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楔子 穹岳京都焕城 初秋的日头,热烈得不输盛夏的骄阳,谁都怕被这秋老虎灼伤,街上冷冷清清,没什么人气。茶楼酒肆这般纳凉聊天的好地方,自然另当别论了。如今国泰民安,圣上贤明,既无战乱也无饥荒,百姓太闲了,总要找点事情打发时间。 如今并非乱世,自然出不了什么盖世英雄的故事,才子佳人的风流韵事听多了,甚是无趣。即使如此,茶楼里生意依旧红火,因为有些话题,即使已讨论了十六年了,热度依旧不减。 例如,京城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三位千金。 她们分别是,镇国将军府上,数百年来仅得的这么唯一一位千金,整个夙氏家族的心肝宝贝,夙素姑娘。丞相家中,龙凤双骄之一,楼相的掌上明珠,楼辰小姐。还有一位,便是自小不在宫中长大,却最得穹岳帝宠爱的燕甯公主。 三位千金各有拥趸,今天争吵的焦点,就是三位究竟谁姿容更胜一筹。 众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口沫横飞,第一次随着父亲出来跑买卖的少年,听得目瞪口呆,心痒难耐,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那三位小姐,在哪能见到?”这世上真有他们说得这样的美人么?他也好想见见啊! “见?”刚才还说得热火朝天的众人皆顿了一下,怪异地看了那少年一眼,哼哼道:“想得美,谁有那荣幸见过!” “啊?”少年傻眼了,喃喃道:“那你们怎么知道三位姑娘美若天仙,倾国倾城……” “母亲长得美,女儿自然也跟着美啦!” “什么都不懂的乡巴佬,没听说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么。” “三位小姐天生丽质,美自然是不必说的,区别只是美到何种境界而已!” “就是,就是。” 一下子被整个茶楼的人奚落,少年不高兴了,脸涨得通红,但又不敢反驳群情激奋的众人,就此闭嘴又不甘心,嚷道:“长得美有什么了不起的,女子重才情!那三位千金有何过人才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哪样拿得出手,你们说说啊!” 坐在少年旁边一桌的老汉,一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嗤笑道:“这些粗浅的东西,三位小姐肯定早已是信手捏来,不屑一顾了,还有更多厉害的才能,是你没见识过的。” 少年被话堵得脖子都红了,急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怎么个厉害法?” 众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竟齐声笑道:“谁知道!” 少年都想哭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说得这么开心?还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少年的父亲摇摇头,心里不止一次感叹,京城的人,真是奇葩。他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既没见过人家姑娘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人家姑娘的才情,更不知人家姑娘的性情,光靠着自己的臆想,也能聊得热火朝天,吵得火花四射。 这实在也不能怪京城的老百姓们,当年青家三姝名扬天下,被皓月当做“礼物”送到穹岳,顶着这样的身份,仍是俘获了穹岳最有权势的三个男人的心,这么多年来,楼相夫人青灵不知帮刑部解开了多少尸体上的谜团,将军夫人青末训练出的“苍鹰”,不仅在夙家军中是无敌的存在,更让各国将帅闻风丧胆。清妃青枫虽是后妃之一,却特立独行,在宫外打造了一个无人打扰的人间仙境,后拜在鬼医门下,成为鬼医关门弟子。 这样传奇的女子,她们的女儿,众人能不好奇么?! 只是不知三位青家小姐是不是当年被盛名所累,心有余悸,不想自家女儿再重蹈覆辙,将女儿藏得比什么都深,完全隔绝了全城百姓探究的目光。这世间的人就是这样,你越是捂得紧,他就越是好奇,越是未知,就越是期待。 关于三位千金的事情,哪怕只是些蛛丝马迹,也会被无数次揣摩、放大,然后传播,毕竟老百姓的想象力是无穷的,于是就造就了现下这般奇景。不知三位夫人有没有后悔…… 那么令全城百姓心心念念,饱含着无限神秘色彩的三位千金,此刻,又在做些什么呢?是绣花还是扑蝶?吟诗作对还是对弈抚琴?初秋的午后,偌大的一方庭院里,三名年轻女子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三人都长得极美,却又各有不同,坐在最靠门边的女子,一身青白衣衫,面色沉静如水,沉默的擦拭着手中的薄刃,那软剑薄入蝉翼,却是锋利无比。 她身侧的红衣女子与她又是大不相同,绯红的衣衫衬得她面容娇艳,眉心间一颗朱砂痣,更是红艳似火,她坐姿挺拔,眉宇间英姿飒爽,周身透着一股贵气,相比之下,她身边的白衣女子就懒散得多了,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拿着茶,猫一般的眼睛里带着算计的笑,而她毫不掩饰,“辰姐姐,甯姐姐,再过几天,就是我十六岁生辰了,你们……没有什么表示吗?” 红衣女子看向她,爽快的问道:“你想要什么表示?” “哎呀,送什么都是你们的心意,哪有让寿星自己提出要什么礼物的?” “心意?”燕甯蹙了蹙眉,不过很快回道:“这简单。” 看她竟然真的不再问,夙素心下有些急了,话锋一转:“不过呢……我这么善解人意,是不会让两位姐姐伤脑筋的。我就勉为其难提要求吧。” 早知道她有所求,燕甯笑道:“说吧。” “咳咳。”假意咳了两声,夙素扬声说道:“我想要……”那尾音拖得长长的,半天也没有下一句,燕甯一脸的不耐:“说!” 夙素吐吐舌头,回道:“我要琳琅夜明珠。” 燕甯皱眉:“你要它作甚?” 夙素嘿嘿一笑,也不作答,坐在一旁拭剑的人冷冷地开了口:“怕是把军房里的夜明珠弄坏了,想找来充数吧。”夙家的军房有一处是用来研制火石兵器之所,不得近火,琳琅夜明珠比普通夜明珠亮得多,用来照明最好不过。 夙素脸一红,急道:“哪有?!” 楼辰微微抬头瞟了她一眼,在她清冷的目光下,夙素撇撇嘴,没得反驳。 原来是又闯祸了,燕甯好笑:“你有十八莲步傍身,还怕被小姨抽筋剥皮啊。” 说起十八莲步,当真是这天下间独一无二的无上轻功。快比飞鸟,身似惊鸿,只需一眼的时间,那身影便可飞闪出数十丈之外,提气一跃,不需借力便可云梯直上,可达十丈有余。 她真要跑起来,夙凌怕也是赶不上的。话说夙素能炼成这门绝技,实在要感谢她娘亲顾云。身为夙家唯一的千金,夙素向来谁都不怕,就连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姨丈,她偶尔也敢顶嘴使坏的,唯独一个人,只需轻哼一声,她立刻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耷拉下来。只是这夙姑娘自小便不是个乖巧之人,要她不捣乱偷懒,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从小到大自然少不得被顾云修理。 因着顾云剑法高超耐力惊人,偏偏不会轻功,为了能躲过顾云,夙姑娘其他功夫平平无奇,脚下功夫可丝毫没有闲着,苦练轻功,从她十二岁之后,顾云便很少能在气头上逮到她过。 就像……现在,楼辰和燕甯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影流光一般的闪过,桌上只剩下被匆匆扔下的茶杯还在咕噜咕噜的转,哪里还有夙素的影子。两人对看一眼,嘴角微微抽动,不消说,定是小姨来了。果不其然,一声低呵在门外响起:“夙素——”跑得再快,终是要被罚的,校场蛙跳了三十圈,夙姑娘在众人怜悯的目光下,两条腿抖得像筛子似的挪回了房间,在床上赖了两天,终是迎来了她十六岁生辰。 闺阁厢房里夙素懒散的躺在床上,就算屋里来了人,也赖着不起来。 “夜明珠还要不要了。”燕甯手里把玩着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即使是大白天,都还能看见它淡淡的光辉,夜色中自不必说了。 床上的人白了她一眼,翻了个身,哼道:“不要了,都挨罚了,还要它干嘛。”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伸了过来,夙素看着面前的锦盒,开心的坐了起来,急不可待的打开,锦盒里躺着十来颗墨绿色药丸,淡淡的药香沁人心脾。夙素眼前一亮:“暖馨丸?!还是辰姐姐最好!” 卓晴为了医治调理楼夕颜的身体,潜心学中医,中西医结合,医术是越来越好了,楼辰自小聪颖,耳濡目染之下,医术自然不低,她偶尔还会做一些活血化瘀,止痛生肌之类的药丸,对于夙姑娘这种时不时要挨剐一顿的主来说,自然是好东西。 楼辰淡淡地回道:“省着点用。” “知道的知道的。”夙素一边说着,一边把两颗药丸丢进嘴里嚼了起来。 燕甯摇摇头,都已经疼了几天,忍忍也就好了,她还连吃两颗,这叫省?反正楼辰都不说,宠着她,燕甯也懒得说她,将手中一个长方形盒子递了出去。 什么东西?夙素有些好奇,打开盒子一看,竟是一张牛皮制的穹岳地图。 地图这东西确实少有,若换了寻常人家,也算是珍贵之物,只是对夙素却是一点吸引力也没有,夙家各种地图多得是。夙素意兴阑珊的把地图丢回盒子里,问道:“甯姐姐,你送我地图做什么?” 将地图拿出来,铺在桌上,燕甯眼光落在地图某一处,目光有些灼热,“整天闷在京城,你们都不觉得无聊吗?” “当然无聊啊。”看看摊在桌上的地图,再看看燕甯,夙素终于舍得爬起来,撑着下巴,笑道:“甯姐姐,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燕甯抬起头来,颇有些神秘的笑道:“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吧。” “怎么个赌法?” “天下之大,看谁能凭自己的本事找到一件珍宝。一年为期,明年这个时候咱们比一比。” “一年?这是要离家出走啊?!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夙姑娘嘴上这么说着,眼中却闪着点点兴奋的光芒。 “那你到底赌不赌?” “赌!”一个字,把夙姑娘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展示得十足十。 燕甯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楼辰,楼辰素来是个面瘫,又不多话,但是心思却异常敏锐,燕甯显得有些紧张,“你呢?” 楼辰扫了一眼桌上的地图,再看了一眼燕甯,难得的扬了扬嘴角,回道:“好啊。” 三更天,夜色笼罩下的皇城寂静而清冷,三道身影一路狂奔到城墙之下,一跃而起,竟攀上墙头,再纵身一跃,便轻盈的落到城墙之外,三丈有余的城墙,对于她们来说形同虚设,可见三人武艺不凡。 三人跑出百来丈后便停下脚步。 “一年为期。” “保重。” 简单说了几句,三人头也不回往三个方向跑去。 燕甯一路往前跑,心理却在默默的道歉,辰,素素,对不起,我必须要去那个地方,唯有把你们也骗出来,分散家里人的精力,他们才不能这么快把我带回去,原谅我,原谅我! 相较于燕甯的急切,夙姑娘就悠闲多了,一心想要见识大海壮丽景色的她,自然选择了东海,等她玩够了再去聚灵岛上看望一下敖叔叔,顺便讨一件宝贝,一年之约说不定还是她赢呢! 楼辰则是目光清冷,神色寡淡,脚步从容,甯刚才是往西方去了,那……她就走得远一些吧,燎越如何? 三个人,三种心思,无论如何,她们的旅途就此展开。 ------题外话------ 我来了,说好的新文,说好的夙素姑娘~ 第一章 出海打渔咯 冒城,是穹岳最东边的城镇,再往东去十来里,便是东海海岸。东海近海海域广阔,海面平静水产丰富,故此这临海的边城小镇,也异常的繁华热闹,赶上水产大量上市的时候,就更不必说了,来往客商早早的就等在这里,大小客栈人满为患。 巷子里一间不起眼的小客栈此时也是生意兴隆,大堂里人头攒动,一个身穿灰蓝麻布短衫,头带小毡帽的少年从人来人往的大堂里走了出去,一路上走走停停东张西望,神情闲散,和街上闲逛的少年没什么两样,谁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夙家唯一的千金,夙素姑娘。若说这天下间的女子,谁能假扮男子做到惟妙惟肖,整日混迹军营的夙姑娘认第二怕没人敢认第一了。一般女子女扮男装,都有意无意的装出或豪迈粗犷或儒雅俊逸的样子,殊不知这样更惹人注意。夙素自小在将军府长大,去得最多的地方便是男人成堆的军营,她从不刻意做什么,举手投足间随意大方,毫不做作,反倒更显自然。任谁看去,此刻的她都是一个活脱脱的边城少年。 夙素在街上又逛了一会,确定身后的尾巴甩得干干净净了便转身朝海边跑去。其实出了京城她就感觉到被人跟踪了,一看那跟踪的手法便知是夙家军的人。乔装改扮,摆脱追踪,她可是行家,想要甩掉他们实在是易如反掌,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她娘估计要把她拖回去狠狠抽一顿再丢出家门。之所以快到冒城才甩开他们,不过是不想让他们离京城太近便跟丢了回去通报,娘亲若是亲自出来逮人,她可是跑不掉的。再说让家里人知道她大概在冒城,也省的他们担心。 夙素轻功极好,十来里的路程不过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已经奔到了东海边。眼前一望无际、海天一色的篮让人的心也随之变得宽广了起来。咸湿的海风轻轻拍打在脸上,潮水涨退间那规律地拍打声像是每一下都冲刷在心上,舒适得让人忍不住想投入那湛蓝的怀抱里。 夙素深吸口气,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真舒服! 既然来了东海,她肯定不甘于只在海边欣赏海景瑰丽,敖叔叔说,聚灵岛的船每三个月出海交换消息食物补给一次,这样算算,离下次出岛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东海驻军的军营她是肯定去不得的,那这段时间她该如何打发呢? 抬手遮住有些刺目的阳光,夙素眯眼看去,不远处有一个小港湾,几艘渔船停靠在那里,其中一艘渔船非常的大,船旁边还有不少人正往船上搬东西,夙素眼前一亮。 秦家在这冒城也算小有名气,家里有七八条可进出深海的大渔船,靠秦家吃饭的船员不下百人,只可惜秦当家的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女儿秦芊虽然也能帮着父亲处理些生意,但到底是姑娘家,随船出海总不太方便,儿子秦言,今年刚过十四岁,便也吵嚷着要随船出海。 现在正是出海捕鱼的季节,生意很是红火,秦当家带领三条渔船到西海险地猎鱼,那危险的地方自然不能带儿子前往,秦当家当下吩咐手下经验丰富的左右手老余带着秦言去海域平缓的深海捕鱼,也算小小历练。 小弟第一次出海,秦芊不放心,决定陪着一起去,看着船员们有条不紊的检查船只,准备工具,一切井然有序,秦芊心里也踏实了些。 “这位姐姐,你们招船员出海捕鱼么?” 背后忽然响起一声清爽的笑声,秦芊赶紧回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自己身后,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秦芊的心微微一怔,被那眸子里的清澈和专注所惊艳,但看清少年的脸后,秦芊敛下目光,柔声回道:“我们是要出海,但是不招船员。” 夙素眼中闪过一抹狡黠,她的相貌,与娘亲有七分相似,虽不敢说绝色,但也不会辱没美人二字,若被人一直盯着看,不免被看出破绽。她将娘亲为野战的将士专门调配的草汁,抹在脸颊至眼尾的地方,那墨青色的痕迹水洗不掉,一个月后才会慢慢淡去。 如此一来,她脸上有这样一块骇人的“胎记”,一般人都不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的脸看,自然也不会因为样貌泄露了女儿身。 眼前的女子十七八岁的模样,深蓝色的简单长裙,衬得她身材纤瘦神采奕奕。女子长相清丽,眼神柔和,应该是善良又好说话的女人,夙素压了压头上的帽子,继续说道:“姐姐能让我加入么?” “你?”秦芊没想到这少年会提出这种要求,正想着如何拒绝,身边的男子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这次是到深海捕鱼,这一去少说也要大半个月,出海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小小年纪,能帮上什么忙,一阵大风就能把你吹跑了。”旁边的船员也跟着大笑起来。 夙素从小练武,其实并不瘦弱,但是站在一群身强力壮的男人身边,确实显得又瘦又小。暗暗翻了个白眼,夙素微微低下头,在那好说话的女子身边小声说道:“我听说,去深海捕鱼能捕到很多珍贵的海鱼,能赚很多钱,若是我能做你们的船员,等满载而归的时候,我也能拿到一个好工钱,这样就有钱给爹爹抓药,补贴家里了。” 秦芊有些心软,轻声问道:“你爹怎么了?” “爹爹在打铁的时候,扭伤了腰,家里一下子没了顶梁柱,娘亲的身体也不好……”听着身边的少年声音越说越小,秦芊也蹙起了眉头,正想着干脆给她些碎银子,帮帮这个眼眸灿烂却身世可怜的少年,却见他忽然抬起头来,大声说道:“我看起来瘦小,但是力气很大,不信,我试给你看。”说完,夙素已经跑到旁边等着搬上大船的一个大竹篓旁。 竹篓里面装着一副渔网,夙素拎着竹篓两端,用了五成力,竹篓被她慢慢提了起来。 “呵!”旁边一个老船员不禁笑道:“小子力气还真不小呢!”这么大个竹篓,他们提起来都费劲。 夙素故意踉跄了两步,赶紧把竹篓放下,一边喘着气一边对着秦芊呵呵笑道:“那我通过了么?” 秦芊为难地说道:“我们马上要出发了,你还没回家和爹娘道别……” “不用不用!我出门的时候就和爹娘说了,赚不到钱,我是不会回去的,所以不用道别了。” 看着面前这个急于表态的少年,秦芊确实动了恻隐之心,想她年纪应该和小弟相仿,脸上还有那么一块骇人的胎记,家境也不好,却依旧开朗大方。这样的少年,直接给他银两怕是也不收吧。反正这么多船员,多他一个也无妨,秦芊终是点头说道:“好,你跟我们出海!” ------题外话------ 是的,没错,绿也是有存稿的人!好感动,我也有说存稿两个字的一天,呜呜…… 第二章 真的是海盗船? “大小姐!”女子身边的男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还想再说什么,夙素已经机灵地大声笑道:“谢谢姐姐。” “谁是你姐姐啊!”一声呵斥从大船上传来,夙素抬头看去,就见一个少年半个身子探出船外,一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她,脸上稚气未脱,嗓门却是不小,“姐姐是你叫的么!叫秦姐。” 夙素忍不住想逗逗他,微微挑眉,“亲姐?这……不太好吧?” “什么亲姐,是秦!”少年更怒了,指着夙素骂道:“看你就是个油嘴滑舌的泼皮无赖。” “好了,小言,别闹了。”轻呵了一声船上还想叫嚣的少年,秦芊对着夙素低声说道:“上船吧。”说完,带着夙素率先上了船。 还真是个温和又善良的女子,夙素对她颇有几分好感,跟在秦芊身后,诚心说道:“谢谢你,秦姐,我会好好干的。” 秦芊微微一笑,没多说什么。刚上到甲板上,那叫嚣少年便迎了上来,朝着秦芊和她身旁的男子开心的叫道:“姐姐,余大哥。”眼角飘到夙素身上,还不忘给她几个白眼,哼道:“姐姐,这个人是谁?” 秦芊看向夙素,才想到还不知她的姓名,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夙素心念一转,说道,“在家的时候,大家都叫我小素。” “小树?”夙素话音才落,那一直黑着脸的少年哈哈大笑起来,“这名字太奇怪了,那以后长大了是不是叫大树,老了就叫老树!” 旁边的船员听到也哄笑起来,秦芊低声喝道:“秦言!不许这么没礼貌。” 看到自家姐姐生气了,秦言不敢再说什么,脸上还是笑得很欠扁,夙素莞尔一笑,大方回道:“没关系,秦姐,其实……我也觉得小树这个名字有点怪。”小树和小素,还是小树像男孩的名字,小树就小树吧,也不过是一个月的称呼而已。 秦言出言不逊,那少年也只是笑笑,脸色没有丝毫不悦,秦芊心下对她的印象又好了几分,把她带到指挥着众人工作的一个老者身边,说道:“这位是余老,出海的经验十分丰富,也是这条船的掌舵人。” 夙素看了那老人一眼,老者满脸风霜,腰杆却挺得笔直,一双眼透着世故与精明,夙素弯腰行了个礼,秦芊显然很满意,指着她向老者介绍道:“余老,这是小树,我刚招的船员。” 余老扫了夙素一眼,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继续忙自己的事去了。秦芊对此习以为常,又指着身边的男子介绍道:“这是余思,余老的儿子,你以后就听他安排吧。” 那男子二十出头,皮肤黝黑,身材健硕,一看就是追风逐浪的好手,虽然这男子之前嘲弄过她,夙素性子一向爽快,也不介意,大大方方地也行了个礼,才笑道:“余大哥,有什么活我可以干的?” 余思看他性子不错,也没为难他,指着不远处的船帆,随口说道:“你去把船帆整理一下吧。” “好咧。”夙姑娘心花怒放,一切都太顺利了!终于如愿以偿地踏上了她心心念念的出海之旅。 …… 在海上飘了十多天,好不容易到了深海,却没什么收获。天天困在这方小甲板上,入目之处皆是一片波涛水泽,夙素觉得挺无聊的。不过今天的浪倒是比之前要大得多,天边一团浓云似有朝这边涌来之势,看天象,怕是要迎来一场暴雨。 余老不愧是有经验的老船手,对天气的变化十分敏感,早在一刻钟前就吆喝着船员放下帆布,固定好船上的物件,做好迎接风暴的准备了。许多出海多年的船员在看到那团浓云之后都面露忧色,有些人甚至早早地缩进了船舱。 夙素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嘴角愉快地扬着,对于即将到来的风暴,心里有几分兴奋和期待,见识过大海的瑰丽壮阔之后,也想领略一下它的狰狞和狂暴。这对从来不安分的夙姑娘来说,实在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夙素着迷地盯着变幻莫测翻腾涌动的浓云,不经意间,瞟了一眼远方的海面,两个黑点引起了她的注意。 秦芊走出船舱,眼光扫过甲板,果然看到自家小弟脸色惨白双腿打颤,倔强地抓着船桅勉强站立的样子,眼睛还死死地盯着立在船头的少年。 秦芊的目光也落到了那个叫小树的少年身上,前几日看起来还有些懒洋洋的人,此刻却站在船的最前方,身体微微往前倾,那双明亮的眼眸直直地注视前方,不知道在看什么,一脸严肃。 想到她应该也是第一次出海,秦芊有些担心,走过去问道:“小树,你没事吧?” “我?”夙素回过神来,收回视线,微微一笑,回道:“没事啊。我身体好着呢,秦姐不用担心。” 看她精神奕奕的样子,秦纤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无奈地看向脸色明明已经又青又白,站都站不稳,却还要在甲板上吹风的秦言,秦纤叹了口气,劝道:“小言,实在难受就到船舱里歇会吧。” 恨恨地瞪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比他还瘦弱却丝毫不为风浪所动的夙素,秦言心中不服,强撑着站直身子,逞强道:“我才不难受!” 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秦芊哭笑不得。 夙素没理会身后这对姐弟,眼光再次落到远处,前方海面上,两个黑点渐行渐近,已经依稀能辨认出是两艘船,看船身要比这渔船更大,肆意的狂风中,居然满帆向前,如两只气势汹汹的黑鹰,朝着他们的方向疾驶而来,透着凌厉之势,很是古怪。 夙素回过身,对着身后指挥着众人的余老大声叫道:“余老,那边有两艘大船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了,你看看是什么船?” 这大海又不是他们的,有船有什么奇怪的。听得夙素这声叫嚷,老余随意地回头瞟了一眼,只这一眼,他整个人像被人点了穴似的,定在那里,待回过神来又一瞬间猛冲到船头,双目圆睁惊恐万分地盯着那两艘黑色大船,声音抖得几乎要被海风吹散,“是……是……海盗船?!” “海盗船?”夙素皱眉,自从二十年前,东海近海出现过海盗入渔港烧杀掠夺之事后,东海驻军从原有的一万增到五万,且逐年添置新战船,勤练海战技巧,爹娘更是每五年必到东海巡查,自此再没听说穹岳海域出现过海盗,今日怎会忽然出现?老余还能一眼认出?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蹊跷? “我们是否已经驶离穹岳东海边界?” 老余惶惶不安中,听得身边少年平静的声音,不自觉地老实回道:“刚刚过界,这片海域平日里海面最为平静,也不算别国的海域,我们这些年都到这片海域捕渔。” “以前有渔船遇到过海盗船?” “有……”老余觉得身边少年太过冷静,扭头看去,正好看到她眼尾的暗青胎记,配上那锐利的眼神,看得他心里直发憷。 夙素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为何不报给东海驻军?” 船上的人一听是海盗船,早已六神无主,现在看到两艘黑船越逼越近,心中恐惧更甚,哪里还容得老余和那少年继续说下去,一群人围着老余忙叫道:“现在怎么办?海盗船一直向我们这边开过来了!” “快快快,调转船头,把帆扬起来,往回撤!”老余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指挥船上的船员扬帆。 “不能撤!” ------题外话------ 这篇文更新时间,大概是早上十点到十一点左右。 第三章 心存侥幸 “不能撤!” 众人手忙脚乱心慌不已时,一声清冽地低呵声传来,众人抬头看过去。 “现在只能往前……”夙素话还没说完,船员们发现说话的竟是前不久随着他们第一次出海的懒散少年,早没了耐心听她说话,谩骂声不断响起。 “往前?你是想让我们送死么!” “就是,这时候不逃还要迎上去不成,小屁孩不懂就别碍事。” “别理她,快扬帆。” 在军中,军令不可违,尤其是两军对垒战前交锋之时,从小受父母影响很深的夙素,此刻听到船员七嘴八舌纷乱的攻击之声,胸中涌起一股怒意,但一想到船上的都是些打渔为生的平民百姓,自己也非此船的领帅,心下虽不耐,她还是耐心解释道:“刚才经过前方海域的时候,我发现左侧有一处暗礁群,我们躲进礁林,他们应该不会追进去,即使他们追进去,里面那么多礁石,我们的船身比他们的小,更灵活,有礁石掩护,未必不能逃过一劫。但是像现在这样逃,不需要两刻钟,我们必定会被海盗拦截,到时,只怕凶多吉少。” 清亮的声音有条不紊地说着,声声入耳。顺着那少年手指出的方向看去,确有一处不小的礁林,只是路程有些远,且那个方向,几乎就是迎着海盗船而去,甚是冒险。 “余老,小树说得……”一直没有说话的秦芊又看了一眼船头上冷静分析的少年,最后说道:“也有些道理。” “他一个小孩子家懂什么,大小姐,这里太危险了,你和少爷快到船舱里去。”一直陪在秦芊身后的余思脸上也尽是忧虑之色,但他更不相信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说出的方法能有什么用处。 老余沉默了一会后,却是大声叫道:“扬帆,右舵。” “余老?”秦芊并非足不出户的闺阁千金,此时自然不会躲回船舱,若船被海盗所劫,躲哪都是无用。只是她不明白,为何要右舵? 老余也算在海上漂泊大半生的人,多凶险的暴风骤雨都见识过,可是海盗,想想二十年前他们在海港虐杀村民的景象,老余汗洽股栗惊恐万状,他是真的怕啊!但他现在是这艘船的主心骨,此刻也只能强自镇定地回道:“我们一艘小渔船,没什么可劫的,马上就有一场风暴,他们可能只是赶着回老巢而已,只要我们躲开些,他们未必会为难我们。我也只听老吴说过海盗船的样子而已,这两艘也许……未必就是海盗船。再说,上次老吴既然能躲过,我等或许也能……” “心存侥幸行事,十战九败!”一声声“可能”“也许”“未必”,听得夙素怒火中烧,恼火之下的呵斥,那凌厉之势,震得一群人愣在那里,就连余老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夙素确实是怒了,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侥幸二字。与敌相对,就算找不到进可攻退可守之地,也决不可能不做准备,只等别人侥幸放过。对方志在必得的气势,早将渔船笼罩其中,那种猎人盯着猎物的感觉,她不会错认。这两艘大船,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渔船上众人因着恐惧心绪摇摆不定,那黑色大船却势如破竹,转眼间,船身已逼到渔船千丈之内,疾风吹过黑帆发出的猎猎风声,似乎都能传进众人耳里。 “海盗越来越近了,右舵右舵,快快!不管怎样,先逃再说!”不知又是谁大喊一声,众人早已涣散惶恐的心神更纷乱起来,霎时间,甲板上乱作一团,没有人再去听夙素多说一句。 夙素暗自叹息,深深觉得,自己太弱了,纵然她有些小聪明,能想些对策,却做不到运筹帷幄稳定军心,若是娘在,定然不会如此。 甲板上的人像无头苍蝇般乱跑,秦言抱着桅杆也被撞得东倒西歪,心里怕得要死,但总是潜意识的去看那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只见她的脸上虽有些沮丧之色,但一双黑眸却是丝毫不惧地紧盯着越来越近的海盗船,在一片混乱之中显得那么的镇定。秦言忍不住走到夙素身边,推了她的肩膀一下,颤声问道:“喂,进礁林真的有用?” 夙素看着那破浪而行来势汹汹的两艘墨色大船,摇摇头,“现在就算调转船头入礁林,也来不及了,时机已误。” 渔船被拦截只是早晚的事情,不知道这群海盗的实力如何,她的武功虽不弱,但是靠她一个人与一群海盗斗,她自认没这个本事。 离家的时候,她只带了敖叔叔送的紫铜鳞扇。紫铜鳞扇的扇骨里有一百零八根暗针,全部啐了麻筋散,当时只想着若是遇上危险,放出扇骨里的暗器再加上她的十八莲步,不管遇到什么顶级高手,她都能全身而退。奈何这里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即使她轻功再好,也没地方退啊。 正思量着,眼光瞟到站在甲板正中面容姣好的秦芊,夙素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 一把抓住慌乱地指挥着船员拉船帆的余思,夙素低声问道:“余大哥,船上可有暗隔么?” 手臂忽然被用力的拽着,余思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就见那叫小树的少年语气越发不耐,声音却压得更低,“就是能隐秘躲人的地方。” “渔船哪里会有这种东西!”余思挣开夙素的手,同时也看到了已经走到身边的秦芊,立刻明白了夙素话里的意思,想了想,道:“可以躲在船舱柜子里或者床下边。” “那些地方不能躲。”夙素一口否定了他的提议,这些地方只要随便一搜就会被找到,夙素仔细回想着这几日来在渔船里走动的时候看到的渔船布局,眼前一亮,“船舱最底部是不是有几处小隔断。” “有,不过……那地方不能躲人啊。”那都是为了装鱼饵或者破掉的渔网而隔出来的地方,空间狭小而且腥臭无比。 “下去看看再说。”夙素快步往船舱走去,进了舱门却没听到身后有人声,回头看去,三人还呆站在甲板上,夙素眉头又皱了起来,扬声道:“秦姐,小言,快。”说完也不管他们会不会跟过来,朝着船舱最底部走去。 刚掀开通往船舱最底部的木隔板,一股腥味立刻涌了上来。夙素率先跳了下去,船舱底部不高,只能半躬着身子站立。扶着秦芊和秦言下来,夙素拦住想跟下来的余思,说道:“余大哥,你在这守着,别让人发现秦姐和小言躲到这里了。” 余思没一丝迟疑,干脆回道:“好。” 夙素看他心思干净,也放心了一些,这人是真心为秦家姐弟着想的。 真正下到船舱底部,那腥臭味越发浓郁了,令人作呕,秦言本来就晕船,被这恶臭刺激得直接蹲在一旁干呕起来,渔船最低端的空间比夙素预想的还要狭小,又堆满了杂物,呼吸间尽是难闻的味道。秦芊虽没有呕吐,脸色已经隐隐泛白,“真的……要躲这里?” “整个船舱,这里最安全,你不能落到海盗手里。”不然后果比死还悲惨。最后那句夙素没说出来,秦芊显然也想到了,脸色越发的苍白,紧紧地抿着唇,用力点点头。 夙素半蹲下身子,在这狭小的地方寻找最适合躲藏的地方,翻找了一会,隐藏在黑暗角落的小暗箱入了夙素的眼,推开箱子上的杂物,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的空间很小,还塞着一副破旧的渔网,好在足够隐秘。夙素将渔网拖了出来,对着两人招招手,“这里,躲进去。” 秦家姐弟走到夙素身边,盯着那小小的暗箱,心里不禁嘀咕,这能躲得下两人?秦言白着一张脸,强装镇定地说道:“姐,你躲进去吧,我不怕。” “不行!”秦芊猛地抓住秦言的手腕,急道:“你是秦家唯一的独苗,绝对不能出事,如果要死,姐姐也要死在你前面。” “别说了,挤。”夙素利落地拉着两人,将他们往里推。好在两人都很瘦,虽然艰难,勉强还是挤进了那狭小的暗箱。 眼看着夙素就要关上暗箱的盖子,秦芊抓住她的衣袖,急道:“小树,你怎么办?”若不是自己把小树带出海,她也不会遭此厄运,小树还这么年轻…… 夙素轻拍了秦芊手背一下,抽回衣袖,微微一笑,道:“我不会有事,你们躲好,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就算听不到动静,也别出来。” 秦芊盯着少年脸上自信的笑容,不禁有些愣住,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还笑得出开,那笑里竟还带着一抹狡黠和隐隐的……兴奋? 秦言缩在角落,身体的扭曲和无处不在的恶臭,让他一刻也不愿在这箱子里多呆:“那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夙素想了想,回道:“风暴过后吧。”说完也不再理会姐弟俩,赶紧把盖子盖上,又把之前拖出来的破渔网盖在暗箱之上,夙素才满意的离开。 “他们躲好了?”看到夙素推开隔板,冒出头来,余思伸手准备扶她一把,手还没碰到她的肩膀,却看到他一直以为瘦弱的少年单手微微一撑,身体已经轻盈的跃了上来,还反手盖上了隔板,动作很快,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恩,我们快出去。”夙素没去理会余思眼中惊讶的情绪,快步朝甲板走去。他们进船舱也快一刻钟了,以那两条黑色大船的速度,怕是离渔船很近了。 余思看了一眼重新盖上的隔板,又看了看前方疾步而去的少年,暗暗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 两人刚回到甲板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就连一向自喻胆子比心还大的夙素,也不禁被震得心神一晃。 ------题外话------ 睡……过头了……大家周六快乐~ 第四章 凶残的海盗 风暴席卷着黑云,已将头顶的天空吞噬,黑云笼罩下,天地一片混色,只这短短的一刻钟,两艘黑船已经追了上来,一前一后将渔船围堵在中间,黑船比渔船大了足足两倍,高耸巨大的黑帆,和着猎猎风声,像一张张大的嘴,似要将渔船撕吞入腹,黑帆最上端,印着一个血红的狼头图标,狼眼狭长,狼牙尖利,透着浓烈的戾气。 夙素见惯了各种狰狞的图腾,自然不惧。让她心惊的原因是,这两艘船竟然是战船! 十来丈的船身上,两侧各有六门炮台,许是看不起这艘小小渔船,炮台微闭,并非备战状态,但夙素不会看错,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战船常用的长炮,海盗竟然已有这样的战力了么?还是说,他们不是普通杀人劫货的海盗?他们劫这样一艘小小的渔船,又是为什么? 夙素脑子里各种疑问、猜测飞快闪过,这时一团黑影忽然从三丈开外的大船上一跃而下,重重的落在甲板之上。 那是一个壮硕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刀,满脸都是络腮胡,除了一双冒着凶光的眼睛,几乎看不出样貌,他的身后,七八个男人也提着刀跳上的甲板。本就不知所措的船员更加慌乱起来,四处躲藏,甲板上乱成一团。 “都他娘的别跑了,看得老子眼晕!算你们走运,老子今天不杀人。都老实点,别往老子刀口上撞!”中气十足的大喝声,伴随着大胡子手中闪着寒光的大刀,惊吓的效果十分显著,船员们终于不敢再乱跑,全都乖乖地蹲下身子大气不敢出。 听到这人嚷着不杀人,夙素一直提着的心倒是放下了一些,也乖乖蹲下,跟着缩在一群男人中间,静观其变。 船员们被赶到了船头的位置,大胡子扫了一眼全部缩在一起的十几个人,恨恨地骂道:“他娘的,追了大半天,就这么几个人?” 这时候,又从海盗船上跳下来几个人,大胡子大喝一声:“给老子搜。”几个手里提着刀的健壮男人立刻冲进了船舱。 在后来跳下渔船的几个男人中,夙素发现了一个身着暗蓝劲装的男人,他年纪看起来不过双十,个子很高,手里握着一柄八尺银枪,静静的站在船头。这人身姿挺拔,气息绵长,武功定然不弱。感觉到他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夙素微微低头,又往后缩了缩,瘦小的身子几乎完全躲在余思身后。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刚才冲进船舱的几个男人押着七八个船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大胡子哼了一声,一脚踹在离他最近的一个船员腿上,骂骂咧咧道:“躲啊,怎么不躲了,你们以为能躲得过老子眼睛。” “就这些,没了?”大胡子显然还是很不满意。 “没了。” 听到耳边长长舒了一口气似地低叹声,夙素眼皮猛地一跳,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余思脸上透着欣喜,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夙素皱眉,压低声音急道:“余思低头!” “再搜。把船舱每个角落都翻一遍。”几乎是夙素的声音刚落,一道冷酷的男声立刻响了起来。 是拿着银枪的男人?!夙素知道,这次只怕要糟了,心里有些急,但她的头仍是低垂着,一点也没抬起来。 “是。”冲进船舱的是银枪男子身后的几个人,船舱里又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只是这次的时间要比之前更久。 “冷哥,还有两个!”海盗兴奋的声音响起,夙素的心凉了一截,稍稍抬眸,秦家姐弟在狭小的箱子里关了一段时间,此刻神情萎靡,身体瘫软,被两个海盗拖着走出来,尤其是秦言,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 夙素极快地扫了周围的海盗一眼,果然看到他们眼前倏地一亮,下一刻,就听那大胡子大嗓门怪叫道:“天杀的,这渔船上,竟然还有这般标志的婆娘!”大胡子猥琐的声音叫嚣着,一只大手毫无顾忌地抓在秦芊的柔软上。 “放开我!”从未受过此等屈辱,秦芊苍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不顾身后被紧紧扣住的双手,不要命地挣扎起来。 “你干什么,放开她!”余思爱慕秦芊多年,哪里看得她被人这般轻薄,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朝着大胡子冲过去。 “找死!”话音刚落,只见那大胡子手起刀落,一颗人头滚落下来,喷涌而出的鲜血散落一地,余思高大的身体“砰”的一声重重的砸倒在地,双眼圆睁的头颅滚落在甲板正中,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席卷了整条船。 船员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连呼吸都忘了,一时间,甲板上死一般的沉寂,只听得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血腥的气息拍打在脸上,鲜血喷涌的嘶嘶声像一根根刺,扎在脑子里,汇集成漫天的恐惧压在心口,连呼吸都困难。 “啊!” 终于有人受不了这惊恐的心情,大叫起来,这一声吼叫,惊醒了众人,同时也让那恐惧更深的扎进心里。很多船员甚至连蹲着都做不到,直接趴倒在地。 夙素的眼睛骤然一暗,从小到大,跟在爹娘身边,她早已见惯了血腥,流血断臂甚至死亡,她并非没有见过,只是眼前的这一幕,仍是深深怔住了她,就那随意的一挥手,便收割了一条人命,她深刻的认识到,这些人和她曾经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人命对他们来说,或许和那海底的水草根本没有分别。 “都给老子闭上嘴,再叫全都砍了。”说着,大胡子像拎小鸡一般将秦言拎了起来,随手一扔,秦言瘦小的身子飞快地砸向船员中间。 夙素早在大胡子拎起秦言的时候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在秦言落地之前,飞身扑过去接住了秦言的身体,一手托着他的脖子,一手撑着他的腰,两人狼狈地滚到一旁,好似重重砸在船沿上,才停了下来,夙素这一系列动作早卸去了大半力道,看起来两人都摔得很惨,实则倒也没什么损伤。 “余大哥……小言!”前一刻才看到余思为了她身首异处,下一刻便看到自己的弟弟也像丢沙包一样被丢了出去,秦芊疯了一般狠狠地咬在男人抚摸上她脸颊的手,又恨又怕之下,这一咬她已是用尽了全力,不一会儿便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可惜,她的全力一击,只换来大胡子微微皱了皱眉头,下一刻便狂妄地大笑了起来:“咬我?老子就是喜欢烈点的女人,够味道。”说着,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把将秦芊推到在地,高大的身体随后压了上去。 “姐……”终于从余思的惨死和一番摔打中回过神来的秦言,看到姐姐受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别动。”夙素一只手压在秦言的后颈,另一只手飞快的点了他的哑穴。 秦言哪里肯听,仍是拼命的想往秦芊方向冲,但无论他如何挣扎,竟是半分也挣不脱,不仅如此,他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夙素心里并不比他好受多少,她也恨不得一刀斩杀了那大胡子,可是现在的局面,她只要妄动,只怕这些船员的命都保不住,但是秦芊……难道就要这样看着她受辱? 不行! ------题外话------ 呜呜,我觉得我没写什么啊……审核什么的,好难通过啊,到了海盗窝后肿么办~ 第五章 束手就擒 不行! 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几乎掩盖了秦芊痛苦的尖叫声,夙素抬眼看去,天空中黑云如搅动的漩涡笼罩在头顶,一道道银蛇直劈而下,夙素心中有了计较。 又一抹明亮的闪电划过天际时,夙素抱着头,慌乱地大声叫道:“风暴!风暴要来了!”她在赌,他们不在乎别人的命,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命,就算那黑船再大,也抵挡不住风暴的威力,她不信这一船的海盗就为了大胡子那点破事,会愿意一直在这风暴中心逗留。 果然,一柄银枪隔在了大胡子和秦芊中间,冷酷的声音里毫不掩饰的不耐烦和厌恶,“够了,先回去再说。” 银枪闪着森冷的寒光,大胡子对他似乎颇有几分忌惮,撇撇嘴,哼哼道:“玩两手而已。” 银枪男子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你很快就不行了。” “放屁!”大胡子大喝一声,怒不可遏,骂道:“老子大战三百回合都没问题!” 嘴上骂骂咧咧,大胡子却也没再撕秦芊的衣服,轻松的就把秦芊拎了起来抗在肩上,用力拍了一下美人的臀部,大笑道,“小美人,咱们走咯!” “放开我!”秦芊仍是不停地挣扎,大胡子随手一个手刀落在她颈后,秦芊身子一软,晕过了。大胡子有力一踏船沿,竟是一跃而起,落在了黑船之上。 夙素最强的便是轻功,看了一眼大胡子的身法,撇了撇嘴,此人轻功一般,扛着一个人还能跃上三丈,只能说,内力颇深。 “把他们全都绑起来,连船一起拖回去,留四个人看着他们。”银枪男子交代了一声,便也打算回黑船上去,走到船沿,他忽然停下脚步,往后头看了一眼,说道:“走啊。” “这船好像更平稳些,我留在这艘船上。”淡淡的男声平静的响起,惊得夙素的心抖了一下。 这艘小渔船会比他们的大船平稳,瞥了那人一眼,银枪男子轻哼一声,丢出两个字,“随你。”便头也不回的跃上黑船。 直到那个声音响起,夙素才注意到,船舱的门边,竟站着一个男人。 他仿佛无声无息便出现了,身着银灰色长袍,外披一件素得不能再素的墨黑色长斗篷,皮肤略显苍白,这肤色若是在京都或是温暖的南方,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在这,海盗堆里,他那白皙到刺眼的肤色,确实太过显眼。那个人浑身上下透出淡漠的气质,并不冷酷,只是那双眼,就像是深井里的一潭死水,是的,就是死水,已经不是波澜不惊可以形容。 他肩膀上停着一直禽鸟,夙素认得,那是赤隼,通体纯黑,狠戾的眼如鲜血洗涤过般猩红,尖利的喙堪比锋钩。赤隼是她所知最为凶猛的飞禽,比之苍鹰更为阴戾,它体型不大,却耐力惊人,可以连续飞上三天三夜不需落脚休息之处,且攻击性极强,最喜啄食猎物眼睛。这般让人不寒而栗的猛禽,如今却乖乖地立在那男子肩头。 他是何人?也是海盗? “都怪我!都怪我啊!” 夙素还沉浸在对这个不知什么时候从哪里冒出来的男子的各种猜测之中,身边老余嘶哑又凄厉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神志。 “要是之前听你的把船开进礁林,大小姐不会被抓,思儿也不会死了!”老余一下下捶打着自己的胸脯,眼睛甚至都不敢看一眼惨死在自己眼前的儿子。 这时候,夙素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张了张嘴,随后也只能说出一句无关痛痒的话,“人死不能复生,世事难料。您,别太自责了。” 留下的四个海盗,两人动作迅速地拿起准备好的长绳,将船员一个个绑好双手,拴在一起。对于绳子的各种结法早就烂熟于心的夙素,在他捆绑的时候耍了点小心眼,留了些许空隙,若想挣脱并非难事。 手被绑着,夙素便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顺手解了秦言的穴道,也不再压制着他。秦言被这一番折腾下来,早就精疲力尽,瘫软在地想动也动不了。 另外两个海盗,抬起甲板上的尸体和头,面无表情的随手一扔,在狂风肆虐海浪翻滚的天气里,连响声都听不到,人便这样彻底的消失了,只留下大片骇人的血迹显示着刚才确实发生过的惨事。 暴雨如期而至,拍在脸上,身上,甲板上,血迹被大雨冲刷,血色由浓变淡,那淡红色的血水在甲板上流淌,船员们身边,脚下,那血水似乎无孔不入,一点点侵染过来,仿佛那血水是会腐蚀的毒药,船员一点点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 “不,反正都是死,不如拼了……拼了……拼了!”这时,最后一个被捆绑的船员忽然疯了般大叫起来,“他们现在也就几个人,咱们和他们拼了!” 夙素认得他,他和余思关系一直挺好,叫阿阳。只可惜,现在的局面,连拼的机会都没有,且不说那墨衣男子敢留在渔船上,必定不是普通人,就算他们夺回渔船又能如何,两只大船就在前方,更别提那船上还有炮台,一炮轰过来,就算不死在炮火中,也会被巨浪吞噬,最后的结果都是葬身大海。 或许是最后一个被绑的,绳子不堪牢固,在阿阳的挣扎下,竟然让他挣脱开来。 暴雨来袭,之前四个海盗也缩进了船舱中,阿阳看到那墨衣男子身材清瘦,手上没有拿刀,就站在船舱口,想着抓住他,说不定就能威胁海盗放入,也不管身后,夙素厉声大喝“不要冲动快回来!”阿阳仍是朝着墨衣男子冲了过去。 阿阳还未靠近船舱,只听一声尖锐的隼鸣声响起,停在墨衣男子肩上的赤隼忽然向着阿阳冲出来。 夙素盯着那道掠空而起,又迅速俯冲下来的黑影,不禁背脊发凉,被赤隼利爪抓伤,最多也就流血留疤,要是它被啄了眼睛,那便残了。手还被绑着,夙素来不及多想,本能的抬手护着眼睛,身体按住秦言,将他面朝下按在地上不许他抬头,对着还愣着站在甲板中央的阿阳大声提醒道:“阿阳快趴下!” 下一秒—— “啊!我的眼睛!眼睛……” 果然不愧是耐力强悍的赤隼,它竟然丝毫不惧暴雨,在这连眼睛都睁不开的雨势下,还敢展翅飞翔攻击猎物。 看到那赤隼又冲向天际,向下俯冲,夙素连忙再次叫道:“全都都低头!保护好眼睛!” 这次,众人终于回过神来,齐齐爬倒在地,不敢再抬起头来。 赤隼在天空盘旋了几下,最终没再俯冲下来,飞回了墨衣男子身边。 夙素松了一口气,却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夙素回眸望去,隔着重重雨雾,与那双黑眸直直的撞上,只短短的一瞬,夙素立刻垂下眼睑,不再与那人对视。 娘亲说过,你看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看你。那一瞬的眼眸交会,她在那双死寂的黑眸中看不出任何东西,她怕他会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所以她逃开了,她从不以自己的短处对别人的长处。 船员们合力将阿阳拖了回来,他早已痛晕了过去。一边眼睛被赤隼啄瞎,另一边也被利爪抓伤。那四个海盗冷眼看了他们一眼,竟也没有再为难阿阳。 夙素可以肯定,这些海盗是求人不是求财,他们抓这么多年轻力壮的男人想干什么?那个墨衣男子真的是海盗么,现在要去的地方,是不是就是海盗窝? 似乎,有很多秘密和刺激的事在等着她,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隐隐地又有些亢奋起来,暗暗深吸了一口气,任狂风暴雨打在身上,夙素低垂着头,蜷缩在角落,像一只蛰伏的小兽,一动不动。 第六章 要她! 这场风暴来势汹汹,渔船在汹涌地海浪中翻滚,几次都差点被巨浪掀翻,好在海盗将船员捆绑在一起的绳索牢牢地固定在船桅上,他们才没从甲板上滚到海里去。 有大船牵引着,船舱里的海盗掌舵的技术似乎也很不错,虽然惊险万分,倒也慢慢驶出了风暴的中心。 又行驶了两个多时辰,雨势渐小,天空中的浓云散了些,但空气里的水雾却明显浓重起来,夙素动了动僵硬的脖子,抬眼看了看周围,耳边还是能听到波涛涌动的声音,但是入眼所见之处,却不见水泽,只能看到水雾蒸腾,白茫茫的一片,就连一直在前方的巨大黑船,现在看在,也只能看到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夙素悄悄往船舱的方向望去,那里空空荡荡,早没了人影。周围雾气弥漫,若想逃脱,倒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夙素看了一眼经历了一场变故又被暴雨浇了两个多时辰,面如死灰毫无斗志的船员,最后还是选择按兵不动。 若她没有猜错,他们应该已经进入了这群海盗的领地,这些雾气,说不定就是海盗窝的保护色。 夙素集中精神,努力辨认船只的行驶方向,船进入水雾后,向东方行驶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又转向了北方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水雾终于慢慢散去。 果然,待水雾散尽,她便看到了船只行驶的方向,正对着一座岛屿,远远看去,那岛非常的大,目光所及的地方,一片绿色。 船在一片浅滩上停了下来,躲在船舱里的四个男人立刻走了出来,抓起绳子,将他们一群人拉下了渔船。 渔民们大多已神情呆滞,有几个胆大的,还能东张西望地观察周围,夙素也趁机扫了一眼四周的环境。 船只停靠的海滩很大,远处的海岸线上,还停着五六条黑船,大小和今天所见的这两艘差不多,船离得有些远,是否每艘都有炮台还不得而知。 两艘黑船上,也陆续下来不少人,光是提着刀的海盗就有不下三十人,夙素暗自庆幸之前没有轻举妄动。走在最后的一行人一看就是俘虏,也是被一条长绳子串着牵下来,他们服饰华丽,看着像是商旅,大多数人身上都有伤,相比起来,他们要比渔民们狼狈得多,应该是被俘虏的时候进行了激烈反抗。 夙素眼光一直在一大群人中搜索,终于看到了秦芊,她仍是昏迷着被大胡子抗在肩上。看她衣着整齐,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这一路应该没吃什么苦头,夙素又找了一圈,除了大胡子,她没看到银枪男子和那个让她完全看不透的男人。 他们两“串”人被牵着一路往海岛深处走去,越往里走,夙素越是惊讶,简直像是走近了一个小村庄,夙素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四处看,不过以她的观察力,已足够记下海盗窝基本的守备情况,一路走来,她看到了三座瞭望用的高台,每个高台上站在四个人,高台上备有两个传讯用的号角,目前没有看到有人巡逻守卫。 看着他们行进的方向,好像是朝着一个山洞走去。山洞的洞口并不算大,有七八个人守在那里,看到大胡子,那几人立刻站好,嘻嘻呵呵地打着招呼。 再往里走,夙素才发现,这是一个天然的大溶洞,里面别有洞天,溶洞中间非常宽敞,几个火堆烧得很旺,溶洞里十分明亮,里面人声鼎沸,酒香和着烤肉的香味,刺激得夙素的肚子咕咕叫。 山洞里的人都颇为粗狂,十几人围坐一团,喝酒吃肉,看起来很粗野,却也算有几分洒脱不羁。 夙素初略的算了一下,这溶洞里不下两百人,山洞外,绝对不会只有高台上那几个海盗,那么这海盗窝的人数,超出了她的想象。 大胡子抗着秦芊朝着最中央的位置走去,随手将她丢在地上,对着主位上的男人微躬了躬身,抱拳大笑道:“当家的,今天大有收获!” 主位上的男人五十来岁,方脸虎目,身上颇有几分气势,听了大胡子的话也很是开心,连说了几个“好”。他的两侧,分别坐着几个人,右边坐着三个男人,其中两个体型都颇为健硕,最后一个就瘦弱很多。左边坐的三个人,夙素见过两个,银枪男子和墨衣男子,最后一个,也吸引了夙素全部的目光。 一群粗犷的男人中,那抹紫色的身影异常显眼,那是一个身材曼妙的年轻女子,一身嫣紫色长裙,过膝的墨黑发丝垂于身后,她手执一个瓷白小杯,轻抿了一口,嘴角微微勾着,举手投足间的透露的气质和教养,一点也不输京城里的金枝玉叶们,夙素惊叹,海盗窝里,竟然还有这般气韵的女子? 这个海盗窝,真是引起了她莫大的好奇心啊! 山洞里除了中间的那块空地,旁边还有很多个洞口,感觉里面四通八达。现在似乎要被他们牵进右边的洞口。 那里面是不是还关着其他被俘虏来的人呢?或许可以从那些人中打探出点信息。旁边那队商旅的身份也可以趁机打探一下。夙素收回打量紫衣女子的目光,加快脚步跟上前面的人。 “易当家,我想问你要个人。” 夙素脚步一滞,又是那样淡淡声音,夙素回头看去,果然是墨衣男子。 “哦?”被唤作易当家的男人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笑道:“想要谁,你说!” “要他。” 要谁?夙素也有些好奇。 正想看看那个“他”是谁,却发现自己似乎又被那道淡漠的视线盯住了。 等等,他说……要她?!夙素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第七章 抢女人(上) 墨衣男子的一句话,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一路牵着渔民的两个海盗也停下了脚步,却拿不准那个“他”指的是谁? 秦言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夙素和他绑得很近,两人几乎挨在一起,看到当家的也看了过来,看管他们的海盗额头冒了汗,干脆把两人手上的绳索一起斩断,推着他们往溶洞中间走去。 易当家瞟了两个少年一眼,一个发育不良弱得连路都走不稳,一个看起来有些呆呆的,小毡帽盖去了她半张脸。又看了一眼墨衣男子,他的视线一直落在那戴帽子的少年身上,易当家随手一挥,豪爽地笑道:“你要就拿去。” “过去。”押着他们走来的海盗听到当家的话,随即在夙素的背后狠狠推了一下,夙素随手压了压帽檐,乖乖地朝墨衣男子走去。秦言则被推到了角落。 走到墨衣男子身边,夙素一如既往的低着头,左右看看似乎也没她站的地方,往后退了一步,直接靠着墨衣男子面前的矮桌桌角,坐了下来。 溶洞中间的几个人默默地看了一会,那墨衣男子沉默地喝着酒,被他要回来的少年也乖乖坐在地上,看上去还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各位兄弟辛苦了,来,干一杯。”易当家一句话,打破了之前沉静的气氛,众人纷纷举起手中的碗,大声回道:“干!” “再喝!” “干了!” 一时间溶洞里都是拼酒的吆喝声,感觉到众人的视线,终于从她身上移开,夙素才稍稍抬起头,透过帽檐,暗暗打量对面的三个男人。 坐在最靠近易当家位置上的男人,四十岁出头,留着两撇山羊胡,总是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好似很和善。中间的男人身形格外魁梧,皮肤黝黑,一身戾气,长得与那易当家有五六分相似,夙素猜想,他应该是易当家的儿子,坐在最后的男人或者说是男孩,非常年轻,不过十六七的模样,神色诺诺,眼神总是四处乱飘,小小年纪颇有几分奸猾之色,夙素最看不上这样的人。 收回目光,正打算悄悄观察一下引起她注意的紫衣女子,就听到大胡子那大嗓门又嚷了起来:“当家的,今天劫了两天船,有三十多箱金银珠宝,还抓了四十多个男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年轻力壮的船员!” “好!收获确实不错,吴亩啊,今天抢来的金银珠宝里,让你先选一箱。”易当家看起来很是高兴,说完又看向银枪男子,说道:“还有阿冷,你也选一箱!” 银枪男子只是点点头,没接话。 “谢当家的!”将手中的酒一口喝干,吴亩上前一步,嘿嘿笑了一声,道:“那……这个女人?” 易当家看了地上的女人一眼,眼角抬了抬,对上吴亩讨好的脸,笑道:“那就老规矩吧,谁有本事,女人就归谁!” 易当家一声令下,周围的气氛立刻热烈了起来,狼嚎一般的吼叫,听得夙素眉头跟着越拧越紧。 秦芊其实早就醒了,一直不敢乱动,就怕引起这些海盗的注意,可是这时候,一双双如饿狼一般的眼盯上了她,再装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秦芊睁开眼,快速地爬了起来,本想找机会冲出山洞,却看到山洞里竟有着上百个男人的时候,脚像灌了铅一般,动也动不了,绝望涌上心头,她知道,她今天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得了了。 恐惧让她忍不住一点点往后挪,骄傲却又让她不自觉的挺直背脊,这样一个俏丽又倔强的女子,自然引得更多饿狼般的目光,盯在她身上,恨不得用眼神撕了她的衣衫。 “这娘们真漂亮!” “果然是美人啊!” “滚开滚开,我先来!” 一声声污言秽语充斥着整个山洞,听的人耳膜发痛。 “兔崽子,滚,这娘们是老子的。”吴亩大喝一声,将几个就要冲到秦芊身边的男人呵退。 那几个男人盯着秦芊,又看看吴亩,一副想上前,又不敢的样子,吴亩冷哼一声,道:“谁有胆子和老子抢的,一起上!” 听到可以一起上,那几个男人似乎又燃起了点小希望,几人对看一眼,交换了个眼神,下一刻便一齐扑向吴亩。 吴亩力量果然很大,几人分别抓住他的手脚,只见他用力一震,竟将他们摔了出去,几拳抡过去,几人全部被打趴在地。 都是亡命之徒,即使之前那几人被三两下就解决了,仍是有七八个男人继续一拥而上。 夙素冷眼看着,暗暗记下大胡子的拳路招式,和她之前想的一样,大胡子内力深厚,力大无比,只可惜招式单一,拳法单调,像这样的打法,多来几批人,耗光了他的力气,也只有认输的份。 显然大胡子也看出来了,应付了五六波人之后,终于抽出了背上的大刀,喝道:“不怕死的,来!” 大胡子喘着粗气,目露凶光,刀锋上寒光闪闪,要是被一刀砍下去,命就玩完了,谁也不愿意为了一个女人拼命,这一次,终于没人敢再上前,讪讪的坐在一旁,起哄着看戏。 大胡子满意的收了刀,随手插在地上,回身便猴急的往秦芊身上扑去。 或许是之前耗费了不少力气,这一扑竟然让秦芊躲了过去。 “你……你不要过来……”秦芊话还没说完,大胡子一把抓住她的脚,将她拖倒在地。 “啊!”秦芊尖叫着,脸颊已经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啧啧,这皮肉能掐出水来吧。” “放开我姐!我和你拼了!”一直缩在角落里的秦言,卯足了劲冲到吴亩身后,拳头死命的往他头上砸。 “娘的,找死。”大胡子恼怒地抓住秦言的肩头,用力往后一扯,顺势朝着他的胸口拍去一掌,秦言的身子立刻往后飞了出去,重重的砸在地上,虽没晕过去,嘴里却不断呕血,再也爬不起来。 “小天!”秦芊挣扎着起来,却哪里敌得过吴亩的力道。 “不要!不要!”棉布撕裂的声音听得周围的饿狼嚎得更欢。 “杀了我!杀了我吧……”秦芊不再挣扎,或许死,反而是一种解脱,眼中带着憎恨与决绝,秦芊咬紧了牙关。 “想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她的下巴已然被卸下,就是想咬舌自尽也是不能。 连死都是奢望了么?秦芊紧紧的闭上眼睛,不愿再看这肮脏残忍的世界一眼。曾经美丽的眼眸中,留下了绝望的泪。 秦芊这幅绝望孱弱的样子,竟让大胡子更是兴奋,“小美人,老子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你死,保证一会儿,你也舍不得死!” 一声高过一声的嚎叫充斥着整个溶洞,当他们又一次将这残忍的游戏当作一场狂欢的表演来欣赏的时候,一柄切肉的刀破空而来,在空中划出一道莹白弧线,不偏不倚,正正插在吴亩身侧的泥地上,这把刀只要再往旁边移三寸,就要刺进他背后! ------题外话------ 审核君……求放过~ 第八章 抢女人(下) 三尺有余的刀尖,全数没入泥地里,只留着刀柄在外面嗡嗡的晃动着,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这群饿狼般的男人全都闭了嘴,嚎声停了,溶洞里倏地静了下来,只剩下火堆里柴木燃烧的噼啪声。 “若我没有听错,刚才易当家说的,谁有本事,人就归谁,不知道,我有没有资格也争上一争?” 清冷的声音陡然响起,甚至带着几分笑意,那轻松的语调落在众人耳里,莫名的生出一种诡异的感觉。 众人来来回回看了好一会儿,才敢肯定,那个不怕死的人居然是小小少年。她甚至都没有站起来,还是那样坐在桌角边,看不清毡帽掩盖下的脸,但那扬起的嘴角却是让人看得清清楚楚。 让她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女子在自己面前受辱致死却什么都不做,她做不到。而且那样的她,也不配做夙家的女儿。 所以,她在等,等一个时机。 此刻虽不是最好的机会,却是不能再拖的时刻。 夙素一边说着话,一边看似懒散地往后靠了靠,拉近了与墨衣男子的距离。据她刚才的观察,这墨衣男子在海盗窝里的身份应该很微妙,她甚至感觉到,就连那位易当家对他也颇为几分忌惮,既然刚才他口口声声说“要她”,那不利用一下,实在对不起他的“厚爱”。 夙素看起来懒散,实则全身都在戒备,对墨衣男子的防备甚至远远高于面前凶悍的海盗,因为她完全看不透他。 好在,不管是她的出言挑衅还是刻意接近,墨衣男子对她的所作所为似乎全然默许,又似乎毫不在意,总之,那只端着酒杯的手连晃都没晃一下。 易当家的虎目微敛,眼神在墨衣男子和夙素间徘徊,一时之间也没说话。 这时,吴亩终于从那杀气凛然的一刀中回过神来,猛地从地上跃起,凶神恶煞地盯着夙素,怒道:“就凭你,也敢和老子争?” “怎么,你不敢?”夙素依旧靠在桌角旁,颇有几分痞气。 “好,老子先宰了你这个兔崽子,再来享受美人!”吴亩天生力大,习武后就更为勇猛,在这海盗窝里,也是数得上名号的人物,今日被这黄毛小儿挑衅,当即怒火中烧,手上的青筋纷纷暴起,恨不得立刻拧断那小子的脖子。 “小子,你是活腻了。”银枪男子就坐在旁边,斜睨了夙素一眼,眼里满是轻视,嘲笑着她的愚蠢。 夙素微微挑眉,没理他,大胡子越怒,对她越有利,正所谓,扰其攻防,乱其心智,她的兵书可没白读! 眼看着吴亩便要冲了过来,夙素朝上位的那人大声说道:“那还请易当家的做个见证咯。” 易猛又看了墨衣男子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豪迈地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来了兴致,端起酒碗,一边喝酒一边说道:“好!你若赢了吴亩,这娘们归你。” 得了易猛的承诺,夙素也不再多言,拿起旁边桌上插在羊腿上的短刀,走向吴亩。 “吴哥,打死她!” “打死她!” 刚安静下来的溶洞又一次沸腾了起来,本来就是一群嗜血的狂徒,对即将到来的血腥一幕,都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对于这个敢于挑战吴亩的无知少年,他们没有丝毫的同情。 看着吴亩抽起插在身边沙地里的短刀就向自己冲了过来,夙素暗暗松了一口气,这确实是她的策略。若他拿的是用惯的大刀,再加上他那强劲的臂力和深厚的内力,她想不动用十八莲步和夙家剑法取胜,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她一直在等,等着他接受过一*的挑战,内力被一点点的消耗。 所以她挑衅他激怒他,让他只握着自己送到他手边的短刀就恨不得立刻冲上来宰杀她。 就像现在—— 吴亩右手握着短刀,朝着迎面走来的少年冲了上去,短刀猛地向着少年的脖子挥去,霸道的力道竟握得刀柄咯咯作响,若是刀锋碰到哪怕一点,这少年的头绝对会立刻飞出去。 少年像是被吓着了,忽然蹲下了身子,险险躲过了这一刀,下一刻,她身子忽然往前扑了上去。吴亩一刀扫空,刚想出拳捶上少年的脑袋,这一下也够她脑袋开花。看到那猛然向他扑过来的瘦小身子,并不想理会,但多年来刀口舔血的日子积攒下来的敏锐直觉,又让他感觉到了那一扑中扬起的杀气,惊得他连忙收回拳头往后急退。 可惜他的轻功连夙素的皮毛都比不少,他一动,夙素立刻跟着动,若不是此刻还有无数的眼睛盯着他们,她不敢使出十八莲步,大胡子连退的机会都没有。 因着夙素需要隐藏实力,吴亩也是用尽全力,这一扑他算是躲过了,只是肚皮上一股凉意伴随着刺痛而来,也让他终于看清,少年手中握着的短刀正对着他的腹部,这一扑看似毫无章法,若是他刚才妄自托大,那么此刻那把短刀就不止在肚皮上划出一道血痕,而是狠狠的在他肚子上开了一个洞。 吴亩背脊一凉,万万没想到,这少年,出手如此刁钻狠辣。 他自然不知道,在夙素所受的教导中,兵行诡道这一条,从三岁时听见的那一天起,就被她奉若真理。 吴亩此刻又惊又怒,出手比之刚才更狠了几分,简直就是往死里打。夙素知道,这次一击不中,想要再偷袭,已是不易。 好在她从小就混迹军营,还不时和各位将领切磋,各种拳法,十八般兵器,她虽不精,却样样都通,也多亏了这广而杂的武功路数,让人完全看不出她的武学出处。 在众人看来,这少年打出的招式,完全是野路子,毫无章法,让人看得直摇头。幸而她身手还算敏捷,虽然躲得狼狈,却总能躲过吴亩短刀和铁拳。 如此周旋了小半柱香的时候,夙素有些疲累,吴亩内力深厚,再这样打下去对她不利。那就只有——用娘亲的方法了! 顾云的打法,很少注重招式,讲究快、准、狠,在大姨母送来的人体解析图上,人身上的什么大穴、死穴一览无遗。 蛇打七寸,夙素决定猛攻吴亩要害,只要能将他击倒哪怕一小会,这场比斗也算她赢了! 只是之前一扑之后,吴亩很是警惕,处处防着夙素近身。看准了要下手的位置,夙素提气于胸,一个漂亮的旋身,往吴亩背后贴过去,吴亩看出端倪,连忙挥出短刀阻隔,若想靠近他的背后,这一刀就一定避不过,若现在避开,就做不到一击即中。 权衡只在瞬间,夙素已有了决定,清瘦的身影迎着刀锋而上,在即将触到利刃时,腰身往后一拧,以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了要害。 颅下三寸,腋下一寸,夙素双手同时出击,重重一下,吴亩高大的身影立时倒下。当然她也付出了代价,左臂上被短刀划出了三寸有余的大口子咕咕的往外冒血。 夙素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累!还很痛!是谁说扮猪吃老虎容易的!她只怕老虎没吃着,就真成了死猪…… 一直都在喊打喊杀的海盗们,正兴起着,吴亩说倒下就倒下了,一干海盗有些傻眼,面面相觑。 不管这少年用了什么办法,吴亩倒地不起是事实,易猛最先回过神来,手一拍大腿,大声叫道:“好小子!有两下子,这个女人赏你了!” 夙素长舒了一口气,她真怕又跳出什么人要和她比试,毕竟这里是海盗窝,他们不守信用她也没有办法。耳边再次响起各种口哨声、唾骂声、叫嚣声、起哄声,她也能感觉到来自各方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只是她现在管不了这么多。 待气息稍微喘匀后,夙素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秦芊身边,将已经被撕碎的衣服碎布胡乱地盖在秦芊身上,遮盖住暴露的肌肤。 神色本已呆滞的秦芊,这时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又开始挣扎起来,夙素也不敢使蛮力去抓她,说了好几句“秦姐,我是小树”都没有用之后,夙素一狠心,一记手刀落下,秦芊身子软倒了下去。 这个溶洞很大,有些地面是软软的沙土,有些是石块。甚至有好几处石块很大,差不多半人高,夙素扫了一眼周围,利落地将秦芊抱了起来,朝着一处离她最近的小石堆走去。 她现在不可能把秦芊带走,只能暂时放在这,好歹隔绝了山洞中央大多数人的视线。 夙素安置好秦芊后又走了出来,将趴在地上疼得几近昏厥的秦言背了起来,一并安置在小石堆后。 石堆外,各种声音都有,夙素现在倒不是很担心,自己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必定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和怀疑,如何处置她,想必他们还在考虑,这样也好,只要那易当家的还没出声,他们就暂时没有危险。 此刻让她为难的,是这对奄奄一息的姐弟,秦言显然疼得连呼吸都困难,以大胡子的力道,脱臼是肯定的,刚才他还吐了一大口血,估计内伤了。 相比之下,秦芊的情况要好些,把握着力道,轻柔地将脱臼的下巴帮她接好,其他都是瘀伤,夙素也不敢贸然再去动她。夙素转身蹲在秦言身边,轻轻抬起他的手臂,一边检查伤势一边说道:“小言,你的手臂骨折了,肩骨也脱位了,我现在给你接上,你忍忍。” 秦言疼得面色灰白,夙素也不等他回应,扶正了位置,直接动手了。 “啊!”夙素已经尽量迅速了,但是接骨引起的剧痛还是让秦言晕了过去,看着他嘴角的血渍,夙素有种无可奈何的感觉,处理外伤对她来说毫无难度,但是内伤,她就真的不太懂了啊。 她正烦恼的时候,一抹淡若烟海的紫色出现在眼前。 ------题外话------ 今天停了一整天的电,总算是更上了,我的日更的晚节算是保住了!让你们久等了,抱歉抱歉! 第九章 桑暖 夙素抬眼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料子细软、层叠飘逸的裙摆,一块油润莹透的白玉流苏随着主人的走动微微晃动,透着一股灵气,再往上看,是一张美丽的容颜,这女子,刚才一直没机会看她的正脸,只知道她气质不凡,如今细看,才要叹一声美人真绝色,明眸善睐,肤若凝脂。夙素看人,喜欢先看眼睛,眼前这双眼,怎么说呢,美自不必说了,含着浅笑,可惜,并无暖意。 夙素打量女子的目光,可以说得上放肆,女子似无所觉般,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说道:“我可以替他们救治。” “你是……医者?” 女子微微点头,整个人像是笼罩在柔光中一般。 耳边还能听到海盗粗犷地吆喝之声,烈酒和烤肉交杂的气味弥漫在四周,女子的气质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这强烈的反差让夙素莫名的觉得这姑娘透着诡异。 轻咳一声,控制住自己惊讶地面部表情,夙素也笑着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桑暖。”女子的声音依旧清润,稍稍停顿了片刻,又说道:“你叫我阿暖吧。” 夙素愣了一下,在这海盗窝里,她们之间怎么看都有些敌对的立场下,这个称呼不会显得太过亲密?好在夙姑娘向来不拘小节,笑道:“好。我叫小树。” “走吧,先到我的医舍去,那里药比较齐全。” 走?夙素一时没缓过神来,“你确定,我们可以出去?” “你们逃不掉。”桑暖脸色的笑更轻柔了几分,淡淡的语气让人没得反驳。 夙素撇撇嘴,好吧,确实逃不掉。好在,她现在也没想逃,弯腰扶起秦言,顺手指了指昏迷的秦芊,说道:“麻烦你扶一下她吧。” 桑暖费了好些力气,才将秦芊扶了起来,四人就这样朝着山洞口走了出去,山洞两边守卫的海盗居然真的也没拦一下。夙素忍不住扭头看向溶洞中央,坐在矮桌前那几人的视线仍是盯着他们,却奇怪的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而那个刚刚才说要把她留在身边的墨衣男子,更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端着酒杯自饮自酌。这样的结果真是出乎夙素所料。 夙素一时猜不透,脚下也没闲着,跟着女子出了山洞。这时夙素才注意到,那女子扶着昏迷的秦芊,显得非常吃力,脚步踉踉跄跄,才刚走了这么一小段路,气息就已乱得不成样子了,她,不会武功? 山洞外,天空依旧乌云滚滚,雨小了很多,但在狂风助阵下,砸在身上仍是不好受,好在桑暖所说的医舍,离山洞并不远,那是一间木质的屋子,和周边的小屋比起来,它显然要大一些,夙素一边走着,一边注意那三个瞭望塔,果然从走出山洞开始,他们这几个人就被一路紧盯着,这时候她若是有什么行动,必定会被发现,夙素收回探查的视线,老老实实地跟着桑暖进了木屋。 进了屋,夙素习惯性地飞快扫视了一遍这间小屋,屋内陈设简单,右边摆了三张椅子一张矮茶,后面放着两张窄小的木床,左边一整面墙都是药柜,看起来颇为壮观。药柜旁边有一扇小门,不知通向哪里。 女子将秦芊扶到一张木床上躺下,便走向药柜。夙素把秦言放到秦芊旁边的木床上,斜靠在木床边的墙角处,静静的思考着。 据她刚才的观察,桑暖应该不会武功,而海盗居然不怕她挟持桑暖,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这女子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无害,二就是她没有那么重要,就算抓了她,也要挟不了当家的。 夙素抬头,视线落到了在药柜前捡药的纤瘦身影上。她更倾向于第一点,能坐在溶洞中央为数不多的位置上的女人,怎么可能是普通角色。 若说桑暖出手搭救是出于善良,夙素完全不信,吴亩对秦芊动手的时候,那双美目中流露的漠然,明明白白地昭示着这样的事情她早就看惯了,根本引不起她丝毫兴趣。但若说她有恶意,夙素却也没感觉到,那她是自愿出手相助,还是有人授意她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夙素还在想着,桑暖已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摆了几个药瓶,剪子,薄棉布等东西。 夙素迎了上去,从托盘中挑了一瓶写着止血散的药瓶,又抓了一把棉布,便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你帮他们医治吧,我就划破点皮,自己来就行。” 划破点皮?那么大个口子,这皮还真厚呢。 桑暖眉目间依旧带着笑,点点头。摸了摸秦芊的下巴,发现脱位已经接上了,检查了一下,她身上除了点瘀伤外,实在没什么需要治疗的,桑暖走到秦言身边,查看他的右肩,吴亩的力道,桑暖大概是知道的,这男孩的手,怕是快废了。 刚触到秦言的肩骨,桑暖立刻察觉到不对劲,暗暗惊讶,这男孩的骨头居然已经接回去了,位置分毫不差,如此漂亮的接骨手法,甚至比她更高明。 桑暖抬眸扫了木椅上的人一眼,只见她侧身坐着,嘴里咬着药瓶的木塞子,一只手利落的往伤口上撒药,然后将纱布一端搭在伤口处,放下药瓶的手执起另一端快速地绕了几圈,打了个简单的结,动作一气呵成,仿佛这样的伤处理过无数次。 桑暖敛下眸光,拿起托盘上的银针给秦言治内伤,没再看向夙素。 处理好手上的伤,夙素把药放回了托盘上,舒服的靠在椅背上,一副随意聊天的样子,问道:“阿暖,我看你和那位耍银枪的男子长得挺像的,你们是兄妹么?” 这声“阿暖”叫得颇为顺口,那轻松熟识的语气,不知道的人,估计还真以为她们是朋友呢,桑暖手里捏着银针,嘴角的笑深了几分,声音一如既往的柔和温润,“他叫桑冷,是我弟弟。” “你们是双胞姐弟吧。” “嗯。” 夙素本着刺探虚实的目的发问,本来没指望桑暖会认真回答,此刻她意外的配合,夙素决定,问点她感兴趣的问题!又往前靠了靠,一副颇为好奇的样子,夙素继续问道:“那个说要把我留在身边的男人,不是你们岛上的人吧?他叫什么名字?”其他海盗都叫海盗头子“当家的”,只有墨衣男子,称呼“易当家”,所以,她觉得他有可能并不是这个海岛窝里的人。 桑暖含笑的眼眸微眯,就刚刚那混乱的小半个时辰里,竟就能看出他不是岛上的了么?他甚至就只说了一句话而已。看来掩藏在那小毡帽下的眼睛,厉得很呢。原本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人,此刻忽然改了主意,微微一笑,回道:“他叫墨渊,是岛上尊贵的客人。” 尊贵的客人?夙素之前就猜到墨衣男子的身份不简单,但是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不简单! 什么身份的人能被海盗称为尊贵呢? 海盗忽然抓那么多健壮的男人,是否也与他有关?! 夙姑娘觉得心里好像有好多只小猫在挠啊挠啊挠!好好奇啊! 第十章 试探 “小树对他很感兴趣?”桑暖轻轻转动着手里的银针,嘴里低声问着话,倒还真的像是在随意聊天的样子。 夙素哈哈笑了两声,才回道:“是他对我感兴趣吧。当然,我对他也很感兴趣,还有你,我对你也很好奇。你同他们一样,也是海盗么?” 桑暖又拿了一根银针,扎在另一处穴道上,淡淡地回了一句:“你说呢?” 桑暖感觉到一道目光盯在自己脸上,看了好一会,随后便听到少年认真的回道:“看着不像。” 似乎早猜到夙素的回答似的,桑暖微微一笑,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和之前毫无二致,刚想回话,又听到一声叹息,同样认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可惜你是。” 娘亲说,有时候问话,不一定要那人回答,她的表情,眼神,甚至微小的动作,都会回答你的问题。桑暖眼眸中那一刻划过的惊讶与兴味,她捏着银针微微停滞的指尖,确实给了她答案。 夙素可惜地摇摇头,桑暖果然是海盗,想骗自己说,她是因为医术高明,被海盗强迫留在岛上的可怜女子都不行。 被夙素这么不客气的道破海盗身份,桑暖只是回以一笑,笑容还仿佛比之前更加温和,“小树也不是渔民吧。” 夙素大方点头,“我确实不是,其实这是我第一次出海,为了挣点钱,就求秦姐带上我的,谁知道会遇上海盗,真不知道是倒霉还是走运了。” 走运?桑暖笑道:“你还真是不怕。” “怕啊,那大胡子一刀就把人脑袋砍下来了,吓死我了。” “怕你还强出头,不担心赔上性命么。”看着对面的那人夸张地拍拍胸口,一副被惊吓的样子,桑暖倒真的笑了,她怎么没看出她怕。 “秦姐对我有恩情啊,怎么能见死不救!” 夙素本来只是按照平常人的想法随口回了一句,却看到她说出“见死不救”四个字的时候,桑暖始终含着笑意的眼明显划过一抹异色,如果没看错的话,是讽刺吧? 啧啧,那桑冷冷不冷她还不知道,但是这桑暖却不见得暖啊。夙素津津有味的观察品味着桑暖细微的表情,企图从中分析出更多有用的东西,可惜,桑暖已经不再给她机会。将用于治疗的银针全部收回,桑暖淡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 这么快就被赶出去了,夙素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追着桑暖说话,下次总还有机会,只是……夙素为难的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姐弟。 桑暖不等她开口,轻柔的声音悠然响起,“你不用担心,这男孩伤的不算严重,躺个十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至于这女子,你赢了,当家的也将她赏给你了,一个月之内,如果她走运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一个月的时间里,找到办法离开这里,还要查清楚这个海盗窝的秘密,时间有些紧。她要好好想想,怎么充分利用这一个月。 压了压帽子,夙素嘻嘻笑道:“你不留我没关系,能不能告诉我,我现在要去哪?” “他们喝酒没这么快散,不过墨渊一般不会在山洞里呆太久,此刻应该已经回屋了吧,他的住所在东面海滩,你出去后往东边走,最靠海的第一间就是了。” 差点忘了,她已经被海盗头子“赏”给那位尊贵的客人了。夙素点点头,推开虚掩的木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本来以为门外应该有海盗守着,却发现外面并没有人,回头看去,桑暖正在收拾她的银针,也没有要理她的意思,“我自己过去?” 桑暖抬头,笑道:“你想要我送你?” “你们真的不怕我跑了啊?”夙素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她现在的身份怎么说也是俘虏吧,他们就任由她自己到处走?真的这么自信? “你逃不掉。” 这句话是桑暖第二次说了。夙素微微挑眉,她必定会离开,却未必是逃。 “那我走了,阿暖。”对她挥挥手,夙素推门离开。 桑暖目送着那道身影离去,嘴角的笑容也慢慢敛下,这少年很聪明,乍看之下,仿佛不谙世事,懵懂又冲动,还不知天高地厚,但细观其言行举止,不难发现,不管是被墨渊挑中,还是挑战吴亩,她应对都颇为从容,是无知的不惧,还是真的有所凭借? 低头看了一眼仍在昏迷的女子,桑暖眸光冰冷,不能见死不救么?她倒要看看,最后你救是不救。 夙素走出小木屋,发现那雨已经完全停了,沿路一间间的木屋门前,点的不是灯笼,而是一簇簇火把,海风还是很大,吹得火把的火焰啪啪响。火光虽然很亮,但有光的地方,自然有阴影,以她的轻功,夜色下想要躲过瞭望塔上几个守卫的视线,并不难,不过她倒也不急着夜探海盗窝,她现在,只想先去会会那位尊贵的客人。 按照桑暖所指的方向找去,她很快找到了东面海滩第一间的木屋,外面看起来,和旁边的木屋没什么区别,烛光从房间里透出来,显然里面有人,夙素走了过去,没有刻意放轻步子,在门前站定,发现里面太过安静,真的有人?夙素侧耳倾听…… “进来吧。” 夙素没来由的抖了一下,她不是第一次听这声音,只是此刻周围太静了,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其实他的音色很普通,并不特别低沉,也没什么磁性,实在算不得好听,只是配上他淡漠的语气,平缓无波的语调,这声音便有了让人过耳难忘的特质。 习惯性地压了压帽檐,夙素轻轻推开木门,入目所见,让她怔了一下。 屋里不仅有人,还不止一个。 ------题外话------ 快放假了,这两天忙晕了,晚上还有一章补充昨天的。 第十一章 主人? 比起桑暖的医舍,这间木屋的装饰,算得上非常华丽,屋子中间一面山水大屏风,把房间隔成了外间和里间,外间地上铺着精美的绣花软毯,两侧还摆着四张红木椅子,暗金色的纱帘子垂在四周,气派又奢华。看到这个房间,夙素立刻相信了,墨渊真的只是客人,这个房间的装饰,实在和他一点都不般配。 墨渊已经脱下了斗篷,没了那抹墨色做对比,他的肤色看起来,倒没那么苍白了,手里端着一杯茶,茶气氤氲间,柔和了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若不与他对视,看起来和普通的世家公子也没什么区别。他身后,站着一个男人,夙素之前没见过他,身高近八尺,站在那就像一座山,夙素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机,夙家军里很常见,凌厉而忠诚。 墨渊对面,银枪男子双手环在胸前,目光直白而犀利,盯着夙素上下打量。 夙素收回视线,眼珠子转了转,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我,没打扰你们吧?”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和他的目光一眼,桑冷的问题同样直白。 “我叫小树。本来是京城人,后来随着爹娘到了冒城,为了赚钱,我就做了船员,这次是第一个出海,谁想到……” “你的武功跟谁学的?”桑冷显然不耐烦听她废话,吴亩功夫如何他是知道的,想不到今天竟然输给了这小子,而他竟看不出她的武功来历,尤其是最后那一下,穴道和劲道拿捏之准确,让人不得不叹服。 “跟我爹学的。我爹是打铁的,我家开了个打铁铺,爹的武功很厉害,你们今晚也看到了,我也很厉害吧。” 桑冷看着帽子掩盖下,少年嘴角得意的笑,心里颇有几分不痛快,“把帽子脱了。” 夙素心里咯噔一下,其实她倒不怕被桑冷看到她的样子,只是……一想到墨渊那双眼,夙素便不想脱掉帽子。 夙素不愿脱,有人也没耐心等,桑冷猛然起身,单手成爪,竟是动手朝夙素的脑袋抓过去。 一股劲风袭来,夙素下意识轻点脚尖向后退,身形刚动,立刻感觉到那熟悉的淡漠视线又一次落在她身上,是墨渊,夙素脚步一滞,只是这短短的一瞬,帽子已经被桑冷一把抓了下来。 一张年轻又隽秀的脸露了出来,在拿下帽子的那一刻,桑冷看到那少年瞪向他的眼神竟意外的冷冽,桑冷一怔,可惜只在瞬间,少年已经收回了视线,同时他也看到了她眼角上的青黑胎记。 带个帽子死也不肯脱,就为了那胎记?桑冷眉峰又皱了起来,哼道:“男人脸上有块胎记算什么,遮遮掩掩,跟个女人似的。” 我本来就是女人,若不是摸不清墨渊和他身后那个男人的实力,若不是还想查清楚海盗窝的秘密,别说抓她的帽子,桑冷想碰到她都难。夙素心里憋着气,索性低下头。 在桑冷眼中,少年便是一副窝囊样。 “真不知道你和我姐看中这小子什么。”这话像是和墨渊说的,又像是自言自语,桑冷将手中的帽子随手丢在夙素脚边,看都没看她一眼,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桑冷走了之后,夙素心中那股怒气也渐渐消了,这时才惊觉,屋子里还有一个难缠的人物。 夙素不说话,墨渊也没动静,他身后那个男人更像不存在一般,偌大的木屋里,只偶尔听到茶碗碰撞的声音,这也不是办法……夙素决定打破这压抑的沉静,“你……” “叫主人。”夙素才说了一个字,那个像山一样的男人忽然说话了,声音响亮,如一块巨石砸下来似的,掷地有声。 主人?夙素嘴角不自觉地抽了抽,顶着男人利刃一样尖锐的眼刀,夙素暗暗告诫自己,好女子能屈能伸!“主……人……”这磕磕碰碰的声音夙素自己听起来都起鸡皮疙瘩,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调节了下扭曲的面部表情,夙素才继续说道:“你把我要到身边来,是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还是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也是海盗么?如果我听你的话,能不能放了我啊,我要是一直不回去,爹娘会担心的……” “小树。” “恩?”夙素说得起劲,以她对这种喜静又冷漠的人的了解,只要她不停的说,他们一定会不耐烦,果然,她才说了几句,就听到那独特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 “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啊?”前一刻还隐隐得意的脸有些僵,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不管是像桑暖那样旁敲侧击暗中观察,还是如桑冷那样单刀直入一一盘问,她都能轻松应对,但是墨渊现在这样是什么意思? 夙素瞪着墨渊,墨渊回望她,黑眸深邃,无波无澜。难道……真是字面上的意思?男人心海底沙,很难猜的…… 夙素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烦闷,算算今天短短的几次交锋,好像都是她落败,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哪怕冷酷也是一种性格啊,她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冷漠寡淡到这样境界的人,比宸姐姐还离谱,一时间她都不知道如何应对。 最重要的是—— 这天才刚刚黑,休息什么啊,她还没吃饭呢,她一天没吃饭了啊! “喂!我……” 一道森冷的眼刀倏地杀过来,识时务者为俊杰,夙素轻咳一声,嘀咕道:“主……人……你让我休息,总该告诉我,在哪休息吧。” “就那吧。” 