮应承下来,“王爷信得过下官,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符王爷重托。” 朱昌勋很是满意,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江微波的肩膀,“本王果然没看错你,你也不要害怕,正是旁人都知道你是文官,才不会有人起疑心,行起事来才更便宜。” 江微波连连称是,但他终是不放心,悄悄留了个心眼,请求道,“王爷,下官手底下无人,还请王爷拨两个人给下官,只需守着门口便是,剩下的下官自有办法,只要骆玉湛在那铺子里,定让他插翅难逃。” 朱昌勋想也没想便应道,“好。” 江微波家也没回,领了人出了王府便直接去了吴家医铺,实在是耽误不得。 吴家医铺挨近城边,进出来往的人较繁杂,也正是藏人的好地方。 朱昌勋原本派人监视了京城所有的医铺,但终有疏忽之处,就说那日骆玉湛与沈妈妈便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了出去。 江微波到了吴家医铺,只是装作来看病的,非要两个伙计把他带到后堂去见掌柜,见到掌柜后,他才亮出身份,要求查看医铺各个房间,还美其名曰不惊扰医铺正常营生。 江微波这些年在官场上打滚,别的没学会,为人处世上绝对颇有心得,尤其在揣摩人心和语言上,每每都能说进人心里去。 许是自家人的缘故,于手段上少了几分心计,他独独对自家父亲与哥哥没有办法,软泡硬磨皆无效。 那掌柜也是个胆小无智的,听江微波还顾及到他的生意,并未在铺子里就亮相,心下居然还生出了几分感激,当下便亲自领着江微波开了所有的房间。 江微波见他这般,心里没了底,若骆玉湛真藏在这里,掌柜的还能如此坦然? 一圈转下来,果然不见骆玉湛人影,江微波不禁有些着急,莫不是他们提前得了消息把人藏起来了? 他冷眸微挑,沉声喝道,“大胆,你们到底把人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掌柜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大人,小民实在不知,这里头所有的房间您都看了,您到底要搜什么人呢?” 江微波发狠的道,“看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掌柜的吓得浑身哆嗦,跪在地上告饶,“求大人饶命,小民实在不知啊。” 有些人不吃点苦头不会说真话的,江微波愈发狠起来,朝跟来的两人道,“拉到后院里去,摁倒水缸里头,看他说不说。” 掌柜的马上杀猪似的大叫起来,“大人,大人饶命啊……” 江微波其实并未做过这样的事,从前也是不屑于那些动刑逼人招供的伎俩,可如今形势所迫,他也不得不就范。 掌柜的被堵了嘴架了起来,恰在此时,一声厉喝陡然而降,“江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江微波吃了一惊,转头去看,顿时吓得两腿发颤,来人乃皇上殿前带刀侍卫黄炯。 他脸上涨的通红,瞬间又血色尽褪变了苍白,心里犹如万只小蚂蚁在挠着,顿觉丑行在皇上跟前现了原型。 黄炯虽比不上他的品阶高,却是皇上的心腹,谁人见了不给几分礼遇? 他强压下心头惊颤,上前道,“真巧,黄大人怎么也来了这里?” 黄炯眼角撇了撇被人架着两条腿在半空中乱扑腾的掌柜,不答反问道,“不知江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江微波忙道,“我听说这铺子里藏了贼匪,特来查看,岂料这掌柜的不识好歹,死活不交人,正准备要吓唬吓唬他,难道黄大人也是为此而来吗?” 黄炯眯了眯眼,黑眉微蹙,纠结在眉心,“搜查贼匪好像不是江大人的职责,江大人真是忧国忧民呢。” 话里的嘲弄让江微波心头跳了几跳,讪讪的道,“黄大人是奉旨来办差的吗?” 黄炯终于把目光正儿八经的投在江微波面上,一字一句的道,“有人密保边关传来战报,却被人挟持,企图拦截战报,杀人灭口,就在这吴家医铺里,江大人,您看到什么人了吗?” 江微波身子颤了颤,面色愈发惨白,木呐呐的颤声道,“这,这……我……” 拦截战报,杀人灭口。 他蓦地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黄大人,难道你是说我吗?” 黄炯冷笑一声,“江大人,我说什么都无所谓,关键事实如何。”话锋陡转,厉声沉喝,“来人,把整个铺子细细的搜查一遍,一个地方都不要放过。” 他身后跟着的人顿时分作几列,分去各个房间搜查, 江微波牙齿咬的咯吱作响,这是怎么回事?无端端的怎么就冒出来个黄炯来搜人?还是拦截战报杀人灭口这样的大罪行。 黄炯见他失魂落魄一副惊吓过渡的样子,面色愈发凝重,皇上本就在怀疑战报之事,边关大战,即使再艰难,战报总是能传过来的,可除了一份骆家投敌叛国的消息外,几乎得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就连暖洋失守的消息,居然是从逃回来的难民口中所知。 这太匪夷所思了。 感到黄炯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江微波顿觉如芒在背,全身都被戳出几个小洞来,他强逼着自己抬头迎视回去,却越发心虚的很,说起话也稍显结巴起来,“黄……大人,是什么样的人……竟……敢拦截战……报?” 黄炯目光转了转,慢悠悠的道,“江大人不必着急,等会搜出来就知道了。” 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江微波气结,恐再被误会,更不敢多说,索性道,“既然大人有公务在身,那就先告辞了。” 黄炯挑眉看他,“江大人这就走了吗?江大人不是查贼匪的下落吗?” 江微波往前迈出的脚送出去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微顿的功夫,有人禀道,“黄大人,什么都没搜到。” 陆续有人回来禀告,“黄大人,没找到。” 每一声报告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江微波的心上,使得他险些眩晕。 黄炯双眉微蹙,最后将目光落在江微波面上,意有所指的问道,“江大人方才有没有搜到什么东西?”(未完待续)I580 第二百零二章 奸情 江微波似是再也受不了了,霍然转过身,目呲欲裂,再无往日儒雅风度,气急败坏的道,“黄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把战报藏起来了吗?你有什么证据?” 黄炯面色阴冷,淡淡的笑了笑,“江大人的这些话还是到金銮殿上说去吧。” 他朝旁边的人使个眼色,沉声道,“江大人,委屈了。” 几个人同时上前一把扭住江微波的胳膊,三两下便绑了起来。 江微波气的昂着脖子大声叫喊,“黄炯,你,你私自捆绑朝廷命官,就是到了金銮殿上你也没理。” 黄炯目中露出一丝怜悯,真是个蠢货,到了这种时候还在抗争,他出宫之时就已得了皇上密令,别说是在医铺里,但凡在附近出现的官员都要一并捆回去。 “堵了嘴,押回去。”黄炯不留任何余地,带了江微波回宫复命。 吴家医铺外,早有人把江微波被抓的消息传回了蓝翎王府。 朱昌勋大怒,惊觉大事不妙,越发的肯定骆玉湛是在那吴家医铺里,可如此一来,皇上抓了江微波,定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再加上孙隼的事,情势对自己很不利。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必须提前行动。他马上写了几封书信命人送出去,又匆匆的进宫去见了皇帝。 江微波被抓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闲云庵,江意澜颇为惊讶,根本没想到去吴家医铺替蓝翎王办事的竟会是江微波,不由得暗骂江微波愚蠢。他一个文官去搀和这些事不是自寻死路么? 她不过是让骆玉窗在他那几个生死之交的朋友里散布了个消息,战报被劫藏在吴家医铺。 别看骆玉窗素日里什么正事都不干,但他结交的那几个纨绔子,背后全都是有些背景的,虽是狐朋狗友。倒也有几个肝胆相照的,这个消息很快被送进了皇宫。 这才有了吴家医铺的一幕戏。 她只是想借此给皇上提个醒,岂料竟把江微波牵扯进去了,这下江微波的处境就有些难堪了。 江意澜却不以为然,江微波纯属咎由自取。 “姑娘。”月笼急匆匆的奔进来,面上汗津津的。喜不自胜,“姑娘,辛缘师太回来了。” 江意澜微惊,急忙站起身,心里不知是喜还是担忧。“师太在哪里?” 月笼上前扶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奴婢一听到消息就赶回来禀告了,这会子应在禅房里吧。” 她们才刚到门口,便看到辛缘已进了院门,风尘仆仆,一看便知刚回来还来不及歇一歇。 江意澜松了月笼的手疾步上前,声音稍显激动。“师太。” 辛缘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几日她日夜兼程的赶路,急着回来报信。基本上没怎么休息,眼下带着浓浓的黑眼圈。 江意澜瞧出她面色疲倦,上前亲自扶了她,“师太,先进屋歇一歇,月笼。快去厨上做一碗粥端过来。” 辛缘也未客气,依着江意澜的胳膊进了屋。屁股还没坐稳,便急着道。“这些日子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江意澜自去倒了一杯热茶端上来,微微一笑,“也没什么事,师太,您先喝口茶歇一歇,您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二爷和沈妈妈还好么?” 辛缘接过茶杯一饮而尽,抹抹嘴角道,“他们都很好,姑娘不必担心,这会子他们应该也快到暖洋了,这一路上的事说来话长了,姑娘坐下吧,贫尼说与姑娘听。” 江意澜在她对面的炕头上坐下,仔细聆听着辛缘的话。 当她知道了潇楠的事之后,直惊愕然不已,又听说潇楠带人护送骆玉湛与沈妈妈去了暖洋,心底里便松了口气,如辛缘所说,潇楠是个武艺高强的,定能将他们平安送过去。 暖洋失守的消息她倒是第一次听到,亦是担心不已,不知骆家的几位爷怎么样了。 月笼做了莲子银耳羹端进来,又端了几样点心。 辛缘简单的吃了些,又细细的追问了这几日庵里的情形,待知道朱冀翼调戏江意澜的事时,惊出一身冷汗,庆幸江意澜无事,若真出了什么事,她如何面对骆家二爷? 两人又说了一些近日的事,辛缘实在疲累至极,起身告辞,准备回去休息。 江意澜吩咐月笼扶着辛缘送回禅房去,自己则坐在炕头上发呆。 发了一会子呆,她忽然想起应该去大殿里磕个头去,骆玉湛能遇到潇楠也算是菩萨保佑了,应去谢一谢菩萨。 月笼去了半日都没回来,江意澜索性不等了,整了整衣衫独自出门。 此时已进四月,绿树葱葱鸟语花香,鹅卵石铺就的小道两旁长出些绿油油的小草,虽有些杂乱却并不显得无章法,可见有人专门修葺过的。 江意澜缓步而行,走进一片竹林,顿觉一阵凉气袭上来,带着些阴冷,她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紧挨着竹林的是几颗两三个人合抱粗的森天大树,浓密的树枝子缠绕在一起向外伸展着,遮住了一小片竹叶子。 “求求您了,求您放过我吧。”低低的哀求声毫无征兆的传来,江意澜登时吓得停下脚,四下里望了望,却并未见到人影,心底顿时窜上一股寒意来。 “不,不,不行,不行。”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变成尖锐的嘶喊声,却又被刻意的压抑着。 江意澜不由得望了望那几颗大树,身形一转隐藏在紧挨着的几颗竹子后头,恐被人发现。 “既然不行,那就无所谓了,刚刚我听说辛缘师太回来了,你不是早就想还俗吗?不如我现在去跟师太说一说?” 听到这个声音江意澜的心跳顿时漏了几拍,是朱冀翼,他怎么在这里?不是说受了重伤卧病在床吗?这才十几天的功夫就养好了吗? “世子爷,世子爷……不要,不要……” 慌乱的声音里夹着恐惧,又带着些凄凉。 江意澜这才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许真,许真与朱冀翼?他们怎会在这里?听这话好像关系不一般。 许真跪着往前爬了一步,紧紧的抱住朱冀翼的腿,苦苦哀求着,“世子爷,求您放过我吧,她已经对我起了疑心,我若再去一次,也不见得就能得手,万一被她察觉了,那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朱冀翼冷冷的看着她,目带不屑,“你曾经不是说为了我,死都心甘情愿吗?岂不正好如了你的愿?” 顿了顿,他又带了些哄劝的味道,“如果这一次你得手,我便把你接到王府里头去,给你个正正当当的名分,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许真慌乱的摇着头,她以前是这么想的,现在也这么想,可前提是她必须先去害人,她不敢,若换了别人还好,可现在要害的是江意澜。 不知为什么,她一想到江意澜望着她的眼神,心里就一阵发毛,上一次她本在长寿面里动了手脚,可长寿面偏偏被打碎了,又被江意澜看到她手上的玉镯子。 她只觉得江意澜早已洞察了一切,却还在看着她如小丑一般的演戏。 况且世子爷生性风流,身边的女人无数,即便她真进了王府也不见得就能落个好的下场,那日她是亲眼见过世子爷的一群妻妾的,那样的日子未必就好。 朱冀翼见她默不作声,以为她在考虑,遂放缓了声音,弯下腰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将她揽在怀里头,轻轻的揉搓着她的后背,“真儿,爷最喜欢你了,你也爱爷,她害的我如此悲惨,难道你不恨她么?你就不想替我报仇么?” 许真一个激灵,往日渴盼的怀抱今日却像魔窟一般,让她心惊胆颤,“世子爷,您,身上还好吧?” 朱冀翼邪魅的低笑一声,抬手在她柔软的屁股上摸了一把,身子蓦地往前一挺,坚硬的东西登时便抵在了她身上。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语,“真儿还要不要亲自检验一番呢?爷自当奉陪。” 许真颤了颤,再也没了往日的欢爱,只胡乱的摇着头,“世子爷,这里不行,不行。” 朱冀翼故意在她身上摩挲几下,“爷说的事,你办倒是不办?” 他一只手揽在她腰上,另一只手轻抚在她脖子上,缓缓的抚摸着。 许真前所未有的恐惧,仿佛脖子里盘着一条小蛇,随时都有可能缠住她的脖子令她窒息。 她不敢再求饶,惊惧的望着朱冀翼,慌乱的点了点头。 “好,乖。”朱冀翼在她脸上轻捏了两下,又低头亲了亲她两片红唇,轻轻松开了许真。 许真后退两步,扯了扯身上衣衫,“世子爷,我该回去了。” “去吧。”朱冀翼面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许真却感到彻骨的凉意,为当时自己的一时冲动而悔恨,为何与这位风流成性的世子爷扯上了关系? 身后,朱冀翼望着她的背影,目中柔情荡然无存,反倒浮上一层毒辣的狠厉。 他身上的某处早已软绵绵的搭了下来,全然没了往日的雄风,每次当他进行到关键时刻,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他不相信真的不能再碰女人了,可他接连遭遇了几次失败,又实在不敢再碰女人了,他极其害怕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令他无处遁形。 他咬着牙狠声道,“江意澜,本世子爷绝对不会放过你。”(未完待续)I861 第二百零三章 捉奸 冰冷的声音仿若从阴间吹来的一阵冷风,直直的钻进心窝子里,江意澜顿觉全身发冷,小心的躲在竹子后头,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她早就觉得许真不对劲,不曾想竟与朱冀翼是这种关系,那日也亏得月笼警醒,否则只怕就着了许真的道。 朱冀翼稍顿片刻也转身离开,江意澜却不敢贸然出来,唯恐被人发现,直到远远的看到月笼寻过来,她才缓缓的从竹林里走出去。 月笼见她面色发白,嘴唇也白的吓人,吃了一惊,“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江意澜直觉得全身冰凉手脚发软,扶着月笼的胳膊缓缓而行,“回去再说吧。” 心里想着的却是许真要害她的事,不知这一次她又要耍什么手段。 一路走下来,阳光明媚,她却丝毫觉不出温暖来,心底里反而不停的窜上来丝丝凉意。 进了屋里,月笼端了热茶捧上来,担忧的看着姑娘。 江意澜喝了两口热茶慢慢缓过神来,正要与月笼说话,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低唤声,“姑娘。” 正是许真。 来的还真快,江意澜蓦地提起精神,朝月笼看了一眼,兀自站起身走到门口,“许真小师父,有什么事么?” 许真笑意盈盈,微低着头,似是很恭敬,其实是躲避着江意澜锐利的目光,“姑娘,师父请您去禅房说话。” 月笼有些奇怪,她刚从师太那里回来,师太明明说要休息的。 江意澜抢先一步回道,“您知道师太有什么事吗?” 顺便瞟了月笼一眼。示意她不必多言。 月笼心下狐疑,却也配合着面上并未露出讶色来。 许真抬步上前,低声道,“师父未说,许是为姑娘剃度的事。” 这话更是撒谎了。辛缘说过她可以不剃度的。 江意澜也不揭穿,笑着应道,“好,我马上就去,麻烦您先回去说一声。” 许真却道,“师父说请您去她闭关的禅房里。您不知是哪一间,我还是等一等,带姑娘过去吧。” 江意澜也不多说,说了声,“多谢师父。”扶着月笼的手转身进了房。在月笼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月笼面色惊疑不定,紧紧的攥了江意澜的手,低声道,“姑娘。” 江意澜递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轻声道,“我自有办法。” 她悄悄的将一根银针塞进袖子里。 月笼深吸几口气,强自镇定着压下心头惊疑,面上也恢复了平静。 当两人走出来的时候。仿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许真率先行了一步,“姑娘请跟我来吧。” 许真带着她们左拐右拐,穿过了竹林走过一排排厢房。又拐了两个弯,终于在一间独处的小屋前停下。 许真推开门,抬手道,“姑娘请进,师太刚刚碰到了汪夫人,许是正在说话。姑娘先进来坐一坐,我马上去叫师太。” 江意澜迈步进去。转身叫住正要走的许真,“师父慢走。早就说要喝一杯您亲手泡的茶,却一直未能如愿,择日不如撞日,您索性泡一杯吧。” 许真心里藏着事不敢多留,推辞道,“改日吧,师太有要紧事要与姑娘说呢。” 江意澜便眨了眨眼,“师太这不是还没到呢,您是不是觉得没有茶具呢?这好说,月笼你快去拿一套过来。” “是,姑娘。”月笼转身出去。 许真眸子一亮,马上应道,“好。”接着转身进门。 房中氤氲着阵阵香气,江意澜转过头见屋角里点着一根香,那香气丝丝缕缕瞟向半空中。 她心下微动,辛缘的禅房里从来不点香,这支香,怕是有问题,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断。 玄机或许就在这里。 她不动声色的转了头,指着墙上,微微一笑道,“许真小师父,您看那是什么呢?” 许真不疑有他,转过身去看。 江意澜猛然站起身,拔出银针对准她头顶的百会穴扎去。 许真闷闷的哼了一声,身子一晃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江意澜吁了口气,朝外头喊道,“月笼。” 月笼马上走进来,看到倒在地上的许真,颤声问道,“姑娘,她死了吗?” “死不了。”江意澜弯下腰,“快帮我把她抬到床上去。” 月笼赶紧上前拖住许真的上半身,江意澜则搬着许真的双腿,两人用尽了力气才把人弄到了床上。 江意澜累的出了一身汗,忙拉着月笼出了门,低声吩咐道,“按照我说的去做。” 月笼点点头,“姑娘,那您呢?” 江意澜推了推她,“不用管我了,我自有去处。” “姑娘,那您也小心些。”月笼说完转过身飞快的朝前院奔去,一路上不管遇到谁都会问一句,“请问您见到我家姑娘了吗?” 一直问到了大殿里,她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又原路返回拐弯去了辛习的禅房里。 辛习正盘腿坐在床上念佛,听到外头的敲门声,懒洋洋的回了句,“进来。” 月笼跌跌撞撞的冲进来,神色焦急的道,“师太,师太,不好了,不好了……” 辛习蓦地睁开眼,见是江意澜跟前伺候的丫头,还以为江意澜出了事,吃惊的站起身,“出什么事了?” 月笼急的满头大汗,抬起袖子擦着额头,“师太,刚刚我看到有人劫持了许真小师父,钻到竹林子那边去了。” “许真?”辛习甚是惊讶,来不及多想,“是什么人你看到了吗?” 月笼急的差点上前拉住辛习,摇着头道。“我急着来报信,没看清楚,您快带人去看看吧。” 辛习慌忙下床,跟着月笼出了门,又叫上几个身强力壮的老尼姑。直奔小屋而去。 半道上又碰到些留宿的香客,见她们行色匆匆,颇为奇怪,也悄悄跟在了后头。 辛习远远的瞧见小屋门上的锁果然被人拿掉了,两扇门还留着一条缝,她忙示意众人一拥而上。砰地一声将门踢开,直接闯了进去。 屋里头朱冀翼正坐到床边,望着斜身躺在床上面朝里的女子,低声耻笑,“这个许真。还真会办事,把个美人儿打扮的真像个小尼姑,不过这样才更有味道。” 他色眯眯的伸手抚摸高高翘起的圆臀,触手柔软坚实,他身下某处登时涨了起来。 他不禁大喜,今日就要一扫前几次的耻辱,定叫这女人在身下曲意承欢。 他伸手搬动床上的人儿,木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了。他吓了一跳,蓦地将手缩回来,只见从门外冲进来一群老少尼姑。后头还跟着些妇人。 他忽的站起身,厉声沉喝,“滚出去。” 终不愧个中老手,面对突如其来的众人,他丝毫不觉得慌乱,反而有种来的正好的感觉。这下江意澜可就再也跑不掉了。 辛习搭眼一瞧便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直气的面色涨得通红。恼怒的瞪视着朱冀翼,“佛门净地。世子爷当自重。” 朱冀翼冷笑一声,“师太休要如此说,我们男欢女爱,菩萨也是保佑的,不知你们冲进来是要做什么?” 辛习脸色发紫,又闻见屋里一股异香,抬头瞧见角落里点着一枝香,顿时了悟,厉声沉喝,“来人,把她给我押回去,请师姐发落。” 跟在她后头的几个老尼姑纵然年纪大了,但一瞧见这情形,面上仍是有些过不去,又见后头还跟着几名香客,更觉得被人侮辱了,遂恶狠狠的上前,直奔床上人儿而去。 朱冀翼却挺身挡在前头,“你们要干什么?都滚出去。” 辛习恶声大喊,“世子爷休要太过,这事即便闹到金銮殿上,也是咱们有理,您说是你情她愿,贫尼倒要问一句,为何许真到现在还昏迷着?分明是你打晕了人想要强迫。” 朱冀翼一愣,许真? 他猛然转过头去,疾步奔到床前,一把掰过床上人儿的身子,顿时怔住了。 辛习见他这模样,更加断定他做贼心虚,但蓝翎王府的世子爷又不是她能招惹的,忙朝一旁的小尼姑递个眼色,令其去请辛缘过来。 恰时许真幽幽的醒转过来,迷茫的朝头顶看了看,待朱冀翼的面容映入目中时,她略呆了呆,转头又见门口站着一堆人,顿时惊觉,一咕噜从床上滚落下来,双膝瘫软跪在地上。 她按照朱冀翼的吩咐去把江意澜骗来,然后再寻个理由出去把朱冀翼引进来,刚刚她忽然头上一疼就晕倒了,怎么就躺在床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世子爷,莫不是他怪自己办事不力,所以把自己与他的事捅给师父了? 那她哪里还有脸活着?佛门弟子与人通奸,当受极刑。 她吓得全身发软瘫倒在地上,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辛缘得了消息急匆匆赶过来,与之一起的还有江意澜,待辛习讲明缘由。 辛缘面冷如霜,瞟一眼许真,见她早已哭成了泪人儿,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朱冀翼终于缓过劲来了,双目如淬了毒的刀子一般刺向江意澜,嘴角撇了撇,发出一丝冷笑,“许真,你也莫要委屈,这种事都是你情我愿的,哪个把你挟持到这里来了?” 许真尖叫一声哭的更厉害了。 辛缘气的浑身发抖,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如此不要脸面的,好歹也是蓝翎王府的世子爷,众目睽睽光天化日做出这样的事,还敢混淆是非。(未完待续)I752 第二百零四章 激怒 立在辛缘身边的江意澜缓缓上前,半蹲下身扶着许真,在她肩头上拍了拍,轻声道,"许真小师父,您有什么话尽管说,出了这样的事,您就是寻死觅活也无济于事,不如把事情说清楚,师太们也好为您做个主." 许真犹如糟了电击一般,呆呆的看着江意澜,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这一切都是江意澜故意安排好的,她一定早就知道自己要害她了,或许也早就知道自己与世子爷苟且的事了. 许真颤了颤,目中露出丝丝惧意,蹲在跟前的明明是个小姑娘,心计却深的令人害怕. 此时此刻,她不敢违背也不能违背江意澜的意思,因为只有这样,她或许还能救了自己的命. 霎时,许真一把甩开江意澜的手,猛的向一边的墙上撞去,嘴里大声呼着,"受此侮辱,也只有一死求得清白了." 她身子才刚挣出去,头还没撞到墙上,就被人拉住了. 江意澜似是惊魂未定,吓得捂着嘴,"小师父,您这又是何必?真是太可怜了." 许真无需多说,已把全部矛头都指向了朱冀翼,立在屋中的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也更加坐实了朱冀翼的丑恶罪行. 朱冀翼到底是狂傲惯了的,见许真不肯承认,又让江意澜激的寻死,当下便一步冲到江意澜跟前. 江意澜早就防着他狗急跳墙了,不等他近身,早已迅速的退回到辛缘身后了. 朱冀翼收不住身子,差点撞在辛缘身上. 辛缘大怒,再不容人多说一句,厉声道,"把许真带回禅房去.世子爷.咱们去一趟王府吧." 朱冀翼气的两眼冒火,吃了这种暗亏比在他脸上扇几耳光还要憋屈,他一向自有惯了.尤其在女人之事上,就连皇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又何须在这种事上作假? 他转过身狠狠的瞪了瞪许真,冷冷的哼了一声,又转过头去朝众人怒喝一声,"滚." 接着便迅疾的从屋里奔了出去. 围在外头的几个妇人躲闪不及.被他冲了七歪八斜.皆气的双目圆瞪,纷纷对其指责起来. 不到半天的功夫,几乎整个闲云庵的人都知道了蓝翎王府世子爷挟持强迫许真的事. 辛缘更是领着一众尼姑闹到了蓝翎王府上.蓝翎王朱昌勋气的差点吐血. 因着江微波的事,朱昌勋准备提前行事,忙得焦头烂额,进了皇宫却没能从皇上那里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正头疼不已,结果又闹出这样的事来. 朱昌勋气的当场掀了桌子,命人把朱冀翼绑起来扔进柴房. 朱冀翼却还不服气.挺着脖子发横,"不就是个女人么?就她那样的还用我挟持吗?我要的可不是她……" 他就要说出江意澜的名字来,朱昌勋沉喝一声,"给我堵住他的嘴,三天不准吃饭." 他实在失望到了极点,寄予厚望的儿子居然因为个女人落到这幅田地.先不说辛缘到底算不算个人物.就说那闲云庵乃佛门净地,来往的香客又颇多.一有个风吹草动马上就传遍了全厩. 这个愚蠢的儿子,真真丢尽了他的脸. 气归气,到底是他唯一的亲生儿子,一阵怒气过后,他又觉得儿子此行情有可原,任何一个男人被个女人踢的不能行事,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归根结底,罪魁祸首还是江意澜,说不定还有她身后的文江侯府. 朱昌勋又想到了被关押在大牢里的江微波,亏得他知道的事并不多,孙隼就不一样了,知道的事太多了,所以必须死. 心思陡转间,朱昌勋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武骆侯府至今不肯表态,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不如彻底除之. 一想到今天朱冀翼被气的如猪肝一样的脸,江意澜就忍不住想开怀大笑,这个流连群花的风流大少怎么也不想不到有一天会栽倒在花丛里吧? 她原本并不知道朱冀翼到底想做什么,直到看到那只散发着奇异香味的香时,她才终于肯定了心里的猜测. "很得意吗?"沈夜天鬼魅般的身影飘然而至,誓要把人吓到死. 江意澜似是已经习惯了,头也不抬的笑道,"沈公子不是喜欢云游四海么?怎么流恋起这尼姑庵来了?" 沈夜天一改往日的阴冷,很是悠闲,懒洋洋的道,"不来尼姑庵,怎么看到那么精彩的戏呢?江二姑娘真是好心计,一石二鸟,不过如果换做我,下手还要再狠一点." 江意澜没想到今日所作之事居然都落在了沈夜天的眼里,是巧合还是什么? 她挑了挑眉,"直接弄死朱冀翼吗?" 沈夜天缓缓摇了摇头,"死又不费事,难的是让他生不如死,至少你还给他留了条舌头说话." 江意澜讶然,她的确不狠,只是给朱冀翼搞了些小麻烦而已,对于他这种名声本就不好的人,再加上一条也无所谓. 听了沈夜天的话,她竟然有些后悔,是应该再下狠手的. 她缓缓的摇了摇头,"既然沈公子.[,!]早就想到了,就该早早的提醒一下,或者干脆推一把也好,白白的错过了这大好的机会." 沈夜天见她面带懊悔,不禁呵呵笑起来,夕阳如火照在他脸上,使得他绝美的脸上多了几分妖艳. 今天他本不想见江意澜,却见到朱冀翼出现在闲云庵,遂想去提醒下江意澜最好不要出门,谁知恰见到她跟着许真出门,于是一路跟下去,就看到精彩的一幕戏. 他差点就要露面拍手叫好了,这个小女人,表面看起来简单,心计却深得很. 江意澜看着他美的比花更令人炫目的脸,有瞬间的呆怔,回过神,她问道,"沈公子一定去过很多地方,您去过边关吗?去过暖洋吗?" "暖洋?"沈夜天诧异的看她一眼,"你知道暖洋吗?" 江意澜淡淡的笑了笑,"当然知道了,如今大平国与桂朝大战,暖洋失守,即使不知道暖洋在哪里,关于那边的事多多少少还是能听到一些的." 沈夜天露出个了然的神情,黑沉的眸里射出两道亮光,投在她脸上,多了几分深意,"听说骆家的人投敌了,暖洋失守乃意料之中的事." 江意澜重重的哦了一声,目中露出一丝怪异,只一霎便又恢复了常色,"沈公子似乎对大战很熟悉,大平国您去没去过呢?" 这回轮到沈夜天目露惊疑了,定定的望着江意澜,"你对大平国很感兴趣吗?你知道大平国是怎样的国家吗?" 江意澜蹙眉想了想,才道,"我曾经看过大平国的列传,印象中,他们英勇善战自强自立,是个很强大的小国." 沈夜天原以为她会把大平国评价为蛮夷之邦,没想到她竟是这般理解,心下不由得一动,嘴角微扬,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漫天的红光下耀的人眼发晕. 江意澜望着他,竟有些不敢再看下去的感觉,这男人实在太妖艳了. 沈夜天面上甚至露出丝丝稍纵即逝的得意来,但很快脸上就浮出黯淡,亦多了几分嘲弄,"强大?如果真的强大何须把皇后当做人质交到别人的手里去?我看是懦弱才对." 瞬间他面若冰霜,周身结了冰一般,冷凝来的周围空气. 对此江意澜亦是不耻,但她却不会如此激动,毕竟不是身在大平国,终是做个局外人来看,即使知道了沈妈妈的身份,她仍是把沈妈妈当做身边的亲人一般,从未把她当做大平国的皇后. 此刻见沈夜天陡然变了脸色,稍稍有些奇怪,却又想许是男人的所谓的大男子主义在作怪,遂并未往深里想,只淡淡的道,"或许大平国有自己的想法,或许只是蛰伏待机,如今他们不是开始征战了吗?" 沈夜天瞥了江意澜一眼,"如此看来,你倒是不恨大平国攻打桂朝吗?" 江意澜平静的脸上陡然变冷,目光也变得犀利尖锐,冷冰冰的道,"没有不恨战争的,上位者喜欢用战争来满足一己私欲,苦的却是老百姓,所有的野心都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浇筑而成的,大平国,刽子手而已." 沈夜天讶然,张了张嘴巴,又合上,最后又张开,"你刚刚才夸了大平国,怎么这会就成刽子手了?" 江意澜狠声道,"说刽子手都是轻的,这一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总有一天死了的魂灵们会回去报仇." 沈夜天冷哼了哼,低声轻喃,"我可不信什么魂灵不魂灵的." 江意澜沉浸在恼怒里,并未注意到他说的什么话,原本的好心情都被这短短的交谈而驱散了. 战争,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她静立远眺,血红的残阳挂在半空中,像一张大嘴朝山角吞下去,似是要把整个人间都吞噬掉. 沈夜天亦不再言语,沉默的望着江意澜,她沉静如水的侧脸上似是蒙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将她团团围住,让人看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未完待续)I752 第二百零五章 牵连 离开闲云庵的沈夜天回到住处,心情似乎极其不佳,阴沉着脸斜着身子靠在五虎下山红木椅上,沉默不语. 玄虎与断武早已习惯了主子的沉默,并不觉得奇怪,仍旧像往常一样回禀探听到的消息. "爷,蓝翎王分别给镇守东南西北边境的四大将军写了信,又暗中调动了守城的兵将,怕是要提前动手了." "爷,此时正是好时机,咱们还是先回去吧,等一举攻下桂朝,到时候一定能找到太后." "爷……" 沈夜天摆手打断他们的话,冷声问道,"沈妈妈的事查的怎么样了?现在人在何处?" 玄虎看一眼断武,两人都有些无奈,却又都能理解主子此时的心情,主子放下江山冒险来到桂朝,为的就是找到太后,以主子的个性,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玄虎如实禀道,"江意澜离开武骆侯府的时候带了两个人,一个是叫月笼的丫头,一个就是沈妈妈,奇怪的是沈妈妈到了闲云庵就不见了踪影,据说是与辛缘师太出去化缘了,但辛缘师太今日已经回来,沈妈妈却不见人影." 沈夜天双眉紧蹙,却并未说什么. 玄虎略一顿,接着说下去,"江意澜平日对沈妈妈很好,沈妈妈也对江意澜忠心耿耿,江意澜出嫁和离,沈妈妈都寸步不离坚定不移的跟着." 沈夜天眉头锁得更紧,沈妈妈会是母后吗? 他的心沉了又沉,温柔高雅的母后竟然做了别人的婢仆,还对其忠心耿耿,他实在难以相信,更不想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顿时心如刀绞,越发坚定了找到母亲的决心. 断武实在有些忍不住了.提醒道,"爷,不如您与玄虎先回去.属下留下继续寻找太后,国内事务繁多,您实在不宜离开太久啊." 沈夜天冷冷的瞟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轮到你替爷做主了?" 断武心下一沉,不敢再说,玄虎也不敢再劝了. 两人静默着.亦不再多说一句话. 良久.沈夜天长长的叹了口气,眸子里冷光骤失,语气也缓和了许多."你们不必担心,爷自有分寸." 玄虎与断武相视一眼,心下都有些惊讶,其实主子不必说他们自能理解主子的用心,这么多年,他们一直跟在主子身边从未离开,主子的心事他们最明白.太后是主子心里强大的动力,也可以说主子能走到今天,完全因着太后,如果寻不回太后,即使坐拥天下主子都不见得开心. 两人齐声道,"属下谨遵爷吩咐." 沈夜天疲惫的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悄悄退出去,静立在门外. 文江侯府暖香院里.文江侯太夫人趴在炕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几个丫头围着轮番的劝解都劝不住,均急的团团转. 猩红珠帘子被人挑起来,江微岸与丘氏并肩走进来,瞧此情形,默默对视一眼,江微波便先行迈出一大步到了炕前,温声道,"母亲请保重身体,父亲已经去打听消息了,一有消息就会让人送回来,牢里头也都派人打点过了,二弟不会受罪的." 太夫人蓦地抬起头来,双眼肿的桃儿似的,抽抽噎噎的道,"你也别哄我了,你当我不知道呢?他犯得这是什么事?拦截战报这是小事吗?皇上本就……" 意识到屋里头丫头婆子诸多,她忙住了嘴,立在一旁伺候的流露朝几个丫头使个眼色,纷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太夫人这才接着道,"皇上正愁着抓不住咱们的把柄,这下可好了,直接把刀子给递过去了,还不把咱们捅个你死我亡的吗?" 她越说越激动,直气的全身哆嗦起来. 丘氏急忙上前扶住她,柔声劝道,"母亲,事已至此,咱们只有赶紧想办法,您若哭坏了身子,岂不更糟糕?话虽如此,到底还是要讲究证据的,无凭无据的谁也不能强加在他身上不是?这事儿或许还有转机." 太夫人擦了擦眼角,张嘴正要说话,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大哭声,"母亲啊……母亲……" 杨氏跌跌撞撞的冲进来,连滚带爬的冲到炕边跪下,抱住太夫人的双腿就放声痛哭起来,"母亲啊,您要救救二老爷啊,这一回怕是遇上大难了,媳妇给您磕头了." 她松开太夫人的腿,膝行后退两步跪在地上砰砰磕起头来. 丘氏忙上前拉住她,轻声劝道,"母亲才刚停了哭,你别再招惹母亲了,有什么事起来再说吧." 杨氏却猛的甩手将她推开,冷眸狠狠的瞪了丘氏一眼,尖声道,"被抓的又不是你男人,你当然不哭了,二老爷可是母亲的心头肉啊,是母亲的亲生骨肉啊,母亲能不能难受能不哭吗?但凡你们拿他当亲兄弟看,也不会这样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了.母亲啊……亏得您事事都向着他们呢,您瞧瞧,您瞧瞧啊……" 丘氏气的面上红一阵紫一阵,站稳身子转了头就要朝外走,但见江微岸朝她递个眼色,她紧咬着牙生生忍了下来.[,!],仍是回了头扶住太夫人,勉强道,"母亲,二弟出事,我们也是难过着急的." 太夫人恼怒的瞪了一眼杨氏,怪她说话太直白,白白的得罪了人,看了看江微岸,低声道,"你们的心母亲明白.她这会子得了失心疯,你们也别放在心上,你二弟出了事,她终是难过的,又没有别的法子,你们不要生气才好." 说着太夫人一阵剧烈的咳嗽,越咳越厉害,似是要喘气不过气来似的. 江微岸疾步上前,急忙在太夫人后背上轻轻的捶打着,嘴里焦急的道,"母亲不必着急,当心身子要紧." 过了好大一阵子太夫人才缓过气来,一张脸已憋得通红,又泛着些青紫,煞是难看. 丘氏劝道,"母亲,您一晚上都没合眼,还是歇一歇吧,媳妇儿在这伺候着,有什么事再把您叫醒." 杨氏目中怨恨滔天,哪里还容得下丘氏在这里讨乖卖巧,当下便站起身来,哭着又趴到太夫人的身上,"母亲,虽然老爷不在,您放心吧,媳妇会把您伺候好的,也算为老爷尽了孝道,那些个不怀好意的表里不一的呆在您身边媳妇儿可不放心呢." 太夫人心里一阵发闷,恨不能伸手把她推出去,但当着丘氏的面她又不想让杨氏太下不来台,遂厉声道,"你这是什么话?老二又不是回不来了,你这是哭丧呢?来人,快把二夫人送回去." 流露与流月在外头听着二夫人闹得实在不像样子,一听到太夫人的吩咐,马上奔进来,一左一右扶住杨氏就往外走. 杨氏挣扎着,因着心底实在难受又一夜未眠,精神不济体力也不略有不支,硬是被拉着出了房门. 太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眼里的泪又如珠子般落了下来,"你们莫要跟她一般计较,她是真心疼你二弟才会如此,许是太害怕了吧." 江微岸躬身低声道,"母亲放心,她亦是一片真心,您也不要生气才好,让丘氏留在这里伺候您,儿子再出去走一走,好歹的再打听些消息,托人给二弟送些东西进去." 太夫人似是很感动,一把抓住江微岸的手轻轻的拍着手背,泪珠子落在江微岸的手上,一片冰凉,"多亏了还有你们两个懂事的,不然,母亲可真要哭死了." 江微岸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母亲,您歇一歇吧,我这就出去." 太夫人擦擦脸上的泪,摆摆手,"赶紧去吧,不必担心我,这里由你媳妇伺候着就行了." 江微岸默默的看了一眼丘氏,转身出门,走到院门口恰碰到文江侯回来,忙迎上去问道,"父亲,怎么样?" 文江侯一脸乌黑,朝屋里头瞟了一眼,"你母亲怎么样了?" "这会子不哭了,丘氏正在里头陪着呢."江微岸又问道,"父亲,二弟的事……" 文江侯冷冷的哼了一声,"他自己作死就算了,却还把咱们这一家子都拉上,你随我去书房说吧." 许是怕老妻哭缠,他竟有些不想进暖香院,索性转了身直奔前院书房. 江微岸自是在后头跟着,隐隐察觉出文江侯的怒气,亦不敢多作声. 进了书房,文江侯一脚踢翻了放在书案后的木椅子,暴怒道,"这个孽障,原指望他能凭着自己的本事为咱们挣一份家业,至少也能给江家带一份荣耀,却不想竟是愚蠢至此." 江微岸吓了一跳,父亲一向温文尔雅,断不会做那粗鲁之事,这会子竟然动起脚来,可见气的不轻. 他沉声问道,"父亲,到底怎么回事?二弟因何跑到吴家医铺去抓人?" 文江侯冷冷的哼了一声,"因何去?还不是因着蓝翎王,我问过他身边的小厮了,他去了一趟蓝翎王府,出来后便直奔吴家医铺去了,定然是蓝翎王指使他去做的,可他在牢里又死活不说实话,硬是说自己听了消息带人去的,可他带去的那两个人明明就是蓝翎王府的人,难道皇上查不出来吗?这点心思都没有,还想做忠臣,我看他打死在牢里好了."(未完待续)I752 第二百零六章 他,真的不行了 江微岸吓得倒抽一口冷气,蓝翎王的事江意澜在信中略有所提,但却说的并不详细,只说让她防着蓝翎王府,谁知江微波竟然真的跑去为其办事了,还是办这种事。 他禁不住问道,“二弟挨打了吗?” 文江侯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打死了才好,打死了咱们都跟着素净。” 顿了顿,他缓了口气,“我根本没见到他,连他关在哪里都不知道。” 江微岸更觉得奇怪,“二弟纵然犯了事,但也不必关的如此严密吧?难不成还有别的什么事?” 文江侯面色更沉,“这些年蓝翎王悠闲自在,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但越是这样越让人不放心,他做的不过是表面功夫,许是只为了蒙蔽皇上而已,至于私底下就很难说了,这些日子微波也劝过你吧?这些事连在一起,你说还能有什么事?” 江微岸冷汗直流,整个后背冰凉一片,“父亲,您是说……” 文江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一切都还只是猜测,若是真的,咱们文江侯府就麻烦了。” 江微岸身子晃了晃,“只怕皇上已经开始警惕文江侯府了吧?” 文江侯默不作声,武骆侯府才被软禁起来,这么快就轮到文江侯府了,这是巧合还是有心人的故意为之呢? 他不能不往深里想一层了,毕竟关系到整个文江侯府的安危,他必须提早做准备了。 他深邃的目光透过窗户望向远处,想起武骆侯,禁不住在心底暗叹一声,老家伙,你有没有想到今日所发生的事呢?如果你还在就好了,咱们也好商量商量。 江微岸望着文江侯。也陷入了沉思。 四月的天,白日里充斥着热气,到了晚上如水般凉爽的轻风吹拂着。煞是惬意。 花园里繁华似锦,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香气,月光倾洒而下,迷蒙一片。 寂静的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偶尔还夹着些珠佩叮当的响声。 月光映照下,一条纤长的影子落在地面上。袅袅婷婷婀娜多姿。 她手上提着个食盒。绕过花园朝后院走去,在一间极小的屋门前停下,摸索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低声叫着,“世子爷。” 朱冀翼正躺在一堆柴草上望着窗外的圆月发呆,琢磨着怎么从这间小屋子里头出去,听到门响,他立马直起身子来,沉声道。“谁?” “世子爷,是黛儿。”江意黛摸着黑走进来,将食盒放下,借着月光从食盒里拿出火折子,将一盏八角宫灯点亮,挂在屋角一根柱子上。 食盒里冒出一股子饭香。朱冀翼冷冷的瞟了一眼江意黛。见她从食盒里拿出几样小菜,并未多说。 江意黛扣上食盒。将饭菜摆好,笑意盈盈的道,“世子爷,黛儿怕您饿着,专门为您做了爱吃的菜,您快尝一尝。” 朱冀翼真是饿了,被关在这柴房里,居然连饭菜都不给送,看来父王真是生气了。 他看也不看江意黛一眼,拿起筷子一阵通吃,果然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似乎比以前那些还要好吃,如果不是心情不好,他一定都能吃光。 江意黛见他吃的开心,咯咯笑着偎在他身边,拿着香帕时不时的在他嘴角上擦一擦,娇媚的柔声道,“世子爷,您慢着点吃,别噎着,别噎着呀。” 她绵软的身子几乎全贴在他身上,胸前高耸的突起不时的在他身上揉搓着,被挤压的愈发饱满。 朱冀翼侧过头,见她只外头披着一件暖红色轻纱,而里头穿了一件低领子的斜襟中衣,露出胸前一大片皮肤,白皙光滑的肌肤在朦胧的宫灯映照下泛着一层白光,尤其抵在他身上的那两团绵软,晶莹剔透圆润如玉。 他嘴里还咬着一块鸡肉,不及嚼碎,狠狠的咽了下去,舌尖在唇上舔了舔,低头便埋进高耸的胸前舔舐起来,恨不能将其当*肉吃进嘴里去。 江意黛半仰着脑袋伸手抱住他的头轻轻的揉搓着,柔若无骨的身子攀附在他身上缓缓而动。 温软香玉在舌尖跳动,刺激着朱冀翼,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扯开江意黛腰间的带子,一只大手摸到软绵绵的圆臀上,轻压按摩,直逗弄的江意黛喘息连连。 他身子往后挪了挪,后背靠在墙上,两手一拉便将江意黛整个的拉进怀里,使其两腿叉开坐在他身上。 他身下某处瞬间顶起,隔着薄薄的衣料似是急着凸出来一般,在柔软的某处磨蹭着。 江意黛两条柔荑紧紧的缠在他脖子上,低低的喘息着,衣服已被拉扯开,酥肩半露,面色潮红,说不出的妩媚诱人。 朱冀翼见她这般模样,愈发动情,含住她娇艳红唇啃噬吸吮,直逗的她不能自已,连声胡乱的叫着,“爷……爷……爷……” 享受间,她还不忘了此行的目的,勉强支撑着一只手塞进朱冀翼腰间,摸索到涨的极大的某物,轻柔的揉弄着,慢揉细捻,很是用心又很是磨人。 朱冀翼禁不住低吼一声,紧紧的将她抱在怀里,似是要把她揉进体内一般。 她愈发的卖力,使尽全身解数勾弄朱冀翼。 朱冀翼终于忍不住了,胡乱的扯开自己腰间的腰带,露出直挺挺的某物,把江意黛身上的衣服撕去,一把按住她的身子坐下去。 出乎意料的坚挺顺利的进入湿滑的幽洞里,两人都舒坦的嗯哼了一声,江意黛竟情不自禁的扭动起身子来。 朱冀翼大喜,按住她的屁股猛的用力,直顶的她喘息不已,软软的趴在他身上。 正当两人情到深处,朱冀翼身下却蓦地一松,一股热流射出来,坚硬的某物瞬间变小了,软塌塌的从幽深的洞口滑了出来。 娇喘不已的江意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两手紧紧的搂着朱冀翼的脖子,身子使劲的往下按着,微闭着双眸低低吟道,“爷,快点,爷,快点啊……” 朱冀翼的身子却慢慢的僵硬起来,面色发青,冰冷的目光如利刀一般刺在江意黛的脸上。 江意黛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睁开双眸,眸中一汪秋水煞是动人。 “滚开。”朱冀翼声音冰冷,一把将她推开。 江意黛不由得望向某处,一脸的错愕,这才多大会就软了? 她面上神色愈发的刺激了朱冀翼,他抬起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狠狠的道,“贱货,没玩够对不对?” 江意黛一个趔趄朝后倒去,更是羞得满面通红,从地上起来爬到他跟前,柔声道,“世子爷,没……没……您,您只是太久没做了,太激动太兴奋了,没事,没,没事的。” 她越是这么说,越显得她心虚,越发显得她在撒谎。 朱冀翼抬起脚狠狠的踹在她身上,“贱货,是你太激动太兴奋了吧?滚,滚滚……” 他两眼狠狠的瞪着,犹如发了怒的狂狮要吃人一般。 江意黛吓得啊的一声连滚带爬的爬出柴房,吓得连衣服都忘记穿戴整齐,直冲到了花园里,她才躲在暗处穿好了衣服。 