那?夙素瞄了一眼墨渊随手一指的地方,最靠角落的位置,摆着一张矮榻。 他和她睡一个房间? 她皱眉,倒没有一点羞赧的意思,只是在揣测墨渊的用意,怕是自己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想就近看管着,等她漏出破绽吧。也罢,她只有一个月时候,她有预感,墨渊绝对是解开海盗窝谜团的关键人物,而他又是那样不动声色难以捉摸之人,能够时刻盯着他,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这样一想,夙素便觉得,和墨渊睡同一间房,是个不错的安排。夙素走过去拍了拍那处矮榻,有些硬,好在她也算是随遇而安的人,勉强也能睡吧。等夙素检查完她的睡榻,回过头去的时候,墨渊已经走进了屏风内的里间,而那山一般的男子也早已不在屋内,外间里,只留下她和烛火遥遥相望…… 这是,真的不打算给她饭吃了是么? 这算是下马威?一定是! 少吃一顿,不对,三顿又不会死!墨渊,我一定把你老底通通翻出来,走着瞧! 某人肯定没有想到,一顿饭竟激起了夙姑娘熊熊斗志…… 第十二章 抓壮丁的秘密(上) 夙素今天起得很早,经过昨晚一番思量,她决定,对付墨渊这样冷漠的人,热情是最好的办法,只有跟他走得近了,才有机会知道更多他的秘密。所以当墨渊从内室走出来的时候,迎接他的,是夙姑娘脸上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早啊!” 墨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回道:“早。” 这时,厉阳手里端着两碗粥走进了,夙素决定,还是先填饱肚子再说。回头盯着厉阳,一脸讨好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总不能叫你喂吧。” “厉阳。” “厉阳,早。” 看她笑得一脸阳光,厉阳眉头皱了皱眉,没理她,把粥端到墨渊面前。 墨渊还是昨天那身打扮,修长的手拿着勺子,轻轻搅动着粥,一股米香瞬间弥漫在屋内。 “好香啊!”夙素一屁股坐在墨渊的身边,厉阳冷到掉冰渣的声音在夙素耳边响起,“你最好知道自己的身份。” 夙素眼睛盯着粥,嘴里搭着话,“我什么身份?侍卫?” 厉阳只看了她一眼,夙素尴尬的摸摸鼻子,好吧,有他在确实不需要她做侍卫,轻咳一声,夙素想了想,“小厮?” 想起昨晚厉阳一开口就让她叫主人,夙素又起鸡皮疙瘩了,“不是……奴隶吧?” 厉阳一副算你识相的表情,夙素很想回他一个白眼,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摸了摸空了一天一夜的肚子,夙素嘀咕道:“就算是奴隶,也不至于不让吃饭吧。” 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端着一碗粥递到自己面前,夙素眼前一亮,立刻接过,“谢谢。” 粥香醇软糯,温热可口,小半碗下肚,夙素终于有心情闲聊了。 “你叫什么名字?” “墨渊。” “你会放我回家吗?” “我离开的时候会放你走的。” “真的?”夙素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那淡漠的语气并不像承诺,但夙素感觉得到,他没有说谎。墨渊一直没说,夙素肯定,他一定是需要自己为她做什么事情。扬起一抹没心没肺似的笑,夙素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那真的谢谢了,你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为了能早日回家,我一定尽力去完成的!” “你就跟在我身边好了。” “哦。”与墨渊这样随意的一问一答,夙素忽然发现,这人和她想象中的好像并不一样,她以为墨渊是个不愿与人接近的人,如一口枯井,冷心冷情,对任何人任何事都漠然以对。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有点不对,他的冷,他浑身那淡如水的气质,好像是天生的,并没有所谓需要打破的坚冰,只是性情使然,这样的人,是真正不好接近的。昨晚上想了一夜的应对之法,似乎又泡汤了。 “吃饱了就走吧。” 留下一句话,墨渊便起身出门了,一点也不在乎她会不会跟上来。 夙素叹了口气,很舍不得的放下碗。 风暴过后的天气极好,天空中万里无云,一片蔚蓝,远处那片郁郁葱葱的密林里传来像是号子般响亮的吼声,像在合力干着什么。林子外,能看到四五个人一组,从密林里扛出一个人双手都合抱不完的大树干,一根根整齐地堆放在海滩上。 他们伐这么多木头干嘛? 墨渊走得并不快,但夙素这一通东张西望下来,他已经走出很远。蔚蓝的天际下,那墨色的身影缓步向前,悠然走在晨风里,若不是身边不时走过一两个提着刀的海盗,这宁静的画面都要让夙素忘了自己还在海盗窝呢。夙素看向身后,厉阳并没有跟着出来,抓了抓头上的帽子,夙素小跑追了上去。 这条路并不是昨天自己走过那条,只走了一会,夙素便看到了一座比桑暖那医舍更大的木屋,屋外守着四个高大的男子。 走近木屋,夙素就听到屋内传来嘈杂的人声,墨渊推门而入的那一刻,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墨少主来了。”易当家爽朗的声音打起了招呼。 少主?夙素跟着跨进来的脚步顿了一下,墨渊是江湖中人? 屋子挺大,却已经挤满了人,房间正中央,摆着一个长方形的桌子,两边各有三四张红木椅子,昨天坐在溶洞中间的几人,除了那个她看不上的年轻小子,几乎都到齐了。长方桌上用沙土、小木片和一些小草摆出一个海岛的模样,虽然堆得很粗糙,但也看得出,是比地图更为形象的展示地形地貌的沙盘,这种东西,夙家很多,只是没想到这海盗窝里竟也有。 “易当家。”墨渊的回应依旧冷淡,易当家看起来很是习惯,看到夙素跟着,竟还与她打起招呼来,“小子,你也来了。” 夙素站在墨渊身后,大方的咧嘴一笑,“易当家的早上好!您叫我小树就好了。”看到坐在最后那抹嫣紫色倩影,夙素朝她挥挥手,笑道:“阿暖,早上好。” 桑暖回以一笑,轻轻点头回道:“早。”夙素发现,她叫这一声阿暖,除了桑暖和墨渊外,其他人的脸色都很奇怪。 还没等她细细分析,那个与海盗头子长得最像却满身戾气的男人便不耐烦的说道:“人都齐了就开始吧。”看那霸气的不可一世的样子,颇有几分少当家的气势。 “墨少主之前说要找两百个壮丁,现在人数已经够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动手。”接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他就站在那少当家身后,看着应该和自己差不多身份,却丝毫不像个跟班。他身形修长,长得也很俊,脸上虽然没有笑,却莫名给人一种阳光正直的感觉。 这人又是谁? 不知道是不是知道墨渊的习性,这一大群人,唯有墨渊桌前摆了茶,墨渊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才开口回道:“三日后。” “三日?”墨渊不紧不慢的样子似乎惹怒了那位少当家的,“环岛的浓雾在下个月十五就会全数散尽,不尽快准备,十五之前完不成怎么办?!” 木屋挺大,这吼声在屋里回响,夙素都觉得耳膜微痛,或许时间真的紧急,那位易当家的脸色也不太好。 夙素斜睨了身边的墨渊一眼,那不动如山的从容的样子,看得她都要叹一声佩服。“三日后子时,夜潮将急退五十丈,那时才能找到阵眼的正确位置。” 阵眼?夙素眸光闪了闪,墨渊还会奇门术数?江湖中人,又精通奇门术数,穹岳境内似乎就只有林氏山庄和荣家堡了,没有姓墨的,是墨渊家太过神秘所以她没听说过,还是他不是穹岳人?夙素静静地站在墨渊身后,一副毫无存在感的样子,耳朵却竖得直直的。 “如此一来,时间可能真的来不及,唤狼岛北面全是暗礁,想要从哪里登岛,非常危险,就算上了岛,穿过岛后面那片林子,也要五六日,我想没人会选择北面登岛,既然时间不够,不如北面就暂时你布阵了……” “砰!” 桑暖的声音舒缓而温和,听起来很舒服,可惜被突如其来的拍桌声生生打断,夙素稍稍抬眼,就看到那少当家手握成拳,砸得旁边的桌子咿呀作响,盯着桑暖的眼里满是憎恶与鄙吝,声音较之刚才更响,“燎越水师闻名天下,北面虽然多礁石,也不代表他们就不能从那里攻入岛上来,易桑暖,你反对在北面布阵,是想故意留一个缺口给敌人吧,我看你就是恨不得唤狼岛早日被攻破!” 易桑暖?桑暖姓易,她……是海盗头子的女儿?!不可能吧…… 等等,她刚才还听到“燎越”,是燎越国么?夙素的心沉了下来,之前不管是被抓入海盗窝,还是心心念念想揭秘墨渊身份,对她来说,都是因为这是第一次独自外出就遇上这样诡异而奇妙的事,让她好奇又兴奋,觉得是一次不错的历练,但是若牵扯到燎越国,那就大大不同了。 ------题外话------ 奶奶急病入院,家里事多有些乱,绿回老家了,国庆期间有更,但是可能没时候回大家的留言。老家没有网络,如果中途哪天断更,回来给你们补上。先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十三章 抓壮丁的秘密(下) 穹岳国富民强,一直被尊为六国之首,燎越国力也非常强盛,两国一直是劲敌,这些年来燎越表面臣服,实际上小动作不断,尤其是七皇子白逸十年前登基之后,燎越与穹岳的关系便越发紧张,边境时有冲突,穹岳有夙家军驻守,陆地上可说是无敌的,而燎越临近东海,国土中半数以上的地域都与大海接壤,所以燎越的水师天下闻名。 按理说,唤狼岛所在这片海域离穹越最近,与燎越相隔甚远,燎越漂洋过海地攻打一个小小的唤狼岛,所为何来?夙素隐隐觉得,燎越此番攻打唤狼岛,必有所图,她一定要弄清楚,燎越所图之物,是否会威胁到穹岳,威胁到爹娘。 因为燎越的缘故,夙素的心更深了几分,也更用心的倾听海盗商议的事宜。 易浒气势逼人,桑暖眼眉微挑,声音依旧温和,语气却有几分挑衅,“我若真想帮着外人攻打唤狼岛,就算布了阵,也一样可以出卖,倒是你……”尾音轻轻地拖着,话不言明,聪明人是不会贸然接话的,可惜,那位脾气不小的少当家易浒并不是聪明人,火急火燎的吼道:“我怎样?你有本事把话说清楚。” 桑暖轻笑一声,却不理他。易浒刚要发飙,易当家冷呵一声,“够了!”看向桑暖的眼带着浓浓的警告与不满,“桑暖,你独留北面不守,应该是有别的打算吧,有什么就说清楚,别总是故弄玄虚。” 桑暖敛下嘴角的笑,抬眸却并不看向易当家,不卑不亢地回道:“墨少主精通奇门术数,布下的阵法必定玄妙,但燎越军中,未必就没有同样通晓奇门之数的人,想破墨少主的阵法自然不容易,但是如果让那些精锐水师找到漏洞,强行攻入,我唤狼岛中人,无人通晓奇门之数,四面都是阵法环绕,想要从那样玄妙的阵法中逃出去,怕是不容易吧。” 夙素微微眯眼,看来桑暖并不看好这场与燎越的争斗,现在是想给唤狼岛留后路。若是对手是燎越,夙素也觉得这场争斗胜负早已注定,不是她看不起墨渊,而是海盗本身实力与燎越相差太大,再说,夙素总觉得,墨渊并没有全力相助的意思。在这种情况下,若是四面都布上阵法,那就完全受制于人了。 夙素终于明白,为何那海盗头子看起来并不喜欢桑暖,却在各种场合都要带着她,估计他自己也知道,这个女儿的才智与心计,是他那个莽撞的儿子远远不及的。 夙素暗暗在心里赞叹桑暖思虑周到,易浒看到的却是另一面,“说来说去,就是贪生怕死而已!” 易浒满脸鄙视之色,桑暖视而不见,就连嘴角的笑都丝毫不乱,“凡事留退路没什么不好。” “想逃你就逃,我可不做孬种,等他们陷入阵中的时候,我就带人迎战,将他们一举歼灭,我唤狼岛的水军也不是好欺负的。” 夙素暗暗好笑,这易浒果然勇猛狠辣有余,智力谋略不足,是块做海盗的材料!这唤狼岛最后若是落到他手里,就只会是普普通通的海盗窝,不足为惧,若是落到桑暖手里…… 夙素再次看向桑暖,从头到尾她都优雅地坐在那里,声音轻柔低缓,说出讽刺的话来,威力却是半点不弱,“你懂阵法?只怕没把人家歼灭,自己也陷进阵里去了。” “你!”许浒猛地站起身,若不是他身后的男子拦了一下,只怕他已经冲到桑暖面前,而一直坐着桑暖身边一言不发的桑冷,也倏地站起了身,手中的银枪砰的一声狠狠地砸在地面上。 “全都给我闭嘴!”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易当家大呵一声,易浒虽然住了手,眼里的怨毒之色却越发幽深。 易当家狠狠地瞪了易浒和桑冷一眼,这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深吸一口气,易当家才看向墨渊,问道:“墨少主有何高见。” 墨渊端着茶,轻轻吹了吹茶汤上漂浮着的茶叶,仿佛之前的争吵,这满屋的火药味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墨某只是应邀来相助各位守岛,布阵之事,自然尽力而为,至于岛内事宜如何决定,墨某不便多言。” “既然如此,易浒,你就负责全力配合墨少主,尽力护好东、南、西面,至于北面……就按照桑暖的意思办吧。”易当家脸色暗黑,显然气得不轻,却又不能对墨渊发火,憋着一口气,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木屋。 易当家离开了,众人自然也不愿意久留,尤其是易浒,几乎是易当家一起身,他便急忙往外走去,一路走,一路和之前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男子说着话,对那男子很是倚重的样子。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燎越为何攻打唤狼岛的事。问桑暖,以她的聪慧,未必能得到想知道的答案,问墨渊……夙素立刻否定了这个愚蠢的想法,那个跟在易浒身边的年轻男子,虽然一直都不多话,却周身透着一股子劲气,也不像易浒那般鲁莽,或许能够从他身上问出点什么,夙素踌躇片刻,上前几步,走到墨渊身边,指了指远处那群搬木头的男人,问道:“我可以跟着一起去帮忙么?” 夙素本来还担心墨渊不同意,谁知他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去吧。” 夙素总觉得,墨渊对她的态度很是奇怪,但现在也想不明白,夙素对着墨渊点了点头,朝着海边的方向跑了过去。 夙素刚走,墨渊背后倏地出现一道黑色身影,那人正是夙素认为没有跟出来的厉阳,魁梧高大的身形移动起来,竟形如鬼魅。 “想问什么就问吧。” 厉阳脸色微变,手握成拳,紧了又紧,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主人,您为何让那小子跟在身边?”这么多年来,除了自己,主人从不让人近身,他实在看不出这少年有何可取之处,主人竟将她留在身边。 墨渊盯着那道越跑越远的身影,素来沉寂的黑眸中,也泛起了淡淡的波澜,“她身上有和圣物相似的气机。” 厉阳双目圆睁,若不是主人就在身前,他都想把那小子抓回来看个清楚。难怪主人要把她带在身边,甚至还要安排在同一个房间,事关圣物,确实不能等闲视之,主人在这岛上找了快一个月了,一直没有一点圣物的消息,他想不明白,为何失踪近百年的圣物会和这个小子有关联? 第十四章 叶冽 夙素刚到海边,立刻在一队人中,看到了熟人,“余老!” “小树!”乍看到夙素,早已神色麻木的老余也倏地睁大眼,急道:“小树你没事吧?!大小姐和少爷呢?他们没和你在一起么?” “我没事,易当家给我安排了其他活,秦姐和小言……受了点伤,现在正养伤,你们大家呢,都没事吧?” “唉。”老余摇摇头,海盗这般凶悍,大小姐和少爷只怕凶多吉少,小树这么说,也是宽慰他罢了。 看老余脸色,夙素已经猜到他的想法,也没再解释,只问道:“你们现在住在哪?” 老余叹了口气,回道:“就那个山洞里,四五十个人关在一起。” 今早易浒说,他们抓了不下两百人,看来是把人分开关押了。那么另外的一百多人中,也是普通的渔民和商贾么?夙素还想再问,走在这队人前面的海盗已经不耐烦了,提着刀,一边冲过来一边吼道:“你们几个,磨磨唧唧干什么,找死么?” “住手!”就在海盗的刀朝着夙素的脑袋挥过来的时候,一道微沉的男声急忙说道:“这位是墨少主身边的人。”那海盗听到墨少主三个字,连忙把刀收了起来,看了夙素一眼,嘴里低声不知骂了一句什么,便吆喝着老余几人往前走。 男子走到夙素面前,风度极佳,“可是墨少主有什么吩咐么?” 夙素摆摆手,笑道:“没有,我也是昨天才刚跟在他身边,什么事都还不太懂。对了,我叫小树,你呢。” 可能没想到夙素会这么说,男子怔了一下,嘴角微扬着,咧嘴一笑,回道:“我叫叶冽。”想到刚才夙素说的话,叶冽轻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来这个岛,也不到一个月。” 夙素觉得他的笑容和他背后的阳光一样,灿烂得都有些刺眼了。但是听清他的话以后,夙素傻眼了,“你不是海盗?”其实夙素是想问,你不是土身土长的海盗?如果不是,那她估计又白忙活了。 叶冽皱起眉头,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盯着夙素,问道:“我很像海盗?” 看到他好像很在意的样子,夙素耸耸肩,回道:“其实也不太像,只是我看到少当家好像很赏识你的样子,所以以为你本来就是唤狼岛的人。” 叶冽眉头还是纠结在一起,其实夙素真没说谎,她第一眼看到叶冽的时候,就觉得他身上隐隐有股子正气,确实不像海盗,但连桑暖那样的女子,都能是海盗,还是海盗头子的女儿,像不像什么的,真的做不了准! 反正都来了,夙素决定,还是打听一下好了,对着叶冽勾勾手,把他叫到旁边,才小声问道:“我刚听他们说,燎越要来攻打唤狼岛,这件事是真的么?” 叶冽随她走了几步,同样压低声音,回道:“听说是真的,不过这唤狼岛周围,终年水雾缭绕,若不是常年在这片海域行走,根本辨不清方向,但是每年九月十五到十月十五这一个的时间里,雾气会消散,燎越若想攻下唤狼岛,必定选在这一个月内动手,也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请墨少主出手相助,布阵需要很多人,所以海盗就到处劫人,我也是那时候被抓来的。” 夙素惊讶了,“你是被抓来的?” 叶冽苦笑,“我是燎越人,家里是做买卖的,有时会从燎越运些穹岳没有的鱼干海菜过来,再倒卖些燎越的药材兽皮回去,赚点钱。谁知一个月前,就在船快驶入穹岳海域的时候,被海盗劫了回来。我家商号里,也有数百号人,我对用人之道有些了解,少当家看我武功也不差,所以才让我帮忙管着这些人。想必小树也有过人之处,不然也不会被墨少主看中,留在身边。” 夙素讪笑两声,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自认没在墨渊面前表现出什么过人之处…… 不过这叶冽对她还真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夙素微微倾身向前,问道:“太奇怪了,唤狼岛就是个海盗窝而已,而且还不在燎越的海域,他们为什么大费周章的来攻打,你知道原因吗?” 叶冽也学她一样微微倾身,回道:“不知道,其实我也很好奇。” 对于这样坦率的人,她还真是……不太习惯,可惜他知道的也不多,暗暗叹了口气,夙素左右看看,随口问道:“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的么?” 本来只是随便看看,却让她看出了点端倪,海滩上,每隔三十丈就有一组人,每组三十人,前后都有两个拿着刀的海盗看管,一字排开,几乎环绕了整个东面海滩,这样一来,圆木也能均匀分散的放置在海滩上。 而且,按照刚才老余所言,他们关押的地方也是分开了,不管是白日干活还是晚上休息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机会互通消息,也就没有机会联合,几十个人势单力薄,自然也没了逃跑的机会,如果这些都是叶冽的意思,那也难怪智力稍显不足的易浒会倚重他了。 叶冽看了一眼夙素那纤细的小胳膊,有些想笑,摇摇头,“墨少主之前只说要一千九百九十九根大圆木,要干的都是力气活,就不用辛苦小树了,若是之后墨少主再有什么吩咐,麻烦小树来通知我就好了。” 想到还有一个地方要去,夙素对着叶冽摆摆手,回道:“好吧,那我就先回去了。” 从海边回来,夙素却不是向着墨渊所在的木屋方向走,而是走到了桑暖的医舍前,看到木门紧闭着,夙素轻轻敲了两下,桑暖那温和的声音便从屋内传了出来,“进来。” 夙素推门而入的时候,桑暖正背对着她在整理药柜,阳光从窗外照进来,落在那嫣紫色的身影上,泛起一圈圈柔光。夙素觉得,此时专注的对比着手中的药材,嘴角虽然不再扬起,却透着丝丝暖意的女子,与早上那个浅笑间便将易浒惹得暴怒不已的女子全然不同。 收拾好了手中的药材,桑暖回头,笑道:“小树来了,你是来看望秦家姐弟的吧。” 夙素回过神,道:“恩,他们还好吧?” “我让人将他们移到内室去了,秦言受了内伤,时睡时醒,秦姑娘没什么大碍,不过她精神不太好,我给她服了些安神的药,现在怕是睡着了,你要去看看他们?” 夙素想了想,摇摇头,“既然都休息了,我就不去了,有你照顾,他们一定会没事的。”顿了一下,夙素又说道:“谢谢你了,阿暖。”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原因照顾秦家姐弟,她救了他们是事实,若不是阿暖,这对姐弟怕是难以在海盗窝活下去。 扬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桑暖轻声笑道:“那你,打算如何谢我?” 夙素一愣,眉梢微挑,“桑暖需要我如何谢你?” “墨渊似乎很看重你。” “嗯。”夙素大方点头,“莫名其妙的就很看重我了。” 桑暖低下头,从药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洁白的手指竟比那白瓷瓶还要晶莹剔透,看得夙素都有些恍神,桑暖看了一眼夙素昨日受伤的手臂,轻轻地将瓷瓶递到她的面前,低声说道:“你只要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就行了。” 人情?她原本以为自己身上没有什么是桑暖所图的,现在才发现,原来是有的啊,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夙素狡黠一笑,“不如让我再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第十五章 人情 “不如让我再欠你一个人情如何?” 夙素微微抬头,桑暖总算看清了毡帽下那双眼,不由得心下怔然,暗青色的胎记初看有些狰狞,但桑暖根本没心思细看,只因为那双眼睛太亮了,透彻得不可思议,就连算计都毫不隐藏,并非不能,而是不必。 桑暖忘了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眼睛,或许从来就没见过,收回视线,桑暖莫名的有些意兴阑珊,只低声回道:“你说说看吧。” 夙素察觉到桑暖的异样,却不明白原因,想了想,还是问出了目前最想知道的事情,“墨渊到底是什么人?” 桑暖轻轻摇头,笑道:“这个人情我可不敢卖给你。其实……你不妨自己问他,可能他愿意告诉你也说不定。”温软的语气中带着揶揄,当然还有试探。 夙素假装没听到,“那换一个问题。燎越为什么要攻打唤狼岛?” 这次桑暖倒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回道:“唤狼岛有样东西,是燎越非要得到的。” 非要得到?所以这次是必输之战?所以桑暖从始至终谋划的,都只是退路? 夙素追问道:“是什么东西?”她心中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东西”非常重要,找到它就能解开这些缠绕的谜团。 桑暖嘴角似勾非勾,似笑非笑,“这是第二个问题了,小树这是准备欠我多少个人情?” 又来了,心想这回桑暖只怕是不肯吐实了,夙素只能与她周旋着,回道:“阿暖觉得,我值得多少个人情?” 桑暖绝美的眼眸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好似在认真思考估价的样子,最后,颇为遗憾地回道:“目前就值这么多了。” 夙素嘴角抽了抽,还想为自己辩驳一下,提升提升价值,屋外一道气势汹汹的怒吼直接堵了夙素的嘴。 “臭小子,你给我滚出来。” 两人对看一眼,夙素满脸无奈,桑暖眼中笑意渐深,一副“你有麻烦了”的样子。 夙素推开门,就看到吴亩站在木屋前,手里握着惯用的大刀,远远的还有几个海盗在一旁看热闹,夙素走到离吴亩十步远的地方便停下了脚步,笑道:“是吴大哥啊,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吴亩虎目圆睁,随时都要扑杀过去的样子,“别跟老子扯这些,老子是来找你决斗的。” “决斗?”夙素撇撇嘴,大声回道:“昨天易当家可是做了见证的,我赢了秦姐就归我,你现在又来找我决斗,是想出尔反尔还是公然违抗易当家的……” “谁和你说女人!”吴亩不耐烦地打断夙素的话,手中的大刀握得咯吱作响,“那婆娘给你,老子不要了,昨天你小子趁我不备,暗算我,不然老子怎么可能输给你这个小子,不行,今天你必须和我再打一场!” 夙素摇头,“我本来就打不过你,上次也是侥幸取胜,和你比试不是找死么,我不比!” 吴亩急了,一把大刀耍得虎虎生风,直往夙素脑袋上招呼,“你敢不比,老子现在就砍了你。” “等等!”夙素大叫一声,急忙往后退,军营里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挺多的,想要糊弄过去实在不难,夙素一手指着吴亩手里寒光闪闪的大刀,一手拍拍胸脯,又怕又不服气的样子,叫道:“你年纪比我大,还有称手的兵器,我什么都没有,就算你现在砍了我,也不见得就是英雄!你给我点时间准备准备,我再和你打!” 听她这么说,吴亩果然停了手,刀举在半空中,没再砍下去,急道:“那你要准备多久?” 夙素想了想,举起一个手指头,“一个月!” “不行!”吴亩将刀扛在肩上,吼道:“太久了,最多十天。” 夙素上前一步,作视死如归状,伸了伸脖子,回道:“那你砍死我吧。” “你!”看她那无赖的样子,吴亩怒不可遏,却又没有办法,若着这混小子不和他对打,他要怎么当众将他打败,洗刷耻辱?!烦躁地抓了抓络腮胡,吴亩最后一拍大腿,道:“二十天,一天都不能多了,反正老子已经给这么多时间做准备,到时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像是生怕夙素不同意似的,留下这句话,吴亩脚下生风,立刻就跑了。 看着那道不像是来邀战,倒像是落荒而逃的壮汉,夙素噗呲笑了出来。 “缓兵之计用得不错。”桑暖轻倚在木门边,那随意的姿态倒是比夙素第一次见到她时的优雅温和要真实不少。 夙素一点都没有要谦虚的意思,嘿嘿一笑,“放心,你的人情我还没还上,可不敢随随便便就死了。” “最好如此。”淡淡地回了一句,桑暖退回屋内,随手将门关上了。 她这是被扫地出门了么?夙素耸耸肩,也无意纠缠,当务之急,是探查燎越势在必得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是海盗抢夺得来的宝物?还是本就属于这海岛的东西?若是抢夺而来的东西,会放在哪呢? 夙素决定,再去探一探那个四通八达的大溶洞。 山洞口的守卫并不多,只有两个人,他们各守一边,有些懒散,不时搭着话。夙素躲在洞口不远处,观察了一阵,心里有了主意。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手腕用力,朝着其中一个守卫头顶的石壁掷了过去,石头与石壁相撞之后,便垂直落了下来,正正打中其中一人。 那人痛得大叫一声,蹲下身子,另一边的海盗连忙上前,趁他们蹲下的时机,夙素快速起身,向着洞内飞身掠去。 溶洞里没有点火堆,一片昏暗,好在上次进来的时候,夙素已经暗暗记下了溶洞的大概布局,背靠着溶洞内的一块石壁作为掩护,夙素细细数来,发现这溶洞竟有大大小小十七个洞口,其中有七个洞口隐约可见火光和脚步声。 夙素认真倾听,发现右边的三个山洞,杂声颇多,猜想里面人肯定不少,劫持回来的人应该都关在那里。 今天夙素为寻“宝物”而来,于是决定往左边的山洞碰碰运气。 夙素走进了最靠左边的山洞,洞口进去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尽头映出淡淡的火光,她暂时还不打算打草惊蛇,只是想探查一下,洞内究竟有何物,于是放轻脚步,往里走去。 就在她快走到通道尽头的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洞外传来,好像有人进来了,还在中间的大溶洞内点起了火堆。 夙素并不惊慌,侦查刺探遇到这种情况实属平常,十七个洞口,他们还不一定会走进这个洞来,夙素迅速地扫了这狭窄的通道一眼,寻找着能够让她躲过搜查的隐蔽之处。 通道高不过一丈,想躲到通道上方是不可能了,前方五丈开外,正好有一阴影凹陷处,大不,勉强应该够她藏身。脚步声再次响起,外面的人好像真的是要走进这个山洞,夙素暗叹一声,运气不好,刚想朝着那处石凹跑去,肩上忽然一痛,一只手扣在她肩膀上,夙素心惊,急忙回头的同时,手也朝着对方咽喉探去。 引入眼帘的是苍白如雪的颈项,和几乎与山洞的岩石融为一体的墨色斗篷,还有一双深邃清冷的眸。 墨、墨渊?! 夙素身体一僵,他怎么在这?还这样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身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人声,来的人应该还不少。身体比脑子反应要快,夙素没有多想,伸手抓着墨渊的手臂,用力一拽,与他一起闪身躲到了通道里唯一的阴影处,只是夙素高估了那处阴影的大小,于是两人就这样卡在了石凹里…… 第十六章 真蠢! 嘶—— 夙素倒吸一口凉气,她今天真的很背,不然怎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的情境里! 这该死的石凹怎么会这么窄?窄到两个人的身体只能紧紧的贴着,没有多余的空隙。 墨渊怎么会比她高怎么多?高到她如果低着头,脸就会埋进人家怀里,如果平视,额头就会正对着人家的嘴唇,如果仰头…… 就会像现在这样,呼吸间都是彼此的气息…… 我说墨少主,您的定力也未免太好了吧,两人就这样身体相贴,四目相对,您依旧面不改色,眸光不闪,她都能从那双深邃墨黑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窘迫和……慌张? 不行,不能慌,她现在是男孩,两个男人贴得近点,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吧?应该是吧…… 夙素猜想,自己的表情一定无比严肃,其实她也很想放轻松些,可是她一面要自我催眠自己是个男人不要慌乱,一面还要忍受背后尖锐的疼痛,她尽量的往后靠,好让自己和墨渊不要贴得那么紧密,那些凹凸不平的石头就像是嵌入后背一样,她的背现在一定又青又紫。 为了不让墨渊一会儿看到自己越来越扭曲的表情,夙素决定还是低头好了。 他的人给人感觉冷冷清清的,想不到胸膛却意外的温热,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味道,像是药味又像是青草味,很浅很淡,夙素从来没有和人靠的这么近过,觉得有些怪怪的,稍微往右侧了侧脸,帽子也被带着斜到一边,露出了一边耳朵,软软的耳廓薄得几乎透光,从颈脖到耳尖,都泛起淡淡的粉色。 墨渊微微眯眼,一个人是怎么做到,面上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耳朵却粉嫩嫣红成这样的? 墨渊觉得很有趣,缓缓低头,离那渐渐充血的小耳朵越来越近。 夙素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因为身高上的差距,她这一抬眼,正对着的就是墨渊隽秀的下巴和微薄的嘴唇。 近在咫尺的白皙皮肤和殷红唇色,看得夙素有一瞬间的眼晕,这算不算男色惑人?等等……如果她没有眼花的话,这嘴角微微上挑的弧度,应该称之为“笑”吧?!可是现在的情况,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就在夙素想看清楚墨渊到底在笑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揽着她的肩膀,夙素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劲力又拽出了石凹。惊愕间,一行人已经举着火把走进了通道,这时候想躲也是来不及了。夙素只能站在墨渊身后,盯着那些人,小心戒备着。 走在最前面的人脚步一顿,看到通道内竟有两个人影,大喝一声:“谁?” 火光下,这人长身玉立,墨衣冷颜。 看清是他,领路的男人脚步一滞,有些惊慌地回头,对着身后的人小声说道:“项二爷,是墨少主!” “墨少主?!”项二爷脸色微变,连忙迎上前来,“您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么?” 墨渊微微点头,神色淡淡,回道:“我需要三十个水性极佳的人,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山洞太多,走错了。” 走错了…… 夙素嘴角抽搐,这谎撒得能有点诚意么? 事实证明,有些人撒谎是不需要诚意的,会有人自己给他圆回来。项二爷一边捋着他的山羊胡须,一边笑道:“这山洞口确实太多了,墨少主不常来,走错也是必然的,我让人带您去选人。阿瑞,给墨少主带路。” “是。”阿瑞连忙走在前面,毕恭毕敬地说道:“墨少主,您这边请!” 于是,墨渊就这样在海盗们恭敬的目光中,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夙素心里堵着一口气,吞吐不能,人家可是唤狼岛的上宾,对抗燎越全指望着他了,她居然还拉着人家躲躲藏藏,生怕被发现,果然是多管闲事不自量力。 难怪刚才他笑了,还笑得那么诡异! 夙素自我唾弃了一番,她只想送给自己两个字,真蠢! 阿瑞领着他们两人往右边最靠里的山洞走去,这个山洞没有通道,进了洞口,就看到山洞里用手臂粗细的圆木建了一个牢房,五六十个男人被关在里面。 阿瑞举着火把在牢门前照了照,笑容颇有几分献媚,“墨少主,这些都是年纪大的老船员,水性全是非常好的,您挑挑,若是不满意,小的再给您从外面海滩上干活的人里面选几个年轻力壮的!” “你去挑吧。” “哦。”夙素想到自己跟班的身份,随即点头。走到牢门前,夙素又回过头,问道:“除了水性好,还有什么要求?” 墨渊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回道:“没有。” 就在刚刚,夙素似乎从那双冷眼里看到一丝丝无奈的情绪,她忽然觉得自己又蠢了一次,一开始就只是随口说的借口而已,她还正儿八经的去问他别的要求…… 看到有人进来,牢里的男人都往后退了几步,眼神还算清明,表情却已经有些麻木,布衣脏乱。这些人看起来都是老实巴交的渔民,夙素也没有向他们问话的想法。 选了三十个相对年轻些,精神也还不错的男子交差,夙素立刻从牢房里走了出来。 夙素走出牢房的时候,墨渊已不见人影了,不知怎的,她就是知道墨渊会在溶洞外等她,果然,一走出溶洞,夙素就看到了那道墨色的颀长身影。 看她出来,墨渊便转身走了,夙素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心里很是纠结,她低着头,正绞尽脑汁地想一会儿怎么向墨渊解释,她为什么会在山洞里,因此也就没注意到,墨渊一向行云流水的步伐,此时走得有些太慢了。 一声隼鸣从天空中传来,高亢而又尖锐,夙素抬头看去,一只大鸟双翅平展,在天空中盘旋,墨黑身姿在霞光中,划出一道道剪影。 是那只赤隼! 夙素下意识的眯眼,抬手护住眼睛,转念一想,又放下了手,墨渊就在身边,没有他的命令,赤隼应该不会伤人。 墨渊微微抬手,那只赤隼立刻俯冲了下来,飞扑而下的速度很快,但落在墨渊手臂上的动作却无比的轻,墨渊奖励似的轻抚了一下它的头,赤隼一副十分享受的样子,用脑袋在墨渊手心里蹭啊蹭,那乖巧的模样哪里对得起它第一猛禽的称号。 墨渊从赤隼爪子上解下一个墨青色的细小竹筒,这东西夙素也很熟悉,是传信用的,不怕路途中雨水打湿里面的纸,磕碰也不会坏,能保护好内里的信笺。夙素有些鄙视地看了一眼已经乖乖立在墨渊肩头的赤隼,可怜的小东西,这是被当信鸽用了…… 竹筒里藏着一张卷得很整齐的素白小纸,虽然夙素很想知道那小纸条上写些什么,却也明白,这时候她最好乖乖站在原地,眼睛也不要乱瞟。 夙素盯着赤隼看了一会,脑子里飞快的计算起来。昨日下了船之后,她便没看到过赤隼,算一算,到现在为止,差不多有十八个时辰,即使赤隼耐力惊人,飞得也很快,这一点时间仍是不可能飞到岸边的,更别说昨日海上还有风暴。 若按照普通赤隼的速度,应与日行千里的骏马差不多,那也就是说,距唤狼岛千里以内的地方,有一座岛或者船只上有人,正在通过赤隼与墨渊传信。 第十七章 有借有还的人情 墨渊看得很快,只扫了一眼,便将信笺连同竹筒一齐收进了衣袖里,夙素越发觉得,墨渊并非要相助唤狼岛,而且怎么看那易当家的,都不像请得动墨渊的人。墨渊出现在这,会不会也是为了桑暖所说的“东西”? 夙素回过神来的时候,墨渊已经走出好远了,夙素赶紧跟上,两人刚走到木屋前,便看到远处奔腾的海浪中,站立着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人站在海浪里,每一下浪花袭来,都几乎没过他的胸膛,一柄银枪在手,稳而不死,活而不滑,丝毫不惧海浪侵蚀,霞光映照下,他枪似游龙,身姿矫健。 那是……桑冷吧? 离他不算处的海滩上,一道嫣紫的身影静静地站那里,嘴角那抹欣慰又温暖的笑容简直比天边的霞光更绚烂,这两人面容相似,一动一静间各有风华,就连墨渊也渐渐放慢了脚步,看着海浪里持枪逐浪的身影。 夙素也看的很认真,行军打仗,长枪与大刀是常用的武器,夙家军中,枪使得好的人,不胜枚举,其中伏虎营的副营长卢达旭就是高手中的高手,出枪似潜龙出水,收枪如猛虎入洞,锐不可当,那是战场拼杀出来的杀伐狠戾,而桑冷的枪法,则更为精妙些,招式灵动,变化无常,出枪时刁钻的角度让人防不胜防,不过…… 夙素微微眯了眯眼,仔细地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每一招每一式都看进心里,看着看着,夙素眼眸一亮,她好像想到,欠桑暖的第一个人情,该怎么还了。 待桑冷耍完一整套枪法走向桑暖的时候,夙素也小跑到桑暖身边,叫道:“阿暖。” 桑暖这才转过头,她心情看起来不错,对着夙素微微一笑,看到夙素身后,墨渊竟也走了过来,桑暖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过很快恢复了原有的温和,对着墨渊点了点头。 余光看到桑冷已经走到离他们三四丈远的地方,夙素才一脸可惜的叹道:“桑冷这套枪法虽然只有四十九招,却精妙无比,凌厉非常,只可惜……” “可惜什么?”冰冷的男声带着些许怒气,桑冷头发、衣角都还在滴着水,俊逸的脸庞更是冷得快结了霜。 夙素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完全无视他冷冷地瞪视,看向身旁的桑暖,笑道:“阿暖,要不要我还你第一个人情?” 桑暖眸光微转,笑道:“若你说的东西有用,就算你还了一个。若是没用自然不算,至于这有用没用,还得桑冷说的算。” 啧啧,夙素暗暗摇头,这笔买卖她可真会算。不过好在待会夙素所说的话,桑冷若是真有武学慧根,根本无从反驳。指了指桑冷握在手中的银枪,夙素肯定地说道:“可惜之处当然是兵器不对。” 桑冷紧了紧手中的银枪,枪尖寒芒一闪,“哪里不对?”这架势大有夙素要是敢乱说,必定要她小命的意思。 夙素不理会桑冷的威胁,轻轻推开快要指着她鼻尖的枪尖,说道:“你师父传你武艺的时候,用的应该不是银枪吧。” 桑冷面色一凛,冷眼满是诧异地瞪着夙素,桑暖和墨渊都是聪明人,看桑冷的神色,已经猜到夙素说对了。桑冷蹙着眉,挣扎了好一会,才回道:“确实不是枪,是……一根木棍。” 木棍……夙素暗笑,只怕桑冷是有什么奇遇,受到高人指点,而这位高人却没有好好的尽到师傅之责。 夙素猜对了大半,桑冷确实是在八岁那年,偷偷出海,在环岛迷雾中,发现了一条船,他带那条船出了迷雾,船上的男人交给了他这套功法,那人教了他三遍后,便理都不理他直接离开了,他连人家的徒弟都算不上。 回到岛上后,他常常练习这套功法,姐姐也找了很多武学典籍给他看,那人教的招式,符合枪术中“拦、拿、扎”的特点,他便认为这是一套枪法,就选了银枪做武器。难道,一开始就是自己想岔了? 看着手里陪伴自己将近十年的银枪,桑冷剑眉紧锁,“你是说,这是一套棍法并非枪法?” “自然不是棍法。”夙素懒得解释,留下一句“你们等着。”便飞快的跑进了海滩后面的树林里,只一会功夫,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节三寸长的树干,还有几条枯黄的藤条。 跑到桑冷面前,夙素伸手,道:“枪拿来。” 桑冷犹豫了一会,还是把手中的银枪递了出去。 接过银枪,夙素动作利落地用枪锋削尖了树枝的一头,然后用藤条一圈圈地缠绕在银枪的末端,绑好后拽了拽,觉得挺结实,才递给桑冷,“再来一遍试试。” 她的意思是,这是一套双头枪的枪法?桑冷拿回银枪,细想了一下招式,好像隐隐抓住一些功法窍门,身体向前猛地跃出十丈开外,迫不及待的演练了起来。 枪尖为先锋,意在腰跨中,动静身械,放长击远,因为多出了一截木质枪头的缘故,招式不复之前的行云流水,但一套枪法练完,桑冷却能感觉到,枪法果然威力大了一倍,大有不动如山,动如雷震之势。 桑冷心理既惊又喜,冷酷的脸上难得有了笑容,走到夙素身边,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也不吝啬称赞,笑道:“算你行!看不出你还有点用。” 夙素撇撇嘴,不过就是改良下兵器而已,她从小到大不知道改过多少。 “小树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夙素得意的嘴角还没来得及扬起,墨渊那淡漠的声音悠悠响起,听得她嘴角一僵。 她没摸清墨渊底细之前,可不能让人探出自己的身份,夙素呵呵笑道:“谁让我家是打铁的呢,从小到大,我见过的兵器五花八门,我爹其实是个武痴,看到特别的武器都要让别人演练一遍给他看看,我也跟着长点见识。” “原来如此,你的轻功也很不错。”刚才她从这里跑到树林,又从树林跑回来,这不算短的路程下来,她身姿悠闲,气息分毫不乱,只怕她的轻功可不是“不错”两个字可以形容的。 夙素轻咳一声,讪笑道:“被我娘打怕了,逃命的功夫自然是好的。”这一点上,夙姑娘是真的没有说谎! “是么?” 夙素不受控制地打了一个抖,墨少主,能不用这似笑非笑的样子说出“是么”两个字吗?她听得心里毛毛的,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样神秘又冷漠的人,能不要随便“笑”吗? 夙素往桑暖身边移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眼中闪着桑暖下午时已经见识过一次的狡黠又灿烂的笑容。不知怎的,桑暖就是知道,这人估计又要不安分了,果然,下一刻那清灵的声音笑道:“阿暖,你看我已经还了一个人情了,能不能再欠一个?反正我有两个名额嘛。” ------题外话------ 假期结束了,我回来了。奶奶虽然还没出院,但是病情已经稳定,谢谢大家这个假期给我的安慰和鼓励。明天可以正常更新了,还有欠你们的两章,明后两天双更补上。谢谢大家。 第十八章 面具 “阿暖,你看我已经还了一个人情了,能不能再欠一个?反正我有两个名额嘛。” 桑暖好笑地看着这个举着两跟手指头,厚脸皮的在她面前晃啊晃的人,不禁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一点亏都吃不得,刚刚才还了一个人情,就迫不及待的想再欠一个。以她这样的行事作风,只怕这“两个”人情,是永远也不会有还清的一天,不过说实话,桑暖还真的有些好奇,这狡猾的少年会提什么要求,尤其是当着墨渊的面。 “你说吧。”桑暖眼波看向一旁的墨色人影,笑得越发温柔,“就算我帮不了你,还有墨少主在呢。” 夙素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一定能帮我!”说完更凑近桑暖几分,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 海浪不知疲倦,一下下地拍打着海滩,哗哗的海浪声中,桑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古怪地盯着夙素,问道:“就这个?” “恩!”夙素咧嘴一笑,坚定地点头。 桑暖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发丝,意有所指的笑道:“还我的人情可不容易,你确定就为了这个便要欠我一个人情?” “当然不能是随随便便的一个,要我满意才行。”指了指身旁的桑冷,夙素点名道,“一会让他带我去找吧。” 桑暖又看了墨渊一眼,才笑道:“好。” 听她们俩打着哑谜,桑冷有些不悦,看向夙素,冷声问道:“你到底要什么?” 夙素揉了揉鼻子,轻咳了一声,认真地回道:“面具。” “……” 面具? 听到这两个字,别说桑冷一副你脑子果然有问题的表情,就连墨渊也抬眸看向她,眼光扫过她眼角那抹青紫色印记时,停留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对她说了一句“早去早回”,便转身回了木屋。 桑冷回去换了一身衣服,还是他常穿的暗蓝劲装,手里也没拿着银枪,挺拔的身姿脚步飞快,带着夙素又进了那个大溶洞,守在溶洞里的人,看到桑冷,连忙起身,叫了一声“冷爷”。桑冷连头都没有对他们点一下,带着她走进了右边第一个洞口。 在离开一个时辰后,自己又回到了这个通道,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地进来,夙素对此非常满意。 这个山洞要比左边关人的山洞要大上许多,山洞里有四个海盗把手,入目之处,尽是闪闪发亮的黄白之物,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着耀眼的光,夙素觉得自己都快睁不开眼了,心里狠狠的佩服了一把那四个守洞之人,黄金会不会腐蚀人心不好说,绝对会刺瞎眼睛。 “这里都是,你自己找吧。”留下一句话,桑冷就想转身离开。 “等等。”一只手臂横在桑冷面前,夙素的脸色也冷了下来,“我要的是面具,又不是金银珠宝,你看看,这哪有面具?做人不能这么不负责任,我帮你指出了你武器的不当之处,还给你提了改良的意见,桑暖可是答应了让你带我来找面具的,你起码得帮我找到面具再走吧。” 她提出要面具,一个原因是她脸色的青黑痕迹再过四五天就要渐渐褪了,在这岛上,她一时半会也集不全熬药汁的各种草药,另一个原因,她打算趁此机会让桑冷带着她走完右边的三个山洞,彻底探探这个溶洞里有没有值得燎越觊觎的东西,所以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夙素拦在他面前的手,丝毫不让,桑冷冷眸剜了夙素一眼,最后还是叫了四个守卫的人一起帮找,六个人找了大半个时候,把这洞内的宝贝彻底翻了个遍,哪里有面具的影子。 桑冷冷着一张脸,留下面面相觑的守卫,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朝着右边第二个山洞走去,夙素自然紧跟其后,这个山洞比之前的山洞略小些,里面堆满了绫罗绸缎,瓷器玉饰,几人翻找了一下,还是一无所获。 若是一个人周身的气息能实质化的话,靠近桑冷身边一丈范围的人应该已经被冻成了冰块,夙素聪明的离他远点,怕他随时发飙。是人都能感觉到这个冷酷的男人已经不耐烦到极点了,但他仍是带着夙素走向了最后一个山洞,这让夙素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 这个山洞是三个山洞里最小的,除了少量的银两和珠宝外,还有一些金器,偶尔还能看到些奇特的小玩意。东西杂而乱,守卫的人也只有两个。 几人又在重复着翻翻找找的动作,刚才一眼看去,就知道这个山洞也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夙素心不在焉的翻找个,问道:“你们唤狼岛抢回来的东西,都这样堆在山洞了么?” “不然堆哪里。”连找了三个山洞,都没找到面具,生生浪费了他两个时辰,桑冷的心情极度恶劣,说出的话都带着冰渣。 夙素对那冰寒的气息视而不见,暗骂一声“财大气粗。” 又找了一会,夙素心里盘算着怎么从桑冷这问出点什么来,这也是她点名要桑冷带她来的原因,桑暖那女人是个人精,还是她弟弟“可爱”些。 打开脚边的两个大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金器,夙素拿着一个在手上把玩了一下,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叹道:“可惜都是些庸俗之物,这么大个岛,也没个稀世之宝什么的。” 余光看到桑冷没什么反应,夙素又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有稀世之宝也不会放在这,我猜猜,那些宝贝肯定都藏在易当家身边才是,正所谓英雄配宝物……” “哐当”桑冷随手将手里拿的一个紫铜香炉仍在了地上,“这坡岛能有什么宝物。” 桑冷言语间毫不掩饰的不屑让夙素有些惊讶,这兄妹俩与自己老爹的关系,看来很不好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燎越攻打唤狼岛的原因肯定不是易当家告诉桑暖的,如果是他说的,桑冷没有理由不知道。夙素细想,当时桑暖只说是“东西”,莫不是那个“东西”并不是大家眼中以为的宝物?那会是什么? “其实……”就在夙素满脑子都在揣测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的时候,桑冷忽然说道:“唤狼岛上是有一个世间绝无仅有的珍宝。” 珍宝!桑冷冷言冷语中掩藏着的骄傲让夙素眼前一亮,“是什么?” “我姐。” “……” 夙素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脚边的金器里。 第十九章 它是我的 夙素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进脚边的金器里,瞪着桑冷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这俩姐弟的感情也好得有些过分了吧!想到家里二叔、小叔家的三个臭小子,对她老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夙素心里就窝火,都是姐姐,怎么就差这么多呢?! 夙素还在心理不平衡中,一个东西破空而来,险些砸到她脸上,夙素迅速侧身,手一捞,那东西便稳稳地落在她手里。 终于看清手里的东西,夙素英气的眉抖了抖,看向桑冷,笑道:“你的品味真不错,还能再俗点么?”被她握在手里的,是一面黄金面具,面具上雕刻着几朵妖冶的牡丹花,两边眼尾的地方,甚至镶嵌着一排红宝石凑成的花形,面具下端,还有细细的黄金流苏,夙素是真心佩服,估计真找不出更俗的了。 夙素脸部扭曲的样子取悦了桑冷,心情好点了的人,更有兴致逗她了,在盒子里翻出另一个面具,随手便甩了过去,“这个适合你。” 又一团黑影袭来,这次夙素有了准备,从容接下。那东西拿在手里,比之前的黄金面具要重很多,夙素瞥了一眼,这是一面纯黑的面具,像是玄铁打造的,带着古朴与苍凉之感,除了鼻子眼睛嘴巴掏出了几个洞之外,没有任何装饰,这黑漆漆的东西带上去,她都要变成铁面人了,夙素拿着它在面前比划了一下,嗤笑道:“请问,带着它我怎么吃饭?!” 那玄铁面具很大,这一盖下去,哪里还能见到夙素的脸,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团,显得整个人头大身小,实在可笑得很,而她居然关心的,只有吃饭问题。 看她那副样子,就连一向冷面的桑冷都忍不住勾起嘴角。 夙素丢开玄铁面具,觉得还是自己找比较靠谱,打开一个大木箱,里面放着十来个小箱子,刚打开第一个,夙素的心立刻猛地一跳,对其他的木盒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木盒里,躺着一面紫铜半脸面具,样式很简单,面具上雕刻着不知名的暗纹,入手冰凉,颜色质感与她的紫铜鳞扇的紫铜极为相似,看到它的第一眼,夙素就喜欢上了它,就像是它本该属于她似的。而且这面具正好能遮住鼻翼以上的部分,既遮住了她的“胎记”,也不妨碍她吃饭!夙素挥了挥手中的面具,笑道:“这块不错,我喜欢!” 夙素立刻将那面具带在脸上,对着桑冷笑道:“怎么样,好看吧。”紫铜面具带在她脸上,不大不小刚好合适,那双总是藏于毡帽下的眼,透过面具,终于让人看分明了,眼波流转间,灵动非常,内敛的暗紫色衬得嘴角勾勒出的笑容,竟还真有几分邪魅。 桑冷皱了皱眉,冷哼道:“就你事多。” 两人一起走出来的时候,天已黑尽,快初一了,月色晦暗不明,除了家中长辈和墨渊,夙素还没跟在什么人身后过,现在自然也不会跟在桑冷身后,两人就这样并肩而行,走着走着,身边的人忽然叫了一句,“喂!” “我不叫喂。”夙素没理他,嘴里回了他一句,脚步可不停。 桑冷双手环在胸前,倒也不走了,盯着夙素的背影,冷哼道:“小树这个名字和喂有区别?” “你叫我小树,我会应你,你叫喂,我不会应你。这就是区别。” 眼看着那人还真的越走越远,桑冷的脸黑了,“小树!给我站住!” 夙素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笑盈盈地回道:“叫我有什么事?” 听到她那眉开眼笑小人得志的声音,桑冷胸口那股气莫名的消了些,懒得和她计较,问道:“我想换新的兵器,你觉得我是重铸好,还是直接在现在的枪上加一个枪头好?” 夙素收了笑,回想了一下今日桑冷所使的枪法,认真地回道:“我个人认为,你用惯了原来那只枪的重量和长度,最好是重新铸造一把双头枪,长度和重量都比照你惯用的长枪来做,这样你用起来就会顺手很多,若是只在你原来那把长枪末端加个枪头,那么新的双头枪就长出了近三尺,也会重很多。” 夜色掩盖下,根本看不到她的脸,只听到那清冷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徐徐传来,这时候的她,和之前嬉皮笑脸的她感觉全然不同,浑身上下充斥着自信与张扬,竟让人忍不住想听她的,桑冷觉得自己居然被这么个小子的气势所影响,心下不快,下意识地反驳道:“一寸长一寸强,兵器重点,才更有攻击力。” 夙素摇头,继续分析道:“你的枪法重在灵动,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且变化多端,让人防不胜防,枪过长过重,对你反倒不利。若是你不信,不妨两把枪都铸出来,自己对比一下,高下立见。” 夙素语气平和意见中肯,桑冷知道她说的都很有道理,自己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他不明白的是这样一个小小少年,为何会有这般见识和气势,桑冷百思不得其解。 夙素看他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而她该说的也说完了,低声说了一句,“你慢慢想,我先走了。”便独自走开了。 那人走得潇洒,桑冷回过神来她已经走出七八丈远了,想叫住她,出口便是习惯地叫了声“喂!” 夜色中的那道身影别说回头,连脚步都不带一点停滞,那模样就好似背后没人一样。桑冷胸口怒意翻腾,下一刻竟是气笑了,好小子,唤狼岛还没有他叫不住的人,她算第一个!看着月色下渐行渐远的人影,桑冷想起姐姐和墨渊对她的特殊对待,或许他们的眼光还算不错的,这小子,确实有点意思。 ------题外话------ 第二更完成!明天继续~ 第二十章 死了 夙素回到木屋前,屋内透出橙黄色的烛光,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夙素整了整帽子,轻轻敲了两下门,发现门没关,便推了进去,“我回来了。” 屋里墨渊还是老样子,神色淡然地坐在木椅上,桌前的矮几上放着一杯茶,袅袅的散着热气,倒是厉阳有些怪怪的,从她进门开始,便一直盯着她,眼里带着审视和质疑,眼神格外炙热,夙素回想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她早上出门之后都没有见过厉阳,应该没招惹到他才是啊? 夙素还在和厉阳大眼瞪小眼,墨渊忽然问道:“有什么发现么?” 夙素的心猛地一跳,他这话什么意思,是猜到她在找东西?还是试探?夙素决定暂时装傻,将一直背在身后的面具拿了出来,晃了晃,说道:“发现什么?面具么?我今天偷偷进那个山洞,就是因为桑暖说,唤狼岛抢回来的东西,都放在山洞里,我就想进去找块面具,顺便看看有什么有趣的玩意,想不到那么危险,被他们抓住,估计小命就没有。还好有你……” “叫主人!” 夙素撇了撇嘴,主人两个字还是没说出口,绕过厉阳,无视他凶狠的目光,夙素走到墨渊身边,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面具,一边故作随意般问道:“您今天怎么也想着去那个山洞?” 墨渊并没有答她,目光却落到了她手里的面具上,竟然一直都没有移开,良久才说道:“怎么忽然想要带面具?” 看墨渊似乎对她手里的面具感兴趣,夙素索性把它带在脸色,嘿嘿笑道:“我这胎记生得丑,遮一遮,免得碍着您的眼,看好吧?” 暗紫色的面具带在她脸色,竟像是贴合融入她的面颊一般,烛光下,鬼魅般的紫色仿佛在隐隐流动。墨渊眸光一闪,叫道:“过来。” 夙素一愣,墨渊平时总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样子,少有的强势姿态让夙素有些好奇,朝前走了两步,刚刚走近矮几,墨渊忽然站起身,下一刻手已经朝着她的脸抓了过来。面具后面有一根细绳拴在,刚才她只是随便的一带,虽然并不牢固,但是被人这样猛地一拽,夙素整个人还是往前倾倒过去。 夙素赶紧伸手往前撑,墨渊也奇怪,抓了她的面具也不后退,夙素这一撑,便正好抵着他的胸口,两个人再一次面对面的撞在一起。 上一次在山洞里,夙素更多的是觉得尴尬,这一次,夙素是既尴尬又愤怒,一双染火的眸子就这样直直地瞪着墨渊。 本就是棕色的眼眸,在烛火的映照下,如一块千年的琥珀,因着主人的怒火,眼眸中流光溢彩,透着慑人的光芒,似要将人吸进去一般。 墨渊的手一点点的轻轻抚摸着面具上古朴的暗纹,仿佛正从中感受着什么,黑眸却盯着那抹琥珀流光,这双眼睛,实在太过耀眼,这样一望到底的清澈澄明,让人见之欲夺,让人想要靠得更近,让人…… 手中的紫铜面具越发的冰凉,墨渊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将面具仍回给夙素,声音是少有的冰冷,“你这样子,确实需要遮一遮。” 夙素拿着面具,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若不是肯定打不过厉阳,她恨不得扑上去狠揍他一顿,这人有病吧,真真是莫名其妙! 夙素一把抓起面具,往脸上套去,心里忙着腹诽诅咒墨渊,也就错过了某人眼中那抹奇异的光彩。 低头带好面具,夙素眼角不经意间发现矮几旁边,有一道淡淡的盈白光芒,那是什么?夙素想弯腰下去捡,想到厉阳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心思回转,计上心头,夙素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扯过旁边的小木凳,苦着脸叫道:“我今天一天就只吃了一碗粥,都快饿死了。” 一边说着,夙素一边坐了下来,顺便把那抹盈白的光踩在脚下,然后才可怜兮兮问道:“你们吃过晚饭了么?” 厉阳看着这个缩在矮几前不断叫饿的人,深深觉得主人真的没弄错吗? 墨渊淡淡地看了厉阳一眼,厉阳立刻转身走到屏风旁的木桌上,端出一碗饭来。而夙素也趁着他转身那一刻,一手撑着矮几继续喊着饿,一手顺势捡起了脚下的东西,握着手心里。 大碗里面装着满满一碗白米饭,米饭上盖着菜和肉,她这时才觉得,自己是真的饿了,接过饭碗,夙素对着厉阳扬起一抹灿烂无比的笑,赞叹道:“谢谢,厉阳你人真不错,不错!” 每次看到夙素这样笑,厉阳就有一种想要后退的感觉,而那人早已经低头猛地扒起饭来。厉阳实在忍不住,哼道:“你除了吃还知道什么。”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个只知道吃,整天嬉皮笑脸的小子,到底和圣物有什么联系? “吃饱饭才有力气嘛。我还欠阿暖两个人情呢。”夙素一边嚼着饭,一边问墨渊,“对了,您和桑暖熟悉么?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我也好找机会还她人情啊。” 墨渊倒也没介意她的粗鄙,端起矮几上的清茶,回道:“我和她不熟。她想要你还人情的时候,自然会找你。” “好吧。”夙素一副失望的样子,低头专心扒饭。一只手却一直细细地摸索着手心里的东西,感觉上是一条细长的流苏,每一粒都很小,却大小均匀,入手温润,像是白玉的质感。白玉流苏……夙素想起来了,桑暖就有一条白玉长流苏坠子,由几十根细长的白玉小流苏组成,做工精细,绑在腰间,行走之间摇曳生姿。 自己手里这条小流苏也是桑暖的么?那就是说,在她和桑冷离开之后,桑暖曾经来过这里。 也对,自己点名要桑冷陪着去找面具,一听就是想从桑冷身上套点话出来,桑暖那样精明的人,居然同意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比桑冷被套话更为重要,是想与墨渊密谈些什么吧。 可是……夙素摩挲着手心细软的流苏,心里隐隐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以桑暖那样谨慎之人,会连自己的流苏掉落都不知道么?还是说,这流苏根本就是她故意留下的?如果是,那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小树!你快出来!” 一声大喝从屋外传来,惊得一边思考一边吃饭的夙素手里的筷子差点摔在地上。墨渊眼中总要闪过一丝不愉,夙素放下筷子,打开门,走出去顺手将门掩上。 木屋外叫她的是两个男人,虎背熊腰,手里还提着刀,夙素皱眉,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换上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夙素没好气地回道:“干嘛?” “你,快跟我们走。”一边说着,一个男子就朝着夙素冲了过来,一副要把她押走的样子。 夙素心里咯噔一下,看来是真的出事了,她正考虑着是乖乖跟他们走,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将这两个人制住,问清什么事再决定去不去的时候,身后的木门却打开了,淡漠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还带着点寒意,“两位有事?” 那两人听到墨渊的声音,脚步一滞,心里发慌,看看夙素,又看看墨渊,才为难地解释起来,“墨少主,是这么回事,吴亩他……他死了!当家的让我们过来,带小树过去问话。” 吴亩……死了?! 夙素被这个消息震了一下,下午的时候,他还和自己邀战,在这短短的四五个时辰里,竟死了么? 墨渊沉思了一会,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夙素以为墨渊是同意这两人把她带走,没想到他竟然率先走下木屋前的木梯,走了两步发现夙素没跟上来,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还不走?晚饭回来再吃吧。” 夙素脸上一热,虽然她之前确实是在心里埋怨两人打扰她吃饭,但是真的有必要这样说出来么?! 因为有墨渊一同前往,那两个男人也没敢再动夙素一下,只默默地走在二人前面带路。 走了一会,前面忽然火光很亮,一大群人围在一座木屋前,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很嘈杂。 看到墨渊和夙素过来,那群人让出一条道,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只是看向夙素的眼神很是不善。 两人走进木屋,屋子不大,挤满了人,唤狼岛上所有重要的人几乎都集中在这个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屋里桌椅很乱,血迹到处都是,吴亩的尸体就躺在屋子中央,他惯用的大刀也横在他手边不远的地方,这些人也不找块白布给他盖一盖,就让他那样双目圆睁,面目狰狞的躺在那。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领着两人进来的男人小声的说道:“当家的,小树带来了。” “墨少主。”易当家对着墨渊点点头,比起早上的热情,此时的他看起来有些阴鹜。 墨渊也只是点点头算是回应,易浒看到墨渊身后的夙素,立刻发难,“你为什么带个面具?是不是有什么古怪?” 自己忽然带上面具,引人注意是肯定的,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都看到她的胎记,这一来,她后面一直带面具,也就没有人会去深究了。夙素将脸上的面具一揭,移开半边脸,微微扬了扬头,说道:“主人说我脸上的胎记看着碍眼,让我遮一遮。” 墨渊冷眸微敛,这时候她叫“主人”到是叫得很顺口。 夙素露出来的半边脸上,脸颊至眼尾处,那抹青黑胎记看起来确实有些骇人。夙素扫了众人一眼,问道:“都看清了?现在我可以带上了吧。” 自然没人理会她带不带面具的事情,易浒手里一柄重剑忽然出鞘,直指夙素,“吴亩是不是你杀的?” 吴亩一直是当家的左膀右臂,和项老二那个在自己和桑冷之前谁都讨好,谁也不得罪的墙头草不同,他可是站在自己这边的,现在竟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怎么不叫他愤怒。 夙素早就察觉到易浒对她的敌意,所以在他动的时候,她立刻后退了数步,那把剑自然也没伤到她分毫,为了防止他再次出手,夙素立刻驳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杀的?” “吴亩在唤狼岛上,根本没有仇人,他下午才去找你邀战,晚上便死了,不是你,还有谁?”易浒看向夙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她。 “别急着诬陷我,我自然能证明自己不是凶手。”夙素走到墨渊身旁,大声说道:“第一,我下午见过他之后,就去溶洞挑选水性好的人去了,这点我家主人可以证明。”说完夙素还刻意停下来让他们求证。 墨渊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只是若厉阳在的话,自然能看出他家主人的心绪并不似面上这样平稳。主人这个称谓,他从小到大,不知听多少人叫过,他以为自己早已麻木,为什么听到夙素说出“我家主人”四个字的时候,心里莫名生出一股怪异的感觉。 看到墨渊点头之后,夙素又指了指桑冷,说道:“等我出了溶洞回到海边的时候,又碰到了桑冷和阿暖,后来桑冷带我去山洞选面具,一直选到刚才,这段时候我一直和桑冷在一起,他可以替我证明。” 等桑冷也点头之后,夙素才继续说道:“我刚刚回到木屋,就被叫来了这里,所以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杀吴亩。第二,那日我能侥幸赢了他,也是因为他之前已经很十几个人比试过了,消耗了不少功力,再加上他轻敌小看我,我才勉强赢了一招半式,实际上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不然今天我不会拖拖拉拉的不敢和他比试了,试问,就我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夙素说的清清楚楚,墨渊和桑冷也不可能为了她这个小子说谎,易浒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愤愤地收了剑,怒道:“到底是谁杀了吴亩?!让老子找出来,一定把他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摘掉了嫌疑犯的帽子,夙素暗暗松了一口气,终于敢仔细看一眼地上躺着的尸体。 只看了一眼,夙素便发现了奇怪的地方,眉头习惯性地拧了起来。 “小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一道清朗的声音忽然响起,让好不容易逃离众人视线的夙素又一次成了焦点。 夙素抬头看去,说话的是那个叫叶冽的男人。 若不是有墨渊和桑冷这两个强而有力的证人,估计这些蛮横的海盗可能都还认为她是凶手,吴亩的死因还尚未明确,自己如果此刻说出点什么,又说不出凶手是谁,只怕会再次惹麻烦上身,不如之后慢慢取证,查出凶手是谁再说不迟。 夙素刚想说“没发现什么”,一直站在她身边的墨渊也开口了:“小树,告诉他们也无妨。” 夙素膛目结舌,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要给她撑腰,还是要害她? ------题外话------ 今天更得晚,就不分开更了,四千多字,肥美的一章,算双更吧?! 第二十一章 撑腰 屋里十来号人,所有的眼睛都盯在她身上,夙素觉得自己不说点什么都对不起他们好奇又期待的目光。转念一想,第一时间查看尸体,或许能找到有用的线索,夙素也不推诿了,走到吴亩身边,细看了一遍尸体和血泊周围的一切,才拿起旁边被摔坏的木椅脚,轻轻一扔,那小块木条便落在尸体旁边,夙素一步跨出,落在那块木条上,脚不沾血。 夙素伸出手,抓起吴亩的手查看,甚至还前后地活动那只血淋淋的手臂,易浒急道:“你要干什么?” “你不让我看,我怎么把发现了什么说出来。”夙素漫不尽心的回着话,手上的动作一点也没耽搁。夙素双手固定着吴亩的头,一点点在他头骨上摸索,之后又盯着他的眼珠看了好一会,更过分的是,她还掰开吴亩的嘴,凑近去看了又看,对那粘稠的血和吴亩狰狞恐怖的样子视而不见,这颇为诡异的一幕,让这群自认凶残的海盗都不禁咽了咽口水。 有易当家的和墨渊在,夙素蹲在那看了近一炷香的时间,虽然没人敢出声,但也能感觉到,很多人已经不耐烦了。 夙素收回手,心里有了些结论,却不打算全说出来,不然她可没办法解释自己一个“铁匠”的儿子,为何会知道那么多。慢慢站起身,夙素说道,“他身上的伤,都是自残而来……” 夙素才开口说了一句,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易浒率先发难,喝道:“你是说,他是自己把自己杀了?绝不可能!” “我可没这么说。”夙素小心地捡起那把染血的大刀,仔细的看了一会,才将它轻轻放在吴亩手臂上比划对照,说道:“他身上的伤口,都是来自他自己那把大刀。刀口与他的兵器完全吻合。” 果然,夙素对比了几处伤口,确实都与那把大刀刀口贴合。 “也有可能是被人夺了兵器所伤。”易浒绝对不相信,吴亩会自己杀自己! “叶冽,麻烦你来一下。”叶冽是易浒信赖的人,让他来演示再好不过。将那把大刀到递到他手里,夙素说道:“你试试看能不能砍出这样的伤口。” 叶冽接过大刀,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砍出与吴亩手臂上一模一样的伤口,叶冽摇头,“不行。”想了一会,叶冽提着刀走到尸体头部的位置,又比划了一会,才回道:“除非,紧贴着他的背后,才有可能划出类似的伤口。” “说不定凶手就是站在他背后动手的。”人群中,一声嘀咕声不大不小,足够众人听见,却也不显眼。 夙素抬眼朝声音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那个满脸奸猾之色的少年,看到夙素看他,便讪讪地移开视线。 夙素也不理他,继续说道:“他身上的伤口,少说也有三四十道,却没有一道来自其他方向的伤口,是什么高手这么厉害,能一直站在吴亩背后伤他,他竟然没有一丝转过来正面对敌的机会?” 众人仔细看去,确实如夙素所言,那些伤口的方向,都是从吴亩自己的方向下的刀,易浒脸色一沉,叹道:“难道他真的是自杀?” “自然不是。”夙素一句话,又引来易浒一记眼刀。 “把话一次说清楚!” 暴躁的人,果然让人讨厌,夙素又蹲下身子,轻轻掀开吴某身上染血的长衫,露出里面的中衣中裤,有条不紊地慢慢说道:“吴亩的性格,相信各位并比我要清楚得多,他才与我邀战,怎么可能在没有打败我之前自杀呢?就算他有什么原因,非死不可,以他的为人,也应该一刀抹了脖子。你们仔细看他的伤口,多集中在四肢,腹部这里也有几道,却不深。刚才我将他轻轻推起来看了一下他的背后,他背后一点伤都没有,也没有血迹,这说明,他是在自残之后,便这样躺在地上,任由血流干致死的,这怎么看都不像他会选择的死法。” 确实死得很诡异,项二爷一边捋着他的山羊胡子,一边说道:“会不会,是有人胁迫他?” 夙素摇头,“吴亩身上并没有与人打斗过的痕迹。” 众人沉默,以吴亩的性格,受人胁迫哪有不动手的道理,他身上只留下自己砍出来的刀痕,真真是奇怪。 “邪了门了!”越听越蹊跷,易浒一肚子气没处撒,指着夙素问道:“你说了这么半天,是不是已经知道谁是凶手了?” “不知道。”夙素轻轻往后一跃,跳出那片骇人的血泊。 看她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易浒邪火直往上冒,手里的重剑再次出鞘,“这唤狼岛上,还从未发生过这种怪事,你才刚来,吴亩就离奇惨死,我看你这个人怪里怪气的,只怕是用了什么手段害人也说不定!” 夙素在心里冷哼,这算什么?宁杀错不放过么? 眼看着易浒手里的剑就要指到她喉咙,夙素立刻朝着身后那道墨黑身影闪去,之前是墨渊让她说的,这时候自然不能让他置身事外,好在墨渊没让她失望。 “易当家,小树刚才已经证明了,她根本没时间杀吴亩,这离奇的事情,定是另有原因吧,贵岛如此的不安全,墨某只怕也不敢久留了。”淡如水墨的冷颜只扫了那横过来的剑锋一眼,易当家脸色立变,狠狠地推开易浒的手,低声骂道:“你疯了是不是,给老子滚一边去。” 易浒被迫收了剑,退后了几步,易当家脸色才缓和些,回头冲着墨渊拱拱手,叹道:“墨少主别见怪,这些日子岛上人多事杂,吴亩的死我必定好好查实,尽早抓出凶手,时候也不早了,墨少主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吧。” 墨渊轻“嗯”了一声,连客套都省了,回头对着身后的夙素低声说了一句“走了”,便带着夙素走了出去。 屋里众人看向夙素的眼神都变了,墨渊的意思,是告诉众人,夙素是真正纳入他墨渊羽翼之下,谁都不能动了。 一整夜都没有说话,默默站在最边上的桑暖微微扬了扬。 夙素努力忽视背后一道道直射过来的目光,不由苦笑,这就是有人撑腰的感觉么…… ------题外话------ 顾云和夙凌确实只有夙素一个孩子没错,但是想到计划生育这个梗的亲,我真的想给你跪了……这是要笑抽我的节奏么?! 第二十二章 死亡阴影 两人出到屋外,人群并没有散去,看到他们出来,各个伸长了脖子往屋里看,可惜也看不到什么。 那群人再好奇,也没胆子拦下墨渊询问,自动地让出一条路,夙素跟着他身边,两人踏着暗淡的月光,一路往回走。 “刚才你还有些话,没说完吧。” 夙素早猜到墨渊会问她,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那条白玉细流苏,摊开掌心,递到墨渊面前,“我在你木屋的桌角边上捡到的。” 墨渊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她手心的东西,黑眸微微眯了一眯,也没接话。 夙素收回手,将白玉流苏揣回兜里,继续问道:“傍晚我和桑冷离开后,桑暖是不是去过你的木屋,大约什么时辰去的?待了多久?几时走的?” “你们离开后,她就和我一起回了木屋,待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戌时三离开。”墨渊回答得很迅速,也很清晰,说完,又盯着夙素看了一会,才又问道:“你怀疑她?” 夙素点头,又摇了摇头,“吴亩死得确实离奇,他的死因,我认为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中毒,一种是被人催眠了。我刚才检查了他的喉部,口,还有四肢,完全看不出中毒的迹象。至于催眠,并非一般人能做到,桑暖是最有可能完成的,但是从尸体上看,吴亩大约死了两个时辰左右,那段时间,她正在海滩看桑冷练枪,之后又和你在一起,她也没有作案的时间。” 一切都是猜测,要确定吴亩失血致死的原因,只能剖尸,但她不是大姨母,也不是辰姐姐,简单的判定死亡时间和验证是否中毒这种事,她还是会的,但精确的判定吴亩的死因,她做不到。更可惜的是,她去的时候,吴亩的房间已经挤满了人,这些人早就破坏了现场,很多可能有用的线索也被抹杀的差不多了,若是她能早点到…… 夙素猛的一怔,暗叫一声糟,自己想案件想的太出神了,竟然忘了身边还有墨渊的存在。 夙素抬起头,果然看到墨渊就那样静静的站在自己身边,那比夜还黑的眸光落在自己脸上,并不犀利,却让她呼吸一凛。 “怎么不继续说了。” 夙素呵呵一笑,“说完了,暂时只想到这些。” 夙素担心墨渊没这么容易放过她,却听到那清泉一般的声音淡淡地说道:“说完那就快走吧,你的饭怕是已经凉了。” “……” 次日辰时 “快来人啊!” “又有人死了!” “是真的吗?” “死得太惨了!” 夙素倏地睁大眼,猛然坐直身,凝神静气的仔细听外面传来的各种细碎话语,又有人死了?夙素刚醒来的脑子还有些懵,但外面真真切切的声音让她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夙素心急地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动作利落的下了榻,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摸摸脸上的面具,确定戴的很好后,便决定出门查看一下。 才刚走出两步,忽然看到那道墨色身影,夙素浑身一僵。 花厅里,厉阳并不在,墨渊背对着她坐着,鼻尖能嗅到淡淡的茶香,夙素有些懊恼,墨渊是什么时候起来的?她真的睡得这么沉么? “好像又出事了。”听到背后有动静,却久久不见夙素走过来,墨渊也没回头,那淡漠的语气,就好像说的不是一条人命。 夙素定下心神,绕过木椅走到墨渊身侧,指了指屋外,问道:“去看看?” 墨渊看了一眼她脸色的面具,微点了点头。两人走出屋外,就看到不断有人往山洞的方向跑去,显然在海滩上的人也都听到了叫声,远处人声吵杂,站在这却看不到人群聚集的地方,两人对看一眼,顺着人潮的方向走。 经过桑暖的医舍时,木门刚好打开,桑暖正满脸疑惑的从屋里走出来,看样子也是刚起来不久。 “早,阿暖。”夙素朝她挥挥手,自然地打着招呼。 桑暖看向他们,浅浅一笑,回道:“早,小树。” 夙素忽然发现一件事,桑暖好像很少主动与墨渊打招呼,那次在海边,还有现在,她都只回应自己,对墨渊,最多也就只是点点头而已。岛上的人面对墨渊的时候,无不恭敬有加,就连易当家,都要叫一声“墨少主”,桑暖的反应实在异常。夙素悄悄看了墨渊一眼,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像是对桑暖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 夙素心里浮现出三个字:有古怪! 远处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人群向他们三人走来,来人正是桑冷,他脸上严肃又沉冷的表情告诉他们,早上发生的事情很棘手,果然,走到三人身边,桑冷开口便说道:“这次唤狼岛是真的有麻烦了。” 四人同时沉默了,桑暖低声叹道:“先去看看再说吧。” 桑冷带着三人一直往里走,一开始夙素猜测,案发现场可能在溶洞里,但是桑冷却带着他们绕过溶洞,一直往深处走,终于走进了溶洞旁边的密林里,进入之后,夙素也看到了前方围着的一大群人。 四人走近,人群自动分开,夙素第一眼便看到了躺在一大滩血迹中间的人,四肢和腹部都有自残留下的伤口,手边丢着一把匕首,匕首上鲜血淋漓,死者双目圆睁,狰狞可怖。 他的死状,与吴某一模一样,这次的死者,正是夙素昨夜在吴亩屋里看到的那个奸猾少年。 看清眼前的情况,夙素终于知道,桑冷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了,唤狼岛出现了杀人手法诡异的连环杀手! 第二十三章 怀疑的种子(上) “阿武!” 一道急步狂奔的身影,伴随着一声悲怆地大吼,用远处冲了过来,众人飞快地让出一条道。 易当家一眼便看到仰躺在地上,满身鲜血流尽,脸色灰白毫无生机的小儿子,眼眶一下便红了,猛地抱起地上的尸体,搂在怀里,目瞠欲裂地吼道:“是谁?!到底是谁杀了阿武?!” 这声怒吼,惊得林子里的鸟儿纷纷扬翅飞逃,那股杀气别说是鸟,就连人也没几个受得了,围成一圈的众人都忍不住后退了好几步,谁都不会怀疑,如果凶手出现在他眼前,必定会被大卸八块。 面前上演着一出父子情深的戏码,跟在易当家身后过来的易浒眼中划过一抹冷戾与快意,虽然很快消散,夙素还是捕捉到了,夙素回头看向身后的桑暖,才发现她已经如昨天一样,早早就退到了人群的外围,身子半倚着一棵大树,像是在看一场闹剧,桑冷也站在她身边,两人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易浒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夙素觉得,昨日吴亩死了,他看上去还在意些,现在死了弟弟,他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来易当家这几个儿女,都不太合得来。 易当家搂着尸体不肯松手,最后还是项二爷上前劝道:“当家的,您要节哀。现在不是发怒的时候,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您说,会不会是燎越的人已经混进了岛上,先派人逐一刺杀,等雾散了以后,再一举攻进来了。” 听了项二爷的话,易当家神色才有些变化,暗暗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放下了小儿子的尸体,回道:“你有什么看法?” 项二爷看了易浒身后的叶冽和墨渊身旁的夙素一眼,像是斟酌再三,才说道:“依我看,这两个月新上岛的人,都有嫌疑。尤其……是小树和叶冽二人,他们都不像是一般人,这些日子,也就他们两个外人能在岛上随意走动。” 项二爷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易当家的脸色,暗自揣测了一番他的意思,才继续说道:“现在谁也不知道凶手是谁,下一个要杀的又是谁,不如,先将他们两个关起来,等找到凶手再放出来也不迟。” 说完这些,项二爷显然还是忌惮墨渊的,赶紧又补了一句,“墨少主放心,我们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不会为难小树的。” 项二爷提到叶冽的时候,易浒的心里已经不痛快了,但是看到易当家的脸色,又不敢发作,任由项二爷继续说下去,而墨渊的反应,有些出乎众人意料,昨天还将小树纳入自己羽翼之下的人,此刻听到项二爷要把人关起来,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味的看向那个马上就要被关起来却还始终盯着尸体不放的人。 项二爷说的话,夙素一字不漏都听到了,墨渊掩藏在淡漠冷颜下看好戏的心情,她也完全感受到了,她是肯定不想被关起来的,据她的猜测,凶手一定还会继续动手,而她已经有些线索了。 夙素走到易当家的面前,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帮你们找出凶手,不过你得给我点时间。” “你能找出凶手?”易当家盯着这个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小少年,紫铜面具下的脸都看不清楚,却给人一种笃定的感觉。易当家一双虎目直直盯着她,夙素背脊挺直,坦然对视,好一会,易当家出乎众人意料地说道:“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内你要是找不出凶手,就自己到牢里呆着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夙素转身回到尸体旁边。 和昨天一样,夙素又开始对那尸体摸了又摸,看了又看,最后,她还蹲在尸体旁边,盯着尸体的脚,一句话也不说,易浒实在不耐烦看她那副故作深沉的样子,嗤道:“有什么可看的,还不是和吴亩死得一模一样。” 夙素摇头,“有一点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指了指那双光着的脚,夙素回道:“他没有穿鞋。” 易浒不屑地哼了一声,“有可能是半夜被凶手追杀,慌忙间跑出来,来不及穿鞋了。” 夙素起身,退后了两步,才回道:“他是不是被凶手追杀慌不择路跑进这片密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闯进这片林子到最后躺下这段时间,肯定是穿了鞋的。” “你怎么知道?” 夙素耸耸肩,无比自然地回道:“自然是看到了。” 看、看到?!众人惊恐地看向她。 夙素面具下的眼角抽了抽,很是无语,这些人的眼睛都是用来当摆设的么?夙素再一次指了指那双脚,说道:“你们仔细看他的脚。两天前才下过大暴雨,这片林子湿气还很重,你们看看自己脚下,鞋子是不是都陷进去了,你们再看看他的脚,脚上的泥土显然是随手涂了一些上去,脚趾的缝隙里根本没有泥,再说从林子外面走到这里,距离不算近,如果是光脚走进来的,他的脚怎么会一点被树枝、石块划伤地痕迹都没有。” 众人仔细一看,确实如夙素所言,易武的脚上虽然布满了泥土,但脚趾缝,指甲缝上面,却是干净的,脚板的位置,也平滑完好,无一丝伤口,让人想反驳夙素的说法都难。 “再看这。”夙素走到尸体的右后方,站在血泊侵染的范围之外,蹲下身子,指着那一大滩血迹中间一个浅浅的凹陷处说道:“和吴亩家的石板地面不一样,这里的血都渗透到土里了,所以你们应该能看出,这微微凹陷的地方,明显不是脚印,而是鞋印吧。” 顺着夙素手指的方向看去,那被大片血迹侵湿的地方确实有一个如鞋印大小的痕迹,但是实在太浅了,如果不是夙素指出来,根本很难注意到它的存在。 关于易武之前是穿着鞋的这一点上,自然没有人再有异议,一直围成一圈看热闹的人终于有人忍不住,悉悉索索地讨论起来,“你们说,凶手为什么要拿走他的鞋。” “我猜……”之前被和夙素一样列为嫌疑犯之一的叶冽忽然走到夙素身边,说道:“鞋上应该有什么线索,会暴露出凶手,凶手来不及处理鞋子,索性把它拿走。” 夙素瞥了叶冽一眼,他竟然对她眨了眨眼,一副“我说的不错吧”的样子,有人说出了她想说的话,夙素落得轻松,点了点头。 听到叶冽的话,易当家立刻对着那一大群人吼了起来,“快,派人到各个房间里搜。” 昨天吴亩死的时候,他只是面色阴沉而已,现在倒暴躁了不少,可见易当家还挺看重他这小儿子的,夙素拦下正要往回走的众人,道:“我觉得,还是兵分两路吧,让一部分人去各个木屋和岛上的其他地方寻找,再留一部分人,在这找。” “你是说,鞋还在这附近?”易浒满脸不信的样子。 “他身体尚未僵硬,死亡时间应该不足一个时辰,那时天已经亮了,凶手若是独自一人在岛上走,并不起眼,若是揣着一双泥泞的鞋子,那一定会引人注意,所以我猜,他有可能把鞋就地掩埋了。” “找!”易当家那粗犷的声音再一次叫道:“所有人都给老子去找,先把周围的林子都翻一遍,一定要把鞋找出来!谁找到了,赏一百两黄金。” “等等!”果然是匪类,听到赏金一百两,那些人的眼睛立刻瞪得跟饿狼似得,一副恨不得掘地三尺的样子,夙素赶紧大声说道:“你们找的时候,主要看地上的野草和石块,有没有翻动过的痕迹,如果发现可疑的地方,就轻轻刨开来看看,真的是鞋的话立刻大喊,不要随便挖出来,也不要破坏周围的东西。明白了么?” “明白了。”众人回了一句,原本围在尸体边的百来号人,立刻朝着周围的林子窜去,生怕比别人晚了一步就和一百两赏金失之交臂了。 半个时辰后,离尸体大约三十多丈的地方,传来几声呼喊声:“这里,这里!找到了!我找到了!” ------题外话------ 为了方便大家看文,不用一遍遍的刷,从明天开始,我设置晚上十一点定时更新如何?这样大家刷完就可以愉快地睡觉了~ 第二十四章 怀疑的种子(下) 一群人快步走到呼喊的几人所在的地方,看到他们过来,几人指着地上刨出的一个坑,满脸都是兴奋之色。 夙素看了一眼周围,泥土很松软,坑刨得不深,除了那几个人的脚印,没看到周围还有什么其他的印记,夙素蹲下身子,轻轻拨开微湿的泥土,将一双白色缎面靴子挖了出来。易当家看了一眼,确认道:“确实是阿武的鞋。” 夙素翻看鞋底,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泥土,夙素一点点的将泥土拨离,发现这些泥与周边的泥没什么两样,左脚鞋面比另一只要脏很多,夙素用手指一点点弹开上面的泥屑,发现白色缎面上,还沾到了一些暗紫的粉末,夙素拿起来细看,用指甲抠出来一些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这粉末的质感和味道夙素颇为熟悉,她自己就用过不少。 夙素蹙眉,低声说道:“是止血草。” 听到夙素小声地呢喃,众人纷纷看向人群中的桑暖,桑暖微微眯眼,目光扫过那只鞋,只看了一眼,便回道:“确实是止血草。” 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桑暖的眼神都带着不可置信。