她全身冰凉的,不住的颤抖着,她本想勾弄的朱冀翼身不由己,然后求他去王爷跟前求情,好让王爷去皇上跟前替父亲求情。 可她却实在没想到朱冀翼,竟然真的不行了。 明明已经胀大了,明明已经进去了,明明很激动很兴奋,可他却实实在在的不行了。 她失魂落魄的往前走,一不留神从台阶上踩空,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咯在她细滑的肌肤上,她却丝毫不觉得疼,只满心满脑子的都在想着朱冀翼的事。 难道这一辈子她就要守活寡了吗? 不,不,绝对不行,她江意黛天生贵妇命,她还要进宫当皇后,绝不能就这样让朱冀翼不行了。 她胡乱的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进夜色里,渐渐没了踪影。 八角宫灯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照在朱冀翼身上,身下某处软绵绵的静躺在那里,顶尖上还闪着亮光。 它是那么的无力又是那么的无辜,软软的,似是累极了。 朱冀翼甚至不敢低头看它一眼,它真的不行了吗?真的不行了吗? 怎么会?怎么可能?怎么敢呢? 他目光稍显呆滞,许久都不敢低一下头,他甚至欺骗自己一切都是错觉,绝对不可能出现那样的事。 可再多的错觉都抵不过心底的恐惧,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霍然起身,忙乱的穿好了衣衫,迈大步子走出柴房,一路狂奔出了王府的大门。 什么天下什么帝王,他统统不要了,他只要他的男性尊严,只要它还能行。 他必须把它治好,而能治好他的只有女人,只有数也数不完的女人。 他一路狂奔着到了醉花巷里,他要让那些女人治好它。 次日清晨,他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抬回了蓝翎王府,朱昌勋气的暴跳如雷,当场命人狠打十大板,只打了一板子便有些心下不忍,遂又把人扔回了柴房,让人守着再不许出门。(未完待续m.)(未完待续)I752 第二百零七章 野外被人追 江意澜设计了朱冀翼,辛缘终是有些不放心,于是寻了个借口带她去了徐府。 徐老夫人听说辛缘回来了,亲自迎到院门口,“辛缘师太,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看到江意澜同行而来,自是十分开心,朝一旁的丫鬟吩咐道,“快去把小姐请来,她见了意澜一定高兴。” 辛缘双手合十,“劳动夫人亲自迎接,贫尼心下不安,老夫人精神好得很,想来心情不错。” 江意澜上前躬身行礼,“老夫人。” “快进屋里说话。”徐老夫人做个请的手势,“师太,近日我看了些佛经,正有些想不明白的呢,今日正好同我讲一讲。” 辛缘呵呵笑起来,“好啊,老夫人真是一心向佛,日日念佛诵经,难怪菩萨也保佑您。” 三人才刚进屋坐下,徐霭茵便来了,先与辛缘见了礼,便径自奔向江意澜,一把牵了她的手,“意澜妹妹,祖母与师太讲经,咱们在这里反而碍事,不如咱们出去说说话吧。” 不等江意澜说话,徐老夫人便摆手道,“你们年轻的小姑娘自去玩一玩吧,莫要呆在这里听我们说那些沉闷的东西了,霭茵,你带意澜好好的在院子里头转一转。” 徐霭茵很是轻快的回道,“祖母放心吧,我定会把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给意澜妹妹拿出来。意澜,咱们走吧。” 出了屋门,徐霭茵朝江意澜眨眨眼,小声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江意澜疑惑的看看她,“去哪里?” 徐霭茵却只管拉着她往前走,“去了你就知道了。” 江意澜原以为她说的是徐府里好玩的地方,谁知她七拐八拐绕到徐府的后门。从角门上钻进一辆马车,竟是奔着外头去了。 坐在狭小的马车里,江意澜眉角微蹙。轻声道,“姐姐,咱们就这么偷偷跑出来,不妥吧?万一老夫人找咱们,或者师太要回去了,找不到人。那可怎么办?” 徐霭茵胸有成竹的拍拍手。“这个你就放心吧,祖母与师太凑在一起讲经,没个半天时间是不会讲完的。那地方离徐府不远,咱们就过去看一看便回来,不会耽误什么事的。” 她说着凑到江意澜跟前,“你天天的闷在那庵里头,难道不觉得闷么?” 既然已经出来了,再说什么都没用了,索性就当出来散散心吧。江意澜微微一笑,“当然闷了,不过也没办法。” 徐霭茵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小声道,“我听说朱冀翼在闲云庵行下龌龊事,辛缘师太都闹到蓝翎王府里去了。这是怎么回事?” 江意澜张了张嘴想告诉她。马上又停下来,“姐姐既说那些都是龌龊事。就不必再提了。” 徐霭茵见她这般,愈发来了兴趣,“你的确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江意澜便道,“姐姐还是不要打听了,那些事您听着不妥。” 徐霭茵扁扁嘴,嗤了一声,“我听着不妥,你还不是一样的不妥?亏得我把你当好姐妹。” 江意澜正色道,“正是好姐妹,我才不能告诉姐姐,免得让人说我教坏了姐姐。” 徐霭茵却是个追根刨底的性子,人家越是不说,她心里越是痒痒,索性抱住江意澜的胳膊撒起娇来,“意澜好妹妹,求求你告诉我吧,我保证一定不告诉别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了。” 江意澜顿觉哭笑不得,好歹也是个姐姐,怎么还耍起赖来了? 她实在无奈,只好挑了一些简单的告诉徐霭茵,徐霭茵听的两眼直翻,一巴掌砸在车面上,“这还有王法吗?真给皇上丢脸,那许真小师父怎么样了?以前随祖母去闲云庵的时候,我是见过她的,模样长得确实好看,受了这样的侮辱不知还能不能活得下去。” 江意澜并未接她的话头,而是悄悄的转了话题,“姐姐,咱们这是要去哪里?快到了吗?” 徐霭茵挑起车帘子朝外看了看,“马上就到了,保管你喜欢。” 她全副心思仍是在方才的话题上,秀眉微挑,“意澜,你说那蓝翎王只有朱冀翼一个儿子,又是这么个混账东西,是不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真是个心思简单的,只道家家都如徐家一般教子严格低调呢?若不是蓝翎王纵容儿子,朱冀翼又怎会如此荒唐?说到底还是朱昌勋自己埋下的祸根。 江意澜见她念念不忘朱冀翼的事,恐她再追问下去,遂又道,“姐姐,怎么还没到呢?咱们出来有一会子了,万一……” 徐霭茵瞪她一眼,“好不容易带你出来一趟,瞧瞧你给吓得,放心吧,师太不会怪你的。” 马车咣当一下,车身微微一晃,徐霭茵便道,“到了。” 她挑起帘子钻出去,一跃蹦到车下,哪里还有半点大家闺秀的端庄稳重。 江意澜在她身后跟着出来,中规中矩的踩着木凳子下了马车。 原来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与草地相接的是一条小河,哗啦啦的河水欢快的流淌着,阳光下,河面上折射出万道光芒。 淡淡的青草香味弥漫开来,吸进鼻内,顿觉心神舒畅。 江意澜不由得深深呼吸几下,仰着脖子张开双臂,笑道,“这地方可真好。” 不知何时徐霭茵的手上多了个黑漆描红的木盒子,放到地上,打开上头的锁,赫然露出几个五颜六色的风筝来。 江意澜这才明白了她的用意,原来是拉着她来此处放风筝的。 徐霭茵朝她招手,“意澜,你快过来看看,我专门给你做的风筝。” 江意澜迈着小碎步奔过去,蹲下身看着被徐霭茵铺展在地上的风筝,红绿黄相间,并列勾勒出一个简单的人影。面容倒像是个骷髅头,甚为狰狞。 江意澜愣了愣,不明白为何专门为她做个这样的风筝。 徐霭茵微微一笑。拿起那风筝,捋了捋上头的线,“这阵子你犯小人,所以我让人在上头给你画了个小人的头像,等会子便把这小人给放出去,以后你就太平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江意澜不免有些感动。没想到徐霭茵竟是这么想的,遂道,“霭茵姐姐。真是谢谢你。” 徐霭茵白她一眼,“再同我说谢谢,我可要生气了。你会放风筝吗?” 江意澜摇摇头,“很久都没放过了,早就忘了,还不知能不能放起来。” 徐霭茵咧嘴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放心吧,我教给你,你若放不起来,我帮你放便是,无论如何都要把小人给放的远远的。” 江意澜呵呵笑着站起身来,“好。就听姐姐的。” 徐霭茵拿起那个雕刻着花纹的圆形风筝线圈。放出一段线来,缓缓的跑起来。“意澜,快跟我来,刚开始走的快一些,把风筝牵起来,然后再慢慢的放线,让风筝高高的飞起来。” 江意澜也拿起线圈在后头追上去,学着她的样子往天上放。 徐霭茵扯着线小跑了一阵,风筝果然缓缓的飞起来了,她放慢脚步,专心的放绳子,直到风筝飞向高高的头顶,她才停下来,指着天上的风筝兴奋的道,“意澜,你快看,飞的多高呀。” 江意澜呵呵笑起来,“姐姐真棒。” 然后转了头继续往前走,可任凭她快走慢走,风筝始终不往上飞,只在半空中呼扇两下便一头栽在地上。 徐霭茵哈哈的笑起来,“意澜,你过来拽着这根线,我帮你放起来。” 江意澜有些懊恼,扔下线圈走到徐霭茵跟前,紧紧的拽住那团线圈,又恐把风筝放飞了,小心的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徐霭茵见她如呆了一般,哈哈的大笑起来,“意澜,不必害怕,你可着劲的放线,然后慢慢的走,不会掉下来的。” 江意澜握着线圈,按照徐霭茵说的慢慢的放了放线圈,见那风筝稳稳的飞在天上,不由得一阵欢呼,“姐姐,你看飞的更高了。” 徐霭茵已拿了画着小人的风筝放上天空,咯咯的笑着,甚是欢快。 两人忙的不亦乐乎,谁也没瞧见不远处车夫已被人绑了塞进马车里,另有几人朝她们悄悄的走过来。 江意澜不经意间转了下头,忽然看见身后走过来几个男人,双手不由得抖了抖,手里的线圈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而那风筝因着受了钳制再也飞不出去,斜斜的往下落去,落到一般挣断了绳子瞟向远处。 徐霭茵大叫一声,“意澜,风筝跑了。” 见那几个陌生男人齐齐的奔过来,似是来者不善,江意澜心下微沉,忙提起裙子奔向徐霭茵,拽了徐霭茵的手就飞跑起来,“姐姐,快走,有男人来了。” 徐霭茵吓了一跳,手里的线圈一咕噜滚落在地上,刚飞起来的风筝登时一头栽下去,她一边跑一边转过头去看,果见身后几个男人也加快了步子朝她们追过来,顿时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意澜,这里我来过好几回了,平时都没个人来,今日,今日……” 江意澜沉声道,“姐姐快别说了,咱们快跑吧。” 徐霭茵喊道,“快喊救命吧,咱们跑不过他们的。” 江意澜急道,“姐姐刚才不是说了?平时没人来这里,这会子叫人有什么用?” 徐霭茵悔的肠子都青了,万一给这几个男人抓住,她们哪里还能落得好处?瞧这情形,他们定是有备而来的。 一时间,她吓得两腿发软,脚下的步子也凌乱起来。 江意澜回了回头,眼看着那四五个男人逼近了,脸色变得煞白,跑是跑不掉了。 她拉着徐霭茵猛然停下,双目炯炯逼视着那几个男人,狠声道,“大胆狂徒,你们要做什么?” 那五个男人眼看着就要追上了,正跑的飞快,差点稳不脚栽出去,见她们忽然停下,都停下脚步围了上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自救 徐霭茵吓得花容失色,紧紧的拽着江意澜的胳膊,却也强自镇定着,小声道,“意澜,你别怕。” 江意澜心里暖了暖,明明是她自己害怕的厉害,却还能想起安慰自己,她紧紧的握了握徐霭茵的手,低声道,“姐姐,咱们都不怕。” 她瞪着走过来的几个男人,沉声道,“你们要干什么?为什么一直追着我们?” 站在最前头是个高个子肤色幽黑的男人,他下巴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 他一双眼贼溜溜的在两人身上转了转,见一个貌美如花,一个文雅端淑,他一个街头小混混何曾见过如此美色?当下便馋的流起了口水,色眯眯的道,“小娘子,男人追着女人跑,你说还能做什么?” 跟着的四个男人齐声哈哈大笑起来。 徐霭茵一张脸白的纸一样,身子不由得颤了颤,厉声道,“大胆狂徒,你可知道我是谁?” 听她就要说出自己的身份,江意澜急忙拽了拽她,替她说道,“你们是半道上看到我们才追上来的,还是受了什么人的命令?” 这些人一看便知不是好东西,追了她们这么久怎会轻易放过她们?若知道徐霭茵的身份,只怕当场便会要了她们的命,杀人灭口才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刀疤男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吸溜了一嘴口水,“小娘子问这个做什么?这有什么区别吗?反正结果都是一样的,不过如果你们能顺着本大爷的话,或许我还能给你一条活路。” 江意澜心下转了转,叹道,“既然你这么说,那就是有人指使你们来害我们了,他们是给了你银子还是什么?” 刀疤男啧啧称奇。“你这小娘子不但长得好看,脑子也好使,本来是给了银子的。可现在又给了这么两个大美人,也算是财色双收了,小娘子,你们乖乖的,咱们找个好地方逍遥逍遥,你们若抵抗。那本大爷也只能在这里把事办了。” 江意澜故作平静。慢悠悠的道,“我们倒是不害怕的,横竖都是个死。也不觉的冤,反正自有人替我们报仇,你们不过是比我们晚到阴间一会。” 刀疤男目射利光,“本大爷活的好得很,小娘子放心吧。” 江意澜陡的哈哈大笑起来,嚣张里又带着些嘲弄,不屑的道。“死到临头了都不自知。你们害了我们,你以为他们就会给你银子让你享福去吗?别做梦了,杀人灭口你知不知道?如你刚才所说的,又能得银子又能得两个美人,这么好的事,他们为什么不自己来?却偏要找你们几个?你知道是因为什么吗?” 刀疤男怔了怔。此话正中他下怀。他本就在怀疑这样的好事怎会平白的落到自己头上? 他厉声道,“因为什么?” 江意澜哼了哼。“因为他们不过是把他们当做替死鬼而已,反正你们游手好闲的平日里又没人放在心上,即使死了也没人管,他们才落得清闲,等有人来查这件事为我们报仇的时候,也不过是查到你们的身上,到时候正好来个死无对证,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刀疤男气的咬着牙,这女人说的很对,他们几个本就是游手好闲偷懒耍滑之人,平日里也就是抢个小钱什么的,哪里有人管他们的死活? 跟在他身边的几个男人也有些心动,纷纷看向他,似是在等他下主意。 刀疤男犹豫不决,色眯眯的目光在江意澜两人身上扫了又扫,心里头实在痒得厉害,这样的女人他一辈子都见不到第二回了,错过这一次再也没第二次了,如果能和这样的女人睡一回,死也值得了。 江意澜见他目露邪意,心下便叫声不好,知道这男人色欲熏心,怕是要豁出性命也要得到她们两个了。 她摸了摸袖里的银针,朝刀疤男说道,“你不用多说我也知道是谁让你们来的,怕是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你过来,我告诉你,日后你们也好躲一躲,省的被人灭口了都还不知道死在谁手里。” 刀疤男面上一凝,“你真的知道?” 江意澜冷冷的笑了笑,“我得罪了谁难道还不知道吗?他们是不是让你们毁了我们的清白,然后再把我们带过去?” 刀疤男一怔,那人确实这么说的,让他们玩腻了再把人带回去,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你果真知道是谁?” “当然。” 刀疤男不再怀疑,趋步上前,走向江意澜。 徐霭茵吓得紧紧的攥住江意澜的手,江意澜手指在她手心里勾了勾,然后松了她的手,朝前走了一步,朝刀疤男道,“你低下头来,我只告诉你一人。” 刀疤男不疑有他,乖乖的低下头来,等着江意澜告诉他。 江意澜顺势靠近他,说时迟那时快,捏着银针狠狠的插在他头顶的百会穴上,刀疤男闷闷的哼了一声,顿时倒在地上。 对面四个男人只看到江意澜抬手在刀疤男头上摁了一下,却并未看到她手里的银针,见刀疤男倒下不动了,都吓得愣住了。 江意澜冷冷的瞪视着他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闲云庵辛缘师太的关门弟子,辛缘师太你们该知道是谁吧?你们若还想活命就赶紧滚,我只当没看到你们,否则下场与他一样。” 江意澜料定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遂搬出辛缘的名号来吓唬他们。 那几人果然有些胆怯,辛缘的名号他们还是听说过的,却未见过其人,只当她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现下见江意澜只是挥了挥手便要了刀疤男的命,便有些发怵。 见他们面色惊疑,江意澜装模作样的双手合十,“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无奈杀生,还请菩萨赎罪。你们都走吧,今日之事只当做了一场梦,梦中无因梦中亦无果,梦醒后,事事皆佛。” 几人见她说的煞有其事,当即便信了,转过身一溜烟儿跌跌撞撞的逃窜而去。 徐霭茵早已支撑不住,双膝一软瘫倒在地上,面色惨白如雪。 江意澜也吓出一身冷汗来,亏得这几个只是没见过世面的街头小混混,否则只怕难逃此劫了。 她抬起脚朝躺在地上的刀疤男狠狠的踢过去,狠狠的啐道,“死了也活该,让你再出来害人。” 徐霭茵还以为刀疤男真的死了,见她踢着一句尸体破口大骂,不禁惊骇道,“意澜,你……” 江意澜见她吓得要晕倒了,忙弯下腰扶住她道,“姐姐莫要害怕,我不过是封住了他头上的穴位而已,等会子他自然会醒过来。” 徐霭茵这才缓过神来,“我还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会这些。” 江意澜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前阵子祖母生病,霍世医常常来为祖母施针,我在一旁瞧着便学会了,不过我只会这一招,算作防身吧。” 当时她只是无聊才学了这一招,又同霍世威要了一根极细的银针,没想到竟多次用上了排场。 “姐姐,咱们快些走吧,这里太不安全了。” 徐霭茵忙点点头,羞愧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意澜,今日幸亏没事,否则就是我害了你。” 江意澜便回道,“姐姐说的什么话,你一片好心帮我放走小人,怎么是害了我呢?这些人也不是冲着你来的。” 徐霭茵惊道,“意澜,这么说,你真的知道是谁要害你了?” 江意澜心底冷笑,除了朱冀翼还能有谁呢?只是她没想到朱冀翼竟会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倒让她小瞧了他。 不过也要感谢他用了这群无勇无谋的废物。 两人相扶着往马车处走,身后陡然传来一阵冷冽的嘲笑声,“江姑娘好大的胆子,好深的心计。” 江意澜心下一晃,身子也不由得颤了颤,蓦地回过头,见身后立着个头戴斗篷的男人,宽大的斗篷挡住他的脸,看不清他的模样。 徐霭茵紧紧的靠在她身上,刚刚恢复过来的脸蛋儿瞬间又变得惨白无血色。 江意澜沉声厉喝,“你是谁?” 男人冷笑一声,“江姑娘不必害怕,我与他们不是一路的,也不是要害姑娘的,只是方才见到姑娘的手段与计谋,这才出来相见。” 江意澜突然觉得这声音似是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却又记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遂又问道,“你是谁?刚才的事你都看到了吗?” 男人点头,“不错,都看见了。” 江意澜冷冷的道,“既然你都看见了,又不出来相助,虽不与他们一伙,却也是间接帮了他们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拽着徐霭茵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心里却在盼着这男人千万不要追上来,只当个看热闹的便是。 走了几步,她陡的停下身子,他刚刚叫自己江姑娘,看来他是认识自己了? 她转过头,冷冷的看着那男人,面色沉静如水,“你到底是谁?” 那男人似是料定她会回头,沉声道,“姑娘如果能请我上马车,我便会让姑娘知道我是谁。” 徐霭茵惊叫道,“不行,不行,你到底是谁?” 江意澜略一沉吟,这男人虽神秘,却不像是要害她们,如果真要害她们,也用不着非上马车,难道是怕被人看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庇佑 轻风吹在脸上,阳光肆无忌惮的照在身上,许是由于紧张,江意澜全身都出了汗,里头的衣衫早已黏在皮肤上,十分的不舒服。 她终是点了头,带着那男人上了马车。 狭小的马车内因着挤进来一个男人而更显得拥挤,江意澜与徐霭茵端坐在马车后头,尽量与那男人保持着一小段距离。 江意澜看着他,冷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你是谁了吧?” 那男人取下斗篷,露出一张络腮胡子脸。 江意澜大吃一惊,面上多了几分警惕,“孙大人?怎么是你?你这是?” 孙隼苦笑一声,“姑娘不必害怕,此番我是来求姑娘帮忙的,并不会为难姑娘。” 江意澜更觉得奇怪,“求我帮忙?我能帮到你什么?” 孙隼目光转了转,在徐霭茵身上微微一扫,轻声道,“如今我被人追杀,不敢露面,还请姑娘收留,并护我周全。” “谁要追杀你?”江意澜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想寻求徐府的庇佑。 徐霭茵并未见过孙隼,此刻见江意澜认识他,便少了几分担忧,骇道,“你身为朝廷命官,谁敢追杀你呢?” 孙隼看了看江意澜,低声道,“蓝翎王。” 电光火石间,江意澜想明白了很多事,定定的看着孙隼,“蓝翎王是要杀人灭口吗?” 徐霭茵呆呆的愣住了,感觉这些事早已超出她关注的范围,离她那么遥远,可又是这么的近。 蓝翎王造反的事非同小可,江意澜自知轻重,当着徐霭茵的面,她没再多问。只是朝前头的车夫喊道,“把马车赶的快一些,尽快回府。” 见她这样。孙隼心下已知江意澜定是什么都知道了,不由得更加佩服这个表面看似沉静的小姑娘,在她平静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灵透的心,有勇有谋又有胆识。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赶走那几个人,他是绝不敢贸然出来相见的。他被人追杀逃四处逃窜。本想出城逃往别处,岂料城门口到处都是蓝翎王的人,他出不去。索性每日换个地方,苟且偷生。 许是天意如此,偏叫他看到了这一幕,他当即便决定出来相见,或许可以寻求皇后的帮助。 他相信江意澜一定会帮助他,因为只有他可以还骆家一个清白。 进了徐府,江意澜不敢贸然领着孙隼去见徐老夫人。又不敢把他一人留在外头,恐被人瞧见。 孙隼乃蓝翎王心腹,蓝翎王定是拼了命也要把他灭口的。 徐霭茵见她面色犹疑,知道事关重大,遂低声道,“意澜。放心吧。我带孙大人进去。” 孙隼感激的看她一眼,“多谢徐姑娘。” 徐老夫人果然还在听辛缘讲佛。屋里头传出两人低低的笑声。 徐霭茵率先进屋,“祖母,我带了个客人来,您见一见吧?” 徐老夫人正与辛缘相谈甚欢,瞥她一眼,“什么客人?你招待便是,我就不见了。” 徐霭茵有些着急,朝一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摆了摆手,“你们都退下去吧。” 徐老夫人甚是奇怪的看着徐霭茵,等着她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徐霭茵却转身出了房门,喊了江意澜与孙隼进来。 徐老夫人见她们带进来个披着大斗篷的男人,心下有些不悦,孙女儿什么时候跟陌生男人搅在一起了? 孙隼摘了斗篷扑通跪在地上,“孙隼求老夫人救命。” 徐老夫人与辛缘同时惊道,“孙大人?” 江意澜悄悄的朝徐霭茵招了招手,两人悄悄的退出门去,去了隔壁的耳房里坐着,正好坐在窗前的炕几上,将院子外头的情形瞧得一览无遗。 “爷,爷……”玄虎进了客栈,激动的大叫着,完全克制不住的兴奋。 断武在屋里头都能听到被他踩得咯吱咯吱木板响的声音,忙迎了出去,瓮声瓮气的道,“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唯恐人家不知道你爷住在这里。” 玄虎瞪他一眼,一脸的莫名兴奋,“爷呢?爷在不在?” 断武见他如此激动,甚为奇怪,“你得了什么宝贝高兴成这样子?” 玄虎急的跺跺脚,“爷在不在?” 断武略一点头,“正在睡觉。” “睡觉?”玄虎推了他一把,“快去把爷唤醒。” 断武瞪他一眼,“你不想活了?爷睡觉的时候谁敢叫醒?” 玄虎却不管,伸手推开门,压抑不住兴奋的声音里竟带了几分颤抖,“爷,爷……” 沈夜天其实早被他一路狂喊惊醒了,见他闯进来,慢吞吞的转过身来,低低的嗯了一声,沉声问道,“什么事?” 玄虎激动的脸都涨红了,“爷,爷,有太后的消息了,有太后的消息了。” 沈夜天蓦地从床上弹起身,一把抓住玄虎的衣领,“母后在哪里?在哪里?” 果然不出所料,爷一定惊喜坏了,玄虎忙回道,“爷,太后就在暖洋城里呢,您快些回去吧。” 沈夜天却变了脸色,蓦地松了他的衣领,冷冰冰的道,“你是想诓我回去吧?母后怎会突然出现在暖洋城里?” 玄虎没想到主子竟是这么想,愣了愣,后退两步单膝跪地,“爷,属下不敢欺瞒您,太后真的在暖洋城里,是丞相派人送来的消息。” 沈夜天面色一凛,“真的?太后怎会在暖洋?” 玄虎站起身,“太后与骆玉湛在一起,是骆玉湛护送太后去的暖洋。” “骆玉湛?”沈夜天阴沉的脸上忽的浮起一层淡淡的笑意,他忽然想通了很多事,马上站起身,“玄虎断武,马上收拾东西,速速赶回暖洋。” 玄虎与断武喜不自禁,齐声道。“是。” 辛缘带江意澜去徐府,本想借着讲经的缘由留在徐府,借此来保护江意澜。谁知江意澜却误打误撞的碰到了孙隼,并将其带到徐府里头,为了避人耳目,她们实在不宜多留。 辛缘无奈,只好又带着江意澜回了闲云庵,但经了白日的事。她越发的紧张。索性让江意澜搬去与她同住。 江意澜心下过意不去,坚持住在小院子里,并保证自己一定多注意。辛缘才不再勉强。 徐老夫人到底如何行事江意澜并不知晓,却能猜到其中凶险,亦盼着早日拨开云雾见天日还骆家一个清白。 吃过晚饭,月笼将盘子端出去,江意澜独自坐在炕上发呆,呆愣中,眼角瞟见一个人影走进来。并不是月笼。 她心下一惊,转过头去,却见进来的是沈夜天。 他定定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走进来,灿若晨星的眸子里似是点着一把小火炬,直直的望进她目里。 她仿佛被带进一个漩涡。美的令人移不开眼。 他缓缓的走进来。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带着无限的诱惑力。“江意澜。”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其名,带着一种莫名的温柔。 她的心竟不由自主的漏跳了几拍,仿佛有一股令人眩晕的力量注入到她的身体里,令她发痴发狂。 他又朝前走了几步,靠她近了些,低低的叫道,“江意澜。” 江意澜蓦地回过神来,面上微红,低了头道,“沈公子,有什么事吗?” “有。”沈夜天站住脚不再向前,“我来带你走。” “嗯?”江意澜惊愕的看着他,不知其所云,眨了眨眼问道,“你说什么?” 沈夜天淡淡的笑了笑,如一朵花在黑夜里盛开,使得周围一切都变得黯淡无光,“江意澜,我来带你走。” “我……”江意澜一个字刚出口,便眼睁睁的看着沈夜天突然伸手向前,拿着个东西在她鼻子上晃了晃。 一阵奇香钻进鼻内,她身子摇了摇,往前倒去,恰倒在沈夜天的怀里。 沈夜天脸上的笑意更浓,轻轻的抱起怀里的人儿,转身出门,消失在迷蒙夜色里。 玄虎与断武收拾好一切,只等着主子回来立即出发,待瞧见主子带了个女人回来时,都大吃一惊,又待看清那女人是谁后,直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断武最不懂拐弯抹角,砸吧砸吧嘴终是没能忍住,“爷……这……” 沈夜天冷冷的瞟他一眼,“什么时候走?” 玄虎狠狠的瞪断武一眼,上前回道,“爷,一切准备妥当,现在就可以走了。” “好。马上出发。”沈夜天抱着江意澜径自钻进马车里,把江意澜放在绵软的毛毯子上,望着净白如玉的肌肤,面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淡笑。 断武伸手扯扯玄虎的衣角,“爷,这……” 玄虎扬起马鞭子抽在马身上,小声道,“什么这那的,只要爷愿意回去,带个女人又算的了什么?难道你想让爷孤家寡人一辈子?” “当然不想了,可是……”断武觉得十分不妥,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噤了口不再作声。 钟鼓阵阵敲打着耳膜,江意澜意识有些模糊,朦朦胧胧的半醒未醒,只觉得这震天的响声实在让人难受,遂喊道,“月笼,外面干什么呢?” 沈夜天早已醒了,望着睡眼惺忪的人儿,嘴角又挂了一丝笑,低低的回道,“外面没干什么,你听到的是风声。” 江意澜霍然睁开眼,直勾勾的盯着沈夜天看了一阵子,猛然想起自己好像晕倒了的事。 她抬起头扫了一圈,意识到自己并未在房里炕上睡觉,而是在一辆豪华宽大的马车里躺着,差点又晕死过去。(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章 大平国陛下 她猛的坐起身,手撑着向后退去,后背抵在车壁上,"沈夜天,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沈夜天见她一副受惊吓过度的模样,遂温声道,"到了地方你便知道了,我又不会害你,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江意澜气的直瞪眼,"我哪里也不去,又没答应要跟你去什么地方,你这样算什么?挟持人质吗?" 沈夜天哧的笑起来,"挟持人质?我挟制人质去要挟谁?你以为我是那个笨蛋朱昌勋吗?" 江意澜终于意识到似乎很有些不对劲了,稍稍收拾了下混乱的思绪,沉声问道,"沈夜天,你到底是谁?" 沈夜天定定的看着她,深如黑洞的眸子里亮光闪闪,荡漾着点点不知名的兴奋,"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吗?江意澜,我发现我很喜欢你直呼我的名字,比叫我沈公子好听多了." 江意澜顿时气结,受不得他这般耍滑斗奸,稍显严肃的道,"你若不说你是谁,我便寻个机会跳马车,决不跟你去什么地方." 沈夜天不以为然,摇着头道,"我好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又不会害你,你何必如此?好像我是你头号敌人似的." 江意澜不想跟他痴缠下去,厉声道,"你再不说我就真的跳了,反正我有的是法子,撞头跳车咬舌,你拦也拦不住的." 沈夜天突地哈哈大笑起来,微微眯着的双眼弯成一条窄窄的缝隙,带着戌情,"江意澜,原来你还会这样啊?孤还真是小瞧你了,难道我母后就是看上你这点才跟着你的?" 孤?母后?江意澜震惊的看着沈夜天,容颜凤华绝艳.却远远比不上骨子里散发出来的王者之气,仿佛与生俱来的尊贵. 他居然是皇帝! 母后?看上她跟着她? 她直起腰差点蹦起来,伸手指着沈夜天."难道,你是大平国的国王,耶月天?" 沈夜天,不,应该是耶月天,笑的眉目入画."和聪明的女人说话真是一种享受.不用费那么多力气多做解释." 他又挑了挑眉,"虽然你是桂朝的子民,但直呼孤的名讳似乎欠妥吧?" 沈夜天.耶月天,她早就该想到的,只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耶月天竟然抛下自己的国家与两国交战的战场,在这种至关重要的危急时刻跑到敌国来,是孝心可嘉还是太过狂傲? 呼啸的风声传进来,江意澜猛然惊觉身在何处,也洞知了耶月天的意图."你要带我去暖洋?" 耶月天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额头上点了点,语中带了需溺,"总算说到正处了,听说我母后已经到了暖洋,你不想念我母后吗?我带你去见她." 因着他的突袭,江意澜狠狠瞪他一眼.面上露出一丝惊喜."二爷和沈妈妈到暖洋了?他们可还好?" 耶月天却懒洋洋的问道,"你是关心骆玉湛还是关心我母后呢?" "两者都关心."江意澜看着他.忽然问道,"暖洋失守,骆家的人怎么样了?" 耶月天很随意的道,"许是都死了吧." 江意澜心头微颤,一阵悲伤,面色凄然. 耶月天本是无心之说,却见她这般神情,心下竟有些不忍,改口道,"可能还都活着." 江意澜双眉紧蹙,锐利的光芒刺在耶月天脸上,"你带我去暖洋做什么?仅仅为了让我见见沈妈妈吗?" 耶月天瞟了她一眼,缓缓摇了摇头,"除了见母后,还有一点,因为我想带你走." 一想到她留在闲云庵里,很有可能再受到朱冀翼的骚扰,他就很想杀了朱冀翼再走,可杀得了一个杀不完所有觊觎她的男人,不如直接带在身边. 他的心颤了颤,为什么独独对她如此特殊呢?喜欢上她了吗? 江意澜不知该如何理解他这句我想带你走,但从他坦诚的眼里看出他并无恶意,甚至还带了一丝丝的炽热,这种眼神令她稍感惊慌,因为骆玉湛在望着她的时候,亦是同样的炽热,这是爱人之间才会有的炽热. 她默默的偏过头望着某个小角落,不想再说话,希望自己看错了,她需要时间理一理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或许此时她离开厩也好,既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还能尽快见到骆玉湛. 想到骆玉湛,丝丝缕缕的思念犹如蔓藤般在心底攀爬上来,不知他猛然见到自己,会是怎样的神情. 她忽然有些期待他们的重逢. 耶月天见她出神,骤然欺身上前,鼻尖几乎贴在她脸上,"别告诉我你在想另一个男人,我可听说你是被逼成亲的,骆玉湛,配不上你." 江意澜偏过头躲开他的亲昵,意有所指的道,"夫妻本是一体,只有两厢情愿并无配上配不上之说." 耶月天并不生气,坐正身子认真的看着她,"那你是自愿的吗?" 他愈是认真,江意澜的心里越是不安,她并不想给他任何幻想,遂道,"若我不想做,没人能强迫于我." 耶月天低低笑起来,"好一个会说.[,!]话的女人,不管怎样,我都要谢谢你救了我母后,你想让我怎么报答你呢?" 江意澜向一侧斜了斜身子,与他拉开一段距离,"我救沈妈妈并不图报答,很多时候沈妈妈也救过我." 耶月天却很坚持,"那只是你的想法,如果我非要报答你呢?" 江意澜直直的望着他,不卑不亢,一字一句的道,"那就停止攻打桂朝." 耶月天脸上的笑意渐渐消褪了,浮上一层薄怒,"桂朝皇帝生性多疑,就连骆家这样忠心耿耿的人都想除掉,为什么不让孤取而代之?孤相信,孤一定比他做的更好." 不自觉的他换回孤的称呼,此刻的他乃真正的帝王,全身都散发着不可一世的狂傲. 江意澜却叹了口气,"老百姓要的只是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而不是谁能坐稳江山,战争最后受苦的都是老百姓,你攻打桂朝是为了找到母亲,如今已经找到了,为什么不能罢手呢?" 耶月天冷冷的哼了一声,"孤要变得强大有什么不对?若我不强大,如何保护亲人爱人和身边的人?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送走做人质么?" 江意澜无言以对,知道他一味执迷于母亲被送走的事情里,或许这件事是埋在他心底最痛的伤. 人各有志,多说无益,她不再多说,默默的半靠着,安静下来. 良久,耶月天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不会再让身边的人受到伤害了,也包括你." 江意澜怔怔的望着他,接不上话来,他说的很认真,那诚挚的语气像一块重石一样沉甸甸的压在她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逼视着她清澈的双眸,"我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江意澜淡淡的笑了笑,"你长的很美,我现在就很喜欢你的,沈妈妈对我像母亲一般,你就是我的哥哥……" 耶月天温柔的目里起了一层涟漪,荡漾着些微笑意,"江意澜,我要做的不是你的哥哥,而是你的爱人." 他如此直白又是如此的坦诚,让人不忍拒绝,尤其是那双荡着春色的明亮双眸,犹如一汪深潭沉醉了人心. 但江意澜的心里早已住进了一个男人,那男人让她感到心安,即使他不在身边,当她想起他的时候,心底亦是平静的. 她看着耶月天笑了笑,"你是想以身相许来报答我么?" 耶月天没想到她会忽然这么说,还带着些促狭,微怔了下,才道,"你说以身相许,那孤便以身相许." 江意澜咧嘴轻笑,露出皓白如玉的牙齿,"好,那你可愿为了我放弃国王的位子?" 耶月天愣了愣,断然拒绝道,"不可能,做国王有什么不好呢?这样我才更有力量保护你们,不是吗?" 江意澜缓缓的摇了摇头,"于我而言,权力只是玩物而已,我要的是一心一意的爱." 耶月天不屑地瞥她一眼,"你所谓的一心一意的爱,骆玉湛就能给你吗?" 江意澜坚定的点点头,"是的." 耶月天面色低沉,向后推了推靠在车身的另一边,稍显清冷的道,"我会让你看到他对你的爱,到底是不是一心一意." "悉听尊便."江意澜缓缓的转了转身子,伸手开车帘子,一股冷风钻进来,她不由得打个寒颤,这才发现外头天还没亮,而车内却如白日一般. 她抬起头见高高的车顶上挂着一溜儿羊角宫灯,四周还挂着些晶莹剔透的装饰物,在光照下闪着耀眼的亮光. 这是一辆装饰的极其豪华奢侈的马车,车顶及四壁皆以琉璃勾勒,有专门的喝茶睡觉看书的地方,分别用格子间来做隔断,布置的高雅精致. 江意澜不禁感叹道,真是个会享受的人,坐在这样的马车里,竟然生出不愧此生的暗叹来.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里,他们谁都没再多说一句话,车里安静的如无人一般. 江意澜也尽量避免与之多说话,只盼着快些到达暖洋城.(未完待续)I752 第二百一十一章 她心中只有一个男人 纵然她十分的不想与耶月天说话,纵然她几欲打消耶月天对她的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她终究不是耶月天肚子里的虫子,无法知晓耶月天到底在想什么. 第二日的傍晚,他们来到一个小镇上,漫天的黄沙在半空中飞扬着,几乎将四周都包围住. 耶月天吩咐马车暂停,命令玄虎与断武下去采买东西,吃的用的. 等他们回来,把东西递进来,江意澜发现里头有一包绿豆酥桂花糕,还有一包女人的衣服,里头全都是单薄一些的,知道是专门为自己准备的,遂淡淡的笑了笑. 四月的南方一定很热了,自己还穿着北方的衣衫,定然受不了.这个耶月天还真是细心. 大多数时间耶月天都在车里翻看奏折,偶尔与她交谈几句,却不再似那日般急切与炽热,仿佛让她跟着只是为了解闷. 江意澜倒也没觉得难受,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闲暇时候便挑几本书看. 他们日夜不停的赶路,再加上玄虎与断武心急如焚故意将马车赶得飞快,到了第五日傍晚,他们终于到了暖洋城. 车外渐渐传来阵阵喧闹声,偶尔还夹着孩子们的欢笑声. 仿若许久不闻人音了,江意澜竟觉得有些亲切,她悄悄的挑了车帘子向外看. 挂在天边的一缕夕阳斜斜的射下片片红光,映照在大街上,街道两旁的铺子都还开着门,街上行人不多,却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几个小孩子追赶着嬉闹着,一副其乐融融的情形. 江意澜有些呆怔,这是暖洋吗? 据闻暖洋大战刚刚失守.大平国兵将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应是哀鸿遍野一片颓废才是,可这里.怎么都看不出大战的痕迹,就连这星民们似乎都看不出半点哀伤. 她放下车帘回过头来望着耶月天,目中尽露疑惑. 耶月天伸伸懒腰,伸开修长的腿交叉放在书案上,面上带着些疲惫,他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未合眼了.见江意澜看着自己.遂道,"怎么了?" "这是暖洋吗?"江意澜有匈疑. "自然是暖洋,有问题吗?"耶月天反问道. 江意澜摇了摇头.接着又点点头,心头涌上一股很复杂的感情,终是问道,"不是刚刚大战过么?怎么一点都不像?" 耶月天这才明白她奇怪的是什么,遂直起身子,定定的看着她,"你以为应该到处是死人到处是哭声甚至应该是一座废城才对.是吗?" 江意澜没回应,但已经默认了这样的看法. 耶月天眉角飞扬,露出一抹得意来,"暖洋还不值得我大平国烧杀劫掠,不过举手之劳,何须屠城?" 江意澜讶然.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解释.心下终是解不开的问道,"桂朝发兵几万.你丝毫不放在眼里吗?" 耶月天撇了撇嘴,薄薄的红唇抿了抿,"如果不是骆镇南跟着,暖洋早在我手中,虽说费了些力气,但还是如囊中取物,并无多大区别." 江意澜倒抽冷气,因着耶月天的狂傲更因着他的自信,他不是仅仅说说而已,而是用实际行动做到了. 他不但取得了暖洋,还使得暖洋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安静生活.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也不知道这之中他到底费了多少心思,但此时此刻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耶月天若要想征服天下,将无人能敌. 耶月天将她面上的惊讶尽收眼底,微微一笑,"闷在车里好几日了,不如下去走走吧,虽然天快黑了,不过街上还有人." 江意澜略一点头,弯着腰随着耶月天钻出马车. 江意澜待要踩着木凳下去,耶月天已揽了她的腰,双脚一点,稳稳的落在地上. 江意澜站稳脚跟,忙朝后退开两步,与他拉开一段距离,为他的亲近而有些不满. 耶月天丝毫不放在心上,温煦的目光比暖阳更让人觉得舒坦. 南方的轻风里都带着些热气,扑在面上,有些燥热,夕阳虽淡淡的,却也多了几分炽热. 江意澜只下车走了几步便觉得身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内里的衣服已贴在了身上,顿时有些想返回车上. 耶月天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天气,额上光洁清净,不见半丝薄汗. 他回过头看着江意澜,"是不是热了?" 江意澜蹙蹙眉角,闷闷的点了点头. 耶月天便道,"那还是回车上吧,等天气凉爽了,我再陪你出来." 说着他突然牵了她的手,向马车走去. 江意澜挣了挣,他却握的更紧了. 江意澜扯着他的手停下脚步,冷冷的道,"耶月天,如果你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耶月天也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她,却一直未松她的手,"是不是怕被骆玉湛看到?" 江意澜翻翻眼皮,"不管他能不能看到,都不许你这样,这是我的权利,我有这个权利要求你尊重我." 耶月天面上的笑意渐渐.[,!]变冷,缓缓的浮上一层怒意,"如果我非要这样呢?" "放开我."江意澜再次挣了挣,仍是无济于事. 似乎是故意的,耶月天又加了几分力道,几乎是把她的手紧紧的捏在手心里,捏的她白皙的手指泛着红色. 江意澜恼怒的看着他,他也生气的看着江意澜. 两人面对面立着,像是一对闹别扭的孩童,彼此不相让. 红彤彤的夕阳照在他们身上,仿佛将这一瞬间定格,美的入了画. 谢云畅远远的望着这一对金童玉女般的男女,情不自禁顿了顿脚下的步子,竟有些不忍上前打破这一美景. 他心里的惊讶越来越浓,而对立在耶月天身边的女子也起了浓厚的兴趣,他从未见过耶月天会如此认真耐心的对待一个女子. 他缓步上前.躬身行礼,"臣叩见陛下." 耶月天回了回头,有些不悦."丞相,何事?" 趁此机会,江意澜猛的用力,一把将手抽回来,小手上已浮起一层红晕. 接收到耶月天不悦的信号,谢云畅更对江意澜感兴趣了.直接忽略耶月天的询问.反问道,"陛下,这位姑娘是……?" 耶月天看看江意澜.嘴角带了一丝轻笑,"孤的未婚妻,未来的王后." 谢云吃了一惊,随即便哈哈大笑起来,"好,好,陛下请放心.臣一定为陛下准备一场盛大的婚宴." 江意澜气的目瞪口呆,怒喝道,"耶月天,你太过分了." 连玄虎与断武也惊呆了,傻愣愣的看着耶月天,难道这几天的时间.主子就把姑娘给拿下了?这速度也太快了点吧? 不过只要主子喜欢.他们自然也喜欢. 耶月天侧身瞟了江意澜一眼,悠长的眉毛紧了紧.带着需溺的意味,"有什么话咱们回到车上说去,乖." 这样的话更让人产生无限遐想,江意澜气的面红耳赤,耶月天这样的自以为是让她很生气,遂冷声道,"我是被你强行掳来的,与你并无关系,你还是先让我见一见沈妈妈吧." 她转过头对谢云畅道,"你是丞相吗?请问骆玉湛在哪里?我是骆玉湛的妻子,我要见他." 谢云畅登时傻眼了,情况似乎大大出乎意料. 耶月天黑着一张脸似是要把人吃了一般,他不敢多问,遂把目光转向玄虎与断武,见两人略一点头,他顿时明白了江意澜说的是真话. 这是什么情况?陛下掳了敌国大将的妻子,并要娶为皇后,这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能做上大平国的丞相绝非等闲,谢云畅眼珠一转,马上避重就轻的躬身道,"陛下,姑娘,请回府再说吧,大街上说这些,似乎有些不妥." 耶月天冷声道,"回府." 兀自转身,看也不看江意澜一眼,径自进了马车. 江意澜也暗暗松了口气,踩着木凳子也跟着上了马车,但她只坐在靠近车头的位置,与耶月天刻意保持着一段距离. 耶月天低沉着脸端坐在车内,周身结了冰一般. 良久,江意澜低声道,"耶月天,我待沈妈妈与亲人一般,而你,如果你愿意,你也是我的亲人,至于其他的,是绝对不能可能的." 耶月天抬起头,目中冷光闪闪,"是因为骆玉湛吗?" 江意澜直言不讳,"是,我心里只有他,这一生一世也只可能与他在一起." 耶月天冷眉横挑,冰冷的眸子里凝着一层冷霜,"那我杀了他." 江意澜面不改色的道,"你杀了他也不能改变我的心,我一样会守着他给予我的爱好好的活下去,也许有一天我累了,那我便追随他而去.你杀了他非但不能磨灭我对他的爱,反而因着我对他的怀念与留恋使得这份爱更加浓厚,你不知道吗?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美好的." 略一顿,她接着说下去,"你对我的感情亦是如此,因为得不到,所以才会更觉得美好,但其实并不像你所想的那么坚定那么深厚,你仔细的想一想,是不是这样?" 耶月天冷冷的道,"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孤不爱听." 江意澜叹口气,低声道,"无论怎样,请你尊重我,即使你是真的喜欢我,也请你尊重我." 耶月天别扭的转过头去,看也不想再看她一眼. 自小到大跟在他屁股后的女人数不胜数,什么时候轮到他巴巴的去求一个女人?别说是皇后之位,就是能与他共渡一夜,都有无数女人争着抢着. 而这个女人,他似乎真的没有一点办法.(未完待续)I752 第二百一十二章 未婚妻 暖洋城的提督府建的豪华奢侈,待客大厅的四根柱子全部用黄金铸就的金片子勾勒,厅内一应摆设都尽显富贵奢靡. 置身其中,如临黄金屋. 江意澜突然明白了耶月天是怎样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暖洋城的了,官员如此奢靡,其状亦可想象了. 耶月天端坐在金龙飞舞的檀木椅上,全身散发着不怒自威的威严,他面上冷冷的淡淡的,明明什么都没说,却令立在厅里的人都胆颤心惊. 他在大厅里环视一圈,最后落在谢云畅面上,"丞相,太后现在何处?" 谢云畅眉头紧锁,如实回禀,"臣只是收到了太后的亲笔信,却始终找不到太后在何处,太后坚持陛下不在,绝不露面." 