在唤狼岛上,这种制成药粉的止血草,只有桑暖才会有。 “桑暖没有武功,弱不禁风的多跑两步都难,就算有些手段,也不可能杀了阿武,更别说吴亩了。我看,还有同谋吧!以桑冷的武功,倒是很有可能!”易浒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夙素手里仍然抓着那只鞋,声音平稳地说道:“吴亩死的时候,桑冷和桑暖都是海边,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之后桑冷和我去了山洞,桑暖和墨……主人在屋里说话,他们两人没有杀人的时间。” 看到夙素转过来又替那两姐弟说话,易浒恶狠狠得瞪着她,喝道:“就算吴亩不是他们杀的,那阿武呢?那鞋子上的止血草又是怎么回事?” 一直站得远远的桑暖忽然笑了起来,一边朝着易浒走来,一边说道:“止血草这种常用的药,这片林子里就能找到,我的医舍几乎终年都不上锁,我不在的时候,被人偷了也没什么奇怪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易浒,你一个月前被礁石划伤,找我取药,我就给你整整两瓶止血散,岛上这么多人,从我这拿过止血药的人多了,难道就没有可能是他们所为?又或者……”视线在众人身上转了一圈,桑暖冷笑道:“是有人设了圈套故意陷害也说不定!” “易桑暖,这次你再能狡辩也没有用,就算不是你们亲手做的,也可能是你们指示别人做的,不然的话,凶手为什么要把这双鞋埋起来?陷害你?凶手怎么知道我们一定能找到这双鞋,真要陷害,根本不用脱鞋。不管怎么说,现在就你们两姐弟最有嫌疑!”易浒越说越激动,未出鞘的长剑几乎都要指到桑暖的脸上去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桑冷将桑暖拉到身后,猛然出手,将易浒的重剑打得偏到一旁。 长剑几乎脱手而出,易浒脸色一沉:“怎么,难道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够了!”眼看易浒就要拔剑,桑冷也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易当家大呵一声,两人都生生住了手,终究没能打起来。易当家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看向两姐弟,说道:“你们两个,回医舍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桑冷冷眸中寒意涌动,瞪着易当家。“阿冷。”桑暖轻柔的一句话,止住了桑冷要说的话,淡淡地说道:“我们回医舍。” 桑冷一双铁拳握得死死的,最后也只是狠狠地瞪了夙素一眼,便快步离开,仿佛走慢些他便会忍不住做些什么。 桑暖也看向夙素,嘴角还是如往常那般扬着,眼中自然没有暖意,嘴角的笑有些高深莫测,对着夙素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朝着医舍的方向缓步走去,那从容的姿态,依旧优雅。 夙素静静地看着二人离去,面具下的黑眸没什么波动,直到看着桑暖的背影消失在林子里,她才收回视线,说道:“我想去易武的房间看看。” 今天这双鞋,让一切变得更加婆娑迷离了,是陷害?还是故作镇定?夙素目前还没有答案,不过没关系,母亲说过,所有收集到的线索,证据都是解开案件的一个个圆环,不管眼前有多少迷雾,不需要着急,更不能慌乱,凶手做的越多,破绽就越多。当找到将它们串联起来的那根线时,就是真相揭开的时候。 “我带你去。”自从之前被项二爷将他与夙素一同列为嫌疑犯之后,叶冽显得将自己划到了夙素这一边。 易当家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孤零零几乎融入山林的尸体,揉了揉额角,低声说道:“项老二,你也去看看。” 这几个儿女中,桑暖桑冷两姐弟自小与他便不亲近,易浒虽是他最看重的儿子,也打算将来让他接下这唤狼岛,可惜这个儿子脾气暴躁,行事莽撞,常时不时地忤逆他,让他是又爱又气,而易武虽然年纪不大,却是最懂得讨他欢心的儿子,谁想到就这样没了,凶手竟还有可能也是自己的儿女!想到这,他就觉得身心疲惫。 易当家一副心力交瘁什么都不想理会了的样子,项二爷连忙回道:“是,当家的放心。” “我也一起去。”易浒快走了两步,跟在他们身后。 夙素能感觉到他的积极与亢奋,恨不得马上找出更多证据证明凶手就是桑冷俩姐弟。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但是她自小和辰姐姐甯姐姐在一块,她们都宠着她护着她,还有叔叔们的几个弟弟,也总是心甘情愿的陪着她胡闹,大家的感情,都很亲厚。她实在不能想象,有着血脉之亲的兄长时时想着要至自己于死地,该是怎么的心情? 夙素忽然觉得,桑暖在这样冷血污秽的环境中长大,真是可怜,也很可惜。 走出密林,夙素回过神来,才发现,墨渊居然不见踪影,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回头看去,林子里的人早散得差不多了,一时也找不到人,夙素只能跟着叶冽往前走。 几人在叶冽的引路下,七拐八拐的走到了一座小木屋旁,这里与阿暖的医舍和墨渊的住处比起来,要偏僻些,离林子也近。 一把大锁好好的挂在门前,再一次验证了夙素之前的猜测,易武并不是仓惶之间跑出门的。 易浒上去一步,手中的剑一挥,大锁哐当落地,他也随手推开了木门。 “什么味道?” 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题外话------ 我是定时更新存稿箱~ 第二十五章 哪里出了错? “什么味道?” 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味道扑面而来。 几人脚步皆是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尤其是易浒,更是夸张地打了几个喷嚏,用衣袖捂住鼻子,骂道:“易武这个臭小子,没什么本事,还想学那些个文人附庸风雅,武功不好好练,最爱弄这些乱七八糟的香!” 夙素不敢太过用力,只轻轻吸了一口气,那味道好像是……“檀香?”夙家是不熏香的,但二姨母很喜欢香,连带的甯姐姐也喜欢,去曙山别院的时候就时常能闻到各种各样的香,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香气很像檀香的味道,只是太过浓郁,没有在甯姐姐那里闻到的舒服。 感觉到鼻子适应了一些,夙素率先跨进了屋内,为了以防万一,她一直小心地吐纳,以便让自己少吸入这股浓郁的味道。 进入屋内,夙素才发现,这木屋并不大,而且门窗全都紧闭着,难怪味道这么大,细细检查了一边窗棂,发现没什么异样,夙素才推开窗户,屋里的香气总算吹散了一些。 “呛死老子了。”即使已经开窗,屋里浓郁的香味一时半会也散不完,易浒又打了好几个喷嚏,最后还是叶冽用衣袖里摸出一块白巾给他捂着,才算止住了那喷嚏声。 看不出那易武平时一副滑头的模样,竟还好文雅之事,屋里挂了不少字画,书桌上还摆着笔墨纸砚,一个精美的青桐香炉便摆在厅中最为显眼的位置。 夙素打开香炉盖,里面留下厚厚一层香燃尽的灰沫,夙素轻轻拨弄了一下,没发现其他的什么杂质。不知什么时候,叶冽也跟了过来,凑到她身边,也盯着香炉看,低声问道:“有什么特别的么?” 夙素摇头,“看起来确实只是普通的檀香,就是浓了点。”确切的说,是太浓了,在这样密闭的屋子里,点这么浓的香,人真的睡得着? 易浒用白巾紧紧地捂住口鼻,声音闷闷的,眼神也往那香炉里瞄,“喂,你看出什么没有?” “没有。”夙素盖上香炉盖,又开始在屋里四处打量起来。 在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易浒终于忍不住了,“算了,你自己慢慢找吧,我走了,熏死老子了。”话还没说完,他人已经冲到门外去了。 夙素走到书桌旁,桌上摆着一张宣纸,纸上写着两句诗句,像是临摹书法大家云志先生的大作,宣纸的右上角,奇怪的多出了一抹乌黑的印迹,不是墨迹,夙素低下头细看,像是被什么东西弄脏的,上面还有主人擦拭过的痕迹,靠的近了,夙素才闻到一股纸张烧灼后留下的味道,落在这宣纸上的,应该是纸灰。 为什么纸灰会落在宣纸上?看起来这幅临摹作品易武还颇为喜欢,若是想要烧掉什么东西,也应该是拿到别处烧,怎么会在书桌上便烧了起来呢?一般纸张燃烧的速度,也不至于把纸灰直接落到宣纸上。 夙素拿起宣纸,再细细地闻,火灼的焦味之下,还有一股淡淡的异味,这是……磷粉的味道? 原来如此,看来那人是用纸条与易武传信的。易武回到屋里,夜色深沉,必定要靠近烛台才能看得清楚纸条上的字,沾了磷粉的纸靠近火,一会就会自燃起来,那张传信的字条也就完美的消失无踪了。 放下宣纸,夙素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没再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走吧。”夙素走出屋外,叶冽和项二爷也跟着走了出来,因为锁被易浒砍坏了,叶冽只能把门轻轻掩上。 “你还要去哪里看吗?”之前一直没有说话的项二爷忽然开口了,没有易当家和墨渊在场,他的语气显然不太客气。 夙素也不在意,想了想,回道:“暂时没有了。” “你最好记住,只有三天时间。”留下一句话,项二爷转走便走了。 夙素不清楚,项二爷对她的敌意从何而来,不过期限却是实实在在摆在那,三天,只有三天。 深秋的太阳,早没了夏日时的威力,夙素抬眼看看天色,没想到竟然未时了。远处海滩上扛圆木的船员,此刻四五十人聚集在一起,啃着手里的馒头。 夙素眯眼看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叶冽跟在她身后,说道:“他们早上的时候会被带到海边干活,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日落之后,就会被关回山洞里。算起来,项二爷说得也没错,被劫上岛的人里面,确实只有你我能在岛上自由走动。” 夙素扭头看向身侧的男人,脚步悠闲,心思却格外剔透,仿佛只看一眼,便能猜出你在想什么,每次都能做出恰到好处的解说,就像现在,他说的确实是自己想知道的事。 本身就在海上生活的海盗,与吴亩、易武都没有什么冲突,应该不会忽然杀人,其他被劫持的人又有人看守着,也不可能杀人,除非真有什么人悄悄潜入唤狼岛伺机而动,不然岛上可能杀人的,只有易当家的、易浒、项二爷、桑冷、桑暖、墨渊、叶冽。 夙素停下脚步,黑眸盯着叶冽,问道:“昨日傍晚,你在哪?” 仿佛早就料到她会问,叶冽微微挑眉,坦然回道:“我昨天一整天都在海滩指挥他们运送圆木,而且昨天傍晚的时候,易浒也过来查看,我和他一直待带天黑,才和他一同回去用饭,用过饭后,就听到吴亩死了的消息,我们就赶过来了。” 昨天傍晚,叶冽居然和易浒在一起? 夙素觉得这团乱麻似乎更乱了,昨日下午,她和墨渊在山洞里遇到了项二爷,看他的样子,一时半会也不会从山洞离开,之后她又在海滩遇到了桑冷、桑暖,如果昨天傍晚易浒和叶冽在一起,那么有可能动手的,只有易当家?! 易当家为什么要杀吴亩? 太不对劲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不对,她还漏掉了两个人,留在桑暖医舍内的秦氏兄妹! 第二十六章 迷雾 会是他们么?吴亩杀害余思,重伤秦言,轻薄秦芊,他们俩确有杀人的动机,可是他们有杀人的能力么?就算吴亩是他们杀的,易武呢?他们与易武并无冤仇,应该不会对他下手。还是说,杀吴亩的人和杀易武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不会,那诡异的杀人手法绝不是短短的几个时辰就可以随意模仿得来的,凶手一定是同一个人。 夙素猛地转身,脚步飞快地往回走,叶冽赶紧跟上,问道:“你这是要去哪?” “医舍。”在这瞎想一点用都没有,她要去看看秦家姐弟,一点点抽丝剥茧,拨开遮挡在眼前的迷雾。 夙素脚程很快,一会就到了医舍的门口,大门敞开了,夙素快步走了进去。 刚进门,夙素便看到两个海盗坐在最靠门边的木椅上,脸上都是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再往里看,大药柜前摆了一张桌子,两个同样出色的人正对面而坐,手中执棋,正在对弈,神色轻松,与门边这两个一脸愁容的人大相近庭。 夙素暗暗惊讶,易当家竟真的找人看守桑暖姐弟二人?转念一想,倒也未必,易当家此刻正沉浸在丧子之痛中,这命令怕是某些人下的吧。 “啪”的一声,一枚黑子重重落在棋盘上,桑冷冰冷的声音带着讽刺,毫不客气地说道:“怎么?这是找到证据了,来抓人?” 夙素皱眉,却也没解释什么,看向手执白子,从容落下的桑暖,问道:“阿暖,秦家姐弟在哪?” “在内堂,我带你去吧。”桑暖起身,声音依旧温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夙素一愣,“谢谢。” 桑暖眼中没了早上在树林里的那抹高深莫测,却让夙素觉得更难琢磨了。 桑暖带着她走进了药柜旁的小门,进入之后夙素发现,这个门后居然连着一个宽敞的小院,院里晒着些草药,淡淡的药味弥漫在鼻尖,院子后面有四间小木屋,其中三间是连在一起的,另一间相对独立,夙素猜想,那一间应该是桑暖的房间。 桑暖推开最靠左的一间小屋的房门,便往后退了两步,夙素抬眼看去,房间很小,但十分干净整洁,屋里只有一张小木床,床边立着一张木椅,秦言就那样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盖着素色的棉被,脸色虽然还是不太好,不过和那晚面无人色的样子比起来,已经是好太多了。 他们站在门口有好一会了,床上的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夙素低声问道:“小言他一直都没醒么?” 桑暖半倚在门边,样子有些懒散,听到夙素的话,随口回道:“秦言没有内力,吴亩的力道对他来说还是太重了,内伤伤及心脉,所以这两天都这样,睡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 夙素点点头,没说什么,轻轻地关上房门。 桑暖指了指旁边的一间房,说道:“秦芊在那边。” 夙素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两声,屋内静悄悄的,就好像没人居住一般,夙素轻轻推了门,看清屋里的情况,惊讶地看向桑暖,急道:“这是怎么回事?” 一直跟在夙素身后的叶冽好奇的往前走了两步,也看到了屋里的情况,不禁皱了皱眉。 和秦言住的小屋差不多,这件屋子也不大,床却是摆在屋子的正中间,与四面墙都离得很远,床边也没有椅子,床上的女子并不是躺着的,她直直地坐在床沿上,双手被一条墨青色的布带子绑着,另一端连在床上方的横梁上,看那带子的长度,她能活动的地方,也就只有那张小床而已。 桑暖依旧靠在门边,神色淡淡,不因夙素忽变的脸色有丝毫改变,“之前我看她有几次都想轻生,担心一个没留意她就自尽了,所以就暂时把她绑起来。” 夙素完全没想到初见时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女子,居然想自尽! “你什么时候把秦姐绑起来的?”夙素把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床上的人似的。 桑暖站直身子,走到夙素身后,也看了一眼屋里的人,轻叹一声,在夙素耳边低声回道:“昨日你走之后,我进来看她的情况,却见她把药碗给摔了,拿着瓦砾割腕,所以就把她先绑着了。” 手腕处被墨色的带子层层缠绕,看不出自残的痕迹,但那暗淡无光的眸子,看的夙素有些心酸,夙素不禁轻声叫道:“秦姐……” 床上的人仿佛根本看不到他们,也听不到他们似的,一动不动。 夙素来到床前,却没有伸手碰她,说话的声音稍稍大了些:“秦姐,我是小树。” 听到小树两个字的时候,秦芊终于动了一下,却不是看向夙素,反而将头垂得更低,身子也朝里挪了挪。 看她的反应,夙素有些难过,暗暗吸了一口气,夙素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小言只是受了点轻伤,过几天等他好了就能来看你了,你别担心。” 秦芊听了她的话,脖子直接扭向了另一边,竟是不愿再看到夙素的样子。 这回夙素的眉头是紧紧地拧在了一起,她判断得出,秦芊并没有失去神志,但是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排斥,夙素想不明白,就算她想问什么,现在只怕也问不出来吧。 看着秦芊最后干脆躺上了床,背对着她,夙素没有办法,只能说道:“那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桑暖领着夙素和叶冽出了小院回到医舍,便不在理他们,桑暖在棋盘对面坐下,只扫了一眼,便执起了一枚白子,悠然落下,好似刚才她根本没有离开过,这盘棋局也从未被人打断。 这两兄妹就这般旁若无人的继续下起棋来,夙素觉得自己站在这还真是尴尬,说了一句“打扰了”便出了医舍。 鼻间没有了药味环绕,外面的空气更为清新,夙素的胸口却无比的憋闷。朝气蓬勃的小言,温婉又爽快的秦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这起杀人案似乎也陷入一个死局。她知道,自己肯定是出了错,才会陷入这样的迷雾里,但是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呢,她毫无头绪。 夙素心里正烦躁,那道牛皮糖一样的身影还是紧紧地跟在他身侧,夙素停下脚步,瞪着身后那人,道:“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叶冽耸耸肩,笑得竟有几分无赖,“我现在和你可是命运相连,你要是找不到凶手,三日后我只能和你一起被关起来,所以当然要跟着你了,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 “你这样一直跟着我,我没办法想事情。”不论你在想什么干什么,都有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这让夙素浑身都不自在。 叶冽好脾气地笑笑,后退了好几步,语气颇有几分讨好的意思,“那我离你远点总行了吧。” 这也算远?夙素脸沉了下来,叶冽赶紧又往后跑了十几步,对着夙素叫道:“这样总行了吧!” 两人之间离了有十来丈远,夙素很是无力,面对一个赶也赶不走的人,她也无可奈何了。 夙素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在脑子里一遍遍的想,想自己哪里疏忽了,哪里遗漏了,想得入神,脚自有意识的往海边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居然走到了墨渊的木屋前。 夙素有些懊恼,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却在抬眼间,在波涛逐浪的海滩上,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墨色身影,那个地方是昨天桑冷练枪的地方,不同的是,昨天桑冷站在海浪里,此刻那人却是坐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肩膀上停着赤隼。 夙素想了想,最后还是走了过去。 叶冽可能有些忌惮墨渊,居然没有跟过来,仍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他们,眼中闪过一抹莫名的光。 第二十七章 年少不懂事 礁石上,墨渊面朝大海,盘腿坐着,手里握着一把食料,正在给赤隼喂食,夙素在他身后站定,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问题,“你早上怎么走了?” 墨渊冷淡地回道:“那些无聊的事情,我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夙素才不信,若真的没兴趣,在项二爷说她最有嫌疑的时候,墨渊怎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只不过现在他不承认,她也没办法。 夙素左右看了看,问出了第二个想问的问题,“怎么不见厉阳?” 墨渊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你想见他?” “只是觉得很奇怪,好像只有在屋里才会见到他。”是墨渊安排他去做什么了吗?这两天他都在干什么? 墨渊轻抚和赤隼的脑袋,回道:“他一直都跟在我身边,从未离开。” “在哪?”夙素抬眼看去,空旷的海滩上,除了站得远远的叶冽,那里还有别人? “厉阳。”墨渊轻轻唤了一声,声音不大,都快被海风吹散了,可是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道黑影从身后百丈之外的树林里急速而来,转眼间已落到礁石旁边。 “主人。” 夙素不敢置信地瞪着忽然出现的厉阳,厉阳也瞪了她一眼,若不是墨渊在,夙素真怀疑他会扑过来揍她一顿。 夙素轻咳一声,笑道:“厉阳,原来你真的在附近,那个……你吃过午饭了么?” 夙素不说还好,她这一句话才说完,就听到了厉阳大拳头握得咯咯作响的声音。 她其实也很无辜,只是想找点话和厉阳说说而已,不然大眼瞪小眼多无聊,他干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厉阳真的很想拧断这小子的脖子,厉阳悄悄瞄了一眼主人的脸色,只一眼,立刻像见了鬼似得瞪大了眼!主人、主人刚才那是在……笑? “退下吧。” 厉阳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那冷淡的声音立刻让他的心微微一抖,主人这是生气了?赶紧收拾好脸上的惊恐之色,恭敬地回了一声“是”,忙转身离去。 那道身影竟是比风还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眼前。 如果单说轻功一项,夙素觉得自己的速度和身法,与厉阳应该在伯仲之间,但是若轮隐藏,那她是绝对不如厉阳的,只在眨眼之间,厉阳早已没了踪影,就连气息,也消失的干干净净,那样魁梧的一个人,气势气息竟如此收放自如,实在让人佩服。 厉阳应该是类似夙家影卫一般的存在吧,或许墨渊的身份并没有那么难猜,六国之内,有影卫的家族并不多。 早上墨渊忽然离开,会不会是因为赤隼传信?夙素看了看赤隼的脚,上面并没有装信的小竹筒,夙素轻轻咬唇,明眸微转,几步上前,并排的在墨渊身边坐下,看着墨渊肩上的赤隼,好奇地问道:“它有名字么?” 赤隼忽然转过头,那双血红的眼睛盯着夙素,像是下一刻便要扑杀过去,啄掉她那双美丽而犀利的眼眸。夙素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与一只恶名昭彰的猛禽对视,心砰砰地跳得很快,却始终没有移开眼,全神戒备着,只要它动一下,她必定先下手擒住它的脖子。 可惜一人一鸟没能对视多久,墨渊只微微抬了抬手,那只刚才还高傲凶悍的赤隼立刻讨好的把头转过去,在墨渊手背上蹭啊蹭,那献媚的样子,夙素都快看不下去了。 “它叫什么?”夙素又问了一遍,她挺好奇墨渊会给这只小东西取什么样的名字。 墨渊摇头。 “没有?”夙素觉得不可思议,“你都不给宠物取名字的么?那你怎么叫它?”难道叫喂?还是直接叫赤隼?那多好笑。 “宠物?”墨渊喂食的手一顿,回过头奇怪地看了夙素一眼。 不能说宠物?夙素撇撇嘴,回道:“好吧,那你朋友叫什么名字?” 墨渊眉头微微皱了皱,像是她说了什么可笑的事一般,回过头看向乖乖停在肩上的赤隼,将掌心往前送了送,赤隼立刻伸长脖子,啄食着他手心的食料,样子温顺乖巧,久久,墨渊才低声回道:“只不过是奴仆罢了。” 墨渊的声音依旧冷淡,夙素却笑了,“你这个人挺奇怪的,就这么喜欢收奴仆么?”厉阳开口闭口叫主人,自然是奴仆没错了,第一次见面厉阳非逼着她叫主人,她的身份在他们看来,应该也是奴仆了,现在就连一只隼,竟也是奴仆? 他身边除了奴仆,还有什么? 夙素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的身边全都是奴仆,动不动就一口一个主人…… 嘶——夙素倒吸了一口凉气,打了一个寒颤。这样一想,怎么觉得墨渊有点可怜,抬眼瞄了旁边的人一眼,海风吹乱了他墨色的长发,发丝在白皙冷漠的脸上来回飘扬,他黑眸微眯,极目远眺,那副随心安然,又目空一切的样子,和可怜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 夙素摇摇头,觉得自己真可笑,一点都不了解人家就在这胡乱猜想,还说别人可怜,真正是自以为是。 余光看到身边这人一会摇头一会叹息,看他的眼神变了又变,而且还看得明目张胆,是怕他不知道么?墨渊觉得这个人还真是有趣,而他,很少觉得什么东西有趣,心里难得起了逗弄之心。墨渊回过头看向那张紫铜面具下格外妖冶的脸,回道:“要说怪,你岂不更怪?” 夙素回过神来,听清他的话,反驳道:“我哪里怪了?” “自称铁匠的孩子,却精通各家武学之长,善兵器,还轻功卓越,明明想要掩藏自己,又强出头的去和海盗抢女人,还想要破解凶杀迷案,如此矛盾的一个人,不怪吗?” 夙素觉得自己的嘴角都在抽搐,他不是不爱说话嘛! 他以为她想这样?难道看到女子被人欺凌羞辱,她为了掩藏自己就见死不救?至于破案,昨晚是哪个王八蛋把她推出去的? 她就是矛盾,怎么了?好奇她的身份是吧,有本事,你就猜呗! 夙素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嘴角,回道:“我这不是年少无知,不懂事嘛,还没学会害怕、屈服,也不懂得故作面无表情,营造高深莫测的气氛来掩藏自己,我以后会慢慢改的。” 墨渊愣了一下,看着她的黑眸中划过一抹惊讶,下一刻,竟然笑了起来,不同于上两次的笑,这次她能感觉到墨渊是真的在笑,还是那种开心的笑。 笑?笑什么笑?!怎么他每一次笑,都能笑得她莫名其妙,她在讽刺他啊,他没听出来吗?这到底有什么可笑的! “啊!!” “来人啊!快来人!!” 远处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叫声,夙素脸色一白,心猛地狂跳起来,难道又有人死了,怎么可能? ------题外话------ 是的,最近死的有点密集哈,不过剧情就是这么个死法~我也没办法哈,不过这个死过后就是下一波剧情袭来了~挺住! 第二十八章 密林深处(上) 夙素和墨渊匆匆赶到人群喧闹的地方,竟然是早上那片林子的入口处。夙素急忙拨开人群,只见一个男子脸色煞白,手臂上一道口子正在往外冒血,另一个男子用布帮他压住伤口。 没有看到血泊中的尸体,夙素松了一口气,正想上前询问,便看到易当家和项二爷一起走了过来,桑冷和桑暖也从医舍的方向走来,可能早上的事还是让两兄妹心里不太痛快,他们只站在外围看着,并没有走近。 易当家看到受伤的只是两个手下而已,脸色缓了缓,问道:“怎么回事?大呼小叫的。” 帮忙压住伤口的男子看到当家的脸色不好,赶紧解释道:“当家的,出大事了,浒哥他冲进林子里去了。” “什么?”易当家脸色骤变,“阿浒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 男子缩了缩脖子,哪敢迟疑,忙回道:“刚才我们看到浒哥手里提着刀,双眼赤红,疯了一般地往林子里跑,我们担心浒哥出事,就想上前拉住他,谁想到浒哥回头就给我们两刀,我们根本拦不住他。” “那他现在人呢?!”周围都是人,独独没有易浒的身影。 男子被易当家这一吼,脚都软了,声音也抖了起来,“我们只看到浒哥冲进林子里,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易浒失踪?还疯狂的往林子里冲,是凶手再次出手了么?易浒为什么没有自残?是凶手没有准备好,还是另有阴谋? 夙素脑子里飞快的转着,只见她往人群中扫了一眼,便退后了两步,找到了今天守在医舍的两个人,对他们使了个眼色,便朝旁边走去。两人莫名其妙,但看当家的和那位墨少主,对她都还挺看重的,两人对看一眼,最后决定还是跟过去看看她搞什么鬼。 退到人群后,两人刚站定,夙素立刻问道:“你们今天一天都在医舍里?中途有没有人离开过?” 其中一人皱着眉,想了想,摇头道:“今早上冷爷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一直跟到了医舍,后来就守在那,除了你,没人去过,更加没人出去过,刚才听到叫喊声,我们才一起跑出来看情况的。” 夙素点点头,便没再理他们,又走向易当家身后的一个高瘦男子,夙素记得这个人,他经常跟在易当家身边。 “今日项二爷有没有来找过易当家,几时来的,易浒呢?他有没有来找过易当家?” 高瘦男子看了夙素一眼,想到早上当家的曾说过,给这小子三天时间破那两起血案,听见她问话,倒也没有隐瞒,细细回道:“浒哥早上跟着你们离开后,就没来找过当家的,项二爷倒是来了,大概在午时一刻的时候来的,后来就一直在当家的身边劝慰,刚才听到叫声才匆匆赶来。” 医舍里没有人出去过,那么桑暖、桑冷、秦芊、秦言便不可能有机会接触易浒,中午易浒离开之后,叶冽就一直和她在一起,也不可能,午时他们和项二爷分开,他就去找了易当家,也不可能和易浒接触,那么…… 这一次,最可疑的,竟然是墨渊? 夙素潜意识地抬头看向墨渊,似有感应般,墨渊竟也看向她,黑眸似漆,眸光冷淡。 会是他么?夙素暗暗记下,却不急着下结论,因为她觉得自己陷入迷雾之中,便是之前有可能过早的下了一些判断,导致她走进了死胡同,这一次,起码目前易浒没死不是么,当务之急便是找到他。 当然比她更急切找到易浒的大有人在。 “你们……”易当家极怒攻心,眼前发黑,他早上才失去一个儿子,要是这个儿子再有什么闪失,真是要了他的命!深深吸了一口气,易当家急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进林子里找,所有人都给我进去找,一定要找到阿浒!!” 所有人?众海盗面面相觑,却没人敢出声,叶冽走到易当家身边,低声说道:“当家的,您先别着急,这岛上还有几百人号人需要看管,而且那个凶手还不知藏在什么地方,唤狼岛还需要您在这坐镇,不如让项二爷带五十个人留在林子外面照应,其他人都进去找,您看呢?” 项二爷赞许的看了叶冽一眼,立刻附和道:“当家的,叶冽说的有理,岛上不能乱,不然岂不正好中了别人的计!” 易当家思量了一会,终是点头同意了叶冽的提议,“好,就留下五十人,其他的,都给我去找,叶冽,桑冷你们都去。” 叶冽点头称“是”。桑冷轻哼一声,脸色颇冷,却也没说不去。 易当家忽然转身,看向身后的桑暖,“桑暖,你也去,带上药箱。” 桑暖微微垂眸,谁也看不到她眼里的光,只听到她淡淡地回了一声“是”,便转身往医舍走去,桑冷连忙跟上,嘴里一直说着不让她去,不知桑暖回了什么,最后桑冷竟是闭了嘴,两人拿了药箱,再回来的时候,桑冷的脸色黑得吓人,却没再阻止桑暖同去。 易当家盯着这一群人看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到叶冽身上,沉声交代道:“无论如何,你们一定要把阿浒带回来!” 易当家满身疲惫,说来也可悲,最后可以托付的,居然是一个外人。 桑暖没有武功,几人商量之后,决定不要再分散开了,还是一起寻找为好。一直沉默不语的墨渊竟也一副要和他们一起进去的样子。 项二爷赶紧上前劝道:“墨少主,您是我们岛上的贵客,就不要进去了,若有什么闪失,唤狼岛可承担不起。” 墨渊微微拢了拢墨色披风,肩上赤隼不知为何竟有些兴奋的低鸣了一声,那隼鸣之声,在林子里回荡,颇有几分渗人。与那双血红的隼眼一起看向密林的黑眸,也隐隐地泛着波澜,“项二爷无需担心,这片林子如此吸引人,墨某也想进去看一看。” ------题外话------ 密林深处,有秘密~ 第二十九章 密林深处(中) “浒哥——” “浒哥你在哪?!” 百来人分成三五人一队,分散着涌进这片林子,到处都能听见呼喊声,叶冽领着他们往林子深处走,树木越来越繁茂,呼吸间尽是清冽的气息,叶冽朗声说道:“这里草木气息太浓了,就算有血腥味也没这么容易闻出来,我们多注意看看周围,希望能找到什么痕迹。” 他们走得比其他人快,周围的呼喊声渐渐的远了,桑暖淡淡地说道:“易浒忽然失踪,唤狼岛的人今天怕是全涌进这片林子里找人了,不过,他们肯定不敢往深处走,如果易浒真如他们所言,已经神志不清甚至癫狂,那么他很有可能已经不在林子的外围,我们往深处找吧。” 夙素有些惊讶,她以为桑暖不会在乎易浒的死活,想不到她竟还提议往深处走,只是密林可不是那么好走的,夙素停下脚步,问道:“这片林子有多大?” 桑暖看向密林深处,神色凝重,摇摇头,回道:“不知道,从来没有人穿越过这片密林,若是从海滩外面绕到密林后面的礁石滩,要走十多个时辰。” 从海滩绕需要十几个时辰,那么这片密林之大,绝对不容小觑,而且在这样的林子里穿行,绝对比在海滩行走艰难百倍,更别说还要在里面找了人,夙素抬头看看天色,他们进来的时候,是申时,不过找了小半个时辰而已,身边光线已然灰暗。 夙素看向脚步越发艰难的桑暖,说道:“天快黑了,林子这么大,也不知道里面还有什么危险,阿暖你不会武功,不如把药箱给我们,你先回去。” 桑暖将肩上的药箱递给了桑冷,轻轻将汗湿散乱的发拨回耳后,笑道:“找不到易浒,那个人可不会希望我出去。”嘴角的笑像是讽刺,又像是悲哀,“我还没那么弱,走吧。”纤细的背影脚步坚定,往着密林深处而去。 几人往密林深处走了一个多少时辰,周围的树木开始有了变化,高高低低的树冠交叠,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入目之处皆是绿荫,几乎辨不清方向。 夙素看了墨渊肩上无所事事的赤隼一眼,问道:“它能帮忙吗?”据她所知,赤隼目力极佳,飞在空中,方圆百里的事物都逃不过它的眼睛,但是那都是在开阔之地,在这遮天蔽日的林子里,不知道赤隼还能不能发挥它的能耐。 看着眼前这片深不可测的密林,墨渊一派悠然,完全没有夙素的紧张,只见他伸出手,赤隼便飞到了他的小手臂上,手微微一抬,清冷的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声“去”,话音才落,赤隼立刻张开黑色的羽翼,向着密林深处飞去,灵活的身子在林中盘旋飞舞,瞬间便融入到了越发黑暗的林子里,寻不到踪迹。 几人又朝深处走了小半个时辰,赤隼就像丢了一般,完全没有回应。 周围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入夜后的密林竟比白日更为寂静,那种静不是完全没有声音的静,而是能听到各种细细碎碎的声音,却又完全听不清是什么,不知是什么东西,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心里生出的恐惧会让你觉得周围静得毛骨悚然。 夙素总觉得,这片林子透着一股子诡异,越往里走,这种感觉越是明显,夙素又一次停下脚步,说道:“天黑了,再往里走,可能会迷路,想办法点些火把,我们先在这附近找一找。” “好。”几人也都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不敢冒进。 海盗们在这岛上生活了那么久,对林子也有些了解,猜到有可能会需要用到火,下午进林子的时候,就给每一队人准备了一个袋子,里面用草木灰包着两个火折子,还有一小瓶火油。 叶冽和桑冷就近找了几棵枯死的树,将其剥开皮,用短刀刮出细细的木丝,绕着树枝上,洒了点火油,制成了几个火把,几人分散开在四周查看。 密林的夜,诡异的静,桑暖疲惫的喘气声便显得尤为明显,夙素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桑暖额头上都是汗,脸上却没有活动后的潮红,火光映照下,仍是苍白得没什么血色,她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扶着胸口,听到夙素的话,只是倔强的摇头,连话都答不上来。 夙素四处看看,发现前面不远有一截倒下的树干,走过去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危险,便走回到桑暖身边,指着那树干说道:“你坐在那休息一会,我们四处找找。” 桑暖是真的累坏了,点点头,走到树干上坐下,长舒了一口气。 夙素以前也和娘亲训练的将士们一起进过树林,环境没有现在恶劣,而且身边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并不觉得有什么,桑暖毕竟是女子,又没有武功,夙素总忍不住想要多照顾她一点,看到她皱着眉,轻轻揉着小腿,夙素便猜到,下面的路,她只怕会撑得很辛苦。 夙素将火把递给桑暖,折下一条女子手腕粗细的小树干,将多余的树杈掰断,剥掉外面的树皮,在手上比划了一下,觉得还算合适,便递到桑暖面前,说道:“你拿着,一会走路的时候用它撑着走,没那么费力。现在,就用它打打周围的草丛吧,别让蛇或者别的什么咬了你,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就大声喊,我们都在附近。” 一条光滑的树干忽然伸过来,桑暖下意识的往后躲,待听清夙素的话,桑暖怔怔地盯着她看了一会,久久才伸手接过树枝,白皙的手指在那刚剥了皮的树干上来回摩挲,清润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谢谢你,小树。” 她这样郑重的道谢,倒让夙素不好意思起来,呵呵笑了两声,灵动的眼眸转了转,笑道:“这样算不算还了一个人情?” 暖暖的火光下,桑暖微微一笑,却是摇摇头,回道:“在我看来,这不是人情,所以不算。” 夙素撇撇嘴,也没在意,便起身四处查看情况,自然也不会注意到,那双从第一眼就被判定为毫无暖意的眼眸,此刻流动着淡淡的柔光。 “你们过来看看!” 寂静的夜里,叶冽的声音清晰地从前方传来,他必定是发现了什么,除了桑暖还坐在原地不动,其他几人都赶了过去。 第三十章 密林深处(下) 夙素赶过去的时候,桑冷已经先她一步到了。叶冽半蹲着身子,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托起一片乱草中的花叶,说道:“这应该是血迹。” 几个火把同时聚在一起,光线亮了很多,桑冷也蹲在一旁,仔细看了一会,说道:“确实是血迹,还没干透,易浒会不会就在附近?” 夙素虽然是站着,但也看得很清楚,那一丛乱草被星星点点的血渍覆盖,叶冽手里的那片花叶上,血渍最多,淡淡的血腥味已能闻出来,可见附近这样的血渍应该不止一处,夙素警觉地打量着周围,同时说道:“大家小心。”如果这血迹是易浒的,很有可能凶手也在附近,又或者这林子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就在众人戒备的四处查看,想再找找有没有其他血迹的时候,赤隼特有的鸣叫声突兀的响了起来,尖锐而急促,似乎发现了什么又似乎遇到了什么危机。 叶冽指着一个方向,说道:“在那边!”说完便急忙冲了过去,桑冷也身手敏捷地跟上。 夙素也想快步跟过去的时候,忽然肩上一疼,她立刻手握成拳,猛地回头,一拳就要打中身后之人时,才发现抓住她肩膀的居然是墨渊,夙素的心陡然一跳,生生撤了力道,墨渊也微微偏了偏头,这一拳才没打在墨渊那张隽秀的脸上。夙素怒道:“你干嘛?” 墨渊忽然改抓为揽,将手整个横在夙素肩膀上,身体也朝着她倒了过来,夙素吓了一跳,墨渊那无波无澜的声音也适时的响起,“我好像崴到脚了,你走慢点,扶我一下。” 若不是那张冷脸离得她够近,让她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那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水不惊,夙素一定以为自己见鬼了,墨渊怎么会靠在她身上?! 崴到脚……她的眼角又隐隐开始抽搐,这一路上,墨渊走得何其轻松,哪有可能崴到脚?夙素不信邪,问道:“几时崴的?” “刚刚。” “……” 眼看着叶冽和桑冷的身影几乎消失在林子里,隼鸣声也停了,再不跟上,怕是来不及了。夙素咬了咬牙,单手揽着墨渊的腰,搀着他,恶狠狠地说道:“走!” 他最好是真的崴到脚,不然她会帮他崴的! 夙素比墨渊矮上许多,现在又被迫搀着他,自然看不到他嘴角那似有若无的笑,倒是暗处的厉阳看得心惊不已。 夙素搀着墨渊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着不远处的桑暖叫道:“阿暖,跟上。”林子里太危险,把桑暖放在这不安全。 “好。”桑暖回了一声,便朝着他们走来,有树枝撑着,她倒是没有太吃力,比之前走得快了些。 三人朝着远处隐隐跳动的两簇火光过去,不一会,火光停了下来。 “你们快过来,找到他了!” 叶冽的声音里透着欣喜,夙素猜想,易浒应该没死。果然,下一个,叶冽又叫道:“桑暖,你快过来,他流了很多血。” 三人加快了脚步,赶到的时候,便看到易浒躺在地上,像个血人,昏迷不醒。 夙素细看他手脚上的伤,从角度和方向看,确实是自残所致。但是奇怪的是,入目之处,却没看到易浒用的那把重剑,难道被凶手拿走了?还是……易浒自残的地方并不是这里? 夙素正思考着,耳里却听到羽翼煽动的声音,应该是赤隼,但是为什么它没有落回墨渊肩上,却要在头顶继续盘旋呢?夙素还没想明白,那羽翼煽动的声音竟越飞越远。 夙素刚想问墨渊,那是不是赤隼,便听到桑暖素来温和的声音竟有几分焦急,叫道:“血止不住!”, 夙素低头看去,桑暖手中的止血药粉像不要钱似得往易浒伤口上洒,但是不管她洒多少,都止不住血的流淌,一会就将药粉化掉了。 桑暖束手无策,叶冽半扶起易浒,说道:“我封住他的穴道试试。” 如果长时间封锁穴道,只怕以后就算救活了,易浒的筋脉也会受损,但是现在的情况,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叶冽封住了易浒几处大穴之后,桑暖正准备上前包扎,却发现,血一点也没止住,还在咕咕的流。 连封锁穴道也没用吗?怎么可能?几人脸色都变了,难得的都有几分不知所措,夙素决定死马当活马医了,说道:“阿暖,你先帮他把伤口包上,想办法出去再说。” “恩。”桑暖点头,利落的抽出细纱布,开始包扎伤口。 夙素微微回头,低声问道:“厉阳在吗?” 墨渊一直站在夙素身侧,她这一回头说话,气息全洒在墨渊的颈脖之间,夙素等了一会,没听到墨渊回应,只得解释道:“这里太危险了,能不能让他出来,多一个人,我们就多一些胜算。” 夙素感觉到身边的男人往旁边移了一步,才低声叫道:“厉阳。” 如上次那般,或者说更快,厉阳高大的身影在话音落下的同时出现在了墨渊身后。这突然出现的身影显然吓了叶冽和桑冷一跳,他们看向厉阳的眼神都带着震撼,当然还有探究,只是二人都没有说什么。 桑暖动作很快,只一会便开始收拾药箱,说道:“好了,可以走了。” 夙素低头看去,因为四肢和肚皮上全是刀口子,易浒此刻几乎全身都被缠满了纱布,若不是那微微起伏的胸膛显示着他还活着,她还真以为这是一具尸体。最先包扎的伤口此时已经完全被血水浸湿,血还在不断的往外渗,那些包裹的纱布显然没起到一点作用。 血如果在这里流下去,不消一个时辰,他必死无疑,只是一个时辰,他们走得出去?夙素的心也开始焦躁了,想了想,说道:“我和桑冷走前面开路,阿暖,你跟紧我们,叶冽,你背易浒走中间,墨渊、厉阳殿后,我们必须尽快出去。” 对于这个安排,几人都没意见。两个都是高大的男人,叶冽背起易浒,倒也不吃力。夙素正准备走到队伍最前面,肩膀又被一把抓住,那熟悉的重量再次压了上来,冷淡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不行。我的脚扭伤了,让厉阳走前门开路,你扶我,桑冷殿后。” “主人!”听到这话厉阳急了,他也感觉到这片林子不对劲,所以之前他暗中跟随的时候,都站在离主人两丈以内的地方,若是他走在队伍最前面开路,主子遇到危险,中间又隔着这么多人,来不及赶过去,主人岂不危险? “恩?”墨渊只轻轻哼了一声,厉阳立刻噤声,只是那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了。其实墨渊这个安排,夙素觉得挺好的,厉阳作为影卫,对危险的感知和应变能力应该是这些人中最强的,在前面开路最适合不过,只是她知道,厉阳肯定不愿离开墨渊身边,所以她没好意思提,现在墨渊自己说了,那真是再好不过。 夙素假装看不到厉阳那凶狠的眼神,轻咳一声,说道:“时间紧迫,大家快走吧。” 回程的路上不需要一边走一边找人,比来的时候,几人脚下的速度快了不少,夜色中,一行人疾步穿梭在诡异的密林中。 “停。”半个时辰后,夙素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心里既急躁又无力,却还是不得不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们迷路了。” ------题外话------ 我已经决定,这个系列年龄差必须在个位数,所以墨少主比夙素大九岁,你猜对了么? 第三十一章 你是故意的?! “停。”半个时辰后,夙素又一次停下了脚步,心里既急躁又无力,却还是不得不说出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们迷路了。” “你怎么知道迷路了?”桑冷虽然走在最后,却一直都关注着厉阳所走的方向,他确实是往来时的方向走,应该不至于迷路,而且周围入目之处全是林泽,就算真的迷路了,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夙素叹了口气,回道:“你们仔细听,有水声,我们来的时候,一路上并没有水声。” 众人闻言,侧耳倾听,果然听到了水流的声音,只是水声实在太小了,夜越来越深,风声,树叶摩挲声,各种动物的叫声爬行声交织在一起,若不是这般凝神静气地去听,根本听不到那微弱的水流声。就像桑暖,即使仔细听,也还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桑冷和叶冽看向夙素的眼神也变得复杂,他们自认武功不差耳力不低,想不到竟不如个小小少年!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夙素之所以能听到这些,并非她耳力比他们好多少,而是习惯了。从小到大,她跟着母亲一起练兵,看不见听不到闻不着的情况,都经历过,一直被教育,在遇到危机的时候,五感都要运用起来,某一项缺失了,其他的几项反而会变得更敏锐,就像现在,眼睛看不到,就要靠耳朵,靠鼻子,靠感知来辨别,所以夙素一路走来,都把五感放到最大,自然没有错过那细细的水声。 除了桑暖,其他几人的神色都有变,确定他们都听到了水声,夙素才继续说道:“现在周围太黑了,我们再走下去要不就是越走越远,要不就是在原地打转,不如先往有水的地方走,这里是海岛,水只有可能是从海边流入的,顺着水流走,应该能走到海滩,只要出了这片林子,要回去就容易了。” 叶冽背着易浒走了这么久,虽然还能坚持,气息却已经不稳了,深吸一口气,说道:“既然有了方向,那快走吧。” 有了水声的指引,这次厉阳没有让大家失望,所走的方向应该是正确的,因为耳边的水流声已经越来越响,就连桑暖也听到了。众人加快脚步,正在这时,叶冽脚下一顿,忽然说道:“停一下。” “怎么了?”夙素以为他是太累了,实在支持不住,便伸手上前帮他扶住背上的易浒,将人慢慢地放下来。 将易浒放倒,叶冽长出了一口气,脸色依旧凝重,看着地上面无血色的人,低声说道:“他好像……”他一直背着易浒,一开始还没注意,慢慢地他就发现背上的人身体越来越冷,紧贴着自己背后的胸口,完全感觉不到起伏,所以他不得不将他放下来看个究竟。 夙素一惊,立刻伸出手,抚上易浒的颈脖,脉息全无。 “死了。”夙素很沮丧,好不容易在这密林里找到易浒,而且还是活的,谁知不但没问出凶手是谁,还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死。 桑冷的脸色同样不好,易浒死了,而且还是在他们身边死的,那个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们,尤其是桑暖。 桑暖低叹一声,“即使是尸体,也要把他带回去,不然……”她没继续说下去,意思却已经说尽了。 “走吧。”最后还是叶冽先站了起来,虽然比之前更加吃力,他还是将人背了起来,说道:“水声越来越响,应该快到了。” 人都死了,说什么也没用,几人也不再说话,跟在厉阳身后,朝着水声渐响处走去。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几人都感觉到,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润,越来越泥泞,桑暖举高手里的火把,大声说道:“是个山洞。” 众人走近,确实看到了一个山洞,洞口不大,有水从里面流出来,但是并不多,那哗哗的水声,应该是溶洞的回声将它放大了。 桑暖用手捧起水花,闻了闻,海水特有的咸湿味道涌来,桑暖很是高兴,“礁石海滩上,天然的溶洞很多,很有可能是夜间涨潮,海水回灌进来,我们顺着这个山洞走,或许真的能出去。” 那黑乎乎的洞口,在夜色下,就像一张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自己送死,夙素摇头,显然没有桑暖乐观,“山洞里面,会遇到什么危险,都是未知的,海水有没有把山洞灌满,山洞里面有多少岔路我们一无所知。火把快熄了,我们走了这么久,也很疲累,现在贸然进去实在冒险,还是先在山洞口休息,等天亮了再说吧。” “小树说得有理,我听小树的。”之前几人听了夙素的话,都沉默了,墨渊的声音忽然响起,甚至有些突兀。 夙素惊讶地看向墨渊,他也回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就这样撞上,夙素立刻别开视线。 桑冷看到桑暖握着树干的手指都有些发白了,当即说道:“还是在洞口休息一晚吧。”若是没有这根树枝支撑着,她只怕早就走不动了吧。 叶冽也将易浒放下,坐在一块石头上喘气。既然大家都没意见,于是一群人决定,今晚就在洞口过一夜。 夙素刚才猛地别过头,却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实在莫名其妙,不自然的揉了揉鼻子,指尖碰到冰冷的面具,心中那股怪异的感觉才慢慢沉寂下来,轻咳一声,夙素拿过桑暖手里的火把,说道:“我去捡些干树皮生火。” 夙素快步走入密林之中,刚松了一口气,就感觉到背后有人,回头看去,竟是墨渊跟在她身后,夙素皱眉,“你的脚不是崴伤了嘛,跟着我走来走去干什么?” 墨渊慢慢走向她,淡淡地回道:“怕你迷路。” 看他一步步走来,除了走得慢一些,并没有什么异样,夙素也不知道他之前是不是说谎,总不能脱了他的鞋子检查吧!眼看着他越走越近,夙素连忙说道:“火把又没有完全熄灭,还有水声指引,我也不走很远,不会迷路的。” “那倒未必。”火光下,他黑眸微眯,如千年寂静的寒潭荡出丝丝涟漪,细看之前,又仿佛只是错觉,夙素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倏地睁大眼,盯着墨渊,急道:“你故意的?!” 墨渊难得的微微挑眉,冷寂的黑眸看着夙素,声音竟还带着几分笑意,回道:“故意什么?” “是你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的!” 第三十二章 诡异的尸体 墨渊难得地微微挑眉,冷寂的黑眸看着夙素,声音竟还带着几分笑意,回道:“故意什么?” “是你故意把我们引到这里的!” 夙素说得笃定,墨渊也没反驳,在她面前站定,笑意更深,“何以见得?” “墨少主能在那么大一个岛四周布上阻挡燎越水师的阵法,想必是极其精通奇门术数之人,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被这一片小小的密林所困?想必赤隼鸣叫的时候,就已经给你带来什么讯息了吧,所以你才假装崴到脚,让厉阳带路,其实就是想让他把我们引到这来,就算当时我不说有水声,厉阳最后也会把我们带到这个山洞吧。”夙素盯着墨渊,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墨渊轻“恩”的一声,就在夙素以为他这是承认了自己的说法时,他却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夙素咬了咬唇,却是回答不出来,是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一时还想不明白,把他们一群人引过来,对他能有什么好处?要易浒的命?不可能,就算他不出手,这一群人走出去易浒的血估计也流光了,一样是死,那是因为……山洞里有什么东西? 夙素想到那件所谓的珍宝,可是看桑暖刚到山洞时候的神情,也不像这里有珍宝的样子。 夙素久久答不上来,墨渊黑眸微微眯了眯,眼中那抹流光在夙素看来,就是得意!心里不痛快,夙素冷哼道:“除非你不再有所行动,不然,我总会知道原因的!” 看她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墨渊心情似乎更好了,就连一向冷然的声音听起来都轻快了些,“我的脚伤了还陪你来拾柴,担心你迷路,你就这般对我?” “墨渊。”夙素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股气,说道:“你不觉得,自从进入这片林子以后,你的话就变多了吗?”不止话变多了,就连行为举止也和之前不一样,尤其是在假装崴脚之后。 夙素以为她这么说,墨渊就算脸色不变,总会收敛一点吧,谁知,她又小看某人,墨渊竟点点头,回道:“那是因为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 “你不是很聪明么?猜猜看。” “不说算了。”夙素就知道,他是在耍她,也懒得和他动怒,但看他站在那里,一派悠然的样子,夙素心里更加不爽快,“你不是说帮忙拾柴么?” “你听错了,我是说,陪你拾柴。” 夙素的牙咬得咯咯作响,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他,她已经不想再和这个可恶的男人说那怕一个字了。 夙素抱着一把枯柴回来,紫铜面具掩盖下,虽然看不出脸色,但是从那紧抿的双唇和狠狠踩在地上的脚步,还是能看出她的心情很差,叶冽迎上前,接过她怀里的柴,笑道:“小树,你坐下歇会吧,我来生火。” 叶冽的笑容,总是带着点阳光的味道,夙素也不好意思给人家脸色看,点点头,回道“好的,谢谢。” 夙素靠着洞口的岩石,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的四处看看,当眼光落在放在一旁的尸体上时,她忽然瞪大眼睛,猛然站起身,跑到易浒的尸体旁边,死死地盯着那具早已没了生息的尸体。 几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夙素竟然动手解开之前包扎在易浒手臂上的纱布,桑冷急道:“你干什么?” 夙素没理他,待她把纱布完全解开,那湿哒哒的纱布几乎可以直接滴出血来,深深的刀口上,血还是如之前那般往外冒。 看到夙素满脸震惊,叶冽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夙素的眉头深深地纠结在一起,“之前我探他的脉息,他明明已经死了,可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他怎么还在流血?” 易浒的身下,一大滩血迹渗入泥土中,这幅景象与易武死的时候一模一样。 桑冷不以为然,“伤口那么大,死了也有可能流血。” 夙素耐心解释,“人死了,血就不会再循环流动,伤口大,确实还是会往外渗血,但是不应该像他这样,伤口一个劲的往外冒血,他的尸体实在太诡异,之前是血没有办法止住,现在是死了一个时辰,竟还在流血。” 想到厉阳之前开路时用的长匕首很是锋利,夙素回头说道:“厉阳,匕首借我用用。” 桑暖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你想做什么?” “剖开尸体看看。”夙素一脸淡定,回得斩钉截铁,看到厉阳还没把刀递过来,直接伸出手。 剖……开……尸……体…… 几人瞪着夙素,好像她说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就连墨渊也不禁皱起了眉头。 “不行!”桑暖终于回过神来,劝道:“小树,你不能动他,不然回去以后你就会没命。”只把尸体带出去,易当家只怕都不会放过他们,若是易浒还没人给剖了…… 夙素撇撇嘴,一脸的不以为意,气氛有些凝重,叶冽上去打了个圆场,说道:“好了早点休息,明天看看能不能从这个山洞走出林子,一切都等到出去再说吧。” 桑冷一副她要动刀,就对她不客气的样子,夙素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说道:“那早点休息吧,林子太危险,还是需要有人守夜,厉阳和我守上半夜,桑冷和叶冽守下半夜吧。” “好。”桑冷和叶冽都没有意见,墨渊也难得不反对,留下厉阳和夙素守在洞口,其他人都各自找地方休息。 说是守夜,厉阳觉得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警戒,那个小子从都到尾都蹲在那具尸体旁边,一双眼就没移开过视线,实在看不下去,厉阳哼道:“尸体就这么好看?” 夙素白了厉阳一眼,“现在它是唯一能告诉我一切诡异的源头,我不看它看谁?”若是能剖开看看就好了,虽然她知道自己并不精通验尸之道,但在大姨母的耳濡目染下,她自认也有三分功力,只可惜,桑暖和桑冷是绝对不会让他打这具尸体的主意的。 夙素不死心,就算不能剖尸,她也要再检查一遍。伸出手,夙素从易浒的头开始,一点点的排查,那双眼冒光的样子,看得一旁的厉阳头皮发麻,她说这尸体诡异,在他看来,没有比夙素更诡异的人了。大晚上的,对着一具尸体上下其手,想到她还想问自己要匕首,厉阳下意识的把手里的匕首往后收了收。 “怎么可能?”夙素的手抓着尸体的胳膊,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闪过惊喜、懊恼,同时也舒了一口气。 原来,我错在这。 第三十三章 进洞 “怎么可能?”夙素的手抓着尸体的胳膊,倒吸了一口凉气,眼中闪过惊喜、懊恼,同时也舒了一口气。 原来,我错在这。 现在快子时了,易浒死亡已超过两个时辰,但是他的胳膊、手指竟然只是微微僵硬,还能随意弯曲,这与她所知的正常尸体尸僵程度不符,这具尸体,死后还不断涌出血液,这也完全有悖常理,如果说,凶手是同一个人,她之前按照尸僵程度,血液凝结情况来推断死亡时间,就是错误的,那么很多人的不在场证明,就不成立了。 吴亩和易武的死亡时间将大大提前,而之前说的凶手天亮了怕被人看见易武的鞋子而就地掩埋也不成立了,如果易武在半夜就死了,那时根本没人会看见凶手,他掩埋鞋子的举动,就完全是刻意为之。 总之,因为她推断错了死亡时间,一起都要推翻从头再来。 子时已过,叶冽和桑冷都醒了过去,在这样的山野里,其实他们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只是闭目养神而已,所以他们也知道,夙素一直蹲在尸体边,现在睁开眼,更见到她双眼中神采不断变换,一副走火入魔的样子,叶冽轻咳了一声,说道:“小树,下半夜了,你们去休息吧。” 忽然听到声音,夙素才好似回过神来,只见她点点头,竟就在尸体边上找了一处舒服的地方,闭目休息起来。 叶冽和桑冷对看一点,都觉得这个叫小树的少年实在怪异得紧。 一夜无事,密林的白天,来的特别晚,辰时已过,天才蒙蒙的有些亮光。夙素醒得也很早,只是一睁眼,她就又蹲在尸体旁边。 看她那幅专注的样子,叶冽忍不住笑道:“小树,你到底在看什么?昨晚你不是看了很久了么?” 夙素随口回道:“昨晚天太黑,没看清。”夙素再次抬起尸体的胳膊,微微弯曲……果然,六个时辰过去了,尸体依然没有完全僵硬。 一夜过去,易浒身上的血早已流尽,青灰的脸色,让人心生恐惧不敢多看,夙素却不仅盯着这张脸看,还忽然凑近,抬高尸体的脸…… 叶冽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复杂。 这是什么?夙素发现,易浒的鼻腔竟泛着青黑色,还有血从里面渗出来。 夙素想到了易武屋里的香气,难道那些香是凶手点的?凶手又是怎么算准易浒一点会去易武的房间,那天,她和叶冽、项二爷也都闻了香,都没事啊?还是自己又想岔了? 叶冽也在夙素身边蹲下,好奇地问道:“那你现在看出什么?” 夙素停了手,摇了摇头,只是回了一句,“出去再说吧。”她需要再看看之前那两具尸体。 桑暖虽不用守夜,脸色看起来也不太好,用手捧起洞里流出来的海水,简单的洗了个脸,让自己清醒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把胸中那股子郁结之气排除,才缓了脸色,问道:“现在怎么办?我们到底进不进这个山洞?” 夙素走进山洞,看了一眼墨渊,这行人之中,只有他还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 夙素蹲下,用海水洗了个手,才说道:“进吧,沿着水流走,出去的希望更大,昨晚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所以不敢冒进,现在看来,洞里还有细碎的光,可见这个洞并不是密闭的,就算再次涨潮,应该也不会把洞淹没。如果我们运气好的话,天黑前或许就能出去了。” “既然如此,事不宜迟,走吧。”叶冽动作迅速地蹲下,深吸了一口气,将易浒的尸体背了起来,昨天背着重伤的易浒,他的背上全是血渍,进过一个晚上,那些血也干了,硬硬的贴在身上,异常的难受。好在易浒的尸体和普通尸体不同,尸僵并不严重,即使过了一夜,也还能伏在叶冽背后。 夙素主动走到墨渊身边,墨渊微微挑眉:“你要扶我?” 夙素扯了扯嘴角,又看了看他的脚,回道:“你不是脚崴了么?” “是。”说完,墨渊毫不客气地将手搭上了夙素的肩膀,如愿地听到了夙素磨牙的声音。 夙素身体站得笔直,恨不得狠狠踩那人一脚,用力地咬了咬唇,好不容易压下心中的活,夙素冷声说道:“厉阳走前面带路,叶冽背易浒走中间,阿暖不会武功,桑冷和阿暖一起走吧,我和墨渊殿后。”说完,她才侧过头,看向身边的墨渊,“墨少主以为如何?” 夙素那略带挑衅的话,墨渊一副没听见的样子,点头回答:“很好。” 对于夙素的安排,几人都觉得可行,再加上离开心切,随便收拾了一下,便进了山洞。眼见着前面的几个人都走出了七八丈外了,夙素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墨渊撑着夙素的肩膀,微微侧头头,低声说道:“再不走我们就要掉队了。” 夙素双手环在胸前,冷哼道:“这里乱石嶙峋,水流还颇急,如果你不想真的崴到脚,还是好好的自己走比较好。” “可是我真的崴到脚了,你不扶我,我怎么走?” “是吗?”琥珀色的眸子直往下瞟,面具下的脸忽然扬起一抹笑,“把鞋脱了,我看看崴到哪了?” “……” 夙素感觉到压在身上的重量一轻,那位自称脚崴了一晚上的人,脚步稳健地跟上了前面的人。 盯着前面那道墨黑背影,夙素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夙姑娘心里舒坦了,她总算赢了一回。 一队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水流渐渐的大了,淹没了众人的脚踝,礁石被海水冲刷得圆润湿滑,行走越发艰难。厉阳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前面有两个岔路口,走哪个?” 厉阳回头,前面几人也回头看过来,夙素站在墨渊身边,默不作声,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墨渊冷眸淡淡地回视夙素,说道:“看我做什么?我都说听你的了,你说走哪个就走哪个。”语末,墨渊忽然后退一步,夙素只觉得一股清冽的气息袭来,耳边响起墨渊的低语,“省的一会又说我故意把你们带到什么地方去。”墨渊把声音压得很低,夙素只觉得耳朵痒痒的,说完他又退了回去,那张冷脸比她带着面具的脸还要面无表情。 难道……真的是自己误会他了? 她提议进山洞,其实就是想知道墨渊打什么主意,但是他现在居然让她选路,难道他就不怕自己选的路并不一定是他想去的方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紫铜面具下,看不到她的表情,沉默片刻后,只听到她肯定地回道:“左边。” 厉阳听完她的话,没说什么,便往左边走去,主人说,那小子身上有圣物的气息,那么她和圣物之间,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感应,她说左边,自然就是左边。 一行人也没有多想,随着厉阳往左边走去,走了几步,桑冷扶着脚步不稳的桑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是左边?” “感觉。” “……” 众人这回是真的无语了。 其实夙素会选择走左边,自然有原因,虽然两条路里,都有水流出,但右边那条路的水流要小很多,而且右边明显没有风流动的气息,很有可能是死路,只是这些她倒没想和他们解释,而且她说感觉,也并非完全是借口,刚才在思考到底走哪条路的时候,左边的路径里,似乎真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第三十四章 技多不压身 几人沿着左边的洞口一路往前,渐渐的,洞口似乎变得越来越狭窄,到最后,几乎不能两人并行,夙素停下脚步,用手轻抚了一下上方的石壁,石壁上有很多水汽,却并不滑腻,也没有苔藓,说明这狭窄的石道上部并没有时常被水冲刷,夙素稍微放心了一些。 再往前走,石道已经狭窄到只能一个人通过,墨渊背靠着石壁站定,说道:“你走前面。” 夙素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回道:“不用,我殿后。” 夙素以为他会说什么,却见他点点头,跟上了前方的桑冷,夙素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好像自从进了这片林子,她就总是在和墨渊对着干,难道,她心里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么? 夙素心里纠结着,却没意识到,她本来就应该怀疑每一个人,怀疑看起来行为明显就很怪异的墨渊,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夙素心里想着事情,有些分神,等她回过神来,便注意到前方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那狭窄的石道另一头,疯狂地向着他们涌过来,那动静并不是水声,更像是……翅膀扇动的声音?! “大家小心!”夙素只来得及叫了一声,便感觉到眼前一黑,这是……夙素的身子完全僵住了,墨渊把她护在怀里,墨色的披风整个将她裹了进去。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被墨渊环进怀里,比起上一次的身体相贴,这一次,两人其实并没有靠得很近,墨渊只是将她拉到身前,将她护住披风之下,她甚至看不到他的脸,听不到他的心跳声,她只听到自己的。 她并非没有躲到别人背后的经历,家里人都护着她,闯了祸,她也时常往爹爹身后,姐姐身后躲,他们的身后让她觉得安全,但是这一次,身边都是这个人的气息,竟让她有种窒息的感觉。 “你们都没事吧?” 这场异变来得快,去的也快,直到叶冽的声音传来,夙素才回过神来,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脱离了那让人头晕目眩的气息,夙素觉得自己的脑子清醒了些,抬头看去的时候,墨渊已经转过了身,只看到那一如往常的清冷背影。 “你受伤了?”桑冷一双剑眉完全拧在一起,眼睛盯着桑暖的脖子,脸上尽是懊恼之色,刚才他还是太慢了没能及时护住她。 桑暖摸了摸脖子,微微的有些刺痛,指尖上,也沾染了点点血迹,应该是被刚才飞过的东西抓伤了脖子,桑暖摇摇头,回道:“没事,一点小伤。” 桑冷放下肩上的压箱,急道:“快拿药出来把伤口包上。” 桑暖按住桑冷拿药的手,说道:“刚才飞过的应该是海燕,这么多成群结对的海燕,前面一定有稍微宽敞些的溶洞,这里并不安全,我们快走吧,等到了前面宽阔点的地方,再包扎不迟。” 这小小的石道,确实不适合包扎,再看桑暖脖子上的抓痕已不再流血,桑冷只能点点头,在身后护着桑暖往前走。 确实如桑暖所说,几人在石道里摸索行走了一炷香的时候,便感觉到周围的石道渐渐宽敞了起来,前方还有微弱的光线,几人加快了脚步,不一会,便来了一个大溶洞,洞里水流更急,居然还汇成了一个水潭,好在洞很大,还有不少干爽的地方。 进了这个溶洞,夙素立刻往旁边走了几步,离墨渊远一些。 桑冷拉着桑暖到一块岩石上坐下,从药箱里拿出止血药粉和纱布,看他那副紧张的样子,桑暖心里既无奈也很温暖。脖子上的伤口实在微不足道,桑暖熟练地包扎了一下,很快便好了,将药和纱布放回药箱,桑暖说道:“可以走了。” “不。”几人正准备继续走,却听到走在最后的夙素站在水潭前一动不动,沉声说道:“我们暂时还是留在这里一会吧。” 留在这里?桑暖不解,“为什么?”这里虽然比狭窄的石道安全些,但终究还是尽早离开为好。 “因为,这里有鱼!”夙素的眼睛里亮闪闪的,盯着水潭里游啊游的鱼,像一只随时要扑咬上去的小狼。 看到她这幅样子,墨渊一脸了然,厉阳则是又怒又无奈,剩下的人却还是一头雾水,叶冽问道:“海水冲进溶洞里,顺带连鱼也一起带进来有什么奇怪的?” “没什么奇怪的,就是我饿了,我们吃饱再走!”夙素不是耐不住饿,正是因为野外训练的时候,经常挨饿,所以她对食物非常执着,一旦有机会补充食物,她坚决不会错过。 “……” 进洞以来,他们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不言以对了,不等他们反对,夙素已经动了起来。 “叶冽,你先生火,我去抓鱼,之后的烤鱼也交给我就好了!”夙素说完,问厉阳要了长匕首,便走进了浅潭里,在齐腰的海水中站定,一双眼盯着水里游来游去的鱼,眼里的光亮得吓人。 墨渊和厉阳深刻地了解夙素对食物的偏执,所以从她说有鱼那刻起,便知道她要是没吃饱,是绝对不会走的。于是早早的就已经找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休息。另外三人看他们这样,也决定先填饱肚子再说,毕竟已经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了,说不饿是骗人的。 进来之前,为了能在里面点火把,他们收集了不少干木丝,再加上从溶洞干爽处捡到的树枝,叶冽很快点起了火堆,夙素的速度也不慢,只见她眼神晶亮,动作利落,匕首每一下刺入水中,拔起来的时候,都能戳中一两条鱼。 很快她便刺到了六条鱼,杀鱼的功夫也很熟练,将内脏去除,并不刮鱼鳞,用树枝将鱼串了起来,放在火上翻烤,鱼比起鸡和兔子来,容易熟得多,不一会,烤鱼的香味便弥漫开了。 之前还能忍住,闻到了这诱人的香味,几个人都觉得饿得受不了了,就连优雅的桑暖都忍不住说道:“好香,想不到小树的厨艺也挺厉害。” 夙素嘿嘿笑了两声,“技多不压身嘛!”其实她的厨艺真不怎么样,在家又不用她做饭,不过她烧烤的功力完全可以和她的轻功媲美,别说家里的几个臭小子比不上她,辰姐姐甯姐姐也不是她的对手。 技多不压身……墨渊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这句话用在她身上,还真贴切。 夙素看了看火候,满意的点点头,将一面鱼鳞跟着鱼皮一起揭起来,白嫩香甜的鱼肉现了出来,夙素把一条鱼递给桑暖,笑道:“好了,尝一尝我的手艺。” 桑暖咬了一口,眼前一亮,赞道:“你这手艺还真不错!”她完全没有恭维的意思,这鱼烤得确实好吃,火候掌握得极好,鱼肉入口即化,口中全是鱼本身的鲜味。 夙素笑了笑,接受了桑暖的赞扬,夙素也递给了叶冽,桑冷两条烤鱼,不知在别扭什么,她不愿走近墨渊,把两条烤鱼塞到厉阳手里,便回到火堆旁,抓起最后一条鱼吃了起来。 她确实是饿狠了,一条鱼三两下就被她吃得精光,夙素盯着水潭看了一会,站起身,拿着匕首又要下到水潭中去,叶冽赶紧起身,将手里只咬了几口的鱼递了过去,说道:“你还没饱?我这半条也给你,水太冷了,你别去抓了。” 夙素眼光在那白嫩的鱼肉上停留了一会,最后也没好意思接,讪讪笑道:“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这个溶洞,就算出去了,沿着海滩也要走好久才能回去,这里鱼不少,我们烤一点带着,手里有粮心里不慌。” 抛下一句“很快的”,夙素便又匆匆下了水,叶冽无奈,只能站在潭边看着她。 厉阳敏锐的感觉到自家主人吃鱼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刚才还吃得津津有味,此刻却兴致缺缺,将手里的鱼随手放在一边。 夙素看到一尾大鱼朝着水深的地方游去,连忙追过去想把它堵住,只是这溶洞里,光线实在太暗了,完全看不清水潭的深浅,夙素只追出了几步,脚下忽然一空,原本才极腰的水,瞬间没过了她的脑袋,而看似平静的水潭深处,竟还涌动着暗流,夙素只来得及低叫了一声,便被这股暗流卷了进去。 “小树?!”叶冽惊讶地看着夙素瞬间消失在眼前,她连挣扎都来不及就已经被卷入了漩涡里。 桑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墨色的身影竟毫不犹豫地跳下深潭,朝着漩涡深处追去。 第三十五章 英雄救美? 第三十五章英雄救美? “咳咳!” 一汪深潭中,一个人影破水而出,夙素一边把呛进喉咙里的水咳出来,一边往岸边游去。刚才她毫无准备地被卷入暗流中,水流挤压着她的胸腔,那一刻她差点以为自己要死在水里,幸好在母亲的坚持下,她从小就和姐姐们一起学游泳,水性不错,及时稳住心神,顺着暗流而动,随后被冲到这里。 暗流中,她隐约看到一道黑影拉扯着她,可惜水流太急了,两人拉扯了一会便被暗流冲开了,夙素回头看去,真好看到一道黑影还在水中沉浮,夙素心下一惊,连忙游过去,将那人从水里托了起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墨渊,夙素连忙将人拉到岸边。 出了水面,没了浮力的支撑,夙素和墨渊两人一起跌倒在浅水滩上。夙素顺了顺气,她总算缓了过来,头上的小毡帽早不知道被暗流冲到哪里去了,发髻也散了,长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满头满脸的都是水,夙素将面具取了下来挂在腰间,抹了抹脸上的水渍,忽然想到什么,夙素赶紧伸手,在靴子里摸了一把,坚硬的触感让她放下心来,好在紫铜鳞扇绑得够结实,没掉,不然她可要心疼死,它可是陪伴她近十年的伙伴。 长久没有听到身旁那人的动静,夙素扭头看去,发现墨渊竟还没醒过来。 “喂?醒醒,你没事吧?”想到刚到那水流的冲劲,他不会溺水了吧?!夙素连忙跪在他身侧,擦看了一番,口腔和鼻子里都没有水,也丝毫没有呼吸不畅的样子,夙素提着的心放下来一些,等了一会,墨渊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夙素有些急了,会不会在水里撞到礁石了? “你没撞傻吧?”夙素连忙倾身上前,查看墨渊的额角和后脑勺。 头部忽然被人握着,墨渊猛地睁开眼,手反射性地抬起,一把抓住眼前那人的颈脖,温热细腻的触感让他心神微晃,手不自觉的松了力道,墨渊定睛看去,在他上方,一张明媚张扬的容颜出现在眼前,那双熟悉的琥珀色眼眸,正担忧地看着她,她的发丝还滴着水,一滴一滴的滴到墨渊脖子上,脸上那所谓的胎记已淡到几乎看不见,如暖玉般的皮肤在这暗淡的山洞里,泛着柔光。墨渊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像被人点了穴道,完全动不了。 墨渊忽然睁开眼,夙素也怔了一下,没注意他的手正抓着自己的脖子,回过神来想到自己没带面具,又头发散乱,全身湿透,心里暗叫一声“糟”。她的身份怕是保不住,夙素慢慢往后退,有些忐忑的看向墨渊,却见他一直盯着她,眼中的神色很奇怪,她一时猜不出来,但是里面绝对没有惊讶。 想到一个可能性,夙素瞪大眼,叫道:“你早就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夙素眯了眯眼,紧盯着墨渊,问道:“多早?” 夙素退开些,墨渊之前紊乱的心跳终于回归平静,神色也恢复了那淡淡的样子,回道:“有区别?” 夙素咬牙切齿,“当然有!”若是墨渊早在两人见面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的女子,那次卡在石凹里还那样抱着她,昨天又说谎让她扶他,那就是故意占她便宜,夙姑娘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或许是看到了夙素眼底凶残的光芒,墨渊一本正经地回道:“昨天你扶我的时候猜到的。”至于真相是什么,只有墨少主知道。 夙素回想之前在山洞里遇到海燕的情形,墨渊确实只是用披风护着她,并没有像第一次那样抱着她,倒也没占她便宜,想到这,夙素算是信了他的话,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可惜墨少主的下一句话,让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冲上前掐断他的脖子。 “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也看不太出来。”说完墨渊还不怕死地瞄了一眼某人平坦的胸膛。 他那是什么语气?!还有那藐视地眼神又是几个意思?!夙素一把提拉起墨渊的衣领,吼道:“这叫束胸,你懂不懂!” 墨渊一向自诩冷清淡然,这世间之事少有能让他失态的,可是这一刻,他觉得自己那淡定的面具都快挂不住了,这……真的是女子? 看到墨少主那双死水般的眼里忽然流光涌动,夙素一把推开墨渊,狼狈地起身,背过身去,揉了揉额头,尬尴的气氛弥漫在山洞里,夙素简直羞愤预死,刚才撞到头的不是墨渊,是她吧?!她是发了什么疯才会说出这些话?! 好在尴尬和不好意思这种情绪,实在不能困扰夙姑娘太久,深吸了几口气,确定脸上的热度消散了些,夙素回头,看到墨渊竟还靠在水潭边上,冷哼:“你还要赖在地上多久?” 某人低叹一声,面露无奈,“我这次是真的撞伤脚了。” 夙素低头看去,只见墨渊还泡在水里的右腿膝盖位置,水被染成了淡淡的红色,应该是被礁石撞伤的,夙素皱眉,倒没犹豫矫情,走到墨渊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嘴上却还是回了一句,“活该。” 将墨渊扶到旁边干爽的岩石上坐下,夙素说道:“你在这坐一会,我去找找有没有出路。” 刚才她随便看了一下,这个山洞并不大,再往里只有一条路,里面光线不明,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死路。 夙素刚起身,手腕便被墨渊一把抓住,“一起去。” 夙素瞥了一眼墨渊还在冒血的脚,回道:“你都这样了,还怎么和我一起去?你在这休息,我找到出路再回来找你。” “我为了救你才跳下这深潭,现在我撞伤了脚,你就打算把我一个人扔在这自生自灭了,看不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墨少主耍起赖来,功力可算深厚,这一句话把夙素气得心火直冒,“谁救谁还不知道呢!”夙素怒极反笑,“好,你要一起也可以,不过我可不会扶你,你自己能走吗?” 听了她的话,墨渊松开了她的手腕,轻松地站起来,朝着前方黑洞洞的路径走去,若不是那伤口还在往外冒血,以及四处弥漫的淡淡血腥味的话,他看起来确实像是没受伤的样子。 “等等。”这到底是什么人啊,没受伤的时候装的虚弱不堪,现在真受伤了,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听到夙素叫住他,墨渊眼中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只是下一刻,只听到“嘶”的一声,夙素出手利落,可谓快准狠,墨渊身上的墨色披风被她破了一个口子,一条墨色的布条出现在她手里,夙素熟练地将伤口包扎好,看着被绑得严严实实的膝盖,夙素很满意。 墨渊看了一眼自己那件被撕得破破烂烂的披风,默然的脸上难得染上几分郁色,“这种时候不是应该撕你自己的衣服吗?” 夙素丢给他一个“你是白痴吗?”的眼神,随手捡起旁边的一根树枝,递给他,“给你。”这次她可没那么细心的把树皮剥掉,直接将树枝塞到墨渊手里。 这实在不能怪夙素,她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难免受影响,对女子自然要如珠如宝,对男子嘛,就是如石如草,所以墨少主只能得到这待遇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那条通道,和之前走过的不同,这个洞穴里很干燥,居然没有水汽,可惜没走多远,不过七八十丈,便走到尽头,夙素很是失望,叹道:“是条死路,白费心机,走吧。” “这里没有别的路了,如果从水底出去,有暗流阻碍,怕是不容易,再找找看,说不定太黑了,我们没看见小的出口。”他能感觉到,圣物的气息越来越浓郁,他的血液都在叫嚣,他相信,小树一定能找到进入的契机。 夙素自然不知道墨渊的打算,她只是不想再钻深潭,所以决定还是用心找找有没有别的出路。 这里光线实在太暗了,她只能沿着石壁慢慢摸索,不一会,她好像摸到了一处凹陷,那平滑细腻的触感,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见惯各种机关的夙素心里一喜,叫道:“墨渊,你快来看,这里好像有机关!” ------题外话------ 英雄救美什么的,你们太天真了,这种事怎么会发生在夙姑娘身上~还有,为什么你们的点这么奇怪,想的都是什么月事,如厕之类的问题,我只是想写一篇言情小说而已啊…… 第三十六章 这破烂玩意是什么?! 这里光线实在太暗了,她只能沿着石壁慢慢摸索,不一会,她好像摸到了一处凹陷,那平滑细腻的触感,绝对不是天然形成的,见惯各种机关的夙素心里一喜,叫道:“墨渊,你快来看,这里好像有机关!” 墨渊冷眸中划过一抹疑惑又或者说是无奈,果然只有她才能找到圣物。 夙素在那处凹槽里摸了好一会,也没发现别的异状,双手按住石壁,用力地推了一把,石壁纹丝不动。夙素收回手,看向已经走到她身边的墨渊,叹道:“我推不动,你来试试。” 墨渊心里有数,她推不开,自己肯定也不可能推开,墨渊在石壁上用了十足的力道,结果仍是如她一般,无功而返。 既然找到一处类似机关的地方,说明这块石壁有古怪,夙素自然不肯善罢甘休,说道:“你看看附近还有没有别的机关。” 说完自己又不死心地继续研究之前那处凹槽,手指细细描摹,感受着凹槽的每一处微小变化,慢慢的,夙素好像摸到了点门道,这凹槽并非她一开始以为是平的,它有着微妙的起伏,启动这个机关,可能需要钥匙,而这处凹槽的形状,就是钥匙的形状。 夙素一边摩挲着,一边在心里描绘这钥匙的形状,渐渐地,觉得这凹槽很熟悉,“这形状很像……” 面具!很像她的紫铜面具! 夙素心头一亮,心想着试试也无妨,于是解下挂在腰间的面具,沿着凹槽的四周,轻轻按了进去,四周居然完全贴合,夙素在心里腹诽,不会这么巧吧! 墨渊一直站在暗处,注视着夙素的一举一动,当她把面具嵌入凹槽那一刻,他就知道,这面石壁会因此打开,果然,当面具完全嵌入凹槽的后,厚重的石壁微微抖了起来,不需任何推力,石壁缓缓往后移,露出了里面的空间。 石壁后确实别有洞天,而且并不像石壁外那般漆黑,当夙素适应了光线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也不由惊叹,这是一个类似于圆形的石洞,地面离石洞顶部约有三十来丈,石洞上面,不知是人为还是天然的,开了很多孔洞,光从那些小洞上投射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水桶大小的光斑,有明有暗,看起来没什么规律,却又隐隐的透着难言的劲力。 “我觉得这里很诡异,我们小心点。”夙素看了一会,却看不出太多门道,正准备尝试往前走一小步试探一下,手腕上忽然一紧,墨渊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别踩,会触发机关。” 听出他声音里带着凝重,夙素也不敢轻举妄动,侧头看他,只见他盯着地上的光斑,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专注,紧抿的嘴角显示着他此刻应该也是紧张的。 夙素猜想,他是在想办法破阵,夙素也不吵他,只是更细心的观察周围,看墨渊眼神始终不离那些光斑,可见它们应该就是这个阵的核心,她发现,地上的光斑,会移动,这就是说,随着时辰不同,这个阵每时每刻都在变化? 在夙家,只有二叔对奇门术数有所了解,听他以前说过,一个阵能有七七四十九种变化,便可算奇阵了,若是九九八十一种变化,那便是世间少见,眼前这个阵法,岂不是算得上千变万化?那墨渊能破吗?不会今天都进不去吧? “跟着我走,一步也别走错。”夙素还在胡思乱想着,墨渊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么快?夙素在心里对墨渊能力的评价再次上了一个台阶。看他已经往前走了,夙素不敢怠慢,紧紧地跟在墨渊身后,不知是他脚伤了的缘故,还是顾及到她,墨渊走得很慢,这方圆不过十丈的小山洞,他们竟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踏出退后一个光斑的时候,夙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同时心里又有些兴奋,不知道隐藏在这样一个阵法后面的,会是什么宝贝! 两人谨慎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发现竟又到了尽头,不过与之前的石壁不同,这里的尽头,是一汪盈盈水光,那是一个水井大小的泉眼,泉水咕咕的往上涌,看到泉眼中央的东西,夙素眼前一亮,确实是一亮,因为水里居然有一个东西在发光。 夙素蹲下身,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一块夜光石,呈半圆形,在水流的冲刷下,晃动着柔柔的光芒,而那夜光石的正中央,躺着一坨黑乎乎的东西。 夙素俯下身,嗅了嗅泉水,闻到水清冽的味道,没有什么异味,夙素试探性地把手伸进去,墨渊眉头微皱,伸出手想拉住她,但却在快要抓住她手腕之前停了下来,不知想到什么,他又把手收了回来,站在一旁看着夙素将手伸入泉水中,拿出了那泉眼中心的东西。 手刚入水中,夙素便感觉到这泉水异常的冰凉,好在除了凉,也没什么别的感觉,夙素动作很快,一把抓了东西便将手缩了回来。 夙素迫不及待地想看看自己抓到了什么好东西,只看了一眼,夙素便失望透了,“这破烂玩意是什么?” 夙素真没冤枉它,这东西大约比拳头大一点,像是石块又像是铁块,因为一直放在水里,有些滑手,夙素还以为是个什么宝贝,果然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这玩意如果不是藏着这机关深处,还放在那块璀璨的夜光石里,丢在路上,她都不会捡。 看到墨渊一直盯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夙素将它递给他,一屁股坐在泉眼旁边的石阶上,一手撑着下巴,瞟了一眼还在水里的夜光石,叹道:“难道这块夜光石才是宝贝?”夙素摇摇头,小声嘀咕道:“这也太普通了吧。” 墨渊紧紧的握着石块,脸上平静,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怎么可能?他费尽心思来到这里,居然没有圣物?明明在石壁打开的那一刻,他感受到了圣物汹涌的力量,为什么现在却连气息都消失了?! 墨渊看向坐在地上满脸失望的女子,心里再一次揣测她的身份,虽然她口口声声说是破烂玩意,却还是将注意力都放在这无比普通的东西上,对莹润光亮的夜光石,那普通人眼中的稀世珍宝,竟是不屑一顾。墨渊自然不知道,夙家专门研制火药武器的兵器房里,夜明珠多不胜数,就连被誉为天下奇珍的琳琅夜明珠都随手拿来用。所以这夜光石在夙素眼里,和石头也没多大区别。 “照理说,这又是机关,又是布阵的,就为了藏这个东西,肯定有什么秘密!”夙素不甘心地从墨渊手里抓过那块东西,看了又看,笑道:“你说会不会是……藏宝图?” 墨渊没理他,夙素自顾自地想着,忽然她眼前又是一亮,兴奋地叫道:“我懂了!” 懂了?他这个圣物的主人都不懂,她又懂什么了? 第三十七章 传说都是骗人的! 当那巨大的身影再一次破水而出的时候,叶冽赶紧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水里一片漆黑,找不到他们的踪迹。”不知是潜了太久缺氧,还是厉阳的心情使然,他的脸色一片暗黑。 叶冽拧眉思索着,脸色也不比厉阳好多少,盯着黑洞洞的深潭,那双总是含着阳光的眼睛竟藏着锋芒,“我刚才看到小树身边有一个漩涡,他们应该是被吸进去的。会不会是潜得不够深,所以遇不到那股暗流?” 桑冷看到叶冽竟从浅水滩边的礁石堆里,选了一块需双手合拢才能抱起的礁石过来,桑冷因为心中的猜测惊讶不已,“你干什么?” 嘴里虽然这样问着,桑冷早已猜到他要做什么,只见叶冽解下腰带将一端绑在礁石上,一端绑在自己的腰上,回道:“水里浮力大,把石块绑在身上,或许能潜得深一些。” “这太危险了,别说不一定有暗流,就算有,到时候解不开绳子,被漩涡卷进去必死无疑。” 桑冷说的无情,却是事实,可是叶冽只是笑了笑,回道:“我水性还不错。”那言语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傲然,让桑冷觉得此刻的他与之前比起来很是不同,但是具体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我先去。”看到叶冽想到办法,厉阳立刻抓起一块更大的石头绑在自己身上,毫不犹豫地再次潜入水底。厉阳心里懊恼万分,只晚了那么一瞬,他居然把主人跟丢了,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最大的罪过和耻辱。 这次,厉阳久久没有上来,叶冽更加坚定了之前的猜测,“他这么久都没有上来,应该是找到暗流了!” 桑冷依旧冷情,“也有可能是溺水死了。” “我也下去看看。”叶冽说完便放下了抱在手中的礁石,迅速沉了下去。 看到叶冽沉入水中快一盏茶的时间,也没有再上来,桑暖美丽的眼眸中,神色变幻莫测,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忽然说道:“阿冷,去找两块礁石来,我们也下去。” 桑冷大惊,“为什么?” 虽然心中很是急切,但是对桑冷,她总是比对别人多出了很多耐心,“你我自小在海边长大,难道水性还不如他们吗?你别担心,这下面应该有出路。” “为什么我们要去冒险?”桑冷想不明白,别人的生死与他们有何关系,更何况那几个人还是自己找死。即使墨渊他……身份特殊,但也不值得姐姐为此冒险,姐姐今日所为,实在奇怪。 对面桑冷的质问,桑暖紧紧咬着唇角,最终却没有解释,淡淡地回道:“别问这么多,先下去再说,若是你不愿去,我自己去也行。”说完,桑暖便不再看他,走向不远处的礁石堆。她的执拗,桑冷从来都没办法,只得加快脚步,将礁石搬到浅潭旁边。 外边的人积极的想进来,里面的人却是坐在泉眼边,满脸的兴奋。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眸,墨渊有些无奈,第一次顺着一个的话,问道:“你懂什么了?” 夙素嘿嘿一笑,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一边晃着手里的东西,一边神秘兮兮地笑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宝物认主都是要见血的?!” 认主?如果这真的是圣物,本来就是属于墨家的,认什么主? 墨少主对她的话不动于衷,夙素才不管这些,手指飞快地伸向墨渊受伤的膝盖,在那被血打湿的墨色布条上狠狠地摸了一把,嘴里还不知死活得笑道:“反正你都流血了,别浪费,试试也没什么,对吧?!” “……” 墨渊倒吸一口凉气,她还真的敢! 与人比眼力,夙姑娘不一定赢,但是若要比视而不见的能力,她绝对技高一筹,就像现在,墨渊瞪着她的视线几乎附上了一层寒冰,夙素仍是淡定又兴奋地将手上摸到的血迹,擦到那块东西上,等了好一会,别说什么发光,抖动之类的异状,就连那抹上去的血迹,也还是刚才的样子,夙素失望地摇了摇头,叹息道:“传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夙素如果仔细听的话,估计还能听到墨少主磨牙的声音。 “这里也没什么别的东西了,咱们出去吧,再找找出路。”看墨渊之前好像挺感兴趣的样子,夙素将那一坨东西递给他,说道:“给你。” 墨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接,只冷声说道:“你帮我先拿着吧。”既然她身上有圣物的气机,又能发现这个地方,找到这块极有可能是圣物的东西,那么她应该也是能让圣物现世的人,东西交给她也无妨,只要她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就行。 “好吧。”夙素自然不知道墨渊打什么主意,只当他受伤不方便拿东西,于是大方地将东西揣进怀里。 “咦?”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到那满是光斑的圆洞,夙素拧着眉,低声说道:“这个阵好像……有些奇怪。” 听到她小声的嘟囔,墨渊眉梢微挑,“哪里怪?” 夙素又仔细看了看,回道:“地上的光斑好像比之刚才,更凌乱了些,最重要的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劲气和杀机没有了。” 好敏锐的人,墨渊看向她的眸光沉了沉,脸上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回道:“这东西就是阵眼,你拿走了它,这个阵就破了。” “原来如此。”夙素恍然大悟,点点头。但是走进那片光斑下时,她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墨渊身后。 “你还跟着我干嘛?” 夙素也不掩饰,笑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在这个女人身边,墨渊第一次感谢自己这幅冷面孔,不然他的表情真的会不够用。 两人刚走出那圆形山洞,就听到外面传来水声和人声。 “外面有人?”夙素警觉起来,仔细倾听,果然听到了人的叫声。 “主人?!” “小树?你在吗?” 夙素好奇,“他怎么也进来了?”声音很熟悉,是厉阳和叶冽,厉阳会冒险找来,她不奇怪,但是叶冽出现在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外面传来的动静,墨渊自然听得清楚,目光划过那张黑暗中仍然明艳生动的脸,墨渊眸色更深,低声说道:“把面具带上。” “哦,好。”夙素摸到凹槽,抓着面具后连着的细绳微微用力往外一拉,面具落到了她手里,那面厚重的石壁缓缓合上,严丝合密,看不出一点痕迹。 夙素将头发往后拨了拨,熟练的将面具戴在脸上,这时,一件披风毫无征兆的罩在她身上,披风上有极淡的血腥味,当然,还有他的味道,夙素浑身又不自在了,连忙说道:“不用……” “你想这样出去?” 那双黑眸冷冷地看着她,就连声音都冷得掉冰渣,他在生气?但是他气什么?气她之前偷袭他的脚伤?没这么小气吧…… 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暂时不去想,这是夙素从小到大奉行的原则之一,于是夙姑娘果断忽略墨少主莫名其妙的情绪,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半干的衣裳,虽然不至于像之前那样贴在身上,但是仍是有可能会暴露自己明显比男子纤细的曲线,有披风掩饰,确实更好一些,夙素不再推脱,接受了墨渊的好意,“谢谢。” “啊!” 这声音…… “阿暖?!”夙素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那个素来优雅淡定的女子,竟发出这样惊恐万状的叫声,难道她遇到了什么危险? ------题外话------ 你们老说我卡,今天这样不算卡了吧!10点半上传,应该不会像昨天那样了吧!审核君一点要高抬贵手哈。 第三十八章 小树的秘密(上) “阿暖?!”夙素的心猛地提了起来,那个素来优雅淡定的女子,竟发出这样惊恐万状的叫声,难道她遇到了什么危险? 夙素加快脚步,墨渊的神色也颇为凝重,紧跟着夙素身后,往外跑去。 两人出到外面的大山洞,便看到叶冽和厉阳一人一个,提着桑冷和桑暖往岸上拖,远离深潭,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让夙素的眉头皱得更紧,跑过去细看,才发现桑暖满身是血,因为她穿着嫣紫色的长裙,那斑斑血痕看起来更显得血腥恐怖,她的身边,桑冷也是一声的伤。 夙素在桑暖身边蹲下,急道:“阿暖,你怎么样?” “你是……”桑暖气息紊乱,面无人色,看到身边这一袭黑斗篷,长发披散在身后,亦男亦女的人,一时无语,直到看清那熟悉的紫铜面具,桑暖才小声问道:“小树?” 莫说桑暖一时没认出她,就连叶冽也微微眯了眯眼,盯在夙素身上的目光一直都没有移开。 夙素没有多想,点头回道:“是我,你怎么伤成这样?” “水里……”桑暖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那惶恐的心神稳定下来,久久才回道:“水里有东西……” “是什么东西?” 桑暖脸色苍白如纸,手吃力地撑着身子,回道:“看不清,我们靠着礁石的重量,往下潜了一段时间就遇到暗流,刚解开绑着礁石的绳索,卷入漩涡中,就受到袭击。” 在水里受到攻击,夙素猜测道:“是鱼?” 桑暖轻轻摇头,“不知道,它们速度太快了,但是确实是会啃食人的东西。” 夙素看向虽然身上滴着水,却没一丝伤口的两人,问道:“你们没有受到攻击?” 叶冽和厉阳对看了一眼,同时摇头,他们比桑冷和桑暖早下来,同样遇到了暗流和漩涡,但并没有遇上什么危险,顺利的来到这处深潭,刚想在附近查看一下,就听到水花四溅的声音,然后就看到桑暖破水而出,大叫了一声,当时她身边的水都被染成了红色,桑冷似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两人顾不得其他,只能先将他们二人拖上来再说。 桑冷武功不弱,若是连他都躲不过,他们想从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 夙素想帮桑暖察看一下伤势,她的手刚伸过去,桑暖冰冷的指尖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别!”夙素一愣,心想自己此刻在她眼里是个男子,确实多有不便,于是只能尴尬地收回手,却听到桑暖柔声说道:“你当心些,那东西有毒,只怕这血也染上了毒性。” 有毒?!夙素心惊,水里的东西竟还有毒?夙素细看桑暖手臂上到伤口,确实呈现出了暗色。 想起辰姐姐说过,一般的毒若是身上没有伤口,也不误试的话,是没那么容易染毒的。夙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伸到桑暖面前,问道:“我手上没有伤口,碰到血应该没事吧?” 桑暖想了想,点了点头。 “没有药,先把伤口包扎起来,止住血再说。”说完,夙素迅速地解下身上的披风,手上动作一如之前的利落,那件墨色披风三两下就被撕成了条条的布条,墨渊的脸色也随之变得暗黑,但却没有说话。 夙素将布条递了一半给叶冽,说道:“叶冽,你替桑冷包扎,小心点。” “好。”叶冽看了夙素一眼,爽快地接过。 夙素包扎的技术自不必说了,不一会,桑暖暴露在外的伤口全部被包扎好了,夙素轻声问道:“感觉怎么样?” 桑暖脸色缓了缓,回道:“还好,可能是毒性不是很强,所以还能撑得住。” 夙素点点头,看向一旁的桑冷,叶冽也已经帮他把伤口包扎好了,看包扎的地方,他的伤口好像还没有阿暖多,但是他的情况却比阿暖要差很多,脸色白中泛青,唇色也呈乌色,头上冷汗直流,难道这是什么奇毒?功力越深,中毒就越深?对桑暖这样没有武功的人,反而起不了太大作用? 两人的伤都处理好了,叶冽四处打量了一下这个山洞,问道:“这个山洞你探过了么?” “恩,这里过去只有一条路,就是我们刚才进去的那条,不过可惜,里面是死胡同,没有出路。”她没有说出里面那件机关暗室,总觉得那块破烂玩意定有古怪,再说暗室后面确实没有出路,她也不算说谎。 听了她的话,除了墨渊,其他几人心里都有些焦躁,难道他们要困死在这里? 夙素抬头,从洞顶上那个大洞看去,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夙素为难地看着桑暖,问道:“你们还撑得住吗?” 桑暖收回搭在桑冷脉搏上的手,点头回道:“嗯,应该可以。” “这里没有出路了,我们只能靠这些树藤爬上去,从头上那个大洞口出去,外面应该就是密林,虽然也很危险,但总好过困死在这里。只是现在,大家都累了一天,也没多少体力,天也快黑了,晚上再密林里行走,只会再一次迷路,我们先养足精神,明日一早就出去。” 确实如夙素所言,这个山洞除了顶上的那个破洞口之外,确实再无出路,好在洞外应该有一颗大树,那粗壮的气根已经从洞口垂了下来,二十来丈的高度几人轻功都不错,若是休息好了,即使带着桑暖和桑冷,应该也能出去。 桑暖率先点头,其他几人自然也就同意了,叶冽自告奋勇,“我的精神最好,今晚就由我来守夜吧。” 看他精神确实很足的样子,夙素微微一笑,回道:“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叶冽的目光轻轻扫过夙素扬起的嘴角,也跟着笑了,“不用,我挺得住,你好好休息。” “厉阳,今晚你守夜。” 墨渊声音如往常般淡淡地,厉阳的心却是抖了抖,连忙回道:“是。” 厉阳的武功应该是这里所有人中最好的,今天他也没受伤,由他来守夜,夙素是无比的放心,开心地笑道:“那辛苦你了,厉阳。”若不是厉阳一眼刀朝她射过来,夙素还真想上去拍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 今天一整天水里来土里去的,她是真的有些累,守夜的人决定了,夙素终于可以放心了,选了一处干爽的地方,夙素伸了个懒腰,舒服地躺了下来。 看她那副只得其乐的样子,不知为何,厉阳就是不顺眼,冷声说道:“就算有人守夜,你也不用这样毫无顾忌地躺着睡吧?不保持警惕,若是半夜出什么事,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夙素心情好,嘴皮子自然更利索了,回道:“没有人能无时无刻保持警惕,守夜的意义不就是为了让大家轮流休息,不然要人守夜干什么?” 厉阳语塞,看到主人那双冷眸视线一直落在那小子身上,聪明地闭上了嘴。 她居然就这样大咧咧地躺着睡了,她还真敢!别人看不出她是女子,也是应该的。盯着那随性又惬意的人,墨渊忽然起身,走到她身旁,冷声说道:“到那边去。” 夙素莫名其妙,这山洞那么大,他怎么偏偏就要和她抢地方?! 得!惹不起她总躲得起吧!夙素撇撇嘴,起身往后走去,找了个靠石壁的地方躺下,彻底隐身在黑暗里。 夜深了,本该寂静的山洞里,忽然响起咕噜咕噜的声,像是水沸腾的声音一般,这动静不小,不用厉阳提醒,所有人都醒了过来,就连中毒的桑冷桑暖也都睁开了眼,警惕地盯着前方。 除了桑冷桑暖留在原地,剩下的几人都慢慢地往声源处靠近,月光下,那本来波光粼粼的深潭正以一种诡异的速递下落,水面已落下近一丈有余,深潭慢慢的变成了一个深坑。 “这……”夙素盯着这一幕,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墨渊清冷地声音低低地说道:“子时了。” 夙素不解,子时?子时怎么了? ------题外话------ 你们真的赢了,PH值都出来了!今天时间有点赶,错别字什么的,看到了告诉我哈,一会我自己也改改。 第三十九章 小树的秘密(中) 墨渊清冷地声音低低地说道:“子时了。” 夙素不解,子时?子时怎么了? 脑子里忽然回想起他三天前说的话,“三日后子时,夜潮将急退五十丈……”夜潮急退说的就是现在这种情况么?当时听的时候还不觉得,现在亲眼所见,才不得不感慨,这退的速度也太惊人了,看着那几乎见底的海水,夙素有些兴奋,问道:“墨渊,这潮退持续多久?我们是不是能抓紧机会,从这里出去?” 和夙素一样,墨渊也盯着那越退越快的水平面,只是黑眸中涌动的却不是兴奋,而是深深的忧虑,“潮退会持续两个时辰,但是我们未必能从这里出去。” “为什么?”夙素不解,水退了,没有乱流也没有漩涡,就算有那咬人的东西,他们几个人应该也能对付吧。 “溶洞里的水虽然和外面的海水相连,但是溶洞和海滩毕竟不同,水是不可能完全退干净的,你还不知道水里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就敢贸然下去?也许并不是鱼。” 不是鱼?若是那些带毒的东西也能上岸…… 夙素不禁背脊发凉,耳里好似有什么声音从那深坑里传来,声音越来越响,鼻尖还能闻到一股奇异的怪味道,想到之前被海燕袭击的情况,一滴冷汗从夙素额头上滴了下来。 夙素脸色大变,急忙叫道:“后退!” 夙素话音还未落,几人便已看到深坑里涌起一股暗潮,密密麻麻,看不清楚是什么,它们争先恐后的往上跳,如潮水便向着他们涌来,几人看得头皮发麻,离得近了,他们总算看清那鸡蛋大小的东西,很似青蛙,但是那股随之而来的恶臭,还有皮肤上粘腻的液体,让它们看起来更像蟾蜍,只是跳跃力可比一般蟾蜍要厉害得多。 “小心,它们有毒!”桑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几人急忙又退了好几步。 最前面的蟾蜍已经向着他们扑杀过来,叶冽腰间居然缠着软剑,只见他将剑一抖,注入内力的软剑立刻发出轻轻的低吟着,看他用剑的招式,竟也是剑中高手?! 而墨渊杀敌,用的竟是……劲气?!将真气化作劲力打出去吗?看那被他劲气扫到的蟾蜍,无不爆体而亡,夙素心惊不已,这内力得多深啊?!若不是蟾蜍实在太多,她真还想再继续看下去。此刻,她只能加入战斗,只是她没有趁手的武器,用的只是一根粗壮的长树干,好在她身手敏捷,将它当做木棍使用,也能敲死不少蟾蜍。 即使他们严阵以待,也架不住敌人数目众多,蚁多还咬死象呢,更何况是这些危险的蟾蜍,夙素急道,“厉阳、墨渊,你们快带着阿暖和桑冷从藤条上去,我和叶冽殿后。” 若是这时墨渊和厉阳一起离开,这些蟾蜍立刻能形成合围之势,将夙素和叶冽围困,那时候他们腹背受敌,想要杀出重围就没这么容易了,墨渊站在夙素的右方不动,对着厉阳说道:“带他们上去。” “是。”这次,厉阳倒没有多话。 夙素感觉到一抹黑影向她飞过来,夙素忙伸手接住,是厉阳的匕首?!夙素惊讶地回头看他,厉阳已经闪身来到桑冷和桑暖身边,他们正好站在树藤下方,这二十来丈的高度,就算只有一个人,也需要借助树藤的力量才能上去,厉阳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次带两个人上去,桑暖当机立断,说道:“先送阿冷上去!” “不行……”桑冷想说话,却因中毒而言语困难。 桑暖此刻身体的情况要比桑冷好得多,将桑冷一把推到厉阳面前,急道:“少废话,快走。”厉阳也不啰嗦,等他们争吵完,说不定他都能上去再下来了,一手拽住桑冷的腰,一手抓了树藤借了一把力,一个起跃,厉阳已经跳出七八丈高。 这时,几十只蟾蜍朝着桑暖的方向扑去,回头看到桑暖还站在树藤旁边,夙素分身乏术,只能大声叫道:“阿暖小心!” 蟾蜍速度很快,一会就跳到了桑暖面前,但是奇怪的是,它们并没有一拥而上的扑咬桑暖,几十只蟾蜍在桑暖身边方圆两尺的地方,将她团团围住,不知道在忌惮什么,虽没涌上去,但它们也不肯后退。 看到这幅景象,夙素松了一口气,回过头,便看到更多蟾蜍从那深坑中涌了上来。不行,这些东西实在太多了,虽然他们三人的武功都不弱,杀了不少,但他们总有力竭的时候,夙素一边砍杀蟾蜍,一边叫道:“快退到树藤下。” 三个人配合默契,很快来到桑暖身边,合力杀了围困她的那几十只蟾蜍。 以夙素的轻功,带桑暖上去完全不成问题,夙素正想上前揽着桑暖,她却先一步抓住叶冽的胳膊,说道:“你带我上去。” 叶冽倒也不推脱,点了点头。 蟾蜍前赴后继,已将他们团团围住,而且这些蟾蜍的跳跃性也很强,顺着树藤往上跃,速度不一定比他们慢,若是让它们在半空中追上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夙素紧了紧手中的匕首,说道:“你们先走,我拖住它们。” 桑暖脸色凝重,急道:“小树不可逞强!”她让叶冽带她上去,就是看出小树的心思,不想拖累了他的速度,谁知这人竟还想留下来殿后。 看到身后几人还不动,夙素心头虽暖,却也更急了,厉声道:“快走,别浪费时间,我有办法脱身!” 这一声不高的低喝,不经意间,竟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叶冽和墨渊对视一眼,两人皆是纵身一跃,叶冽的轻功竟也不弱,揽着桑暖,也能在三次借力后,便跃上了洞顶。 墨渊却在十丈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一手抓着树藤,一手伸向旁边的一根细藤条,用力一拽,便将长藤条握在手心,墨渊想要甩出藤条缠住夙素的腰将她拽上了,看清还留在下面那人的身影,他才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小看了她。 并不明亮的月光,从洞顶照进来,正好将夙素笼罩在光晕之中,只是她的身法异常诡魅,速度快得仿佛只能看到一抹残影在晃动,向她扑上去的蟾蜍,还未靠近她身边,已被她躲开,刀光划过,蟾蜍已身首异处。 溶洞里只剩下夙素一人,所有的蟾蜍都朝着她的方向蜂拥而来,即使她身法再快,也渐露疲态,只见她忽然身子一矮,再起身时,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月色下,它闪着耀目的冰紫艳光…… ------题外话------ 建了一个吐槽专用群,喜欢吐槽的亲们可以加:89754745,敲门砖是:素素很萌,绿绿更萌!!虽然有群,你们也不要冷落书页君哦! 第四十章 小树的秘密(下) 溶洞里只剩下夙素一人,所有的蟾蜍都朝着她的方向蜂拥而来,即使她身法再快,也渐露疲态,只见她忽然身子一矮,再起身时,手中多了一样东西,月色下,它闪着耀目的冰紫艳光。 那道飘忽的人影轻轻一抖手腕,本只有五寸长的东西倏地又伸出了四五寸,伸长的部分,紫中泛着银光,它出鞘的那一刹那,仿佛空气都随之凝结,凛冽的杀气弥漫开来,就连不停跳跃的蟾蜍似乎都感觉到了这东西的危险,更加躁动了起来。 可惜被这紫色锋芒掠过之处,只余残肢断尸,连血都来不及溅出来。厉阳留给夙素那把匕首已是无比锋利,但是与这紫芒相比,如萤虫与皎月争辉,无可比拟。 虽然夙素手中有了利器,但是面对不断涌来的蟾蜍,她决定不与之久战,他们应该已经上到洞顶了吧。 夙素往后退一步,蟾蜍便像是寻到了什么机会般,又涌了上来,夙素目光凝聚,手腕再次用劲,随着金属错落相击发出的嗡鸣声,那看似匕首的东西,居然成扇形般展开,一片片薄薄的扇骨在月光下透出银紫冷光,那利器竟是一把扇子! 夙素一手抓着藤条,一手握着紫铜鳞扇,催动内力,扇面往前一挥,如暴雨般细密的银光飞掠而出,那霸道的力道射穿了一层层的蟾蜍,最后才钉在地上,夙素身前,铺满了一大批尸体。 夙素趁着后面的蟾蜍还没有涌上了,脚下用力,手上拽了一把藤条借力,飞身直上的同时,再次回转扇身,那些射出的银针竟奇迹般的全部回拢,一根不差地隐没在扇骨之中。 不管是吊在半空中的墨渊还是趴在洞口密切注视着洞内情况的几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他们见过无数厉害的暗器,能一次发出这么多力道刚猛的银针已是让人目瞪口呆了,而那些射出去的银针居然还会回来,这……这简直不可思议。 墨渊一时间闪神,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看见夙素这一跃,竟是跃上了十几丈,在空中只一个借力,她便已出了洞口,墨渊眼神一暗,也迅速飞跃而上。 好不容易出了洞口,来不及喘气,怕下面的蟾蜍追上来,夙素回身就想砍断那些树藤,却看到一道黑影从洞口飞出,夙素定睛一看,迎向她的,是一双漆黑的冷眸。 咦?墨渊怎么还在自己后面?! 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夙素决定暂时不想。利落地砍断了藤条,看到没有蟾蜍追上来,夙素一屁股坐在地上,终于能喘口气了。 周围一片寂静,夙素终于感觉到那一道道视线过于炙热,轻咳一声,淡定地将紫铜鳞扇收起,放回靴子里,同时也将另一只手上的匕首递回给厉阳,诚心道谢:“谢谢你的匕首。” 厉阳收回匕首,看向夙素的眼神,她说不上来,总是和之前很不一样。夙素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墨渊,却见他并没在看自己,夙素松了一口气。 桑暖也回过神来,上下打量着她,问道:“那东西有毒,你没受伤吧?” “没事,”又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洞口,想起那密密麻麻的东西,夙素立刻站起身,说道:“走,先离开这,为了防止迷路,我们先沿着这石洞顶部走吧。” 大家显然也对蟾蜍有阴影,厉阳扶着桑冷,叶冽扶着桑暖,夙素走在墨渊身旁,几人脚步走得飞快。只是还没走几步,忽然听到几声巨响,如潮水万马奔腾而来的声音,夙素惊道:“这又是什么声音?!”有完没完?她现在一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就心惊肉跳! “两个时辰过了,潮水自然涨回来了。” 夙素心喜:“这么说,我们快走到海边了?”下一刻,夙素脚步一顿,小心翼翼地问道:“等等,这涨回来的意思,不会是形成海啸补过来吧?” 看她这幅样子,哪还有半分刚才对面蟾蜍的英勇,墨渊不再看她,只冷声回道:“是会有些反扑,但是不至于形成海啸,走吧。” 几人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走出了林子,入目所及之处,全是礁石。夙素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那海浪声,如惊涛拍岸了,这浪每一次打上来,都与岩石相击,确实和扑打在海滩上的声音不同。 看着那涌动的潮水,夙素好奇地问道:“错过了潮水急退的时机,你的阵,还能布吗?” 墨渊只是淡淡地看了夙素一眼,却没回她。 这眼神……好吧,没有眼神,夙素觉得,好像出了那山洞,她又猜不出这位少主心里到底想些什么了,不过她还是坚持之前的想法,墨渊他根本就不想好好帮唤狼岛,所以现在才会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桑暖对这个问题似乎也不感兴趣的样子,只低声说道:“回去之后,就说我们在林子里迷路了,没有找到易浒的尸体。” 这时夙素才想到,易浒的尸体还留在某个不知名的岩洞里。 桑暖担心的看了一眼已经晕过去的桑冷,急道:“快走吧,阿冷撑不住了。” 沿着海边走,比走密林穿山洞实在是好走无数倍,夙素并未用全力,却也不再藏拙,反正藏也藏不住。几个人的轻功都很好,桑暖之前说要十几个时辰才能绕过去的路程,在几人急赶慢赶之下,仅用了八个时辰,天色擦黑的时候,回到了海盗窝。 他们走到海滩的时候,瞭望台上的人就已经看到他们,前去通报了。他们刚赶到桑暖的医舍前,易当家便已经得到了消息迎了上来,身旁还跟着同样一脸担忧的项二爷。 看到他们回来,却未见易浒的身影,易当家面色阴冷,急道:“阿浒呢?” 夙素有些恼火,难道他都看不见桑冷和桑暖这一身狼狈,几乎晕厥的样子吗?! 因为易当家是冲着叶冽问的,桑暖也在易当家出现的那一刻便已经挣开了叶冽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叶冽此刻也只能迎上前去,解释道:“我们进去找的当晚就迷了路,这两天一直在密林里找出路,一路上并没有找到浒哥。” 易当家脚下踉跄,脸色也是一白,这时,项二爷总算看出了点异状,问道:“阿冷这是怎么了?” “我们在林子里遇到一大群蟾蜍,桑冷和桑暖都中毒了。” 听到这句话,易当家像是被当头大了一棒似的,冲到桑冷面前,看到这剩下的唯一一个儿子也昏迷不醒面无人色,易当家慌忙叫道:“快把他送进药舍里去!”易当家身后的两个男人不敢怠慢,立刻上前,扶着桑冷进了医舍。 “桑暖,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医好阿冷,听到没有?!” 桑暖本就虚弱的身体又晃了两下,夙素都以为她要晕倒了,却见她挺直了腰背稳住身形,回了一句“我知道了。”便进了医舍。 这人怎么当爹的,阿暖是他唯一的女儿啊!而且阿暖也中了毒了,夙素担心桑暖,懒得理会易当家,也想跟进去帮忙,忽然一只手臂横在他面前,“凶手呢?你不是说,三天之内会找到凶手吗?找不出来,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她不想理会人家,人家却不想放过她,此刻,易当家需要一个人来出气,而这个人,目前看来就是倒霉的夙素。 话音还没落下,他竟还伸手抓住夙素的肩膀,夙素正要闪身躲开,厉阳忽然出手,一把隔开了易当家的手,易当家虎目圆睁,又要出招。 夙素想说点什么化解这无谓的争斗,只听到那熟悉的淡漠嗓音再次响起,听得夙素心一抖,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易当家,我说过,她,是我的人。” 第四十一章 墨少主的心思你别猜 夙素想说点什么化解这无谓的争斗,只听到那熟悉的淡漠嗓音再次响起,听得夙素心一抖,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易当家,我说过,她,是我的人。” 墨渊的声音不大,周围却是静了好一会,叶冽微微眯眼,眸光扫过夙素的脸,面具下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是那嘴角像是抽了抽,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叶冽微微一笑,也安静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知道他是在为自己解围,但是夙素还是在心里腹诽,什么叫她是我的人,果然是收奴仆收上瘾了么!丝毫不惧易当家凶狠的眼神,夙素懒懒地说道:“不是还有一天时间么,易当家何必急于一时?” 看这气氛实在不对劲,项二爷赶紧上前打圆场道:“是啊,当家的,还未到三日呢,再说,小树也是因为进林子里寻阿浒而耽误了找凶手之事,不如再给她些时间吧。” “好!我就再给你两天。”不知是不是真的这般忌惮墨渊,易当家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怒气冲冲地进了医舍。 项二爷长舒了一口气,还好当家的没有鲁莽行事,墨渊这个人,目前是绝对不能得罪的。脸上陪着笑,项二爷上去问道:“墨少主,您看,退潮的时机已经错过了,这布阵之事……” “我自有分寸。”墨渊冷淡的一句话,说得项二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那山羊胡子都气得抖了起来,可是却也不敢再追问。 “走吧,我累了。”丢下一句话,墨渊转身便走了。 这是……和我说话?夙素回过神来,刚想跟上,就看到身后的尾巴居然也想跟上来。 夙素睨了叶冽一眼,轻笑道:“你不是还想跟着我吧。” 叶冽呵呵一笑,摆摆手,回道:“习惯了,我这就走。明天见。” 众人都散了,夙素跟在墨渊身后往海边走去,这时,一个男子映入了夙素眼中,只见他蹲在阿暖医舍的墙角处,脚边放着一个火盆,旁边还堆着一小坨东西,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将那东西扔进火盆里,那是…… 夙素走到男子身边,笑咪咪地问道:“这位大哥,你这是要干什么呢?” 男子抬头,看了一眼夙素,想起这人好像是和桑暖一起回来的,便也没多想,一边烧东西,一边回道:“暖姐说,这布条上的血都有毒,让我马上烧了。” 夙素上前一步,蹲在那男子身边,笑道:“桑冷中毒挺深的,阿暖看起也不太好,里面肯定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烧东西这种小事,我来吧。” 看这小子一脸诚恳的样子,男子想想这也不是什么难做的事,便回道:“那好吧。”站起身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加了一句,“你记得一定要全部烧干净。” 夙素用力点头,大声回道:“一定。” 听到她的承诺,男子才满意地离开,夙素收了脸上的笑意,盯着脚边的东西看了一会,眉头微蹙,果然是染血的墨色布条。 夙素从那些布条里,小心地选了一条,细细折好,收了起来,然后将剩下的布条投入火中。墨渊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她做这些,直到她走过来,墨渊才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他没问,她也没说。 回到木屋内,厉阳又一次消失了,夙素在心里咒骂,既然都是影卫了,又不会离墨渊太远,她也知道他的存在,还隐藏什么啊!不知道她和墨渊两个人呆在这屋里,会尴尬吗?! 夙素心里嘟嘟囔囔,脸上还要装出一副轻松的样子,走到自己那张小小的矮榻上坐下,心想着墨渊一会应该就会走到内室里去了吧。 可惜,夙素等啊等,墨渊不但没走,那双冷眸还紧紧地锁着她,夙素哀叹了一声,不得不抬头看他,没好气地说道:“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你既是女子,还敢住在这?” 啊?夙素一直挺忐忑的,就怕墨渊又拿什么铁匠孩子之类的来说事,这个借口她都不好意思用了,结果,他要说的,就是这个?夙素笑了起来,“我一直都是女子,又不是没住过,现在才说搬出去,是你矫情还是我矫情?” 墨渊显然被夙素的话噎着了,看着她的目光异常的复杂,好一会,才继续说道:“你那把扇子,可否借我一看。” 夙素嘴角一僵,果然该来的还是会来,不过那时既然已经拿出来了,她也不会再遮遮掩掩,爽快地拿出紫铜鳞扇,递给他。 墨渊接过扇子,入手寒凉,轻轻拉开扇面,一股森然之气扑面而来,扇骨上,覆着细细密密的浮纹,如一条条鳞纹盔甲,墨渊黑眸越见幽深,果然是,紫铜鳞扇…… 自从把扇子递出去以后,夙素就一直观察着墨渊的神色,可惜墨少主不愧是个面瘫,只见他始终低头垂眸凝视着紫铜鳞扇,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夙素不耐,也懒得看他,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想起一直揣在怀里的东西,夙素将它拿出来,烛光下,它还是黑漆漆的一坨,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反正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干脆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说道:“还有这个东西,给你。” 墨渊忽然抬头,拿在手中的紫铜鳞扇飞快地划过夙素的指尖,夙素只觉得指尖一凉,随后血珠子便从那道伤口里涌了出来,说实话,紫铜鳞扇无比锋利,她一点也没觉得疼,但是被人莫名奇妙的放血,是人都会生气吧?夙素举着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指,吼道:“墨渊你干嘛?!” 墨渊淡定地把那根手指往下压,血顺着指尖流了下来,滴在那坨黑漆漆的东西上面,“你不是说,宝物认主要见血么?” 夙素不敢相信地瞪着墨渊,这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啊?!不是滴过血了吗,难道他的血没用,自己的血就有用吗!还有就算要滴血,不能和她好好说嘛?还好他不会使用紫铜鳞扇的窍门,不然这一下削过来,她的手指都要断了吧! 夙姑娘此刻正在暴怒的边缘,自然忘记了当时她要用血的时候,可也没经过人家同意吧…… 血滴在那东西上,也没吸进去,而是顺着边缘往下流,殷红的血在墨黑的表面划出的一条血线,接着也没有任何动静。“恩,传说果然是骗人的。”冷淡地丢下一句话,墨渊就将手中的紫铜鳞扇扔回给夙素。 “喂!”一只手满是血渍的抓着那坨东西,另一只手手忙脚乱地接住紫铜鳞扇,夙素瞪着墨渊潇洒离去的背影,怒火中烧,简直不能忍,举起手里的东西便朝着墨渊扔了过去。 墨渊像是背后长眼睛似的,身子微微一偏,那东西便飞了出去,哐当一声砸在墙上,因为力道不小,又弹到地上翻滚了好几下。 夙素本来也没想过能砸中他,只是看他那副样子心里不爽,扔出去解气罢了,但是看到那东西一路滚,一路霹雳啪嗒地散落开来,夙素不禁瞠目结舌,不是吧,之前看着不是挺结实的嘛,这样就碎了?!她真没用多大劲啊…… 第四十二章 这就是圣物? 夙素本来也没想过能砸中他,只是看他那副样子心里不爽,扔出去解气罢了,但是看到那东西一路滚,一路霹雳啪嗒地散落开来,夙素不禁瞠目结舌,不是吧,之前看着不是挺结实的嘛,这样就碎了?!她真没用多大劲啊。 正当夙素在心里数落这不经摔的玩意的时候,却发现那黑乎乎的东西中间好像还包裹着什么东西,之所以肯定里面有东西,实在是因为那耀眼的绚丽紫光,想忽视都很难。夙素想要走过去捡起来细看的时候,却发现墨渊比她更快,夙素只看到墨影虚晃,那东西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难得看到墨渊这么积极,夙素对那东西更好奇了,走过去一看,便见到墨渊手里正握着的东西,是一块比掌心略大些的圆盘,圆盘上,雕刻着鲜活的八卦图案…… “咦?”夙素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这图案,她在哪里见过? 夙素并未掩饰看到这东西的疑惑与惊讶之色,墨渊心里也暗暗惊讶,不动声色地问道:“你见过?” 夙素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沉声说道:“能让我看一看吗?” 墨渊犹豫了一会,还是将圆盘递给了夙素。 细看了手中的东西,夙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就连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因为这图案,她确实见过。不仅见过这图案,这样的圆盘,她也见过,就在夙家的祖宅里,有一面和它一模一样的圆盘,不同的是,夙家那面八卦盘,是用黄金打造的,尊贵高雅,带着磅礴之气,而手上的这面八卦盘,通体发紫,与面具和扇子古朴的紫铜色不同,它异常绚丽,像是用紫金打造的,魅惑又不失华丽,而且透着一股吞噬一切的魔力。 夙素之所以对黄金八卦盘印象那么深,也是有原因的。夙家每隔三年便会有一次家族祭祀,所有夙家人,那时都会回到祖宅,隆重又热闹。夙家的祭祀是在一个大山洞里进行的,小时候夙素不明白,为什么弟弟和婶婶们,都可以去参加,爹却不准她和娘亲去,就连靠近祭祀的山洞都不准。 后来她缠着家里的叔叔和老爷爷们问了好久,才知道因为山洞里有一面黄金八卦盘,爹爹很忌惮它,所以不让她和娘亲靠近。 对于好奇心旺盛,又被夙家宠上天的夙姑娘来说,这反而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在她十一岁那年,她仗着自己的轻功小有所成,便偷偷溜进了山洞,见到了那面黄金八卦盘,可惜只匆匆看了几眼,就被爹发现抓了出来,还将她关在房里禁足了整整一个月,那是爹爹第一次对她疾言厉色,不管她怎么撒娇求情,他都不为所动,之后更是再也没让她回过夙家祖宅了。 而此刻,在这个小小的岛上,她再一次看到了这个图案,两面八卦盘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夙素脑子里思绪飞转,手中忽然一空,墨渊已将紫金八卦盘拿了回去,夙素脑子里精光一闪而过,像是忽然想明白了什么,道:“你来唤狼岛,就是为了找这个东西?” 还真是敏锐呢,墨渊嘴角微微勾了勾,倒不像是笑,坦然回道:“是。” “燎越要的,也是这个东西?” “是。” 果然如此,她之前一直在猜,这小小的岛上,到底有什么宝物,值得燎越非要不可。夙家极重视那面八卦盘,甚至将它奉为族徽,那么与它似乎有莫大关系的紫金八卦盘,确实有让燎越为其争夺的魅力。盯着那被墨渊牢牢握在手中的圆盘,夙素嘀咕道:“它有什么用?你们为什么都要夺它?” 墨渊缓缓将八卦盘放入衣襟里,说出的话,却是能气死人。“这本来就是我墨家的东西,何来夺之说?” 那理所当然所向披靡的语气,看得夙素牙痒痒,轻哼道:“再怎么说,这也是在唤狼岛的溶洞里找到的,那就是岛上的东西,你凭什么说是你的?!见者有份,我还说它是我的呢!” “这岛本来也是我墨家的,至于你……”那比夜色更黑的眸子微微眯着,眸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却没继续说下去。 没来由的,夙素脑子里划过一句话,你也是我的…… 心下一抖,都怪墨渊!之前在易当家面前说那些奇怪的话,害她也跟着奇怪起来。 她决定,跳过这个问题! 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窘迫,夙素继续问道:“你要离开了是吗?” 这丫头,还真是聪明过头了,墨渊也不隐瞒,回了一声“嗯”。 夙素嘴角抽了抽,果然,墨渊根本没打算管唤狼岛的死活。墨渊似乎不想再说,起身离开,夙素一把拽住他的衣袖,认真地说道:“你现在还不能走。” 墨渊微微扬眉,夙素也不管他怎么想的,继续说道:“我还没找到凶手。” 墨渊倒也没甩开她的手,声音依旧冷然,“你觉得你能找到?” “有些头绪了,两天,再给我两天时间。” 她就这么有信心?“好。” 得了墨渊的话,夙素立刻松了手,墨渊轻轻捋了捋微皱的袖口,走进了内室。既然圣物已经找到了,我就等你两天,你可别让我失望。 第二日一早,夙素便出了门,以她对叶冽为数不多的了解,她以为会在门口看见叶冽,结果,她猜错了,她不仅没在墨渊的木屋前看到叶冽,甚至是阿暖的医舍前,她也没有看到叶冽的影子。 医舍的门开着,夙素走了进去。桑暖站在药柜前,一手拿着一个簸箕,一手拉开药柜,将药拿出来放在簸箕里。 看她那副吃力的样子,夙素没好气地说道:“一大早的,你就忙着折腾自己。” 桑暖回头看见是夙素,微微一笑,回道:“我中毒不深,没什么大碍。” 她的脸色很是苍白,看上去好像比昨天更糟,夙素拧着眉,接过她手里的簸箕,帮她拿着,让她专心捡药。 “桑冷他怎么样?” 桑暖摇摇头,叹道:“不太好,我对毒物不太了解,也不知那是什么毒,不敢乱用药,阿冷他还昏迷不醒。” “我能去看看他吗?” “好。” 桑暖带着夙素往后院走去,来到了夙素之前认为是桑暖房间的那间木屋。 推开门,屋内摆设十分雅致,一面木雕屏风将房间隔成了里间和外间,外间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躺椅,旁边是一面书柜,上面摆满了书籍。 夙素跟着桑暖往里间走去,紫色帷幔后面,是一张大床,此刻桑冷正安静地躺在上面,他脸上的青灰之色已经退去,相比昨日,好上百倍,脸色甚至比桑暖都要好上许多。 桑暖上前给他把了脉,又给他掖了掖被角,一脸忧色,夙素忍不住劝道:“他看起来好多了,你别太担心,也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知道。”桑暖抬起头,明媚的眼眸里,满是郑重之色,说道:“小树,这两天,谢谢你。” “没什么,你太客气了。”面对别人的道谢,夙素总是会有一种不好意思的感觉,看他们都没什么事,夙素也不想多待,她还要去看看那两具尸体,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测。“好了,你们好好养身体,我先走了。” “我送你。” 夙素爽朗一笑,摆摆手,回道:“不用了,你照顾他吧,出去的路我还认得。”说完夙素便转身走了出去,桑暖倒也没追出来。 经过旁边的三间小屋时,夙素想起了秦芊,上次看到她的情况,非常的不好,夙素走到秦芊那间小屋旁,轻轻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声轻响,夙素眸中精光一闪,用力推开门,看清里面的情况,夙素大惊,喝道:“住手!” 第四十三章 为什么凶手是你?(上) 夙素眸中精光一闪,用力推开门,看清里面的情况,夙素大惊,喝道:“住手!” 还是那间小房间,床也依旧摆在正中央,而拴着秦芊的墨色带子却已经解了下来,散落在地上,此时秦芊跪坐在床前的地上,发丝凌乱,一只手拿着一片薄瓦片,正压在另一只手腕上,目光紧紧地盯着那白皙的手腕,仿佛进入了自己的世界。 夙素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里着急,大喝了一声之后,脚下立刻运起了轻功,眨眼间,夙素已经冲入屋内,一把抓住秦芊拿着瓦片的那只手,怒道:“秦芊,你干什么!放手!” 本来还一脸呆滞模样的人,立刻疯了似的挣扎,嘴里叫道:“谁都别来管我,让我死!” 秦芊甚至将另一只细白的手腕不断地往瓦片上送,夙素怒了,干脆直接抓住那片薄瓦片,用力一抽,瓦片被夙素拿走,秦芊又猛地扑上来,夙素只是把那瓦片握在手里,任由她撒泼。 直到看到有血沿着夙素的指缝中流出,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秦芊的手中也是一片粘腻,她才终于停了下来,顿时手足无措,急道:“你……我、我不是故意的。” 看到秦芊似乎清醒了些,夙素暗松了一口气,划破的地方虽然多,伤口其实并不算深,但是血还是染红了夙素整只手,秦芊脸色都青了,赶紧冲到床边,从枕头下拿出一块白色方巾,又快速地跑回来,手忙脚乱的把方巾压在伤口上,“快,快包起来!” 夙素早在她背过身去找东西的时候,就将手里的瓦片扔出了门外,夙素暗暗叹气,不明白秦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真的没想伤你!”秦芊盯着夙素的手,一遍遍地说着,眼中有泪滑落,却没有一丝哭声。 无声的哭泣,更让人揪心,夙素单手压着掌心的白巾止血,一手轻拍着秦芊的手背,声音放得很轻,柔声说道:“秦姐,我没事,你别这样,一切都过去了。” 秦芊轻轻摇头,紧紧咬着唇角,“我失去的东西,再也不会回来,让我死吧,我死了,就干净了。” “秦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错的明明不是她,何必如此惩罚自己,夙素的眉头拧得死死的,声音也不自觉的大了些,“这件事,你是受害者,你很干净,比这岛上的任何人都干净。” 夙素说得坚定,秦芊却更为剧烈地摇头,泪痕布满了整个脸庞,眼中满是绝望,似乎又陷入了魔障之中,“不!小树你不会明白的。我……我虽然不后悔,但是我……我好累,我不想再活下去了,你不知道,我……” “秦姐?!”秦芊忽然软倒下来,夙素赶紧伸手接住她,抬头看向刚刚急忙跑进来的桑暖。 桑暖拔出扎在秦芊后颈的银针,说道:“没事,我只是扎了她的昏睡穴而已,她太激动了,如果再让她这样下去,我怕她会疯掉。” 夙素一边轻轻扶起晕过去的秦芊,将她放到床上,一边问道:“她怎么会这样?” “早上我来看她,她看起来冷静多了,我想这样一直绑着她也不好,既然她慢慢好转了,我就给她解开了绳索,谁知道……”桑暖疲惫地摇摇头,看了一眼夙素满是血渍的手,说道:“你的手怎么样?我给你去拿些药。” “不用了,就是一点小划伤而已,血已经止住了。”夙素苦笑地扬了扬手,又看了眼床上昏过去的人,夙素脸色渐渐冷了下来,片刻后,忽然说道:“麻烦你照顾她一下,我先走了。” 夙素说完便快步离开,桑暖静静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 “早。” 夙素刚走出医舍,便被某人招牌似的阳光笑容晃了一下眼,夙素抬眸看了看天色,嘴角勾了勾,回道:“早,我现在想去看看吴亩和易武的尸体,一起?” 叶冽眼中闪过惊讶,夙素对他这般和颜悦色,还主动相邀,真是难得,叶冽走到夙素身侧,笑道:“求之不得。” 眼光划过夙素的手,叶冽惊道:“你的手怎么了?” “划破了点皮。” 夙素显然不愿说,叶冽也没问,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医舍,里面空无一人。 两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吴亩和易武的尸体,竟停放在一处山洞里,山洞的位置,离树林还挺近,两人走到洞外,只看到一个人守在那里,看到他们,那人警觉地迎了上来,“你们两个,来这里干什么?” 夙素轻哼一声,漫不经心地回道:“当然是来看尸体,不然能干嘛?” 不知是不是错觉,叶冽总觉得,今天小树的情绪有些不对,总感觉透着一股躁动和不耐烦。看那守洞之人听了夙素的话,脸色不太好,叶冽赶紧上前,笑道:“易当家的让小树找出凶手这件事整个岛上的人都知道,她想看尸体也是为了早日找出真凶,你不会阻拦吧?” 那人扫了夙素一眼,满是不屑,显然不相信她能破案,却也懒得阻止,“那你们去吧,快点啊!你们要看就看,别给我弄出什么事就行。” 那人放行,夙素也没再说什么,快步走了进去。这个山洞很干燥,洞也不大,里面点了五六个火把,非常明亮,两口黑木大棺并排摆在洞中间,棺木没有盖上,尸体身上的衣服换过了,穿戴整齐,只是皮肤的颜色已经变成灰青色。 夙素走到吴亩身边,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托着他的头,回头对叶冽说道:“搭把手。” 叶冽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快速上前,帮她把尸体扶起来,然后就看到她竟然伸手解尸体身上的衣服?!叶冽惊道:“你!你要脱他们的衣服?”叶冽看她的眼神透着不可置信,夙素眸光微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回道:“不脱衣服怎么检查?” 在夙素锐利的目光下,叶冽识相地闭上嘴。两具尸体都被扒得只留下一条亵裤的时候,夙素终于停手了,叶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人也太彪悍了。 夙素检查了尸体的关节和肌肉,尸僵的现象完全消失了,这两具尸体死亡到现在,都超过了三十个时辰,尸僵消失也是正常,夙素又检查了他们的鼻孔,里面都留着淡淡的黑色痕迹,不过和易浒比起来,要淡很多。 叶冽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那人目光如炬,面对已隐隐透着异味的尸体,面不改色,双眸亮得惊人,叶冽双手环在胸前,饶有兴味地问道:“你为何如此热衷于看尸体?” 夙素没抬头,只是淡淡地回道:“你这么聪明,猜猜看。” “以前听人说,尸体上能看出这人是什么时候死的,凶手是怎么杀人的,死之前遭遇了什么都能看出来,是这样吗?” 夙素终于抬头了,却没回答他,反而问道:“听谁说的?” 叶冽顿了一下,一会才回道:“仵作啊,我好友的爹就是仵作。” 夙素只是点了点头,又将目光放回到了尸体上,她再来看一次尸体果然是对的,因为,她在吴亩身上,发现了之前没有发现过的东西。 ------题外话------ 卡文卡死我了……不过我保证,没有中,下一章就是下了~ 第四十四章 为什么凶手是你?(下) 她再来看一次尸体果然是对的,因为,她在吴亩身上,发现了之前没有发现过的东西。 尸体的手臂上,颈脖间,有几缕如猫抓般的痕迹,不到两寸长,抓痕很浅,起码相较旁边的刀痕来说,基本可以忽略。之前没有发现,也是因为她第一次检查尸体的时候,那些狰狞的刀口还在冒血,完全将这些细小的抓痕掩盖掉了。 她在唤狼岛待了也有好几日了,从未在岛上看到猫或者狗,那么,留下这些痕迹的,很有可能是人,而这些痕迹实在太浅了,最有可能的,是女人。会是之前秦姐挣扎的时候留下的么?夙素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再睁开眼时,脸色就变了,起码,在叶冽看来,她的脸色是非常难看。 走到夙素身后,叶冽也低头看了一眼,并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她变脸,叶冽倒也没打算憋在心里,直接问道:“你看出什么了?” 夙素的心绪已经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继续接下来的动作,每一个指缝,每一处伤口,甚至是耳后,关节弯曲时皮肤形成的褶皱,这些不易察觉的地方,她都没有放过,火把暖光映照下,她身姿挺拔,全神贯注。 这个人真的很神奇,她平时的时候,看起来总是嘻嘻哈哈的样子,有时甚至还有些滑头的感觉,但是,当她专注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漩涡,让看着她的人,似乎都会陷进去。她独自抵挡蟾蜍的时候是这样,此刻,也是这样。 叶冽注视着她的目光越发灼热,忽然说道:“你真的愿意成为墨渊的仆人?” 夙素继续检查易武的尸体,余光都没留给他,随口回道:“不愿意也没办法,我又打不过他,也逃不出这个岛。”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打得过他,又能带你离开这个岛,你就愿意离开他了?” 夙素抬头,终于收回胶着在尸体上的目光,看向叶冽,轻笑道:“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你吧。” 叶冽也跟着笑,“如果是我,你愿意和我走吗?” 这是要干什么?想拐带她么?紫铜面具下的薄唇勾起了一抹戏谑的弧度,“做你的奴仆?” 叶冽摇头,嘴角的笑也收了起来,“自然不是奴仆。” “哦?”夙素眨了眨眼,好整以暇的地回视着他,问道:“不是奴仆,那是什么呢?” 琥珀眼眸中的冷光与幽深的黑眸相撞,两人谁都没有移开视线,只是叶冽终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夙素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再看他,又将易武的尸体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后,才满意地退后一步,对站在身后一语不发的人说道:“麻烦你,帮他们把衣服穿上吧。” 叶冽依言上前,动作迅速地帮两具尸体把衣服穿好,两人沉默地往外走,出了山洞,叶冽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又恢复了以前的活力,“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夙素冷淡地回道:“我想静一静,你先走吧。” 叶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眼中隐含着极浅地笑,有些意味深长。 夙素独自走在石板路上,脑子里,各种线索不断闪过,凶手的身影似乎越来越清晰,她的心情却越来越沉重。这时远处走来一群人,前面的两人手里提着刀,后面跟着十来个渔民打扮的男人,他们合力抬着一个大大的木盆,盆里是一网鲜鱼,应该是刚打上来不久,鱼非常有活力,在网里挣扎着,大木盆里的水都溅出来不少。 一行人走得近了,夙素也能听到他们的对话,其中一个拿刀的男子说话声音很大,一副兴奋的样子,“这些渔民还真是比咱们会捕鱼。”他们住在海岛,虽然也会定时上岸补给些东西,但也仅限于食盐,大米之类的,最主要食材,还是海鲜,他们自己也捕过鱼,却经常一整天只捕到那么三两条,比打劫还难,现在有了这些渔民,他们以后都不需要捕鱼了吧,早知如此,就应该早早抓一批回来养着。 身边领头的男子白了他一眼,“废话,不然怎么叫渔民!” 夙素迎了上去,对着领头那人说道:“能不能给我一尾活鱼?”她认得这个人,正是几天前被派去医舍看管桑暖和桑冷的人,男子好像也认出了她,看了一眼后面丰收的大网里活蹦乱跳的鲜鱼,大方地说道:“你要就拿去呗。” 男子说着,便走到渔网前,准备给夙素捞一条鱼,夙素指了指旁边渔民手里的一个小木桶,说道:“给我装桶里吧。” 男子好笑,“你还想养起来不成!” 夙素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男子也不啰嗦,接过渔民递过来的桶,从那大木盆里舀了半桶水,又从网里选了一条鱼,装好递给她,说道:“给你条大的。” “多谢。” 男子不拘小节地摆摆手,一行人又热热闹闹地走了。 夙素看了一会木桶里畅快游动的大鱼,又从挂在腰间的小兜里,拿出了昨晚收起来的染血的墨色布条,在干涸的血渍上轻轻弹了弹,几颗细小的血块落入水中,慢慢地溶解,夙素眼睛紧紧地盯着水面,眸光越发的暗沉。 医舍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来人却始终没有说话,桑暖从药柜旁的小门里出来,看到站在门边,既不进入也不离开的人,微微惊讶,“小树?”像是想到什么,桑暖微微一笑,说道:“你是来看秦芊的吧,她还没醒,你如果想看她,明天早上再来吧。” 夙素没说话,只是转身,将那扇常年大开的木门缓缓合上。 桑暖安静地看着她做这些,也不说话,直到夙素走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叫她的名字。 “桑暖。” 桑暖嘴角的笑意渐深,轻轻地回了一声,“嗯?” “为什么?”夙素看着这张带着浅笑,眉目温柔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凶、手、是、你?” ------题外话------ 没骗你们吧,果然是(下)就揭露了凶手是谁啦,至于为什么凶手是阿暖?她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怎么做到的,且看夙素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章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上) “为什么?”夙素看着这张带着浅笑,眉目温柔的脸,一字一句地问道:“为、什、么、凶、手、是、你?” 桑暖脸色不变,也没有丝毫惊讶,甚至笑得比平常更加温柔,连声音竟都透着愉悦,“你这是认定我是凶手了?按照你所推断出来的死亡时间,吴亩死的时候,我可是和墨渊在一起的。” 不管桑暖是怎样的表情,夙素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她,说着自己要说的话,“你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时间杀人,故意去了墨渊的房间,甚至还在房间留下了白玉流苏。其实不管我说死亡时间是什么时候,对你来说,都没有影响吧,因为那个下午,你在不同的时间段都有时间证人,因为直接对吴亩下手的,并不是你。我去看了尸体,他的颈脖和手臂上都有抓痕,看起来像是女人的指甲抓的,他那天来找我约战的时候,脖子上可没有那些抓痕,如果是你自己亲自出手,是绝对不可能留下痕迹的,所以,对吴亩下手的人,是秦芊吧。” 桑暖眉梢微挑,轻笑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秦姐姐呢?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呢。” “你让她用毒,桑暖,医毒不分家,你用毒之术,更胜于你的医术吧。” 夙素面无表情,桑暖倒是稍稍收了嘴角的笑意,“何以见得?就凭你的猜测?” 夙素垂下眼眸,视线落在桑暖的手上,叹了一口气,才说道:“你的手指,太过洁白了。” 桑暖低头看着自己如玉的手指,微微皱头。看着那双手,夙素的语气稍稍缓了缓,低声说道:“你是一个医者,每天要接触多少药材,要晾晒要磨粉,还要配药,即使你再小心,随时清洗,日积月累下,也不可能如此洁白如玉,没有一丝瑕疵。因为你制毒用毒,又不想让人看出你因为长期接触毒物而变得暗黑的十指,所以你每天都会用茹暑草和炎月木熬水清洁双手,我说的没错吧?” 夙素知道这些,是因为二姨母,鬼医虽然之前有三个徒弟,却没有一个跟他学医的,尤其是用毒,会收二姨母为关门弟子,正是因为,二姨母对毒非常感兴趣,也极有天赋,小时候,她去找甯姐姐玩,就常看到二姨母摆弄各种毒物,但都不许她们靠近,除非用药汁清洁了双手之后,才会抱她们,她当时就觉得很神奇,那浓黑似墨的水,竟能让人的手瞬间变得白若凝脂。 之前她也看到过桑暖的手很白,但是因为从没想过她会用毒,便没放在心上,想不到…… 听了夙素的话,桑暖紧了紧纤细的手指,倒是没有反驳。 “还记得它么?”夙素拿出小兜轻轻一抖,一块墨色的布条飘然落地,正落在桑暖的脚边,桑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夙素盯着她因为蹙眉,越发艳丽的脸,继续说道:“只需要一点点血块,一条手臂长活蹦乱跳的鱼不过一个呼吸间就死了,我想那些蟾蜍的毒性,可不是你所说的,不算强吧,又或者是你的血本身就有毒?如果我没猜错,桑冷之所以能挺这么久,也是你这些年来给他用了很多抗毒的药吧。今天早上我来的时候,就闻到,你身上的血腥味很浓,你是用自己的血作为药,为桑冷解毒,所以,脸色才会比他更苍白。” 桑暖轻抚了一下衣袖下包得严严实实的手臂,摇摇头,不禁自嘲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你很敏锐也很心细,却没想到,你观察入微到这种程度。倒是我小看你了。” “若不是你对尸体用毒,那毒性诡异,使得尸体长久不僵,我也不会算错死亡时间。你不正是看到了我敏锐心细的特质,所以在杀了易武之后,才安排了那一出埋鞋嫁祸的好戏,最后将易浒也引到了那间满是檀香的屋子里。”夙素仍是盯着她,从入门到现在,不愿意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夙素眼神犀利,直逼人心,桑暖倒也不惧,迎着她的目光,美眸中流光溢彩,“不管怎么说,易浒死的那天,我和桑冷,甚至是秦芊可都一直在医舍,他的死,又与我何关?就算我有可能在之前就在檀香里下毒,但那日的檀香你们都闻了,可没中毒。” 既然已经被认定为凶手,必定是有了证据吧,但是那又如何,想让她这么快承认?怎么可能!她还想再领教一下呢。 “因为,你还有一个帮凶。”夙素停顿了一下,果然看到桑暖眉头几不可察的动了动,才继续说道:“毒并不是下在檀香里的,而在叶冽递给易浒的那一块白色方巾里。我验过他们三人的口鼻,吴亩和易武鼻子里虽然也有青黑色,却没有易浒明显,那是因为易浒是将白巾直接捂住口鼻,所以他的鼻腔被毒气侵蚀得更加严重。叶冽,就是你的帮凶,能让你看得上,与之合作的人,身份只怕也不是他所说的什么普通的买卖人吧。” 一直神色轻松,一脸无所谓的桑暖,脸色终于有些变了,此刻的她,看向夙素的目光冰冷无比,“你为何肯定是叶冽。”她要知道,他们到底输在哪里。 “这是早上的时候,秦芊给我包扎用的白巾。”夙素抬起那只受伤的手,缓缓张开,抓在掌心的帕子早已沾满血污也皱得不成样子,夙素毫不介意地展开它,说道:“叶冽这样的男人可不像随身带帕子的人,不过看那白巾朴素简单,我也没在意,但是秦芊居然也拿出颜色款式都一样的白巾,这就奇怪了,我在船上和秦芊相处过一段时间,她并没有用手帕的习惯,更不可能拿着和叶冽一模一样的白巾,那么,只有可能是有人给他们的。” 语尽于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桑暖笑了起来,轻轻地拍着手,清脆的笑声和着拍手的节奏,在这安静的医舍里响起,听着却是那么的刺耳,“精彩,太精彩了,真是层层递进,环环相扣啊。” 缓缓收回手,桑暖又向前走了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就像是在夙素耳边说话一样,“真是可惜,利用秦芊确实是个败笔,若不是她抓伤了吴亩,又拿出了方巾,只怕你也没这么容易完全想通,果然愚蠢的人,永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会把毒药交到她的手里,下毒可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可没逼迫她。” 眼前的人,说话依旧很轻,却再也没有那温和的感觉,像一把锋利的刀刃,能轻易割破你的耳膜,那双以前即使没有暖意,也还算平和的眼,此刻盈满了寒意,邪气的让人心惊。 夙素的心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想要推开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叹道:“桑暖,此刻的你,才是真实的你吧。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又为什么一定要利用秦芊?” “为什么?”夙素眼中的痛心,更像一根细针,刺在她以为早就冰冷麻木的心上,桑暖冷笑,原来也还会痛,这体验还真是不错呢。桑暖眼中的邪气更盛,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了一抹残酷的弧度,“你很喜欢问为什么,好,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题外话------ 在杀人不眨眼的海盗窝里成长起来的桑暖,怎么可能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柔弱无助地小白花?!她的残酷无情,隐忍与野心才刚刚开始展露而已,目前为止,阿暖是我最喜欢的女配,没有之一~ 第四十六章 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下) 桑暖眼中的邪气更盛,冷哼一声,嘴角扬起了一抹残酷的弧度,“你很喜欢问为什么,好,我就告诉你,为、什、么!” “那天中午,吴亩离开之后,秦芊就醒了,我只是告诉她,吴亩找你约战,生死之战,不是吴亩死,就是你死,我还告诉她,她弟弟被打成重伤,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下去,而且一个月之后,她会有机会再见识一次自己的魅力,那天应该有更多的男人想要得到她。她不想你死,也不愿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屈辱,她问我怎么办?我只是把毒药递给她而已,她当时可是想都没想就接过去了。”说着,桑暖眉梢微挑,眼中含着笑,心情像是骤然好了很多,“你问我为什么利用秦芊,我就是想看看,所谓人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也有个弟弟,当她想要保护弟弟,保护自己的时候,她又会做什么?结果我很满意,这,就是人性!” 夙素皱眉,“他们,对你做过什么?” “做过什么?”桑暖瞪着夙素,忽然大笑了起来,好似夙素问的,是天下间最可笑的笑话,“人真是可笑,永远都在找理由,你这是在帮我找理由吗?有些人,就是该死,这就是理由!” “我没有给你找理由,你杀了人,不管有什么理由,你都是杀了人。”我只是想知道,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最后一句话,夙素却再也说不出来,刚才桑暖那声嘶力竭的笑声,听得她心悸。 “杀人……”桑暖呢喃着这两个字,涌动着邪气的眸子渐渐染上疯狂,“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海盗窝,死在吴亩、易武、易浒手上的人,你知道有多少吗?那些白骨,堆起来够将你淹没!那些死去的人的哀嚎,你又听得见吗?你根本想象不到,发生在秦芊身上的事情,时时刻刻都会发生在我身上,若不是阿冷,我八岁那年要经历的,比秦芊残酷百倍,救我的代价就是阿冷几乎丧命。你以为我为何能算得那么准,易浒一定会跟着你们一起去易武的房子里找证据,因为哪怕有一丝丝机会,易浒都想要阿冷死!” 果然……夙素暗暗叹息,这海盗窝的残酷,她不是早在上岛的第一天,便领教了吗?桑暖此刻所说的,只怕也是万中之一吧。 夙素的怜惜,在桑冷眼中,便是怜悯,再一次深深的刺痛她,她宁愿看到她的厌恶不耻,她不需要任何人可怜,现在这样,就好像她心似白莲,自己却满身泥沼,这一刻,桑暖连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胸中涌起无尽的恨意,猛地伸出手,紧紧拽着夙素的手腕,厉声叫道:“夙、家、大、小、姐,你的手上,是否就从未沾染人命?你夙家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时候,刀下的亡魂又有多少?你那高高在上的皇帝姨夫,肃清朝野的时候,又扫除了多少绊脚石?那些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无辜之人,又有多少?哦,对了,还有你手中那把紫铜鳞扇,将它赠与你的敖岛主,死在他手上的人,又有多少?聚灵岛的规矩你别说自己不知道,只要出得起价钱,就没有买不到的人命!怎么?战场上被你们屠杀的人就不是性命,被当做商品一般砍下头颅的人不是性命?还是说,死在你们手里的人就叫死有余辜,死在我手上的却是残害生灵?你告诉我,什么是善良什么是恶毒?!” 他们果然还是看出了她的身份,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了,紫铜鳞扇,天下瑰宝,落在她手中近十年,没有人知道是不可能的。 桑暖眼中满是怨毒之色,那憋在胸中不得释放的疯狂,让她明艳的面容染上了薄红,就连双眼,似乎都布满了血丝。夙素平静的看着她,并不躲闪分毫,手也任由她死死的拽着,清冷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皇上与敖岛主所为,并非我能评价得了的,至于夙家,我倒是可以回答你。” “夙家军对敌,向来狠戾,但却从不虐杀战俘,从不残害百姓。夙氏一族千百年,并不忠于某个人,某个王朝,只择明主从之,夙家杀戮,只为止戈。只要民得安生,君能安枕,即使手中沾满鲜血,刀下系满亡魂,终有一天,迎接天道的惩罚也再所不惜。我夙家人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再多罪孽,也愿背负,也敢背负!桑暖,那你呢,你想要把自己,把唤狼岛,甚至是桑冷带到何种境地?支撑你的,就只是你心中那抹仇恨与疯狂吗?”夙素一个反手,抓住桑暖的手腕,冰冷又坚硬的紫铜面具就是她现在给人的感觉,冷如冰锥直戳人心。夕阳映红了她的身影,那挺拔又坚韧的身姿,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这就是夙家的女儿吗?桑暖暗叹,抛去了那终日嬉闹的笑脸,这,是不是她真实的样子? 夙素渐渐收紧手指,桑暖像是被什么烫到似的,用力甩开夙素的手,眼光躲闪,不愿去看那双坚定又犀利的眼,头扭过一边,“你明知道我疯狂,还敢独自前来,是该说你天真还是愚蠢,你就不怕我对你用毒?” “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对我用毒,我会不会中毒而死还是未知数,但你一定已经身首异处。”夙素眼光扫过那扇半掩的小门,眼中寒芒凌厉,“躲在后面偷听了许久的那个人,绝不会有机会救你。” “阿暖,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话,夙素没再看桑暖一眼,转身离开。这声“阿暖”,让桑暖心头一怔,看着那清廋的身影渐走渐远,桑暖只觉眼中刺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那种奢侈的东西,她早就没有了。 桑暖身后,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内院走出来,赫然是夙素所说的帮凶,叶冽。盯着夙素的背影,眼神同样灼热,“果然不愧是夙家的女儿,真让人忍不住想要……” “你最好不要动她!”桑暖眼中的疯狂早已褪去,只余下一片冰寒。 叶冽啧啧笑道:“怎么?你还想保她不成?阿暖~”那暖字的拖沓尾音,满满的都是嘲讽。 忽然,一抹白色粉末朝着叶冽袭来,叶冽眼神一暗,屏住呼吸,掌风一扫,将粉末挥散,并往后跃出一段距离,才险险躲过,桑暖冰冷的声音也随之响起,“阿暖两个字,还轮不到你来叫。你最好记住,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 桑暖说完不再理会他,转身进了内院。叶冽轻哼一声,也没跟过去,只是盯着那早已没了人影的大门,眼中暗芒涌动,昭示着他志在必得的决心。 夙家的大小姐呢,这趟还真是收获不小。 小树,你会是我的。 ------题外话------ 今天我可是一点都没有卡断点哦~还有就是,女配深情凝望男主什么的,是不会有的,凝望女主……倒是有可能~(并没有!) 第四十七章 把她交出来 夙素一步一步走出医舍,身体挺得笔直,背后却出了一身冷汗,她敢独自前来,自然是不怕桑暖用毒,她不信天下间有什么毒药,能在她全神贯注地戒备之下,仍让她中招,被一个毫无武功的普通人所俘。但是她没想到,内院里居然还藏着人,若不是最后那人不知怎的,呼吸忽然变得稍微急促了些,她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这只能说明,那个人的武功在她之上。如果那人和桑暖一开始就想要她命,只怕她现在还真走不出那间医舍。 凶手找到了,夙素却没有一丝喜悦。脚步依旧坚定地一步步往前走,心中却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深深吐出一口浊气,胸中仍是憋闷得紧。 “不是说去找凶手吗,怎么在这发呆?” 身旁忽然响起一道清音,夙素蓦地一惊,身体下意识地往后一跃,看清那人是墨渊,夙素松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哼道:“你怎么也在这?” 她刚才是在害怕?敛下眸中的冷光,墨渊淡淡地回道:“自然是布阵。” 布阵?夙素看看四周,原来她不知不觉间,竟然已经走到了海边,海面正东的位置,距离海滩百来丈的地方,竖着七根大木桩子,排列的顺序很凌乱,夙素看不明白,应该也是阵法的一种吧,不过要在海边布一个大阵,肯定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他不是说要走吗?夙素奇怪地看了墨渊一眼,问道:“你不是不管唤狼岛死活了么?”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管?”夙素脸上一副“你本来就打算不管还狡辩的神情”,墨渊摇摇头,叹道:“我昨晚说的话,看来你都没在听。” “什么?”他昨晚说了那么多,指的是哪一句? “这岛本来就是墨家的,也只能属于我墨家。” 墨渊的声音永远是那样冷冷淡淡的,但是落在耳边,也总是清清楚楚不容置疑。若这岛是墨渊的,那易当家又算什么,墨渊在岛上完全是一副客人的样子,还有就是桑暖,她对墨渊的态度也很奇怪,夙素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猜测,夙素皱眉,“你也是桑暖弄到岛上来的?” 弄?墨渊一向面瘫的脸上嘴角抽了抽,不过那个“也”字,倒让墨渊有了几分兴趣,清冷的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看来,你是找到凶手了。” 夙素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墨渊的眼神也变得犀利起来,“你早就知道?” 墨渊一点也不避讳,回道:“比你早一些。” 墨渊居然早就知道凶手是桑暖?她之前一直思考的方向都是凶手是谁,凶手的杀人手法是什么,她好像忽略了一些东西,桑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杀他们,而且还是一下连杀三人,桑暖不像是个没有耐心的人,以她的聪颖,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慢慢除掉谁,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她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桑暖,叶冽,墨渊,这三个人是什么关系,燎越围岛,与他们是不是也有联系? 太多的谜团,再一次涌上夙素的心头,以至于她看向墨渊的眼光,也带着凛冽的寒光,“叶冽是桑暖的帮凶,那么你呢?你又扮演什么角色?” 夙素面色不善,墨渊反倒心情颇佳,手一抬,轻轻在那紫铜面具上敲了一下,回道:“用你聪明的脑袋去想啊,你不是最善观察,最喜解密的吗?不急,我可以再给你几天时间。” 夙素猛然往后退开一大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惜墨少主仍是那副冷淡的样子,完全无视夙素的眼刀。 算了,瞪他也没用,完全自己找虐,夙素转身,决定离他远点,她就不信解不开他们之间的秘密! 夙素刚转身,墨渊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刚才是在考虑怎么处理桑暖的事情吧,其实你只要把你查实的结果告诉易当家的,就算交了差了,还有什么好苦恼的。” 夙素脚步一滞,她确实苦恼,若不是在这样封闭的海岛上,若是能有一处公正的衙门,她绝对会毫不犹豫的说出桑暖杀人的事实,桑暖杀人是错,但那些死在她手上的人,也并非善类。她应该得到公正的审判,但是海岛窝里没有公正,所以她犹豫了。 看她那副纠结不已的样子,墨渊眼中闪过一抹极淡的暖意,轻声笑道:“如果你是怕易当家知道了,就会杀了桑暖泄愤的话,那你倒是真的小看桑暖了。她既然敢做,便早已有了后招。” 什么意思? 如果说昨天墨渊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有所怀疑,那么第二天一早,当她走进当初那个大溶洞,看清里面的情况时,她算是承认了墨渊所言非虚,也再一次见识了桑暖的厉害之处。 同样的地方,同样空旷的溶洞中央,此刻却只坐了三个人。 今天桑暖穿了一身暗紫色的长裙,衬得她的皮肤更加白皙,藕色的腰带束出纤细的腰身,莹白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动着裙摆上的白玉流苏,脸上挂着最常见到的轻柔笑意。桑冷并不在洞中,桑暖坐在易当家的左边,项二爷坐在易当家的右边。桑暖身边还空着一张椅子,看样子应该是给墨渊准备的。 墨渊却奇怪地没有坐过去,只沉默的站在自己身边。 “你来了。”看到夙素进来,易当家只是随口说了一声,眼中完全没有了几日前的急切,只是他现在的样子,却比之前憔悴百倍,原来那饱满又威武的面容早已不在。 “我已经查到了很多线索,凶手……”夙素语速很慢,斟酌着接下来应该怎么说。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易当家忽然打断了夙素的话,冷声说道:“桑暖已经都和我说过,凶手是叶冽,他昨夜已经连夜逃出岛去了,以后的事我自会处理,此事就此作罢,与你再也没有关系了。” 夙素看向桑暖,她就那样优雅的坐着,就像第一次看见她那般,仿佛高贵的仕女,唇边柔美的笑完美无缺,眼中的神色却比之前更为寒凉。夙素不知道她对易当家说了什么,但是显然易当家妥协了。还有叶冽,他居然离开了? 夙素默不作声,一道男子的吆喝声忽然从洞外传来,“当家的!出事了!”男子脚步凌厉,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由洞外一路狂奔进来。 “嚷什么?”易当家一声怒喝,那男子缩了缩肩膀,手指着洞外,哆哆嗦嗦地回道:“外面……有一只船不知怎么的,居然闯过迷雾,登上了岛!他们一身戎装,说是要见当家的!” 戎装?夙素眉头紧蹙,问道:“多少人?” 男子看了夙素一眼,看当家的没说话,才回道:“六个。” 六个?这是燎越派来的使节?夙素还在想这些人的来意,易当家已经说道:“带过来。” “是。”男子跑了出去,没一会,便带着一队身材高大,身披青铜铠甲,手持长剑的男人走了进来。那几人步伐统一稳健,气势如虹。他们身旁,有三四十个海盗提着刀,一路跟着他们进来,对比之下,那些海盗显然像是乌合之众。 领头之人的目光在洞中扫视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主位上,朗声问道:“你就是岛主?” 易当家毕竟是当家的,气势上也是不弱,回视着那个男人,回道:“你们又是何人?” 这几人身上的气机,夙素实在太熟悉了,长久的军旅生活,铸造了他们那一身即使不刻意外露,也绝对不会错认的杀伐之气,他们应该是燎越的将士吧。 果然,那人背脊挺直,朗声回道:“吾等燎越之将,澹台将军有令,将夙家千金和岛中灵石交出来,将军可以不攻打你们唤狼岛,若敢不从,杀无赦!” j军人特有的杀气荡出,身边的海盗都不知觉的后退了一步,易当家只是皱了皱眉,“夙家千金?灵石?你家将军是不是搞错了,岛上哪有什么灵石,更别说什么夙家千金?” 这一次,那男子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带着面具的夙素身上。 易当家瞪大眼,盯着夙素,“难道……是你?” 夙素眼眸微眯,紫铜面具下的脸,根本看不出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易当家看向旁边的桑暖,急道:“桑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了那将士的话,桑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但是看了一眼夙素那沉寂的样子,她的嘴角又漾出一抹玩味的弧度,回道:“就是你想的那样,这位就是夙家的大小姐,也是夙氏一族,唯一的千金。”唯一二字桑暖说得用力,果然看到易当家的脸色倏地一沉。 夙素脸上虽然没有表情,心里却是泛起了滔天巨浪,澹台家,没想到来的居然是澹台家,如果说,夙家是穹岳的后盾,那么澹台家,就是燎越手中的利刃。叶冽呢,那么叶冽又是什么身份? 叶冽……澹台家……夙素脑子里嗡的一声,如一道流光划过脑际,一个名字赫然出现在她脑海里,夙素惊讶地低叫出声,“澹台夜冽!”他是澹台家最年轻的将军,澹台夜冽?!那个十四岁为将,二十岁封帅,被澹台家和燎越皇族誉为天纵奇材的澹台夜冽! ------题外话------ 刚刚码完,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审核出来,错别字应该不少,一会我再改,大家见谅哈~ 第四十八章 一不小心变成香馍馍 “澹台夜冽?!” 夙素的声音虽不算响亮,也足够溶洞里的人听清,墨渊冷眸微闪,瞬间回归平静。 跟在领头之人身后的小将也听到了夙素这声惊呼,呵斥道:“放肆,谁准你直呼将军名讳的!” 夙素冷笑道:“莫说澹台夜冽,就是澹台儒闵的名字,我夙素也叫得。” 如果说,澹台夜冽是澹台家的骄傲,那澹台家的大公子澹台儒闵便是澹台家新一代的第一人,听到夙素这般嚣张的直呼将帅之名讳,领头那人也怒了,“辱我军将帅者,杀无赦。” 说着那人竟提剑朝着夙素杀了过来,身旁的小将也不甘示弱,一并冲上来。夙素轻哼一声,不躲反迎了上去,反正身份已经暴露,她也没什么可藏的了,从袖间抽出紫铜鳞扇,与那长剑撞在一起,剑身立刻缺了一角,男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夙素一拳击中太阳穴,倒了下去,身边的小将也没来得及反击,就被紫铜鳞扇敲中颈脖,软倒下去。 另外四人见状,心中大惊,他们来之前就听说了,这个带着面具的女人就是夙家的女儿,但却没想到她武功居然如此厉害,四人对看一眼,默契的一起朝着夙素攻去。有紫铜鳞扇在手,又不用隐藏十八莲步的夙素,对付几个来传信的小将,实在没什么难度,只见夙素身影在四人身边飞转,专打他们关节处,不过十来招,四人已经被打倒在地。 桑暖扬声说道:“抓住他们。” 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海盗,这才回过神来,一拥而上,一时间几十把刀架在那几人脑袋上,六人并不畏惧脖颈上的尖刀,只是双眼还是盯着夙素,一副激怒难平的样子。 夙素忽然笑了,“我只是唤了你家将军的名讳而已,何曾侮辱?论年纪,我与澹台夜冽年纪相差不了多少,论辈分,澹台老将军与我父亲是同辈,我与澹台夜冽便是平辈,论身份,我这个夙家大小姐直呼澹台家四公子的名讳,哪里就辱没了他了?你们尊敬崇拜自家将军无可厚非,但这般心胸狭窄,连名字都叫不得,实在可笑之极,若他真能让我信服,不用你们叫嚣,自然配得上我唤他一声澹台将军!” 在他们身上,夙素看到了军人身上的执着和悍不畏死的决心,所以夙素才愿意多和他们说两句,只是把执着放在这无谓的称呼上,到底有什么意义。 几人被夙素说得面色一红,但是瞪着夙素的眼神依旧火辣,夙素摇摇头,懒得理他们。 项二爷对着几个海盗说道:“拿绳索来,把他们绑了,先关起来。” 技不如人,败在夙素手上他们无话可说,但是被这些乌合之众捆绑,他们怎么也不服,六人不禁又挣扎反抗起来。 “这里是海盗窝,两军交战不杀来使在唤狼岛,可不适用,所以,几位最好还是安分点。”轻柔的女声淡淡地响起,几人反抗的动作一滞,看向说话的人,只见一个美丽的紫衣女子正温柔的笑看着他们,几人不禁心中一抖,最后六人还是被押进了旁边的山洞。 易当家上下打量着夙素,说道:“你真的是……夙家的女儿?穹岳那个夙家!”眼前这少年打扮的人,居然是女子,还是夙家的女儿,易当家之前还是半信半疑的,但是刚才,看到她飘忽灵动的身手,话语间迸发的气势,那一刻,易当家是真的信了。 “我是。”这时候也容不得她不承认了,看向易当家,夙素落落大方地回道:“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易当家,我是夙素,幸会。” 易当家忽然笑了起来,一扫刚才萎靡之态,笑道:“想不到,夙家千金居然会来到我唤狼岛,招待不周,还请夙小姐见谅。” 夙素嘴角微抽,回道:“易当家客气了。” “夙小姐放心,我是不会把你交出去的,不过,燎越的将军指名要你,我若不交人,怕是把燎越彻底得罪了,虽然我易猛并不惧,但总不可能无缘无故护着你吧,我看你与桑冷年纪相仿,这些日子相处得也不错,不如你们俩成亲,这样你就是我的儿媳妇了,我唤狼岛护着你,也是应该的。” 什……什么?夙素像看怪物似的瞪着易当家,心神都放在那荒诞的提议上,所以也就忽略了身边那人骤然冷凝的气息。 旁边的海盗开始起哄,夙素大喝一声:“不行!” “你不愿意?”易当家虽然像是在问话,但是傻子都看得出,他可容不得她不愿意。 “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是、是……”夙素脑子里飞快的转着,眼角正好看到桑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眼前一亮,夙素回道:“是大逆不道有违人伦的问题!” “啊?”此话一出,不仅易当家愣住了,所有人都怔了,这夙家小姐和桑冷成亲,怎么就大逆不道有违人伦了? 夙素轻咳一声,回道:“我昨日已经和阿暖结拜为姐妹,天地为证,桑冷是阿暖的弟弟,也就是我的弟……我的哥哥,我怎么可以和自己的哥哥结为连理,这不是有违人伦是什么!所以,我是不能和桑冷成亲的。” 结拜姐妹?易当家显然不相信,看向桑暖,冷声问道:“桑暖,她说的,是真的?” 桑暖眼光流转,视线在夙素身上转了一圈,好一会儿才微微一笑,回道:“是。” 夙素暗暗松了一口气,桑暖总算没拆她的台。 易当家脸色还有些冷,随即点了点头,夙素正暗自庆幸自己又过了一关时,易当家继续说道:“既然你和桑暖结为姐妹,成亲之事,便作罢了,你认我做义父吧。” 夙素傻眼了…… 墨渊冷眼看着夙素焦躁的样子,丝毫没有要为她解围的意思,之前她明明可以向他求救,却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既然如此,他就好好看戏好了。 易当家可没打算让夙素装傻,“你和桑暖结拜为姐妹,便说桑冷就是你哥哥,这么说来,我就已经是你父亲了,现在让你认我做义父,你竟不愿意吗?” 易猛深知,夙家他是万万得罪不起的,若是夙家唯一的女儿在他的岛上出事,夙家绝对会踏平唤狼岛,就算他侥幸逃脱,六国之内也绝无他容身之处,人他是要保住的,但是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怎能不从中得点好处。本来想着让桑冷和她成亲,如此一来也算攀上了夙家,没想到夙素居然和桑暖结拜成了姐妹,这样也好,夙素是夙家唯一的女儿,难保夙家蛮横起来,让桑冷入赘,他现在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还指望他继承衣钵,所以,认夙素做女儿,倒是不错。 “没有……”夙素觉得自己真是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此刻的心情就像一根鱼刺,正好卡在嗓子眼的位置,吞吐不能。 夙素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易当家完全不放下心,继续说道:“我是个粗人,也没这么多讲究,你此刻唤我一声义父,我便认了你这个女儿。” 这样也行?还真是……不拘小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夙素无奈地叫了一声,“义父……” “好!”易当家开心地笑了起来,对着周围那一众海盗,朗声说道:“你们都听好了,从今天开始,夙素不仅是夙家的千金,也是我唤狼岛的千金。” 什么跟什么啊!夙素又一次为桑暖感到悲哀,自己的女儿,都没说是唤狼岛的千金,她这个半路认的女儿,算什么千金。不过是自己能给他带来更多利益罢了。夙素悄悄看了一眼桑暖,只见她嘴角含笑,神色安然,完全没有因为易当家这一席话,起一丝波澜,是早已失望透顶了吗? 夙素掩下眼眸,暗骂自己多管闲事,她还是先担心自己好了,爹娘要是知道她乱认义父…… 夙素还在为自己哀悼,一个人影从洞外连滚带爬的跑进来,满脸惧色,却不敢大叫,显然被吓得不轻,一路跑到易当家面前,才抖着声音说道:“当……当……当家的!外面……外面……” 这男子的神色比刚才进来报信那人更为惊恐,旁边的项二爷脸色大变,急道:“难道燎越攻上来了?” “不……不是!是……是……”男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易当家不耐,一脚踢过去,那男人便飞出去几丈远,“给老子好好说话!到底怎么了?” 