耶月天神色微动,"太后的亲笔信?在哪里?" 谢云畅从袖里摸出一张纸,双手捧上,他曾经见过太后写给耶月天的信,所以一眼便能认出太后的笔迹.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耶月天只觉得双目发涩,目中浮现出一张温柔慈爱的脸,那是最疼他爱他的母后,世上对他最好的一个女人. 他微垂着头,将心底的涌动强压下去,把信折起来放进怀里,"你没带人去找吗?" 谢云畅为难的道,"臣亲自带人找遍全城,可是一无所获,还请陛下示下." 耶月天却呵呵的低笑一声,沉声道,"昭告全城,孤已回城." 母后在等他回来,他已回来,母后自会来找他的. 谢云畅躬身道,"臣已经贴出告示了.并邀请全城权贵来为陛下接风洗尘." "好."耶月天站起身,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谢云畅问道."骆镇南他们怎么样了?" 谢云畅面上露出一丝凝重,又带着些无法言明的意味,"臣按照陛下所说,本来可以活捉骆镇南骆镇西,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队人,武艺高强.把他们救走了." 江意澜心下大喜.压抑着不敢在脸上露出来,一定是潇楠带着山上的人把他们救走了,如此说来.他们都是性命无忧了. 她长长的舒了口气,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耶月天似是无意的瞟了她一眼,恰看到这一丝淡笑,眉角禁不住扬了扬,下令道,"继续追下去,活捉骆家的人." 江意澜眉头紧皱.淡淡的瞥了耶月天一眼. 耶月天扬扬手,"无事都退下去吧." 谢云畅第一个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出大厅,唯恐又被什么人为难,颇有几分逃脱的味道. 玄虎上前,禀道,"陛下.江姑娘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丫头婆子都在屋里伺候着呢." 耶月天走过来,朝江意黛瞄了一眼."走吧." 江意澜默默的跟着他身后,去了后院,一路上亭台楼阁柳绿花红,争奇斗艳,好一个繁花似锦. 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分列在屋门口,见她过来,齐齐迎上来,躬身行礼,"见过姑娘." 江意澜挑挑眉,淡淡的道,"我不需要这么多人,只留下一个就好了." 她指了指站在最中央的一个丫头,身着翠绿短衫墨绿百褶裙,模样儿也水灵灵的,"就你吧,你叫什么?" "奴婢叫茉儿."茉儿屈膝回道,她举止有度,言语轻柔,不像一般人家的丫头. 耶月天并不在这些事上坚持,朝其余三人道,"你们再去忙别的吧,姑娘这里茉儿伺候就行了." "是,陛下."三人屈膝行礼,亦是举止不凡,倒像是专门训练过一般的. 不用吩咐,茉儿上前搀住江意澜,斜着身子挑起门帘,"姑娘小心些." 江意澜嗯了一声,刚抬起脚又放下来,转过身对耶月天道,"多谢陛下款待,我累了,需要休息,还请陛下回避." 耶月天嘴角微撇,半句话没说转身走开. 茉儿不禁有些惊讶,姑娘似是不简单,与陛下关系匪浅,敢这么与陛下说话的,也就姑娘一人吧. 她心底里愈发的小心谨慎,尤其于细枝末节处丝毫不敢马虎. 寝房里弥漫着淡淡清香,黑漆描红的千工拔步床上挂着两个双鱼戏珠百惠子的花结,绣着大红牡丹的帐子垂拂在地面上. 茉儿上前挑起牡丹纱帐,拉开床上的锦被,"姑娘,您先歇着,奴婢端一些碎冰来." 江意澜略一点头,吩咐道,"给我泡一壶茶来吧." "是,姑娘."茉儿迈着小碎步不紧不慢的走出门去,腰间挂着的蝴蝶戏花荷包稳稳的丝毫未动,只这份走功便可瞧出她定是专门受过训练的. 江意澜并未上床,而是在一旁的贵妃椅上坐下,伸手推开了窗子,轻风吹进来,阵阵凉爽. 门口传来脚步声,有辛重,不似方才茉儿那般轻柔. 江意澜回过头去,见一个端着琉璃茶盘子的老婆子走进来,遂道,"不是已经说过不需要你们伺候了么?茉儿一个人就够了." 那老.[,!]婆子却并不听话,而是稳稳的来到她跟前,伸手将盘子里的茶壶提起来,倒了一杯茶递到她跟前,笑盈盈的道,"姑娘最喜欢喝的雨前龙井,我若不送过来,姑娘岂不是喝不惯旁的?" 她抬起头来看着江意澜,目光温煦和蔼. "沈妈妈?"江意澜激动的站起身来,一把握住沈妈妈的手,"妈妈,您怎么在这里?二爷呢?他怎么样?" 沈妈妈拍了拍她的手,"放心吧,二爷好着呢,只一点不好." 江意澜面色微沉,焦急的问道,"哪里不好?是不是腿上的伤落下毛病了?" 沈妈妈呵呵笑道,"只是太想姑娘了." 江意澜讶了讶,面色囧的通红,心底却是喜滋滋的,"妈妈,我刚才还听丞相说搜遍整个暖洋城都找不到您和二爷,您怎么混进这里来了?" 沈妈妈得意的扬了扬眉,"那是因为他们没搜提督府,自以为我们不敢进来,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江意澜看着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沈妈妈,忽然觉得耶月天的狂傲与此如出一撤. 沈妈妈反问道,"姑娘与天儿是怎么回事?刚刚我看到姑娘还以为认错了人,没想到真是姑娘来了,天儿带姑娘来的么?" 江意澜感叹一声,"妈妈,真是一言难尽啊,咱们费尽千辛万苦把您送回来,结果陛下却去了厩找您,陛下知道是我收留了您,便把我也给带回来了." 沈妈妈半信半疑的问道,"只有这些吗?仅仅如此而已吗?我怎么听她们都说陛下带了未婚妻回来呢?" 江意澜的脸马上又红了起来,面上有些怒意,"妈妈,这,真是一言难尽啊,您们走了之后发生了很多事,陛下更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我还要请您帮忙呢,我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妈妈颇觉惋惜,笑了笑,"姑娘,不是我夸自己的儿子,说了要娶你,日后便一定会对你好的." 江意澜愕然,以为沈妈妈也想到别处去了,遂急的跺了跺脚. 沈妈妈马上道,"姑娘误会了,我只是说说而已,姑娘心里只有二爷,二爷心里也只有姑娘,我岂会做拆散鸳鸯的事?只是怕天儿抹不过这个弯来." 江意澜这才释然,轻声道,"妈妈,所以才需要你帮忙,对了,您见过他了吗?" 沈妈妈神色有些激动,"刚刚人太多了,我没敢露面,我,我有些紧张." 远离家乡的人总有一种近乡情更怯的感觉,沈妈妈亦是同样的心情,既想早点与儿子相认,又担心儿子已不再是心目中那个乖巧懂事的儿子. 她这样的心情,江意澜甚为理解,遂劝道,"妈妈,咱们远在厩的时候,从没想到大战过后的暖洋会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情形,满脑子里想的不过是杀戮鲜血死亡,可事实上陛下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不会随意杀人,还有他不顾性命去厩寻你,这些都足以说明,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对你的心始终未变." 沈妈妈鼻间微酸,目中带了点点泪光,"姑娘的话我自是明白的,我……" 屋外忽然传来茉儿的声音,"陛下." 沈妈妈身子一僵,双目圆瞪,死死的盯着门口,一双手紧张的握在一起. 江意澜轻轻握了她的手,拍了拍,"妈妈放心吧." 门外闪进来一团宝蓝色,越发衬的耶月天身材修长,气势逼人. 他似乎没料到屋里还有另外的人,微微的怔了怔,待目光落在沈妈妈脸上,蓦地呆住了. 沈妈妈望着那张令自己朝思暮想的脸,与记忆里那张小小的含着微笑的脸蛋儿印合在一起,目中的泪不断的滚落下来. 静默良久,沈妈妈终于低声喃道,"天儿……" 耶月天乌黑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亮光,蒙上一层水雾,双膝一弯跪在地上,低低的唤了一声,"母后." 沈妈妈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头,哽咽不已,不住的叫着,"天儿,天儿,我的天儿……"(未完待续)I752 第二百一十三章 乍然相见 乍然见到母后,耶月天的心瞬间沉沦,梦中相见的情形便如现在一般浮现出来,多少次他在梦中唤着母后,多少次渴望母后能抱一抱自己。 终于在这一日全都实现了,他两肩耸动,趴在沈妈***怀里,抽泣难言。 见此情形,江意澜的鼻子也酸了酸,目中涌出泪水来,悄悄的退出门来,将这空间留给这对久未谋面的母子。 外头天色已暗,轻风吹过,总算多了些凉意。 院中的桂树上挂着一盏灯笼,将院子里照的朦朦胧胧,墙边栽种的葡萄顺着架子攀爬上来,爬满了一面墙。 她缓步走到葡萄架前,借着朦胧的灯光,看到葡萄藤上挂着的一串串紫色的葡萄,不禁有些惊讶,葡萄在四月就熟了么? 她伸手摘了一颗在衣角上擦了擦,放进嘴里,一股酸甜在舌下蔓延,十分爽口。 她伸手再去摘,手腕忽的被人握住,重重的一带,她整个身子一歪向一侧倒去。 她吃惊的张嘴欲叫,嘴巴却瞬间被人堵住了,整个身子已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的味道充斥在鼻间,她顿觉心神荡漾,两只手攀住他的脖子,半仰着头任由他索取。 骆玉湛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在她香甜的唇瓣上吸吮碾磨,身子稍稍一转,便将两人隐匿在葡萄架后。 虽只分离了十几日,却像分别了几年一样,他贪恋的亲吻着她的香唇她的面颊她的鼻尖她的眼她的眉毛,她一切的一切,恨不能吻住她一生一世,永不分开。 他将她的身子抵在墙上,不满足这样的亲吻,一只手伸进她衣襟里轻轻的揉搓着。 她半眯着眼,顿觉身上传来一阵颤栗,令她感到愉悦却又觉难耐,她不由自主的弓着身子挤向他的身子,明明热的很,却想再靠近些再靠近一些。 他的手顺着衣领一直往下,到了腰间被纤细的腰带挡住,他伸手去拉那腰带,却被她的手按住。 他松开她的唇,在她耳边吹气,低声呢喃,“怎么了?” 江意澜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新鲜的空气吸进鼻内,她才缓缓清醒过来,断断续续的道,“这,这里,不行……不行……” 骆玉湛吐气如兰,气息不稳的道,“那你说哪里才行?我们马上去。” 江意澜羞愧难当,一颗心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哪里也不行,现在……不行……” 骆玉湛紧紧的搂着她,柔软的身体碰触着他身上每一处,诱惑的他情难自禁,只想马上把她按到吃干抹净。 她两手揽住他的腰,凑近他,张口在他胸前咬了一下。 胸口隐隐的疼非但没让他清醒过来,骆玉湛反而更觉难以忍耐了,紧紧的贴在她身上,低声道,“我太想你了。” 虽处在暗中,看不清他面上神情,但江意澜却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火热与紧绷,遂推了推他,“这是在别人的地方,千万不可。” 骆玉湛拉着她的身子又往身上狠狠的贴了贴,这才含着几丝怒意的道,“耶月天的未婚妻,到底是怎么回事?” 感觉到他手上多了几分力道,江意澜反而起了一丝逗逗她的心,遂道,“耶月天让我做他的皇后,爷说好不好呢?”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柔媚而又娇弱,撩拨的他心下痒痒,让他心头怒火更甚,一个向前又将她抵在墙上,狠声道,“不好,你是我的女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骆家的二NaiNai。” 江意澜幽幽的道,“可是咱们已经和离了,皇上亲自下的圣旨呢。” 骆玉湛低头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又顺势舔了舔她光滑的脖颈,“皇上能下旨让咱们和离,能下旨不让咱们行事吗?不如咱们现在就洞房,木已成舟,哪个还敢都说?” 江意澜身上又起了一层颤栗,推了推他,沉声道,“蓝翎王怕是要提前行事了,据耶月天所说,朱昌勋写了几封信送给东南西北四个边疆的将军,并且调遣了京城守卫兵,怕是不妙。” 骆玉湛兀自皱眉,一点不想与她谈那些事,“那又怎么样?他注定了要失败。” 低下头又要亲吻江意澜,江意澜偏着头躲开了,有些焦急的道,“武骆侯府和文江侯府都还在他手里呢,你不担心?” 骆玉湛冷冷的哼了一声,“在他手里的只有蓝翎王府,他就只有等死的份。” 江意澜见他说的铿锵有力,便道,“你们已经做好了安排么?二叔三叔还有大哥怎么样了?” “他们都很好。”骆玉湛声音沉闷,心中更是郁闷,又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你关心这个关心那个,是不是应该关心关心你夫君我了?你夫君急切的需要你的安稳。” 江意澜低声道,“别闹了,耶月天和沈妈妈还在屋里头呢,被他们看到,我还有脸见人吗?” “有脸见我就好了。”骆玉湛说着低头攫住她的嘴,又是一阵吸吮碾磨,比方才更缠绵更撩拨人心。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说话声,“母后,您的房间都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孩儿便昭告天下,大平国的太后回来了。” 沈妈妈阻道,“不必着急,国事要紧。” 耶月天冰冷的目光朝葡萄架瞟了瞟,语气虽缓和,却也噙着几丝阴冷,“母后放心,如今最要紧的是儿臣的未婚妻。” 江意澜的脑袋嗡的一声被炸开了,耶月天不会当真了吧? 意识到她的走神,骆玉湛极为不满,挑起她的舌头狠狠的咬了一口。 她嘤咛出声,吓得忙住嘴,瞬间便又迷失在骆玉湛的深吻里。 良久,骆玉湛才抬起头,抬手在她红唇上点了点,“今天就饶了你。” 江意澜又觉得似是要断气了一般,全身紧绷绷的如火烤一般,娇嗔的道,“耶月天走了,沈妈妈一定会找我的,爷,你快走吧。” 骆玉湛温柔的替她整理好散乱的衣衫,柔声道,“妈妈知道我在这里,你放心吧。” 他幽深的目光望向耶月天消失的方向,夜色浓重,却遮不住他炯炯目中的亮光。 站在院子里,江意澜长出几口气,两手捧住滚烫的面颊拍了拍,等到心神稳定下来,她才缓缓的走进屋里。 见她进来,沈妈妈笑了笑,“姑娘见到二爷了么?” 仿佛被人洞知了刚刚所发生的一切,江意澜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脸上又荡起一层红晕,她忙转了话题,“妈妈,这些日子你们一直在这里吗?” 沈妈妈点点头,“我做粗实婆子,二爷就做些粗活。” 江意澜不禁咂舌,不知那些人有没有带着眼,沈妈妈和骆玉湛这样的粗实,竟未引起别人怀疑。 沈妈妈看她一眼,“刚刚天儿说的话姑娘听到了?” 江意澜点点头,“姑娘不必担心,我会劝他的。” “多谢妈妈。”江意澜又问道,“妈妈,陛下还准备攻打桂朝吗?” 沈妈***面色黯了黯,沉声道,“天儿虽如以前一样爱我敬我,但终究不是幼小时候的天儿了,不知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如今他野心很大,只想着称霸天下。” 江意澜略一沉吟道,“妈妈,在我看来,陛下并不是非要称霸天下,这些年他可能经历了很多事,但不管到底经历了多少磨难,他都挺过来了,不对吗?他想要称霸天下,或许只是因为太没有安全感,称霸天下能证明他的实力,更能证明他强大的存在。” 沈妈妈十分赞同的点点头,“姑娘倒比我更了解他,如果有可能,我还真希望姑娘能陪在天儿身边。” 似是怕江意澜误会,她忙又解释道,“我知道您心里只有二爷,我一定会劝天儿放下的。” 江意澜微微一笑,并不逼着她再说什么表态的话,而是与她说起了京中的情形。 次日,耶月天昭告天下,大平国太后沈氏平安归国,三日后,设宴为太后接风洗尘。 一直到宴席前一晚,耶月天都未再找江意澜,江意澜也乐的清净,偶尔与沈妈妈说说话。 骆玉湛也时不时的偷偷摸进来,却也在不似那日初见时冲动不能自制。 如果不是身边的茉儿提醒,江意澜差点就以为自己是身在京城了,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 明日便是大宴了,江意澜坐在镜前望着镜中的人儿,她本希望沈妈妈能说服耶月天放弃战争,几日下来却发现真的很难。 茉儿从外头进来,屈膝行礼,“姑娘,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江意澜有些奇怪,却也生出了一丝警惕,“陛下说有什么事了吗?” 茉儿温顺的笑了笑,“陛下没说。” 江意澜起身,扶住茉儿的胳膊,缓步出门。 走在路上,江意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茉儿,你是桂朝人么?” 茉儿愣了愣,回道,“是的,姑娘,奴婢一直呆在提督府里伺候主子。” 江意澜不禁有些愕然,原以为茉儿是从大平国跟来的,竟没想到原是这提督府的老人,遂停下问道,“陛下攻打暖洋,又占了你主子的府邸,你不恨他么?” 茉儿却笑了笑,“姑娘,奴婢如今是自由身,陛下许给奴婢们,奴婢们若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但奴婢们愿意留下伺候陛下。” 江意澜再次被惊住了,耶月天竟许了她们自由身,是笼络人心还是性本善良?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不醉不归 朦胧月色下,耶月天独自站在八角亭子里,亭子八角上挂着几盏小灯笼,亭子里的石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菜。 江意澜远远的看到耶月天挺身立在月下,修长的身影映照在地面上,显得孤寂而又落寞。 她心下微微一动,缓步上前,走近小亭子,淡淡的笑了笑,“你这是要与我月下饮酒么?” 耶月天回过身,面上带着一丝清冷,弯身在石凳上坐下,拿起酒壶斟满一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子倒转过来,朗声道,“先干为敬。” 江意澜蹙蹙眉,在他对面坐下,轻声道,“陛下好酒量,那我可不可以说不会喝酒呢?” 耶月天笑着摇摇头,“不可以,喝酒没有会不会,只有愿意不愿意。” 淡淡的笑自他嘴角漫开,将这漫天的星光都给比了下去,给这无边的月色增添了万千凤华。 不知怎的,江意澜觉得今日的耶月天有些不一样,她兀自倒了一小杯酒,放在嘴边轻轻抿了一口,嫣然一笑,“好,我陪你。” 她唇边的笑温婉甜美,令他心神一动,他又斟满了一大杯,依旧端起来一饮而尽。 江意澜有些愕然,轻声劝道,“陛下慢些喝,这夜长的很。” 耶月天却冷冷的笑了笑,“长夜漫漫,及时行乐,不醉不归。” 说着他又喝光了一大杯。 江意澜却不敢再喝了,试探着问道,“陛下有心事么?” 只有有心事的人才会借酒消愁。 耶月天斜睨她一眼,“你以为我是借酒消愁吗?” 江意澜沉默不语。 耶月天忽然站起来转过身去,仰头对着天上明月,朗声道,“孤将大战天下,称霸于天下,无所不能,哪里有什么烦忧?又何须借酒消愁?” 江意澜幽幽的道,“但陛下心里终究不快乐。” 耶月天冷嗤一声,“你怎知我不快乐?你那些所谓的快乐在孤看来都是无所谓的。” 江意澜端起酒杯在唇边抿了一口,笑道,“陛下,既如此,那咱们便不醉不归。” 狂傲的人心里一般都住着一头牛,无论你怎么说,那头牛都不会改变主意,与其费尽口舌,不如三缄其口。 耶月天似是有些惊讶,缓缓转过身来,一把抓过酒壶,对着嘴倒下来,竟是一口气把一壶酒都喝光了。 江意澜目瞪口呆,眼见他从地上提起个罐子来,直吓了一条,惊叫道,“陛下……” 耶月天提着酒罐子,半眯着眼看她,“怎么?怕我酒量不行?” 江意澜摇头道,“陛下是请我来喝酒的,怎的自顾自的喝起来了?若你喝醉了,我岂不是喝不下去了?” 耶月天呵呵低笑,将罐子里的酒倒进酒壶里,复又坐回到石凳上,“江意澜,咱们今日不醉不归,你莫要叫我陛下,还如在京城时叫我沈夜天吧。” 江意澜也不扭捏,道了一声,“好,沈夜天,咱们不醉不归。” 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两人相视一笑,望进彼此眼里,似是都多了一分惺惺相惜之情。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斟酒对饮,直到圆月爬上正天空,夜已深。 江意澜喝完一杯的时候,耶月天已喝完了一大罐子,身形微微摇晃,在月光下晃动,似是在独舞。 江意澜呵呵笑着,酒意袭上来,醉了心智,大声的喊道,“沈夜天,你知不知道你长的很美?比女人还要美,你走在大街上有没有女人要把你拉家走?” 耶月天微眯着半醉的眼,伸手指着江意澜,“只有我踢人的份,没有敢近我身的份,哪个敢拉我?” 他笑嘻嘻的凑过来,挨近江意澜,吃吃笑道,“如果你把我拉回家,我不会踢你的。” “哈哈……”江意澜笑的毫无芥蒂,豪爽而畅快,“沈夜天,你太美了,把你拉回家就是自找麻烦。” “哈哈……”耶月天不屑的白她一眼,“女人生成你这样太悲哀了,也就骆玉湛那个傻蛋把你当宝贝,如果我是你,就不活了。” 江意澜哼笑道,“我这样子已经很好了,还多亏了沈妈***调理,跟你自是没办法比的,可是也没你说的那么可怜吧?让我说,男人生成你这样才是祸害。” 她抓起酒杯将里头的酒尽数倒进嘴里,顿觉眼前一阵眩晕,她扶着石凳摇了摇身子,终是抵不过猛然袭来的酒意,趴在桌上睡着了。 耶月天哼了哼,看着她,目中露出一丝奇异的亮光,只一霎便消失不见了。 他举起手上的罐子,仰头一饮而尽,下一刻,扑通趴在石桌上,再也不动了。 一直隐匿在暗处的骆玉湛,早已气的牙痒痒,若不是江意澜曾经死命的恳求他不准露面,他早就冲过来把江意澜抱走了。 他从暗处走出来,径自走到江意澜跟前,动作轻柔的伸手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瞪了耶月天一眼,转身消失在夜色里。 身后耶月天缓缓的站起身,醉眼朦胧的望着无边的夜色,心下说不出的沉痛。 这个与他惺惺相惜的女人,永远都不会再属于他了。 其实骆玉湛与江意澜在葡萄架下的事他早就知道,他自有习武,耳聪目明,细小的声音都逃不过他的耳朵,而他也相信骆玉湛一定是故意的,好让他知难而退。 他不得不承认骆玉湛是光明磊落的,两国交战,骆玉湛完全可以趁着他酒醉将其掳走,甚至取下首级都有可能。 而骆玉湛只是把他心爱的女人抱走,对他没动任何邪念,甚至连动都没动他一下。 耶月天的心沉了又沉,换做他,他做不到这般,但凡他想得到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无论多么的不择手段,他都会得到。 但这一次,在面对江意澜的时候,他退缩了,不想用任何手段。 也许这就是天意。 他自嘲的笑了笑,摇晃着站起身,踉踉跄跄的走出小亭子,奔进月色里。 而在他身后,谢云畅从亭外的树丛里缓缓走出,面色凝重。 耶月天一早就吩咐不许任何人靠近亭子,不管有何异动都不许任何人出来,但他不放心,恐有人偷袭耶月天。 他从未见过耶月天如此落魄又如此寂寞,也许耶月天真的变了。 怀里的人儿嘤咛一声,低语出声,“沈夜天,我告诉你,人生在世快乐为首,你若不快乐,这一世就白活了,纵使得了天下又如何?” 躺在自己怀里还想着别的男人,骆玉湛嘴角抽搐,低声道,“不准再想别的男人,尤其是沈夜天。” 江意澜却接着笑道,“沈夜天,我心里只有骆玉湛一个,你不要白费力气了,天下美女千千万,你寻别的去吧。” 骆玉湛心下暗喜,十分受用,把她紧紧的揽在怀里,低头在她脸上亲了亲,轻声呢喃,“我的小妻子,为夫的心里也只有你一个。” 他望着醉意朦胧,面色酡红的小女人,心神荡了荡,抑制不住的涌上些异样来,身上更是火热一片。 他强自吸了几口气,逼迫自己别开眼,不去看她迷蒙的诱人模样,才刚转眼,便看到她衣领松散,露出胸前一大片洁白的肌肤,两眼就再也移不开了。 恰时,江意澜翻个身,好巧不巧的压在他身下某处,登时便涨了起来。 他艰难的移了移身子,实在不想趁人之危,可江意澜却偏要考验他的定力,两只手紧紧的揽在他腰间,整个头都要埋进他怀里了,还低低的叫了声,“骆玉湛。” 