男子趴在地上,完全爬不起来,捂着肚子,忍着剧痛,说道:“东面海滩上,闯进了七艘黑帆大船,速度极快,不过眨眼功夫,船上下来近百个黑衣人,凡是挡路的,都被他们砍了,他们……他们冲着山洞过来了!” 易当家怒不可遏,倏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骂道:“到底是谁,敢在我唤狼岛放肆?” “是我。” 这声音出现的突兀,如六月天落下的冰雹,声音不大,众人却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砸得生痛,血液似乎都要随之冻结。 听到熟悉的冷酷男声,看到那一抹比月色更为耀眼的银发时,夙素整个人僵住了…… ------题外话------ 是的,你们没看错,下一章我会把敖天放出来了!另外,绿明天就入V了,大概五六千字,花费大约1角5分到1角8分之间,海盗千金全书花费12元左右,有条件的亲,请正版订阅,谢谢大家这么久的支持~ 第四十九章 不战而逃?怎么可能! 听到熟悉的冷酷男声,看到那一抹比月色更为耀眼的银发时,夙素整个人僵住了,欲哭无泪,敖叔叔,您要来的话,不能早一炷香出现吗?我才刚认了义父啊,夙素觉得她这次是真、的、死、定、了!夙素一边在心里哀嚎,一边微微往旁边挪动,躲到了墨渊身后。 墨渊瞟了她一眼,现在知道往他身后躲了,虽然看不惯她没出息的动作,高大的身体倒是没有动分毫,将她掩藏在身后。 众人看向山洞口,一个男人就那样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众人眼前。他一身黑色劲装,身材高大,炫目的银发让他看起来异于常人,对于常年冷酷的人来说,岁月并没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那双眼,却被时光洗礼得越发锐利,让人不敢直视。他的身后,站着三十多个黑衣人,黑衣冷面,目光森冷,神色冷淡又肃穆,与军人身上的杀伐之气不同,他们周身围绕着一股死气,毕竟他们要么不出手,一出手,便是一条性命。 他们就这样站在洞口处,洞外的阳光明媚,洞里的人却觉得浑身冰冷。 易当家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看着这群人身上的气势,心里咯噔了一下,说话也谨慎了起来,“阁下是……” “聚灵岛,敖天。” 那人只丢下五个字,山洞里的人都变了脸色,果然是他!看到那头张扬的银发时,他便猜到有可能是敖天,想不到居然真的是他,这尊大佛怎么会忽然光临他这座小庙,易当家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客气地回道:“原来是敖岛主,失敬了。不知道,敖岛主忽然来我唤狼岛,所为何事?” 易当家全神戒备,敖天却是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仔细听的话,还是能从中听出几分淡淡的笑意,“小丫头,才一年没见,就装作不认识我了。” 果然,不管她打扮成什么样,带几个面具,都还是逃不过敖叔叔的眼睛。在墨渊身后露出一个头,夙素干笑两声,怯怯地叫道:“敖叔叔……” 墨渊像是不经意的侧身,再次挡住了夙素,对着敖天说道:“敖岛主,别来无恙。” 敖天点了点,说道:“你也在,倒是热闹。” 夙素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看,惊讶地问道:“你们认识?!” 两个人虽然没有回答她,却也没有否认。墨渊居然认识敖叔叔?夙素在心里轻哼了一声,看他还装神秘,一会她一定从敖叔叔那里,挖出墨渊的老底!夙素心情甚好,忍不住又多看了这两人几眼,墨渊的冷,是那种浸入骨髓的冷漠,敖叔叔的冷,是无所不在的冷酷,墨渊就像是深埋于地下的井水,敖叔叔却更像是冰川上的雪水。同样是冷,墨渊冷得让人捉摸不透,不知如何接近,敖叔叔冷得让人心生畏惧,不过在暖阳照耀下,就会融化成温柔的水。 其实夙素之所以会这样看敖天,是因为从她出生那时候开始,敖天在她面前就从未真正冷酷过,就像现在。 “玩够了?”那道低沉的声音里,永远透着不易察觉的宠溺,“玩够了就走吧,唤狼岛这浑水留给他们自己去收拾吧。” “且慢!”眼看着敖天要把夙素带走,项二爷坐不住了。之前看到当家的认夙家的女儿为义女,他有些不以为然,夙家就算再厉害再强大,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没想到峰回路转,这夙家的女儿竟然把聚灵岛的敖天给惊动了!唤狼岛上带炮台的战船总共加起来也不过六艘,若是能加上聚灵岛的七艘船,还有这一群实力非凡的黑衣男子,战力虽然还不能与燎越比肩,起码也不再毫无还手之力任人鱼肉了。所以这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夙素和敖天走的。 打定主意,项二爷连忙起身,打算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敖岛主此言差矣,夙姑娘刚拜了我们当家的为义父,现在唤狼岛危矣,夙姑娘怎么能袖手旁观?这样做……” “义父?” 众人不明所以,只觉得一瞬间周围涌起了无尽的杀气,夙素也忍不到抖了抖,哀怨地瞪了项二爷一眼,这不是找死吗你…… “素素,你认了他做义父?”敖天问的是夙素,那双堪比寒冰的眼眸却是看向了之前他连正眼都不瞧的易猛。 易猛感觉到一股凌厉刚猛的气势向他扑过来,就像一把利刃横在他咽喉上,一时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夙素眼尖的看到敖叔叔的手已经抚上了腰间那把黑漆漆的刺陵软剑,赶紧从墨渊身后跑出来,急忙解释道:“敖叔叔,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说!” 敖天看向夙素,眼里倒是没了那凌厉的杀气,“好,你说。” 夙素手心都出汗了,她觉得她要是解释得不能让敖叔叔满意,下一刻,易当家的脑袋就可以掉下来当球踢了! “那个,我和阿暖……”夙素抬手,指了指桑暖,说道:“就是这个漂亮姑娘。” 桑暖嘴角抽了抽,忽然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桑暖不自觉的身体一僵,竟是有种心悸的感觉。聚灵岛的大名,她是早早听过的,敖天其人,她也有耳闻,只是今天见到了,才明白那些传闻有多不实,不是说他成为聚灵岛岛主已经近二十年了吗?不是说他是地狱来的妖魔,形同恶鬼吗?不是说他根本没有感情只知道杀戮吗?那眼前这个冷酷却俊美,对着夙素语气温和的人又是谁? 夙素完全没注意到桑暖走神,确定敖天看到桑暖了,夙素继续说道:“我们一见如故,情投意合,相亲相爱,简直相见恨晚!” 桑暖暗暗咬唇,觉得自己快维持不住那优雅的笑容了,果然是将军府的小姐,重武轻文吗? 夙素继续无视桑暖变得不自然的脸色,只小心翼翼的看着敖天,卖力地解释:“所以,我们就结拜为姐妹了,那我和桑暖是姐妹,她的父亲,也就……算是我的……我的长辈了,所以不是我想拜易当家做义父的,真的!我怎么可能随便认义父嘛!” 夙素连忙向桑暖使了个眼色,阿暖啊,你要是不想你爹现在就死,你倒是说句话啊! 夙素觉得自己的眼角都要抽筋了,桑暖才点了点头,说道:“夙素说得没错,并不是她主动拜当家的为义父的,您别误会。” 虽然阿暖也解释了,敖叔叔看向易当家的眼神,仍像看死人似的。不过也难怪,从小到大,敖叔叔就极疼爱她,都没能让她拜他做义父,现在莫名其妙的跑出个义父,敖叔叔不生气就奇怪了!夙素哀叹一声,好吧,没办法,只能出杀手锏了! 夙素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拽着敖天的衣袖,轻轻摇晃着,素来清朗的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娇气,“好嘛好嘛,我错了,敖叔叔别生气了,好不好?您看我从家里跑出来,第一时间就往东海跑,若不是那时要等一个月才有船去聚灵岛,我也不会到处乱跑的,夙素可想您了。”说着,还怕不够火候似的,夙素把一只胳膊伸到敖天眼前晃晃,可怜兮兮地继续说道:“您看您看,我都瘦了好多,所以,您就别生气了~” 墨渊:“……” 桑暖:“……” 众海盗:“……” 一阵无语之后,众人神色各异。 墨渊:原来她还是有像女人的时候。 桑暖:这就是传说中的无所不用其极了吧…… 众海盗:这是刚才那个直呼别人将军名讳,以一敌六的彪悍女子吗?! 不管众人脸色如何,敖天的脸色总算是缓和了下来,夙素暗暗吐了一口气,这招不仅对敖叔叔有用,对夙家所有男性都有用,就连几个弟弟也不例外,只是她平时很少用而已,或者说,平时她都还没用到这招,他们就妥协了。 夙素一脸讨好地看着他,只差挤出两滴眼泪博同情了,敖天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走吧。” “不行!” “不可以。” 敢在这时候开口的,也只有两个人了,夙素声音有些急促,墨渊嗓音清冷,说的意思倒是一样的。 敖天眼中划过一抹兴味,停下脚步,看向永远一副清冷模样的墨渊,说道:“墨少主是什么意思?” 在那双冷酷的眼眸直视之下,墨渊面不改色,淡淡地回道:“她还不能随敖岛主离开。” “哦?为何?” 夙素有些诧异,敖叔叔今日居然这么有闲情和墨渊聊起天来,难道他们两人交情颇深感情很好?下一刻,夙素立刻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因为墨渊只说了一句话,立刻让气氛变得很糟糕…… “小素已经答应,要随我回一趟家。” 小素?回家?这两个词一出,敖天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难道,素素和墨渊两人,感情居然已经好到要和他回家的地步了?若真是这样,那确实不能等闲视之。敖天看向夙素,认真地问道:“素素,到底是怎么回事?” 夙素只是白了墨渊一眼,刚才提着的心也放下了,她还真怕墨渊又说什么她是我的人…… 夙素走到敖天面前,态度郑重,朗声道:“我不走,是有理由的,但是并不是墨渊说的那样。” 看到夙素毫不扭捏的样子,敖天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并非之前所想,脸色也随即缓和了下来,他知道夙素肯定还有话说,便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敖叔叔来的时候,应该已经看到燎越的战船围在岛外了吧,就在刚刚,澹台夜冽派人来传话,指名要唤狼岛把我交出去呢,显然,他是冲着我来的,冲着夙家来的,人家都向我挑战了,不战而逃?怎么可能!” 之前虽然也曾被海盗所抓,但是那其实也是夙素想要探查海盗窝,自己束手就擒的,对她来说,这只是她出门历练的一次小冒险而已,但是这次却不一样。澹台夜冽明知道她是夙家的人,仍起了捉拿之心,这就是挑衅,是羞辱,若是就这样被燎越抓了去,那她还真是丢尽了夙家的脸! 夙素始终没有摘下紫铜面具,冷硬的面具遮住了她娇美的容颜,竟让她看起来隐隐带着煞气,尤其是说到“不战而逃”四个字的时候,嘴角那抹笑更是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敖天摇摇头,果然是那人的女儿,这性子都是一样的。只不过那人果断而坚韧且永不言败,素素则是果敢之中,更多出了一抹狡黠,兵行诡道可是她从小到大最常叨念的一句话,澹台夜冽真与她对上,输赢先不说,绝对是要吃足苦头的。 敖天对夙素信心十足,项二爷却是忧心忡忡,低叹一声,说道:“燎越水师天下无敌,更别说还有澹台夜冽坐镇,就算是战,只怕也是败的。” 夙素灿烂一笑,“那倒未必!” 夙素说得斩钉截铁,易当家终于也听出了些门道,说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想法?说说看?” 夙素心中确实有了计策,不然之前她根本不会顺着易当家的话,认他做义父,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束手就擒。攻打一个小岛,竟然惊动澹台家,是她之前没有想到过的,不过正因为如此,以澹台家的实力,绝对不会出动太多兵力,所以,围在岛外的战船最多也不会超过十五艘,将士不会超过两千人。只不过之前只有岛上的一群海盗,战力有限,她只有两成把握,现在有了敖叔叔和聚灵岛的人,她起码有六成把握。现在要做的,就是速战速决,不给澹台夜冽搬救兵的机会! 众人的眼光都落在她身上,夙素也不卖关子,说道:“你们说过,要到十五迷雾才会散尽,现在离十五,还是十二天。” 项二爷摇摇头,说道:“你的意思,是让墨少主抓紧时间尽快布阵,将燎越拦在岛外?就怕时间不够。” 夙素笑道:“不,我们不仅不在近海布阵,还要把这两天布下的木桩撤了。” 项二爷一脸不赞同,“这是为何?若是他们攻进来怎么办?” 夙素嘴角扬起一抹懒懒的笑,手中把玩着紫铜鳞扇,回道:“我就怕他不敢来。” ------题外话------ 我果然是个渣渣~没有五千字,只有四千~之前答应大家早点更,所以今天就不搞到跨零点了,谢谢大家支持!你们这群控男配的小妖精,敖天出来你们就写长评了,你们这样对得起少主吗?啊? 第五十章 墨少主来头不小啊!(上) 夙素嘴角扬起一抹懒懒的笑,手中把玩着紫铜鳞扇,回道:“我就怕他不敢来。你们说燎越水师天下无敌,那必须是建立在海上,一旦上了岸,就是龙陷浅滩了。” “你想引他们上岸?”桑暖轻柔一笑,摇摇头,说道:“澹台夜冽可不会这么容易上当。”以她和澹台夜冽那为数不多的交集来判断,他绝对是手段狠辣心思诡异之人。而且她完全看不透这个人,就像昨晚,他居然无声无息地就离开了唤狼岛,那时她就猜到,他必定是准备动手了。 夙素轻摇食指,紫铜鳞扇轻轻地打在掌心上,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和着她侃侃而谈的声音,让众人不自觉的全神贯注,“他不进来,我们就趁着迷雾还在,出去打!不过不是和他们正面对战。为了怕岛上的人跑了,燎越肯定会用十几条船,将岛围起来,每条船之间的距离一定不近,只要看到海岛上有船出逃,或者出来迎战,他们就可以放信号弹迅速集结,以燎越水师的速度,不出一炷香的时间,便可以迎战。而我们,只需要抓住这一炷香的时间,看准一条船出击,他们敢追进来,自然更好,不敢也没关系,我们可以逐个击破,身后的迷雾就是最好的保护色,虽然燎越的人似乎已经破解了迷雾的秘密,不过应该没有人能比你们常年穿行于迷雾中的人熟悉吧。” 易当家和项二爷对看了一眼,两人在心里暗暗高看了这小姑娘几分,原来只道是一般的千金小姐,只是身份高出一些,却不想,她还真有几分能耐。 易当家对项二爷使了个眼色,项二爷意会,装模作样地捋了捋他的山羊胡须,长吁短叹一番,才继续说道:“夙小姐说的看似可行,但是若他们真的追进来,毕竟有几千人。我们岛上不到三百人,那些抓来的渔民恨不得趁此机会逃走,到时不给咱们使绊子就不错了,肯定不会帮咱们,就算再加上聚灵岛的几十人,最多四百人,怎么和几千精锐相抗衡?” 两人那点眼神交流,自然没有逃过夙素的眼睛,她也不在意,继续说道:“到了陆地上,他们就失去了优势,敖叔叔手上的人,都是以一杀十的好手,而且……”夙素停顿了一下,眼光扫过墨渊和桑暖,笑道:“我们还有墨少主和阿暖啊。”阵法不一定布置在海上,布置在密林里,杀伤力绝对不小,还有阿暖的毒,既然能让秦芊这样弱质芊芊的女子放倒吴亩,那些士兵难道还能躲得过?只是具体如何安排,却不是现在就能告诉他们的。 易当家一面听着夙素的话,一面留意着敖天的神色,这小姑娘说得顺溜,若是敖天不肯配合,那也是无用,他可不会拿整副身家来给一个小丫头折腾。可惜,从始至终,敖天那张冷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易当家自然看不透,只得隐晦地问道:“夙小姐好计谋,但是光靠我唤狼岛的人,只怕难以成事,敖岛主的意思……” 敖天仍是正眼都没看他一眼,只说了一句,“素素说如何,便是如何。” 易当家心头闪过诧异,这敖天当真宠她到这种地步?相较之下,墨渊便淡定很多,连紫铜鳞扇这样的异宝都送给了她,几十个人、几条船又算得了什么。 不管敖天心里怎么想,反正有他这句话就行了,易当家豪迈地笑道:“如此那真是再好不过,敖岛主此行必定辛苦,易某给各位安排住处,先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咱们再议。” 敖天冷冷地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他的话,但是眼光落到夙素那身灰不溜秋的衣衫上时,敖天脸色又黑了下来,按照素素的性格,之前肯定是不愿意暴露自己的身份,那么在这海盗窝里,岂不是要吃苦了?敖天看向夙素,问道:“素素,这些日子,你住在那?” “我住在……”夙素脑中瞬间划过一抹白光,脑子一下清醒了,看到敖天眼中的冷色,夙素立刻回道:“我住在阿暖那里!”若是让敖叔叔知道她和墨渊住在一起……不行,绝对不能说出来,生怕敖天不信,夙素一把揽住桑暖的肩膀,说道:“阿暖的医舍又大又舒服,不信您过去看看!” “是吗?”敖天冷眼扫过桑暖。 “恩!”夙素坚定的点头,这个时候自然也没有人在敖天面前揭穿事实真相。 在敖天冷酷,夙素威胁,墨渊意味不明的三股视线笼罩下,桑暖僵硬地勾了勾唇角,被迫点头…… 唤狼岛上的气氛越发融洽,但在迷雾外,海浪飘摇的海上,一艘巨大的战船船舱内,气氛却不那么好了。偌大的船舱里,一张大大的方桌横在屏风之后,桌上摆着一个沙盘,上面赫然是唤狼岛的布局,与之前唤狼岛上的沙盘不同,这个沙盘制作得十分精细,甚至是每一个木屋的位置,每一个山洞的标记,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沙盘前站着一个男子,他穿着一身暗色长衫,身上未着盔甲,一只手停在沙盘中最靠海边的一座木屋上,轻轻敲着屋顶,嘴角那抹笑似有若无,让人捉摸不透,他的身后,半跪着一个身着盔甲的将领。 “回禀将军,中午冲破我军防线进入唤狼岛的,是聚灵岛的人。而且,我军早上派去的人也没有回来。”将领的声音洪亮清晰,笔挺的身姿让他即使跪着,气势也丝毫不减。 澹台夜冽轻笑一声,似乎并未把聚灵岛放在眼里,“来得倒是很快。” 将领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澹台夜冽的脸色,斟酌再三,还是说道:“将军,那位夙大小姐不过是被夙家娇宠的女儿而已,将军何必为了她,开罪聚灵岛和夙家,此行的首要任务是灵石,若是因为这位夙小姐而出了什么纰漏,只怕回去不好交待。而且就算这次能把夙小姐带走,让夙家的人知道,也不会善罢甘休,不如……” “你是在质疑本将?” 澹台夜冽仿佛随口一说,那将领呼吸一凛,立刻说道:“末将不敢,末将告退。”说完,将领利落起身,快速退了出去。 出到舱外,将领呼出一口浊气,垂首立于一旁,连呼吸都放轻不少,刚才说那些,不过是大公子出门前叮嘱过,务必把寻找灵石放在首位,所以他不得不多说一句,但是却也只敢说这一句,在澹台家,谁不知夜冽少爷的性子,他要的东西,便必须要得到。 船舱内,澹台夜冽嘴角含笑,丝毫没有因为那将领说的话而影响心情。对于他来说,越多人抢的东西,才越有意思,若不是听说这灵石,世人为了它不惜大动干戈,澹台家也找了近百年,他才不会来这里,更没想到那座小岛上,还能遇到那么有趣的人。 “夙素……”澹台夜冽轻声呢喃着这个名字,想到那个人在溶洞里独挡蟾蜍的灵动身姿,将桑暖说得毫无反击之力的推理解说,为夙家正名时的如虹气势飒爽英姿,澹台夜冽嘴角的笑越发的肆意,只是那笑里可没有了夙素第一眼见到时的阳光,“让我见识一下,你还有什么能耐吧。” 入秋了,天色渐渐黑得早了,夙素脚步轻快地走近那间大木屋,几乎是她刚靠近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敖天低沉的声音。 “进来吧。” 夙素轻轻推开门,歪头看了一眼,这间房间虽然装饰得不怎么华丽,但是非常的宽敞,也收拾得很干净,可见易当家是花了点心思琢磨敖叔叔的喜好的。 敖天坐在正中的圆桌旁,手里拿着一杯茶,脸色一如往常的冷酷,只是没了那凌厉的气势,夙素自然也不怕他。走到敖天身边,夙素忽然从身后拿出一只刚刚烤熟香气四溢的烤鸡,讨好地笑道:“敖叔叔,你饿了吧,我请您吃烤鸡!” 敖天低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烤鸡烤得香酥肉嫩,皮上还滋滋的冒油,此刻正被夙素用芭蕉叶包着,捧到他面前,敖天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说道:“无事献殷勤,有什么事想求我?” 夙素讪讪一笑,将烤鸡推到敖天面前,嘟囔道:“您怎么能这么说我,这可是我特意亲手烤来孝敬您的。” 敖天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点点头,利落地接过烤鸡,回道:“这么说是我多心了,那就谢谢素素了。” 看着敖天开始认真地撕开烤鸡,一副准备专心享受美食的架势,夙素哀怨地看着他,也不说话,只不过几个眨眼的时间,敖天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想问什么就问吧。” 夙素嘿嘿一笑,她就知道,敖叔叔对她最好,一屁股坐在敖天身边的椅子上,夙素小声问道:“敖叔叔,我想和你打听打听墨渊这个人。” 敖天不答反问:“你知道多少?” “他神神秘秘的,我倒也没打听出多少,我来这个岛时他就已经在这里了,听说是请来布阵抵抗燎越的,不过我总觉得他并不是很热心在帮忙,不过我知道,他来岛上,就为了找一样东西,而且那东西找到了!”越说夙素眉头皱得越紧,说起来才发现,这些天她居然只打探到这些! 敖天剑眉微挑,问道:“灵石找到了?”墨家找了百来年的东西,居然让墨渊那小子找到了,还真是走运。 夙素瞪大眼,盯着敖天,“您知道他要找的是灵石?”看来自己之前猜的没错,敖叔叔与墨渊肯定有交情,不然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夙素暗暗心喜,这样也好,她就能知道更多墨渊的秘密了! 敖天把撕下来的鸡腿递给夙素,夙素也不客气地接过,咬了一口,含糊地回道:“找是找到了,不过……”擦了擦嘴角快溢出来的油渍,夙素才继续说道:“那东西被我砸碎了……” 敖天一愣,这丫头把墨家的灵石砸碎了?!敖天揉了揉太阳穴,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你惹祸的功力倒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厉害了。” 看到敖天这幅模样,就想到了自己老爹,也是动不动就说她惹祸,夙素觉得自己很冤,不满地反驳道:“什么啊,要不是我砸了那块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石头,里面的紫金八卦盘怎么可能显露!” “你是说,灵石里面包裹着东西?还是八卦盘?!” 敖天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夙素却没在意,回道:“恩,和我家那面一模一样,就是我家那面是黄金色的,墨渊手里那面,是紫金色的。”夙素刚把吃剩下的鸡骨头放回芭蕉叶上,敖天已经将另一个鸡腿送到她手上,夙素习以为常地接过,继续吃起来,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敖叔叔每年都会来看她,不过大多数时候,他是不会去将军府的,他们就常常这样坐在树林里烤鸡吃,鸡腿都归她,其他的归敖叔叔。 嘴里咬着鸡腿,抬头便看到敖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夙素忽然想到她不是来问墨渊身份的么?怎么变成她自己一个劲的说,拍拍敖天的手,拉回他的注意力,夙素急道:“您先别急着想事情啊,我的问题您还没回答我呢,墨渊到底什么来头?” “他,来头不小。”夙素撇撇嘴,很是不满,她当然知道墨渊来头不小,要是无名小卒,她还不问了呢!看到夙素又用她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敖天终于没再逗她,沉声说道:“听你家的那些老头子提过‘华胥之墨’吗?” 夙素皱眉,想了想,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倏地站了起来,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腿差点掉下来,“是、是那个墨家?!” 第五十一章 墨少主来头不小啊!(下) 夙素皱眉,想了想,忽然倒吸一口凉气,倏地站了起来,手里吃了一半的鸡腿差点掉下来,“是、是那个墨家?!” 世间墨姓的人不少,墨家也不计其数,但是,能称为“华胥之墨”的,只有一个。她记得小时候听族长爷爷说起这个墨家的时候,都是一脸敬畏。 华胥氏是上古一族,后时代变迁,分成了几个分支,其中,“墨”之一族最为强盛,他们善占卜,能结阵,战力也极强,所以最后,华胥氏独余“墨”这一支。千年前,墨家与夙家也颇有渊源,但与夙家的入世不同,墨家的态度是出世,不管是诸国混战还是太平盛世,也不管风调雨顺,还是天灾连年,在墨家人眼中,这些都是天道循环,因此,即使他们有逆天改命的能力,也极少插手世间俗世,也因为这样,千百年过去了,夙氏一族越发兴盛,六国之内无人不识,而这个上古流传的墨家,却已经少有人知晓。但是那也只是对普通百姓而言,对于有家族传承的世家,却没有人敢遗忘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墨家,所以人都忌惮墨家的神秘力量。 夙素缓缓坐下,脑子里回忆着小时候那些零碎的记忆,对墨家的理解也就是传说一般的存在,夙素暗暗嘟囔,“族长爷爷说过,墨家以前还会偶尔出现在世人面前,但是自百年之前,就忽然完全避世而居,世人都难寻墨家的踪影,那现在墨家的少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脑中灵光一闪,夙素叫道:“因为那块破石头?” 敖天好笑,这世上,估计也只有这个丫头会叫那众人抢破头的灵石是破石头了吧。 看敖天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夙素眼眸一转,把凳子往敖天的位置挪了挪,嘿嘿笑道:“敖叔叔是不是还知道什么隐情?告诉我嘛,大不了,明天再送您两只烤鸡!”敖天瞟了她一眼,夙素又举起一根指头,说道:“外加一只烤鱼!” 看敖天似乎还是不为所动的样子,夙素皱着眉,委屈地说道:“不能更多了,我都没给我爹烤过这么多吃的。” 敖天叹了口气,这丫头果然永远都想着吃。敖天的眼光忽然扫过紧闭的大门,眼中划过一抹极快的流光,嘴角微微勾了勾,敖天说道:“上古流传,墨家供奉着一块灵石,传说墨家能得到那些神奇的力量,都来自于那颗灵石,只要的到灵石,就可以改天逆命。” “瞎说。”夙素可是一点都不信这些所谓传说,灵石里面那个紫金八卦盘,夙家也有一个差不多的,除了整天摆在祭祀的山洞里,也没看到有什么作用啊。 发现敖天停下来不说了,夙素赶紧讨好地笑道:“我不多嘴了,敖叔叔您说您说。” 也只有她敢在他说话的时候打断他的话了,熬夜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一百多年前,墨家曾经出过一个人,那人有一双诡异的蓝眸,似乎还获得了非常人的力量。墨家几位族长非常欢喜,多方栽培,谁想到,那人居然偷了墨家的灵石,逃了出去,然后消声觅迹再也没有出现过,墨家大乱,也因此避世而居。所以,当四十年前,再次出现一个蓝眸的墨家人,就能预见他悲惨的命运了。” “篮眸?墨姓?”夙素抓着敖天的衣袖,急道:“是姨父家那个墨叔么?” “是。” 墨叔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可漂亮了,小时候她最喜欢盯着看,一想到事情和墨叔有关,夙素就有些急切了,“敖叔叔你继续说继续说。” “当年的墨家那一代有三个孩子,墨渊的父亲墨遮,墨白,还有墨家的小女儿莫桑。墨白因为那特别的蓝眸,在墨家过得很凄惨,后来逃出了墨家,如果不是楼夕颜收留了他,他不是死在外面就是被捉拿回去,当时墨家的小妹墨桑,与二哥墨白感情深厚,她看不惯墨家的人情寡淡与冷漠孤傲,在墨白离开后,也跑了出来,莫桑虽然体弱不能习武,但是她的用毒之术却是非常高明,当年她就很对我师父鬼医的眼,可惜,墨家的人都孤傲,莫桑并不肯拜师父为师,师父也是因为之前错过了墨桑心有遗憾,之后才收青枫为徒的。墨桑出逃多年,后来定居在一个岛上,那个岛,就叫唤狼岛。至于其中细节,这个要墨家的人才会清楚了。” “原来如此。”如果这个岛之前是墨桑的,那么也难怪墨渊说这个岛是墨家的。 “等等!”夙素一脸怪异得盯着敖天,问道:“这么说,阿暖……不就是墨渊的……表妹?!” 脑子里闪过桑暖面色微红,微笑着叫一声“表哥”,墨渊一双黑眸盯着桑暖,轻轻叫一声“表妹”的画面,夙素忽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是不是,你自己问他就知道了。”说完,敖天抬手一挥,一记掌风冲向木门,门立刻被推开,一道墨色的身影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 “墨渊?!你什么时候来了……”夜色下,那人站在阴影里,看不清脸色,但是那副从容的模样,丝毫没有偷听别人说话的窘迫。 “就在你们讨论几个烤鸡几条鱼的时候。” 清冷的声音听在夙素耳力,怎么听怎么讽刺,好吧,是他们妄议他人之事在先,夙素有些心虚地回道:“那你怎么都不出声?” 墨渊难得地嗤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出声了,你就不问了?还是敖岛主就不说了?” 夙素被噎了一下,决定闭嘴。 可惜有人却是一贯的嚣张,敖天那低沉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回道:“不会。” 墨渊一人站在门外,夜风吹着他的墨色披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飘忽,夙素觉得,自己好像被一道目光紧紧地锁住了,这目光异于平时的清冷,让她动一下都困难,夙素试图打破这怪异的氛围,呵呵笑了一声,说道:“你吃烤鸡吗?” 墨渊真的将眼光转向桌上的烤鸡,只见那鲜嫩的芭蕉叶上,只剩下几根鸡骨头,肉渣都没剩下。夙素撇撇嘴,和墨渊这种人客套,实在是自取其辱。于是夙素决定乖乖地坐在敖叔叔身边,收拾吃剩的骨头,反正是敖叔叔露他的家底,和她没关系。 夙素心里还没得意完,墨渊那比平时更为冷淡地声音便响了起来,“你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夙素包芭蕉叶的手一顿,这么快就算账了?不等秋后吗?!夙素一脸苦相,敖天好笑地拍拍她的脑袋,说道:“去吧,他又不能吃了你。还有,记得明天的两只烤鸡和一条烤鱼。” 夙素鼻子里轻哼了一声,暗暗决定,明天她除了吃鸡腿,也要把鸡翅膀也吃光!不过那都是明天的事,此刻她只能认命地跟了出去。 敖天盯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之前见过墨渊两次,那时的他可不是现在这幅模样,淡得像是随时都会散去似的,水火不侵,完全不似在夙素面前这个样子,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想到墨渊背后的墨家,敖天的眉头越皱越紧。 跟在墨渊身后走了几步,夙素忍不住问道:“阿暖真的是你表妹?” 墨渊没理她,没否认就当做他承认了,夙素也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问道:“既然阿暖是你们的表妹,你们又知道灵石在这个岛上,为什么早不来,这时候来呢?” 墨渊终于停下了脚步,与她对面而立,在夙素清亮的眼眸注视下,墨渊倒是没敷衍她,“两个月前,墨家收到了来自唤狼岛的信笺,是小姑姑的亲笔信。小姑姑十六年前就去世了,至死也没有原谅墨家的无情,她临死前写那封信,只是想为自己的儿女留一个能保命的退路而已,因为她知道,灵石对墨家意味着什么,只要有灵石的消息,墨家可以接受任何条件。” 夙素觉得心里有些憋闷,小时候听族长爷爷说起“华胥之墨”的时候,只觉得好传奇,好神秘,曾经心里还挺崇拜的,可是听了敖叔叔所言,又听了墨渊说的话,想起第一眼见到墨渊时,那双如同死水般沉寂的眼睛,忽然对这个墨家厌恶了起来。像是想起什么,夙素问道:“你下午说,让我和你回一趟墨家,是因为灵石吗?” 夙素的敏锐,墨渊早已习以为常了,也不拐弯抹角,“墨家的典籍中,从未描述过圣物的形状,以前我们都以为,圣物就是那块灵石,从未想过,灵石之中,还暗藏玄机。那颗灵石千年不变,却在你手中碎裂,其中必有因果,所以,我想带你回一趟墨家。”墨家的圣物有特殊的灵气。当时在山洞里拿到石头的时候,他没有感觉到灵气,那时他也曾以为那个东西不是灵石,直到石头被夙素砸碎,浓郁的灵气从中溢出来,他才肯定,那块紫金八卦盘就是圣物。 她才不管什么因不因果呢,她注重的是结果!扬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夙素回道:“让我去,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有条件的。” 墨渊抬眼看她,夙素也不卖关子,坦白说道:“我要你全力助我,赢了澹台叶冽,我就和你去一趟墨家。” “这算要挟?”墨渊的眸色,本就深沉,夜色下,更是黑得让人看不透。 夙素不怕死地笑道:“很明显是的。”现在可是他有求于自己,就他们之间这点算不上交情的交情,不以此要挟难道和他讲理讲情啊! 夙素那副理所当然又无赖的样子,看得墨渊一时无语,夙素笑眯眯等着他妥协,墨渊别开眼,冷哼道:“你不是已经有了计策,还有敖岛主相助,哪里还需要我帮忙。” 夙素摇头,脸上调笑之色也淡了下来,低声说道:“澹台夜冽没有这么简单。”若是他这么好对付,又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封了将军,还怎么担得起“天纵奇材”四个字。对付这样的人,她一个人肯定不够,若之前只是希望墨渊能随便帮忙布个阵的话,在知道他的身份之后,她绝不可能放弃这么大的助力。华胥之墨的少主人,怎么可能只会布几个阵法而已,她可没忘记,那只赤隼,与墨渊传信之人,必在不远处。 她思考时,眼眸会直直地盯着一处,嘴角轻抿,墨渊发现,她不笑的时候,有一种让人移不开眼的能力,或许墨渊的眼神实在太过直白,夙素猛地抬眼回看他,忽然撞进那双盈满琥珀流光的清澈眼眸,墨渊觉得,胸口不太舒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于是,夙素就看到墨渊盯着她看了一会之后,皱起了眉头,然后……转身走了? 夙素盯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懵,回过神来,夙素叫道:“喂?你答不答应倒是说句话啊?” 前面的人像是没听见似的,越走越快,夙素咬咬牙,追了上去。墨渊推开门,夙素正准备跟上,墨渊忽然转过身,冷声说道:“你跟来做什么?” “我……”夙素轻咳一声,回道:“我回来收拾东西,不行吗?” “你不是住桑暖那里吗?这里怎么会有你的东西。” 下一刻,门在夙素的面前“砰”的一声关上了,若不是她没有跟得很近,这时候她的鼻子一定遭遇了,夙素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完好的鼻子,这人什么毛病,无缘无故砸什么门啊?还是说,他在生气?但是气什么呢?气她要挟他?仔细想了想墨渊刚才说的话,夙素眼睛倏地睁大……所以说,他是在生气她说自己住桑暖那? 夙素抚着额头,欲哭无泪,谁来告诉她,族长爷爷口中那个神秘庄严,世外高人似的墨家,怎么会有这么小心眼的少主?! ------题外话------ 没有(中),只有(下)~以后我都会少(中)的,你们别怕~虽然少主傲娇了一点,但是你们也别歧视他,说他没有存在感啊! 第五十二章 桑暖的决心 夙素回到桑暖的医舍时,天已经全黑的,医舍门前的灯笼还亮着,门也虚掩着,夙素轻轻推开,屋里没有人,后院隐隐透着光,不知道这门是桑暖特意给她留的还是如桑暖所说,这医舍的门是常年不锁的。进到屋内,夙素想了想,还是把门锁上了,才朝着内院走去。 那三间并排的小屋,其中两间住着秦家姐弟,还有一间的门大开着,里面点了灯。夙素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屋子不大,只看一眼就知道没人。和旁边两间的布局差不多,屋里也只有床和一张小茶几,床上铺好了被褥,床头放着一套浅蓝色的衣衫。 夙素走过去,轻轻展开看了看,那衣衫不似女子的罗裙那般繁复,但也不像她身上穿的这套短衫这么简陋。夙素刚刚才在墨渊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回来,现在看着手中布质柔软,简洁大方的衣服,不禁暗暗叹一声,还是阿暖细心,你真了解你表哥! 将衣服折好放回床头,夙素起身,朝桑暖的房间走去。房间的门关着,夙素轻轻敲了两下,桑暖轻柔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门没锁。” 夙素稍稍用了点力,门果然开了。桑暖正背对着她在收拾床铺,夙素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桑冷的人影,问道:“桑冷呢?他的毒解得如何了?” “那些蟾蜍的毒性霸道,一时间我也不知道如何解,所以就用我的血给他驱毒,可惜,我的血毒性也烈,以毒攻毒很是伤身,他身体里的毒现在已无大碍,就是身子还虚弱,需要好好调理,你都说你住我这里了,我也只能把他赶回去了。” 桑暖话里话外,都带着几分揶揄之意,不过和墨渊刚才摔门一比,实在不痛不痒。不过桑暖前面的话,还是引起了夙素的注意,“为何你的血会有剧毒?” 她记得二姨母说过,制毒之人,多少会受到毒物侵蚀,所以他们也会给自己炼制各种抗毒的药,最后血之中都会带有一些毒性,当然也比普通人更能抵御毒物,但是血中含有剧毒,这倒没听姨母提起过。 桑暖收拾好了床铺,朝着夙素走了过来,声音里带着几分自嘲,回道:“母亲去世得早,留给我的只有那些书,小时候被欺负怕了,就想着能长点本事保护自己和阿冷,但是当家的是不会让我习毒术的,所以只能偷偷在自己身上试了,久而久之,就百毒不侵了。怎么样?羡慕么?这可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呢。” 桑暖说到后面竟是笑了起来,夙素却越听越心酸,桑暖现在才多大,看起来都不到双十,那是从多小的时候开始使毒制毒?这其中若是一个不慎,她哪里还能活到今日,即使是死,怕也是死得极为痛苦吧。小时候的生活到底悲惨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她在一次次毒物侵蚀之下,还要一遍遍去试? 房间里只有桑暖一个人的笑声,夙素只是蹙着眉沉默地站着,最后桑暖终于也不笑了,房间里倏地安静了下来,夙素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桑暖却很快恢复了平时那温柔平静的样子。“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迎战澹台夜冽?能不能,晚两天?过两天桑冷的身体应该能恢复五六成。” 为什么要等桑冷?在各种权利纷扰交织的京城成长起来的夙素,瞬间明白过来,“你想让他借此机会立威?说实话,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并不适合逞强。阿暖,我知道,这个岛原来是属于你母亲的,你做这么多,是不是想帮桑冷把这个岛夺回来,拥立他做岛主?”她今晚听了墨渊的话,多少猜到几分桑暖的心思,她杀了那三个人,自然有报复这么多年来欺侮之仇,但是更多的,还是想借此机会夺权吧。 夙素问得很直白,桑暖嘴角的笑有些僵,却没回答她的话,夙素也不需要她回答,沉思了片刻,说道:“阿暖,之前杀人的事,不管你是如何和易当家说的,此事我都不会再插手,算是还了你一个人情,现在我还你第二个人情,这些话,我只说一次,听不听,在你。” 桑暖敛下了唇边的笑,看向夙素的眼神锐利了几分,带着探究,最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夙素的话。 “我夙氏一族兴盛千年,不管是名声还是兵力都足够开国立业,根本不需要屈居人下,但是夙家从未这么做过,只是择明主从之,辅助其治国,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桑暖摇了摇头,她确实不明白为什么。正如夙素所说,夙家的名声极好,手下强兵猛将无数,在乱世之中,常年混战,多少人自立为王,但是夙家依旧故我,择主从之,不仅她想不明白,相信天下间很多人都想不明白吧。 夙素只是坦然一笑,平静地说道:“夙家有家训‘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夙家虽然人才辈出,但是却从未出过治世之才,要开创盛世,并非人人可为,夙家正是知晓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做这样的选择。你应该明白,桑冷并非岛主的最佳人选,若我没有猜错,唤狼岛那几艘战船,也是当年你母亲留下的吧。如今唤狼岛沦落至此,就是庸者上的后果。” 桑暖脸色一沉,说道:“桑冷并不是庸者!” 夙素耸耸肩,笑道:“我没说他是庸者,我只是说,换狼岛还有更好的选择。” “我会助他的……” 在夙素那双清透的眼眸直视下,桑暖的声音越说越小,夙素叹了一口,反正都说了,不妨说透,至于最后如何选择,那就与她无关了,“你错了阿暖。你也说了,桑冷并不是庸者,那么他就有自己的想法,也许一开始,他并不想要那个位置,但是在那个位置上待久了,一切就变了。你不可能完全控制得住他身边的人,就像项二爷这种墙头草,或者出现其他的奸佞小人,你当如何?辅佐之臣并不是那么好做的,他想要做得更好,但他没有那个能力,他不是傀儡不可能一直听你的,慢慢的,一切就会脱离你的控制。你若真是为他好,应该一开始就把他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只有你坐上了那个位置,你才能真正的保护你想保护的人。桑暖,好好想清楚。” 这一次,桑暖没有找话来反驳她,看到她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夙素微微一笑,眼里的凌厉之色早已褪去,伸了伸腰,懒懒地说道:“这么快就亥时了,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早点睡,阿暖。” 夙素说完,便转身走了,走得潇洒,这一夜,相信她也睡得很安稳。只是与她相对的房间里,烛光一夜未灭。 这一夜确实是夙素这么多日子以来,睡得最好的一夜,之前在海上飘了大半个月,后来又窝在那小小的软榻上睡了几日,她全身的骨头都疼,好不容易睡在又软又暖和的床上,怎么不叫她心情舒畅。 换上了桑暖为她准备的新衣衫,夙素神清气爽的出门,门刚一拉开,夙素便看到门前那道清丽的身影,她眼底有些青黑,眼神却无比清亮。 夙素笑道:“阿暖,怎么这么早啊?” “夙素。”桑暖的声音有些沙哑。 “恩?”夙素心头跳了一下,桑暖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她的名字,而且她终于收起了平日里常常挂在脸上的温柔浅笑,或者是说,揭掉了那虚假的面具。夙素静静的等待她接下来的话。 “帮我。” 夙素愣了一下,没头没脑的,桑暖只说了两个字,坚定而诚恳。夙素笑了,手中的紫铜鳞扇转了个圈,轻轻拍在桑暖肩膀上,笑道:“这次,终于变成你欠我人情咯。” 落在肩膀上的力量很轻,但是落在心里的力道很重,桑暖知道,夙素这是答应了,只是这次她欠她的,不仅仅只是人情二字可以带过。 夙素和桑暖一起走进山洞的时候,敖天和易当家、项二爷都已经到了,不知道为什么,墨渊并没有出现。 之前不知道易当家和敖叔叔聊了什么,敖叔叔的脸色不太好看,不过在他看到夙素穿了一身浅蓝的新衫,整个人都鲜亮了起来之后,眼中的冷色终于褪了些。 敖天和易当家并排坐在主位上,夙素自然的站在桑暖身旁。 项二爷看到因为夙素的出现,敖天的脸色好了些,才继续说道:“既然要战,这战旗,是挂唤狼岛的呢?还是聚灵岛的?”眼光扫过夙素,接着又小声说道:“还是挂……夙……” “当然挂唤狼岛的旗。”夙素没等他把话说完,接着说道:“这里是唤狼岛的地盘,澹台夜冽挑衅攻打的也是唤狼岛,自然是挂唤狼岛的旗才对。其实算起来,澹台夜冽也只是小辈,有我和阿暖带领唤狼岛和聚灵岛的兄弟们迎战就够了,易当家只需和敖叔叔端坐后方观战便是。” “夙素,你这是什么意思?”易当家越听越不对味,她这是要他交出那群手下,夺他的权啊! 夙素把玩着手里的紫铜鳞扇,笑道:“没什么意思啊,江山代有才人出,易当家应该欣慰才是。” 易猛怒道:“你这是要站在她那边?”当年他在那个姓墨的女人手下苦苦挣扎,好不容易等她死了,杀了她其他的面首,夺了这唤狼岛,若不是想到桑冷和桑暖身体里留着墨家的血,怕下手杀了他们引来墨家不快,他又岂会留下他们。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那个女人的女儿居然还想虎口夺食?!他绝对不会让唤狼岛再次姓“墨”! 夙素冷笑一声,说道:“易当家说得哪里话,与我夙素结拜的,是桑暖,桑暖既是我姐姐,我自然助的就是她,敖叔叔是来帮我的,助的自然也是她,至于墨少主……我想不用我说,易当家也应该知道,他会助谁了?”夙素说得极为嚣张,她就是要让这洞里的所有海盗都看到听到,桑暖背后站着的人是谁。不然以桑暖在海盗窝的地位,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会听桑暖的调派,只要他们跟着桑暖迎战,以桑暖的能力和手段,自然能驯服这群海盗。 “你!”果然夙素此话一出,易当家立刻气得猛拍桌子,那实木的茶几立刻碎裂来开。坐在旁边的敖天随手一捞,桌上被震裂的茶杯竟然被敖天端在手里,水不仅一滴都没有洒出来,就连那裂缝里,也没有一丝水渗出。 项二爷看的双目圆瞪,劈裂一张桌子看起来很厉害,实际上有点力气的人都能做到,但是这要多强的内力,才能将水牢牢锁着掌心的茶杯里……项二爷看向敖天的眼神越发惊惧。 “当家的何必动怒?”就在气氛僵到一触即发的时刻,桑暖那特有的清润嗓音在洞内响了起来,“不管素素助的是谁,帮的还不是唤狼岛,现在大敌当前,我们应该全力抵御强敌,这样才能保住唤狼岛,保住这么多兄弟的性命。” 项二爷眼珠一转,赶紧迎上前去,压住易当家又要举起的手,急道:“是啊是啊,当家的,这是好事,我们唤狼岛派出两位千金出战,可算给澹台夜冽面子了。” 项二爷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易当家猛使眼色,此时的情势对他们很不利,敖天的武功深不可测,不知道什么时候惹他不快,一抬手就是要命的。而桑暖现在摆明就是借夙素之势,以夺人心,但是海盗是什么人啊?强者为尊,夙素能一直待在唤狼岛吗?!她一走,桑暖又没有武功,到时还不是当家的说了算!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默契真的那么好,在项二爷眼神安抚之下,易当家居然真的安静的坐了下来。 “姐姐要战,怎能没有我的份!”山洞里刚刚陷入沉静,一道冰冷的男声在洞口响起,桑冷脸色依旧苍白,但是手中那柄双头银枪却是熠熠生辉。待走到几人面前时,那神色冷傲的人瞬间变成了呆愣的模样,盯着易当家身边的敖天,怔怔地叫道:“师……师父!” 师父?他叫谁?夙素看了看敖天,立刻懂了!原来那个拿着一根木棍教了别人一套功夫,却连兵器都不告诉人家一声的不靠谱师父,就是敖叔叔?!说起来,这确实很像敖叔叔会做的事…… 桑冷终日冷酷的模样,不会也是学的敖叔叔吧?! 可怜的桑冷…… ------题外话------ 少主昨夜太傲娇,今日关一天黑屋不许出来~另外,祝大家双十一快乐,过了12点就可以开抢啦~ 第五十三章 要战便战 第五十三章要战便战 “谁是你师父?” 敖天微微抬眼,目光扫过桑冷,那冰冷的声音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太好,桑冷脸色一僵,神情有些慌乱,立刻摇头回道:“对不起,前辈,是晚辈失言。” 看他还算识趣,敖天也没真的动怒,回想一下,十年前,他确实闯过唤狼岛外的迷雾,当时第一次进入,着实迷了方向,被困了三天后,终于有了些头绪,也就在那时,他看到了一个小男孩,独自一人撑着一只小船,出现在他面前,那时小男孩满身的伤痕,脸颊上也淤青一片,那双小狼一样的眼睛戒备地盯着他,顿时引起了他的兴趣。 虽然他当时也没给男孩好脸色看,男孩却还是将他带出了迷雾,若非当年细细记下男孩所走的路径,这次他也不能这么轻松的进入唤狼岛。当时一时兴起,看那个孩子还算顺眼,就教了他一套枪法,想不到十年过去了,他竟能一眼认出自己来。 敖天看了桑冷手中握着的双头枪,微微点了点头,眼中的冷色也缓了缓,轻哼道:“还算聪明,用对了武器。” 桑冷心里惭愧不已,双头枪并不是他想到的,若不是夙素提醒,他到现在还在用着原来那柄枪,桑冷不想欺骗自己尊敬的长者,连忙解释道:“前辈,其实……” “桑冷当然聪明啦。”桑冷话还没说完,夙素已经抢先一步走到敖天身边,夸奖道:“而且枪法耍得精妙绝伦,我之前看到的时候就在想,是哪位高人传授的,原来是敖叔叔,您这回可收了一个好徒弟。” 那丫头又悄悄地扯他的衣袖,敖天哪里会不知道她的意思,微微一动,拉回衣袖,敖天警告地看了夙素一眼,但是却没有再否认桑冷是他的徒弟。 看到夙素说自己是前辈的徒弟,前辈并没有生气,桑冷心中一喜。 这些年阿冷虽然不说,桑暖一直知道,阿冷心里有多崇拜那只有一面之缘的师父。此刻只要敖天不对他冷颜以待,这小子怕已经高兴坏了吧。桑暖看着阿冷那暗暗激动的模样,不由的轻叹了一声,这次,她怕是又欠了夙素一个人情了,别人没看出来,她就站在夙素身边,怎么会没看到夙素那些小动作。敖天对夙素,真可以算是有求必应,能有人这样疼宠着长大,想必,是很幸福的吧。 桑冷心喜,易当家却越发不安了,若是让这姐弟俩攀上聚灵岛,那可真是大大不妙。 山洞里,众人心思各异,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隼鸣声响了起来,时高时低,听起来像是在示警。同时,一个黑衣男子从洞外疾步而来,那人身法极快,只一个眨眼间,那人已经来到敖天身后。只见他抱拳行了一个礼后,便上前一步,走到敖天身侧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快速退了下去,动作快得仿佛没有出现过一般。 外面的隼鸣一声高过一声,敖天在听了那黑衣人的话以后,脸色虽然没什么变化,但那双让人心颤的冷眸却越发的冷厉了。 项二爷坐不住了,急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赤隼这般鸣叫,只怕不是好事,夙素丢下一句话,人已经跑出了洞外。 夙素站在山洞口,抬头便能看到一只赤隼墨黑的身影在天空中盘旋,一圈又一圈,鸣叫声始终没有停下,夙素心头一紧,能让赤隼这般长鸣的,到底是什么事? 夙素心里忧虑,脚步却没有停滞,向着赤隼的方向跑去,不一会便跑到了海边。这时夙素才看清,赤隼盘旋的地方,居然是那片迷雾之前,似乎里面有什么恐怖的东西,正要向他们冲过来。 因为赤隼诡异的鸣叫,海边也聚满了人,一百多个海盗在海滩上,奇怪的看着天空中躁动的鸟,面面相觑。 夙素快步走了过去,在最靠近海滩的一块礁石上,夙素看到了那道熟悉的墨色身影。 在墨渊身边站定,夙素盯着赤隼盘旋的地方,问道:“它怎么了?” 不同于赤隼给人焦躁的感觉,墨渊还是那副淡定的样子,夙素似乎还能听到那淡漠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兴味,“有人大概等不及了。” 什么?夙素莫名其妙,不过并不需要她问,因为下一刻,眼前的景象已经告诉她,墨渊话里的意思。 浓雾之中,有什么东西缓缓行来,似一把剪刀,撕开了那白雾缭绕的帷幔,一艘巨大的战船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那船身通体猩红,粗壮的船桅上,高高飘扬着一面血红色的旗帜,旗帜中央,墨色的澹台二字格外刺眼,让人惊恐的是,那艘大船之后,呈大字型排开数艘战船,在重重迷雾之下,看不清具体有多少艘,只看到那一面面血红的旗帜,在白雾中飘扬,就像是一只只巨兽隐藏在迷雾间,随时都会向你扑咬过来。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澹台夜冽摆出这浩大的声势,不仅海滩上的海盗惊恐地往后退,就连后来赶到的易当家,也惊得呼吸都乱了节拍,此刻的他终于不再纠结谁迎战之事了,与眼前这只海中蛟龙对战,必死无疑。 为首的巨大战船,也只是刚刚驶出迷雾,在距离海滩百丈之外便停了下来。宽大的甲板上,站着一个身着盔甲,器宇轩昂的男人,他就那样站在船头之上,静静地看着海滩的方向,像是在等着什么。 夙素看着澹台夜冽身旁的旗语官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旗帜,只重复一个字“战”! 夙素眼眸微眯,盯着那不断挥舞的旗帜,胸中竟隐隐的泛起久违的兴奋,“不,他不是等不及,他是亲自来叫阵的。” 澹台夜冽选择了他和她都最熟悉的方式来向她宣战,敌方叫阵,若无人敢应,那便是未战先败了,夙素傲然一笑,只见她忽然轻踏一脚礁石借力,身体就像离弦之箭,猛地跃出二三十丈外,脚尖划过浪花,正当众人以为她力竭,要摔下之时,她反而一个云梯直上,跃上聚灵岛停靠在海边,离那巨大战船最近的一艘大船上。 海滩上的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这轻功太过骇人,众人只看到那个原本还站在礁石上的人,几个呼吸间,竟已站上了船头,那道浅蓝色的身影,便那样孤身一人,与那巨大战船遥遥相对。 敖天眼中带着淡淡的骄傲之色,只轻轻抬手,十几道黑影同时朝着那墨色大船跃去,也是几个起落之间,便稳稳地落在夙素身后。 墨渊也安静地看着船头上的那人,如果说,之前的她,像春日里鲜嫩青翠的新笋,生机勃勃,那么此刻站在甲板上的她,便是笔直通幽的劲竹,韧而不屈。即使对面的战队带着磅礴之气向她压来,竟也丝毫不怯。 那个人,只这样站在碧海蓝图之间,便是风景。 站在战船上的澹台夜冽,视线也同样落在那抹天蓝的身影之上,从她跃上船头迎战之时,他那久未遇到对手,无聊了很久的心居然砰砰的跳得厉害,澹台夜冽微微一笑,“夙小姐别来无恙。” 夙素皱眉,她与他相隔数十丈,海风之下,他的声音竟然能这般清楚的传到耳里,可见他内力颇深,深知自己的内力拼不过他,夙素不想与他多说废话,将气息汇聚之丹田,夙素扬声回道:“你应该不是来和我聊天的吧,有话直说吧。” “你我祖辈相识多年,说起来我们之间也算世交,夜冽只是想请夙小姐到燎越游玩几日而已,夙小姐何必如此?你现在孤身在外,若是强出头,只怕输得太难看,丢了长辈们的面子,还不如早早……”那边的人显然不想有话直说,传到耳里的话实在怎么听怎么不入耳。 夙素嗤笑一声,清亮的声音大声回道:“澹台夜冽,你无需激我,要战便战!” “爽快!”澹台夜冽笑了起来,似乎很高兴听到夙素这句话,“我给你一日时间准备,一日后,午时,我们再战。若是我输了,我立刻离开,从此不再踏入唤狼岛的范围之内,但若是你输了,就请你随我到燎越小住一段日子,对了,还有墨少主,到时也请把灵石交出来吧。” 他倒是会算计,输了本来就应该退兵,赢了还能提这么多条件,不过多说无益,若是她输了,就算她不愿意,只怕也是会被抓到燎越的。夙素朗声回道:“你约战的是我,若是我输了,我可以和你去燎越,但是灵石是墨家的,不管我输还是赢,都不会把灵石给……” 夙素话音未落,一道清冽的男声骤然响起,“澹台夜冽,你若能赢了她,灵石便给你。” 墨渊站在岸上,离他们并不近,但那熟悉的声音,竟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夙素惊讶地回头看去,那人还是如之前一样,站在礁石上,肩膀上停着赤隼,就像是她第一次看到他时候的样子,但又好像,并不一样。 墨渊此言一出,不仅夙素惊讶,所有知道灵石内情的人,都心惊不已。 海滩上站了数百人,但是那个人,就是有本事让人一眼就看到他。澹台夜冽盯着那道墨色的人影,拳头紧了紧,冷声道:“一言为定。” 留下一句话,澹台夜冽便消失在船头,那大字排开的战船也在瞬息之间,隐没在迷雾之中。 直到那凌厉的气势消散,众海盗这才敢松一口气,夙素也快步跑了回来,刚在墨渊身边站定,夙素立刻急道:“墨渊,灵石对你们墨家不是很重要吗?若是最后输了,难道你真的要把灵石给夜冽?那你怎么向墨家交代?”按照敖叔叔的说法,这可是墨家找了近百年的东西,重要程度可想而知,现在在她心里,墨家那些长辈一个个都是冷漠无情的,她可不想因为自己连累墨渊。 因为跑得急,夙素露在面具外的耳际有些红,墨渊低头看着她,久久,那微凉的声音才淡淡地回道:“有我在,你怎么会输。” “……” 好吧,她不应该小看墨少主的,是她的错,托澹台夜冽的福,她不用担心墨渊不尽心尽力帮她了。 看了一眼围在周围一脸惊魂未定的海盗,夙素摇摇头,只有一天时间准备,真的够吗? ------题外话------ 对不起大家,我今天眼睛有些疼,今天少了几百字,明天补上,错别字可能有点多,一会再改,抱歉了。 第五十四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上) 早已退回迷雾中的大船甲板上,一个少年靠着桅杆,一身华贵的紫衣,面容隽秀,和澹台夜冽有三分相似。年纪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因为嗓音刚开始变声,声音听起来虽有些刺耳,但那话语间的亢奋还是能让人听得真切,“真想不到,夙家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居然没给宠成废物,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想到那个女人飞身跃上船头的漂亮身手,还有说“要战便战”时隔着老远也能感觉到的凛冽杀气,少年眼中满是兴奋,笑道:“这小猫还挺凶,就是不知道,爪子利不利。本来还以为这趟挺无聊,不愧是四哥,我第一次这么期待明天快点到来!” 站在他身边,看起来心情也很不错的澹台夜冽轻笑一声,回道:“是小猫还是小豹子,很快就知道。” 少年看到澹台夜冽眼中对那女子毫不掩饰的兴趣,嘿嘿笑道:“四哥,你对夙家的女儿这般感兴趣,是不是因为她长得很美啊?” 美吗?谁知道。澹台夜冽仔细回想一下那人的面容,除了冷硬的紫铜面具,还有不时带着轻笑的唇角,他还真的说不出,她具体长什么样,不过在他心中,这有什么重要的,再美的美人他都见过,一样乏味得很。 看到澹台夜冽笑而不语,少年以为他是陶醉在美人的姿容上,随即附和道:“看来,是真的美,不然那墨家的少主也不会为了她连灵石都压上。”少年真的很好奇,好想看看她美到什么程度,竟能让四哥和那墨家少主如此上心。 想到墨家少主,少年有些忧虑,小声说道:“不过,四哥,那墨家如此神秘,出来前,大哥多次嘱咐,若是遇上墨家的人,能避则避,这次和他们直接对上,怕不好对付吧。” 少年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只看到澹台夜冽的脸色变得有些冷,立刻呵呵一笑,继续说道:“一直听说墨家如何如何厉害,这次倒是托了四哥的福,终于能见识一下了,不过那墨渊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肯定还是我四哥厉害。” 少年一副献媚的样子,澹台夜冽抬手在他脑袋上用力拍了一下,哼道:“我不是大哥,不用在我面前卖乖。”澹台浮生是他三叔的小儿子,因为年纪小,嘴甜,很得家里人宠爱。不过这小子年纪不大,胆子却不小,越是危险的地方,他越是感兴趣,这点很让澹台夜冽喜欢。就像这次,即使家里人都不怎么同意,他还是把浮生带了出来。 澹台浮生抬手揉着被拍得很疼的脑袋,却不敢出声,家里这么多哥哥,其实他最怕的就是四哥,他的心思,你永远都猜不出来,而且还难以取悦。不过他最喜欢的也是四哥,四哥生性洒脱,他想要的,便是要,他不想要的,谁也逼不了他! 看到澹台夜冽的脸色好像好一些了,澹台浮生又凑上前去,笑道:“四哥,不是说兵贵神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更容易取胜,你真的要等到明日午时等他们准备好了才进攻吗?” “说了明日午时,自然是午时,岂能言而无信!不过……”澹台夜冽薄唇微勾,眼中的邪气看得一旁守卫的将士浑身一抖,“若是没有惊喜送给夙大小姐,相信她会失望的。” “什么惊喜?”澹台浮生眼前一亮,急道:“说给我听听啊!四哥!四哥!” 可惜澹台夜冽已经转身进了船舱,而他的房间,没有得到同意,是谁都不能进入的,即使是身为弟弟的澹台浮生也不可以。 澹台浮生在门口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也只能悻悻然离开。 海滩上,很多海盗都没从刚才那震撼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虽然他们也是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对杀人和血腥早已麻木,但是却是第一次直面这样气势凛冽,声势浩大的门前叫阵,在那支庞大的战队面前,只觉得自己就像是蝼蚁,除了匍匐便毫无退路,那样强势的威压,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的颤栗还有心中不尽的恐惧。 数百人的海岸上,竟无人说话,静得只剩下海浪拍打礁石和沙滩的哗啦声。 “敖七,敖十三。” 敖天平稳又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这才将一群人稍稍震醒了些,两个墨黑的身影也迅速地来到敖天面前。 “带来的人,都由你们两个带领。接下来几日,你们就跟着素素,她说什么都倾力配合,这是任务。” “是。” 敖天声音不大,说得很平静,两个男子脸色也没有什么变化,回答得也很干脆。夙素在听到任务两个字的时候,眉头却是紧紧地拧在一起。她听过聚灵岛的规矩,只要是任务,若是完不成,那只有一条路——死。 夙素想和敖天说什么,最后却是咬了咬唇,咽了回去。将领出战前,也是要立军令状的,没有退路才会更加勇往直前,而战争上,勇气有时候和运气一样重要。敖叔叔把他们的命,交到了自己的手里,让他们活下去,打赢这场仗,是自己给自己下的军令状! 如果说,之前这一仗在夙素心中,只是与澹台夜冽的一场争斗,一场比试,那么从这一刻起,便不是了,这是她人生中,第一场战斗,一场需要撒上热血、倾尽全力没有退路的战斗。 墨渊微微皱眉,看向身边这人,她身上忽然涌起一股气势,凌厉而躁动,与平日的她都不相同,不过也只是瞬间,这人又恢复了平时有些懒散的模样,就好像刚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敖天已经将人交给了夙素,这次易当家没有任何顾虑,立刻说道:“你们也听从桑暖的吩咐,全力御敌。”看过燎越水师的威力,他已经可以肯定,出去迎战的后果,就是死。既然桑暖想死,那他就成全她好了。 海滩上的海盗面面相觑,心里又惊又怒,当家的这是什么意思,让桑暖带领他们?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 桑暖却不管那些人的反应,只朗声说道:“马叔,你带二十个人,去查看能用的船还有几艘,船只的情况如何,弹药还剩下多少。肖霖,你带二十人,清点一下岛内的兵器还有多少,能饮用的水还剩下多少。” 说完这些,桑暖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冷冷地扫过那群显然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海盗,冷声说道:“不想死的人,一个时辰后,到溶洞等我的吩咐。” 这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一般的桑暖,看得海盗目瞪口呆,看向她的眼神都有些复杂,夙素站在一旁,微笑的看着,什么也没说,这是桑暖自己的战斗。 “是,大小姐。”最先回应的,是那个叫马叔的男人,说不出具体多大年纪,他脸上布满了褶子,按说年纪应该不小,但是那笔直的脊梁和沉稳响亮的声音,又像是年纪不大的样子。他那一声大小姐,显然表示了他已经站在桑暖这边,或许说,他一直都是桑暖手下的人,只是此刻光明正大的站在桑暖身后而已。 “是。”那叫肖霖的男子看了看易当家的方向,似乎有所顾虑,不过对于桑暖的吩咐,倒是没有推脱,立刻清点人手。 看到海盗那边已经开始动起来了,夙素微微侧头,问身后的人:“船只和人员的情况,你们应该都很清楚吧。” 敖七低声回道:“清楚。” 夙素点头,若是连这些基本情况都不掌握,敖叔叔也不会把这两个人安排给自己,“那就行,你们跟我来。” “是。” 夙素扬声叫道:“阿暖,桑冷,墨渊,我们去医舍。” 桑冷和桑暖点头,走向夙素,四人一起朝着医舍的方向走去。 易当家和项二爷对看一眼,也想跟过去,他们虽然不想去送死,却也不想被蒙在鼓里。两人脚步刚动,只觉得肩膀上忽然一痛,敖天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岛上的茶还不错,你们俩陪我过去喝杯茶吧。” 项二爷扶住肩膀,连忙说道:“求之不得!请、请!” 敖天轻哼一声,松开手,朝前走去。易猛心有不甘,奈何自己技不如人,只能默默地跟在敖天身后往山洞走去。 四人走到医舍前,桑暖对旁边的两个海盗说道:“你们两个,去把沙盘拿到医舍来。” “是。”两人连忙点头,刚才在海滩上的一幕他们都看到了,这女人可不再是平时那副温吞模样了。 几人进了医舍,夙素反手将门关上,敖七和敖十三沉默地站在夙素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几人坐定,夙素也没多客套,直接问道:“墨渊,你在外面,还有多少人接应?” “三艘船,八十人。离此地三十里海路,每条船上有十六个炮台,弹药充足。”墨渊嗓音低声,不紧不慢的把夙素问的和没问的都一并说了。 “这么近?”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毫无遮挡,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十里以内的事物,夙素很惊讶,“难道不怕被燎越战船发现?” “墨家的船,若不想让人发现,便不会有人能发现。” “……” 得!算她白问了,人家墨家就是这样神秘莫测,无所不能! 夙素转向桑暖,问道:“阿暖,你能说说,你和澹台夜冽是怎么认识的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这些人里面,和澹台夜冽接触最多的,应该是你,若是我们能对他有所了解,说不定多少可以猜出一些他的行事风格,战斗布局。” 桑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在顾虑着什么,夙素想了想,小声问道:“阿暖,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桑暖又沉默了一会,等抬头看向夙素的时候,眉间的顾虑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眼眸微亮,脸上还隐隐带着冷傲之色,朗声说道:“没什么隐情。灵石在唤狼岛的消息,是我传递出去的,我不仅告诉了墨家,也告诉了澹台家。” “姐?”这话一说完,其他的人还没什么反应,桑冷却是一脸惊愕,不敢置信地盯着桑暖,这么说,唤狼岛上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姐姐引来的? 桑暖既没有看向桑冷,也没再看夙素,目光冷然地注视着窗外,声音清亮又犀利,“我和阿冷都已年过十八,我等得足够久了,所以不想再等,我从来不相信,墨家会帮我们,从母亲留下的手记里,我就见识过墨家的冷酷,所以,我才选择与澹台家谈交易,他们助我杀了姓易的,夺回唤狼岛,我帮他们找灵石。但是我也怕澹台家不守信用,所以,我把灵石的消息告诉了墨家。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让他们互相牵。岛上越乱,越利于我除掉想除掉的人。本来我的计划是,杀了吴亩和易武,在岛上制造混乱,然后借机带澹台夜冽和墨渊进密林,让他们自己找灵石,他们俩不管谁找到了,都必定有一番争夺,到时唤狼岛一定会被卷入其中,我只需把我的人和船从礁石滩那边带走,等他们打完了,再回来收拾残局便可。不过……” 说道这里,桑暖忽然停了下来,眸光一转看向夙素,微微一笑,“这一切的计划,都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改变了。” “我?”夙素莫名其妙,她不记得自己刚出现的时候做了什么就让桑暖这般笃定。 夙素不知道自己哪里入了桑暖的眼,桑暖却很清楚的记得第一次看到这个人将手中的刀扔向吴亩的时候,自己心中的那丝震动,虽然一开始,她不能肯定这个人的身份,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出现了一个不应该在计划中出现的人物,那么一切自然就不一样了。 夙素此刻正在暗暗腹诽桑暖,她只是让桑暖说说澹台夜冽这个人,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件事的始末说得这么清楚,连不信任墨家,算计墨渊也毫不避讳。夙素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墨渊,墨渊平静的听着桑暖说这些话,眼中情绪没有那么一丝波动,不知道是不在乎阿暖做了什么,还是,根本一开始就知道阿暖的计划,夙素不得不承认,这墨家的人,真的一个比一个难琢磨。 想到那日在密林中,桑暖的种种,并没有什么异常,夙素问道:“阿暖,其实你也不知道灵石在哪里对吗?” “我确实不知道,母亲的手记里只说,灵石在密林深处,但是这十几年来,我几乎找遍了整个密林,却毫无所获。我想,有些东西,真的讲究机缘,灵石应该还是被墨少主拿到了吧。”并非她不想要灵石,能让墨家寻找百年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只可惜,在找了这么多年无果之后,她就知道,这东西和她没有缘分,强求无益。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明日午时,燎越便要攻进来了。在迷雾里,仍然能保持队形,不管是出现还是消失,都无声无息,若是在海上对战,我们必输无疑。”越说桑冷越觉得这场仗难打,看向夙素的眼神也急切了些,“明天,你到底想怎么打?” 夙素脸上没有半分焦急之色,似笑非笑地看向身旁不动如山的人,问道:“墨少主,你说,我们怎么打?” ------题外话------ 今天先这样吧,补够昨天少的几百字了~ 第五十五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下) 夙素脸上没有半分焦急之色,似笑非笑地看向身旁不动如山的人,问道:“墨少主,你说,我们怎么打?” 那人微微侧过身子,竟也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问我?” 夙素撇撇嘴,回道:“不是你说,有你在,不会输的吗?” 墨渊修长的食指轻轻摩挲着下巴,看着夙素的眼眸越发深邃,“你的意思是,你应下的战,我来帮你打?” 呃……夙素觉得自己又被墨渊戳了一下,暗暗磨牙,“墨少主无所不能嘛,我就是想见识一下。” 墨渊微微点头,在听到那熟悉的磨牙声后,又笑了,“你若真想,我倒是可以让你见识一下。” “两位,要不要我去给你们沏杯茶,让你们慢慢聊?”桑暖温柔的嗓音比平时还要轻柔,柔得都快滴出水了,墨渊一副这提议挺不错的样子,夙素却没有这么不要脸,请咳一声,连忙回道:“不用了。” 这时,门外传出轻轻地叩门声,敖七身形一动,已来到门边。打开房门,一名年轻男子看到一脸冷峻的敖七站在门后,惊得退后了一步,小声地对着屋里叫道:“暖姐,沙盘拿来了。” “进来吧。”桑暖说话了,敖七微侧过身,两个男子才小心翼翼的扛着沙盘走了进来。 桑暖指了指以前用来和桑冷对弈时用的小桌子,两人机灵的把沙盘放好,立刻退了出去。这时,门外又来了两个人,居然是半个时辰前去清点船只和人数的马叔、肖霖二人。 “大小姐。” “小姐。” 两人进到屋内,对桑暖的态度甚为恭敬。马叔先开口说道:“岛上还有战船六艘,其中十二门炮台的四艘,八门炮台的两艘,弹药一共四千九百枚,没有炮台的大船五艘,大渔船两艘,还有一些近海打渔的小渔船。” 马叔说完,肖霖也接着回道:“岛上能参战的有三百八十人,每人都有自己的武器,存放兵器的地方,还有大刀六十五把,匕首四十六把,弓九十三把,箭两百一十捆,其他兵刃二十六把。岛上蓄水池还有十二池是满的,大约还够半月饮用。” 夙素微微挑眉,这才小半个时辰吧,就清点的这么快这么清楚,夙素想起刚才桑暖说,原计划中就是要带走一批人和船只,这两人应该在其中吧。 两人汇报完,站在一旁,等着桑暖接下来的吩咐,夙素忽然问道:“马叔,小船具体有多少只?” 马叔看了桑暖一眼,看她轻点了下头,立刻回道:“能用的有十四只。” 夙素听完点点头,没再说话,桑暖看她似乎在想什么,便对着等在一旁的两人说道:“我知道了,你们都去山洞里等我吧” “是。”两人转身离开,并将门口掩上。 听了那两人汇报的情况,夙素走到沙盘前,一边看着地形图,一边说道:“敖七,你具体说一下船只和弹药以及人员的情况。” “七艘船,每船十二炮台,六千弹药,一百二十二人可用,其中五十二人善海战,七十人善刺杀。” 不愧是敖叔叔身边的人,真的想让他们多说几个字都很难,夙素回想了一下,问道:“我这两天看到的,都是善海战的是吗?” 敖七点头,“是,善刺杀者已隐秘在岛中各处。” 敖七说完,桑暖还能维持脸上的平静,桑冷的脸色变得很奇怪,一副既崇拜又不甘心的样子。 桑暖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着实难受,夙素说的没错,庸者上的后果,就是唤狼岛变成了今日这般不堪的模样,若是敖天想要灭杀他们,都不需要燎越出手,唤狼岛已经不存在了。 两姐弟的表情都不太好,夙素决定,还是赶快进入正题比较好!“以今日澹台夜冽亮出来的阵势看,我们现有的船只和人加起来,也很难和他们在海上一较高下,所以,我们只能选择在岛上迎战。一般的战船,炮台大概能打出一百丈左右,燎越的精锐之师,或许能达到一百二十丈,就算他们把船停在岸边向岛上开火,也就能炸毁一下木屋和海边的树木,影响不到密林,所以燎越要赢的话,他们最后还是要攻上来的。到时我们在利用密林的优势加以回击。” 夙素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沙盘边的小旗插在密林的位置。 “能这么远吗?” 夙素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向桑冷,只见他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自己,说道:“岛上的战船,炮台只能打出六十丈。” 夙素惊讶,只有六十丈?转念一下,如果这些船都是墨桑留下的话,那也是二十年前的船了,那些炮台和弹药就算进行护养,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夙素默默的看向墨渊,墨家的船,不会……也不行吧。 墨渊淡淡地丢出一句话:“墨家的船,能打出一百五十丈。” 一百五十丈?别说桑暖姐弟,就是夙素听了都心惊不已,夙家的火药房这些年不懈地努力,也只制出了一百二十丈的炮,墨家却已经有了能打出一百五十丈的炮台?连燎越都不能匹敌吧,按理说,墨家避世而居,又不喜争斗,怎么会去造这般强悍的战船?夙素猜想,墨家应该是为了防御,也就是说,墨家现在的隐居之处,有可能……也在海上? 夙素那双大眼睛又开始盯着墨渊,心里各种猜测,看她眼睛里闪过越来越亮的光芒,墨渊眼中划过淡淡的笑意,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人,终于说话了,“你已经完全放弃海上作战了吗?如果你需要,岛前的浓雾,虽然我不能帮你完全散近,但让它变得稀薄,可以视物,我还是能做到的。” 夙素听完,盯着墨渊的眼睛睁得更大了,“真的假的?” 墨渊瞥了她一眼,夙素在那双黑眸中看到了不怎么愉快的光芒,连忙说道:“我倒不希望雾散,最好雾能够更浓一些,越浓越好!” 越浓越好?墨渊微微挑眉,桑冷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燎越水师对迷雾的路径已是非常熟悉,完全起不来阻隔作用,我们就算冲进迷雾里,也不会是他们的对手,迷雾反而成了燎越水师的一面屏障,我们根本看不清燎越船只到底隐藏在哪。” 夙素摇摇头,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狡诈,“对于我们来说,优势只有两点,一是密林,二就是迷雾,它们的最大特点就是适合藏匿。如果眼前有一大片浓重的白雾做掩饰,我们又有着一批如此优秀的刺客,难道,不是偷袭的最好时机吗?” 偷袭?三人默默的看着夙素,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夙素看向桑暖,问道:“阿暖,你现在还需要隐藏自己的用毒之术吗?” 桑暖冷哼一声,回道:“都已经撕破脸了,自然没什么好避讳的,当年母亲也是靠着毒控制整个唤狼岛,我虽然比不上母亲,却也自信降得住他们。” 夙素点头,声音里都透着兴奋,手中的小旗帜也一根根插在了沙盘中那代表迷雾的层层白沙之上,“燎越虽然已经对迷雾的路径十分熟悉,但是在迷雾中行进的速度一定不快。我们有十四条小船,有时候小船可比大船好用多了,阿暖,你找二十八个最熟悉迷路路径的人给我,我再在每条小船上安排四个刺客,今晚就让他们在迷雾里埋伏,明日一旦燎越的船经过那片区域,就让他们靠近战船,能刺杀的就刺杀,来不及就用毒!” “……”三个暗暗叹息,果然是兵不厌诈吗?夙素估计都没发现自己说到偷袭时,眼睛的光亮得有些过分。 “桑暖,你调派两艘唤狼岛的船,还有一百人给我,我打算用聚灵岛的七艘战船五十人,加上你的两艘战船一百人,正面对敌。墨家的战船射程远,墨渊,你让他们在外面接应,有迷雾阻挡,燎越的人未必知道迷雾外有多少船,也让他们尝一尝腹背受敌的滋味。只要他们乱了,我们就有机会。桑冷,你带一百人和四艘战船守住礁石滩。你的作用是如果发现敌军,拖住他们,给桑暖有时间在密林里做安排,不至于被燎越从背后偷袭。” “恩。” “桑暖,你带唤狼岛上的一百五十百人,我再给你二十个善刺杀的刺客,你们在密林里部署。记得,密林很大,不要硬拼。” “恩。” 夙素越说到后面,语速越快,其实她心里很紧张,以前家中演习,她不是没亲自部署过对战,但是那时,有爹娘站在她身后,有配合默契的战友,有即使失败还有下一次的机会,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 夙素紧了紧拳头,用力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们的时间很紧,这一切部署必须要在今晚完成。” 三人都隐隐感觉到夙素的紧张,墨渊悄悄将手伸到衣袖中,不知在找什么。 桑冷问道:“你怕澹台夜冽不讲信用,提前来犯?” 夙素摇摇头,叹道:“有备无患吧。”他觉得澹台夜冽应该不至于上门叫阵却言而无信,但是她心里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不免有些急切,“阿暖,你和桑冷去山洞,按照我们刚才说好的计划,分配人手,还有,准备足够使用的药,三个时辰后我来问你要。” 桑暖点头,“恩。” “墨渊,你记得吩咐外面的人随时注意岛上的动静,若是听到炮声,立刻与我们里应外合。”想了想,夙素又问道:“对了,汇聚浓雾的事情,还需要人手帮你吗?” “不用。” 这么强?果然之前让那么多人砍圆木都是耍着人家玩的吧……夙素真的好奇死了,如果不是时间太紧,她还要去看看那十四只小船的具有情况,分配一下刺杀的任务,她真想去看看墨渊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短短几个时辰还不用人帮忙就能汇聚浓雾的! 桑暖看着夙素眼睛冒光的盯着墨渊,摇摇头,说道:“我们各自行动吧。” 夙素刚要出门,一直手忽然伸了过来,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张小小的黄色的纸递到夙素面前。“什么东西?”夙素接过来细看了一下,那是一个用黄色的纸张折叠成了一个三角形的东西,轻轻捏一下,能感觉到三角形的中心好像包着东西,具体是什么,实在猜不出来。 看到夙素想要拆开黄纸一探究竟,墨渊伸手按在了那蠢蠢欲动的指尖上,低声说道:“不能拆,里面是羚草。” 夙素注意到,墨渊说羚草两个字的时候,桑暖跨出门的脚步顿了一下,夙素狐疑地看着手中的东西,问道:“干什么用的?” 墨渊难得的皱眉,平时默然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有些急躁,“让你收着你就收着,过几日你要还给我。” 还要还啊?夙素猜道:“是……平安符?” 墨渊沉默,没有理她,夙素觉得以墨渊有时候奇怪的行事作风,送她平安符也是有可能的,微笑着把那个黄纸折成的三角形塞进腰带里,夙素笑道:“谢谢了。” 夙素往外走了两步,看到前面桑暖纤细柔弱的背影,又停下脚步,回头问道:“你为什么不给阿暖一个?” 墨渊深深看了她一眼,丢下一句“她不需要”便离开了。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这一战桑暖没有危险,而她……有危险吗? 第五十六章 谁是黄雀谁是蝉?(上)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是说,这一战桑暖没有危险,而她……有危险吗? 轻拍了拍藏在腰间的小纸包,夙素决定不想了,没有一个怕输的赢家,更没有一个害怕失败的胜利者,若真有危险,躲不掉不大了就迎上去呗! “敖七,你去清点五十六名善刺杀者在东面海滩等我,敖十三,你把善海战的人全部带到战船的位置,平均分配到七艘船上,一会我在过去。” “是。”两人听完吩咐之后,快速离开了。 夙素从抓来的船员中,寻了几个老船员,带着他们一起去检查那十四条小船,吩咐他们将其中三条有些破损的小船加固。夙素走回东面海滩的时候,敖七已经带着五十多人等在那里,他们站的没有多整齐,互相之间也没什么交流,但那隐隐散发的肃杀之气,总让夙素感叹,刺客与军人果然不一样。 夙素刚走到他们面前,就看到远处,桑暖带着二十多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夙素问道:“你怎么来的?” “你要的东西。” 夙素这才发现,桑暖旁边的男子手里包着一个纸包,看这挺大,分量不少的样子,夙素惊道:“这么快?”她之前说三个时辰后要,就是怕桑暖一时没有这么多毒药在身边,还需要配置,毕竟也没有谁会把那面多毒药放在身边,但是现在看来……是她想错了。 桑暖嘴角一扬,说道:“早在决定夺这个岛的时候,我就做了足够多的准备,就算最后失败了,和大家同归于尽的量总要备足的。” 桑暖说得云淡风轻,她身后的人听得身体都抖了抖,夙素摇摇头,说道:“你还真是……”够狠……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桑暖好笑地看着她,说道:“不是你说我适合做海盗窝的当家吗?我怎么好意思让你失望。” 夙素无语,她发现自从上次与桑暖谈过以后,她已经很少能在她脸色看到温柔的笑容了,那片是装的也好啊,真是无比怀念! 让身旁的人接过那包东西,夙素问道:“怎么用?” “纸包中的粉末全部分成了小包,你让他们带在身上,需要用的时候,只需要用内里震碎纸包,撒出去即可。”说着,她从自己的衣袖间拿出一个小木盒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颗比黄豆略大的红色药丸。药丸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桑暖把盒子盖上,递给夙素,说道:“那药粉毒性猛烈,这些药丸是解药,偷袭之前记得服用,不然,药粉一但撒出去,没有解药,嗅之必死。” 夙素撇撇嘴,这毒还真够霸道的。 桑暖看交代得差不多了,便说道:“这交给你,我走了。” “等等。”夙素将小木盒交到一旁的敖七手中,抓着桑暖的胳膊,把人拉到一边,摸出那黄色的纸包,小声问道:“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她总觉得之前墨渊的表情和桑暖离开时停顿那一下,很是奇怪,显然桑暖是知情的,她要问个明白。 桑暖看了眼纸包,低眉思索了一会,之后眼神有些怪地盯着夙素,问道:“他没告诉你?” 夙素白了她一眼,墨渊要是说了,自己还用问她吗?!看桑暖好像不打算继续说的样子,夙素只能自己猜道:“是平安符?” 桑暖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他说是平安符?!”桑暖憋着笑,点头,并拍拍夙素的肩膀,说道:“也算是,确实能保平安,你可一定收好。” “喂!”阿暖的表情实在太奇怪了,不行,她更好奇这东西的用处了,急道:“我们是不是朋友?” “可是……”桑暖皱皱眉,一副为难的样子,最后叹了一口气,无比矫揉造作地说道:“他是人家的表哥啊~” 夙素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瞪着桑暖的样子简直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似的,桑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夙素瞪着她,磨牙道:“算你狠!” 墨家的人,怎么都这么讨厌! 在夙素的白眼之下,桑暖识趣地快速离开。 桑暖走了,夙素也收敛了脸色的神色,将他们聚在一起,说道:“一会你们六人一组,两个人负责划船,在迷雾中寻找路径,四个负责刺杀,燎越战船对迷雾中的情况也很了解,行进的速度不算快,但肯定也不慢,你们埋伏在战船必经之路上,追上身边最近的一条战船进行刺杀。至于如何做,你们比我清楚,我就不在赘言了,记住,大约只有一炷香的时间,你们人少,这么短时间内夺船是不可能的,既然桑暖的毒粉这么好用,就先用毒,之后能杀就杀,时间到了立刻撤离,尽量不要有伤亡。明白吗?” “明白。” 夙素很满意他们的反应,继续说道:“你们分好组之后,分配好药,自己准备好需要用的武器,今晚亥时出发。” “是。”不仅聚灵岛的人回答得干净利落,就连那二十几个海盗脸上也没有什么惧色。显然这些人也是桑暖精挑细选的。 夙素赶到聚灵岛的大船停靠的海滩时,敖十三带领的五十多人和马叔带来的一百人已经等在海滩上,明日的正面迎战,其实也就是在近海对战,并不是要他们与燎越硬碰硬,且战且退引他们上岛才上最终目的,夙素让他们分配好人员,熟悉船上的炮台和各种旗语,时间过得很快,做好这些准备,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夙素感觉到,今日的海滩上,风好像很小。眯眼看向远处环岛的迷雾,即使是在夜色中,夙素也看到了那雾气似乎真的浓烈了不少,但是她一个下午在海滩上都没有遇到墨渊,她不知道他是什么做到的,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夙素安排好所有的事回到医舍的时候,已经快子时了,桑冷和桑暖还没有回来,夙素猜想,他们估计还在密林中部署,毕竟时间不多,这也算是桑暖和桑冷的立威之战。 夙素伸了伸腰,回到后院,径直走回房间,准备早点休息养好精神,明日迎战,为了怕今晚有什么突发情况,夙素只是脱了鞋和面具,和衣躺下。 夙素平时睡眠不算浅,但是因为心里还记挂着明日之事,所以一直保持着警惕。迷糊之间,她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紧地锁在她的身上,那种身为猎物的危机感让夙素猛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一个黑影,正站在自己身边,夙素一边翻身而已,一边低喝道:“谁?!” 没想到那人动作也很快,夙素动的时候,他也动了,但却不是后退,而是出手抓住夙素的肩膀,整个人朝着她压了下来,那人身材高大,夙素躲避不及,两人一起跌到了床上。 夙素肩膀被那人扣住,膝盖也别压制住,一时动不了,感觉到那人忽然低下头,夙素身体紧绷,蓄力准备回击,不想那人只是在她耳边说话,耳郭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声音也压得很低,“你还真是警觉啊……” 这声音……夙素惊道:“是你?”夙素曾想过,澹台夜冽或许也会派人偷袭她,但是她万万没想到,身为主帅,他居然在大战之前,潜入敌营,要知道,此时的唤狼岛,高手可不少啊。单说敖叔叔,澹台夜冽就绝对不是对手,夙素简直不敢相信,“你竟然敢来?” “为什么不敢?”澹台夜冽低低一笑,手指竟然在夙素光洁的脸颊上轻轻扫过,低沉的声音透着几分诱惑几分轻佻,“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美人,我应该一开始就把你拐走的,现在嘛……就算墨渊愿意拿灵石换你,我也舍不得换了。” 夙素无比庆幸自己今晚休息的时候没有宽衣散发,不然此刻该是何等的狼狈。夙素冷眼看他,声音也同平时一般冷静,“人要抢,灵石也要抢,不正是你心中所想吗,何必说这些让我听着就恶心的话。