骆玉湛心下一喜,以为她清醒过来,遂掰过她的身子,柔声道,“澜儿,澜儿……” 江意澜却哼了一声仍是闭着眼,骆玉湛不禁有些失望,但心底里仍是惊喜的,她虽然醉了,却还知道与她在一起的是谁。 江意澜挪了挪身子,嘤咛一声,“骆玉湛,你爱我吗?” 骆玉湛心下微动,抱住她的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下,“澜儿,我爱你。” 江意澜似是很满意,满足的在他脸上蹭了蹭,嘻嘻笑道,“骆玉湛,我也爱你,很爱很爱。” 瞬间,骆玉湛的心裂开一条缝隙,点点亮光照进来,照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他紧紧的抱着她,像是拥住了全世界。 “姑娘,您醒了吗?”茉儿在门外轻声叫道,她本在房里等着姑娘回来,不知为何竟然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 今日是为太后设宴的日子,陛下说不定会宣布与姑娘的婚事,姑娘一定不能去晚了。 屋里头,江意澜觉得头疼欲裂,整个脑袋像是快要炸开了一般。 茉儿的声音又传进来,“姑娘,您醒了吗?” 江意澜缓缓的摇着头,沉声道,“进来吧。” 茉儿端着青枝缠花盘子进来,放在桌上,见江意澜紧皱着眉头,遂道,“姑娘,您昨儿个喝醉了,现在还难受么?奴婢给您炖了醒酒汤,您喝一口吧。” 江意澜淡淡的哦了一声,半坐起身子,接过茉儿递上来的碗,口正干的厉害,一口气便喝了大半碗,脑子顿时清醒了不少。 她记得昨晚与耶月天一起喝酒,然后就喝醉了,可是后来似乎又与骆玉湛在一起,还说了一些话,她似乎主动向他表白了。 她的心情不自禁的颤了颤,昨晚到底是不是骆玉湛呢? 第二百一十五章 铭恩公主 一早上江意澜都有些郁闷,昨夜喝的实在有些多了,有些事她已经记不清楚了,但那句‘骆玉湛,我爱你。’这句话却记得很清楚。 她脸上微微一红,面颊滚烫。 茉儿正在给她梳头,不由得笑道,“姑娘长的真好看。” 江意澜却不以为然,自己什么模样,她还是清楚的,虽说被沈妈妈调理的皮肤有些白了,但底子在那里摆着,不会美到哪里去。 茉儿见她不信,便道,“姑娘不信的话,奴婢给您拿铜镜过来。” 江意澜摆手道,“不必了。我自己过去照吧。”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半人高的铜镜前,顿时呆住了,镜中的人儿身穿一件月白色掐牙宝瓶花枝窄袖纹路短袍,碧色刺绣滚边百蝶穿花襦裙,腰间束着一条碧玉带子,恰好的衬托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乌黑光滑的长发温顺的盘在头顶上,云鬓里插着镶丝绿叶堆花钏,水汪汪的一双大眼里蕴着点点亮光,肌肤白皙如雪,红唇娇艳如花瓣。 茉儿掩嘴笑了笑,“姑娘是不是也觉得很好看?” 江意澜不得不承认,今日的自己的确很好看,遂笑了笑,“这是你妆画得好,却不是我生的好看,昨儿个陛下还说女人生成我这般模样是一件很悲哀的事。” 茉儿嘻嘻笑道,“姑娘此话不然,陛下那是爱慕姑娘至极,反而打击姑娘,为的是挫败姑娘的信心,好一心一意的守在陛下身边。” 江意澜愕然,盯着茉儿道,“你这小丫头,这样的事都懂?” 茉儿面上微红,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好歹也年长姑娘几岁,这些事都是听夫人们说过的。” 江意澜淡淡的哦了一声,并未多问。 天底下哪个女人不愿做美人呢?哪怕只是瞬间的美好也是好的,所以江意澜郁闷的心情瞬间变得好起来,昂着修长的脖颈扶着茉儿的手走出门去,似乎比往日更多了几分精神。 宴席设在宴会厅里,沈妈妈着一身宫装,头戴凤冠坐在最上首,眉目间自有一股威严。 如果不是朝夕相处那些日子,江意澜只怕认不出来了。 沈太后朝她招了招手,第一次直呼了她的名字,“意澜,快到哀家这里来。” 江意澜趋步上前,屈膝行个礼,“民女见过太后,恭喜太后归国。” 沈太后呵呵一笑,抬手虚扶道,“意澜不必多礼,快坐到哀家身边来。” 江意澜微微点头,笑盈盈的走上前,挨着沈太后坐下,“太后,您今日可真是好看。” 沈太后满面含笑,“惯会取笑哀家,哀家都半边身子入黄土的人了,还好看。意澜今日才是真的好看。” 江意澜嗔道,“瞧您说的,才刚回到见到儿子,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 宴会厅里已坐了许多人,亦有不少官员携家眷前来,见江意澜如此受太后礼遇,当下便有人纷纷猜测其身份。 谢云畅从厅外走进来,朝沈太后躬身行礼,“太后,陛下请您入席。” 沈太后微笑着牵着江意澜的手站起身来,“意澜,咱们一同去吧。” 江意澜趁势扶住她的胳膊,点头道,“太后请。” 两人相携进了宴会厅的正厅里,耶月天已端坐入席。 江意澜扶着沈太后在耶月天东边的位子上坐下,正欲转身去别处坐,沈太后拉了拉她道,“意澜不必回避,就陪我坐在这里吧。” 江意澜略一点头,“多谢太后。”落落大方的在沈太后身侧的位子上坐下。 她抬眸看一眼耶月天,见他精神抖擞,丝毫看不出昨夜酒醉的痕迹,不由得感叹一声酒量真是好啊。 耶月天回过头看她,与她的目光撞在一起,眉角蹙了蹙,冷冷的道,“今日还像个女人的样子。” 江意澜愕然,羞得面色通红,这是讽刺她素日里没个女人的样子吗?自己长得貌美如花,看谁就都是丑女了,真是个自高自大自负的别扭男人。 沈太后也稍感惊讶,尴尬的看看江意澜,转过头斥道,“天儿,怎么这么说话?” 耶月天却已站起身来,举起杯子朗声道,“多谢诸位赏光,想必诸位都知晓太后去处,太后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来了,孤在此承诺,大平国的太后皇后将永远留在大平国。” 这是要废除大平国历代将皇后送出去做人质的规矩了。 话音一落,席间已响起尖叫声,“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沈太后欣慰的望着儿子,顿觉心满意足,此生还能再见到儿子,她已别无所求,虽然她的另外两个儿子都不在人世了,但她相信,他们一定也为拥有这样的小弟弟而高兴。 耶月天待四周安静下来,再次出声道,“孤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他目光一转落在江意澜身上,所有在席的人都随着他的目光转向江意澜。 江意澜心里咯噔一下,耶月天不会又要当众宣布她是他未婚妻的事吧? 沈太后也吃了一惊,扯了扯耶月天的袖子,小声道,“天儿,此事以后再说。” 某些知晓内情的人都有些激动的望着江意澜,仿佛下一刻她便会成为他们的主子一般。 耶月天不管众人反应,继续道,“母后历经千辛万苦逃出鲜国,又在外流浪多日,多亏有人相救收留,正是这位江姑娘的收留才使得母后平安归来,也正是这位江姑娘派人将母后平安送了回来,所以江姑娘是咱们大平国的恩人,更是孤的恩人,孤决定认江姑娘为义妹,封为铭恩公主,大平国国民永远铭记江姑娘的救命之恩。” 几乎一瞬间,江意澜与沈太后都愣住了,就连坐在一旁桌上的玄虎断武都吃惊的半张着嘴巴,主子不是喜欢江姑娘么?怎么就成为铭恩公主了? 坐在一旁的谢云畅却十分理解耶月天的这个决定,侧着身子提醒江意澜,“姑娘还不快谢恩?” 江意澜猛然惊觉,慌忙起身,双膝跪地,扬声道,“谢陛下谢太后。” 沈太后喜极而泣,深深的看了看儿子,眼角微微发涩,伸手将江意澜拉了起来,笑道,“如今我也是你的母后了,快起来吧。” 江意澜缓缓站起身,脆生生的叫道,“母后,王兄。” 席间有人提出质疑,竟是毫不避讳的质问出声,“陛下,听说这位姑娘乃桂朝文江侯府的二姑娘,又是武骆侯府骆玉湛的夫人,如今我国与桂朝大战在即,怎能封一个敌国的女子为我国公主?” 耶月天冰冷的眸子利光闪闪,射向那人,清冽的声音缓缓响起,“大战在即?孤怎么不知道?难道是大国师您下的令吗?” 大国师十分惊讶,霍然起身,“陛下不是要攻打桂朝称霸天下吗?” 耶月天突然笑了笑,“称霸天下又如何?打败桂朝孤就开心了吗?如今,孤有了母后又有了王妹,不是一件值得欢庆的事吗?” 大国师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实在不明白为何陛下忽然改变主意。 谢云畅嘴角撇了撇,不知是喜还是忧,免除战乱当然是好的,但陛下真如说的这般潇洒快乐吗? 江意澜简直要惊呆了,没想到耶月天竟然听了她的劝,仿佛只在一瞬间,天地已发生了变化。 耶月天不但收她为义妹,还取消了攻打桂朝的计划。 她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明亮的目光望着他,欢欣无比。 耶月天淡淡的看着她,分明从她眼里看到几分热切,但他却知道,这热切不是因为他。 他哈哈大笑着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朗声道,“入席,不醉不归。” 席间顿时一阵欢笑声,杯盏相碰觥筹交错。 江意澜端起桌上酒杯,对着耶月天,笑道,“王兄,王妹替天下苍生感激您所做的一切。” 耶月天却冷冷的道,“自以为是,你连你自己都代表不了。” 江意澜嘿嘿笑道,“王妹说代表,偏偏就要代表。” 耶月天冷声道,“不自量力。”却端起被子又是一饮而尽,末了又闷闷的道,“母后,让骆玉湛别藏着了,孤不会伤他的。” 江意澜笑弯了眉毛,“原来你早就知道他在提督府里,看来你一早便存了不再打仗的心,说到底你还是个心底善良的人。” 耶月天愣了愣,心地善良?还可以用在他身上吗?哪一个登上皇位的人还能被称之为心地善良? 这一日江意澜十分高兴,拉着耶月天喝酒,完全没了往日的淑女风度。 沈太后更是高兴,儿子不但想通了,自己还平白多了个女儿,自是再好不过了。 骆玉湛被人请过来的时候,恰看到江意澜拽着耶月天喝酒的情形,不由得黑眸紧锁,冷冷的盯着江意澜的手。 耶月天察觉到他的目光,索性不着痕迹的将手放在江意澜的肩膀上,还得意的朝骆玉湛递个你能怎么样的神色? 骆玉湛径自上前,一把扯了江意澜揽在怀里,斜睨着耶月天道,“澜儿,听说你认了义兄,恭喜你。” 江意澜并未注意到两个男人间的暗潮涌动,而是高兴的拽着他道,“二爷,他是我义兄,大平国的陛下。” 耶月天不等骆玉湛说话,便哼了一声,“王妹,你的婚事就交给王兄了,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只管告诉王兄,王兄一定为你找个天下第一的好夫婿。” 骆玉湛气的面色发青,将江意澜紧紧的揽在胸前,“休想,澜儿是我名门正娶的妻子,我就是她天下第一的好夫婿。” 两人一见面就像见了仇人一般,江意澜无奈的看了看沈太后,只怕这辈子都无法让这两个男人和平相处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相送 谢云畅举杯上前,对骆玉湛道,“能从我的机关里逃出去,你是第一个,佩服。不过机关之后的那些追杀你的,可不是我安排的。” 他与骆玉湛本是敌人,如今相见,倒有些相交的意味。 骆玉湛亦端起一杯酒道,“谢丞相机关算尽天下无敌,骆某才真是佩服。谢丞相光明磊落,自不会做那些龌龊之事,如今我已知道那些人乃蓝翎王所派。” 恰此时,谢云畅瞧见厅外奔进来一人,朝他这边望了望,他忙放下酒杯转身出去。 只片刻,他又返回来,手上拿着一封信,行至耶月天身边,“陛下,桂朝京城送来密报。” 江意澜与骆玉湛对视一眼,面上都多了几丝紧张。 耶月天接过信看了看,嘴角微撇露出一丝不屑,马上把信递给了江意澜。 江意澜看时,顿时抽了一口冷气,蓝翎王朱昌勋果然提前起兵,不但调动了东南西北四方边关大将及京城各处重兵,还出动了一批专门训练过的武士,冲进皇宫准备活捉皇帝,岂料皇帝早有防备,留了一座空城给朱昌勋,反倒把朱昌勋闷在了皇宫来了个瓮中捉鳖。 一场轰轰烈烈的谋逆造反出人意料的落幕了,蓝翎王府无一人幸免,尽数押入大牢等候处斩,而与参与此事的所有官员都被抄家斩首处以极刑。 江意澜将那封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终未看到任何有关武骆侯府与文江侯府情形的话,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耶月天瞧出她心中所想,沉声吩咐道,“发出消息,再去打探,武骆侯府与文江侯府如何了,速来回报。” 顿了顿,他冷冷的笑了笑,“都说桂朝皇帝无能,如此瞧来,还算有些手段,不然就这么轻易的放弃攻打桂朝,孤,真的不甘心。” 大厅里热闹非凡,有人偶尔朝这边望望,却都未注意这边的情形。 耶月天看一眼骆玉湛,终觉得他有些碍眼,尤其那条紧紧揽着江意澜肩膀的手臂,遂冷声道,“大平国将与桂朝和平相处,你去把骆镇南他们找来吧,孤要与其讲和。” 此乃国事,当紧之事,骆玉湛自是不敢耽误,松了江意澜的肩膀,柔声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等我。” 江意澜深深的看他一眼,“放心吧,我会等你回来的。” 一旁耶月天看的心里酸酸的,却也彻底放心了,只要她觉得好,便好。 沈太后望着稍显失落的儿子,心情万分复杂,只愿儿子早日找到心中挚爱。 蓝翎王造反刚刚平息,桂朝便迎来了大平国的来使,带来了耶月天求和的消息。 皇上十分惊讶,待来使言明缘由,称大平国陛下已寻回失散多年的母亲,与桂朝无关,意与桂朝重修旧好,并着重提了武骆侯府在这次事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皇上自是愿意的,遂觉得其中有些蹊跷,却也不去深究,毕竟两国交战的这些日子里,大平国势如破竹不容小觑,称霸天下也不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和平共处,自是好的。 来使还带来消息,为了表示大平国的诚心,故将大平国铭恩公主赐予桂朝大将骆玉湛为妻。 经过这次大战以及蓝翎王造反之事,皇上对骆家的忠心终于不再有任何怀疑,两国能联姻,自是再好不过的了。 骆玉湛成为大平国驸马的消息传回武骆侯府,立马如捅了马蜂窝一般,其中以骆玉窗最为恼怒。 他不管不顾的冲到木雪园里,跪在老夫人跟前,“祖母,二嫂虽称不上天姿国色,可她豁出性命去保护二哥,又冒着生命危险与蓝翎周旋,就连那孙隼都是二嫂送到徐府里去的,只这一样便是桂朝的大功臣,二哥怎能见利忘义,一转眼便做了人家的驸马?祖母,这件事您一定要替二嫂做主,如今二嫂下落不明,还请您一定要多派人去找一找。” 老夫人何尝不气?尤其在她知道江意澜为骆玉湛做了那么多事之后,更觉得江意澜这个孙媳妇天下难找第二个,乍然听到骆玉湛做了驸马爷的消息,她气的差点昏过去。 她拍着床面厉声道,“这个天杀的,竟敢做出这等不仁不义的事来,等他回来我定然不会饶他。” 端坐在一旁的骆镇东蹙蹙眉,“玉窗,你先起来说话。母亲,二弟三弟都在边关,怎么也看着玉湛做出这样的事来?岂不叫天下人笑话?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何氏却高兴的很,儿子做了驸马这是天大的喜事,欢喜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责怪,遂笑嘀咕道,“娶个公主也不错,咱们玉湛就该与公主相配。” 老夫人狠狠的瞪她一眼,这个没眼力见的,成天只想着怎么在媳妇跟前端架子耍威风,怪不得老大不喜欢呆在她房里。 骆镇东气狠狠的道,“妇人之见。” “老夫人,侯爷。”有人在外头禀道,“边关二老爷来信了。” 老夫人忽的站起身,指着骆玉窗道,“快拿进来。” 骆玉窗转身疾步出门,拿了信就返回来,将信递到老夫人手里。 老夫人拆开看时,只惊得半张着嘴,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骆镇东焦急的问道,“母亲,二弟说什么了?” 老夫人却不回答,反问道,“你们知道那大平国的铭恩公主是谁吗?” 骆玉窗十分不喜,不屑的道,“管她是谁,都休想进咱们骆家的门。” 他有意朝何氏瞪了瞪,直把何氏气的歪着嘴。 老夫人哈哈大笑着拍起手来,“料你们也想不到,那铭恩公主便是咱们的意澜丫头,哈哈……” 骆玉窗瞪大眼看着老夫人,骆镇东震惊的一时未能反应过来,而何氏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老夫人摆摆手,“玉窗,你快把你二嫂的消息送到文江侯府去,省的他们还惦记着你二嫂。老大,你快吩咐下去,收拾府邸,老二他们就快回来了。” “是,祖母。”骆玉窗一躬到底,喜滋滋的转身出门报信去了。 而骆镇东也起身出门,忙着吩咐下人。 何氏还呆呆的有些回不过神来,江意澜竟然成了公主?那等她回来,自己岂不是还要看她的脸色? 老夫人冷笑一声,看也不看她一眼,兀自又把那封信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直乐的合不拢嘴。 好不容易迎来一个凉爽的天气,一连几天的阴雨像是要把整个暖洋城都清洗一遍。 沈太后紧紧的握着江意澜的手,依依不舍,“意澜,这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过些日子我们也要回去了,如果有机会,去咱们的国都瞧一瞧吧。” 江意澜眼圈红了红,“母后,一定会有机会的,等我们回去复命见过家人后,我就去国都看你们。” 离开沈妈妈,她心里是真的不舍,但沈妈妈能找到自己的儿子回到自己的国家,她打心眼里为沈妈妈感到高兴。 骆玉湛揽着江意澜的肩膀,“太后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澜儿的,也会带她去看您。” 沈太后摸摸眼角的泪,狠狠的点了点头,“好好好,我相信你一定会对意澜好的。” 江意澜松了沈太后的手,后退两步,双膝跪在地上朝沈太后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母后,多谢您曾经对我的帮助,意澜不能在您身边伺候,请母后保重。” 沈太后愈发的心酸,颤巍巍的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一把拥在怀里,“意澜……” 骆玉湛在一旁劝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太后还请保重。” 立在一旁的丫头走上来扶住沈太后,沈太后这才松开江意澜,勉强笑了笑,“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走吧。” 江意澜几乎一步三回头的与骆玉湛上了马车,直到再也看不见沈太后的影子了才放下车帘子。 马车远去,再也瞧不见,就连扬起的尘土都已归于平静,沈太后终于收回目光,略略的抬起头来,瞧见城门之上一道蓝色的身影,目中微微一黯,儿子终究放不下意澜,嘴上说国事繁忙无法相送,其实是害怕别离。 她重重的叹口气扶着丫头的手返回城内,高大厚重的城门下,她将后背挺得笔直。 离城门不远的一条小路上,骆镇南正拉着一张长脸,垂首跟在潇楠身后,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两人基本上已经冰释前嫌重归于好,也让他与潇煜相认了。 但潇楠却不肯跟他回武骆侯府,他只好苦苦相劝,“小楠,你跟我回去看看好不好?我保证你和煜儿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潇楠态度很坚决,“我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再踏入武骆侯府半步,更不会让煜儿去。” 骆镇南继续哄劝,“难道煜儿就不认祖归宗了么?” 潇楠狠狠的瞪他一眼,“认不认有什么要紧的?武骆侯府里公子小姐多的是,也不差煜儿一个,可我身边却只有她一个,你别再说了,我们不会回去的。” 见说不动潇楠,骆镇南立马改变了方针,改为劝说潇煜。 潇煜却笑嘻嘻的道,“爹爹,这些年我与娘相依为命习惯了,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娘不让我去哪里,我一定不会去的。” 出卖老娘让老娘落单的事,她潇煜是绝对不会干的,即使对方是亲爱的爹爹也不行。 这是原则问题。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回京 潇楠的这种心情江意澜颇有感触,她们母女在山上逍遥自在惯了,怎么受得了宅门里的那些弯弯绕,只那些规矩便令她们头疼,再说了,当年武罗侯那般对她,她心里亦是过不去那个坎。 她朝骆玉湛使个眼色,骆玉湛马上会意,上前道,“二叔,您再让潇寨主想一想,咱们耽搁上一两日也无妨。” 骆镇南面露难色,潇楠的性子他还不知?即使再过上两日她也不会答应的,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但他还是想试一试,还是被拒绝了。 他懊恼的垂着头,沉声道,“你再想一想吧。” 潇楠冷声道,“我说过不去就不去的,你们也别因我而耽搁了。” 江意澜缓步上前,微微一笑,“潇寨主。” 潇楠脸上的冷淡消了消,浮上一层笑意,对于骆玉湛的这个小媳妇,她还是很有好感的。 望着骆镇南转身离去的背影,江意澜笑了笑,“潇寨主,我还从来没见过二叔这么为难过呢,不过您的心情我十分理解,换做我,我也不会回去的。” 终于有人理解自己了,潇楠惊喜的道,“你也这么想么?意澜。” 江意澜点了点头,“潇寨主不愿意回去,这是人之常情,再说了,山上还有那么多人需要您照顾,如果您离开了,他们怎么办?” 潇楠呐呐的笑了笑,“其实也不全是这样,你二叔只是想让我跟着回去看一看,但是我,并不是惧怕拘束,也不是还在为当年的事发狠,只是我习惯了过自由自在的生活,何必回去添乱呢?反而惹得老夫人不高兴,也让煜儿跟着被人嘲笑。” 这就是身为人母的女人,一心只为女儿着想。 江意澜心下微微一动,“潇寨主如果担心煜儿妹妹,那完全不必,妹妹聪明活泼性子又坦率,老夫人见了不知有多高兴呢。” 潇楠缓缓的摇了摇头,“意澜,你也不必劝我,我是铁了心不回去的,不管你二叔怎么选择,我都不会怪她。”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江意澜亦是无奈,只好道,“潇寨主不必忧心,咱们还可同行一段路,且看二叔怎么说。潇寨主,我听二爷说灵山上风景优美,寨子里修饰精致,如果有机会,我也去你寨子里玩一玩好不好?” 潇楠呵呵笑起来,很是开心,“当然好了,意澜,不是我自夸,我那寨子,全桂朝都不一定能找到第二个,你若喜欢,就搬到灵山来与我一起住。” 她自是这么说,心下便是这么想的,潇楠是个直爽又坦率的人。 江意澜异常惊喜,与这样的人说话,心里总是放松的,什么都不必担心,她亦是真的向往潇楠这样自由自在的逍遥生活,只可惜自己身上的牵绊太多,一时半会还放不下。 不远处,骆镇南听着两人对话,面色沉了沉,转过头对骆玉湛道,“她不会把你媳妇也拐到灵山上去吧?” 骆玉湛却不以为然,很随意的道,“那又何妨?她去哪里我跟去哪里便是,有她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骆镇南心头微震,深深的看着骆玉湛,瞬间了然。 六月初六,一场倾盆大雨将整个京城都洗刷的一尘不染,城门外立着一群人翘首远望,当官道上扬起一阵尘土的时候,人群里发出一声尖叫,“祖母,祖母,来了,来了……” 武骆侯府老夫人正与徐老夫人低声交谈着,听到骆玉窗的这声惊呼,都惊喜的抬起头来。 原本立在徐老夫人身边的徐霭茵正规规矩矩的站着,这会子也有些站不住了,迈着小碎步跑到前头去。 由于走的太快又抬头直望着前头,一下与人撞在一起,她身子一斜,差点摔倒在地上,幸被那人两手揽住,头顶上响起一阵低沉而又温和的声音,“姑娘小心。” 徐霭茵惊得低叫一声,两手不由得揽住他的腰,抬头看时,落进一双温柔而又明亮的眼里,长眉微蹙带着些关心,面如冠玉眸若晨星。 她只觉得心跳如鼓,两腿发软,面上微微一红,一阵滚烫。 软玉在怀,江意遥的面色也不由得红了红,忙将她扶起来站稳,低声道,“原来是徐姑娘。” 徐霭茵面色发红,低声道,“多谢江公子。” 江意遥抬起头道,“你是忙着去接意澜么?马上就到了。” 