还是澹台家的子孙已经不济到这般程度?” 澹台夜冽指尖一顿,脸上戏谑的神情一僵,看着眼前这张冷傲的脸,澹台夜冽低笑了起来。其实他可以一进来就立刻将她打晕,但是看到月色下,她未带面具的脸时,他竟一时愣住了,居然让浮生那小子说对了,这张脸,美得超过了他之前的想象,即使是睡着,也透着一股灵气与生气。忽然想到她眸光凌厉的样子,那一刻,澹台夜冽居然希望她能睁开眼,让他好好看看这张脸与那双眸子结合在一起,该是怎样的明艳动人。 当然,他的愿望是实现了,她醒了,她睁眼的那一刻,他听到了心跳砰然的声音,而说刚才那些话,也不过是想看她羞赧不已或是恼羞成怒的样子,结果她竟是躲都没有躲,甚至还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所以说,太过聪明的女子还真是让人伤脑筋呢。 夜色中,澹台夜冽盯着夙素的眼中满含笑意,声音也非常愉悦,“你真有趣。”这是他真心的夸奖,可惜,在夙素听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这次,夙素的脸是真的黑了。这算挑衅还是调戏?岂有此理! 夙素的肩膀和膝盖虽然被压着,但是手还是能动的,慢慢摸索到枕头下,夙素摸到紫铜鳞扇的那一刻,手下立刻有了动作,扇尖的部分朝着澹台夜冽的脖子挥了过去,紫芒和着杀气逼来,澹台夜冽只能松开夙素,朝床边闪去,夙素也迅速起身,两人斗在一起。 房间太小,澹台夜冽显然也知道紫铜鳞扇中暗器的厉害,一直和她贴得很近,夙素没有机会放暗器,只得与他拼拳脚,夙素的拳脚功夫并不算好,不一会便落了下风,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女声:“小树?你怎么了?” 夙素心中一急,他们俩的打斗声虽然不大,但是同一个院中的人听到很正常,听声音门外的人是秦芊。若是桑暖,听到动静,定然不会贸然出声。夙素想开口叫她快走,澹台夜冽却在此刻出手抓向她的咽喉,夙素只能急退,一时开不了口,房里的打斗声更响了。门外的让人见叫了几声都没有人回应,竟用力撞起门来,这本来就是病人居住的小间,为了方便查看,门栓做得并不结实,所以秦芊这一撞,门便被她撞开了。 夙素心中暗叫一声糟,果然在秦芊撞进来的那一刻,澹台夜冽眼中闪过杀意,秦芊显然也看出了情况不好,转身就往外跑,并大叫道:“来……” 可惜她只叫出了一个字,澹台夜冽手中居然射出一枚暗器,正中秦芊的背心,秦芊立刻朝前扑倒下去,一口血喷了出来。 “秦姐?!”夙素大惊,想出去,却又被澹台夜冽缠住。 秦芊倒在地上,竟没有晕过去,一边往院外爬,一边叫道:“快……快来人……” 澹台夜冽眼神一暗,夙素心知不好,怕他再使暗器,只得一边上去隔开他的手,一边急道:“不要杀她!” 夙素身形刚往前冲,澹台夜冽忽然急退一步,夙素后颈一疼,眼前一暗,晕了过去。 澹台夜冽接住夙素滑落的身体,暗暗叹了一口,这女子还真是难缠。 澹台夜冽抱着夙素走出院子的时候,秦芊还在往外爬,因为胸口的疼痛,她已叫不出声了。澹台夜冽看了她一眼,一脚踢在秦芊腹部,不知是不是夙素之前那句话起了作用,他脚下只用了三分力,秦芊晕了过去,但胸口还隐隐有起伏。 寅时,本该万籁俱寂的时刻,唤狼岛上依旧人声不断,脚步纷杂,墨渊侧躺在夙素以前休息的软榻上,闭目养神。远远的,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向着他的方向急速而来,墨渊睁开眼,下一刻,桑暖焦急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墨渊!快开门!” 门被快速的打开,桑暖也不废话,直接说道:“夙素不见了!” 话音刚落,桑暖的心猛地一跳,只因墨渊那双平时默然的眼,此刻一片冷暗,如万丈寒潭,浓重的暗色寒光几乎淹没了黑眸中常年不散的冷淡光芒。 桑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第五十七章 谁是黄雀谁是蝉?(下) 第五十七章谁是黄雀谁是蝉?(下) 话音刚落,桑暖的心猛地一跳,只因墨渊那双平时默然的眼,此刻一片冷暗,如万丈寒潭,浓重的暗色寒光几乎淹没了黑眸中常年不散的冷淡光芒。 桑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墨渊冷声问道:“什么时候不见的,在哪不见的。” 桑暖深吸一口气,才稳住心神,回道:“不知道,我刚回到医舍,就看到秦芊昏迷在院子里,夙素的房间门开着,里面有打斗过的痕迹,秦芊伤的很重,到现在也没有醒,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墨渊寒眸微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桑暖急了,“你是不是早就算出夙素会有危险,所以把羚草给她了?别说那么多,快找找她在哪?” 墨渊没再说话,从腰间拿出了一块掌心大小,类似罗盘一样的东西,和普通罗盘不同的是,它必须是以血为引。墨渊指尖聚起劲气,在右手手心上一划,血立刻涌了出来,墨渊右手握紧罗盘,血色瞬间包裹上去,罗盘见血后,一直没有动静的指针剧烈的摇摆起来,好不容易那指针不动了,桑暖急道:“找到了吗?” 墨渊盯着罗盘看了一会,回道:“你让岛上的人不用找了,我会把她带回来的。明天还有一仗要打,你按照她之前的部署安排好,想做一岛之主,可不能因为发生了一点事就乱了阵脚。” 低沉的声音很冷,冷得直戳人心,却也让桑暖冷静了下来,墨渊说的是对的,刚才发现夙素不见的时候,她确实是慌了神,桑暖点头,“你去找她吧,这里交给我。” 墨渊将罗盘紧紧地抓住手心,快步而去,才刚跨出屋外,却被一只手拦了下来。 “她还在不在岛上?”夜色中,那抹银发格外的妖炙,看得出,敖天也是匆忙赶来,他眼中被怒火烧红的颜色也证明了他已得到夙素不见的消息。 “在。我会找到她的。”留下一句话,墨渊顾不得敖天会如何想,身形一晃,越过那只手臂,飞快的朝着一个方向奔去,墨色的黑影急速消失在眼前。 敖天盯着那早已远去的人影,低头看了一眼墨渊刚才站立过的地方,几滴暗红的血滴留在地上。他是用了墨家的“血卦”? 收回视线,敖天最终也没有追过去。 “敖三。”话音刚落,一名黑衣人立刻出现在敖天身后,“派人守好岛的四周,不要让任何一个人有机会离开。” “是。”敖三身形一晃,人已消失在夜色中,他不敢有一丝耽搁,夙小姐绝对不能出事,不然……后果他不敢想象。 敖天正要离开,一道清润女声在身后响起,“敖岛主,夙素现在没回来,明日由她带领的正面迎战恐怕要有所变动,不知道可否请您相助?” 敖天回头,第一次认真看了一眼夙素所说的漂亮姑娘,这女子确实很年轻,长得也极美,就是太过纤弱,但在这一片嘈杂之声中,意外的冷静,眼中坚韧的光芒竟有些慑人,敖天想了想,终是回道,“好。” “多谢,请随我到医舍来吧。”桑暖领着敖天往医舍走,身边的人脸色冷然,脚步沉稳,慢慢地,之前心慌的感觉也慢慢平复,她知道夙素在敖天心目中的重要性,他来此就是为了夙素。在这时候,他竟没有一丝慌乱,还答应了自己的请求,桑暖有些不敢相信。她果然还是差的太远了,终有一日她必定也能做到这般处变不惊! 夙素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立刻睁开眼睛,这是在家时娘多次训练的结果,先弄清楚自己所处环境,身边有什么人,再伺机而动。 夙素细细感受周围,她身处的位置很平稳,不是在船上,耳边能听到水流的声音,但是绝对不是海边,周围没有风声,她几乎猜出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一个有水流通过,湿气很重的山洞。而她的身边有一个人,还是那道牢牢盯住她的视线。 “醒了?” 果然是澹台夜冽。夙素睁开眼,先是观察了一下周围,她刚才的感觉没有错,这里确实是一个山洞,而且还是很熟悉的山洞,上次就是在这里,他们卷入了水潭下面的暗流。 夙素摸了摸腰间和小腿,心一沉,紫铜鳞扇果然不见了。 “找什么?这个还是这个?”澹台夜冽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听起来实在让人不太愉悦,夙素抬眼看他,他的两只手,一只拿着面具,一只拿着的,正是紫铜鳞扇。 夙素脸上并没有太大的反应,若是她,也会第一时间收走敌人身上的兵器。夙素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内力运行很困难,她可以肯定,澹台夜冽封锁了她两个大穴,轻功她几乎用不了,不过正常行走还是可以做到的,不至于浑身无力。 夙素不理他,澹台夜冽也没生气,手里把玩着两件战利品,自顾自地说道:“你长得这么美,这个面具就不要带了,起码在我面前不用带了。至于紫铜鳞扇,暗藏的暗器太厉害了,我先帮你收着,等以后再还给你。” 夙素瞥了他一眼,一脸不相信。澹台夜冽故作可怜地叹息一声,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这扇子就算我不还给你,也会有人太替你讨回去,我可不想招惹聚灵岛的人。” 不想招惹,真是可笑,他抓她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招惹了!夙素懒得和他做口舌之争,盯着那隐隐流动的水流,分析着现在的情况。明天即将开战,岛上早就开始部署,这个时候澹台夜冽还能上岛来,甚至掳了自己,他在这个岛上,肯定还安排了内应,是谁呢?还有,他千方百计的把她抓了,为什么不把她走,却带到这里来? “想什么?”耳边传来一股热气,夙素心一跳,连忙退开些,转头看去,正对上澹台夜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 夙素眼眸微转,轻轻一笑,回道:“我有点饿了,吃烤鱼吗?” “嗯?”澹台夜冽不知是被那笑容闪花了眼,还是没想到夙素会这么回答,竟是愣了一会。 “不吃?”夙素微微挑眉,“那我自己吃。”说完起身走向上次抓鱼的水潭。 澹台夜冽看着那道秀丽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笑意,“你烤的我当然吃。” 夙素点头,“你生火,我抓鱼。” 夙素刚走进水潭,腰上忽然一紧,夙素低头看去,一条黑色的腰带系在了自己腰上,另一头则系在澹台夜冽的手上,夙素皱眉,“你干什么?” 澹台夜冽紧了紧手里的腰带,将夙素拉近了几分,“怕你跑了,你比那些鱼还滑。” “你都封了我的穴道了,我又打不过你,跑哪去。”夙素暗叹,澹台夜冽果然谨慎,她确实是想利用这个水潭摆脱他,可惜他竟如此敏锐。 “那不一定,我可不敢小看你。”看着澹台夜冽已经走到她身边,夙素干脆也不再与他周旋,直接问道:“你带我来这里,是想再去一次之前那个山洞?” 澹台夜冽终于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回道:“你和墨渊就是在那个洞里找到灵石的吧,没错,我就是要你带我再去一次。” “为什么?你既然知道,灵石已经被墨渊拿走了,还去山洞干什么?再说,你忘了里面的蟾蜍了?现在进去,不是找死吗?”夙素之前也猜想他有可能是想再去一次山洞,但是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还要去。 “我自然有去的理由,至于蟾蜍。”澹台夜冽不屑地冷笑一声,“你就不必担心了,里面已经没有蟾蜍了。” 他如此笃定,难道……那天之后,他还进过一次山洞? “你不是说要抓鱼吗?”腰间一疼,澹台夜冽又恶劣地拉了拉手上的腰带,夙素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往水潭深处走去,走着走着,夙素忽然消失在水面上,澹台夜冽眼神一暗,立刻拉进手中的腰带,也跟着潜了下去。 水下暗流涌动,不一会,水面重回平静。 一刻钟之后,水潭边上,站着两道身影,其中一人,手里握着罗盘,目光森然的盯着深潭,山洞里很静,血从指缝中滑落,滴到水里的声音也格外明显。 厉阳暗暗看了一眼罗盘所指的方向,说道:“主人,难道他们又进那个山洞了?” 厉阳不知道主人想到了什么,只听到主人握着罗盘的手指竟发出骨头咯吱的响声,厉阳听得头皮发麻,他多久没见过主人这般失控了?容不得他细想,墨渊已经快步走到深潭,潜了下去,厉阳赶紧跟上。 “咳咳。”因为被封了穴道,夙素体力不支,这次虽然有了准备,却比上一次狼狈得多,好不容易冲出水面,她却再也没有力气往岸边游。 恍惚间,夙素感觉到腰间微痛,然后就被一股力道拽了过去,好一会,终于爬上了岸。 夙素身上穿着浅蓝色的衣衫,浸湿之后全部贴在身上,曲线毕露,比之前穿着灰色短衫的时候更加明显。难得的,澹台夜冽竟没有趁此机会揶揄她,将她拉上水面之后,澹台夜冽便解开了绑在她腰上的绳索,眼神也没有落在她身上,而是背过身去,在周围四处查看。 夙素立刻拧干头发和衣摆上的水,同时警觉的注视着周围,这里确实如澹台夜冽所言,没有蟾蜍,就连之前他们杀死的蟾蜍尸体也消失了,到处都是火烧过的痕迹,她猜想的应该没错,澹台夜冽之前肯定来过,只是没找到放灵石那个山洞的入口。 澹台夜冽还是背对着他,夙素思考着跳入水中游出去的可能性,她现在体力不够,贸然下水,根本做不到逆流而上不说,还可能溺死在漩涡里,从原路逃出去并不可行。 夙素失望地站起身,澹台夜冽此时也站在那唯一的通道前面,回头看着她,说道:“入口是在这个通道后面吧?” 经过一番整理,身上的衣服虽然还是湿的,却已经不再滴水贴在身上了,夙素回道:“是,走吧。”反正暂时也逃不掉,夙素决定跟着澹台夜冽进去看看,她也很好奇,澹台夜冽屡次重回这里,到底要找什么。 夙素带着澹台夜冽走进那条通道,不一会,就摸到了大石壁,在石壁上摸索了好一会,终于找到了面具的凹槽,夙素低声说道:“面具拿来。” 澹台夜冽没有迟疑,立刻递上紫铜面具,面具贴合的那一刻,石壁和上一次一样,缓缓打开。 石壁后,仍是那个圆形石洞,这一次是晚上,从上面投下的光很微弱,在地上形成的圆形光斑若隐若现,还忽明忽暗,看着也很渗人,澹台夜冽问道:“怎么过去?” 上次他们进来的时候,墨渊说这个阵的阵眼在灵石的位置,灵石拿走阵就破了,按理说,现在这个阵应该是不存在才对,但是她并不打算告诉澹台夜冽,夙素摇摇头,说道:“不知道,上次是墨渊带我过去的。” “你在这等着,我进去看看。” 夙素愣了一下,她以为……澹台夜冽会拿她来试阵。 澹台夜冽慢慢地踏出第一步,发现没触发什么机关,又小心地踏出第二步,一路小心谨慎,终于有惊无险的走到对面,澹台夜冽长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到夙素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盯着他,澹台夜冽扬声说道:“看来阵已经破了,过来吧。” 夙素点头,快步走了过去,两人来到泉眼前,那块半圆形的夜光石还在,依旧发出柔柔的光芒,夙素指了指夜光石,说道:“原来灵石就是放在这个位置。” 澹台夜冽摸了摸那夜光石,尝试着把它拿出来,却是怎么也拿不动。夜冽想要转动它,也没有动静。试了几次,他还是不死心,用了最大的劲道,往左边旋转,夜光石尽然慢慢地动了。随着夜光石的转动,泉眼中的水开始成旋涡式的往下落。 难道真的还有密道?夙素盯着那方水井大小的泉眼,既期待又担忧,一会这泉眼里不会又冒出什么毒物吧?! 两人都只顾着盯着泉眼,却不知是不是触动了什么机关,泉眼周围的石壁上,忽然射出了无数只利箭。 “小心。”夙素感觉到一只手狠狠地把她按倒在地,利箭划破耳际,咻咻的声音不断,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夙素闻到了血腥味,抬头一看,澹台夜冽护着她的那只手臂上,被忽然射出的箭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甚至流到了她的脖颈之间,温热而粘腻,夙素拧着眉,看着澹台夜冽,“你……”她只说出了一个字,接下来却不知道说什么,问他为什么救她? 澹台夜冽无所谓地扫了一眼手臂上的伤口,无限暧昧地说道:“这样的美人,我可舍不得让你死。” 夙素白了他一眼,“你就不能正经一些?” 夙素确实不能死在这,且不说他现在真有些舍不得她死,就算她死了,夙家的局面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夙家新一代还有三个男子,据说也是各个出色。夙素如果死在他手里,那他就真的是给澹台家捅了一个天大的娄子,以夙氏一族对她的珍视,绝对会和澹台家不死不休。但这些他是不准备和小美人说的,澹台夜冽身体微微前倾,几乎压在夙素身上,低低笑道:“像墨渊那样吗?多无趣。” 夙素正想反驳,一道强劲的劲气向着澹台夜冽的方向袭来,夙素用力推了他一把,急道:“小心!” 澹台夜冽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股劲气,身体往后一偏,险险地避过,真的很险,若是再晚半分,被那道劲气打中,澹台夜冽的脑袋绝对开花了,听那劲气打入石壁发出“噗”的一声,就知道力道有多大。 澹台夜冽回头,看清石壁前的人影,眼中寒光一闪而过,声音依旧痞气十足,“啧啧,还真是背后不能说人呢。” 夙素也抬头看去,那道熟悉的墨色身影居然出现在眼前,他身边还站着厉阳,应该是墨渊没错!夙素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道低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帮他?” 夙素惊了一下,黑暗中,她看不太清墨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正盯着自己,只是那声音是墨渊的吗?怎么冷得她都忍不住哆嗦。 “我……”夙素一时无语,她也不知道是他啊,这么凶干什么,怪吓人的…… 夙素想起身,腰上忽然一紧,“啊!”夙素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人已经被澹台夜冽抱着一头栽进那泉眼之中。 几乎是同时,两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泉眼,一同追了下去。 ------题外话------ 内容太多,写了半天才到这~好吧,老规矩,晚上老时间还有一章,你们最爱的墨少VS小夜对决~呜呜 第五十八章 醋 “咳咳……” 被澹台夜冽忽然拉下,夙素猝不及防,穴道被封不能运气,只能任由身体不断下坠,当身体砸到地上的时候,夙素被摔得岔气,咳了起来,待气息稍微平稳了,夙素才感觉到自己身下好像还压着人。那人闷哼了几声,连咳都咳不出声来,夙素一惊,连忙起身,移到一旁,这地方比上面还要黑,夙素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应该是澹台夜冽。太黑了,也不知道他伤了哪里,夙素只能低声问道:“喂,你没事吧?” 地上的人动了一下,也没回话,夙素正想着要不要上去扶他一把,毕竟人家给她做了肉垫。还没等她想出个结果,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下一刻,腰再次被人紧紧圈住,整个人也被拉了起来,落入一个有力的怀抱中。 莫名的再次被人抓住,夙素连忙出手攻向来人下颚,但因为内力用不了,这一拳的力道实在不强,被人一手接住,拳头还被那人紧紧抓住,而圈在她腰间的另一只手不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拽越紧。夙素咬牙,正准备用脚踹,但又感觉那人怀抱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想到落下来前看到的那人,夙素停了下来,试探地问道:“墨渊?” “嗯。”那人低低地应了一声。 夙素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不出声啊!吓我一跳。” 环在腰上的手松了些,却没有完全松开,夙素在墨渊身上也闻到了血腥味,“你受伤了?” 回答她的又是沉默,还好夙素已经习惯了,感觉到抓着她拳头的那只手,濡湿而粘滑,那是血的感觉。夙素拉下他的手细看,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已经完全适应,夙素看到墨渊的手掌正中央,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出了一个大大的伤口,血还在往外流,皮肉外翻,看得人头皮发麻,夙素拧眉,“怎么伤的?!”看伤口也不像刚刚受的伤,这人怎么也不知道包扎一下? “嘶——” 这个山洞异常的静,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格外的清晰,当布条轻轻包裹上手心的那一刻,墨渊阴冷了一夜的脸色终于缓了下来,夙素包扎的速度很快,即使在黑暗,伤口也快速的被处理好。当然,她也没看到墨渊看着掌心中那块浅蓝柔软的布料时,嘴角那抹极轻极淡的笑容,周身的寒气也渐渐消退。可惜,下一刻这好不容易宁和的气息又被打破了。 “我说美人,我可是为了你才伤的胳膊,落下来的时候,要不是我抱着你,说不定你都摔断腿了,怎么着,也应该帮我包扎包扎吧。”这澹台夜冽也确实不简单,刚从高处摔下来做了一回肉垫,这才一会,又能痞气十足的调戏夙素了。 你不把我抓来这会伤着手臂吗?你不拽我下来,会摔断腿吗?夙素刚想骂他活该,却感觉到身边的人影飞快地冲了出去。 夙素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两道身影就缠斗在一起了,两人出手都很快,黑暗中,几乎看不清他们的招式,只是那凌厉的杀气显示着两人并非平常过招。厉阳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要出手的意思,看起来对他家少主是非常有信心,而澹台夜冽的武功看起来也不弱,一时间根本分不出高下。 夙素看了一会,见两人斗得难舍难分,便别开视线,仔细观察起周围的环境。周围太黑了,看不清楚全貌,夙素蹲下,在脚边摸索,捡到几颗鸟蛋大小的石块,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依次扔了出去,石块打中石壁后落了下来,夙素根据回声的时间长短,分析出,这个山洞也呈半月形,空间不算大,却非常深,头顶上泉眼中的夜光石还高高的悬在那,发出柔柔的光芒。 从底部到泉眼的高度最少也超过五十丈,夙素走到石壁旁抚摸,石壁上有很多尖锐的石块,像是斧凿留下的痕迹,这里并不是一个天然形容的山洞,应该是人工开凿出来的。是谁在这开了一个石洞呢?这个石洞又是干什么用的? 抬头看到那两人还在打,过了不下百招,夙素摇摇头,大声说道:“你们能不能先别打了,这里很古怪!” 两人还是又斗了十来招,才分开。夙素也看不出他们是否受伤,不过两人的呼吸都不太稳。 “走,这里不能久留。”墨渊已经走到夙素身旁。 她也想走啊,夙素指了指头上的泉眼,苦笑道:“我们怎么上去?我的轻功用不了了。” 夙素觉得手腕被人一把抓住,随后便是指尖轻触手腕的感觉,想到墨渊是想知道她怎么了,夙素低声说道:“他封了我的穴道。” 压着手腕上的指力重了一些,远处,那道痞气的声音再次响起:“小素,你过来,我帮你解开穴道。这点穴的手法,可是我澹台家的绝学,普通人解不了的。” 夙素蹙眉,若是不解开穴道,她就一直不能使用内力,这太被动了。听澹台夜冽的气息,已经不似之前平稳绵长,刚才那一架,他怕是吃了不少亏吧,就算现在自己过去,他也未必能把她怎么样,有墨渊和厉阳在,自己也不用怕她。夙素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过去。 脚才刚迈出去,手臂立刻被人抓住,夙素不解的看向黑暗中的人,那人也不说话。夙素感觉到一只手缓缓的贴向她的背心,然后……绵长的内力竟从背心处缓缓涌入。 他这是……要用内力帮她冲破被封的穴道? 夙素一惊,用内力冲破被封的穴道并不容易,一个把握不好,反而会伤了经脉,若是想平稳冲破被封的穴道,内力不但要深厚,而且消耗极大。现在周围的情况未明,她怎么好让墨渊为她耗费内力!夙素要退开,但贴在背心的手反而贴得更紧,内力源源不断的涌入,夙素不敢乱动了,怕反而会害他虚耗内力。 夙素闭上眼,细细感受那股劲力缓缓冲刷经脉,不一会,两处封锁的穴道相继被冲开。因为是用内力冲破桎梏,穴道解开的那一刻,她不仅没有像一般被点了穴道的人那般血脉不畅,反而觉得内里充盈,经脉舒畅。 此刻背后的手也默默的撤了回去,夙素听到耳边那人暗暗调息的声音,想问他怎么样了,又怕澹台夜冽听出墨渊内力不济,生出歹意,虽然有厉阳在身边,应该不用担心澹台夜冽,但几次交手下来,夙素觉得,这人很是奸猾,还是小心为上。 不能询问,夙素只能轻轻地抓住墨渊的手臂,好一会,墨渊轻拍了一下她的手,示意没事。 那冰冷的指尖让夙素心里很过意不去,还是要早点离开这里。夙素又一次抬头看了看头顶上的夜光石,说道:“我试试能不能上去。” 夙素走到泉眼真正下方的位置,眼睛紧盯着上方,调动内力,纵身一跃,如惊鸿飞鸟,一飞冲天,那轻盈的身体一纵便是十来丈,紧接着在半空中翻转身形,借势又上了数丈由有余,这个高度,即使是厉阳也做不到,可惜还是离五十丈太远了,夙素力竭,只能又落了下来。 夙素长吐一口浊气,摇摇头,“不行,太高了,中间没有借力的地方,我上不去。再找别的出口吧。” 夙素打算沿着石壁走一圈,慢慢摸索,或许还能再找到什么机关也说不定。 “别找了,这里不会有出口。”墨渊低沉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带着几分疲惫。 “为什么?”夙素脱口而出,转念一向,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出口?” 久久,墨渊才回道:“这里,是墨桑的墓穴。” “啊?”夙素心头一跳。 黑暗中,澹台夜冽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墨渊第一次进入这里,就知道,这泉眼的位置,正是唤狼岛中,阴气最盛的位置,而泉眼下方,还有一个聚阴阵,需要这样大量汇聚阴气,这个地方,极有可能就是墨桑的墓穴。他对这个小姑姑虽然没有什么印象,更谈不上感情,却也不想打扰她安眠,所以才带着夙素早早离开,没想到,还是被人闯了进来,按照墨桑的性格,这里绝对没有这么简单,扰她安眠者,她岂会轻易放过,若不早点离开,难保不会把命留在这。 夙素真的没想到,他们无意中闯进的竟是墨桑的墓穴。不,并非无意!夙素冷眼看向黑暗中的那人,说道:“澹台夜冽,你早就知道,放灵石的地方下面就是墨桑墓穴是不是?你来这里,到底要找什么?” 黑暗中传来一声嗤笑,“我又不是神算,怎么会知道这下面有墓穴?我掳了你,肯定是逃不出去的,本想和你一起躲一躲,等明日午时唤狼岛被攻破了,我再出去,来这不过是好奇放灵石的地方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已。” 夙素并不太相信他说的话,但是此刻就算是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找出口才是当务之急。 夙素又走到墨渊身边,压低声音问道:“这里真的没有出口吗?”若这是个墓穴,为什么没有看到墨桑的棺木?再说,泉眼这么小,棺木不可能从那里运进来,所以这里肯定还有机关,有别的密室和出入口。 墨渊摇头,“进来之后就会被封死了,现在能出去的,只有泉眼。”墨渊自然知道,墨桑的尸体并没有存放在这里,但是一旦打开她正在的长眠之处,将要面对的,便不知是怎样的危机。 既然能进来,就一定能出去,就算后来封死了,也总是有迹可循的,夙素其实还是倾向于找出口,但是墨渊的态度非常奇怪,好像并不想她这么做,甚至一直拽着她的手。 夙素还在想,要不要问出心中的疑问,耳边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脚下的石板竟震动了起来。 墨渊抓着她的手也倏地一紧…… ------题外话------ 先这样吧……不行了~ 第五十九章 诡异的墓穴(上) 第五十九章诡异的墓穴(上) 夙素还在想,要不要问出心中的疑问,耳边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脚下的石板竟震动了起来。墨渊抓着她的手也倏地一紧,石板震动得越来越厉害,有一种下沉的感觉,两人立刻往后急退几步。 等到地面不再震动,山洞恢复平静之后,几人才看清,山洞正中间的位置,石板已经下陷,露出了一个不足一丈的洞口。因为头顶的泉眼还能透些光下来,山洞里的光线虽弱,但勉强还看得清人,那个黑森森的洞口却真正是伸手不见五指,就像一只巨兽,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祭品进来送死。 夙素盯着那黑洞,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进去,她还没下决定,对面的黑影忽然飞快地冲向了洞口,眨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是澹台夜冽!他居然闯进了黑洞,夙素记得刚才她并没有乱动,墨渊就在她身边,两人正在说话,根本就没有触动任何机关,地面为什么会忽然下陷呢?想到澹台夜冽的种种奇怪之举,夙素几乎可以认定,他对这个墓穴的了解比他们清楚得多,而且他应该就是为了这墓穴而来的。 夙素一咬牙,决定下去看看,手腕上立刻一紧,墨渊拉住了她。 夙素低声说道:“我的紫铜鳞扇还在澹台夜冽手上,我必须要拿回来,而且我们留在这里,也上不去,不如下去探探还有没有别的出口,澹台夜冽的目的显然就是这个墓穴,你不想知道他到底打什么主意吗?” 身边的人沉默了一会,但也只是一小会,便拉着她往黑洞入口走去。被人牵着走夙素很不习惯,刚想挣脱,那人反倒更加用力地握紧了她的手,低沉的声音也随即响起,“里面很危险,跟紧我。” 夙素想说这样牵着更危险,要是遇到突发情况都施展不开。墨渊不知道为什么,牵着她的手就是不肯松,他用的还是那只受伤的手,感觉到手心渐渐的又染上了湿意,怕是那伤口再次裂开了,夙素无奈,只能任由他牵着。 两人沿着黑洞口往下走,能感觉到脚下是一个斜坡,周围太黑了,什么也看不到,这种绝对的黑暗,让人心生恐惧,周围也很安静,静的好像世间只有你一个人,只能听得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夙素又走了一会,忽然,她停下了脚步。 “墨渊?墨渊!”夙素连叫了两声,周围一片死寂。怎么回事?刚刚墨渊明明是牵着她走的,怎么才一会,身边的人便没了踪影?以墨渊的武功,不可能被人无声无息的掳走。夙素心想,站在原地也不是办法,便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走,渐渐的,黑暗被白雾取代,眼前出现了一片茂密的树林。 这里是什么地方,好眼熟。还有,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她刚才在做什么?夙素觉得自己的头有点昏昏沉沉的,似乎忘了什么事。 “你这孩子,又跑哪里去了,整天像个野丫头似的到处跑,不让人省心。”树林里,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她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头发也不似一般少妇那般盘成发髻,只是用一根发带束着,身材消瘦,整个人却十分挺拔,透着一股洒脱之气,她那张脸夙素很熟悉,两条极淡的疤痕并没有破坏她的完美,反而让她看上去有一股别样的美丽。只是此刻她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对夙素来说,有些陌生。 夙素想起来了,这里不正是她家校场背后的树林吗?她刚刚又偷跑到后山玩了吗? 这时女子已经走到夙素面前,温柔地说道:“走吧,跟娘回家了。” “娘?”夙素一怔,母亲怎么会在这里,是来叫她回家吃饭的吗? 夙素盯着母亲脸上柔柔的笑容,有些愣神,母亲很少这样笑的。女子一脸心疼的看着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夙素傻傻地摇头,只觉得面前的母亲好温柔,心里暖暖的,笑道,“我不累。” “走,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说着,女子上前一步,轻柔地牵起她的手,笑道:“走吧。” 那双手暖暖的,温柔的力道里似乎包含着无尽的宠爱,夙素却是浑身一僵,紧紧盯着眼前的人,夙素猛地甩开她的手,后退了好几不步,才说道:“你……你是谁?” 女子笑了笑,一脸宠溺地说道:“我是你的娘亲啊,我的傻女儿,过来,到娘这来,娘亲会保护你的。” 夙素心头一颤,冷声说道:“你不是我的母亲。” 女子皱起了眉头,却还是柔声说道:“说什么傻话呢?快过来。” 这一次,夙素彻底冷了脸,冷眼看着这个口口声声说是她“娘亲”的女人,语气森然,“你不是我的母亲。” 当她心志坚定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面前的女子竟然慢慢淡去,最后完全消失在眼前,周围的景色立刻凋敝,一切重回黑暗,慢慢的,夙素觉得自己好像能感觉到周围的一起了,因为她的手臂很疼,她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正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臂,固定着她的身体,眼前也不再是全然的黑暗,因为她看到了一双深邃的眼睛,里面隐隐透着担忧与焦急。 夙素长舒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这就是所谓幻境吗?墨家,果然厉害。” 她以前听二叔说过,所谓幻象,都是由心而生,有些来源于心中的恐惧,有些来源于心中的*,千奇百怪,她猜想,这次遇上的,应该是……来源于自己内心的渴望吧。 身为夙家的唯一的女儿,她几乎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她得到了所有人的宠爱,甚至是溺爱,除了一个人,那,就是她的母亲。小时候她不明白,为什么母亲对她,总是那么严厉,婶婶们对弟弟的轻言软语,无限包容,她从来没在母亲身上得到过。她要是做对了什么事,母亲也会夸奖她几句,若她做错了什么事,母亲每次都毫不留情的修理她!所以,她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母亲能宠爱她,想不到,今天在幻境里,倒是让她儿时的梦想成真了。 可惜,这个母亲不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很少主动牵她的手,记忆中,只有一次,她十一岁那年,硬是要跟在母亲身后看她练兵,结果不小心差点摔下山,当时母亲立刻扑了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上来。那一次母亲没有责骂她,只是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带她回家。母亲的手,和婶婶们不一样,一点也不柔软,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抓得都有点疼,不过正是这样,那时差点摔死的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恐惧。 记忆中,母亲也从来都不会说保护她,母亲总是说,遇事要冷静,凡事要靠自己。但是她每次有危险,母亲都会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那个,才是她的母亲。 墨渊有些看不懂眼前这个女子,他不知道她在幻觉中看到了什么,但她从幻境中出来得很快,而且出来后,也没有一丝恐惧或者不安,嘴角竟然还带着一抹骄傲的笑。 夙素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挣开了墨渊的手,说道:“继续走吧。” 墨渊站着不动,冷声说道:“你知道你若是醒不过来,会如何?” 夙素沉默了一会,笑道:“会永远都醒不过来吧。” 墨渊心里有些烦躁,明知道危险,还要去?她到底懂不懂什么是怕? 墨渊不动,夙素直接绕过她,往前走去。若不是刚才那幻觉,或许夙素还不一定走得这般坚定,现在她倒是一定要探探这里的秘密,因为若是母亲,她一定也会进去吧。 还是那句话,不战而逃?怎么可能! 夙素全神戒备着,一步步往里走。一会之后,她感觉到了背后那人的气息,微微一笑,问道:“你看到澹台夜冽了吗?” “没有。”墨渊的声音依旧冷淡低沉,这次他没再牵着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往里走去。 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他们看到了前方有亮光,很柔和,不像烛光。 两人对看一眼,轻轻地走了过去,发出光亮的地方是一间石室。两人都很谨慎,没有贸然进去。 夙素眯眼看进去,看清里面的一切,夙素不禁倒吸里一口凉气。 这是一间大石室,石室的正中央,一圈拳头大小的月光石摆成了一个圆形,发出柔柔的绿光。那圆形的中间,摆放的却不是棺木或者石棺之类的,而是一个石台,石台上面躺着一个女人,柔光环绕在她身边,她穿着一身黑衣,衣衫层层叠叠很是讲究,她露在外面的皮肤颜色一片苍白,而嘴唇却是格外的鲜红,她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那,好似睡着了一样。 按理说,墨桑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早就应该成了一具白骨,可是眼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也不像活人,但是也绝不像死了很久的样子,整个房间阴森森的,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题外话------ 周一工作多,字数少了点,明天更五千补偿你们~ 第六十章 诡异的墓穴(下) 按理说,墨桑已经死了十几年了,早就应该成了一具白骨,可是眼前的女子,虽然看起来也不像活人,但是也绝不像死了很久的样子,整个房间阴森森的,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 面前这一幕实在称得上惊悚,本来就没有完全干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夙素觉得浑身上下都冷飕飕的,朝墨渊的方向走了两步,夙素压低声音,问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阵法?” 墨渊缓缓摇头,他黑眸幽深,脸上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凝重。他在这间石室里,感受不到任何阵法,仿佛它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石室,正因为这样,才更不正常。 夙素蹙眉,是进还是退呢?进的话一切都是未知,退出去并没有别的岔路,那就只能回到那么半圆的山洞,他们还是出不去。还有,澹台夜冽上哪去了?他会在石室里吗?这间大石室除了中间石台的部分有微微的绿光,其他的地方都是一片黑暗,澹台夜咧是不是隐藏在其中? 夙素咬了咬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夙素看向墨渊,说道:“我进去看看,你守在外面,若是有什么事,也不至于都陷进去……” 夙素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已经把头扭向身后,说道:“厉阳,你守在这里。” 厉阳显然不太愿意,但是又不能违抗主人的命令,只能低声回道:“是。” 墨渊率先踏了进去,夙素也紧随其后。两人都很小心谨慎,走到离石台一丈有余的地方,两人不再上前,一是对亡者的尊重,一是担心再靠近会有机关,毕竟谁也不愿意受到打扰。 离得近了,夙素终于看清了那个女人的容貌,她和阿暖长得很像,但气势完全不同,这女人双眉飞扬,神情肃穆,再配上她现在惨白的肤色,即使已经站得够远了,都能感觉到她身上的杀气。这让夙素更坚定了不要再靠近的决定。 但显然有人和她的想法完全不同,只见一道黑影冲向石台,动作迅速的出手,抓住了女人身边的一样东西。 夙素低叫一声:“澹台夜冽!” 他要干什么? 就在澹台夜冽拿起那件东西的一瞬间,“砰”的一声巨响从身后传来,夙素立刻回头,那石门已经封住了。夙素到现在都能感觉到地面似乎还在抖动,想必石门极厚,她在石室里,竟一点也听不到外面厉阳的声音。 石门已闭,澹台夜冽显然有备而来,夙素决定这次一定要看好他,他肯定知道出路。再次看向澹台夜冽,果然他一点也没有把石门关闭当一回事,朦胧的微光之中,他飞快地打开木盒看了一眼,随即面色一喜,准备将木盒揣入怀里,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墨渊忽然动了。 他同样出手极快,夙素甚至感觉到了他的急切,两道黑影再次交手,只不过这次,墨渊的目标好像是澹台夜冽手里的东西? 之前在黑暗中,夙素也看不到两人过招,现在有月光石的微光,她总算看清了,澹台夜冽招式灵活多变,在这暗室里,出招之快,几乎只留下残影,让人难以捉摸。墨渊练得应该是内家功夫,之前才给她输过内力,此刻出手,依旧内劲很足,每一招都带着蓬勃的之力。 墨渊目光紧盯澹台夜冽手中的东西,招式都是朝着他的手上招呼,澹台夜冽内力本就不如墨渊,渐渐显出疲态,身手越见迟缓。墨渊猛然上前,一个擒拿手,抓住了澹台夜冽的手臂,同时,夙素感觉到一个东西向着自己飞了过来,夙素立刻上前一步,伸手一捞,将东西接过。 低头细看,手中的东西,是一个古朴的木盒子,盒子并不大,夙素有些好奇,这盒子里面到底放着什么东西? 木盒子盖得很紧,夙素废了不少劲,才把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把白玉雕琢而成的钥匙,顶端用一根红线拴着,旁边是一个小纸包,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夙素拿出那个纸包细看,不禁一怔,虽然纸张已破损,看起来有些年头,但是这个东西……怎么和墨渊交给她的平安符这么像? 夙素还在研究手里的木盒,只听到砰的一声传来,夙素抬头看去,大惊失色,两人居然同时倒在石台边上,脸色青灰带白,嘴角都带着血迹,这是怎么回事?之前两人在山洞里打了近百招,也没有伤成这样。 夙素立刻合上木盒揣进怀里,朝二人快步走去。 “不要过来!” “小心有毒!” 夙素还未走进,只听到两人同时低叫出声。 夙素脚步一滞。两人心知再待下去必死无疑,也都奋力起身,离开石台,可是也不过退出十几步,便再也走不动了,一起跌坐在地。 夙素快步走到二人身边,一手抓着一个人的胳膊往后拖,好不容易将两人拖离石台,再看向他们时,心不禁一抖,两人脸色呈现骇人的灰白色,唇色发乌,样子看起来比躺在石台上的墨桑还要像死人,若不是两人都还喘着粗气,她都要以为他们已经毒发身亡了。 什么毒竟这般厉害?夙素再次看向石台,那些月光石被两人打斗的时候踢散了很多,但是朦胧的绿光仍然萦绕在墨桑身边,难道……那层如水雾般的绿光竟然是毒气?这就是墨桑尸身常年的不腐的原因吗? “夙素……” 夙素回过神看去,澹台夜冽此刻非常狼狈,靠在墙角的位置,竟还能对她勾起唇角,说道:“我把紫铜鳞扇给你,你把那个盒子给我。” 都这时候了,他居然还想着那个盒子!夙素冷哼一声,“你现在身受重伤,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而且紫铜鳞扇本来就是我的,我一定会拿回来,但是盒子并不是你的,你休想拿到。” “这个石室已经密封起来了,我知道……”澹台夜冽勉强坐直身子,声音像是压在喉咙里似的,说得非常艰难,“我知道怎么出去,他也中毒了,难道你想看着他死?” “你!卑鄙!”夙素瞪着他,心里憋得慌,却不能不接受他的威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澹台夜冽早有准备,同样是中毒,墨渊的情况就比他严重得多,此刻竟然连话都几乎说不出来了,不能再拖,不然……深吸一口气,夙素只能妥协,“紫铜鳞扇给我,带我们出去,盒子归你。” “不……行……” 手腕上倏地一紧,夙素低头看去,墨渊紧紧地抓着她的手,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仍是不肯松手。夙素轻拍着他的手背,低声说道,“活着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担忧,墨渊抓着她手腕的手渐渐松了力道。他不能因为那个盒子,让她也死在这里,最终墨渊不再说话。 夙素扶着墨渊走到澹台夜冽身边,怕他再耍花招,一手拿着木盒,一手抓着他的肩膀,说道:“出路呢?” 澹台叶冽从怀里拿出紫铜鳞扇,递给夙素。夙素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把扇子拿了回来,木盒交到了他的手里。显然澹台夜冽中毒也颇深,只是简单地将木盒揣进怀里,就已经气喘吁吁,之后也只是低低吐出一个“等”字,便蜷缩着身子不再乱动。 等?等什么?夙素莫名其妙,却也只能耐心等待,等了一柱香的时间,墨渊的脸色越来越差,而她为了怕吸入毒气,已尽量闭气了,但要是再拖下去,她很可能也会中毒。夙素一直抓着澹台夜冽肩膀的手越发用力了,“你什么意思?到底要等什……” 夙素话音未落,三人所在的石板毫无征兆的往下一沉,身边的两个人都快显然昏迷了,夙素也开不及多想,一手抓着一个,三人一起往下坠,不一会,便一起落入一个如冰窖般的水潭了。 夙素真的很想哭,她最近是和水有不解之缘吗?而且这水还很冷,非常的冷,冷得入骨。夙素抬头看去,头顶上那块石板居然又合了上去,他们再一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而这一次的情况,比任何一次都要糟糕,身边是不知深浅的冰潭,入目之处暗无天日,这两个男人还全部身中剧毒。 夙素抓着夜冽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咬牙切齿,“这就是你说的出路?!” 澹台夜冽早已无力挣开她的手,一边喘息着,一边说道:“水下面有密道出去。” 下面?意思是她要潜入这如冰川雪水般的水潭里吗?!夙素欲哭无泪,可是不潜怎么办? “我下去看看。”夙素终是放开手,潜了下去。这水真的很冷,夙素潜下去的时候,觉得就像是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身上。水没入她的口鼻,非常的难受,只潜了一小会,夙素便受不了的浮出水面。 不行,这样根本潜不到水底,她要坚持,不然就找不到出路。正打算再潜下去试试,忽然听到墨渊极轻的叫了她一声,“夙素……” “怎么了?”夙素抖着声音问道,真的好冷! “澹台夜冽……不见了……” “什么?”夙素一惊,居然又让他给跑了,那混蛋是属泥鳅的吗? ------题外话------ 说好的五千字,呜呜,我还没写完,为了不断更,先更了,大家看了早点睡,明早再来看二更哈~ 六十一章 谁卑鄙? “什么?”夙素一惊,居然又让他给跑了,那混蛋是属泥鳅的吗?夙素心里咒骂,却也拿澹台夜冽没办法,深吸一口气,夙素努力平息怒火,说道:“跑了就跑了吧,说明这里真的有出路,我们一定能找到。” 说着夙素又打算潜下去寻找,黑暗中,墨渊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往你的……左后方找找看,刚才我感觉到了那里……有水流的波动,或许出口在附近。” “好。”听着那断断续续的黯哑嗓音,夙素觉得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焦,不行,她要尽快找到出口。 夙素游到左后方,深吸一口气,猛地潜下去。水依旧刺骨的冰寒,夙素坚持着沿着石壁一路摸索,越往下,夙素似乎也能感受到水流的波动,心中一喜,夙素下潜的速度更快了,一会之后,夙素摸到了一个圆形的洞口,那形状很规整,应该是后天挖凿出来的,但是这个口很小,刚刚足够一个人通过,也不知道另一头连到哪里。 夙素浮出水面,顾不得手脚已经冻得发麻,开心地说道:“墨渊,真的有一个洞口,但是洞口太小,要不我先去探探路,若真是出口,我再回来接你。” “一起吧,我还撑得住。” 夙素一愣,身边太黑了,她看不到人,但能到声音,这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伸出手,果然摸到一只冰冷的手。 夙素想了想,既然是人工挖凿出来的出口,应该就是能通出去的,若是下面也有暗流,自己出去了就不一定还能再找回来,和墨渊一起也好,这样一想,夙素便答应了,“恩,一起走。” 夙素忽然靠了过来,然后她……竟然伸手解他的腰带!黑暗中,墨渊那张常年无表情的脸上,闪过一抹慌乱,“你、你干什么?” 夙素没在意他声音里的颤音,以为是水太冷了,墨渊现在又中毒了,身体肯定受不了。于是她解腰带的动作非但没停下来,还加快了,嘴上也没闲着,解释道:“解腰带把我们两个绑在一起啊,不知道一会潜出去的时候会不会遇到乱流,而且你现在中毒身体也很弱,我怕水路太长,你后面力竭,我还能把你拉出去。” 墨渊抓住夙素忙碌的手,问道:“为什么?” 夙素有些懵,“什么为什么?” 她有时候真的有点傻,墨渊叹了口气,“我比你重得多,若是我力竭,晕过去了,你非但拉不动我,还会把自己也带入死地。” 夙素眉头又皱了起来,不明白墨渊为什么要这么说,语气也有些急,“你太小看我了,我力气可不小。再说你是因为救我才会找来这里,帮我解开穴道又耗费了那么多内力,之前也是我要到洞下面找出路的,若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中毒,你为我而来,我带你出去,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周围一片黑暗,两人都看不到彼此的表情,墨渊听到天经地义四个字的时候,眼神一暗,他来救她,所以她要带他出去,如此,他们也就两清了,是这个意思吗?墨渊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受,总之堵得慌,这种感觉,太陌生,理不清心里所想,自然也就没办法回答夙素的话。 夙素可没有想那么多,他不说话,夙素就当他同意了。立刻手脚麻利地将腰带的一头系在他腰上,一头系在自己腰上,用力拽了拽,确定够结实,才说道:“行了,你跟在我后面,走吧。” 夙素一刻也不想再耽搁,说完话便又往水里钻,感觉到腰上传来的拉力,不想拖累她,墨渊也只能憋足了最后的力气跟下去。 夙素一路往下,摸到那个入口,立刻钻了进去,这个通道真的非常小,也很长。夙素能感觉到墨渊一直紧紧的跟在自己身后,心稍稍放下了一下。夙素觉得游了好久,却还没有离开这个狭小的通道,心里有些急,动作也更迅速了,以至于刚刚出了那通道,周围的水流忽然变得湍急起来,冲的她晕头转向,好不容易才稳住身体。看到头顶有微微亮光,夙素心里一喜,脚下的动作更快了,拼命地往上游。 在她几乎力竭的时候,终于破水而出,夙素的头嗡嗡的疼,只有大口大口的吸气才能让她感觉好一些,同时手也立刻抚上腰间,腰带还在!夙素刚想拉一把腰带,把墨渊拽出水面,忽然身边一个黑色身影也冲破水面。 是墨渊!夙素很高兴,正准备和他说话,却见他又开始慢慢往下沉,夙素心惊不已,连忙抓着他的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墨渊,你怎么样?”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夙素终于能看清墨渊此刻的样子,他原本就白皙的肤色,此刻呈现一片青灰色,就连脖子和手的皮肤也全部变了色,身体还泡在水里,他的唇却显得很干涸,乌黑的唇色让他看起来不像活人。 夙素抖着手,触摸了一下他脖颈的脉搏处,入手一片冰凉,好在还能感觉到微微的起伏。 夙素松了一口气,她此刻也筋疲力尽,只能让墨渊趴在她肩上,当夙素终于缓过神来,好好看看周围时,才发现…… 他们……居然……到了海里?那个石室的出口居然直接连着海面。 夙素眯眼看去,远处是一大片礁石滩,礁石滩前面有几艘大船,看那船的大小和形状,应该是唤狼岛的船。可惜船离他们少说也有数百丈,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带着墨渊,她根本就游不过去。 正在她焦急不已的时候,前方海岸,忽然出现三个黑色人影,他们行动迅速,朝着她的方向冲了过来,夙素没有立刻求救,反而带着墨渊一点点往后退,直到那三人的面目渐渐清晰,夙素才放心来,开心地叫道:“敖三!我在这!” 听到夙素的声音,三人动作更快了,不一会就游过来。 “小姐您没事吧?”敖三第一时间查看夙素的情况,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夙素摇了摇头,指了指身后的墨渊,急道:“快,帮我拉一把。” 敖三身后的两个男人反应很快,一左一右架着墨渊往岸边游去。敖三则守在夙素身边,没得到她的同意,也不敢出手拉她。 墨渊被扶走了,夙素身上一轻,对着敖三微微一笑,“我没事,到岸边再说。” 敖三看着那道明明手脚已经很是无力,还奋力往岸边游的娇小身影,心里其实也挺好奇的,他常年跟在主人身边,自然知道这位夙大小姐,究竟受宠到什么程度,但是奇怪的是,她虽然古灵精怪,却丝毫不娇气蛮横,就像此刻,她都不需要说话只要抬抬手,自然有人把她安然送回岸边,可她仿佛从没想过一般,咬牙也要自己游回去。 敖三默默地跟在夙素身后,看着她好不容易游到岸边,气还没喘匀,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 “辰时三刻。” 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加一刻钟。夙素勉强站起身,一边走向墨渊,一边问道:“我失踪以后,岛上发生了什么事都说一遍。” “桑暖和桑冷都按照您之前的部署,安排岛上的人,聚灵岛的几只船,目前是主人在安排。主人让我带人守住唤狼岛周围,不让人有机会离开,所以才会在这里遇到小姐。” 果然敖叔叔,夙素轻轻一笑,想到早他们一步消失的澹台夜冽,夙素又问道:“你们在这里除了看到我和墨渊,还看到其他人吗?” “没有。” 没有?那澹台夜冽去了哪里?他肯定是出来了,难道和他们走的不是一条路?夙素不得不承认,澹台夜冽是真有本事,似乎每一个步骤,他都计算好了。不过,遇上她……夙素冷冷一笑,算他倒霉! 两个男子把墨渊带到岸边,放在沙滩上,墨渊已经陷入昏迷,夙素再一次抓起墨渊的手腕,感受着他脉搏细微的跳动,如雷的心跳才算平稳了些。 盯着前面密密麻麻的树林,夙素低声问道:“这片秘林都探查透了吗?” “嗯。”敖三回答得很干脆,从登岛的那一日开始,他们就已经把岛内的每一个地方都探查过了。 “好!”夙素很高兴,穿过林子回去,肯定比走海滩要快很多。 夙素心里有了主意,看向敖三右边的男子,说道:“你去林子里去找桑暖,就说墨渊中毒了,很危险,让她立刻回医舍。” “是。”男子领命离去。 夙素又看向敖三左边的男子,说道:“你去告诉敖叔叔,午时之前我一定过去,然后让所有还在外面找我的人全部到船上去,准备午时迎战。” “是。”男子同样没有一丝拖沓。 “敖三,你背他,我们现在立刻回医舍。”说完,夙素又郑重的加了一句,“以最快的速度,最近的路线回去!”她知道,敖叔叔身边的人,从一到十九,越厉害的,排名越前,这个敖三是最常跟在敖叔叔身边的,听说武功深不可测。 “是。”敖三低声应了一声,半蹲下身,手抓着墨渊肩,一个用力,身材高大又昏迷不醒的墨渊竟一下子被他背在身后,即使背着一个人,敖三依旧行走如风,夙素也连忙跟上。 敖三确实选了最近的路线,三个人从林子里面穿过去,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回到了桑暖的医舍。 夙素让敖三把墨渊背到她之前住的那个房间休息。好不容易让他在床上躺好,整个房间也安静下来了,夙素却有些坐立不安。 素白的床上,他肤色灰白,双目紧闭,毫无生机的躺着。他应该永远都是那幅淡定又冷漠的模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才对,但此刻却变成了这样。 阿暖怎么还不来?!夙素心里着急,但是怕影响墨渊休息,又不好在房里走来走去。只能站在床边,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就在夙素等不下去准备亲自出去找人的时候,那双漠然的黑眸竟慢慢的张开了,和以往一样,眸光沉静如水,淡淡地看着夙素。 他居然醒了? 若不是他的肤色还是那么吓人,气息也时断时续,夙素差点就以为他没有中毒。夙素想问他怎么样,又觉得问这话很傻,他身中剧毒,都虚弱至此了,肯定不好,还问什么问。 倒是墨渊看出了她的纠结,低声地回道:“我没事。” 这样还叫没事?他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连鬼都不如!夙素有些怒,却又不能对他发火,只能小声嘀咕,“盒子里的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她当时看得一清二楚,墨渊是在看到那个盒子之后,才不管不顾的冲过去,之后澹台夜冽要她用盒子换出路,墨渊居然都不同意。 墨渊微微点头,疲惫地回道:“那个盒子……对墨家来说……很重要。” “一个盒子而已,难道不是里面的东西更重要吗?他要盒子,给他就是了。”夙素话语里,有些生气又隐隐有些得意,同时将一只握成拳头的手,伸到墨渊面前。 手缓缓打开,一把白玉钥匙,一个湿透的纸包静静地躺在她的手心。 “你……”墨渊惊讶的看向夙素。她什么时候掉的包? 夙素轻轻一笑,眼中那抹狡黠的光芒亮得耀眼,“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许他算计别人,不许别人算计他?”就是要让那个混蛋受伤又中毒却一无所获!和她比卑鄙,不自量力!哼,她只是平时不屑用而已! ------题外话------ 昨晚说好的五千字,没完成,只更了三千,早上再补给你们一章,算超额完成任务了吧~ 快夸我~另外,夙姑娘的脑袋真的异于常人,比别人卑鄙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第六十二章 趁你病要你命! 夙素轻轻一笑,眼中那抹狡黠的光芒亮得耀眼,“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只许他算计别人,不许别人算计他?”就是要让那个混蛋受伤又中毒却一无所获!和她比卑鄙,不自量力!哼,她只是平时不屑用而已! 墨渊看着这个一边把手里的两样东西塞到自己手中,一边笑得无比开心的女子,心中也涌起一股淡淡的笑意,她真的很狡猾,狡猾得……让人喜爱。 夙素目光落到墨渊手里的旧纸包的时候,忽然想到什么,赶紧从腰间摸出那个一直被妥善保存的黄纸包,纸张被水泡过,有些湿润,夙素将它也一并递到墨渊面前,“还有这个,也还给你。” 墨桑身边存放的遗物,只有这两样东西,其中之一就是那旧纸包,可见其重要,墨渊看到这个木盒里的东西之后,也变得很是反常,重重迹象表明,她眼中的“平安符”似乎并不简单,墨渊给她的时候也说是要还的,既然如此,她还是早点还给他好一些,夙素将东西又往前伸了伸,说道:“我想这个东西应该挺珍贵的,你收好。” 看到一再递到面前的纸包,墨渊本来就很差的脸色更差了。它是很珍贵,可是,你却不想要。这个认知让墨渊莫名的怒火翻腾,看向夙素的眼神也透着怒意。 这……是怎么了?她说错什么了么?墨渊怎么一副她再把东西往前递一点,就要掐死她似的,夙素背脊发凉,从小她就很相信她的直觉,夙素立刻把手缩了回来,讪讪笑道:“那个,我一会还要打仗,平安符还是等我打了胜仗回来再还给你好了。” 夙素似乎看到墨渊黑眸又是一眯,心里暗暗叫苦,好在,这时身后响起匆忙的脚步声解救了她。 “夙素!”桑暖匆匆赶来,额头上满是汗水,一进屋就上下打量夙素,眼里的担忧让夙素心里一暖。 夙素拉着桑暖到床边,说道:“阿暖,我没事。墨渊中毒了,你快给他看看。” 桑暖转头看向墨渊,不禁大惊失色,手立刻抚上他的手腕,一探之下,更是心惊不已,墨渊到底在什么地方,染上这样霸道又诡异的毒?若不是他内力深厚,此刻早就死透了,但是即便如此,毒气还是直攻心脉而去,一旦他内力渐消,便是必死无疑。 桑暖起身想和身后的夙素说墨渊的情况危急,却不想他竟一个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也成功让桑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夙素看看天色,已近午时,有桑暖在,墨渊应该能得到治疗了,她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去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省得在这越看越心焦,夙素站在桑暖身后,小声说道:“马上午时了,我现在去迎战,阿暖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这么容易登岛的,你安心给他治!” 在墨渊黑眸冷视下,桑暖暗叹一声,只能轻轻点头,“嗯,你去吧。” 夙素对着一直站在门边的敖三说了一声,“敖三,走了。” 夙素带着敖三离开了房间,期间也没有回头,只是紧紧地抓着手里的“平安符”。 直到夙素走远,一直扣着桑暖手腕的手才缓缓松开。 夙素赶到海边时,唤狼岛两艘战船,聚灵岛的七艘战船早已在海岸边上摆开阵势,按照她昨日所言,摆开了蝶形战队,最大的那艘战船便立在最中间,黑帆猎猎,如一直展翅的黑鹰,随时准备扑向前方猎物。 夙素眯眼看去,船头上原本她应该站立的地方,此刻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银发黑衣,只是那样迎风而立,便是带着无边的煞气,让这只海上“巨鹰”翻腾起凛凛战意。 夙素纵身向前,踏浪而行,最后提气而跃,飞上船头,落在了敖天身侧,“敖叔叔。” 敖天显然早就得到了消息,看到夙素并不惊讶,只是目光还是在她身上来回扫视,“没受伤吧?” 夙素笑道:“我没事。” 敖天看了一眼她身后,果然没有看到墨渊的影子,“他的毒有解吗?” 夙素身体一僵,摇摇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为了压下胸中那股烦闷,夙素看向敖天,笑道:“敖叔叔,既然我回来了,您就只能屈居副帅咯。” 敖天也不再提墨渊,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笑道:“好,我也想看看,你爹娘的本事,你学会了多少。” 夙素笑而不语,澹台夜冽身中剧毒,现在也不知道躲在哪里,反正肯定不在即将到来的战船上。虽然他肯定早有安排,但主帅不在,即使安排得再好也是群龙无首,这时候还不痛打一顿等待何时? “来了!”一直站在高台上注视敌情的黑影人大叫一声。 夙素抬头看去,很真准时,刚刚好午时! 与上次一样,浓雾之中,一艘巨大的战船渐渐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那艘大船之后,仍是呈大字型排开数艘战船,因为墨渊的缘故,今日的雾比之往常,要浓重许多,只能看到两三只船在浓雾外,后面的战船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一面面血红的旗帜,他们就如那天邀战时那般,诡异地停在那,一动不动。 这是什么意思?正当夙素一时搞不懂对方在打什么主意的时候,背后忽然传来两声“砰砰”巨响,那是战船开炮的声音! 马叔被桑暖安排在夙素身边,带着海盗配合夙素正面迎战,此刻也正站在夙素身旁,听到巨响,脸色大变,连忙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唤狼岛的后方,升起销烟,砰砰的炮弹声不绝于耳,似乎战得真酣。 礁石滩上只有桑冷带领的四艘战船,马叔有些担心,小声问道:“难道他们是打算从背后偷袭?我们要不要过去支援?” 夙素眼眸为眯,轻哼一声,回道:“不需要,背后有桑冷会顶着,就算让他们进了密林,桑暖也早有部署,我们的目标,就是守好正前方,不要乱。” 她刚才还猜不透为何前方战船不动,现在她想明白了。澹台夜冽就算和他们走的不是一条水路离开墓穴,也必定还在礁石滩附近,那些船定是为了去接应澹台夜冽的,他此刻身中剧毒,接应他的船绝对无心恋战,最后肯定是要退的。 而眼前的战船此刻不动,藏身迷雾,为的是让自己看不清他们到底留有多少船在此,扰乱她的心智,一旦她担忧后方,举棋不定,自乱阵脚,那时,燎越的战船必定如野狼一般扑咬出来,将他们撕吞入腹。 紫铜鳞扇在手中转了一个转,夙素只想前方的战船,扬声说道:“咱们迎上去,既然他们不想出迷雾,那就别让他们出来。” 夙素咧嘴一笑,他们在迷雾里待得越久越好,因为,这迷雾之中,她可是为他们准备了不少毒药和刺客,不能浪费呢。 这边夙素主动出击,那边也确实如夙素所想,六条战船围攻礁石滩,前来接应澹台夜冽,只是她没想到的是,澹台夜冽藏身的船,赫然是唤狼的船!船头站着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死皮赖脸要跟着来帮助桑冷的项二爷。 船舱内,澹台夜冽躺在一张小木床上,两名副将守在他身边,一个白胡子老头正在把脉,却久久的说不出一个字。 副将实在忍不住,问道:“将军到底怎么样?” 老头满头是汗,一边摇头,一边哆哆嗦嗦地回道:“这毒性太诡异了,老夫……老夫无从治起。” 眼看自家将军面无人色,这军医今无用至此,副将心中烦躁,大喝一声:“无能,滚!” 听了军医的话,一直双目光紧闭的人缓缓的睁开眼睛,澹台夜冽眼中血丝满布,脸色青中带黑,一副毒气攻心的模样。他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递到身边的副将面前,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乎听不起他要说的话,“若是……我有不测,这个……盒子一定要交到……我父亲手中,一定!” 这、这怎么听都像是在交代遗言,副将惊慌不已,哪里敢接澹台叶冽手中的木盒,一边推拒一边急道:“将军您别这么说!您一定会没事的!” 木盒本就不大,推拒之间,盒子的盖子竟是推开了一条缝,澹台夜冽盯着木盒,脸色巨变,掀开盒子一看,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澹台叶冽目瞠欲裂,胸中怒火狂烧,只觉得一股辛辣之气涌出,一口黑血喷了出去。 “将军!”身边两名副将连忙上前。 澹台夜冽一把推开过来搀扶的副将,双目紧盯着那空空如也的木盒子,咬牙切齿,“夙素!好个夙素!” 副将跟在澹台夜冽身边多年,从未见过将军这个样子,看那空木盒就知道,将军必定是被人愚弄了,若是以往,以将军的性子,不将那人挫骨扬灰,定然难消心头之恨。但是此刻,将军紧紧的抓着那个空盒子,五指青筋暴起,黑眸幽暗深不见底,眼中有怒气,有恼意,却唯独没有杀气,这……实在奇怪! ------题外话------ 我真的万万没想到,厉阳的人气居然这么高!上一章应该叫厉阳的逆袭才对的…… 第六十三章 看不顺眼 那边澹台夜冽被气到吐血,这边夙素心情颇佳,对着身边负责打旗语的男子说道:“传令下去,战队蝶形前进一百丈,然后,给我朝着排头那艘船轰!” 男子微微一愣,看夙素的神情不像是说笑,立刻回道:“是。” 于是,得到命令的九艘战船,一路平移了一百丈,然后,“砰砰砰……” 一时间,几十颗炮弹向着露出白雾外的燎越战船轰了过去,因为各个船的射程不一样,真正打中排头巨船的炮弹也不过两三枚,大多数都落入了战船附近的海水里,即使是这样,几十颗炮弹造成的冲击也不小,那巨船虽大,也还是被水浪击打得剧烈摇晃起来。 显然燎越也没想到夙素主动出击就算了,居然还全部朝着一条船轰,这还是以往从未见过的打法。燎越不愧为第一水师,惊讶过后立刻调整阵型,同时反击。 夙素紧盯着白雾中开始变换阵型的模糊船影,四、五、六、七!七艘,白雾中还在移动的船还有七艘,看来她的十四条小船还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燎越战船一动,夙素立刻对着旗语官大呵一声:“退!” 九艘船才退后二十丈,如雨点般的炮弹便从迷雾中轰了出来,那猛烈的攻势和炮弹的威力吓得船上的海盗冷汗直流,还好刚刚退了,不然此刻他们已经船毁人亡了。 夙素暗暗心惊,只有七艘船,竟还有这样的战力,若澹台夜冽坐镇,十几艘战船一起攻过来,他们是万万抵挡不住的。 此时,迷雾的后方忽然传来炮轰的声音,夙素心想,应该是墨家的船到了,只不过听到动静,竟不像是三艘船发出了,也不知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听到后方的动静,燎越战船显然也是一惊,七艘战船阵型又开始变化,夙素有些好奇,在那迷雾缭绕的地方,根本看不见旗语,他们是如何传令的? 趁着对方战火渐消,夙素对着旗语官说道:“战队从中分开,各自向前进三十丈,从侧面出击。” 战队得了命令,原来的蝶形战队立刻分开,虽然比不上燎越整齐和迅速,也算达成了夙素的要求。 那边战得不可开交,炮弹轰鸣之声,响彻整片海域。礁石滩这边的澹台夜冽不可能听不到。只听“啪”的一声,澹台夜冽将那空盒子狠狠关上,却没有摔出去,反而紧紧拽在手中,眼中怒意早已褪去,只余一片冷光,“全军撤退。” “什么?”副将连忙说道:“将军不必如此,正面还留有九艘战船,弹药也充足,待我等掩护将军退入迷雾之中,再给前方战船一个信号,让他们全面出战,定能攻破此岛!” 澹台夜冽脸色暗黑,说话显然已经极度困难,却认识咬牙切齿的喝道:“我、说、撤、军!”夙素显然已经回去了,这场仗是打不赢了,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两败俱伤而已。 “是。”副将转念一想,将军确实比这个小岛要重要得多,此刻护送将军回去才是正事,副将也不在多言,立刻出去传令。 甲板上,一个干瘦的男子站在项二爷身后,听到一个将士对着高台上的旗语官说要撤军,赶紧缩到项二爷身后,小声说道:“二爷,咱们这是要撤?不打进去吗?”不是说燎越水师很厉害吗?怎么就要撤了? 项二爷眼中尽快的闪过一抹暗光,一巴掌拍着男子头上,骂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将军说撤就撤!” 男子不敢多言,只能连连说是。 “冷爷,你快看,他们好像撤军了,可是,项二爷的船什么也跟着他们一起进迷雾了?” “会不会是被挟持了?” “冷哥,咱们要不要追啊?” 桑冷身边的几个男子看到情况不对,纷纷指着渐行渐远的那艘船,七嘴八舌的叫了起来。 桑冷面表情地盯着那几艘船,冷声说道:“我们的任务是守住这样。” “那二爷……” 桑冷冷哼一声,说道:“你们看那船的样子,像是被挟持吗?” 那几人仔细一看,只见几艘燎越战船将项二爷那艘船死死地护在中间,明眼人都看得出,这哪是挟持,简直就是护送。几人满心的疑惑,但看桑冷脸色冷得快结霜了,几人识趣的闭嘴,不敢再多话。 那边销烟已停,这边正战到紧要关头,忽然一声清啸响彻天际。 “什么声音?”众人奇怪地抬头看去。 一直火红色的讯号弹直冲云霄,夙素眯眼,低声笑道:“他们要撤军了。” 夙素一直在等,等这撤军的命令。因为这说明澹台夜冽还活着,而且醒了,若不是他,没人敢宣布撤军。若他死了,燎越只会与她不死不休绝对不会撤。虽然他挟持她,威胁她确实很可恶,但是若他这次就这般死了,那还真是可惜,好在,他的命也挺硬。 果然如夙素所言,红色讯号弹在空中炸开之后,那巨大战船立刻掉头,冲入迷雾之中,他旁边的战船,也很快消失在迷雾里。 刚刚还战得真酣,这不过一晃眼,海面上已恢复了平静。马叔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夙素问道:“要追吗?” 夙素轻轻摇头,“穷寇莫追,我们也退回去吧。”夙素暗叹,前后夹击的情况下,他们居然都还能保持阵型,听到撤退的命令,便能立刻撤离,丝毫不拖泥带水,她算是真的见识到燎越水师的厉害了,若不是燎越撤军,只怕在海上,他们还是斗不过。 就艘船缓缓靠岸,夙素也松了一口气,心里担心着那个人,夙素笑道:“敖叔叔,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她那点小心思,敖天自然知道,摆摆手,回道:“你去吧。” 夙素转身,准备跃下船头,还站在高台上注视前方情况的男子忽然大声叫道:“等等,你们看,那是什么?” 夙素回头看去,只看到迷蒙一片的白雾,没什么特别的啊,再定睛看去,似有什么东西从白雾间慢慢驶来,那是……船?!夙素心头一跳,走到船头细看,那确实是三艘船,船身庞大,雪白的船帆之上,一个巨大的“墨”字悬与右上角。 这是……墨家的船?若不是那白矾上飞扬的“墨”字,她还真不敢相信。夙素好笑,墨渊一向低调,想不到墨家的却这般与众不同,说实话,这样通体雪白的大船,看起来比聚灵岛的黑船更为扎眼。 所有人都盯着那三艘大船,并未放松,毕竟刚刚才战了一场,众人心中都还颇为警惕。夙素扬声说道:“是墨家的战船,看看再说。” 白船渐行渐近,素白的船身上,整齐的排列的炮台,上面还买着白烟,可见刚才战况也颇为激烈。 三艘也缓缓靠岸,夙素和敖天对看一眼,敖天微微扬眉,夙素嘿嘿一笑,两人无声交流了一番,便一同下了船,迎向白色大船上走下来的几名男子。 几人都是三四十岁的年纪,面无表情。为首的男子四十出头的样子,一声黑色长衫,眼光在夙素和敖天身上转了一圈,神色冷淡。 夙素有些想笑,真是不用介绍就知道,这群人一定是墨家来的,那冷冷的模样,和墨渊还真像。 “少主人在哪里?” 少主人?夙素眉梢微挑,厉阳都是叫墨渊主人的,那么这些人就是墨家老头们的手下吧,夙素笑道:“墨少主自然是在岛上休息了,他是那么尊贵的客人,我们怎么会让他涉险呢。” “厉阳在哪里?”男子似乎有些不耐了。 夙素微微皱眉,却还是回道:“厉阳一直不离墨少主左右,墨少主在哪,他就在哪咯。” “带我去见少主人。” 夙素眼眸中划过一抹流光,笑了起来:“我让人带各位稍做休息吧,一会我告知了墨少主,再来带各位过去。” 那人看着夙素,面色不变,口气却很是冷硬,“不必。你只需告诉我少主人在哪便可。” 夙素气笑了,她刚才怎么会觉得这几个人像墨渊呢?真是可笑,夙素手里把玩了紫铜鳞扇,迎着那男子冰冷的视线,朗声笑道:“这里可不是墨家,几位既然到了唤狼岛,还是入乡随俗的好!” 男子毫无表情的脸起了些许变化,终于不再忽视夙素,冷声问道:“你是谁?” 夙素轻轻一笑,“竟然忘了自我介绍了,真是失礼。我是夙素。” 听到她的姓氏,那人皱起眉头,“夙氏?” “正是。”夙素这次可没在看他的表情,对着身后的人说道:“马叔,好好招呼几位客人。” “是。”马叔在唤狼岛待了一辈子,看的人也不少,自然看出几人之间暗潮汹涌,连忙在前面引路道:“几位请。” 那男子又看了一眼站在夙素身边的敖天,终是没有在说什么,跟着马叔走了。 待那几人走远,敖天笑道:“怎么忽然火气这么大?” “就是看他们不顺眼!” 以前欺负墨白叔叔,后来又对阿暖他们不管不顾,她对墨家本来就颇有微词,那男人还敢摆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清高冷情的样子给她看,简直岂有此理!墨家很了不起么?!哼,她还真不吃这套! 第六十四章 羚草 以前欺负墨白叔叔,后来又对阿暖他们不管不顾,她对墨家本来就颇有微词,那男人还敢摆一副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清高冷情的样子给她看,简直岂有此理!墨家很了不起么?!哼,她还真不吃这套! 不过,墨家这些人她可以不放在眼里,有一个人却是要赶紧救出来的!夙素大眼睛里闪着讨好的话,看向敖天,嘿嘿笑道:“敖叔叔,我想再借敖三用用。” 敖天失笑,这张笑眯眯的小脸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傲气,这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站在敖天身后的敖三都不需要敖天吩咐,已经走到夙素身边,恭敬地说道:“小姐请吩咐。” 夙素对着敖天笑了笑,便转过身,对着敖三问道:“你知道密林里有多少山洞吗?” “七个。” “那里面有水的有几个?” 敖三思索片刻,回道:“三个。” 三个?还好,不算多。夙素继续说道:“你安排些人,到那三个山洞里面去找,其中有一个山洞,进去是一条淌水的通道,通道会慢慢变窄,之后是一个大山洞,里面有一个水潭,水潭的下方有暗流,潜入之后暗流会把你们带到另一个山洞,那个山洞里只有一条通道,通道尽头是一面石墙,石墙的上面还嵌着我之前带的紫铜面具,你们进去之后就能看到一个水井大小的洞口,洞口旁边还有一块半圆的夜光石,厉阳就在那个水井下面的石洞里,你们记得带长一些绳子,少说也要七八十丈。下去之后要更小心,里面有幻境有毒气。” 夙素一字一句说的很慢,但是想想这路径也颇为复杂,有些担心地问道:“我这么说,你记得住么?” 敖三点头,沉稳地说道:“我知道了,会把厉阳带回来的。” 夙素想到那墓穴的诡异和冷暗,不免担心,又交待道:“多带几个人,还有,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是。”为了完成任务什么龙潭虎穴都闯过,敖三根本没把幻境毒气放在眼里,只是夙素眼中的担忧,还是让他那张万年冷酷的脸上,带起了极浅的弧度。 敖三去救人,夙素也准备离开,却看到敖天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冷,“你们闯进了什么地方?” 夙素迟疑了一会,还是如实回道:“墨桑的墓穴。” 敖天心猛地一沉,二十多年前,他见过墨桑一次,那个女人,根本不像墨家的人,孤傲但一点都不清高,睚眦必报!闯她的墓穴,岂能全身而退。敖天一双眼又上上下下将夙素看了遍,生怕她有什么不妥。 夙素连忙说道:“敖叔叔,我真的没事。”说完,夙素在大方的在墨渊面前转了一圈,让他看清自己身上毫无伤痕,面色红润。 终于,敖天脸色的紧张之色缓了下来,夙素才轻松说道:“我想去看看墨渊怎么样了。” 看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敖天也舍不得说她,叹了口气,说道:“去吧。” 夙素点点头,立刻朝着医舍的方向跑去。敖天盯着夙素的背影看了良久,心里感觉有些复杂,这莫不就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心情? 夙素刚刚走进医舍的内院,那小房间的门也刚好打开,夙素立刻迎了上去,问道:“阿暖,怎么样?”桑暖的脸色苍白,毫无血色,摇摇欲坠的样子,夙素赶紧上前扶着她。 桑暖揉了揉微疼的额角,叹了一口气,说道:“毒性实在太猛了,就算是用我的血,也不能把毒祛除干净。我现在只能暂时压制住他的毒性,还是要再找其他方法医治。” 阿暖治不了,那找谁治呢?姨母可以治吗?实在不行,让敖叔叔带她去找鬼医前辈,应该能治吧,不是说,天下没有他治不了的毒吗?但若是他不肯治,怎么办? 桑暖看着夙素的脸色越来越差,原本扶着自己的手也越抓越紧,桑暖轻拍她的手背,说道:“我解不了这毒,墨家自然有人能解,就算墨家的人也解不了,他们总能找到人解,所以,你别太担心。” 对!还有墨家,想到刚刚那几个冷漠的男子,夙素皱了皱眉,沉声说道:“阿暖,我有话问你。” 听出夙素语气郑重,桑暖疑惑地看着她:“什么?” 夙素没说话,只是把桑暖扶到了医舍的外间,让她在椅子上坐下,才把藏在腰带里的黄色纸包拿了出来,递到桑暖面前,说道:“这到底是什么?我要听实话,若你不说,我也不会逼你,不过,我们之间的情谊就此作罢。” 桑暖哭笑不得,这叫不逼?这女人还真敢说!桑暖转念一想,她帮自己的地方,实在太多,自己却连她想知道的事情,都不愿告之的话,确实也不配谈什么情谊了。 下午的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了进来,笼罩在夙素身上,桑暖忽然想起了那天下午,她也是这样站在,对她说“好自为之”,今天她没有戴面具,精致的面容,清透的眼神,少了些冷硬,始终不变的,是那周身隐隐透着的正气。是的,正气,她在唤狼岛上,从未见识过的东西。 唤狼岛的残忍,墨家的冷漠,夙素的正气,根本不需要比较,她自然是更倾向于夙素,她才不会为了墨家的事而惹恼了她。 那双剔透的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桑暖微微一笑,回道:“好了,别这么看着我。我说,这是墨家的羚草。” 灵草?什么东西?夙素一头雾水,仍是盯着桑暖,绝对不许她敷衍了事,“它有什么用?” 桑暖本也没打算隐瞒,便老实回道:“它的作用有很多,例如,你拿着羚草,不管你到哪里,墨渊只要以自己的血为指引,就能找到你,再例如,有了它,你就可以百毒不侵,所有毒虫邪物都会避开……” “等等,你说羚草能避百毒。”,想不到这东西还能让人百毒不侵。夙素心里,不知道怎么形容,若是墨渊没有把羚草给他,便不用放血找她,也不会中毒了, 桑暖轻哼一声:“你和墨渊、澹台夜冽一同进入母亲的墓穴,他们武功都比你高,现在都要死不活的,你却还能好好站在这说话,你以为是为什么?”之前为墨渊祛毒之前,墨渊就已经将他们如何进入墓穴如何染毒的过程告诉了她,虽然她心里很气恼,他们居然擅闯母亲墓穴,但此事归根结底还是澹台夜冽的错,她也怪不得他们二人。 夙素盯着那纸包,急道:“那这里面的东西能治毒吗?”羚草既然能百毒不侵,那纸包里的东西,是不是也能解百毒?夙素满怀希望的盯着桑暖,可惜答案让人失望,桑暖摇头,“羚草可避毒却无法治毒。” 夙素目光始终没有从那纸包上离开,久久才又问道:“羚草应该还有别的作用吧。”若只是之前说的那些用处,澹台夜冽不至于冒险去如墓穴去偷。 桑暖暗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心思敏锐,“墨家之所以能避世而居这么多年,那是因为没有人能找到墨家居住之处,就算少数人能找到,因为有着墨家上古流传下来的阵法守护,若没有墨家的人放行,便无人能进入墨家。但手握羚草之人,却是唯一能不受法阵所阻,自由进出墨家的人。” 夙素瞪着手中那毫不起眼的小小纸包,喃喃低语道:“这世上,真有这么神奇的东西?”难怪墨桑死也要带着这东西陪葬,墨渊也为了它,不惜以身犯险,如这东西让澹台夜冽拿了去,还真是对墨家大大不利。不行,之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知道它如此珍贵,一会一定要还给墨渊。 自然是神奇,炼制羚草要付出的代价可不小。不过羚草是如果炼制的,桑暖是不打算告诉夙素的,毕竟夙素也没问,等她慢慢发现才更显珍贵不是?人家表哥都不急,她就更不急了。 “好了,你进去看看他吧,我还有事。”说完,桑暖扶着木椅的把手缓缓站起身。 “你看起来很不好,休息一会再去吧。”桑暖本来就纤弱,刚才怕是放了不少血,那浓郁的血腥味一直萦绕在她身上,此刻的她看起来很不好,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跑了。 “我没事。”燎越已退,接下来,还有很多事等着她呢。 “等等,墨家来了几个人。”夙素能感觉到,阿暖对墨家的人,有着莫名的恨意,她虽然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还是要提前和阿暖说一声,免得一会忽然碰面,局面不好收拾。 果然,夙素话音刚落,桑暖脚步一滞,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纤弱的手也缓缓握成拳头。 夙素轻拍桑暖的肩膀,低声说道:“阿暖,现在还不是招惹他们的时候。”夙素心里很明白,她刚才可以丝毫不把那几个人放在眼里,是因为她是夙素,是夙家的女儿,她身后站着整个夙氏,她身边站着敖叔叔,所以,她可以狂,可以傲。同样,那几个男子因为是墨家的人,所以他们可以孤高,可以冷傲,但是,阿暖不可以。起码现在还不可以。夙素心疼她,却不能不说这些话。 桑暖的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久久,才缓缓平复,声音也一如往常般温润,“我知道。”说完也没回头,慢慢走出了医舍。 夙素再次走到小房间,不知为什么,竟有些不敢进去,为什么不敢?她也说不上来。在门外深呼吸了好几下,夙素才轻轻推开房门。 看清安静地躺在床上的那人,夙素松了一口气。阿暖虽然说,只能压制不能帮墨渊解毒,但是墨渊现在的样子,实在比之前好太多的,脸上青灰的颜色已完全褪去,唇色也不再乌黑。 夙素就站在门边,静静的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想着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那时的他,淡的没有一丝颜色,现在的他呢…… 夙素自己不知道,她就这样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眼神实在太过灼热,某人暗暗叹息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夙素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撞进了一双墨黑深邃的眼里。 第六十五章 你关心我? 夙素自己不知道,她就这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眼神实在太过灼热,某人暗暗叹息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夙素就这样毫无防备的撞进了一双墨黑深邃的眼里。 对!就是这双眼睛,第一次看到它时,只觉得里面一片寒凉,像一潭毫无生机的死水,无波无澜,生人勿近。而此刻,这双眼睛依旧幽深,却不再如死水,倒像是一汪深潭,埋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暗流,似乎涌动着莫名的情绪,让人想要探查更多,最后不自觉深陷。 夙素看得有些入神,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人醒了,直到那双眼微微眯了起来,眼中渐渐溢出让人心慌的光芒,夙素才猛然回神,他已经醒了,而自己好像傻傻地盯着人家很久了…… 夙素原本斜靠在门边的身体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也不自在了起来,赶紧站直身子,夙素轻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才走到床边,讪笑道:“你醒了。” 墨渊胸中莫名地涌起一股无奈,他是醒了,而且醒了很久了。 夙素摸摸鼻子,继续说道:“你家里来人了,那三艘大船现在正停靠在海滩上,应该是来接你回去的。” 墨渊听完,非但没有显现出高兴的神色,反而皱起了眉头。他们怎么来了,他之前在信笺里,明明是吩咐他们守在迷雾外面。似想到了什么,墨渊看向夙素,问道:“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夙素嗤笑一声,“谁为难谁还不一定呢!” 墨渊回想了一下,点头,她不为难别人已经很不错了,确实没什么人能为难她。 墨渊一脸认同的样子,看得夙素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已经让人去接厉阳了,你不用担心。还有,你的毒,阿暖说她没办法祛除,墨家应该有办法的吧?” 墨渊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沉默着不知道想什么。夙素无语,沉默的意思,是没办法还是不知道啊?夙素一向不擅长打哑谜,干脆说道:“要不,你和我回家吧,我找人给你治。”姨母也算鬼医前辈的得意门生,而且又那么疼她,她去求姨母,姨母肯定会答应吧。 墨渊始终沉默,夙素心里有点烦躁,“你别想这么多,反正总会有办法的!” 墨渊一愣,他刚才一直在想付叔为什么会忽然登岛,是不是有什么变故,没想到她竟为自己解毒之事这般上心,墨渊只觉得之前因为毒气攻心一直憋闷的胸口,忽然轻松了很多,嘴角不自觉地便扬了起来。 墨渊的肤色本来就白,现在因为中毒的缘故,脸色便更加苍白了,一脸病容,干燥又毫无血色的唇角还带着笑,夙素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你笑什么?” 她不问还好,问完却发现墨渊脸色的笑意更浓了几分,夙素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要理他,反正他每次都笑得莫名其妙。 墨渊心情颇好,半撑起身子靠坐在床上,说道:“你应该没忘答应我的事吧。” “什么事?” 她忘记了?墨渊眉头微皱,低声说道:“和我回墨家。” 夙素想起来了,之前她确实说过,若是墨渊全力助她,她就和墨渊去一趟墨家。原来……他把羚草给她,那么急的去找她,就是为了让她能去一趟墨家,解开紫金八卦盘的疑团。墨渊这个少主对墨家还真是尽心尽力。 夙素说不清心里那种郁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只能归结于对墨家的厌恶。夙素也没回答去不去墨家,只是掏出羚草,递到了出去,“这个你拿好。羚草既然能避百毒,你带在身边,说不定对你的身体能有些好处,就算不能祛毒,起码不会再沾染上别的毒物。” 墨渊盯着又一次递到自己面前的黄纸包,冷声说道:“桑暖告诉你的?她还说了什么?” 夙素微微挑眉,难道说,这羚草还有什么别的秘密?