徐霭茵马上抬起头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见几辆马车缓缓的驶过来,面上羞涩一扫而光,惊喜的几乎蹦起来,“这个小丫头,摇身一变都成公主了,我一定要问个清楚去。” 夕阳下,她脸蛋儿红彤彤的,红唇娇艳欲滴,秀眉微挑,肌肤白嫩如玉,江意遥竟有些呆怔,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徐霭茵恰好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嫣然一笑。 前头马车停下,早有人冲了上去,一阵喧闹。 车帘子被挑起来,眼见着外头站着乌压压的一群人,江意澜直惊得半晌醒不过神来。 骆玉湛笑了笑,宠溺的看她一眼,见她呆怔,索性打横将她抱起,一弯腰钻出马车,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里飘然跃下,稳稳落在地面上,也不松手,抱着江意澜便朝老夫人行礼,“见过祖母。” 老夫人自是喜的合不拢嘴,连声道,“好,好,好。” 江意澜这才回过神来,瞥见众人脸上的**,她顿时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转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骆玉湛,急着从他身上跳下来,许是坐的太久了,身子还没站稳就又向后倒去。 骆玉湛一把把她揽进怀里,柔声道,“这才刚下去就有倒过来了,澜儿怎么这么急?” 江意澜的脸红的宛若漫天彩霞,滚烫炽热,抬脚使劲跺在他脚上,娇嗔的怒道,“休要胡说。” 这一番互动瞧在众人眼里自是小两口间的打情骂俏,直把老夫人高兴的喜上眉梢,一把拉住江意澜的手,“意澜,我的好儿,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意澜……”老夫人身后,丘氏眼里已含了泪,哽咽着说不出旁的话来。 老夫人偏偏身子,松开江意澜的手,骆镇南兄弟与骆玉溪上前见礼。 丘氏已上前一步紧紧的握了江意澜的手,“澜儿,澜儿……” 她终于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江意澜失声痛哭起来。 江意澜亦是情有所动,低低的呜咽哽咽,眼里的泪珠子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滚落。 望着爱妻娇女抱在一起痛哭,江微岸鼻子一酸,也落下泪来。 瞧此情形,一旁的人也都跟着悄悄落下泪来,想江意澜小小年纪,竟是经历了这许多事,怎不叫人垂怜?怎不叫人惊叹? 骆玉溪眼圈微红,终是忍住了,劝道,“母亲,今日妹妹回来是大喜的日子,您瞧瞧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您莫要引得大家都跟着伤心才是。” 丘氏抽噎着好不容易才松开了江意澜,眼下早已红肿一片,颇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澜儿,是母亲不好……” 江意澜忙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母亲,是女儿不好,女儿让您担心了。” 丘氏眼里的泪又止不住的落下来,女儿越是懂事她心里头越是难过。 江意亭从后头挤过来扑到江意澜怀里,仰着小小的脑袋道,“姐姐,玉窗哥哥说是你救了我,我以后再也不任性惹乱子了,我,我都听你的。” 江意澜伸手将他揽在怀里,泪珠儿还没擦干净,哭着笑道,“只要日后你能听父亲母亲的话便是了。” 望着这一对乖巧的儿女,丘氏的泪落的更快了。 江微岸忍住泪,上前道,“再哭下去,倒叫人笑话了,澜儿,徐老夫人亲自来接你,快去见见礼。” 江意澜只顾着激动了,并未瞧见徐老夫人,这会子这回头去寻,却见徐老夫人正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心下顿时一阵感动。 她忙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多谢老夫人挂牵,老夫人亲自来接我,倒叫我……” 徐老夫人笑道,“意澜,你再说这些话,我可要生气了。” 江意澜两眼发涩,笑道,“不说了不说了。” “意澜妹妹,你现在可是铭恩公主了,姐姐是不是还要向你行礼呢?”徐霭茵俏皮的眨眨眼,作势就要行礼。 江意澜转过身一把扶住她,嗔怪道,“姐姐就会寻我开心,我是哪门子的公主?不过是半路上捡了个便宜而已。” “公主可不要这么说,您乃大平国一等一的公主,又是咱们大桂朝的和平使者,咱们都要向您行礼呢。”尖细的声音陡然从人群外响起,“铭恩公主接旨。” 众人一惊,纷纷转身,见是皇上跟前伺候的大太监魏德海,忙依照次序站好,恭恭敬敬的跪地接旨。 魏德海缓步上前,展开明黄卷轴,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平国铭恩公主护国有功,才德兼备贤良淑德,故赐为桂朝公主,封号铭恩,赐黄金万两,封地百倾。钦此。” 桂朝公主的封号可比大平国的公主封号尊贵的多,又赐了封地,那边是大桂朝实实在在的公主了,获此殊荣,乃当今第一人。 魏德海折起圣旨,递到江意澜跟前,“铭恩公主,接旨吧?” 江意澜恍然回过神,两手举高过头顶,恭恭敬敬的接过圣旨,扬声道,“谢主隆恩。” 旁人不知道,内底里的情形魏德海却是一清二楚,这次蓝翎王造反,若不是江意澜把孙隼送到徐府,只怕不会如此顺利,但皇上并未挑明此话,正好借了大平国联姻这件事赏赐江意澜,也算是奖了她护国有功。 为江意澜一个小姑娘能做到临危不乱坦然自如,令人敬佩之余又不免令人深思,假以时日,自是前途无量。 再加上武骆侯府在两国大战与蓝翎王造反之事上做出的反应,皇上对武骆侯府一改前态,大有要重用武骆侯府的意思。 这样一番思量,魏德海当下便对江意澜多了几分重视,笑嘻嘻的道,“杂家给公主请安,恭喜公主。” 第二百一十八章 让我爱你 江意澜虽久居闺阁,但魏德海的名号还是听说过的,那可是皇上跟前最受宠的心腹之人,对她如此礼遇,她怎能怠慢,忙站起身躲过他一拜,“魏公公多礼了,有劳公公跑这一遭,铭恩不才,还请公公多多原谅。” 她并未自称闺名还是称了封号,却再魏德海跟前恭敬有礼,自是高看了魏德海一眼。 魏德海更是高看江意澜一眼,愈发的对其看重,笑眯眯的道,“皇上还特地嘱咐杂家,公主赶路劳累,不必急着进宫谢恩了。” 江意澜又是一番感激,自有文骆两府的人上前招呼魏德海,她则回了头仍与老夫人徐老夫人丘氏说话。 一行人迎着江意澜等人回了武骆侯府,自是酒宴款待,一阵热闹,自不必说。 这一次回来,江意澜的身份不同从前,府里的姐妹们再面对她时,不免多了几分小心。 尤其是骆玉函,因着蓝翎王造反之事,朱芳沁受到连累被押入大牢,如今正在等候处斩。 一向骄纵的骆玉函顿觉身无护符,再也不同往日那般高高在上,再见江意澜时,只觉得羞愧难当,暗地里又生出些恨意来,如果不是江意澜从中作梗,蓝翎王得势,那她外祖家便是帝王之家了,而如今却落得牢狱之灾。 恨完了江意澜,她又恼怒母亲,若母亲不参与这些事,又怎会被蓝翎王牵连至此?就连她的闺誉名声上也落了诸多不是,日后那个贵族敢娶她为妻? 骆玉函心下计较着,又气又怒又伤心,只在宴席上坐了坐便走了。 江意澜自不会与其计较,见骆玉蝉端庄的坐在席间,遂趋步上前,“玉蝉妹妹。” 骆玉蝉面上讪讪的,站起身不冷不热的行个礼,“见过公主。” 江意澜见她面色发酸,遂笑道,“妹妹无需多礼,可否借步说话?” 如今身份不同,骆玉蝉哪里能拒绝?怏怏的跟着江意澜到了暗处。 江意澜笑道,“妹妹还想着之前的事呢?还是不好意思拉下脸来?你明知道那件事不是我说出去的。” 骆玉蝉冷冷的道,“那又如何?反正都已经传出去了。” 江意澜看她一眼,明暗光线下她脸上淡淡的,实在瞧不出半分热情,“传出去又如何?只要陶公子不介意便是了。” 骆玉蝉脸上微红,嗔怒道,“休要胡说。” 江意澜见她恢复了往日姿态,遂低声问道,“我倒想问一问,你是怎么知道蓝翎王的事呢?” 骆玉蝉紧咬着嘴唇,“你不必知道。” 江意澜见她如此,遂道,“你既然能与陶清廷相约,想必自有你们的法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蓝翎王的事是他告诉你的吧?只是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骆玉蝉面上黯了黯,“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来问我做什么?” 陶清廷之父亦是蓝翎王席下幕僚之座上宾,间接的参与了造反之事,如今陶家受其连累已被抄家,陶家也马上就要被流放。 这件事一定是陶清廷从其父那里听到些消息,这才辗转告诉骆玉蝉的 而骆玉蝉着恼的可能也是此事。 江意澜试探着问道,“陶家没落,难道你还念着陶清廷么?” 骆玉蝉面色沉了沉,眼圈微微一红,喃喃道,“他原是偷听到的消息,只知他们要利用武骆侯府,却不知详情如何,这才悄悄给我传了消息,让我多做小心,却没想到他自己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江意澜知她心中难受,又感念陶清廷有情有义,遂道,“你放心吧,你二哥早就打听过了,陶父并不知道内情,不过是被人利用了,至于陶清廷,这消息若不是他传给了你,我又怎么知道这些?也不会有这以后的事了,过上个一两年,陶清廷若真有才,自会考取个功名,到时候再来咱们家把你风风光光的娶回去。” 骆玉蝉心下惊喜,又半信半疑,“他犯了这样的大罪,还许他参加科考么?” 江意澜便道,“皇后娘娘那里自会为他求情的,皇上也是个爱才的,虽生性多疑,却也不是昏庸无能的,横竖祖父孝期未满,且等等再说。” 骆玉蝉耸然动容,皇后怎会关注到陶清廷?定是有人禀了皇后才是,那这人非江意澜莫属了,她与徐府关系匪浅,又在逆乱的事上立了大功,于皇后也算是有功了,或许皇后真会卖她这个面子。 当下,她讪讪的道,“多谢二嫂。” 江意澜嗤了一声,“如今我可不是你二嫂了,休要乱叫。” 骆玉蝉嘻嘻笑道,“大平国的国王陛下都把你许给我二哥了,你不是我二嫂又是谁?” 江意澜哼了哼,“我是大桂朝的铭恩公主,你二哥若要娶我,那得看他有没有那个实力了。” 骆玉蝉装模作样的故意卖起关子来,“既然你不是我二嫂,那有些事我就不跟你说了,反正二哥身边的女人也不少,看看二哥喜欢哪一个。” 江意澜眉角微蹙,“什么女人?雷姨娘吗?” 骆玉湛最讨厌她了,实在不足畏惧。 骆玉蝉撇撇嘴道,“二哥立了战功,长的又英俊潇洒,哪家的小姐不爱慕他呀?雷姨娘算什么。” 江意澜掩着嘴呵呵的低笑起来,“你以为立了战功他的名声就好了?你别忘了你二哥以前是个什么名声。” 骆玉蝉想到骆玉湛的病根子,当下面上红了红,却实在找不到反驳的话来,遂跺着脚啐道,“那还不是被你祸害的。” 见她囧的满面通红的样子,知她心中已无芥蒂,江意澜开怀大笑起来,甚是嚣张的扬言道,“我就要祸害他一辈子。” 骆玉蝉气的跺着脚扭过头就走,“不理你了。” 一想到骆玉湛被人称为不行被人瞧不起的样子,江意澜就甚是得意,低低的重复道,“哼,我就要祸害你一辈子。” “我在这里等着呢。”一条长臂伸到她腰间,轻轻一带,便将她从门里捞了出去,直接将她扛到肩上,趁着夜色直奔落青堂而去。 江意澜两腿在半空中扑腾,双手也在她后背上拍打着,又不敢大声叫,低低的道,“快把我放下来,宴会还没结束呢,都在等着你呢。” 骆玉湛哼了一声,“刚刚还大言不惭的说要祸害我一辈子,我把你扛回去任由你祸害,你还不满足?” 他的意有所指与语气里的**让江意澜耳根子都发起热来,故作恼怒的道,“骆玉湛,如今我可是大桂朝的铭恩公主了,咱们还未成亲,你且不可胡来。” 骆玉湛索性耍起赖来,“明明是你信誓旦旦要祸害我的,我哪里胡来来着?” 进了落青堂,秋痕正守在屋门口,乍然见二爷扛着二NaiNai回来了,登时羞得满面通红,悄悄的向阴影里躲了躲,并未上前行礼。 骆玉湛扛着江意澜径自进屋,翻身将其扔在床上。 江意澜从床上滚了一下到了床里头,屋里烛光摇晃照在她面上,映的她脸蛋儿红润润的,甚为娇媚。 忍耐了这许久,骆玉湛终于找到了机会,抬脚上床,长臂一挥便将她揽在了怀里。 江意澜低低的啊了一声,双手双脚却都被他制住了。 他低头狠狠的攫住她几欲躲闪的红唇,舌尖一路探到底,吸着她的香舌不停的辗转碾磨。 身上顿时袭来一阵热潮,江意澜软软的贴在他身上,浑然没了力气,只能由他肆意索取。 骆玉湛翻身将她压在身下,腾出一只手探到她腰间,牵住玉带轻轻一扯,大手顺着敞开的衣衫摸进去,捂在浑圆的翘臀上,柔软的触感令他身上猛的一紧。 她禁不住的低低呻吟出声,全身的火热似是要把她烤化一般,无处释放。 她微眯着双眸,面色潮红,缓缓而动的身子在骆玉湛身上轻轻的摩挲着,更激的骆玉湛情难自禁。 他凑到她耳边,热气扑在她耳朵上,“澜儿,今日便让你看看为夫到底是不是不行。” 江意澜模糊的意识顿时清明了些,马上伸手推他,前头还在摆宴,而他们却在这里,若给人知道了,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身下的紧绷令他火热难耐,他哪里容她反抗,直起半边身子,贪恋的望着身下一片洁白的肌肤,伸出舌尖,埋头舔上去,顺着娇媚柔软的曲线一路向下。 骆玉湛的舌尖想带着一条火链子在她身上磨来磨去,江意澜紧咬着嘴唇还是忍不住低低的嗯了一声,婉转柔媚的呻吟更加深了骆玉湛的热情。 骆玉湛抬起头来,对着醉眼朦胧的人儿低声呢喃,“澜儿,我爱你,让我爱你。” 江意澜混沌的脑海里又挤进去一丝清明的意识,她两腿动动了,紧紧的夹在一起,摇着头道,“不行,今日不行。” 骆玉湛低头在她小腹上狠狠的吸了一口,“就要今日今时今地。” “嗯……”江意澜低低的叫出声,仍在拒绝着,“不,不行……” 骆玉湛呵呵一笑,在她圆臀上轻轻的拍了下,“澜儿放松,我会让你快乐的。” 江意澜又去推他,全身却全然没了力气。 恰在此时,外头传来低低的唤声,“二爷,公主,大夫人请您回去。” 第二百一十九章 公主回府 江意澜乍然醒过身来,身上的火热也在瞬间消褪了不少,嗓子干涩不已,声音沙哑,“快放开我。” 骆玉湛甚是着恼,低沉的声音沙哑而又带着些怒意,朝外头喊道,“公主累了,歇一会子再出去。” 外头却又道,“二爷,大夫人说公主若累了,就马上回府好好歇息。” 江意澜听出是井桐的声音,遂推了推骆玉湛,直起身子来,抓起散乱的衣衫往身上披,清了清嗓子才道,“知道了,你先去回禀夫人,我马上就到。” 骆玉湛一把抓住她的手,惩罚似的拉过她的身子,狠狠的压在身下,又是一阵厮磨,差点又要把持不住的时候,才把她拉起来,亲自为她披上衣衫,却冷声道,“你出去告诉岳母,你不回去了,你是骆家的媳妇,回去做什么?” 江意澜面色潮红,一颗心依旧跳动如鼓,“咱们还没成亲,我当然不能再住在这里了,再说了,你孝期未满,咱们也不可能马上成亲,我自是要回文江侯府了。” 骆玉湛闷闷的道,“不准。” 江意澜哭笑不得,“二爷,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这会子倒像个耍赖的小孩子?” 骆玉湛又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那干脆还是别出去了,我就不信谁还敢闯进来。” 江意澜抬手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以后我还有脸见人吗?” 两人正闹着,外头院子里又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声音,“秋痕,二爷回来了么?” 是雷姨娘,江意澜侧目瞟骆玉湛,果见骆玉湛的面色黑了黑。 秋痕如实禀道,“二爷与公主正在屋里头,姨娘有什么事么?” 雷姨娘声音里带了些惊喜,却也带了些不易被人察觉的酸意,“我来给二爷和公主请安。” 江意澜冷笑一声,大晚上的请的哪门子安? 骆玉湛见她面色变了变,马上有了主意,沉沉的道,“你走吧,今日就让她歇在我房里了。” 江意澜趁机从他怀里站起身来,整了整身上衣衫,“如此甚好,雷姨娘还想着赶在我之前怀上二爷的孩子呢,二爷可要努力哦。” 江意澜一边说一边抬了脚就向外跑,躲过了骆玉湛伸过来的魔爪。 雷姨娘见江意澜急匆匆的冲出来,面上还带着些潮红,马上便想到屋里头刚刚正在发生什么事,心下不由得激动万分,如此看来,二爷并不是不行啊? 她压抑着激动的心情,上前一步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婢妾叩见公主。” 江意澜抬了抬手,与往常一般温和的道,“起来吧。” 雷姨娘缓缓站起身,欲再点什么。 秋痕却上前扶住江意澜的胳膊,禀道,“公主,大夫人正在前头等着您呢。” 江意澜微微一笑,扶着秋痕的手走出落青堂。 得此良机,雷姨娘怎会放过?抬步便向屋内走去,恰见骆玉湛从内室走出来,忙敛了心神,娇柔的道,“二爷……” 骆玉湛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嗯了一声。 雷姨娘却不自觉,仍是缓步上前,从一旁的桌上端了杯茶端过去,“二爷请喝茶。” 纤纤玉指在有意无意的擦过骆玉湛的手,仿若无骨的身子朝骆玉湛身上贴了贴。 骆玉湛顿时向后一撤,冷冷的道,“出去吧。” 雷姨娘眼里马上落下一串泪来,软软的跪在地上,声泪俱下,“二爷若觉得婢妾不好,便直接把婢妾赶了出去,何必如此对婢妾?二爷出去这么久,婢妾心心念念的等您回来,好不容易把您盼来了,您却又是这样对婢妾,倒叫婢妾如何活下去?” 骆玉湛耐着性子道,“我还有事,你先回去吧。” 雷姨娘心下一凉,傻愣愣的望着骆玉湛走出房去,一颗心疼的都要碎了。 宴会已结束,丘氏正在前厅里等着江意澜,见她过来,敏锐的目光在她头上扫了扫,见已不是方才的发髻,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声道,“意澜,今日已晚,咱们该回去了。” 江意澜笑了笑,极其温顺的点头道,“是,母亲。” 老夫人却有些不舍得,牵了江意澜的手,承诺道,“意澜,等玉湛的孝期一过,我便派人把你接回来,这一次定要把你风风光光的娶回来。” 岳氏在一旁笑道,“意澜,虽说你两进武骆侯府,可身份却完全的不同咯,如今你可是铭恩公主了,若二弟再敢欺负你,你只管拿出公主的威仪吓住他。” 一句话逗得一群人都哈哈笑起来。 岳氏面上愈发的温和,亲昵的握了握江意澜的手,柔声道,“意澜,你可是咱们的大恩人,能与你这位铭恩公主做妯娌,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呢。” 如今江意澜已贵为公主,又为骆家做了那么大的事,整个武骆侯府都把她当恩人一般的捧着,岳氏自然不傻,再也不似往日那般坐岸观火,决定主动向江意澜示好。 江意澜亦笑的柔和,“大嫂羞煞意澜了,别管我是什么公主,末了都还是以前的那个江意澜。” 她回过头又对老夫人道,“祖母,我一定会回来看您的。” 老夫人眼圈红了红,扬了扬手,“天色不早了,你快些去吧。” 江意澜重重的点了点头,与其他人一一话别,这才随着江微岸夫妇回了文江侯府。 一路上丘氏拉着江意澜嘘寒问暖自不必提,等到了文江侯府,自要先去拜见文江侯夫妇。 暖香院里静悄悄的,江意澜放轻脚步进了正房,抬头见太夫人斜身窝在炕上,消瘦的几乎不Cheng人形。 她吓了一跳,不过月余不见,怎就瘦成了这模样? 太夫人听到动静,转过头来,浑浊的目中露出两道亮光,挣扎着就要坐起身来。 江意澜急忙上前扶住她,哽咽着叫了声,“祖母……” 太夫人眼圈发红,两手禁不住颤了颤,“今日你回来,都到城门去接你,我这把老骨头却是连动都动不了了,你不会怪祖母吧?” 江意澜温声道,“意澜怎会怪祖母,祖母怎的瘦成了这样?” 太夫人勉强笑了笑,耸起的颧骨令人惧怕,低叹一声,“还不是你那作孽的二叔给气的,但凡他有半点与你父亲一般,也不至于落得个如此下场。” 蓝翎王造反被抓后,江微波自是逃脱不掉,文江侯与江微岸都曾因此受累入牢,后在骆镇东的请求下,皇上才赦免了文江侯与江微岸的过错,但江微波却是断不能饶恕的。 如今江微波仍被关在大牢里,怕是要问斩了。 一旁文江侯,杨氏与江微舟夫妇,江意远几兄弟都在,皆齐齐上前行礼。 她本欲躲开,转念一想,便坦然的接受了。 随后她又向长辈们一一行礼。 江意澜看着太夫人,眉角微蹙,轻声道,“祖母,不管怎样,您都要当心自己的身子。” 太夫人淡淡的笑了笑,“一把老骨头了,无碍,意澜,如今你可是咱们文江侯府的荣耀了,就是皇上那里,你都说得上话呢。” 她殷切的目光落在江意澜面上,几乎要将江意澜给吞到眼里去。 江意澜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让自己去皇上跟前替江微波求求情。 她心头刚刚升起的一丝怜惜顿时消了下去,面上虽带着笑,却不似方才那般温煦了。 她恭谦的道,“祖母谬赞了,皇上不过是看在徐老夫人的面子上才高看我一眼,孙女儿几斤几两祖母还不知道么?祖母精神似乎不大好,还是早些歇着吧,孙女儿明日再来给您请安陪您说话。” 如此便是绝了太夫人的念头。 果然太夫人面上黯了黯,却并未多说,而是淡淡的笑了笑,“你也累了,快去歇着吧。” 出了暖香院,江微岸犹豫着道,“澜儿。” 江意澜回过头看他,低声道,“父亲,您也想女儿给二叔求情去吗?” 江微岸面色赧然,“他终究是你二叔……” 江意澜打断他的话,“父亲,莫说我没有那个能力,即便是真有那个能力,这事儿也用不着您来说项,二婶是如何对母亲的,二叔又是如何对您的,您心里不清楚吗?至少也要正头的人来求我才是。” 丘氏十分赞同,扯了扯江微岸的袖子,“老爷,澜儿说得对,如今澜儿身份不同,难道还要被人压着过日子么?” 江微岸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江意澜心头略感沉重,她知道这些年江微岸一直背着沉重的负担,太夫人对他越好,这负担越重。 或许这也是太夫人的高明之处。 江意澜扶着井桐的手回了澜园,月笼从屋里头迎了出来,领着一屋子丫头磕头,“奴婢叩见公主。” 江意澜抬手道,“都起来吧。” 月笼站起身上前扶住江意澜,眼圈微红,“姑娘,不,公主,找不到您,奴婢吓坏了,若您有个好歹,奴婢也没脸活了。” 井桐啐了她一口,“公主才刚回来,莫要说那些丧气话,咱们公主命里大富大贵,因祸得福逢凶化吉,哪里要你跟着没脸?” 月笼马上破涕为笑,喜滋滋的道,“恭喜公主,奴婢还要跟着您吃香的喝辣的呢。” 江意澜笑了笑,“放心好了,日后都有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好时候。坐了这几日马车累死了,我要好好休息。” 月笼与井桐自又是一番忙碌,伺候着江意澜上了床睡觉。 月笼忽的想起一件事来,遂道,“公主,五姑娘今儿个等了您一天,见您一直没回来,被杜姨娘叫走了。” 江意澜点了点头,躺在床上,不一会便睡着了。 第二百二十章 怨妇二爷 “二夫人,公主正在睡觉,请您等会子再来吧。”月笼低低的声音从院子里传进来,江意澜缓缓睁开眼,藕白色纱帐遮住她的视线,她懒洋洋的伸了伸胳膊。 外头又传来杨氏的声音,“我不过与公主说几句话,你们拦着我做什么?你们主子做了公主,你们也成了公主不成?我好歹也是文江侯府的二夫人,你们也别太嚣张了。” 江意澜心底冷笑,来求人还这么嚣张,实在让人无法生出半点同情来。 她只做没听见继续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月笼与井桐只管在外头挡着,也并不进来叫醒她。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许是杨氏实在累了,终于站在门外安静下来。 江意澜缓缓的坐起身,朝外头喊了一声,“月笼。” 月笼与井桐马上进来,齐声道,“奴婢来了。” 骄阳似火照在杨氏身上,热的她全身的衣服都贴在身上,十分难受,此刻听到江意澜的声音,马上来了精神,趁着月笼与井桐进门的空档,她一个箭步冲进去,直奔内室而去。 江意澜见她一头冲了进来,故作惊讶的道,“二婶?您怎么来了?我正要去给您请安呢。” 杨氏面上讪讪的,有些急切的奔到床边,“意澜,二婶有事求你,如今你贵为公主,又与徐家的人要好,定能在皇后跟前说上话的,你二叔如今生死未卜,你好歹的去为他求求情吧。” 她说着低低的哭起来。 江意澜不为所动,面露难色,“二婶,您也知道,我不过是挂着虚名的公主而已,又怎能在皇后跟前说上话?