看来她还需要和桑暖好好聊一聊。 “总之这东西你收好,以后片刻都不可离身,明白吗?!”这次夙素可没给墨渊拒绝的机会,一边说着,一边抓过墨渊的手,将那小小的黄色纸包塞到他手中,甚至还用自己的手包住他的手指,让他把纸包牢牢地握在掌心才算满意。 墨渊没有动,任由夙素拽着,她的手很暖,温度太高了,甚至有些灼人,墨渊盯着那只纤细的手,随着她手心的力道,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纸包,因为握得太紧,纸包的边角扎着掌心的伤口,有些疼,只是墨渊却没有松开,反而将那纸包握得更紧,直到夙素松开了手,那抹温暖消逝,墨渊才抬头看向夙素,声音低得让人几乎听不清,“你,关心我?” 夙素一怔,墨渊眼眸中的情绪太过复杂,她看不明白,但仍理所当然地回道:“当然关心啊,虽然你是为了助我打败燎越,好早点和你去一趟墨家,但不管怎么说,若不是你把这宝贝给了我,现在中毒的就应该是我了,所以你放心,帮你治好身上的毒,我是义不容辞的!” 夙素觉得自己说得没错,越说越笃定,恨不得向墨渊保证自己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可惜,某人的脸却是越听越黑,本来还挂在嘴角上的那淡淡的笑意彻底的僵住了,然后…… “咳咳咳咳……”抑制不住的低咳声在这间安静的小屋里响起,一抹血沿着嘴角溢了出来。 “这……”夙素慌了手脚了,怎么会说着说着就吐血了呢?夙素没有用手帕的习惯,左右看看也没看到旁边有手帕,只得抓着衣袖,一边擦着墨渊嘴角的血迹,一边急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快、快躺下!” 刚刚被气得胸中血气翻腾,墨渊直接闭上眼睛,懒得再看这个想要气死他的女人一眼。正在夙素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不一会,小屋门口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夙素认得,这人是马叔。 看到夙素,马叔一副看到救星的样子,连忙说道:“夙小姐,山洞那边出事了,您能过去看看吗?” 出事?难道是阿暖?夙素急道:“什么事?” 马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墨渊,又看看夙素,斟酌了一会,才回道:“是这样的,我按照夙小姐的吩咐,把几位客人带到山洞休息,之后,易当家便来了,和墨家的人说,大小姐与燎越的澹台家勾结,私自将墨桑存放在岛上的宝贝送给了澹台夜冽,还毒杀墨少主。不巧,那时大小姐刚好去山洞,就被墨家的人拦下来了,此刻,几方对峙,我怕大小姐吃亏,所以赶过来请夙小姐过去看看。” 马叔已经公开站在了桑暖这边,自然是希望桑暖夺下这唤狼岛,他看得清楚,墨家那几人不好惹,能与之抗衡的,只怕唯有聚灵岛的敖岛主,夙小姐与大小姐有结拜之情,又是敖岛主疼爱之人,所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夙素。 夙素暗骂一声该死,她只记得提醒桑暖莫要轻举妄动,倒忘了易当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夙素想了想,问道:“敖叔叔在吗?” 马叔连忙点头,“敖岛主在。” 夙素松了一口气,敖叔叔在,阿暖应该暂时不会有危险。 “墨渊你好好休息,我过去看看。”其实此刻只要墨渊出现,墨家那几个人应该就能解决了,可是他刚刚才吐过血,夙素还是不想让他去。 夙素刚刚转身离开,身后的人竟缓缓坐起身,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毒……” 夙素还没说完,那人已经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下了床,“暂时无碍。” 墨渊嘴上说得顺溜,才刚站起身,没走两步便是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夙素吓得赶紧上前,扶着他的胳膊,说道:“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去把他们带过来也是一样。” 墨渊站稳身体,声音依旧是那样淡淡的,“没事,走吧。” 墨渊的固执让夙素没有办法,只能扶着他慢慢往外走,马叔跟在后面,心里很是着急,却也知道不能催促,只能心焦地不断搓着双手。 三人刚刚走近山洞,就听到里面传出一声低吼,“谁敢动我姐姐一下,我就杀了谁!” 这是……桑冷的声音,夙素和墨渊对看一眼,怎么回事?里面已经闹到这般不可开交了? 快要走进山洞时,墨渊忽然拍拍夙素扶着他的手,示意她松手,夙素不解,但还是放了手,墨渊暗暗调息之后,挺直了身子,漫步走进了山洞,那冷漠疏离的模样,和第一次见到的他很像。 夙素不明白,他明明中毒了,身体也极端虚弱,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里面不都是他们墨家的人吗?之前那几人虽然嚣张,但是也不像奸佞之徒,墨渊何必在他们面前逞强?而且,那周身萦绕的冷漠又是怎么回事? 看着墨渊马上要走进洞内,夙素也不做它想,立刻跟了上去。 ------题外话------ 好了,一更,晚上老时间还有二更。夙姑娘果然不是一般人,自带逼人吐血功能~夜冽都吐了,阿渊啊,咱不能输啊,必须也吐一个!看,亲妈对你多好,当着素素的面吐,还博得美人心疼,厉害吧~ 第六十六章 谁敢欺负我家阿暖?! 夙素进去的时候,就猜到里面的情况不会太好,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景象。山洞的中央,桑冷手握银枪,横在身前,目露凶光的瞪着对面的几个墨家人和易当家,那几人冷着一张脸,看着他身后的桑暖,丝毫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倒是忌惮着桑暖身边的敖天。 桑暖的情况看起来很糟,她额头上全是汗,脸色白得不想活人,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好似这样才能让她保持清醒不至晕过去,那双总是透着淡然神采的眼眸,此刻正冷冷地盯着对面的那几个人,毫无半分惧色。 “阿暖?!”夙素跑到桑暖身边,扶着她的肩膀,明显的感觉到她整个人都在抖,夙素才不管他们是不是在对峙,连忙扶着桑暖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夙素忽然冲了出来,那几个墨家的人,自然也看到了站在山洞口,冷眼看着他们的墨渊。 为首的男子看到墨渊苍白的脸色时,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几人上前一步,恭敬地行礼道:“少主人。” 墨渊点了点头,也没多说话,此刻要这样笔直的站立着,就已经耗费他所有力气。 桑暖即使坐下了,身体仍在抖着,夙素担心地问道:“阿暖你怎么样?” 桑暖只是摇头,夙素看了一眼墨家那几人,又看了看站在墨家几人后面的易当家,冷声问道:“他们欺负你了?” 桑暖冷笑一声,回道:“就凭他们,还不配。” 桑暖嗓音清冷,目光冷冽,即使她此刻正虚弱地坐在椅子上,气势也丝毫不弱。 易猛后悔不已,当年墨桑死的时候,这两个孽种才不过两岁多,墨桑的男人无数,他根本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不是他的种,当时若不是忌惮墨家,他早就把他们杀了,谁知这时间年来,墨家对他们根本不闻不问,早知如此,当年就该杀了这两个祸害! 他现在心里很急,项关河那个叛徒,居然带着十几个人跑了,此刻就留下他一个人,更可恶的是桑暖这个女人居然背着他学用毒,当年他就是败在墨桑毒术之下,才在那女人手下窝窝囊囊地蛰伏了那么多年,今日他无论如何要除掉桑暖,不然别说唤狼岛,就是他的命也有可能保不住,但在这之前,也要先解决这姓夙的女人才行。 易当家悄悄看了一眼墨渊的脸色,心中有了主意,指着夙素,大声说道:“就是她,她是夙家的人,就是她和桑暖合谋,还勾结澹台家的人,一起抢夺属于墨家的宝贝。这个女人一开始就乔装上岛,哄骗墨少主,取得墨少主信任之后,便对墨少主下毒!你们看看,墨少主被她们毒害成什么样子了!这一切肯定是夙家和澹台家的阴谋!现在澹台夜冽跑了,可不能再让这女人也跑了!” 夙素抬眸,冷声说道:“说够了吗?说够了就闭嘴,如果你现在不闭嘴,我就让你永远闭嘴!” 易当家猛然睁大眼,瞪着夙素,怒道:“小丫头片子,大言不……” 易当家都没来得及说完话,一道寒光而过,他只感觉到脖颈一凉,随后温热的血水便喷涌而出,刹那间,刚才还叫嚣的人此刻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敖九面无表情的收了手中的长剑,沉默的走回到敖天身边。 易当家的死,除了夙素皱了皱眉之外,根本没有人放在心上。 墨家那四十出头的男子看着桑暖,冷声说道:“墨桑留下的东西在哪?” “除了几本书,母亲并没有留下什么东西给我。” “看在你是墨氏子孙的份上,把灵石和墨桑的羚草交出来,我可以不杀你。”男子声音不大,却透着无尽的凉意,夙素皱眉,刚要说话,桑暖已经站起身,回道:“我本来就不是墨家的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我说过,母亲没有留下你们说的那些东西,就算留下了,也是母亲留给我的,我什么都不会交出去,你若有本事,就动手吧。” 桑暖说完,伸手推了夙素一把,让她里自己远一些,而后不知道手中抓破了什么,一股白色的薄雾从她指尖升腾而起,却并不散去,随后便是一股冷意从她手中荡开来。 墨家的几人看清桑暖手中的白雾,脸色皆是一变,原本冷然的眼眸中闪过警惕与杀意。 “够了。”忽然低声的男声忽然响起,震得两边的人都不禁后退了一步。 他竟还敢用内力!夙素抬头,看向一直站在洞口未走进一步的人。只听那冷然的声音再次响起,“灵石我已拿到了,这个岛我也已经找遍,小姑姑没有留下什么遗物。” 夙素心中奇怪,墨桑的羚草明明在墨渊手里,而且还有一把白玉钥匙,他为什么说没有遗物呢?还是说,墨渊其实另有打算? 为首那男子听了墨渊的话,也没再为难桑暖,回道:“既然灵石已经找到,这里的事情也已完毕,请少主人现在就和属下回去吧。” 夙素总觉得这些人对墨渊看起来确实很尊敬,其实并没有把他当主子的感觉。 夙素还来不仅细细分析这些人,就听到墨渊冷声说道:“你们跟我来。”说完便转身出了山洞。几人也跟了出去。 夙素想叫住他,因为他的身体其实并不适合再逞强,但是最终却没叫出声,墨渊这么做,必定是有原因的,自己不明缘由,不怕会添乱。 夙素叹了一口气,回头看去,就见到桑暖已经瘫倒在椅子上,手心的白雾早已没了踪影。看着桑暖脸色惨白,却还对着她和桑冷笑了笑,说自己没事,夙素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决定。 “敖叔叔,夙素求你帮一个忙吗?” 敖天看着她一脸严肃的样子不禁有些好奇了,“说吧。”她很少用到求这个字。 夙素摇头,“到阿暖的医舍再说。” 夙素和桑冷一起,扶着桑暖回到医舍,让她在椅子上坐下,夙素忽然问道:“阿暖,你还撑得住吗?” “你要干什么?”桑暖不解,墨渊的毒她已经尽力,也没有其他人受伤中毒,应该什么需要她的地方才是。 看桑暖精神还算不错,夙素对旁边的桑冷说道:“桑冷,去帮我找一个香炉和一把香过来。” 桑冷同样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你要干什么?” 夙素瞪了他一眼,哼道:“去找来就知道了。” 桑暖好笑,知道夙素一向古灵精怪,也没多想,说道:“不用找,医舍里就有,在矮柜里面。” 桑冷过去打开矮柜,里面确实有一个小小的香炉和一小半香。夙素让他把香炉和香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桌子放在正对大门的位置。 “敖叔叔,我要和阿暖义结金兰,您在我心中就是我的长辈,我想您帮我做个见证。” 夙素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敖天神色没变,那两姐弟却惊讶的同时叫出声来,“夙素?!” 之前敖天听到夙素要香炉和香的时候,已经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了,眼神扫过桑暖震惊的脸,敖天笑道:“你们不是结拜过了吗?” “之前不过是为了搪塞易当家,随便说说而已,这次,是焚香立誓,天地为证的结拜。” 夙素满脸郑重之色,敖天知道她并未玩笑,却还是要问一句,“你想清楚了?” 夙素点头,认真地回道:“很清楚。”她之前就很欣赏桑暖,所以当知道凶手是桑暖的时候,她很难过,但更多的是心疼,这个女子,就算她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也是生长在陡峭崖壁间,欺霜傲雪的寒梅,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她都一样倔强的盛放着,她喜欢她,欣赏她,所以,她要这个姐姐! 敖天从来不是迂腐之人,既然夙素认定,他也不会反对,“好,那开始吧。” 夙素开心一笑,拿起香刚准备点燃,却听到身旁的女子低声说道:“不。” 夙素皱眉,“阿暖,你不愿意吗?” 桑暖低低一笑,冷声说道:“你是堂堂夙家唯一的千金,身份尊贵,我可不配和你义结金兰。算了吧。”夙素,对不起,如果我是墨家的小姐,不用你说,我都会主动和你结拜,但是我永远都不会是墨家的小姐,我只是一个海盗,还是双手沾满血腥的海盗,所以……我不配和你结拜。 “我是要和你结拜,又不是要和一个高贵的身份结拜,我是夙家的女儿没错,我也是夙素啊。”夙素看着桑暖,她脸色那种自嘲的笑容,在夙素看来,非常刺眼。 桑暖叹了口气,“夙素,我是海盗。”夙家怎么可能接受一个海盗与自家千金成为姐妹,和她结拜,定会连累她被家人责骂。 夙素不懂了,海盗怎么了?母亲常和她提起西北的山贼头子,一个叫穆沧的族长,母亲对她不也诸多称赞吗?夙家从来都没有要求过他们交友要看身份啊,小婶婶还是偷盗氏家的人呢,小叔还不是给娶进门了。 “我管你是海盗还是哪家千金,我就觉得和你投缘,就是想和你这个人结拜,同样,你也是和我这个人结拜,其他的你想这么多干什么?” 夙素盯着桑暖的眼睛,眼中神色无比诚恳,看得桑暖眼中灼热,竟是说不出反驳的话,“你……” 桑暖连番推脱,夙素有些不高兴了,哼道:“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拜不拜?一句话。” 桑暖紧咬着嘴唇,直到口中渐渐尝到了血腥味,桑暖下了狠心,说道:“拜!”她也豁出去了,夙素就像一道光,而她,想抓住这道光。 夙素开心了,点燃了六支香,递了三支给桑暖,两人面朝大门,双膝跪地,焚香立誓。 “我,夙素,今日与桑暖义结金兰,从今往后,祸福以共,情同手足,若违此誓,人神共厌。” “我,桑暖,今日与夙素义结金兰,从今往后,祸福以共,情同手足,若违此誓,人神共厌。” 两人行了叩拜之礼后便起身,相识一笑。夙素抓着桑暖的手,笑道:“好了,阿暖姐姐,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 桑暖也握着夙素的手,指尖用力,声音轻柔却也同样是誓言,“素素,我也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夙素微笑地点头,桑暖眼中忽然划过一抹戏谑,微微往前,在夙素耳边低声笑道:“表哥也不行哦。” “啊?”什么呀! ------题外话------ 说好的二更,我精疲力尽了,错别字什么的,你们看先我再改~ 第六十七章 她是一道光 第六十七章她是一道光 那间原本还算宽敞的木屋,一下子涌进几个大男人,显得有些拥挤,几人恭敬的站在角落并是不说话,墨渊也只是冷冷的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沉默许久之后,为首的男子一步,微低着头,说道:“少主人出来已经两个多月,属下担心您的安危,自作主张上岛,还请少主人责罚。”男子语气平静,说是请罪,那神情却丝毫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 墨渊好似早就习惯了男子的态度,只淡淡地回道一句:“罢了。” “既然灵石已拿到,少主人还是尽快回府吧。属下已经准备好了,少主人可以即刻动身。”男子目光轻轻扫过墨渊的脸,意有所指地说道:“您的身体也不容再拖。” “今日还不能离开,我让厉阳去处理事情,还没有回来。” “少主人,厉阳是您的影侍,应时刻不离您左右才是。” 墨渊并未理会他,只低声叫道:“夙素会与我一起回墨家,你们准备一下。” 一直脸色冷静的男子猛然抬起头,盯着墨渊,急道:“少主人,万万不可!墨家有祖训,非墨氏族人,无族长令者,不得入墨家。” “陈悟。”墨渊低沉的声音冷淡地叫出这个名字,男子似乎察觉到自己失态,皱起了眉头,却并没有低下头。 “带她回墨家,我自有原因,父亲若要怪罪,也有我来承担,你只需记住自己的身份,做好自己的本分便可。”那入清泉打落岩石般清冽的嗓音里,没有一次怒意,也听不出责怪的语气,男子身子却是抖了一下,立刻低下头,回道:“是。” “退下吧。” 这次几人都没有再多话,行了礼之后便是退了出去。 “咳咳咳咳……”木屋里,只留下一声声压抑的低咳声。 医舍里,刚刚结拜完的两个女子,正低声说笑,一个高大的身影忽然飞快地冲进屋内,夙素下意识的扶着虚弱的桑暖往后退了几步,待看清那人的脸,夙素惊喜的叫道:“厉阳!” 眼前的人确实是被困在墓穴里大半天的厉阳,他的头发、衣角都在滴着水,衣服上也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那双虎目直直盯着夙素,眼中不满血丝,看起来狼狈至极,夙素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厉阳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没看到想看到的人,冷声问道:“主人呢?” “墨家来了几个人,他现在应该在木屋……”听到墨家来人,厉阳的脸色陡然一变,脚步飞快地出了医舍,夙素话还没说完,厉阳早没了影。撇撇嘴,夙素倒也没和他计较,看到门外站着的人,夙素笑着迎了上去,“敖三,你们没事吧?” 敖三的黑衣上,也沾上了不少污渍,颈脖的位置好像还有擦拭,血珠子正往外渗,只是他丝毫不在意,还是平常那副冰冷模样,看起来反倒不显得狼狈。 “没事。”敖三只回了两个字,顺手还把一个东西递到夙素面前,夙素接过一看,眼睛一亮,是紫铜面具!第一眼见到这个面具,夙素就觉得它颇和自己眼缘,一直很喜欢,想不到敖三居然记得帮她带回来,夙素高兴不已,轻抚着面具,笑道:“谢谢了。” 夙素正准备转身回屋,眼角看到两个身影向这边走过来,那人步伐依旧平稳,背脊也一如往常边挺拔,只是脚步明显并平时迈得缓缓许多。 夙素皱着眉头,这么多人看着,她也不好上前扶他,等他慢慢走进医舍,夙素立刻指着最近的椅子说道:“快坐下。” 墨渊看了她一眼,倒是乖乖听话,坐了下来。可是坐下之后,他又久久不说话,夙素有些急了:“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不是又吐血了吧?”之前墨渊和她说话说得好好的,忽然吐血的一幕让夙素心有余悸。 有吐血?桑暖抬眸,扫了墨渊一眼,她明明已经用血给他祛了一部分毒,还给他服用了护心丸,以他的功力,怎么还会吐血? 墨渊的样子确实很不好,暗自调息了好一会,也才面前说了一句话,“明日,我便启程返回墨家。你,和我回去吗?” 说话的时候,墨渊甚至都没看夙素,但夙素知道,他问的是她,夙素倒没想过久,便点了点头,回了一个字:“去。” 墨渊紧抓着扶手的手微微松了送,下一刻,敖天冰冷的声音又让他倏地收紧了十指。 “不行。”低沉的两个字,让夙素心微微一跳,想开口说话,敖天看了她一眼,夙素立刻闭上嘴。 “素素,你跟我过来。”说完敖天率先走了出去,夙素低着头,慢慢吞吞地跟了出去。 敖天倒没带着她走多远,在医舍的石板路上便停下了脚步,“你要和墨渊去墨家?” 夙素终于抬起了头,咬了咬唇,低声说道:“敖叔叔,我去墨家是有原因的。” 敖天点点头,似乎猜到她会这么说,也不急,回道:“说来听听,要是不能说服我,就别去了。” 夙素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第一,之前我曾和墨渊有约定,若是他全力助我打退燎越,我便和他回一趟墨家,这次他不仅帮我退了燎越,还为了救我,中了剧毒,我说过一定会想办法帮他解毒的,做人不可言而无信,所以我要陪他回一趟墨家,若是墨家的人解不了毒,那我也好带他去找姨母试试,若还不行,就要麻烦您和姨母帮我向鬼医前辈求求情了。” 夙素说完,小心翼翼观察敖天的脸色,敖天只是“嗯”了一声,便没再接话,夙素只得又继续说道:“第二,墨家的灵石里面,居然包裹着一面紫金八怪盘,这面八卦牌还与我们夙家的黄金八怪盘几乎一模一样,不仅墨渊想弄明白其中的渊源,其实我也很想查清楚。第三……” 夙素向前走了两步,嘿嘿一笑,苦着一张脸,说道:“敖叔叔,你不知道,我这次是和辰姐姐甯姐姐一起离家出走的,一年为期!我要是这时候回去了,那不就输了,爹娘不会放过我不说,姨母和姨夫们的关爱我也承受不起啊。敖叔叔,你最疼我了,你不会让我这么惨的,对不对?” 夙素之前就想过了,既然敖叔叔已经找到她了,那娘亲肯定很快会找过来的!当今天下,也只有墨家是他们不能直接上门抓人的地方了吧,所以她还是到墨家躲一躲比较好。 这样想着,夙素更加卖力地抓着敖天的衣袖撒起娇了,“敖叔叔,求您了~” 这次敖天并未被夙素打动,即使她已经很努力撒娇了,敖天脸上的表情却一点也没有放松,甚至更加凝重,“墨家并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灵石对墨家意义非同寻常,而且墨家并非人人都可以进入的,若是你深陷其中,我们未必救得了你……” “敖叔叔。”知道这次撒娇怕是没用了,夙素站直身子,挺拔得像一个小青松,认真的看着敖天关切的眼,说道:“您说的我都知道,但是您应该相信我,就像娘亲相信我有能力处理身边的危机一样。” 眼前的女子,面色沉稳,声音清朗,目光凌厉尽显锋芒,和记忆中的那个人,多么的相似,一样的自信一样的执拗。 敖天心中叹息一声,终于摇摇头,笑道:“我的烤鸡和烤鱼呢?” 同意啦!夙素咧嘴一笑,说道:“我这就给您烤去!”一边说着,夙素一边往存放食材的小屋跑去。心里暗暗舒了一口气,她知道,每天她只要说到娘亲,敖叔叔都会败下阵来,这次也一样! 知道夙素的影子消失在眼前,敖天才低声叫道:“敖三,你跟她一起去。” “是。”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朝着夙素的方向追去。 医舍内,墨渊一直没再说话,却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桑暖微微眯了眯眼,忽然说道:“桑冷,易猛死了,你和马叔去处理一下,不然岛上怕是要乱。” “好。”多年的默契,桑冷自然知道姐姐有话要和墨渊说,识趣的离开。 “你让她和你一起回墨家是在害她。”清冷的声音里,早就没有之前对夙素时的温情,甚至带着几分责备。 “墨家没有你说的那么可怕。”墨渊目光依旧停留在屋外,声音比往常更为冷淡,“我既然带她去,自然会护她周全。” “是吗?”桑暖低笑一声,“我要陪她一起去。” 墨渊终于把目光转向桑暖,眼中是明显的质疑。 桑暖微微一笑,笑容里是满满的暖意,“我刚和夙素义结金兰,起誓要祸福与共,不会让人欺负她,自然要做到。” “你认为我会信?”墨渊确实不信,别人或许不知道,他却清楚这看似温柔的女人心到底有多硬。 “信不信随你。我想去墨家,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母亲,但若不是因为夙素,我这辈子也未必想要踏足那个冰冷无情之地。” 桑暖把自己看得很清楚,时光就像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在那些无助又痛苦的日子里,早一刀刀地将她割得面目全非,只剩下森森白骨,让自己和阿冷活下去,夺回属于他们的一切,就是她活下去的全部意义,她就像是泡在雪水里的尸骨,身边只有无尽的黑暗,但是就在刚刚,当那个笑得灿烂的女孩坚持要和她结拜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和真诚,或许有一天,她也可以和她一样,笑得温暖又灿烂,洒脱又无畏。 桑暖忽然起身,走到墨渊面前,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她是一道光,身处黑暗和冰窟的人,都想要抓住,墨渊,其实你和我是一样的,何必自欺欺人。” 六十八章 亲友团 “少主人请三思!” 晴空万里,碧海蓝天之间,三艘巨大的白帆船前,站了一行人。其中几人的脸明显绷得紧紧的,声音也急躁了些,虽然看起来还不到怒发冲冠的程度,但与他们昨天那副面瘫的模样比起来,此刻应该可以算得上愤怒了吧。 墨渊仍是初见时那身墨色斗篷,只是脸色更加苍白了些,冷眼看着挡在船前的几人,眉头紧蹙。 夙素走到厉阳身后,小声地问道:“厉阳,他们为什么这么激动?”夙素之前也想过,墨家避世而居,可能挺排外的,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几人知道她和敖三,还有阿暖都准备去墨家的时候,脸色骤变。看那几人此刻的模样,就跟忠臣冒死进谏似的…… 厉阳瞪了夙素一眼,但仍是小声地回道:“非墨氏族人,没有族长的令牌,便不得入墨家,这是规矩。” 还有这样的规矩,夙素转念一想,既然墨家都不准外人进入,墨渊还让自己去,可见,这灵石确实如敖叔叔所言,对墨家意义非凡。 心中有了主意,夙素朝墨渊走去,在他正要开口的时候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让我来。” 那只手落到肩上的时候,墨渊身子僵了一下,夙素便已经站在他面前,迎向那几道不善的目光,笑道:“阿暖是墨桑前辈的女儿,自然是墨家的血脉,去墨家应该不算坏了规矩。至于敖三,他现在是我的影卫,就像厉阳跟着墨渊一样,他也必须时时刻刻跟着我,其实你们不必如此激动,弄得大家都难堪。到了地方,我可以先不进墨家,你们回去问问族长,他让我进去我再进去,他不让我进去,我走就是了,这样不算违背墨家的规矩了吧。不过事关灵石,我想族长他老人家还是很乐意见我的。” 夙素把“灵石”二字咬得很重,那几人眼中果然划过惊讶。 夙素满意地笑了笑,问道:“那么现在,我们可以上船了吗?”那几人看了为首的男子一眼,男子思索片刻,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了两步。 桑冷一直站在桑暖身边,此刻的脸色就和他的名字一样,只有一个冷字,“姐,你真的要去墨家?” 桑暖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微笑回道:“嗯,唤狼岛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很快会回来的,别担心。” “可是……” 看着两姐弟依依不舍的样子,夙素好笑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会把阿暖姐姐照顾好的,保证还你一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姐姐。” 夙素说完,立刻得到了桑暖的一记白眼和桑冷的瞪视,“跟着你事情才多。” 夙素笑得更开心了,哈哈笑道:“阿冷是羡慕吗?要不要一起去?”桑冷还没回话,夙素已经感觉到背后几道视线狠狠得落在她的背上,可惜眼刀不能杀人,所以直接被夙素忽视。 桑冷自然也感觉到了那几人眼中的不善,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地方求我去我也不会去。” 眼看着火药味越来越浓,夙素向桑暖使了个眼色,让她安抚安抚她弟弟,自己转身,走到敖天面前。 “敖叔叔,我走了,我这么机灵,不会有事的,再说墨家好歹也是名门大家,最多也就是把我扔出来,总不至于拿我一个小姑娘怎么着,您就放心吧!”说完,夙素觉得眼眶有些热,每次敖叔叔来穹岳看她,走的时候都不会和她告别,所以她也就没有机会尝试这种告别的时候心里酸酸的感觉,现在尝到了,感觉不太好。 看着小丫头的眼眶有些红了,敖天心里一软,摸摸她的脑袋,笑道:“去吧。别玩太久了,早点回家。” “嗯。”夙素点头,朝着敖天摆摆手,转身拉着桑暖上了大船。 墨家的船,房间干净又舒服,因为船身巨大,所以在海上行进,和渔船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又稳又快。夙素刚上船的时候还很兴奋,可惜兴奋没过几日,便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是第几天了?” 一张实木圆桌上,一名女子懒洋洋地趴在上面,一副百无聊赖生不如死的样子。 墨家毕竟是大家,他们上门拜访,怎么着也得收拾收拾自己,上船前,夙素就让桑暖给自己找了两身简单大方的女装带上,此刻,她正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对襟长裙,如果头发不是随随便便地结成长辫,而是老老实实的绾个发髻,再正正经经的坐好,倒是有几分淑女模样的。可惜…… “敖三?”夙素懒懒地叫了一声。可惜没人理她。 托着腮帮,夙素没好气地继续说道:“我说敖三,你别真把自己当影子啊,我问你话呢,今天是第几天了?” “十七。”斜靠在角落的人低低得回了一句便又没了声。 敖三真无趣!现在她只觉得这船太稳了些,还没有渔船刺激有趣呢,那些人又不让他们上甲板,整天窝在房间里,夙素觉得她全身的骨头都疼。 夙素又趴在桌子上,手里把玩着紫铜鳞扇,看向已经坐了一整天,连动都没怎么动过的人,问道:“阿暖,墨渊现在的身体是不是很差?” 靠窗的软榻上,桑暖舒服地半躺着看书,心不在焉地回道:“还好啊。” 还好?夙素皱眉,“那为什么最近他都好奇怪,整天躲在船舱里,连饭都不和我们一起用?几天也见不着他一面。” 掩藏在书后面的美眸眯了眯,声音依旧漫不尽心,“你想见他?” 夙素抓住扇子的手顿了一下,想见他?夙素倒没想过,回道:“我只是有点担心而已,怕他又吐血?” 桑暖终于放下书,半撑着身子,笑道:“他到底什么时候吐血了?” “上次我和他说着话,他就忽然吐血了。” 桑暖嘴角勾了勾,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桑暖眼中那抹光太过奇怪,夙素潜意识的不想回答,轻咳一声,回道:“没什么就随便聊聊天。” 看她那副警觉的模样,桑暖笑得更开心了,“哦~可能他就是怕和你随便聊聊天就会吐血,所以就躲着不出来了。” 如果这样夙素还听不出桑暖在调侃她,那她也未免太笨了些,白了她一眼,夙素决定不和她说话了。 可是,真的很无聊啊,老天爷,到底还好多久才到了……她真的快闷死了。 这边夙素一行还没有到墨家,那边因中毒早早陷入昏迷的澹台夜冽已经被送回了澹台家。 屏风后面,一名头发花白的老者正在给床上的人诊治,从他凝重的脸色便可看出,船上的人情况十分凶险。 “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五十多岁,身形却十分挺拔健硕,眉目冷峻的男人站在屏风外,一双鹰目满含怒意的盯着身边的男子,声音虽然压得很低,却让听的人颤抖不已。 “澹台大哥……”项关河叫出了二十几年前的称谓,但看到男人目光一冷,立刻闭上嘴,斟酌再三,才抖着声音回道:“大将军,此事实在怪不得我和夜冽小将军,要怪就怪那忽然冒出来的夙家鬼丫头。” “夙家?”澹台封锐利的眼眸中闪过诧异,难道夙家也盯上了灵石? 项关河赶紧点头道:“对,就是穹岳那个夙家!” 悄悄抬头,看到澹台封一脸沉思,项关河继续说道:“本来小将军已经成功潜伏入岛,也与桑暖谈成合作,只要帮她除去易家那几人,桑暖便把灵石坐在之地告诉小将军。谁想到那夙家的丫头竟然也闯到了唤狼岛,还揭穿了小将军和桑暖是凶手,灵石也被墨渊拿走了。我当年被选去修建墨桑的墓穴,怕送她的尸体进入之后被关在里面陪葬,所以才偷偷挖了一条暗道,这些我都全部告诉小将军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中毒的,我……” 项关河还想再说,屏风内有了动静,那老者从里面走了出来。澹台封对他轻轻摆了摆手,项关河立刻识趣的退了出去。 澹台封迎上前去,语气很是客气,“荣御医,小儿如何?” 荣御医摇摇头,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令郎所中之毒,阴邪霸道,若不是他,内力深厚,恐怕都支持不了这么多日子。老夫无能,没有办法为令郎解毒,唯有用金针之术,将毒气封于关元穴,以防止毒气攻心,七七四十九日之内,定要找到解毒之法,不然……” 澹台封脸色一沉,“谁人能解?”荣御医已是京城乃至燎越最具盛名的名医,若他都不能解,难道夜冽真的保不住? 荣御医叹了一口气,说道:“据老夫所知,能解此毒者,当今天下有两人,一位是鬼医,还有一位,是普善先生。不过……普善先生长居墨家,几乎不理尘世,而鬼医性子极为古怪,且行踪不定,两位都不容易找到。近年来,听过鬼医的关门弟子尽得真传,或许也能试试,只是那位清妃娘娘恰恰是穹岳帝的最爱,只怕要求得她出手,也不容易。” 澹台封微微拱手,“有劳御医先为小儿施针。” 荣御医叹息一声,朝里走去。 隔着屏风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人,澹台封鹰眸微敛,心中既酸且痛,阿桑,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狠,那么霸道。既然是你伤了我儿,那解药我就只能向墨家讨了! ------题外话------ 好了,下一章就是第三卷了,有人说第三第四卷可以合二为一,叫“见家长”我竟然无从反驳……orz 第六十九章 小狐狸 第六十九章小狐狸 “阿暖,你有没有越来越冷的感觉?”夙素缩了缩脖子,早上起床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周围的温度明显降了好多,轻轻哈气,居然都能看到白雾。 “加件衣服吧。”桑暖淡定地打开木柜,从里面拿出一件月白色的披风,递了过来。 夙素接过披风,嘟囔道:“奇怪,这才十月天,怎么这么冷?” 夙素抬眸,看向桑暖,她穿着一身浅紫长裙,腰配白玉流苏,外面披着暗紫色披风,穿得十分保暖。夙素又瞟了一眼半开的木柜,里面还放着几套厚实的衣服。她记得当时只让阿暖帮忙找几件换洗的女装而已,现在看来却是远远不止,夙素微微挑眉,笑道:“难道,墨家是在冰川之上?” 对上那双灵动的眸子,桑暖但笑不语,反正以夙素的聪明,根本不难猜到,自己何必多费口舌。 夙素一边系着披风的带子,一边问道:“阿暖,你不是没去过墨家吗?为什么我觉得,你对墨家的一切都很熟悉?”知道墨家的羚草,还知道墨家缩处的地方寒冷。 桑暖眸光一冷,嘴角的笑也渐渐没了痕迹,转身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书低头看了起来,好似没听到夙素的话一般。好吧,桑暖不想说,夙素耸耸肩,也不追问。 “叩叩。” 门外响起两声单调的敲门声,夙素开门,一个面无表情的男子站在门外,“到了,请下船吧。”说完,男子便转身走了。 终于到了!夙素心情好得不得了,也就不在意男子冷淡的语气和对她的无视。 船一靠岸,夙素便拉着桑暖走出船舱,像是困在牢笼里的小鸟,笼门一开,便迫不及待的飞出去。 两人一下船,立刻被眼前的景色惊到了,入目之处,皆是一片雪色,蔚蓝的天与脚下的白相互映衬着,有一种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的感觉,只觉得周围一片纯净,呼吸间冷冽的寒气,也仿佛是在不断地洗涤身心。 夙素深吸了一口气,惊呼道:“好美!”穹岳虽算不上四季如春,但一年里难得见几次雪,眼前这茫茫雪景,对于夙素来说,是生平第一次看见,让她有种震感的感觉,原来,单一到了极致,也是一种美。 她现在终于知道墨家的船为什么都是白色的了,在这苍茫一片的雪色之下,巨大的白船几乎融入其中一般。 夙素跺了跺脚,脚下冰层很厚,和踩在泥地上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远处,冰面与海水相接的地方,还吊着一串串的冰棱,有些竟有一丈多长,夙素兴奋地笑道:“阿暖你快看,好长的冰棱。” 桑暖看了一眼,只微微点了点头,她可没有夙素的好兴致,周围的美景她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欣赏,只觉得冷,之前连续为阿冷和墨渊祛毒,她损耗了太多血,虽然在船上精心休养了近一个月,身体却让是虚弱。现在站在冰天雪地里,她觉得自己都快被冻僵了。 一声隼鸣响彻天际,夙素抬头看去,果然是墨渊的赤隼,它在头顶盘旋了几圈之后,一个俯冲,然后轻轻地落在那人的肩膀上,夙素的视线也落在了某人身上。 说起来,夙素已经好些天没见到他了,墨渊站在船下,脸色依旧苍白,他还换上了厚厚的紫貂斗篷,可见他的身体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无碍。但是夙素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周围都是冰雪的缘故,墨渊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冰冷了,她居然觉得他看向自己的黑眸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那双黑眸的注视下,夙素还是走了过去,问道:“墨渊,你的身体还好吧?”夙素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但是不问这句,她又不知道问什么,总不能傻傻地站在他面前吧?尤其是在他目光这么奇怪的时候! 这些日子以来,他在躲她,因为桑暖说的那句话。她,是一道光,深处黑暗和冰窟的人都想抓住。 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身处黑暗和冰窟,这些日子他没有找到答案。但在刚才,在那片他看过无数次,甚至有些烦厌的冰川之上,她眼眸清亮,笑容灿烂的说着“好美”,在她的眼睛里,好像这一望无际的白,再也不是平时自己看到的死气沉沉的样子,她眼中永远不缺少生机和趣味。 “我没事。”墨渊看着夙素,笑了,他现在知道了,他想抓住这道光,不为别的,只是想让自己乏味得没有一丝生趣的人生,变得生动起来。 墨渊这一笑,夙素没觉得有什么,因为墨渊在她面前不是第一次笑了,相较于以往笑得奇奇怪怪莫名其妙,这次的笑温和又平静,夙素觉得挺好的,他应该多笑笑。却不知墨家的一群人在看到自己少主嘴角的笑容时全部变了面色。 夙素可不知道背后的那些人心中有多惊骇,她还沉浸在这初见的美景之中,左右看看,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房子,夙素笑道:“你家在哪?” “在山顶。”墨渊说得平静,夙素嘴边的笑完全僵住了,“山……顶……”他说的不会是那远得几乎看不见的那座雪山的山顶吧?! 这要走多久啊…… 下一刻,墨渊沉稳地声音给了她解答,“走吧,不然今晚赶不到了。” 现在还是早上,这么说,他们得在雪地里走一整天?! 墨家的人动作很快,将船上的东西都卸下来之后,便开始往雪山的位置走去,仿佛这是最普通的事。三条船上下来*十人,他们个个脚步轻健,即使抬着箱子或者扛着东西,依旧在雪地上行走如风。不一会,人就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之前那几个墨家人站在墨渊身旁等着。 墨渊朝着为首的男子点点头,他才带着几人走在前面带路。 刚开始走的时候,地面大多还是冰,虽然有点滑,走起来还不算费劲,但是越往里走,雪便越厚,不一会儿,积雪已经漫过了小腿,每走一步都在地上留一个窟窿。夙素还好,有内力御寒,不时运转轻功口诀,脚下的雪对她影响不大,一路走得还算轻松,脸色还越发红润了。桑暖却不一样,她的气息早已混乱,大冷天的,额头上布满了细汗,身体微微发抖。 夙素停下脚步,说道:“阿暖,要不我背你吧。” 桑暖一愣,抬头看去,身边的人已经作势要蹲下,桑暖心里微暖,拍拍她的肩头,摇头笑道:“我可以走的,就是慢点而已,这难得的雪景,我们应该好好欣赏才是。” 看她不肯,夙素也没勉强,抓着她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笑道:“那我扶你。” “嗯。”这次桑暖没拒绝,靠着夙素搀扶,两人勉强能跟上前面的队伍。 敖三一直站在两人身后,墨渊也始终走在离她们一丈远的地方,走了快两个时辰了,夙素能感觉到身旁的人已到了极限,桑暖整个身体都靠着夙素搀扶,才勉强站稳,脚陷在雪地里,几乎太不开步子,她紧咬着下唇,不肯叫停,倔强的向前挪。 夙素皱眉,果断停了下来,对着前面走出一段路的几人大声叫道:“喂!都走了这么久了,能不能歇会?” 前面几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去,夙素已经扶着桑暖坐在一块枯枝之上。为首的男子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什么,墨渊低沉地声音已经响起,“休息一刻钟再走。” 几人只能停下脚步,脸上多多少少有些不耐。 夙素可不管他们什么脸色,蹲在桑暖身边,担心地看着她,问道:“阿暖,你怎么样?” 桑暖累得说不出话来,只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按照他们的速度,天黑能到雪山脚下就很不错了,今晚怕是要在雪地露宿了,这么冷,阿暖可怎么办?夙素抬眼盯着还有一大段距离的雪山,心情有些烦躁了。 “咦?”夙素盯着一处地方,拍拍桑暖的手,说道:“阿暖,你快看,那是什么?” 桑暖坐了一会,气息渐渐喘匀了,听到夙素的话,眯眼看去,眼前一片雪白,夙素所指之处,除了几棵枯树之外,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桑暖摇头,“我没看到什么。” 夙素又定睛看了一会,忽然激动地拍拍桑暖的肩膀,说道:“就在树后面,还会动!” 桑暖盯着夙素所说的那颗枯树,看了又看,脸上仍是一副茫然的样子,夙素急了,说道:“我抓过来给你看!”说完夙素轻身一跃,如离玄之箭便朝着远处的枯树跑去。 桑暖急忙叫道:“夙素,别去,小心!” 敖三反应也极快,夙素跑出去的时候,便紧跟着她身后,但却没有要拦她的意思,只在她身后一丈远的地方跟着。 众人只看到那月白色的身影,如一道月光略过,在几棵枯树之间来回飞跃,她敏捷的身手带起雪花一片,像是在追逐什么东西,但因为她移动得太快了,让人根本看不清。 墨渊盯着远处那人灵动的身影,低声问道:“她在干什么?” 桑暖很无奈地摇头,她没有武功,目力耳力都没他们好,她实在不知道夙素到底看到了什么。 墨家那几人也很是惊讶,没想到这女子年轻轻轻,轻功竟如此了得,在几乎没过膝盖的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以他们的功力,竟也只能看到残影,根本跟不上她的身法。 夙素折腾了好一会,忽然一个侧身,往后一跃,手在雪地上猛地一抓,然后便站直了身子,高兴地笑道:“抓到了!” 抓到什么?众人看向她举起的右手,只见她手心白花花的一团,就像是举着一个雪球? 夙素笑得灿烂,飞快地跑了回来,将手里抓着的东西递到桑暖面前,说道:“你们看,我就说那后面有东西吧,不过这到底是什么啊?” 众人细看,才发现原来她手心里的并不是雪球,白花花的颜色不是雪,而是细软的毛。夙素微微把手张开了些,那缩在掌心中的东西居然动了起来,短短的小爪子拼命的挣扎,可惜却抓不到夙素,只能在手心里打滚,它通体雪白,毛色油亮,闪着淡淡的银光,就连眼睛,也不同于普通动物的黑眼珠,而是呈现银灰色,像蒙着一层烟雾,湿漉漉的,若不是那双眼眸轱辘地转得机灵,看起来就跟瞎了似的。 被一群人盯着,小东西有些怕了,两只前爪捂住自己的脑袋,缩成一团。说来也有趣,小东西浑身上下都是白色的,唯独两只耳朵的耳尖部分,有一小撮黑色的毛,看起来有些可笑。 看清这小东西的全貌,之前来叫夙素下船的那名男子倏地瞪大眼,叫道:“银狐?!” ------题外话------ 谢谢大家!看到大家的留言,我感动的都要哭了好吗,情绪波动太大,不利于身体恢复吧!冬天快到了,可能是睡得太晚,起得太早,所以……感冒了。今天晚上没有二更了,我想了想,决定以后改成下午更新好了,这样大家都不用熬夜啦,看书要开心,身体也要保重,我们明天下午见吧。另外,绿会努力保住日更君的地位的,周六有空的话,就双更。一起进入第三卷吧~谢谢大家,么么哒~ 第七十章 芭蕉 看清这小东西的全貌,之前来叫夙素下船的那名男子倏地瞪大眼,叫道:“银狐?!” 银狐?!夙素捏着那小家伙的脖子,提拉到眼前看了又看。小家伙的两只前爪还捂在它毛茸茸的脑袋上,两只后腿蹬啊蹬,夙素摇摇头,怎么看,她也没看出这软乎乎的一小团是只狐狸,“这是狐狸?好小一只。”真的很小,轻飘飘的重量,感觉就像提着一只刚孵出来的小鸡似的。 夙素一副不信的样子,男子有些恼,冷声道:“银狐本来就很小,而且这只看起来都没满月!”银狐是这片雪域特有的品种,它极有灵性,也极其稀少,因为它体型小,速度快,想要看到它都非常不容易,若不是这只年纪尚小,她怎么可能抓得住。 还没满月啊,夙素怕弄伤它,又把它捧在手心里,抬眼四处看看,说道:“那母狐狸呢?”一般小动物年幼的时候,母亲都会在附近守护,就算去寻找食物了,也不会走得太远,但是刚才她抓小家伙的时候,没看到其他的狐狸啊,连个窝都没见着。 墨渊看她的样子,像是想要为小狐狸找母亲的样子,解释道:“银狐与其他狐类不同,产子后次日,母狐狸便会离开,让小银狐自行谋生,所以银狐非常敏锐,速度也快,即使是刚出生的银狐,一般人也难以抓住它们。” 银狐居然是这样繁衍后代的,冰天雪地的,一出生就要独自求生,夙素有些心疼手心里的小家伙了。不过适者生存,物竞天择,她也没什么可说的。夙素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耳朵,它终于放下两只前爪,歪着头,一双银灰色的眼眸像是在打量夙素一样,夙素哈哈笑了起来,点了点它的鼻子,说道:“小可怜,那我给你挖个窝吧。” 夙素拉开披风,将小东西丢进自己衣襟里。这么小的小东西,夙素怕把它放地上,一个没注意就把它踩扁了,显然她已经忘了刚才自己花了多大的功夫才逮到这只小东西。 银狐生性敏锐也十分聪明,感觉到这个人不会伤害自己之后,又有这么温暖舒服的地方可以待,立刻乖乖的缩在夙素怀里,一动不动。 墨渊看着夙素的动作,眉头皱了皱,却也没说什么,桑暖在一旁看着,笑而不语。 夙素半蹲着身子,认真地给小家伙挖窝,完全不知道背后的人什么表情。虽然小家伙很小一只,以后总会长大的,夙素挖了一个通道之后,在里面颇费心思地掏了一个空间不小的窝。 再三确定这窝很结实之后,夙素满意地点头:“好了。” 夙素从怀里将小家伙提了出来,被冷风一吹,小家伙立刻抖了一下,想往夙素衣襟里钻。夙素眼疾手快地赶紧把它抓住,放到挖好的洞前面,手还没收回来,小家伙往前一扑,短短的手脚并用着死死地扒住夙素的手腕不放。夙素抖了两下手,那毛球就在它手腕上抖了两下,夙素哭笑不得,“你松开啊!” 桑暖忍不住笑了,“素素,看来它喜欢你的胸襟,打算赖着不走了。” 夙素白了桑暖一眼,看着那小白球就像牛皮糖似的,不管她怎么抖都不松开。夙素只能用另一只手捏着它的脖子,一点点往外拉,眼看那肉肉的小短腿快扒不住了,小家伙忽然亮出了藏在肉垫下的爪子,使劲抓着夙素的手背,立刻在她白皙的手上,抓出了两道血口子,血珠子沿着伤口往外滚,竟像是被利刃划出伤口。 “嘶!”其实那伤口倒不算疼,夙素只是没想到,这小家伙还这么小,爪子竟如此锋利,若是长大了,那还了得。 夙素倒吸了一口气,声音并不大,一直注意着她的墨渊自然还是听到了。“怎么了?”墨渊走到夙素身旁,就看到那小东西尖尖的爪子将夙素的手抓出了血口子,它居然还伸出舌头*流下来的血珠。 墨渊眼眸一暗,大手一伸,一把扣住小家伙脆弱的脖颈,下一刻,那小白球就被他甩出了七八丈外。 夙素看着那小白球在地上打了几个滚,然后迅速爬了起来,像是闪电般向她的方向猛跑过来,下一刻,夙素只觉得手腕上一重,那小家伙已经吊在自己的手腕上了,若不是雪地上还留着几个浅浅的小坑,夙素都要怀疑,刚才这小狐狸有没有被墨渊甩出去。 夙素无奈的看着自己手背上吊着的小东西,它似乎舔上瘾了,小舌头不断的往伤口上蹭。 墨渊盯着转眼间又溜回来的小狐狸,脸都黑了,眼看它又被墨渊提了起来,马上要被甩出去了,夙素急道:“别!” 小家伙一边在墨渊手里挣扎着,一边还用那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夙素,两只小耳一抖一抖的,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夙素好笑,从墨渊手里把它又拎了回来,小家伙这次很乖,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她手心,夙素蹲下,指着那好不容易挖出来的窝,低声哄道:“你不喜欢我给你挖的窝吗?还是很不错的,你先看看再决定嘛。” 小狐狸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装作没听懂,总之它连头都没抬,甚至转了一个方向,爬到她手背上,继续舔着她的伤口,拿屁股对着夙素辛苦挖出来的窝,夙素又好气又好笑,“小东西,你就这么喜欢我……的血?” 小毛球专心致志的舔伤口,夙素轻拍了一下它的小屁股,感受到那毛茸茸的皮毛掩盖下,骨瘦如柴的身体,夙素轻叹一声,说道:“好吧,那你就跟着我吧。” “夙素……”银狐毕竟是狐族,生性狡诈凶残,这么多年,还没听说有人养银狐的,银狐数量极少,也不知道什么习性,这只似乎还对血有特殊的喜好,墨渊担心养大了,反而会伤了她。 夙素显然一点都不担心,一边揉着它的小耳朵,一边对着墨渊嘿嘿笑道:“虽然传说都是骗人的,但是我的血不能白留啊,既然都见血了,就勉为其难收了吧,说不定,它还真是个宝贝呢。” “对不对?”说着,夙素还拍了拍它的头,可惜,小家伙注意力完全在夙素手上,其他的,一概不理。 “……”墨渊想起了之前两人说过的,宝物认主要见血的笑言,又看她那笑眯眯的样子,心中一阵无语,却又不愿意再说她什么,她喜欢就先养着吧。 夙素扫了一眼墨渊肩膀上得意洋洋却连个名字都没有的赤隼,笑道,“我家的小朋友可不能没名字。”想了想,夙素笑道:“就叫……芭蕉吧!” 桑暖休息了一会,精神好了很多,听到夙素的话,笑道:“为什么叫芭蕉?” “好听啊,要不然……叫小银或者小狐?” 桑暖嘴角抽了抽,她真的不应该对夙素抱有什么期待,看了一眼乖乖趴在夙素手背,舔伤口舔得无比专心的小东西,桑暖摇摇头,叹道:“就叫芭蕉吧……” 夙素也对这名字非常满意,又揉了揉小东西的脑袋,笑道:“小东西,你以后就叫芭蕉啦。”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小狐狸终于抽空抬了抬头,给面子的用脑袋拱了拱夙素的手心,看着那软糯的小白团子,夙素心情好极了,“你也喜欢这个名字对吧,你乖乖的,主人带你吃香喝辣的。” 之前那男子看到夙素这样就把雪山上难得一见的银狐收做宠物,心中颇有几分不忿,哼道:“你这是要去墨家,以为是去玩吗?还带上宠物。” 夙素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狡黠,抱着小芭蕉,一边给它顺毛,一边无辜地回道:“不去玩是去干嘛?” “……”男子被堵得双目圆睁,却又不能把夙素如何。 桑暖却没打算给谁面子,直接笑了起来,墨家那几人的脸色都不好,可惜,他们的少主,不但没说话,嘴角居然也带着几丝笑意,这怎么不让人气恼。 墨渊轻咳一声,说道:“走吧。” 夙素也知道再拖下去,就真的要在雪地露宿了。把小狐狸扔进衣襟里,夙素扶着桑暖继续往前走,好在雪没有越来越深,几人在不停地走了三个时辰之后,终于走到了雪山脚下。 夙素抬头看看天色,晚霞满天,景色很美,也很残酷,天快黑了,他们才刚到雪山脚下,虽然这山是一整条山脉,看起来不算高,不过晚上爬山,风险还是有些大。如果一定要露宿,还不如在山脚下找地方休息一晚。 夙素看向为首的男子,说道:“要不你们派人上去问问族长,就说……穹岳夙氏,夙素为灵石而来,求见墨家族长,我们在山下等消息,若是族长同意,我们明日一早便上去,若是族长不同意,我们也好即刻返回。” 男子看夙素进退有度,脸色好了些,回道:“夙姑娘稍候。” 男子说完,向身后的几人点了个头,便转身朝着山上走去。奇怪的事情也发生了,那人不过走出百丈,身影就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了…… ------题外话------ 小狐狸人气很高啊~关于更新时间,我也说一下吧,大约在晚上六点左右,大家这个时候来看吧,下午就不用一直刷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明天周五啦,离周六的双更还会远吗?! 第七十一章 不可爱 第七十一章不可爱 男子说完,向身后的几人点了个头,便转身朝着山上走去。奇怪的事情也发生了,那人不过走出百丈,身影就在众人眼前凭空消失了。 夙素盯着那道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心中一震,“墨渊,前面就是守护着墨家的阵法吗?” 夙素想起了之前墨渊说过的话,若是还要攀上一座雪山才能到墨家,他应该不会说“再晚就到不了”之类的话了,以桑暖的力气,没有三四个时辰怕是攀不上眼前这条山脉的。 这么说,他们眼前的山脉都是阵法?若是这样,墨家的这个守护阵法也太骇人了,她对藏身在这巨大的阵法后面的墨家是越来越好奇了。 墨渊似乎也没打算瞒她,低声回道:“嗯。穿过阵法,就到墨家了。” 墨渊看向身后,说道:“桑暖,你先休息一下,不然一会儿你熬不住。” 熬不住?夙素皱眉,难道说,阵法里很危险?不应该啊,这不是墨家布下的阵吗?他们自己的人进入,怎么会有危险?若是阵法认血脉,那也是她这个外人有危险才对。 夙素没想明白,桑暖已经乖乖的坐下养精蓄锐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当晚霞吞没最后一次阳光的时候,之前去通报的男子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 “少主人。”男子向墨渊行了礼之后,转而看向夙素,沉声说道:“族长闭关,不见外人。夫人有命,请夙姑娘先到家中休息,一切等族长出关再议。” 夙素微微挑眉,看来这位夫人在墨家的地位也很高,不然怎么能坏了“规矩”,把她这个外人请进去。 “夙姑娘请。”男子从墨家出来之后,对夙素的态度好了很多,夙素自然也识时务,笑道:“那就劳烦你带路了。” 夙素拉着桑暖,跟上前面几人的步伐,忽然左手一紧,夙素惊讶地看过去,就见墨渊站在她身侧,脸上的神色依旧淡漠,声音却有些凝重,“跟紧我。” 他的手极冷,抓得她还有些疼,夙素的手抖了一下,上次在墓穴里,他也是这样忽然抓住她的手,让她跟紧他,夙素下意识地问道:“会很危险?” 问完夙素又觉得有些怪,难道她心里已经认定,有危险的时候,墨渊就会站在她身边吗?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不行,夙素暗暗告诫自己,不能给自己这样的错觉,母亲说过,随时都要自己保持警惕和敏锐,不能依赖旁人。 夙素想挣开墨渊的手说自己会小心,挣了两下没挣脱,怀里的小东西似乎也感觉到了危险,也出来添乱,竟从夙素的衣襟里探出头来,夙素怕它掉出去,只得低声说道:“回去,乖乖的,别乱动。” 墨渊看着从夙素胸口爬出来的小东西,眸光暗得吓人,芭蕉不知道是听懂了夙素的话,还是被墨渊吓的,立刻乖乖地缩回夙素怀里。 小东西乖了,夙素又想着挣开墨渊的手,只听耳边某人的声音竟带着几分恼意,“别动,里面的路径一步都不能错。” 夙素停顿了一下,倒是真的安分的不动了,若真这般凶险,她倒不会自不量力。右手抓紧桑暖,夙素说道:“阿暖,一会儿你一定要小心。”夙素不放心的又对身后的敖三说道:“敖三,你帮忙照看一下阿暖。” “是。”敖三的声音一如往常,仿佛眼前这个巨大的阵法对他来说,并不能造成恐惧。 桑暖拍了拍紧紧抓着她的手,笑道:“放心,我会紧紧地跟着你的。” 几人只说了几句话,就已经到了阵法的边缘,墨渊也没再废话,直接带着他们走了进去。 夙素以为,所谓的阵法,应该也和墨桑墓穴里的幻境差不多吧,让人麻痹,然后出其不意。但是眼前的情况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她只觉得前一刻还是宁静的雪地,在她踏出了一步之后,周围忽然刮起了飓风,漫天的雪花几乎遮挡了全部的视线,若不是墨渊紧紧的抓着她的手,她都觉得自己会被风刮走了。 又走了一刻钟,耳边的风声呼呼的吹过,夙素不知道这算不算幻境,但是她觉得自己呼吸都困难,她的脸也被烈风吹得刀割一样的疼,更别说那布天盖地的雪花,天地都成了一片雪白,夙素忍不住靠近身边的人,在他耳边叫道:“这不是你们墨家的阵法吗?怎么会这样,难道走错了?” 周围的风大到夙素都快听不到自己的话了,她以为身边的人也不会听得清,谁知那人居然微弯着腰,将她护在身边,在她耳边说道:“若非墨家的人领路,你看到的会是另一景象,那才是死地。墨氏先人有言,若心智不坚定,连这点苦都熬不过,也就不配进入墨家。” 夙素苦笑,墨家果然都不是一般人,别人设阵法,都是为难入侵之人,让自家人轻轻松松安安全全的回家吗?这墨家的人,怎么总喜欢自己和自己较劲? 风雪太大了,夙素没办法回头,回头估计也看不清,感觉到右手心里,阿暖的手还和她紧紧的抓着一起,夙素心里安定了一些,憋着一口气往前走。 大约又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和进来的时候一样突然,几乎是一瞬间,前一刻还吹得夙素头晕眼睛的飓风已经消失在眼前,漫天的暴雪也不见了,耳边是墨渊如释重负的声音,“到了。” 夙素也松了一口气,那感觉太难受了,她现在耳朵都还嗡嗡直响。 夙素赶紧回头看去,桑暖还跟在她身后,不过却是被敖三护在怀里的。桑暖脸色煞白,双目微闭,看上去一副晕厥了的样子。夙素急道:“阿暖,你怎么样?” “没事。”声音虽然虚弱,桑暖还是睁开了眼睛,看她除了脱力之外,似乎没什么大碍,夙素才放下心来,开始打量周围。 眼清不远处的情景,夙素有一种傻眼的感觉,“这……就是墨家……” 前方两三百丈的地方,一个高高的门楼出现在众人眼前,或者说,应该叫城楼,有城墙的那种城楼,这那里还是一个家族,算是一个镇子吧…… 一开始的震撼过后,夙素也慢慢平静下来,毕竟墨家避世而居数百年,人口肯定不少,建一个小城镇倒也是正常的。 夙素回过神来的时候,墨渊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走在前面带领,夙素扶着桑暖跟着他身后。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夙素觉得墨渊回家了,却没有一点喜悦的感觉。 说是城楼,但是却没有人把守,天已经黑了,城门也不关,就这样敞开着。 这个镇子看起来和普通的镇子也没什么区别,有店铺,有民宅,但是奇怪的是,虽然天色不早了,却也刚刚过了戌时而已,镇子里非常冷清,店铺在已关门,街上一个人都没有,几人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周围静悄悄的,像个空城,让人毛骨悚然。 几人入了城,一路往东走,不一会,便看到了一户人家。 夙素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这里应该就是墨渊的家了吧。 这户人家的大门很是简朴,一般门堂都是木质的,这家确实用石料搭建的,看起来古朴又苍凉,门楣也是石板所制,上面只有一个大大的墨字,看起来不像是斧子一点点雕琢出来的,倒像是指力随性所为。看那石块,像是有些年月了,应该是墨家先人留下的。 夙素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便被引路的男子带入了宅内。 天色已暗,宅内之远远的点这了几个小灯笼,夙素根本看不清周围的景致,大概的感受就是清冷。 男子带着他们来到一间大堂内,里面灯火通明,倒是亮堂。 屋子里装饰的很简单,主位上坐着一个妇人,四十岁的样子,穿着虽然不华丽,但那料子和做工都是极好的,脸上带着极淡的笑,并不让人觉得冷淡,整个人给人感觉端庄秀雅。女子身边只站了一个侍女,没有奴仆成群,却让人感觉到只有一股尊贵之气,应该是墨家的当家主母。 果然,那领路的男子走到妇人面前,行礼道,“夫人。” 墨渊也行了礼,低声叫道:“母亲。” 墨夫人对着墨渊微微一笑,说道:“回来就好。” 这笑容恰到好处,既体现了她的温情,却又不过于热烈。夙素暗暗叹息,这就是大家族当家主母的风范吗?夙素想了想自己娘亲平日里的做派……算了,夙素觉得,娘亲也很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她一语既出,将军府上下莫敢不从…… “这位就是夙氏的小姐了吧?” 夙素走神得厉害,耳边忽然响起墨夫人的询问,夙素赶紧站直身子,躬身行了一个见长辈的礼,才轻声回道:“见过夫人,我叫夙素,家父夙凌,冒昧到访,打扰之处还请夫人见谅。” 夙素虽然平日里懒散,受家里一群男人的影响,做派也豪爽了些,但也是出生大家,气质依旧出众,礼数也很是周全。墨夫人点了点,微笑回道:“夙氏与墨家甚有渊源,千百年来一向交好,夙姑娘不必如此拘谨。” 这种场面话夙素自然不放在心上,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墨夫人的眼光落在桑暖身上,看着她的脸,眼眸中划过淡淡的伤感,声音倒是比和夙素说话的时候更为亲切了,“你是阿桑的女儿吧?和她长得真像。” 桑暖微微点了点头,只回了一声:“夫人。” 按理说,桑暖已经叫墨夫人舅母的,显然她是不把自己当墨家的人了。夙素发现,到了墨家之后,桑暖整个人也显得冷冰冰的,还真有几分墨家人的感觉,不过这个她可不敢当着桑暖的面说,免得她发飙。 墨夫人自然也看出了桑暖疏离,也没再多说什么,“你们一路走来也辛苦了,我让人给你们安排两个院子……” “不用麻烦,我和夙素住一个院子就可以了。” 桑暖打断了墨夫人的话,她也没动气,只是点头,对着身后的男子说道:“陈悟,带两位小姐去休息。” “是。”男子领着夙素和桑暖往外走去,敖三自然跟在后面。 “阿渊,普善先生那里已经送过拜帖了,你明日辰时过去拜访吧。” 快走出房门的时候,夙素听到墨夫人的话,心里暗暗放心,普善先生的大名她还是听姨母说过的,看来墨渊的毒应该能解了。 夙素以为,这对母子这么久没有见,应该有很多话要说,没想到,几人才走出没多远,墨渊竟然跟了过来。看到墨渊,夙素揉了揉早就饿扁的肚子,小声说道:“墨渊,你们家什么时候开饭?”天都黑了,不会今晚没饭吃吧? 夜色下,墨渊的嘴角微微扬了扬,回道:“一会儿会有人送到你们院子里的。” 夙素松了一口气,她可没忘第一次见墨渊的时候,他可是饿了她一整夜。 墨家很大,几人走了一炷香的时候,也没到墨夫人说的院子,夙素自然不会以为墨渊也住这边,确定了晚上有饭吃之后,夙素对着墨渊笑道:“你不用送我们了,快去和家人一起吃饭吧。” 墨渊深知夙素对食物的执着,于是解释道:“一会儿饭菜也会送我房里,不急。” 夙素惊讶地看着墨渊,说道:“你们家,不一起吃饭的吗?”墨渊离家也两三个月了吧,好不容易回来了,不是应该家里人一起吃顿饭,说说话?刚才墨夫人看起来并不热络,夙素只以为是有外人在,墨夫人要维持主母的仪态,不好表露太多,难道是她想多了…… 墨渊也看着她,脸上的表情虽然没有变,眼中明显写着为什么要一起吃饭几个字。 好吧,是她想多了,他们家没有分家,二叔小叔都和他们住一起,每天都是大家热热闹闹的一起吃饭,所以她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家里人在一起,都是一起吃饭的。 夙素不太明白,各自在自己房里吃饭?这还叫一家人? 墨家很冷清,几人走了这么久,终于看到对面有人走过来。只是看那身形,像是个孩子。 待那人走近,夙素才看清,确实是个孩子。 那孩子也看到了他们几人,他眼中似乎只看得到墨渊,走到墨渊面前,恭敬地行了礼,叫道:“大哥。” 墨渊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夙素眼前一亮,这是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银灰衣衫,外面还披着一件墨色小斗篷,头上束了一个小发冠,他皮肤白皙,小模样长得也很俊俏,眼睛大而有神,就是板着一张小脸,一副冷漠的样子,简直就是墨渊的缩小版,夙素好笑地问道:“墨渊,这是你弟弟?” 墨渊点了点头,回道:“墨域。” 夙素蹲下身子,笑容灿烂地对着缩小版的墨渊示好,“你好小域,我叫夙素。” 墨域冷淡地看了夙素一眼,夙素发誓,这绝对和墨渊第一眼看她时的那个眼神,一模一样!而且真的只是看了一眼,他便将目光转向了墨渊,低声说道:“我回房了。” 说完,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便与他们擦身而过。 夙素还蹲着,笑也僵在嘴边,看着前方每一步都努力走得稳健又从容的小身板,夙素有一种想抓过来打一顿的冲动,若是她家的臭小子们敢这样对她,早不知被揍多少回了。明明就是小孩子,装什么大人,这墨家是怎么教导小孩子的! 夙素想起了家里的三个小子,虽然性格各不相同,却个个不是好惹的主,尤其是小叔家的夙宸凡,只比墨域大一两岁,简直就是混世魔王,以前她觉得头疼,现在倒觉得庆幸。 让人脱一层皮的阵法,古怪的小镇,看着亲切实在冷情的当家主母,没礼貌的小鬼…… 初来乍到第一天,夙素已经在心里下了结论,这墨家的人,一点都不可爱! ------题外话------ 我今天更晚了,不过看在我努力码字,更了近五千字的份上,原谅我吧!周五了,大家周末愉快~老天保佑,让我明天也爆发吧,更更更~ 第七十二章 芭蕉不见了 雪地的早晨来的早,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就昭示了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一方小院,布置得简单雅致,庭院的雪早已清扫干净,露出青灰色的石板,院子中央,摆着石桌和石凳。四间木质雅间分布在院落两边,两两相对,和普通人家的院落布置很不相同。 院落中间的通道上,一道清丽的身影像只小青蛙似的,一蹦一蹦地往前跳,看起来有些可笑。 夙素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几乎隔几天就会被娘亲罚蛙跳,那时候避之唯恐不及,此刻居然一大早的不睡觉,自己在庭院里跳了起来,甚至觉得全身发热,双腿发麻的感觉颇好。 这间小院是墨夫人安排给他们的住处,小院门楣上书着“客居”二字,夙素觉得这名字起得实在太好了,以客为居,一目了然,一点也不会认错自己的身份。 小院的门只是虚掩着,刚过辰时,院门传来两下叩门声,之后便被人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一袭白衣,手里捧着一个托盘。女子进来后,一眼便看见在院内蛙跳的夙素,女子眼中极快的划过一抹惊讶,但也只是瞬间,便收回了落在夙素身上的目光,对她怪异的举止视而不见,只低声说道:“夙小姐,请用早饭。” 夙素轻“嗯”了一声,还是跳完了最后一圈才起身。一边拿衣袖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走向院中的石凳,一点都没觉得尴尬,毕竟蛙跳是她从小做到大的事情,她实在很难生出不好意思这种感觉来。 为了方便,夙素的长发被她束了起来,也没穿碍事的长裙,一身素白的贴身劲装虽然看起来英姿飒爽,但难免还是显得有几分粗野。 夙素认出来了,昨晚也是这个女子给他们送的饭,女子面容清秀,气质平静如水,同样是一身白衣,两人给人的感觉便完全不同。如果说夙素是空谷幽兰,那这女子便是水中清荷,夙素不得不承认,墨家确实是人杰地灵,这里的人各个清雅不俗。 夙素在石凳上坐下,女子已经将托盘轻轻放在她面前的石桌上。夙素一早的好心情,在低头看到托盘里的东西时,彻底的消散了,脸一下子扭曲起来。 托盘里放着一个小砂锅,窝里是香气四溢的白米粥,旁边放着三碟各种口味的酱菜,还有四个馒头。 这早饭并不是不好,只是让夙素想起了昨晚那几道清淡的菜式,吃得索然无味。一大早又看到这清汤寡水,夙素只觉得胃一阵阵抽疼。 女子放下托盘,准备转着离开,夙素立刻叫道:“等等。” 女子停下脚步,夙素扬起一抹笑,问道:“还没请教姑娘姓名?” 女子回以淡淡一笑,“沐雪。” “沐雪,我想问你一件事。” 夙素的样子很认真,沐雪也隐隐有些好奇这位名门千金有什么话想问她,面上神色不变,沐雪说道:“夙姑娘请说。” “今天午饭和晚饭吃什么?” 沐雪完全没想到夙素面色凝重,正儿八经样子,问的居然是吃什么?好在沐雪也不是大惊小怪之人,错愕也只是片刻,便低声回答起夙素的问题来,“午饭吃鲜菇雪菜汤,炒春菜和炖豆腐,晚饭吃冰鱼汤,雪耳烩冬笋,蒸水蛋。” 夙素听着听着,眉头都快打成了死结,只觉得未来的日子都暗无天日了,“你们平日都这么吃?”,她自然不会认为墨家是故意亏待她才给她送这些吃的,只是不能想象,常年吃这些东西,不会觉得寡淡吗? 看到夙素一脸痛苦的样子,沐雪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微微一笑,说道:“府中饮食素来清淡,可能不和小姐口味,小姐想吃什么,可以和沐雪说。” 夙素点点头,回道:“我想吃肉。”如果只是一两天清清肠胃,她还是可以忍耐的,但是,也不知道那位族长还要闭关多久,若是让她一直吃这些…… 听到夙素强调说自己要吃肉,沐雪忽然想笑,觉得这位夙家出来的小姐真是很有趣,但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她喜怒不形于色,只点头回道:“沐雪明白了。” 确保了以后的菜不会再是青菜萝卜之后,夙素心情大好,笑道:“府上有没有什么禁地是不能去的吗?我第一次到墨家,一会想到处看看,怕无意中闯入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就不好了。”夙素之所以这么问,倒不是真的怕自己不小心闯了什么禁地,只是好奇这种神秘大家族的所谓禁地一般都在什么位置。 “这里没有什么禁地,若是有不想让人进去的地方,小姐自然也是进不去的。北苑是主人的居所,若没有召见,小姐最好还是不进去为好。” 沐雪神色恬静,声音清朗,说出来的话有些不客气,但夙素听得出,沐雪丝毫没有贬低或者冲撞她的意思,就像在说一个事实,那种言语间展露的自信反倒让夙素颇为欣赏。 墨渊今日要去拜访那位普善先生,夙素想等他回来就去问问那位神医是如何说的,想到自己不知道墨渊的住处,又问道:“墨渊住在哪?” 女子眼中划过一抹迟疑,但仍回道:“少主人住在临渊轩榭。” 那迟疑夙素看到了,听到她的答案,也没细问具体位置,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夙小姐客气了。”沐雪看她没什么要问的了,微微点头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夙素低头看着那一大锅白粥,不禁叹了一口气,墨家的伙食真不适合她。 “怎么了,一大早愁眉苦脸?” 夙素还在唉声叹气,背后响起桑暖的揶揄之声,夙素回头,可怜兮兮地说道:“阿暖,我觉得我变成了一只兔子。” 桑暖扫了一眼夙素面前的托盘,再看她一脸哀怨的样子,桑暖忍不住笑了出来。说起来,夙素的身份,绝对是金枝玉叶,想吃什么想要什么,自然没有她得不到的,但据她平日里观察,夙素对吃的,并不挑剔,在唤狼岛的时候,也没有什么精致的饮食,多数都是鱼肉和鸡肉,她也没说什么。想了想昨晚的菜式和今日的早饭,桑暖隐隐知道了,这丫头,要吃肉…… 桑暖忍着笑,说道:“好了,快吃吧,一会粥都凉了。”看她大冷天的,只穿了一件单衣,桑暖皱眉,“吃完进去加件衣服,一会病了就真的只能喝粥了。” 夙素一点也不觉得冷,不过不想桑暖担心,还是回道:“好,吃完就去加衣服。” 虽然嫌弃清淡,却也不能不吃早饭,夙素一边盛粥,一边叫了一声:“敖三,吃早饭啦。” “你们吃吧。” 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桑暖吓了一跳,她没想到敖三居然在院子里,抬头看去,只见一道墨黑色的身影躺在屋顶上,几乎和暗黑的瓦片融为一体,若是他不出声,即使是白天,也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敖三说不吃,夙素也不管他,两人草草用了早饭。刚放下筷子,桑暖忽然说道:“把手拿出来。” “干嘛?”夙素不解,看了自己的手一眼。 “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昨天走了一天,桑暖到后面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很早就休息了,早上起来才想起,夙素的手毕竟是被动物抓伤的,桑暖怕她的伤口没处理好,留下后患。 “伤?你说芭蕉抓的伤口吗?”夙素恍然大悟,抬手看了看,回道:“好了。” 好了?桑暖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夙素的手也刚好伸了过来,桑暖看到,那只白皙的手背上,皮肤光滑,哪里有什么伤口。 桑暖抓过夙素的手,细细查看,那原本被抓过的地方,还是能看到两条极细的伤痕的,但是按照昨天伤口和流血的情况来看,怎么可能才过了一个晚上伤口就愈合了?是夙素的体质特殊,还是别的原因? 桑暖想了想,问道:“昨天就好了吗?还是你的伤口一直都是这样,很容易愈合。” 夙素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摇了摇头,回道:“我从小也受过不少伤,没觉得自己伤口愈合得多快。至于手上这个抓伤,我之前没在意,早上起来洗漱的时候就发现一点也不痛了,伤口也看不出来,可能是芭蕉的爪子太锋利了,所以愈合起来比较快,而且这里又冷,也对伤口愈合有帮助吧。” 桑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低声说道:“能让它出来,给我看看吗?” 夙素点头,对着身后半开的房门,叫道:“芭蕉,出来。” 等了一会,没看到那只小毛球,夙素起身,站在门边,叫道:“芭蕉?”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夙素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那小东西格外的粘人,几乎把她的衣襟当窝了,昨晚她几次把它从怀里拉出来,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它又钻进她被窝里了,夙素看得心惊肉跳,她真怕自己晚上睡觉一个不小心,把它压瘪了。 早上出门蛙跳的时候,小东西还没醒,夙素就把它留在屋里了。按照芭蕉粘人的习惯,这时候它应该飞快的窜过来钻进她怀里才对,可是叫了这么多声,连个影子都不见。 夙素不死心的又在屋子和院里找了一遍,结果就是,芭蕉不见了! ------题外话------ 更了,晚饭后我再写一些,努力赶在审核君下班前更,若是12点还刷不出来,大家就不要等了,睡吧,审核君下班的话就只要早上9点显示了。明早醒来再看也是一样。 第七十三章 普善先生 夙素的脸色不太好看,虽然是这小东西莫名其妙的粘着她不放,相处的时间也还不到一天,可是夙素是真心喜欢这个小家伙,打算把它养在身边的,现在却忽然不见了,叫她怎么不难受。 桑暖轻拍夙素的肩膀,说道:“你先别急,它应该不会跑远,我们去周围找一找。” “好。”夙素点头,两人一起出了小院。 “芭蕉。” “芭蕉,快出来。” 昨天进入墨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周围的一切都看不太清楚,此刻两人才感慨到,墨家真的很大,和一般江南人家的亭台楼阁完全不同,两人站在院门口放眼看起,远远的才有一两个院子,周围环绕着的,仍是大片雪地。 雪地上的脚印不多,显然这里也没什么人走动,芭蕉又小又轻,速度奇快,想在雪地上寻找它的脚印,是不可能的,两人只能一边叫着它的名字,一边寻找。 当两人渐渐走出小院周边的范围时,一道窈窕的身影出现在两人身后,“两位小姐在找什么?” 夙素回头,便见到那一抹雪白身影,是沐雪。 “我在找一只银狐,大约这么大。”夙素比划了一下芭蕉的大小,问道:“沐雪看见过吗?” “银狐?”沐雪知道夙素在找东西,但她没想到,夙素要找的是银狐,银狐多数时候只存在于人们口耳相传的传说中,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刚才听到夙素叫的是芭蕉,她竟然给银狐取了名字?沐雪猜测道:“夙小姐的意思是,银狐是您带来了?” 夙素点头,“对,那只银狐是我昨天在山下遇到的,看它和我颇有缘分,所以就带在身边,今天早上它还在屋里,刚刚发现不见了。” 银狐从出生开始,便是独来独往,夙小姐竟想抓来做宠物?以银狐的敏捷,逃脱了怎么可能还找得到。若是没有银狐,她们只是想借着找银狐的名头来打探墨家,那也没什么,她之前就说过,不行让她们去的地方,她们连门都找不着,想通了这些,沐雪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回道:“我没看到银狐。” 夙素也没太失望,那小东西狡猾得很,若是真跑出去了,也不会轻易让人发现它。夙素笑了笑,说道:“好吧,那我们自己找找,沐雪你去忙你的吧。” 沐雪点了点,便转身离开了。 桑暖盯着沐雪的背影,心中冷笑,她虽没有武功,却不妨碍她看人,这女子在雪地里留下的脚印比别人浅许多,行走进身姿飘逸,想必功夫不弱。而那不自觉间流露出的冷冽清高,也说明她绝对不是什么仆人,墨家还真是看得起她们,还派这样的高手来监视。 看到桑暖目光冰冷,夙素低声问道:“怎么了?” 桑暖回过头,什么都没说。 桑暖看到沐雪之后就变成这幅模样,夙素哪里会想不通她的心思,更何况,桑暖一点都没有掩饰她对墨家的厌恶。夙素伸手搭在桑暖的肩膀上,微微偏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这里毕竟是墨家,再说人家也没限制我们什么,派个人好好‘照顾’咱们,也是无可厚非。” 夙素轻拍着桑暖的肩膀,她的脸色缓和了些,“继续找吧。” 两人扩大了寻找的番外,以小院为中心,一点点往外找,夙素再一次感叹,墨家真的很大,但是奴仆却很少,她们找了近一个时辰,也只遇上了三四个人,看到她们,那些人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便各自离开了。 两人又找了一会,还是没有芭蕉的影子,因为没有人引路,两人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什么地方,只觉得这里比之前更加荒凉,一路走来,还能看到相邻的宅子,但这里却是空旷无人,抬眼看去,除了隐约能看见深处有一座宅院之外,周围都是皑皑白雪。 夙素心里很失望,却不得不叹道:“看来是真的不见了。算了,也快午时了,我们先回去吧,那小家伙看起来挺聪明的,速度又快,别人也没这么容易抓住它,它若是还想跟着我,自己会回小屋找我的,走吧。” 夙素刚转身,手腕上忽然一紧,抬头看去,只见桑暖目光灼热地盯着远处的一座房子,声音也不似往常温柔,“我想去那边看看。” 夙素一开始就知道,桑暖冒险来夙家,肯定不是单纯的为了陪她,虽然她不知道桑暖想要干什么,却不妨碍她陪她走一趟,夙素微微一笑,说道:“好啊。” 两人离那座院子越来越近,夙素能感觉到,桑暖抓着她手腕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很快,两人便走到了院前。这个院子和之前她们见过的院子都不太一样,院子没有院门,门楣上空空如也,倒是旁边立着一块大石头,石头是最普通的岩石,上面刻着两个字——殇桑 夙素盯着这两个字看了好一会,殇桑?好奇怪的院落名,再看桑暖,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太对劲,桑暖松开了她的手,手指在石头粗粝的表面上摩挲了一会,她身上那种紧张和急切似乎慢慢消退了,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沉静。 夙素心中冒出一个猜测,这里不会是墨桑以前住的院子吧? 这个院落很奇怪,进入后看到的并不是那种方方正正的院子,而是一条通道,通道不算窄,可以五六个人并行通过,但是却非常的长,起码有百来丈,夙素觉得这院落透着几分诡异,还没等她想明白,桑暖已经走了进去,夙素也只能跟上。 夙素一路戒备,好在并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长长的通道后面,夙素以为会是主人居住的屋子,结果,什么都没有,是的,什么都没有。好像她们走完那条通道之后,就又回到了雪地里一般,入目之处,一片雪白。也正因为这样,那道站在雪地正中央的身影就显得格外明显。 那是一个男子,他背对着她们站着,一身紫衣,宽袍广袖,华丽非常。和墨家那种大气简朴的风格决然不同。一头雪白长发没有一丝墨色,这人的白发和敖叔叔的银白感觉不一样,敖叔叔的银发,让他看起来张扬肆意,给人一种他天生如此的感觉,不会有人因为他的银发认为他老。但是这人的白发,却透着沧桑,就像是在岁月无情的打磨下,青丝成霜,光看背影,就觉得毫无生气。 当夙素以为,这人是一名耄耋老者的时候,他好似也听到了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看清他的面容,夙素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光看那张脸的话,他不但一点都不老,还年轻得过分,狭长的双眸让他看起来有点邪气,可惜眸光黯然,就好像世间万物对他来说都毫无意义,整个人给人一种虚弱不堪生无可恋的感觉。但是奇怪的是,当他的眼光落在桑暖脸上的时候,那双眼眸倏地睁大,眼眸中的迸发的神采,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阿桑……” 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但意外的好听,那似恍惚又似深情的低语,像一只爪子,轻轻抓挠你的心。 桑暖从头到尾只是冷冷地看着那个男人,而那男人就像失了神智一般,盯着桑暖的脸,眼睛一眨不眨。 夙素觉得这男子很奇怪,不敢离桑暖太远,怕他忽然对桑暖不利。 “你们怎么会来这?” 就在夙素考虑着怎么把桑暖带走时,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男声,夙素回头看去,果然是墨渊? 夙素愣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渊早上不是应该去拜访普善先生的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眼前这个病弱的男子,就是普善先生?不可能吧,按照姨母的说法,普善先生与鬼医前辈齐名,年纪应该不小了,就算他少年成名,现在少说也四十多岁了吧,可是这男子的脸,看起来甚至比墨渊还年轻…… 夙素的目光落在墨渊的脸色,才发现,墨渊的脸色很差,比昨天差很多,眉头紧紧地皱着,在桑暖之前的治疗下,已经恢复正常颜色的唇,此刻又隐隐泛着乌青。 夙素担心地问道:“你怎么了?毒性又发作了吗?” 墨渊却好像没听到他的问话一般,“你们怎么会来这?”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隐忍什么,夙素回道:“芭蕉不见了,我们找着找着,就走到这了。” “走……”墨渊忽然抓住她的手腕,低沉的声音里都带着颤音。 夙素自然也看出了现在的情况先离开是最好的选择,这男子不管是不是普善先生,都太过诡异了。但是看他盯着桑暖的目光,那么炙热和迷离,若是现在桑暖动一下,不知道会不会刺激了他。 夙素目光警惕地看着桑暖和那个男子,只微微侧过头,低声问身边的人,“我走很容易,阿暖怎么办?不如……” 夙素话还没问完,就感觉手腕上一疼,身旁的人忽然往旁边倒了下去。 “墨渊?!” ------题外话------ 这到底是算昨天的二更好呢,还是算今天的一更好呢~不管算什么,晚上再见~周日快乐。 第七十四章 噬骨之毒 “墨渊?!”夙素赶紧伸手,想扶住他,可是墨渊比她高太多了,夙素实在扶不住,眼看着就要和他一起摔倒下去了,一道黑影疾闪而过,稳稳的扶住了墨渊跌落的身体。 “主人!”墨渊不仅双唇乌黑,面色也开始泛青,厉阳在唤狼岛的时候被困在墓穴里,没见过墨渊毒发的模样,此刻也惊得有些手足无措。 夙素顾得不得那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对着桑暖叫道:“阿暖,你快来,墨渊晕倒了。” 桑暖看向昏迷不醒的墨渊,心中疑惑,墨渊的毒明明已经压制住了,怎么会忽然呈现毒气攻心之相。 桑暖赶紧走到墨渊身边,拿起他的手腕把脉。桑暖动了,那个奇怪的男人像是也回过神来,眼光扫过墨渊,冷声说道:“他死不了。”男子声音冷酷,哪里还有刚才叫出那句“阿桑”时的温柔。 夙素皱眉,“你就是普善先生?”不是说普善先生心底善良,医术高明,二十多年前经常在世间行走,救助世人,被誉为神医,也得了“普善”之名吗?之后虽然隐居了,但多年来仍是被不少人称颂。怎么她眼前的男人,满身的阴郁邪气,可不像什么善良之辈。 男子眼中似乎只有桑暖一人,对夙素的问话充耳不闻,夙素也懒得理他,看桑暖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急道:“阿暖,他为什么会这样?” 桑暖收回手,却不是看向夙素,而是看向男子,脸色凝重,“你化了他的内力?” 男子看着桑暖明亮的眼眸,竟然又开始走神,呢喃道:“阿桑……” 桑暖脸色一沉,“别这么叫我,我不是她。” 男子狭长的凤眸微眯,看着桑暖的眼神越发复杂,久久才叹了口气,“你是,她的女儿吧……” 桑暖没有接他的话,只是说道:“墨渊所中之毒,毒性刚猛,你化了他的内力,若不能在三日内完全清除体内的剧毒,他必死无疑。” 听了桑暖的话,夙素的心陡然一跳,那种心像被狠狠扎了一下的感觉夙素很少经历,强压下心中的不安,等着男子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不相信他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就敢化去墨渊的内力。 男子听了桑暖的话,胸中升起一股久违的兴奋感觉,以前他也是这般和阿桑讨论毒物的,多年来寡言少语的人难得有兴致细细解释起来,“他所中的,是噬骨之毒‘冥界’,毒性被压制住只是暂时的,‘冥界’会慢慢吞噬他的内力,进而吞噬他的骨血,这毒一日不解,他便会一日日衰败,最后尸骨无存。要解毒也不难,药方我有,只不过解噬骨之毒的方法,便是要先让它噬骨,解药才能起作用,内力会阻碍毒性发作,只有先化去,让他毒发,才可解。” 噬骨之毒,光听名字都让人心惊肉跳,这毒也太阴险了,有解药也要先受一番噬骨之痛才能解,夙素沉吟片刻,低声问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男子看了一眼夙素,冷声笑道:“有,那就是不用治了,他每月都会受几次噬骨之痛,以他的内力,‘冥界’要把内力侵蚀完也需要一年半载。他既然敢闯阿桑的墓穴,扰她安眠,受这些苦也是应该的。” 夙素心里猛地冒出一团火,狠狠地瞪着男子,墨渊又不是故意闯去墨桑墓穴的,若不是他,墨桑的遗物早就被人夺取了,这个男人凭什么指责墨渊?! 夙素眼眸如刀,男子毫不在意,甚至还笑了起来,“若不是你来打扰,他乖乖呆着屋里化除内力,根本不会痛晕过去。” 夙素暗暗咬牙,小不忍则乱大谋,她不能在此刻得罪他,不然只会坏了事。 几人说话间,墨渊的脸色已经越发青灰,厉阳急道:“先生,能不能先让主人进去休息?” 男子摆摆手,厉阳立刻把墨渊背了起来,朝着刚才通道旁的一扇小门闪了进去。 夙素没想到,那狭长的通道旁居然有一闪如此隐瞒的小门,没有多想,夙素也跟着走了进去。 门内的景色与外面大相近庭,青石板的地面没有一点雪花,光滑可鉴,放眼望去,是一栋两层的小楼,小楼旁边,并排着七八间小屋,这个庭院感觉很拥挤,还充斥这各种药香。厉阳一进庭院,就把墨渊背进了最靠小门的一间木屋里。 夙素想跟着墨渊进去,又担心桑暖独自面对那个行事诡异的男子,桑暖对她微微一笑,“你先去看着他,我一会就来。放心,我不会有事。” 夙素也看出桑暖似乎有话要对男子说,看男子之前对桑暖的态度,应该不会伤害她,夙素点了点头,随着厉阳身后进了木屋。 夙素走后,桑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我母亲的房间是哪一间?” 听到桑暖的话,男子眼神再次灼热,紧紧地盯着她,问道:“是她,让你回来这里的?” 桑暖冷笑一声,“她死了十六年了。” 是啊,她死了。 男子眸中的光彩暗淡了下来,那种颓败的死气再次弥漫了他的眼眸,看向桑暖的眼神,终于恢复了正常,“你叫什么名字?” 桑暖皱眉思索了一会,才回道:“桑暖。” “暖。”男子有些失神,随即竟是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想不到,她会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 男子的笑声清朗,本应该很好听,但是配上他那双晦暗的眼眸,总觉得他还不如不笑的好。 