再说了二叔犯的罪祖父都没办法,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杨氏不依不饶,“意澜,算二婶求你了,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你大姐姐已经被那朱冀翼连累的没了性命,若你二叔再出了事,我还怎么活呀?” 江意澜冷笑,你怎么活跟我有什么关系? 杨氏哭的梨花带雨,“意澜,我知道往日我对你苛刻了些,但我没有害你的心,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帮你二叔这一回吧。” 江意澜依旧不说话,她倒要看看求人的杨氏能做到什么份上。 见她无动于衷,杨氏狠狠的咬了咬牙,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意澜,二婶给你跪下,求你了。” 江意澜忙挪了挪身子,闪开她的跪拜,嘴上却道,“哎呀呀,二婶,意澜可当不起您这跪拜,您快些起来吧。” 杨氏却是豁出去了,卯足了劲,“意澜,你若不答应,二婶便不起来了。” “二婶,您可真叫我为难了,我还要去给祖母请安,您这……” 杨氏却低头不语,挺直身子跪着。 江意澜竟真的径自下床,让月笼伺候着穿了衣服,回过头道,“二婶,祖母怕是等的急了,我先去暖香院了,您说的事我实在无能为力,您再想一想吧。” 不等杨氏说话,她转身出了房门。 杨氏呆了呆,跪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咬了咬牙,终是没站起来,她就不相信她一个长辈这么跪在江意澜的房里,江意澜真的就不管不顾了。 出了院子,江意澜远远的看到江意珊缓缓而来,身后还跟着江意画和江意婉。 她忙笑着迎了上去,三姐妹见此忙跪地行礼,“叩见公主。” 江意澜伸手扶住江意珊,温声笑道,“妹妹们不必多礼,也莫要称我公主,还是叫我二姐姐吧。” 江意珊被她拉住,江意画却与江意婉跪了下去行了大礼,又齐齐的站起身来,齐声叫道,“二姐姐。” 江意澜笑道,“我正要去给祖母请安,咱们一道去吧。” 江意珊神色稍显激动,紧紧的握了握江意澜的手,似是有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说。 江意澜朝她点点头,递给她一个会心的微笑。 江意画讪讪的,想起往日里对江意澜的刻薄,悔的肠子都青了。 江意婉面上淡淡的,嘴角却挂着一丝笑意,温婉文雅。 四姐妹一同去了暖香院,江意澜始终握着江意珊的手,轻步迈进正房,一进门便愣住了,只见骆玉湛正端坐在椅上,文江侯与江微岸正陪着说话。 江意澜面色微霁,红了红,朝文江侯行了礼,自去太夫人跟前说话。 太夫人却笑了笑,“意澜,玉湛听说我病了,一大早便来了,等会子你陪他说说话。” 江意澜心下恶寒,倒是会找借口,却仍是恭顺的道,“是,祖母。” 文江侯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又对江意澜专门教导了几句,无非是莫要位高自傲等等,江意澜凝神聆听,并无不耐之态,文江侯这才满意的结束了话题。 骆玉湛趁势起身,“祖母好好保重身体,玉湛不打扰祖母休息了。” 太夫人马上笑道,“你们各忙各的去吧,我也歇一歇。 江意澜心里头却在想着太夫人并未提起杨氏去她房中跪着的事,看来是有意让杨氏如此了。 她索性对太夫人,“祖母,孙女儿想上山去看看辛缘师太,若不是师太帮忙,我们怕是渡不过难关。” 知恩图报,文江侯自是满意的,不等太夫人说话便道,“理应去看一看,多带些香油钱。” “是,祖父。” 骆玉湛便道,“我陪你去吧,若不是辛缘师太,我腿上的伤也好不了,正要去谢谢。” 江意澜悄悄的瞪他一眼,与他一起走出房门。 “我的马车就在门外头呢,也省的你再备车了,走吧。”骆玉湛伸手握住她的手,拉了拉。 江意澜马上甩了甩,瞪他一眼,警告他收敛一些。 骆玉湛嘻嘻笑了笑,“你这么瞪着我,似是很不满意,难道是要我抱着你出去不成?” 江意澜当即收回目光,抬脚就走,竟忘了要叫月笼等人跟着了。 骆玉湛朝月笼递个眼色,示意其不必跟着。 一路上,江意澜赌气似的沉闷的坐在角落里,骆玉湛稍一靠前,她便往后躲。 无奈之下,骆玉湛自嘲的道,“见过可怜的驸马爷,没见过我这么可怜的驸马爷,巴巴的跟着巴结着,人家理都不理。” 听着他学人家怨妇哀怨的语气,江意澜噗嗤笑出声来,“见过怨妇,没见过你这么哀怨的怨妇,我说二爷,您是哀的哪门子怨?” 骆玉湛趁机上前,凑到她身边,低声道,“爷哀的你的怨。” 趁她不注意,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江意澜呵呵的笑起来,选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胸前,“爷继续哀怨吧,本公主睡会。” 骆玉湛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没良心的狠心公主,本驸马爷早晚被你祸害死。” 江意澜咯咯的笑着,真的闭了眼。 骆玉湛面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温柔,目中净是宠溺,心满意足的抱着怀里的女人,希望一生一世都能这么走下去。 得妻如此,此生足矣。 江意澜竟真的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马车已停在闲云庵外头多时,她嗔道,“怎么不叫醒我?” 骆玉湛揉揉被她压的发酸的胳膊,“又不赶时间,你想睡便睡呗。” 江意澜心里顿时充满了甜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咱们快去看看师太吧。” 骆玉湛嘴角扬了扬,不等她反应过来,抱起她下了马车,将她稳稳的放在地上,马上放了手。 江意澜看他一眼,嘻嘻笑道,“这可比踩着木凳子安全多了。” 骆玉湛嘴角抽了抽,原来他只能与个木凳子相提并论。 两人走进庵内,顿时便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男子气度不凡玉树临风,女子气质高华文雅娴静,宛若一对金童玉女。 辛缘正在大殿内念佛诵经,远远的见他们走过来,急忙起身相迎,“二爷,公主,怎么没派人来先说一声?贫尼也好迎一迎。” 江意澜笑着迎上去,“师太何须客气?我们又不是不识的路。” 辛缘上前就要行礼,江意澜忙扶住她,“师太不必多礼,我还是文江侯府的二姑娘江意澜。” 辛缘呵呵笑起来,十分欣赏江意澜这种荣辱不惊的态度,“咱们去禅房坐一坐吧?” “玉湛?”身后忽然有人叫道。 江意澜转过身去,见是霍世威,迎着炽热的阳光走上来,朝她躬身道,“公主。” 江意澜抬手虚扶,“霍世医不必多礼。” 骆玉湛面上带着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霍世威笑了笑,回道,“也是昨天刚回来的,没赶上去侯府里赴宴。” 江意澜这才注意到霍世威原本白皙的脸似乎晒得有些黑了,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霍世威微微一笑,看一眼江意澜。 骆玉湛便道,“你先与师太去禅房里坐一坐,我与世威说说话。” 江意澜点点头,与辛缘去了禅房。 第二百二十一章 生死相依 进了禅房,辛缘面上带着些兴奋,“公主,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贫尼倒是没瞧出来那沈妈妈乃大平国的太后。” 江意澜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师太,不是我们不信任你,实在是事关重大。” 辛缘却不在意,“贫尼知道,知道的人越少沈妈妈才越安全,而知道的人越少伤亡才越少。” 江意澜随即释然,有人端茶进来,仍是先前的许真,只是眉目间再没了往日那份风情,反而多了几分清淡冷冽。 江意澜将在暖洋见到的事一一说给辛缘听,辛缘唏嘘不已,亦称赞耶月天的为人。 辛缘亦把京城里发生的一些事说给她听,尤其是孙隼揭露朱昌勋一节,讲解的极为精彩,如今孙隼已成为京城的京兆尹。 江意澜笑了笑,外头炽热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去,带着几分燥热。 院子里阵阵蝉鸣声鸟儿叫声,声声入耳,彷如悦耳的乐声。 江意澜忽的想起《桂朝秘史》中所说的话,‘文江侯府三次大劫,败于女子之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其中包括这次蓝翎王府造反之事吗?因着江意黛差点将文江侯府置于死地。 她有心再问一问,却又一笑了之,不管将来怎样,都需坦然面对,唯有勇敢坚定乐观,方能战胜一切。 两人从闲云庵出来,天色还早,江意澜提议道,“我想去城西的庄子上看一看,二爷陪我去吧。” 骆玉湛依旧揽了她的肩膀,“不管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江意澜开心的笑起来,扬声道,“我想去天涯海角,你也陪着我么?” “当然。” “那我想到太阳上去,还想到月亮上去,你也陪着我么?” 骆玉湛说的斩钉截铁,“自是陪着了,总之澜儿到哪里,二爷我就跟到哪里,跟定了。” 江意澜深深的望着骆玉湛,浓浓的幸福涌上来,甜滋滋的醉了她的心。 她凑到骆玉湛耳边,低声道,“玉湛,我爱你。” 虽然早就听她说过这话,可上次是她醉的不省人事的时候,与现在自是不一样,他竟是激动的呆了呆,良久才将她紧紧的拥进怀里,郑重的道,“澜儿,我也爱你。” 两人紧紧的拥在一起,两颗心也紧密的连在一起,安静的享受着彼此给予的爱。 刚下过大雨的缘故,城西庄子已经完全被包围在水里,就连原先那条泥泞小道都没淹没了。 骆玉湛命车夫赶着马车淌过去,只累的那马喘着粗气。 王驼子听到院子里有动静,走出门来,见是两位主子,既惊又喜,慌得不知该上前行礼还是该去通知骆妈妈他们。 直到江意澜缓步上前,他才回过神来,扑通跪在地上,“奴才叩见公主。” 江意澜倒有些惊讶,这水波连天的,他竟也知道她被封为公主的事,扬了扬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骆妈妈她们还好么?” 王驼子嘿嘿的笑着,稍显惶恐,连连点头,“好,好,好得很,奴才马上去叫她们。” 王驼子去了片刻,很快就返回来了。 不一会,骆妈妈带着朱颜与香源都赶了过来,香源脸蛋儿胖了许多,肥大的衣衫亦遮不住微微隆起的肚子。 朱颜十分激动,几乎是扑了上前,哽咽道,“姑娘……” 骆妈妈在她后头拽了拽,“如今是公主了。” 朱颜恍然醒过身来,马上跪倒在地,与骆妈妈香源一起行了礼。 江意澜忙伸手亲自扶起骆妈妈来,温声道,“妈妈,这些日子辛苦您了。” 骆妈妈眼角带笑,目光里多了几分柔和,“公主折煞奴婢了,奴婢听王驼子讲起您的事,直吓得胆都要破了,公主真是厉害,这若换了平常的姑娘,早就吓死了,哪里还有您这般镇定,亏得老夫人赞您沉稳有度,果然是个好样的,公主,奴婢替您高兴。” 江意澜转了头去看朱颜,见她仍低着头抹眼泪,不禁上前逗她,“我说这外头这么多的水,敢情都是你的泪呀,那我可不敢带你回去了,万一把我的屋子给淹了怎么办?” 一屋子人呵呵笑起来。 朱颜羞得满面通红,“公主惯会取笑奴婢,奴婢,奴婢是为公主高兴。” 江意澜走上前,拿了帕子亲自为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傻丫头,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朱颜重重的点点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的。” 江意澜又看了看香源,温声道,“你感觉怎么样?几个月了?” 香源摸了摸肚子,面上仍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回公主,快六个月了,骆妈妈和朱颜日日的照顾奴婢,奴婢好的很。” 江意澜点点头,“大爷已经平安回来了,你不必担忧,他日老夫人自会做主把你接回去的,这些日子你便耐住性子,好好的养身子,把孩子健健康康的生下来才是正理。” 香源喜极而泣,又要跪下说话。 江意澜忙伸手拉住她,“你带着身子,不要动不动就要跪,当心身子才是。” 香源眼里落下更多的泪水来,哽咽道,“公主,奴婢不知应该说什么好,若不是您,奴婢只怕早就死了,更别提生下这孩子了。奴婢都明白,请公主放心,我一定会为大爷生下这孩子的。” “那就好。”江意澜柔声道,“若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说。” 骆妈妈一旁道,“公主不必担心,吃的穿的用的老夫人都亲自挑了派人送过来的,一样也不会短了她的。公主,老夫人的身子怎么样了?” 江意澜微微一笑,“没什么大碍,妈妈不必担心。” 骆妈妈重重的点点头,心里涌上一股异样的情愫来,她看看江意澜,又看看骆玉湛,只觉得两人能在一起真是天意。 说完这些话,江意澜又单独与朱颜说了一阵子,将府里的情形大略的与她说了说,当她听到沈妈妈便是大平国的太后时,直吓得面色苍白,连声道,“公主,亏得奴婢当时还那么对沈妈妈呢,若她是个记仇的,只怕奴婢这条命都没了,真真人不可貌相,也亏得公主慧眼识人。” 江意澜呵呵笑道,“我哪里慧眼识人,若不是沈妈妈在一旁帮衬着,我也许走不到今天。” 朱颜深以为然,又悄悄的瞧了瞧骆玉湛,压低嗓子道,“公主,奴婢瞧着二爷对您与以前也不一样了,像是要把您捧在手心里疼着一般,奴婢真为您感到高兴。” 江意澜打趣她,“放心吧,等有一日你也会找到一个这样对你的男人。” 朱颜面色绯红,扭了头,“公主就会欺负奴婢。” 江意澜含笑的目光落在香源面上,香源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笑,面色红润,目光柔和,多了几分母性的善意。 她不禁有些羡慕,做了母亲该是一种极其独特的感觉吧? 骆玉湛缓缓走过来,朱颜悄悄退出去。 他从她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上,“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最幸福的母亲。” 江意澜笑着向后靠了靠,点头,“我信你。” 骆玉湛低头凑近她耳边,**而又温柔的道,“那就赶紧准备好做母亲。” 做母亲?江意澜的心瞬间被揉碎了,柔柔的开出一朵朵小花来。 回了文江侯府,杨氏早已回去了。 月笼面上带着丝丝笑意,高兴的只差拍手大笑了,“公主,二夫人气的脸都绿了,想发火又不好在咱们院子里头,回去不定怎么摔打呢。” 江意澜淡淡的笑了笑,“随便她怎么闹腾吧,横竖跟咱们没关系。” 井桐轻声问道,“公主,您真的眼睁睁看着二老爷被砍头吗?” 江意澜正色道,“二叔犯得是谋逆大大罪,皇上没把咱们江家抄家流放已经格外开恩了,如果再去为二叔求情,只能说明咱们文江侯府不知感恩,反而怨恨皇上降罪,倒不如观望,如果皇上真有心饶过二叔,自有开脱的由头,不必咱们费心。” 说到底,皇帝最大,生死不过皇帝一句话。 第二百二十二章【大结局】 六月骄阳似火的照着大地,似是要把人烤焦了一般,到了七月天渐凉,却也遭遇了秋老虎的恶毒,再过了八月九月,迎来了稍显寒冷的十月。 江意澜与老夫人商议过后,挑了几个接生婆子与Nai妈送到了城西庄子上,只等着香源生产。 到了十月中旬,香源果然生了,生了个胖嘟嘟的大小子。 老夫人欢喜的不得了,恨不能马上把那孩子抱回来,又日日的念着去城西庄子里瞧上一眼。 骆玉溪也知道了香源生子的事,浑然不知的便做了父亲,他想也不想直奔庄子而去,一直住了四五天才回来。 慢慢的,岳氏也知道了这件事,偷偷的在屋里哭了几回,但奈何她肚子不争气,一直未有所出,又不敢到老夫人跟前说道。 老夫人见她日渐憔悴,又觉得当日自己把香源藏起来却没跟她说一声,到底有些说不过去,遂将她叫到房里头,见她一身的素色衣衫,眉目间也蔫蔫的,“你这又是何必呢?她不过是个丫头,再生个儿子顶多也是姨娘,胖嘟嘟的大小子还不是叫你母亲?你就这么看不过去?” 岳氏捏着帕子擦泪,“祖母,孙媳妇不是这个心,我只是伤心没能给大爷生下个一男半女。” 老夫人重重的叹口气,“你的心意咱们都明白,玉溪亦是明白的,日后你把那孩子抱到自己房里头养着,与你生的不一样么?” 事已至此,岳氏明白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她只有坦然接受才能显得她大度,或许还能留住大爷的心,遂勉强道,“祖母教训的是,孙媳妇一定善待香源与孩子。” 老夫人面色一肃,沉声道,“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道理你也该是明白的,旁的我也不多说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岳氏屈膝道,“多谢祖母提点。” 待她回去后,偷偷的准备了些东西送到骆玉溪的房里,又随着骆玉溪去了一趟城西庄子,心下才终于释然了。 新年一过,便又到了初Chun,世间万物都从沉寂里复苏,仿佛仙人一点,全都亮了起来。 骆玉湛的孝期已过,与江意澜的婚期就定在二月初十。 大平国国王的贺礼早在一月前就送到了武骆侯府上,十里长街浩浩荡荡,几乎要把武骆侯府都给塞满了。 江意澜听着丫头们眉飞色舞的讲着贺礼的事,感叹之余又不免感动不已,耶月天这是要向天下表明大平国是很重视她这个铭恩公主的,当然了也有另外一层意思,便是警告武骆侯府不可小看于她,更不可欺负她。 就像他故意把两国讲和的功劳归在武骆侯府上,就是让武骆侯府欠她一个人情,他这一片良苦用心,她岂会不知? 江意澜望着浩大遥远的星空,默默的送上自己的祝福与感激,但愿耶月天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到了成亲这一日,文江侯府门前空前的热闹,皇后派了宫里的嬷嬷来为江意澜上妆梳头,另有专门的嬷嬷一旁教导她成亲的礼仪规矩。 来凑热闹的徐霭茵唏嘘不已,悄声道,“意澜,皇亲国戚成亲莫过于此,你这一辈子也值得了。” 接着又笑道,“你可不就是皇亲国戚了?正牌的公主呢。” 江意澜嗔怒的瞪她一眼,“哪里有你这样打趣公主的,还不过来伺候着,小心我找你个错处,罚你再也张不了口。” 徐霭茵撇她一眼,“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当了公主就不认我这个姐姐了。” 她素常进宫,与宫里的嬷嬷也是相熟的,嬷嬷们自是知道她的脾气,见她这般与铭恩公主嬉闹,都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并不上纲上线的放在心上。 屋里头正在忙碌着,外头武骆侯府的轿子已经到了,锣鼓敲得震天响。 江意遥在屋门外喊道,“妹妹可准备好了?” 徐霭茵哈哈笑着走出门去,扬声道,“公主出嫁,哪里有这么急促的?你去告诉他们,公主还没起床呢。” 她并不知道站在门外的是江意遥,待掀开碎玉竹帘子看见江意遥时,羞得面上红了红,急忙掩了帘子。 稍一顿,她又大着胆子撩开帘子,江意遥正好回头看过来,望进她眼里。 四目相视一对,两人都有些脸红,目中却都涌动着一股奇流。 屋里头,江意澜已梳妆完毕,她今日着了一身大红宫装,眸亮如珍珠,眉如柳,面若桃花唇如彩霞,身姿窈窕气质高雅。 徐霭茵禁不住赞叹,“意澜,你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子,我看的都要眼红了,可惜我不是男人。” 江意澜瞪她一眼,“你是男人我也不会嫁给你。” 徐霭茵呵呵笑起来。 江意遥进门,亲自为她盖上红盖头,然后蹲下身。 江意澜缓缓的趴上去,低低的叫了声,“哥哥。” 不知怎的,江意遥鼻间一酸,略一用力便将她背起来,出了房门,他偏了偏头,低声道,“这可是我最后一次背你出嫁了。” 江意澜重重的点点头,“哥哥放心吧,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说着眼里的泪落下来。 一直到了府门外,江意遥将她背到轿子前,骆玉湛早在轿外等着了,牵了江意澜的手便钻进轿子。 江意遥仍是有些不放心,对着轿子低声道,“骆玉湛,你若欺负意澜,我定不饶你。” 骆玉湛却不理他,兀自拉了江意澜的手,隔着红盖头在江意澜的脸上亲了亲,柔声道,“真好看。” 江意澜低着头,嗔笑道,“坐好,不要闹了。” 成亲的仪式比前次隆重了许多,皇上派了魏德海前来祝贺,皇后虽未能亲自来,但也派了心腹送来贺礼。 很意外的,江意澜见到了芳沁,芳沁只穿了一件青绿底暗纹刻丝缠枝葡萄天香绢偏襟衣衫,头上亦只戴了两根朱钗,再无往日那般富贵荣华。 武骆侯府放弃了皇上的赏赐,只求皇上赦免芳沁,这份恩情,她永远铭记在心,终于把自己当做了武骆侯府的媳妇,一心一意的对待骆家人。 武骆侯府迎来送往,热闹非凡。 但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洞房无关,骆玉湛早早的抛开前来祝贺喝酒的人,又把洞房里的人都早早的撵了出去,迫不及待的掀了江意澜的红盖头。 自有人进来铺床撒福,接着又喝了交杯酒。 等所有人退下,屋里头只剩下两人时,江意澜的脸已红的娇艳如花。 骆玉湛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细细的打量着她,肤如凝脂,面如白玉,唇红齿白,双目流光。 他情不自禁的道,“澜儿,你真美。” 江意澜笑了笑,半仰着头看他,“二爷,你也真好看,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美男子。” 骆玉湛撇撇嘴,醋海滔天,“没说实话,最美的那个是耶月天吧?” 江意澜顿时嗅到一股酸味,“他虽美,可比不过你在我心中的美,他的美与我无关,顶多欣赏而已。” 骆玉湛十分受用,“这还差不多。”又蹙眉道,“咱们的洞房花烛夜,提他做什么?” 江意澜笑起来,“不提他,只提你我。” 骆玉湛却凑到她跟前,斜睨着她,“这个时候提什么都不要,最好不好说话,只用行动。” 他欺身上前,吻上她的红唇,两手将她抱起,向床边走去。 江意澜揽住他的脖子,享受着此刻的温柔与激Qing。 大红幔帐放下,遮住床上交缠在一起的人儿,却挡不住此起彼伏低低的呻吟声。 夜漫漫,却也短暂。 整整一夜,江意澜觉得腰都要断了,最后倒在骆玉湛怀里昏沉沉的睡去。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她动了动,身体马上被人环住。 她推了推骆玉湛,“还要去敬茶呢,快些起来。” 骆玉湛微眯着眼,“昨日祖母就嘱咐我了,累点也不要紧,不必去请安了。” 江意澜愕然,咬着唇道,“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做人了?” 骆玉湛懒洋洋的道,“不做人就不做人,反正有爷陪着你,怕什么?” 江意澜想了想,又道,“那好歹的我也要请一杯茶吧?” 难道雷姨娘不用来敬茶吗? 骆玉湛伸手一拉便把她拉到身上,让她面对自己坐在他小腹上,“不用再想了,人都被我赶走了,落青堂里,除了你,就是你的人了,也包括二爷我。” 江意澜跨坐在他身上,两手抵在他胸前,有些惊讶,“雷姨娘也赶出去了?” 骆玉湛扶住她的腰,往下略一挪,身下某处便顶在了她身上,硬邦邦的,“不用敬茶也不用请茶了,夫人,咱们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 江意澜低低的啊了一声,来不及从他身上滚下来已被他紧紧的按住。 她狠狠的瞪他一眼,却俯身趴在他胸前,柔柔的又带着些霸道,“以后都不许有第二个人,只能本公主自己。” 骆玉湛身子一抬,“遵命。” 江意澜咯咯娇笑出声,心满意足的长舒了口气。 这样的幸福原来如此甜蜜,这样的甜蜜原来如此令人心醉,这样的心醉原来如此令人沉沦。 她只愿此生沉沦在这份挚爱里,永永远远的醉人心脾。 她的生命她的爱她的一切的一切将都在这沉沦里扎根发芽开花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