男子终于止住了笑,凝望着桑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风一青,我的名字。” 桑暖感觉得出来,他在越过自己,看那个和她血脉相连的人,桑暖觉得很可笑,人都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他现在这幅模样,是要给谁看? 桑暖别开视线,目光落到那座小楼上,母亲的房间,应该就在这座小楼里吧,只是为什么,风一青会住在母亲的院落呢? 这时,一个小童端着一碗暗红色的药汁走了过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味,桑暖蹙眉:“猝微草?” 风一青凤眸微扬,满意地笑道:“果然是她的女儿。” 其实倒不是桑暖有多厉害,而是这猝微草太特别,在母亲的手札中,只有这一种药草,会发出血腥味。她在唤狼岛上从未见过,从手札中知道,这药的药性极其霸道,都不能与其他草药同时煎煮,且药味辛辣,入口烧灼,极难下咽。 桑暖接过药碗,往墨渊所在的小木屋走去。 这木屋和桑暖在唤狼岛医舍里的小间很想,地方不大,屋里只有一张小床,墨渊此刻已经被放在了床上,桑暖走过去,站在床边的厉阳伸手想要接过药碗,桑暖却一个转身,将碗递到夙素面前,说道:“素素,药已经煎好了,一会你最好还是喂他喝。” 夙素接过药碗,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他现在内力尽失,毒气攻心,每动一下,噬骨之痛都会涨一分,而且这药与普通药不一样,需慢慢服用,你要勺子一口一口喂他,对他有好处。” 药汁里的血腥味浓得都有些呛人了,不需要桑暖说,夙素也知道这碗药非同寻常,只是居然连起身喝药都是如此痛苦的事情吗?那天之前他还跑出去…… 夙素觉得自己的心又开始奇怪了起来,把手中的碗捧得更紧了些,药碗的热度甚至有些灼人,夙素却没有松开,只是低声回道:“我知道了。” 桑暖点点头,也没有多留,便退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风一青早就算好的时间,桑暖刚出去一会,墨渊醒了。 迎上他那双幽深的黑眸,夙素的手不禁又抖了一下,碗里的汤药差点洒出来,夙素轻咳一声,掩下刚刚的失态,说道:“你醒了,喝药吧。” 墨渊刚想起身,一直纤手忽然伸了过来,压在他的肩膀上,“你别动,我喂你喝。” 墨渊身体明显一僵,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夙素,夙素可不管他,看他乖乖的躺着没再乱动之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药汁,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嘴边。 墨渊眼睛盯着夙素,嘴边不自觉的张开,夙素乘机把勺子里的药灌了进去。 刚一入口,一股如热油划过喉咙的灼热感袭来,墨渊眉头皱了起来。 “烫?”夙素回想了一下,好像喂药之前是需要吹一下的,她第一次给人喂药,完全没想到这一点,夙素满眼歉意地看向墨渊。 墨渊微微摇头,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 夙素送了一口气,再喂第二口的时候,终于记得吹一吹,才送到墨渊嘴边,墨渊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就这样,夙素舀一勺,吹一下,喂一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把药一点点的送进墨渊的嘴里。 “还是你厉害。”屋外,风一青看着那两人,嘴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猝微草药力极猛,药味奇怪,放凉了再饮用,也依旧辛辣,热的时候,更是如热油入口,这样一口一口的喝,简直是折磨。 看着屋里静静喂药的两人,一个小心翼翼,一个慢慢吞咽,桑暖冷声说道:“你又怎么知道人家不是甘之如饴。” 风一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发白,很是难看。 ------题外话------ 更啦,阿暖太坏了~明天见~ 第七十五章 这是人住的地方? 风一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点点发白,很是难看。桑暖已经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那栋两层小楼,她要找的东西,应该在里面。 门外两人的心思,夙素并不知晓,她此刻的注意力,都在那碗药上,把最后一勺药汁送进墨渊嘴里,夙素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笑道:“好了,喝完了,你休息一会吧。” 墨渊咽下药汁,咽喉和胸腔都像被灼烧过一般疼痛,除了喝第一口的时候,他微微皱了皱眉头,之后送到嘴边的药汁他都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 默默地等待着那灼热的感觉慢慢褪去,墨渊才低声说道:“厉阳,扶我回去。”不知道是因为那碗药,还是身体里的毒气冲撞,墨渊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复往日的清冽。 夙素拦下厉阳,急道:“不行!”刚才阿暖说的话,她可是听得很清楚的,他现在轻轻动一下都疼痛难忍,连药都不能自己喝了,怎么还能随意搬动? 虽然此刻胸口又热又痛,但夙素眼中的担忧,还是让墨渊心情很好,低声解释道:“此处是普善先生的居所,他不喜外人停留,我们还是尽快离去为好。” “可是,你不是动一下就很痛吗?就算普善先生不喜外人久留,让你在这休息一两个时辰总是可以的吧。” 墨渊的内力慢慢散去,毒气冲撞之下,身体确实疼痛,但是并没有严重到动都不能动的程度,墨渊似乎有些明白刚才她为何会喂他喝药了…… 墨渊也不点破,本来已经半起的身子又缓缓地靠回床上,沉声说道:“我的住处离这不远,让厉阳背我回去,我也不需要动,而且这里也不适合休息。” 夙素扫了一眼那不怎么舒服的小木床,又想到外面那位阴阳怪气的普善先生,当机立断,说道:“好,走!” 夙素话音刚落,墨渊朝厉阳使了个眼色,厉阳会意,并没有背着墨渊,只是扶起他,立刻朝门外走去,厉阳非常高大,扶着墨渊依旧移动得很快。 夙素跟在两人身后,走到院子里便看到普善先生面色发白的站在院中央,阿暖倒是神色如常地站在他身边。 夙素低声叫了一声:“阿暖,我们走吧。” 桑暖摇摇头,笑道:“普善先生医术高明,我还想留下来讨教一二,你们先走吧,晚点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夙素想劝她和自己先回去,可惜还没开口,桑暖温和的声音再次说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墨渊的药我会帮忙看着,煎好了就让人送过去。” 夙素皱眉,两人目光对视,桑暖那双美丽的眼眸,坚定又执着的看着她,夙素最后只能说道:“早点回来。” 桑暖温柔一笑,“好。” 夙素和墨渊、厉阳走到院门外,就停下了脚步,低声说道:“敖三,你留在这。” “我的责任是保护好你。”在她身后不出一丈远的地方,那道黑色的身影懒懒地半靠在石墙边,好似他永远都在夙素不远的位置,但若他不主动现身,你便永远不会发现。 夙素当然知道敖叔叔在他们来之前对敖三下的命令。其实敖三根本不用听她的,就算她现在命令他也是没有用的,夙素只能好好和他商量,语气简直算得上讨好,“我知道,可是阿暖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而且我和墨渊还有厉阳一起,不会有危险的,我保证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绝对不会乱跑的,你帮我留在这看着阿暖,好不好?” 若是夙素用身份命令他,拿主人威胁他,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这个主人放在心尖上的人却这般好言相求,倒叫他不知怎么回应了,再想到那个没有一点武功却还总是不安分的女子,敖三那张冷酷的脸上,眉头难得的皱了起来。 某人看到夙素对着敖三一副讨好的样子,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冷声说道:“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敖三抬头看了墨渊一眼,又看了看厉阳,最后还是点头了。 敖三肯留下,阿暖应该不会有危险了,夙素终于放心了。 桑暖不在身边,厉阳和夙素的轻功都极好,不到一刻钟的时候,三人便来到了一座庭院前。 庭院的院门非常大气,门楣上“临渊轩榭”四个大字,写的龙飞凤舞,张扬霸气,夙素倒觉得不是很符合墨渊的性格。 推开院门走进去,夙素看到里面的景致,不由瞪大了眼睛,“你住这?” 夙素心里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这里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夙素这么说,不是说墨渊的临渊轩榭不好,相反的,这里简直就是人间仙境。进入院内,夙素才发现,之前墨渊说墨家在雪山顶上,她还不相信,但是站在这里,就能清楚的感觉到,他们确实是在雪山之巅。 站在院中,抬眼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冰川,冰雾与蓝天相接,远方云雾缭绕,好似时刻都能变换出无尽的美景。眼前广阔的景色,让人的心境都跟着宽广了起来。这个地方用来单纯地欣赏美景,看日出日落,观风起云涌,都再好不过,可惜就是不适合养病! 因为这个院落里没有房子,是的,夙素没有看错,就是没有房子!只在最靠近边缘的地方用漆黑的黑檀木搭了一个亭子,亭子非常大,有一半几乎是建在半空中的,亭子的正中央,摆着一张石床,旁边还有一个大大的案桌,上面放着几本书,桌边是一张简单的木椅。然后……就没有了! 夙素盯着那张石床,不禁在想,这床估计还没有普善先生那里的小木床舒服吧?!墨渊为什么要住在这种地方啊?睡在这里,和幕天席地而眠有什么区别?夙素想象着晚上睡觉的时候,那冷风呼呼的在身边吹的感觉就不禁发抖! “怎么了?” 回到院内,墨渊立刻被厉阳扶到了床上。临渊轩榭,是整个墨家景色最好的地方,墨渊不明白,为什么夙素一副嫌弃的样子。 夙素轻咳一声,也走进了那亭子,迟疑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还有没有别的院子了?” 墨渊剑眉微扬,只是看着她,等她接下来的话,夙素叹了口气,说道:“这里不适合养病吧,风又大,光又强,你想好好休息都不行啊。” 原来,她是在为他担心,墨渊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随即点了点头,说道:“嗯,是不太适合,不过墨家的宅院并不多,我也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养病。” 厉阳低头,默默往后退了好几步,生怕自己震惊的表情被夙素看到,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主人说起谎来眼睛都不眨,墨家地广人稀,什么都多,宅院就更多了! 没有宅院了吗?夙素想了想,说道:“那不如……我们暂时用屏风把亭子封起来?这样你养病的时候,就不怕风吹日晒啦,等你好了,把屏风撤掉,也不影响你欣赏风景!怎么样?” 虽然不是心中原来想听的答案,不过看她说的神采飞扬的样子,墨渊好心情地回了一个字,“好。” 听到墨渊同意了,夙素在亭子里踱步量了一下,算了算需要的材料,便抬头对厉阳说道:“厉阳,你快去让人搬六七面木质屏风过来,要能遮风挡光的,那种镂空、丝缎的屏风就不要了。” 厉阳不动声色地看向墨渊,只见躺在床上的人目光落在不断设想着屏风摆在什么地方好的女子身上,察觉到他的视线,也只是点了点头,看都没看他一眼。 厉阳识相地退了出去,等了一个时辰,十几个奴仆搬着七面同样是黑檀木制作的大屏风站在了临渊轩榭之外。 在厉阳让他们搬进去之后,才敢小心翼翼的踏入院中,众人在亭子外停下,低声叫道:“少主人。” 他们之所以这样战战兢兢,并不是因为怕,而是有些小小的兴奋,因为临渊轩榭这座少主人的宅院,除了厉阳和负责打扫送饭的张伯之外,几乎不许任何下人进入。他们都是第一次进来,就算表面装的镇定,心里也是兴奋不已。 墨渊冷漠的点了点头,正要起身,那只纤细的手又一次压着他的肩膀,急道:“你别乱动!你就好好躺着,一会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用嘴说就好了。” 说完也不等墨渊说什么,直接让几人把屏风都搬进来,她之前已经想了很久,早就有了主意,指挥着他们把屏风摆放在相应的位置。 “这扇放这边。” “这扇放那……” “还是移过来好一些,能遮一点光。” 墨渊靠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女子,声音清脆地指挥着众人搬这搬那,他的身边第一次充斥着这么多人声,他却没觉得吵,墨渊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屏风很快按照夙素的要求摆好了,靠近院门的这个方向,夙素只放了两面屏风,其它的都放在了靠外的方向,被屏风这么一围,原来呼呼的风都变得轻柔了很多,雪地里的阳光也不那么刺眼了。夙素满意地点点头,回头看向躺在石床上的人,笑道:“怎么样?你觉得还有哪里需要调整的吗?” “没有,很好。”墨渊的声音依旧那样淡淡的还有几分沙哑,深邃的目光却是始终落在她的身上。 夙素也很满意,对着十几个站在屋里越发局促的人笑道:“那就好,谢谢你们了,你们去忙吧。” 众人连忙告退,不过临走前,都不忘偷偷看一眼这个在少主人面前也能如此自在的女子。 几人刚走,厉阳便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主人,普善先生派人送药过来了。” 夙素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一个下午的时间居然就这样过去了。 在墨渊的黑眸冷视下,本来已经端着碗走到石床旁的人立刻转了一个身,把药碗递到夙素面前,厉阳艰难地说道:“我不会……” 夙素接过药碗,并不在意,毕竟和厉阳一个大男人比起来,好像还是她来喂比较好一点,夙素捧着药碗在石床旁边坐下。 再次感受到自家主人幽深的目光,厉阳硬着头皮说道:“夙小姐,那以后喂药的事……” “我来吧,晚上我问问阿暖,这药要吃多久,一天吃几次,明天到了吃药的时间我就过来一趟。”她陪墨渊来墨家,主要也就是为了灵石和墨渊祛毒两件事,现在族长在闭关,灵石的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反正她也没什么事做,看他这里连个小厮、侍女都没有,她来照顾一下他也没什么,于是夙素就爽快地答应了。 厉阳暗暗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他们用什么把药装来的,拿到手里居然还这么烫。夙素这次有经验了,舀了一勺药,先轻轻的吹凉了,才送到墨渊嘴边。 只是墨渊这次却没有张嘴,倒是一双黑眸直直盯着她,没有了夙素熟悉的冷漠,多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只是被他看的浑身都不自在,夙素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勺子,认真地说道:“不烫了,真的。” 墨渊一怔,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同时,又觉得她那副认真解释的样子很是有趣,于是,这次的喂药,墨渊不但没有皱眉,嘴角还一直保持着微扬的弧度。 门外传来几声轻而缓的敲门声,不一会,厉阳的声音在亭子外响起,“主人,沐雪姑娘给夙小姐送晚饭来了。” 墨渊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本想不理会,但是一想到某人对食物的执着,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沐雪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还没走进亭子,就看到少主人躺在石床上,夙素坐在旁边,正一口一口慢慢地喂他喝药,而那个素来不让人近身的人,居然毫不抗拒的喝下。 那张清丽冷傲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 ------题外话------ 久违的四千字君~谢谢大家对绿的支持,给绿投了那么多月票,好感动,然后我想求月票,但是不知道怎么求……那个,大家如果喜欢素素或者少主,敖三或者阿暖,夜冽或者厉阳,小正太或者小婶子,不然喜欢芭蕉也可以~就给我投票票吧! 第七十六章 闲杂人等走开 沐雪那张清丽冷傲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讶,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眸中的神色复杂难辨。 夙素觉得,熟能生巧这句话实在是太对了,虽然只是第二次喂药,加上墨渊非常的配合,一碗药很快喂完了。将药碗放到旁边的案桌上,夙素回头便看到沐雪捧着一个比早上大了不少的托盘站在亭子边上,盯着她的眼神有些奇怪。 夙素起身,笑道:“沐雪,麻烦你帮我把饭送到这里,谢谢你了。” 沐雪敛下眸光,再抬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清冷,缓步走进亭子,将托盘放在案桌之上,回道:“夙小姐客气了。” 夙素看到托盘里摆了五六个菜,绝对不是一个人的分量,沐雪一边把菜从托盘了拿出来摆在桌面上,一边说道:“我把少主人的晚膳也一并送来了,夙小姐先用膳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沐雪细心地盛了一碗鱼汤,走到是床边,轻声说道:“少主人,让沐雪喂您喝汤吧。” “不用。”刚刚喝完药,墨渊的声音有些沙哑,和往日比起来,倒是少了几分冷意。墨渊半坐起身,伸手接过沐雪手里的汤碗,一口口的喝着汤,哪里还有刚才躺在石床上的虚弱模样。 沐雪身子一僵,缓缓收回手。 夙素早上只吃了一碗粥和半个馒头,饿到现在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她的注意力完全在那几盘菜上,根本没有想过,墨渊不需要喂汤喂饭,却需要喂药…… “沐雪……”托盘里的才很丰富,但多数都是清淡的菜色。早上沐雪报的菜也在其中,冰鱼汤,蒸水蛋,只是把雪耳烩冬笋改成了肉丝烩冬笋,肉丝也算肉?!夙素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夙小姐不满意今晚的膳食?”沐雪看出夙素神色有异,也看向桌上的几盘菜,算起来,夙小姐今晚的膳食,三个都是荤菜了。难道……这些都不算肉? 像她这种一日无肉心慌慌的人来说,这晚膳确实不太满意,不过想到自己是在别人家做客,是在不该诸多要求,看墨渊的膳食就知道,墨家的口味都清淡,她喜欢吃的那些菜,说不定厨子都不会做。夙素心里已经有了算盘,实在不行,过两日她自己烤些肉吃就好了,何必为难人家,于是摇摇头,笑道:“满意。” 刚才她的神色明明就是对晚膳不满意,后来却忽然改口,是想在少主人面前显得自己懂礼数吗?沐雪眉头微皱,这时,却听到那道沙哑的声音竟然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说道:“从明日起,她的膳食都送到我这来,还有,明天送烤鸡和酱牛肉过来。” 夙素一听到烤鸡和酱牛肉,眼睛立刻亮晶晶的,墨渊看着她这幅模样,嘴角忍不住往后扬,虽然现在笑只会让他的胸口疼得更厉害,却止不住那种从心里泛起的笑意。 耳边那低沉愉悦的笑声,听得沐雪再一次愣住了,她从来都没见他笑过,他永远那是那样冷淡,如雪山上只能仰望的流云,遥远疏离,聚散无常,而此刻,他却因为这个女子的一个眼神,便笑了。沐雪说不出心里忽然翻涌而起的感觉是什么,只是非常的不喜欢。 夙素是真的饿了,低头忙着吃饭,自然也没注意到,这位每次说完话便优雅转身离开,绝不会多待的女子,仍是站在一旁没有离开。 直到墨渊低声说了一句“退下吧”,沐雪才回过神来,这次她也依然优雅地转身走了出去,只是脚步失了往日的飘逸,每一步都走得有些重。 墨渊刚拿起筷子,又传来了厉阳略带迟疑的声音:“主人,域少爷在外求见。” 夙素嘴里嚼着饭,心里忍不住叹道,这就是别人家的弟弟啊,她家那三个臭小子,什么时候让人通报过,都是直接闯进她的院子,小时候还闯过她的房间,结果没二叔和小叔狠狠教训了一顿,之后才安分了一些。 想到家里的弟弟,夙素对那个小大人似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的孩子也多了几份喜爱,笑道:“小域是来探病的吧?” 夙素歪着头,看向院子,却没看到那道小身影,墨渊叹了口气,说道:“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墨域跟着厉阳走了进来,看到墨渊正在吃饭,神色有几分局促,“大哥,我不知道你在用晚膳。” 墨域今日穿着一件浅蓝色小长衫,外面同样披着墨色的小斗篷,看起来还挺帅气的,但他那总极力模仿墨渊的小模样实在太逗趣了,夙素忍不住笑道:“小域,你吃过了吗?要不要一起吃?” 墨域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声说道:“不用,我用过晚膳了。” 夙素微微挑眉,嘴角抽了抽,她自然不会和一个小孩子生气,但也没再和他搭话。 在夙家食不言这条规矩大家都不太在意,吃饭的时候偶尔还是会聊聊天,但那毕竟是在家里,在外面夙素还是颇守礼仪的,于是,两人都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墨渊吃的很少,饭没吃几口就停了筷子,夙素想了想,盛了一碗鱼汤,轻轻放在他面前,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墨渊看着那碗还冒着热气的汤,因疼痛而打算不再进食的人,又一次拿起了勺子。原来,有人陪着,同样只是安静的吃饭,感觉是和一个人吃饭完全不一样的。 夙素吃饭的速度挺快,不一会就吃饱了。放下筷子,抬头便看到墨域还是站在原来的地方,双手背在身后,小身板挺得笔直笔直的,只是看着墨渊的眼神有几分忐忑。 夙素扫了一眼周围,除了自己屁股下的这张凳子,亭子里就没别的可以坐的地方了,夙素对着厉阳低声说道:“厉阳,最近探病的人应该不少,不如再拿几张凳子放在旁边备用吧,不然客人都站着说话,多别扭。”害得她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都不好意思起来。 这次厉阳已经不需要看墨渊了,有气无力地回道:“是。” 夙素很开心,因为她觉得,厉阳对她的态度好像好了很多,不像以前,动不动就瞪她,吼她,看来她又交到了一个朋友。 看到墨渊慢慢地把最后一口汤也喝完了,放下了勺子,墨域才问道:“大哥,你的身体如何?普善先生怎么说?” 墨渊淡淡地回道:“没事。” “哦。”墨域一副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模样,墨渊则是没什么需要说的样子,于是,两人相对无话。 夙素很疑惑,兄弟俩这样交流,真的能增进感情?夙家孩子有四个,从小闹到大,夙素不太懂墨家人的相处之道,所以也不会贸然说什么,只是静静地坐在一边,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在墨渊面前傻站了一会之后,低着头,小声说道:“那……您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夙素撇撇嘴,果然这种相对无言的交流方式不行!看到墨域默默地转身准备走了,夙素也起身说道:“你早点休息,我也不打扰了。” 夙素才走出一步,墨渊低声叫道:“等等。” 墨域不知道他叫谁,也停下了脚步,回头看过去,却见他家大哥的目光落在那个女子身上,声音也不似以往冷淡:“你初到墨家,我最近也不能陪你到处逛逛,这里是看日落最美的地方,你不如欣赏一会儿再回去也不迟。” “真的?”夙素抬眼看去,从屏风的缝隙之间,确实可以看到外面红霞漫天,落日如一颗火球般半悬与天空的奇景,眼眸微转,夙素忽然转身,看向低着头,又准备往外走的人,笑道:“小域,你哥没骗我吧?” 墨域没想到夙素会忽然问他,想也没想的就回道:“我哥不会骗人。”说完,在夙素揶揄的目光下,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低声回道:“我……没看过。” 夙素嘿嘿一笑,诱拐似的笑道:“要不要留下一起看?” “可以吗?”墨域猛地抬起头,眼睛却是盯着墨渊,虽然极力的想表现出淡然的样子,但那希冀的小眼神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夙素朝他眨了眨眼睛,墨渊在心里叹了口气,只“嗯”了一声。墨域却好像得了什么天大的好处似的。夙素想笑,她收回之前说的话,墨家的人里边,这个小家伙还是挺可爱的。 夙素稍微移开一面屏风,坐在亭子的边缘,脚悬在半空中,拍拍旁边的位置,对着墨域招招手,笑道:“小域,过来,我们坐在这里看。” 墨域看了一眼墨渊,又看了看夙素,最后还是走到夙素身边坐下,不过离她很远就是了。 夙素可不管他,好笑的向他那边挪了挪,好歹她也做了这么多年姐姐,对付小孩子,她有的是办法。 两人你挪一点我挪一点,墨渊终于看不下去了,刚要起身,夙素立刻对着他嚷道:“你就别乱动了!让厉阳帮你把石床旁边的屏风搬开一些,躺着看日落,多惬意!” 墨渊黑着一张脸,盯着那一大一小的背影,心中涌起一图无名火在烧。 墨域忽然感觉到有一股视线如芒刺在背,大哥好像……很不高兴?他不敢回头,只是在心里悄悄问自己,今天是不是不应该来…… ------题外话------ 少主只是想趁夜冽没来,刷一下好感度而已,怎么就这么难?! 还有,昨晚谁说我之感躲在一群人背后要票票的?我就要告诉你们,我、今、天、只、躲、在、一、个、人背后求票票!顾云上!顾云:各位,有票票的,赶快交出来吧。什么?没有,好吧,那就校场蛙跳一圈吧,恩,就这样。 第七十七章 芭蕉回来啦 夙素觉得墨域很好玩,心里明明很高兴,却还是要绷着一张脸,装出冷漠冷傲的模样,眼看着小家伙又要往旁边挪,她也准备跟过去,可是肩膀上忽然一重,一道墨黑的身影已经落在他身旁,夙素赶紧回头看去,不是墨渊还有谁! “你小心着点啊!”夙素想到中午的时候,他忽然晕过去的样子,心不禁提了起来,若是他在这晕过去,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夙素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袖,说道:“要不,我们退回去一点看日落吧。” 墨渊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衣袖,眼睛看着远处便变幻莫测的云层,淡淡地回道“这样就很好。” 好什么好啊!可惜,墨渊固执起来,她也没办法。不知道是不是那两碗药的缘故,他的脸色好了很多,又恢复了以往的苍白,青灰之色已然褪去。 夙素叹了口气,只能让他挨着自己身边坐下,若是他真的晕过去,自己虽然拉不住他,好歹可以拽一把,厉阳就站在身后,总不会不管的。 自墨渊坐下来那一刻开始,墨域也一改之前的嫌弃,一动不动用的,他居然能和哥哥一起在临渊轩榭看日落,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墨域觉得,旁边这个女人,顺眼了很多。 三人静静的坐在亭子边,看着远方的火烧云,周围的风很大,却带着清冽的冰川气息,让人神清气爽。不得不说,这里真的好美,夙素低头看去,下方是几百丈的冰川,但是在他们脚下十来丈的位置,有一大块冰面,中央是一汪冰潭,里面水花波光粼粼,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里边,夙素问道:“那是什么?” 墨渊低头看去,眼光落在那几条游弋的鱼身上的时候,柔和了许多,“鱼池。” “鱼?”夙素眼睛倏地睁大,紧紧地盯着鱼池,目光实在太过灼热,就连身边的墨域都感觉到了,警惕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其实夙素这么惊讶,是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在冰川里长大的鱼,而且这几条居然还是淡淡的冰蓝色,她只是好奇和惊艳而已,但是看墨域那防贼似的眼神,她就忍不住想要逗他。夙素恶劣地一笑,吧唧吧唧嘴,笑道:“当然是吃啊!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不行!那是大哥……”墨域话还没说话,就看到自家大哥幽深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立刻闭上了嘴。 “我烤的烤鱼可是很好吃的哦,不信你问你哥。” 夙素轻轻撞了撞墨渊的肩头,墨渊点头,肯定地说道:“好吃。” 大哥居然说好吃?难道……大哥也想吃掉那几天鱼?墨域纠结了,一张小脸快皱成了包子,“真的……要烤它们……” 看他那副期期艾艾的小可怜样,夙素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墨渊,你这个弟弟真可爱。” 墨域刚想翻脸,却看到自家大哥那张永远淡漠,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也扬起了淡淡的笑?大哥……大哥居然也会笑?!墨域整个人愣住了,自然也就没心思去反驳夙素,墨域有一种感觉,似乎这个女子说什么,做什么,哥哥都不会生气。 就在这样还算愉快的气氛中,三个人目送太阳落下了地平线,之后夙素和墨域告辞离开,墨渊倒没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夙素一眼,说道:“明日记得过来喂药。” 夙素干脆的答应了,然后就和墨域一块走出临渊轩榭的。按照夙素的猜想,这个小大人肯定一出这个门,就又要摆出一副冷傲孤高的小模样,理都不会理她,没想到出了门,墨域却没急着走,跟在夙素身后走了一会儿,踌躇了好一会,才开口叫道:“喂?” 夙素脚步不停,回道:“我有名字的。” “夙小姐……” 夙素转过身,轻摇食指,笑道:“你和你哥哥是朋友,年纪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夙姐姐。” 墨域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看到夙素又要转身走了,才支支吾吾地叫道:“夙……姐姐。” “乖,有什么事吗?”夙素在心里笑翻了,脸色却不敢笑得太过分。 “你,明天还来看大哥吗?” 夙素点头,“来啊。” 小家伙又不知道在纠结什么,磨磨蹭蹭半天,才小声问道:“那……我也可以来吗?” 夙素一愣,他来不来看自己的哥哥,为她做什么?夙素笑道:“你忙完你自己的事情,想来就来呗。” 墨域轻咳一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来。” 看他这别别扭扭的样子,夙素终于懂了,原来是不好意思自己来啊,夙素大方地笑道:“午饭晚饭的时候应该都在吧。” 墨域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便又旧态复萌,故作漠然地说道:“嗯,我知道了。” 说完,对着夙素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转身走了。 看着那踱着小步子,慢悠悠离开的背影,夙素摇摇头,笑道:“真是人小鬼大。” 夙素看得出来,墨域是很想和墨渊多相处的,墨渊性子冷,怕是也不懂得怎么和小孩相处,那她就帮帮他们,让兄弟俩有机会多多交流,培养感情,相信墨渊知道了,也会感激她的。夙素心情颇好,一路愉快地走回“客居”。 夙素回到“客居”的时候,天色已晚,院门的灯笼已经有人点上了,夙素推门而入,院内却是一片漆黑。这么晚了,阿暖他们居然还没有回来。借着院外的点点火光,夙素走到她的房间前面,刚刚推开门,一道黑影猛地想她扑过来,势如闪电,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夙素心陡然一震,只来得及微微偏过身体,那道黑影擦过她的衣襟,摔在地上,却有极快的朝她扑过来,夙素赶紧一手护在胸前,一手摸向靴子里的紫铜鳞扇。 那东西撞过来的时候,正好落在夙素手上,夙素觉得那东西的触感,似乎有些熟悉,夙素眯眼看起,黑乎乎的,只能看到一个影子,夙素小声叫道:“芭蕉?” 手里那团小东西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细的呜咽声。这些迅速又这么轻,还老喜欢往她胸口蹭,虽然看不清手里的小东西,但夙素已经肯定,它确实是芭蕉。 夙素走进屋内,一手拎着那毛茸茸的一图,一手点灯,当灯光照亮了眼前的一切,夙素终于能看清手里的小东西时,却被它的样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夙素赶紧把芭蕉捧在手心里,原来还雪白雪白的身子,现在却被枯叶和泥土弄得灰头土脸的,身上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血和毛纠结在一起,小小的身子在夙素手心里蜷缩着,微微颤抖,那双银灰色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夙素,夙素既心疼它,又恼它不声不响地跑了,弄得一身狼狈地跑回来。 夙素一手托着芭蕉,一手轻轻地帮它清理身上的脏污和伤口,手下动作很轻,嘴上却没好气地低骂道:“疼吧?叫你乱跑!” 夙素查看了芭蕉身上的伤口,大多是被划伤的,可能是出去找吃的,钻到了什么枯树林或者山洞,被枯枝和岩石划伤了皮毛。 好不容易把它弄干净了些,夙素听了院子了传来几声轻轻的脚步声,便大声问道:“阿暖,是你吗?” 脚步声渐走渐近,不一会,那道轻柔的女声在身后响起,“嗯,我回来了。” 夙素回头看去,桑暖的脸色还算好,就是看起来有些疲惫,她身后,敖三黑着一张脸站在门边,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他,夙素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那人已经转身走了,夙素讪讪地闭上嘴。 “芭蕉怎么了?”这时,桑暖也看到了被夙素捧在手心里的小东西,虽然比之前赶紧了不少,但是它有伤口不能碰水,皮毛上沾染的血迹还是弄不掉。 “它自己跑回来了,就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把自己伤成这幅模样。” “让我看看。”桑暖走到夙素身边坐下,夙素想把芭蕉放到桑暖手里,谁知那小东西用前肢紧紧的扒着夙素的拇指,不肯动。夙素无奈,只得捏着它的脖颈,把它提起来,放到前面的茶几上,轻声说道:“乖啦,别闹,让阿暖看看。” 桑暖轻轻翻看了它的伤口,然后抬起芭蕉的爪子,笑道:“芭蕉,把爪子亮出来。” 芭蕉不理她,甚至还往后躲,夙素没好气的抓起它的前爪,哼道:“爪子!” 芭蕉看了夙素一眼,终于磨磨蹭蹭地亮出了它的爪子。 “啪嗒”一声轻响,原来夹在爪子中的东西掉了下来,夙素眯眼看去,那东西细细碎碎的,很黑,夙素伸手捏了捏,有些湿,感觉像是土。夙素也没在意,抬眼看向芭蕉的爪子,小小的,却很尖锐,像一把把带钩的小弯刀。桑暖抓着它的爪子在茶几上轻轻一划,竟轻易地留下了三条抓痕。 夙素也暗暗心惊,这么说,昨天这小东西对她倒算是爪下留情了。 把桑暖抓着前肢,芭蕉乐意了,收回了爪子,又开始往夙素手里蹭。 桑暖却没打算放过它,按住它的小脑袋,说道:“小家伙,把舌头伸出来。” 芭蕉这次倒是怒了,猛地甩了甩头,张嘴就要咬伤桑暖的手指。夙素眼疾手快,赶紧把它抓过来,揉了揉它的脑袋,才轻轻掰开它的上下颌。 芭蕉显然还是不怎么乐意,却没敢咬夙素,只是不爽地龇牙咧嘴。它着一张嘴,夙素才发现,它口中一片嫣红,那刚长齐的小牙上,还残留着一缕缕红丝。 夙素拧眉,低声说道:“不是血。” “是什么?”桑暖离得远,看不太清楚。 夙素凑近些看了看,像是某种植物的汁,还能闻到淡淡的甜腻味道,但是具体又不知道是什么样,夙素摇摇头,“不知道,嚼得太碎了。” 嘴被人掰来掰去,芭蕉不耐烦了,也不管身上的伤,四肢不断地挣扎,终于趁着夙素手送了送,它便迅速地窜了起来,猛地往夙素衣襟里钻。 “芭蕉……”夙素无奈地叫了一声,躲在怀里的小东西动了一下,却仍是继续往里钻,夙素没办法,又把它提溜出来,放在茶几上,不让它乱动,“它身上这么多伤口,要不要给它包扎一下?” 桑暖又仔细看了一遍伤口,说道:“不用,它的伤口不算严重,而且血都已经止住了。你还记得吗?你手上的伤口,就是它一点点给你把血舔干净的。” 夙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光滑的手背,低喃道:“你的意思是……我的伤口好的快,和这小东西的口水有关系?”夙素怀疑地看向被压在茶几上动弹不得,只能哀怨的瞪着它的小东西。这有可能吗?口水能治伤? 桑暖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回道:“或许吧,这些伤口它自己都舔过,明天早上看看伤口情况就知道了。” 桑暖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夙素轻拍着她的肩膀,小声问道:“是不是累了?找到要找的东西了吗?” “……”桑暖背脊一僵,夙素轻轻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就好像有千斤重,嘴张了张,最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以前虽然没有朋友,却也知道,朋友相交,贵在坦诚,更何况她们还结拜成了姐妹,自己却对她诸多隐瞒,夙素会不会对她失望? 看着桑暖那副左右为难,坐立难安的样子,不禁好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又往前挪了挪,几乎是趴在她肩膀上,才笑道:“不想说就不说,我又没逼你,干嘛紧张成这样!” 夙素自认为对桑暖还是有些了解的,今天的情况,一看就知道她是冲着那座宅子去的,估计是为了找寻她母亲留下的什么东西吧。问她只是怕她遇到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谁知道把她吓成这样。 桑暖咬了咬唇,看向夙素,认真地说道:“我以后一定会告诉你的。” “好,我等你,只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记得告诉我,不许逞强。” “嗯!”看到桑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夙素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想到明天还要去墨渊那,夙素又问道:“对了,墨渊那个噬骨之毒要多久才能解完?每日吃几次药,什么时辰吃?那些药除了祛毒之外,对他的身体有没有什么影响?还有,他的内力被普善先生化去了,毒祛除干净之后,内力应该还是可以恢复的吧……” 说着说着,夙素的声音越来越小,桑暖的目光太奇怪了,还有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是怎么回事?夙素抱着芭蕉横在胸前,咽了咽口水,屁股往后挪了挪,磕磕绊绊地说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题外话------ 芭蕉:主人说,我最近人气很高,于是今天轮到我值班,咳咳,看在我重伤还来卖萌的份上,把票票甩进阿绿兜兜里吧~ 第七十八章 少主可怜? 夙素抱着芭蕉横在胸前,咽了咽口水,屁股往后挪了挪,磕磕绊绊地说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正当夙素被她的笑弄得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时候,桑暖忽然又一本正经起来,问道:“你觉得,墨家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夙素还没回过神来,静静看了桑暖一会,看她恢复了正常,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夙素才认真想了想,回道:“这种避世而居的大家族,都是神神秘秘的,再加上和外人接触得少,又是名门之后,自以为是、孤高冷傲一点也很正常。毕竟久负盛名,应该不差吧。” 桑暖满脸的不以为然,不过也没反驳,只是继续问道:“你喜欢墨家吗?” 这次夙素倒是不用想,直接回道:“不喜欢。”这里的人总是冷冷清清的,就像每个人脸上都带着面具,看着就不舒服。她从小在都城长大,皇城脚下,本来就热闹非凡,再加上将军府里,每天面对的都是热血男儿,周围永远热热闹闹的,这里的清冷,她真的不喜欢,不过……她喜不喜欢都无所谓,等墨渊身体好了,问清楚紫金八卦盘的事情,她就回家了。 夙素的答案虽然在桑暖的意料之中,只是她不假思索,直接当了的回答,倒让桑暖有些意外,眸中探究之色渐浓,桑暖又靠近了她几分,小声说道:“那,墨渊呢?” ‘你喜不喜欢他’几个字,桑暖没问出口,一是怕吓着夙素;二是,她可不当什么红娘,按照血缘关系,墨渊虽然是她表哥,可是她对墨家的人,没一个有好感的,她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自然不会去牵红线,她只是好奇,夙素到底喜不喜欢墨渊? “他?”夙素眉头轻颦,“他怎么了?” 桑暖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没什么,我就想问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夙素“哦”了一声,点点头,笑道:“除了人冷漠了点,有时候有些莫名其妙,固执起来不听劝之外,挺好的。” 一开口就只说缺点,这叫挺好的?桑暖想起刚才夙素对墨家的评价,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生在冷冰冰的墨家,他挺可怜的?” 可怜?夙素愣了,不解地看向桑暖,回道:“虽然生在什么家庭由不得他选,但可怜倒是算不上吧。墨家虽然人情冷淡,但作为墨氏子孙,墨渊也获得了墨家的传承,获得了世人的敬畏和旁人难以企及的武学成就。就像身为皇子,享受了皇室带给他的尊贵和权势,就必须承担起责任,做出牺牲和妥协。就像我,夙家给了我荣耀,也给我一身的本事,身为夙家人,我便会为了家族的荣誉而战,有得就有失,没有什么可怜不可怜的。再说,他应该也不需要任何人可怜他吧。” 桑暖感觉胸口发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袭来,她现在问的是她对墨渊的感觉,不是让她分析墨家少主这个身份!桑暖叹了口气,无力地说道:“我觉得他……挺可怜的。”喜欢上你的,都很可怜! 夙素一头雾水,“会吗?” 看到夙素那副完全不明所以的样子,桑暖想磨牙!“会!” “哦……”夙素心里直打鼓,阿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阿暖觉得墨渊可怜,那就可怜呗,瞪她干什么啊?! 这简直就是个榆木脑袋啊!桑暖决定,她以后不会再找墨渊麻烦了,光是一个夙素,已经够他受的了。这丫头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其实桑暖是真的冤枉夙素了,她从会走路开始,身边就围绕着一大群男子,对她疼爱有加,呵护备至。长大了一些,就和他们一起蛙跳,一起负重攀爬,一起练剑,一起排兵布阵,还经常背着娘亲一起偷偷喝酒。夙素自然不会像普通的千金小姐那般,因为和男子靠的近一些,对视个几眼,就生出旖旎的心思,别人对她献献殷勤,就认为是喜欢她,在她的认知里,男女结交,本就是平常之事,她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 夙素那一脸茫然的样子看得桑暖倍感无力,摆摆手,桑暖起身往外走,“我回房了。” 夙素连忙乖乖点头,“阿暖早点休息。” 桑暖都没理她,就走了。夙素讪讪地靠坐在床边,看着乖乖躺在它手心的芭蕉,低声说道:“芭蕉,墨渊真的有那么可怜吗?” 芭蕉自然不可能回答她,伸出前爪捂住自己脑袋,不知是不是之前夙素扒它的嘴,它还在生气,一副不想理会夙素的样子。 夙素撇撇嘴,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芭蕉的小脑袋。她回想了一下,墨渊和墨家大多数人都差不多,一样冷淡,只是,墨家的其他人,冷淡中总是隐隐带着一股子清高,好像高人一等似的,但是墨渊不会,他的冷,是完全不理会旁人,似乎什么人什么事都入不了他的眼,他的心,他就是一个人。 他中毒这么严重,除了那个别扭的弟弟之外,好像没其他家人来看他,住的地方也奇奇怪怪的,美则美矣,却没有一丝人气,根本不像家,小时候也住在那个亭子里吗?他家里人怎么都不管管他。这么一想,还真……有点可怜,一手托着芭蕉,一手托着腮帮,夙素把芭蕉捧到眼前,嘟喃道:“那……怎么样,才能让他开心一点呢?” 芭蕉把脑袋埋得更深了,挪着小短腿,还想把屁股对着她,夙素恼了,把它转了过来,手拎着它耳朵上那一小撮黑毛,怒道:“喂,我和你说话呢,芭蕉!” 芭蕉估计是怕夙素一生气把它扔出去,也不管自己一身的血污,一溜烟地钻进了夙素衣襟里,还手脚并用,死死抓着里衣的衣襟,生怕又被提出来。 “芭蕉!” 子时已过,白日里景色瑰丽,宛若仙境之地,此刻却是凌风呼啸,被黑暗吞噬之所,今夜云厚风疾,即使是满月,也只透出了几缕斑驳的残光。亭子里,傍晚几人欣赏美景之处,一道黑影静静地坐在原地,黑眸中,眸光冷淡,似乎对那耳边呼啸的疾风,头顶涌动的暗云习以为常。但是细看就能发现,他此刻眉头轻皱,薄唇紧抿,心情并不平静,甚至带着几分烦躁。 他的异常,就连停在他手臂上的赤隼都感觉到了,只敢乖乖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说……”低沉的声音在寒风冷冽的夜里响起,却没有被吹散,甚至格外清晰,主人平时独处时很少说话,赤隼听到声音,赶紧转过脑袋,猩红的眼盯着墨渊,少了往日的狠戾,显得有些疑惑。 “她会喜欢……”墨渊也直直地盯着赤隼那双厉眼,不知道是在和它说话,还是在和自己说话。 “这里吗?”那声音更低了,除了他自己,估计也就是他身后耳力极佳的厉阳听到了那几个字。 厉阳在心里暗暗腹诽,主人您想问的是,她会不会喜欢您吧?!从主人把羚草交给夙素的时候开始,他便猜到,那女子在主人心中,与旁人不一样了,之后二十多日乘船回来的日子,他算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家主子喜欢上人家姑娘了。每次桑暖来为主人把脉的时候,明知道会被取笑,还总是要问夙素的事,想见人家,又不肯过去,每次都走到人家房门口,站了一两个时辰,又一句话都不说的回去了。 厉阳想来想去,也没觉得夙素有什么值得主人上心的地方,忍不住低声说道:“主人,您……您到底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什么?喜欢她面对危险时的临危不惧?喜欢她救人时的热血无畏?喜欢她为求真相的执着?喜欢她开心时肆无忌惮的笑?喜欢她愤怒时毫无顾忌的怒骂?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生在墨家,他的世界,好像永远都只有一种颜色,单调又乏味,他的心是一口荒芜冷暗的枯井,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开心或者不开心,更没有什么要在意的人和事,就像被禁锢了七情六欲,自然也就没有了喜怒哀乐。而那个人,她是那么鲜活,那么生动,好像只是和她待在一起,心里就会涌动着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以前没有过这种感觉,所以,他想抓住,但是,要怎样……才能抓住…… 厉阳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逾规越矩了,主人果然没有理他,但是主人也没有动怒,只是就这样,一坐就是一宿。 昨晚不知道为什么,夙素没睡好,在床上辗转难眠,好不容易睡着了,芭蕉又在她怀里捣乱,她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好像直接把芭蕉拎了出去,所以当她醒过来,在被子里没找到芭蕉的时候,她有些内疚,小心翼翼地叫道:“芭蕉?” 屋里安安静静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夙素以为它又耍脾气,赶紧下床找它,“芭蕉……出来吧,一会我给你找好吃的。” 夙素叫了几声,都没有动静,夙素感觉出不对劲了,语气有些急了,“芭蕉,听话,快出来!” 果然,它不在屋里。 夙素跑到院子里,一边叫,一边找,“芭蕉!芭蕉快出来!” “怎么了?”桑暖推开房门,便看到夙素一脸焦急地叫着芭蕉的名字。 夙素眉头紧锁,脸色凝重,“芭蕉好像……又不见了。” ------题外话------ 墨渊:我可怜,我不可怜,我可怜,我不可怜……亲妈,我到底可怜还是不可怜啊? 绿:今天你值班,大家给你票票,你就不可怜了。 墨渊:那……不给呢? 绿:不给?嘿嘿~ 第七十九章 有趣还是无趣? “怎么了?”桑暖推开房门,便看到夙素一脸焦急地叫着芭蕉的名字。 夙素眉头紧锁,脸色凝重,“芭蕉好像……又不见了。”若说它昨天是为了找吃的才跑出去的,那么今天,在一身伤的情况下,还要跑出去,有什么这么吸引它?会是被人抓走了吗?不可能,她不信有什么高手能潜进她的房间,在完全不惊动她和敖三的情况下,把这么灵活的银狐抓走,那芭蕉到底是为什么又不见了呢?! 桑暖轻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说不定晚上就回来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就算她们出去找,也不可能找到。今天起得有点晚,夙素抬头看看天色,快巳时了,想起昨天答应墨渊的事,夙素赶紧问道:“墨渊的药一天服几次?什么时辰服?” “三次,巳时,未时,酉时。”桑暖心里很纳闷,夙素到底是怎么想的?看她的样子,明明挺关心墨渊的,那为何对墨渊的感情毫无所觉?这姑娘实在太奇葩了。 夙素完全不知道自己在桑暖心中变成了一个奇葩的姑娘,还笑嘻嘻地问道:“我现在要过去看看他,你和我去吗?” “不了,我要去‘殇桑’。”她要找的东西,还没有找到。 夙素知道桑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没强求,只是说道:“好,让敖三陪你去。” “不……”用字还没说出口,桑暖就在夙素的瞪眼和敖三的冷眼之下乖乖地闭上了嘴。 夙素心里一直记挂着芭蕉,走到临渊轩榭的时候,也就没注意那常年对外关闭的院门早早地就敞开了,厉阳看她的眼神也很是不善。 夙素走进院内,才发现院子正中央,多了几件物什,一张正方形的黑檀木矮茶几,几张木凳,虽然简简单单,却让这个空旷的大院子有了几分人味。 茶几上面放着一个棋盘,墨渊没有呆在亭子里,而是坐在茶几旁,一手拿着黑子,一手拿着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他穿着一袭黑衣,没有穿斗篷,在白茫茫都是雪的院子里,他挺拔隽秀的身姿格外显眼,可能因为是在自己院子里,他没有束发带冠,发丝被他用一支黑檀长簪随意的束在脑后,修长的指尖轻捏着白子与黑子,似在思考,又似随手便可落下一子,透着慵懒的味道,很是入眼。 如果不是看到棋盘旁边还放着一碗药,而那药看起来,明显已经凉了,夙素可能还会继续欣赏这美丽的景象,现在她只想发火。 走到墨渊身边,夙素端起药碗,果然如她所料,药已经凉了,夙素瞪着他,怒道:“你自己不是可以动了吗?怎么不喝药?” 墨渊连头都没有抬,一枚黑子落下,低沉的嗓音也淡淡地回道:“昨日是你答应会过来喂药的,我在等你。” “我答应了你要过来却来晚了是我不对,但是你也不能不喝药啊!”夙素很生气,这人懂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啊?! 墨渊手里把玩着剩下的白子,侧头看她,回道:“我没有不喝药,只是等你来了再喝。” “你!”对上那双深邃的黑眸,夙素觉得胸口一团火无处发泄,又想到是自己迟到才导致现在的局面,就更加不好对墨渊吼了,只能瞪着手里的药汁,叹道:“也不知道这药凉了喝会不会影响药效……” 就在夙素想着要不要把药拿回去热热的时候,那道让她有火无处发的声音再次慢悠悠地说道:“不会,我问过了。” 墨渊云淡风轻的样子让夙素又想磨牙,“张嘴!” 墨渊乖乖张嘴,于是满满的一勺药汁灌进了嘴里。夙素喂药的动作比之前粗鲁了不少,但是仍是一口一口来,阿暖说,这药要慢慢喂她还是记得的。 不管夙素用什么力道喂药,墨渊都默默地把药吞了下去,喂完一碗药,夙素的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放下勺子,低声说道:“芭蕉不见了。” “……”墨渊只是抬眼看她,没有说话。 夙素继续说道:“昨天早上它就不见了,我和桑暖找了很久,没找到它却找到了那座宅子,后来就遇到你了,晚上回去的时候,它又自己回来了,只是弄得一身伤。我没想到今天早上,它又不见了……” 说完,夙素低下头,情绪很是低落,墨渊眉头微蹙,忍着咽喉火燎般的疼痛,低声说道:“今晚它也会回来的。兽类有自己的轨迹,你无需担心它,担心也是无用。” 夙素知道墨渊说的是对的,她只是控制不住担心芭蕉。待心情慢慢平复,她便注意到墨渊的声音沙哑得厉害,细细想来,墨渊好像每次喝完药都有一段时间没办法说话,就算说了,也非常沙哑,夙素看了一眼手中早已空空如也的药碗,问道:“这药,是不是很难喝?” 想不到墨渊的嘴角居然扬了扬,回道:“没有。” 夙素其实是不太相信的,不过他自己都说没有了,她总不能亲自去尝一口吧。 将药碗放到一旁,低头便看到墨渊将手中一直捏着的那颗白子轻轻落在棋局之中。 夙素看棋局中的形势,黑白子势均力敌,夙素很是不解,“自己和自己下棋,不无趣吗?” 墨渊又执起一枚黑子,不甚在意地回道:“无趣吗?” 在家的时候,二叔也常常自己和自己下棋,她小时候问过一次,二叔好像说,是因为没人陪他下棋,所以他只能自己和自己下…… 那么墨渊呢?也是因为没人和他下棋吗?想到昨晚她还在纠结怎样能让他开心一些,现在机会不是来了!陪他下棋,应该能让他开心吧? 夙素按住墨渊正要落子的手,笑道:“无趣是相对于有趣存在的,我先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有趣。来,我陪你下一局!” 墨渊轻轻挑眉,却也没打断她收拾自己未完的棋局,一会儿之后,棋盘清空。 夙素想到“执黑子为敬”,再说黑子先行,她一向喜欢以攻为守,所以爽快的执起黑子,从容落下。墨渊看她朝着自己挑衅的一笑,心居然猛地一跳,连忙敛下眸光,也执起白子,紧随其后落下一子。 夙素出自夙家,精于攻防,善谋略,墨渊生于墨家,精于卜算,善推算,两人各有奇招,同时又都觉得对方的下法非常新奇,你来我往间,都为对方的巧思惊叹。 墨渊偶尔抬头,便能看到她或凝眉思索,或嘴角含笑,或志得意满,或陷入苦思,不禁觉得她的脸色变换比棋局有趣。 一局下来,居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夙素看了看自己无子可下的局面,将手中还拿着的黑子放下,爽快的说道:“我输了。” 夙素平日里就不怎么喜欢安安静静地下棋,棋艺在二叔的磨练下,只能算中上水准,按照实力来说,墨渊应该赢得更彻底一些,可惜某人不专心,下着下着就开始各种看,各种走神,能赢已是侥幸了。 夙素和他下棋本来就是为了让他开心一些,自然也不在意自己输了,一手托着腮帮,夙素笑道:“怎么样,有趣吧?” “嗯,有趣。”以前,他从来没想过要和谁下棋,自己和自己下棋,能让他冷静,就像昨天,他坐了一宿之后,仍是烦躁,所以他只能自己和自己下棋。她说得没有,以前他不知道什么是有趣,自然也不会觉得无趣,那么现在他知道了什么是有趣,以后没有她陪伴的日子,是不是就将变得无趣了。 她不明白,墨渊嘴里说着有趣,表情怎么这么凝重?一点也不开心的样子。 棋下完了,夙素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院门外,背脊挺得直直的小身板,夙素笑道:“小域!” 墨渊也抬眸看去,墨域对上墨渊的黑眸,立刻抖了抖,怎么大哥今天的眼神这么恐怖? “你怎么不进来?” “……”墨域悄悄往后退了一步,他还是回去好了。 夙素对他招招手,笑道:“快进来啊。” 于是,墨域在墨渊和夙素一冷一热的目光洗礼下,磨磨蹭蹭地走进院子,看到墨渊脸色实在太黑了,墨域急忙解释道:“大哥,我、我今日的功课已经完成了,一会儿就马上回去练功!” 那怕怕的小模样太有趣了,夙素现在觉得,小家伙比她家的几个弟弟都可爱,心里喜欢,夙素自然要多方维护,把墨域拉到自己原来坐的地方坐下,说道:“时辰不早了,马上就能吃午饭了,小域既然来了就吃了午饭再回去吧,刚才我和你哥下棋,输给他了,要不小域试试,帮夙姐姐报仇。” 墨域像被惊到似的,倏地站了起来,连忙摆手,急道:“我、我肯定会输给大哥的!” “谁说的,少年不屈,要试过才知道。”夙素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在椅子上,夙素想过了,她也不能一直陪着墨渊,以后等她回家了,还有墨域可以陪他。 墨域忐忑地看着自家大哥,迟迟不敢执棋,直到墨渊在夙素期待的目光之下,缓缓拿起白子,墨域才松了一口气,隐隐地还有些兴奋,他居然能和大哥对弈,这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事。 深吸一口气,墨域谨慎地落下第一步。 墨域棋艺其实不差,可惜他年纪毕竟小,和墨渊比起来,就差太多了,再加上这次墨渊可没打算放水,不过半个时辰,墨域便再也下不去一颗棋子。 墨渊放下白子,淡淡地说道:“你输了。” 大冬天的,墨域的额间居然布满了细细碎碎的汗珠,头也垂得低低的,“对不起……” “胜败乃兵家常事,小域不要难过,多下几次,总会赢的。”夙素安慰着墨域,但是鼻间却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烤鸡香味,眼前立刻一亮,抬眼看去,果然看到沐雪已经端着托盘,站在院内。 夙素手脚麻利的把棋盘收好,放在旁边的地上,对着沐雪笑道:“沐雪辛苦了。” 这次沐雪没和往常一样回她的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夙素也不在意,因为她已经被托盘里烤得香香的肥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这实在不能怪她,之前在船上二十多天都没能好好吃饭,到了墨家又吃的那么清淡,现在看到她最喜欢的烤鸡,不双眼冒光才奇怪了。 沐雪把菜从托盘里拿出来之后,站在墨渊身边,低声说道:“夫人请少主人下午过去一趟。” 墨渊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只回道:“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沐雪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夙素看到烤鸡本来很好的心情在听到沐雪的话之后,瞬间降到了冰点。墨渊中毒了,为了解毒内力都没有了,若是三日解不了毒,连命都保不住了,身为母亲,就算不亲自来看望,派个人来看看总是可以的吧,再不济,总不能让自己身体虚弱,毒都没解完的儿子过去请安吧?!有什么事,三天后再说不行吗?! 夙素火很大,墨渊回头便看到她双目死死地盯着烤鸡,脸冷得都掉冰渣了的样子,立刻把那一整盘的烤鸡送到她面前,“都是给你的。” 就算心里再不舒服,又不能对长辈不敬,于是,夙素冷着一张脸,把一只鸡腿夹给了墨域,另一只鸡腿夹给了墨渊,冷声说道:“吃饭!” 夙素突如其来的怒火实在太过莫名其妙了,而她身上的气息也明明白白显示着,谁惹她谁倒霉。 墨渊和墨域两人对看一眼,再看看自己碗里的鸡腿,默默低下头,吃饭。 门外,那道清雅的身影并没有离去,只是冷眼看着院子里,那两个在墨家除了族长外最尊贵的男子,一左一右的坐在那人身边,乖乖的吃饭! ------题外话------ 刚写完就赶着更了,错别字什么的,大家见谅,我一会就改,可能明天才能显示无错别字的版本了。 第八十章 为什么这么做? 三人沉默的吃完了午饭,夙素一直黑着一张脸,放下筷子就对着厉阳说道:“药送来了吗?” 厉阳指着放在旁边的一个竹篓回道:“刚送到。” 夙素起身,拿起竹篓回到桌旁,打开盖子,发现竹篓里还放着一个大碗,里面放满了细碎的火炭,药碗就放在小火炭的中央,难怪能一直保持药的温度。 夙素小心地把药碗拿出来,舀了一勺药汁,吹了吹,什么都没说,就送到了墨渊嘴边,墨渊立刻张嘴,把药喝了下去。 “!”墨域坐着一旁,眼睛瞪得圆圆的!他昨天来的时候,夙素和大哥在吃饭,今天来的时候,他们在下棋,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一幕,惊得恨不得打自己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居然有人敢喂哥哥喝药,而且,哥哥还喝了?! 这人真的是那个不喜与人接近的哥哥吗?!第一次,墨域看向夙素的眼神都带着崇拜。 喂完最后一勺药,夙素放下碗,立刻起身,说了一句“我走了”,就要离开。 墨渊冷眸微眯,低声叫道:“夙素……” 之前下棋的时候,她还是很开心的,今天的午饭,还有她喜欢吃的烤鸡,墨渊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发火了,除了叫她的名字,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夙素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人家母子之间的相处之道,她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置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不痛快什么。夙素脸色仍是不太好,语气倒是稍微柔和了一下,说道:“酉时的时候,我会再过来的。” 夙素走了,院子的气氛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墨域也立刻起身,说道:“大哥,我也回去了。” 墨域说完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出了院外,才舒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感觉到了,夙素不在的时候,他大哥还是原来那个大哥! 夙素刚走出院子,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沐雪,她白衣如雪,神若寒霜,只是站在那里,便已是风景。夙素也察觉到,沐雪看自己的眼神好似不如初见时的友好,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她也想不明白,更没打算弄明白,反正她只是客人,墨家的人对她如何,她一点都不在意。 阿暖和敖三不在“客居”,芭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自己回去也很是无趣,正当夙素不知道去哪里打发这两个时辰的时间时,墨域刚好从院内走了出来,走的还很快,就好像谁在后面追他似的。夙素嘴角一扬,她知道自己要怎么打发时间了。 夙素没隐藏自己的行踪,所以走出不到十来丈,墨域便发现了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人,回头看着夙素,墨域虽然不在装出那副冷傲的样子了,但语气也不算客气,“你跟着我干什么?” 夙素耸耸肩,一边走一边说道:“我刚到墨家,也没什么事做,我想去你的宅子看看。” “不行。”墨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只是随便逛逛而已,你忙你的,我又不会打扰你。”走到墨域身边停下脚步,夙素叹了一口气,一,脸忧伤地盯着那张和墨渊过于相似的脸,叹道:“亏我还在你哥面前夸你对人有礼又热忱,想不到我现在无处可去,你却连邀请我去你院子里坐坐都不愿意,哎……” 果然,夙素一提到墨渊,墨域之前还坚定的小脸立刻犹豫了起来,像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墨域才大声说道:“好吧,只能坐一会,还有,不能乱动我的东西!” 目的达到,夙素立刻说道:“我保证!” 墨域白了夙素一眼,领着她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不一会,就走到一座院落前,院门中规中矩,门楣上有两个字,“域城”。 夙素笑了笑,这名字起得还挺霸气,墨域推开院门,看到里面的布置,夙素不禁微微挑眉,这个院落也非常的大,和墨域的“临渊轩榭”比起来,也没小多少。 院落的右方,也搭了一个巨大的亭子,但是和临渊轩榭不同的是,这个亭子并不是墨域的房间,里面有两长大大的长桌,一张桌子上,放着工具,什么斧,凿,铁片,木头,刻刀,钳子,手套应有尽有,另一张桌子上,则放着很多奇奇怪怪的物件,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是将军府出身的夙素,却是一眼看穿,这些都是各种各样的改良兵器或者小暗器。 夙素走进亭子,扫了一眼那些做工还算精致的小玩意,笑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墨域微微昂头,一脸骄傲但还要装出一副自己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回答:“随便做的。” 夙素点头,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小玩意的喜欢,赞叹道:“小域你真厉害!”确实很厉害,这些东西,她在自家兵器房里见过很多,当然比这些小玩意要更加精细,也更有杀伤力,她自己就很喜欢兵器,像墨域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在兵器房里自己做过小东西,老实说,那时候的自己完全比不上他,他小小年纪就能做成这样,真的够让人惊叹了。 夙素真心夸奖他,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没有哥哥厉害,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破长老们布下的玄天阵法了。” 这孩子到底是有多崇拜自家哥哥?夙素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你家有你哥精于阵法卜算已经足够了,你在兵器、机关的制作和巧思上,一点也不比你哥差,你们同样优秀,知道吗?” 墨域后退一步,拍开夙素的手,明明心里感动于夙素对他的肯定,但又要装做自己不在意的样子。 夙素早就习惯了他的别扭,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开始认真地看着长桌上的物件,其中一把长弩引起了她的注意,夙素刚伸出手,墨域立刻紧张地说道:“你小心点!别弄坏了。”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也没阻止她碰自己的宝贝。 夙素嘴角抽了抽,单手拿起长弩,她好像有些明白这孩子之前紧张什么了,这把弩很重,比一般的弩要重很多,夙素细看,原来小家伙把弩中间的部分,全部换成了铁,这样能让弩更耐用,同时一次发三支箭的时候,也能承受使用者的力道,只不过太重了,用起来不方便。 若说什么兵器是夙素最熟悉的,除了紫铜鳞扇,就是弓弩了,这把长弩既然放弃了轻便,那就应该要更注重攻击力,不管是发出弩箭的力量和速度都应该提上来,夙素弯下腰,把弩递到墨域面前,指着弩身六寸之地,说道:“小域,你这个弹片若是能在前面多设一组,便可六支弩箭连发,比现在威力要大一倍。” “我看看!”墨域听了她的话,眼前忽然一亮,立刻双手接过长弩,研究起来。 她能理解自己得意之作若还能改良,心里那种迫切的心情,看墨域双眼冒光的样子,说不定他还想到了什么更好的主意,夙素也没有打扰他,如她之前所说的一样,慢慢地逛起墨域这座小院。 和临渊轩榭不同,院子里除了亭子,还有两间木质房间,其中一间看起来很大,另一间要小很多。那间大的,应该是墨域生活起居的房间,夙素兴致不大,倒是旁边那间小木屋,看起来很是特别,木屋真的很小,而且没有门,只有一扇竹帘隔着,小木屋里的光线也很不错,隐隐约约能看到里面非常的空旷。 夙素掀开竹帘走了进去,空空的房间里,一眼就能看到放在正中央的东西。 那是一支养在白玉花瓶里的植物,是的,没看错,是花瓶,不是花盆,花瓶大约*寸高,形状细长。夙素不知道那植物叫什么名字,以为她从没见过,它枝干纤细,大约只有拇指那么粗,露出花瓶的部分还有七八寸。枝条微弯,最上端有大概五六片细长如柳叶的叶片。最奇特的是,这株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根茎是白色的,但不是纯白,上面有一丝丝红丝穿插其中,顶端的叶片则是淡淡的红色,几片叶子红的程度还不一样,有深有浅。 夙素好奇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脚不自觉的就往前走。 白玉花瓶旁边,还有一个黑色的瓦罐,不算深,也不大,就和一个喝汤的碗差不多,离得近了,夙素隐约能闻到血腥味,还想再靠近些看清楚瓦罐里有什么,只听身后竹帘响动,那道小身影猛地向她冲过来,一把将她推离花瓶附近。 “住手!”墨渊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着谁似的,但是他的目光很凶悍,眼中透着焦急和惊慌,“你走开,不许碰我的羚草!” “羚草?”墨域不说还好,这一说,就把夙小姐所有的好奇心都挑起来了,这就是能避百毒,还能通过墨家护家阵法的羚草。夙素也不在意墨域推了她,又往前挪了几分,好奇地问道:“原来羚草长这样的,那墨渊那个黄纸里包的,就是这种羚草磨成的粉末吗?” 墨域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瞪着夙素,说道:“你见哥哥的羚草?” 我不仅见过,我还拿过,不过在墨域不善的眼神之下,低声笑道:“见过一两次而已……” 墨域又瞪她,夙素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哪一句又惹到这位小祖宗了,于是决定还是问别的好了,夙素微微侧头,瞄了一眼那个黑陶罐,问道:“那个又是什么?” 夙素一副极感兴趣,不问出个所以然就不罢休的样子,墨域想到既然大哥都把羚草给她看过几次了,和她说说羚草应该也没什么吧,毕竟这在墨家也不算秘密。 墨域稍稍侧过身,让她看清陶罐里的东西,声音还是压得很低,说道:“这株叫寂雪草,瓦罐里的叫羚虫,它们合起来,才是墨家的‘羚草’。” 夙素恍然大悟,羚草原来不是一种草的名字啊,夙素伸头看向那个黑瓦罐,倒也没什么奇特的,瓦罐里有一层浅浅的水,或者说不是水,有点粘稠的样子,却没看到什么羚虫。 看出夙素的疑惑,墨域白了她一眼,回道:“羚虫细若发丝,你是看不到的。” 看墨域对羚虫和寂雪草如此小心守护,夙素笑道:“看你这么谨慎,羚草很难练成吗?” “那当然了。”墨域的小脸上,神色都凝重了起来,“寂雪草是长在灵境幻境中的草,草长出来之后,根茎的部分就会伴生着一条羚虫,待寂雪草四十九日之后,将其采下,把草和羚虫分开,分别用制练者的血供养,等到制练者长到十六岁时,就可以将羚虫种入体内,将寂雪草和墨家的符咒一起,制作成羚草了。十六年的时可不短,若是其中稍有差池,寂雪草或者羚虫死了,羚草就练不成了,每个墨家的血脉,一生也只有一次机会。” 把羚虫种入体内……那不就像是在身体里养蛊虫?天啊,夙素又看了一眼那黑乎乎还隐隐散发出的血腥味的陶罐,那里面不会就是血吧?此刻夙素再看寂血草那漂亮的红叶子,也不禁抖了一抖,那都是血养出来的……夙素咽了咽口水,小声说道:“你们……墨家为什么要弄这么恐怖的东西?!” “你懂什么!”听到夙素居然批评墨家的羚草,墨域心里很是不痛快,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比之前高了很多,“墨家的禁地就在灵境幻境里,只有练成羚草的人,才有资格进入!” 原来羚草不仅仅能进入墨家护家阵法,还能进禁地?!夙素嘟喃道:“那也太危险了,要是被人盗了羚草,岂不是就能闯进你们的禁地了?” “灵草哪里是这么容易盗取的,羚草只要离开主人身边,羚虫就会有反应,若是真的被盗了只要使用血卦,天涯海角,都能找到羚草的所在,所以就算有人想要盗取羚草,也是很快就会被抓住的。不过,羚草离开主人身边,一定范围内是没事的,但是不能离太远太久,不然主人就会被羚虫反噬……” “等等!”夙素盯着墨域,脸色一沉,“你说羚草不能离开主人身边太远太久,不然羚虫就会在身体里反噬?” 看她脸色怪怪的,墨域低声回道:“是啊……” 夙素只觉得脑子有些乱,在唤狼岛上,墨渊手上那么大的伤口就是用了血卦吗?难怪他那么快就找到她。而且墨域所说的太远太久指的的多远多久,如果当时澹台夜冽抓她,目的不是墨桑的墓穴,而是直接把她虏走,出了海,当时墨家的船又不在岛上,墨渊哪里还追的上?那他岂不是要被羚虫反噬?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实在太过冒险啊…… 夙素脸色有些白,墨域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夙素回过神来,摇摇头,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墨域不知道她怎么了,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奇怪,夙素说完话,也不管墨域,转身出来小屋,离开了小院。 从小院一路走出来,夙素心里在后怕,若是当时她真的被带到燎越,那墨渊就有可能被羚虫反噬,反噬会怎么样?会死吗? 夙素心不在焉,一道流光向自己冲过来的时候,她也没反映过来,低头一看,居然是早上失踪的芭蕉! 芭蕉就在她脚步,夙素蹲下身,惊喜地叫道:“芭蕉你回来了!” 芭蕉身上,又是一身狼狈,夙素轻轻翻看它的伤口,它现在身上的伤口和昨天并不是同一个地方,昨夜伤的比较严重伤口居然已经愈合了,难道芭蕉的口水真的有愈合伤口的作用?今天的伤比昨天更严重,泥土、枯叶、血迹到处都是。夙素低喃道:“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平时这个时候,小东西早就往她怀里窜了,但是此刻,它只是咬着夙素的裙摆,一直往后拖,那小身材肯定是拖不动夙素的,夙素低声问道:“你是想让我跟你去?” 芭蕉嘴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发现一点都拖不动夙素后,芭蕉松了口,往前跑出了两三丈,回头看向夙素,她不动,它就停在原地看着她,夙素猜想芭蕉应该是想带她去什么地方,夙素往前走了几步,芭蕉立刻兴奋地跳了两下,往前又跑了七八丈之后继续回头看着夙素,直到确定夙素一直都在它身后两三丈的时候,才开始飞快的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夙素运足的功力,追了上去。 它要带自己去哪?那个地方就是这两天它无故失踪的原因吗? ------题外话------ 更晚了,抱歉哈,五千字算爆字数吗?! 墨域:绿亲妈说,哥哥要票票效果太好了,纵观全局,只有我可以与之匹敌,于是我来了!看在我这么可爱的份上,大家把票票投给我吧,拜托拜托~ 第八十一章 澹台氏 第八十一章澹台氏 墨渊刚走进北苑,就被沐雪引到了会客的正厅,走过去的路上,墨渊就猜到,母亲此刻找他来,并不是简单的询问。果然,走进正厅,墨渊便发现正厅中央,还有几个陌生男子。 其中为首之人,是一个五十多岁男子,身形健硕,眉目冷峻,那双鹰目暗藏锋芒,就算他已经可以收敛,但是那一身杀伐之气仍是让人心惊。他的身边,两名男子垂首立于一个简易的软轿旁,说是软轿也不妥当,那是一把躺椅上用薄竹片搭起了一个架子,外面用薄纱遮盖,隐隐能看到里面躺着一个人。 墨渊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冷眸中既没有好奇也没有探究,只是走到墨夫人面前,微微躬身,行礼道:“母亲。” “阿渊来了。”墨夫人回以淡淡一笑,同时看向站在正中央的中年男子,说道:“这位是燎越国的澹台将军,也是澹台氏的下任族长。” 墨渊回过身,脸上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澹台将军。” 澹台封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这位墨家少主一眼,爽朗地笑道:“墨少主,果然英雄出少年。”澹台封并非说的场面话,这人从进来开始,便是一身大家气派,看得出他身体有恙,气息不稳,但他行走间丝毫不显虚浮慌张。墨渊与夜冽在岛上的事情,他也听项关河说了,但墨渊刚才看向他时,却好似从未听到过澹台氏一般,眼睛里没有一丝起伏,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躺椅上的夜冽,年纪不大,却做到沉稳不露,藏而不显,这墨家果然不可小觑。 墨渊仍是那样淡淡地回了一句,“澹台将军过奖了。” 澹台封又看了他一眼,才转而看向墨夫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墨夫人,老夫这次实在是迫不得已上门叨扰,犬子夜冽在唤狼岛身中奇毒,老夫寻遍名医,也未能化解,听闻只有普善先生能解此毒,夜冽是家族后辈中最出众的孩子,若是就此亡故,老夫实在……” 摇摇头,澹台封双手抱在胸前,一向如铁般的背脊竟是微微弯曲,朗声说道:“还请墨氏念在与我澹台一族还有些交情的份上,求犬子一命,澹台封感激不尽。” 那慈父护犊之情,寻常人看来,怕是要红了眼眶。可惜墨夫人仍是那副温柔大方的样子,低声叹道:“澹台将军不必如此,并非我墨家不肯相救,只因普善先生虽久居墨府,但也只是我墨家的客人,救人之事,还需征得先生同意,我只能帮将军送上拜帖,最后救不救,还得看先生的意思。” 墨家之人看起来礼数周全,实则油盐不进,澹台封鹰眸微敛,眸光微冷,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回道:“如此就有劳墨夫人了。”只要能进得墨家,就一定有机会。 “澹台将军无需客气。”墨夫人对着身后的仆人低声说道:“来人,送客人去休息。” “是。”仆人领命,带着澹台封一行出了正厅。 屋里只剩下墨夫人,墨渊和沐雪,一时间有些安静,不过也只是一瞬,墨渊低沉地声音依旧淡漠,却带着几分质问,“为何放他们进来?” 墨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叹息一声,颇有几分无奈的样子,回道:“澹台氏与墨家确实有渊源,他们既然前来求助,总不能挡在门外,再说,来的还是澹台氏的下任族长。” 墨渊冷眸一暗,难得的闪过一抹嘲讽,和墨家有渊源的何止澹台氏,这么多年,墨家可曾放什么人进来? 不说便罢了,他也并非那么想知道。墨渊冷冷的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墨夫人忽然问道:“阿渊,你与那位夙小姐,很亲近?” 墨渊迈出的脚步一僵,抬头看向自己那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的母亲,又看了一眼站在母亲身侧的沐雪,眼中竟闪过一抹坚决,索性停下脚步,直视主位上的人,冷声回道:“是很亲近。” 墨夫人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说道:“你可知自己的身份?还有,她的身份?”墨氏避世而居,不与外人来往,娶个外面的女人,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女人如果是夙氏唯一的千金,那就是大大不妥。夙家不可能同意她入了墨家便不出去了。 墨渊嘴角微勾,却不是在笑,竟带着几分嘲讽,“当然知道,这不正好门当户对吗?母亲不满意的?” 墨夫人对他这般不冷静的表现似有不满,说道:“阿渊……” “若没事,我就告退了。”墨渊似乎在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看着那道快步离去的墨黑身影,墨夫人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问道:“沐雪觉得那位夙小姐如何?” 沐雪抬眸,眼眸微凉,声音清亮,“她没什么不好,只是不适合墨家,也不适合少主人。”墨家素来就是安静的,她太过于喧闹了,墨家饮食一贯清淡,她却只爱荤腥,少主人本就该清冷孤傲、冷淡沉稳。她却破坏了少主人这份特别。她的存在,就是对墨家规矩的挑衅。 沐雪所说,正是她所想,只是阿渊他……墨夫人摇摇头,说道:“委屈你了。” “沐雪没什么委屈。”爹爹是族中长老,她本来就是墨家为少主人选的妻子,所以她从小就跟在夫人身边,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女主人,怎么管好墨家,怎么教导优秀的子女,怎么成为夫君的贤内助。夫人当年也是这样学习过来的,最后也与族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么她和少主人,也应该如此。 若是那个叫夙素的女人,比她更适合墨家,那么让她做墨家的女主人,也没什么,但是她并不适合,所以,墨家的女主人就应该是自己。 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墨夫人都觉得有些疲累,叹道:“一切等族长出关再议吧。” “是。”沐雪安静地站在墨夫人身边,优雅从容。 墨夫人苦笑,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夫君为何在闭关前交代自己,他出关之前,无论是谁来拜访,都迎进府来。她当时还不明白,墨家三五年都未必会来一位访客,夫君不过闭关一个月,何须特别交代,谁想到,就这短短的半个月,人还真是来了不少。 墨家发生的一切,夙素都不知道,夙素只是跟在芭蕉后面一路急奔,芭蕉的速度越来越快,夙素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全力,才能勉强跟上它,这是怎么回事?几天前抓它的时候,它好像没有这么敏捷。 夙素来不及多想,因为芭蕉已经把它带出了墨家,刚才越过的围墙足有两丈多高,而且出了围墙之外,雪明显比墙内要厚得多,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天空甚至开始飘起了雪花,她已经渐渐看不清芭蕉小小的身影了。 夙素一边提气猛追,一边叫道:“芭蕉?芭蕉你要带我去哪?” 前面撒腿狂奔的小东西不仅没停下来,听到夙素就跟着它身后,反而更加兴奋了,跑得更快。雪越来越大,天也马上要黑了,夙素声音里带着怒火,叫道:“快给我回来!芭蕉!” 夙素喊得太急,冷风和着雪花涌进咽喉,夙素被呛得猛烈地咳起来,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起来,眼前那里还有芭蕉的影子。 夙素急了,又大叫了几声芭蕉的名字,仍然没有一丝回应。 夙素停下脚步,仔细打量四周,雪还在下着,夙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因为天地间一片茫茫之色,“静”是她唯一的感觉,夙素抬起头,看向天空,雪花一点点地落在她脸上,她也毫不在意。这一盯就是一刻钟,夙素终于低下头,拍了拍脸上的雪花,不仅苦笑,“又是幻境吗?” 之所以认定这里是幻境,一是这里太静了,就和上次她在墓穴里那次一样,静得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而且刚才她抬头看天,天空中漂浮的云,一刻钟内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就像是静止了一样,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天象时刻都在变化,哪怕再细微,却不可能不变。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一而再再而三的入幻境,这个该死的芭蕉,把她带到什么鬼地方来了,等她找到它一定让它好看! 夙素警惕地看着周围,上次她在幻境里看到的是娘亲,这次不知又是谁,夙素也不再乱走,这是静静的等待着。不一会,前方果然出现了几道影子,夙素将紫铜鳞扇抓在手里,双眸微眯,试图看清到底是何人。 影子越来越近,夙素终于看清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几道影子不是人,是四头体型巨大的雪狼! 雪狼目光阴森地盯着夙素,健壮的爪子落在雪地里,打出啪啪地声音,那蓄势待发的样子,似随时都会扑过来,一口咬住她的咽喉,将她撕吞入腹。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幻境里的一起是不是都是假的?那么如果自己不抵抗,当做它们是幻影,自己在幻境里被雪狼啃噬,会不会死?如果自己与这几只雪狼对抗,赢了是不是幻境就破了?只是侥幸赢了这几只,幻境里的雪狼会不会是无休止的,如果是这样,她绝度耗不起! 夙素不敢退,也不敢冒进,双眼盯着四只慢慢向自己靠近的雪狼,夙素脑子里飞快地分析着,她到底应该怎么做?这个幻境,要如何破解? ------题外话------ 今天我卡了,写了一下午加晚上就得了这么点字,我也是醉了,主要纠结小夜如何出场比较帅,最后觉得,还是躺着不省人事的出场最帅…… 第八十二章 找到你 雪山上常年落雪,冬日雨雪最为频繁,如今已入冬了,天气逐渐严寒,墨家的人早已习惯。平日里就是大雪连降三日,厉阳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只不过是落了点小雪,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冰窖!始作俑者正是那个说了酉时出现,但是此刻仍然不见影子的女人。 临渊轩榭里,墨渊坐在院中,雪花落了他一身,可见他坐在那里已经很长时间了,檀木茶几上,竹篓里的小木炭已经熄灭,放在中间的药,也早就凉透了。 “厉阳,什么时辰了?”低沉地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 自家主人从夫人那里回来之后,一身的戾气不但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回来这段不长的时间里,他已经问了五次什么时辰了。厉阳第一次这么希望那位夙家的小姐快点出现。 厉阳不敢有一刻迟疑,回道:“酉时三刻。” 墨渊猛然端起那碗都快结冰的药汁,一口饮尽,将药碗扔回竹篓,起身朝着院外走去。主人现在的身体,根本不能劳累,可是厉阳不敢出声,因为说了也没用,只能寸步不离的跟在墨渊身后守护。 墨域正在摆弄着长弩,想着夙素刚才的提议,院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力道大得门都被撞得咯吱咯吱作响,墨域眉头皱了起来,是谁敢这么没有规矩,墨域走出亭子,刚想呵斥,结果看到站在门外的人,立刻惊了,“大、大哥?” “她人呢?” “夙素?”墨域试探地说了那人的名字,大哥那双冷眸中的寒气更盛了,一副他将人私藏的样子,墨域赶紧说道:“她申时一刻就离开了!” “有没有说什么?” 她是在问过羚草的事之后就变得奇怪了起来,然后匆匆离开了,但是他可不敢这时候和大哥说这些,大哥的脸色太吓人了,墨域忙不迭地摇头,回道:“没有,她说时候不早了,就走了。” 墨渊盯着墨域看了会儿,就在墨域怕得脚都抖了的时候,他终于收回视线转身离开。 墨渊离开域城不到百丈,忽然停下脚步,胸口猛然涌起的剧痛,如雷击般袭向他的四体百骸,让他几乎站不稳。厉阳连忙上前,急道:“主人!” 墨渊想运功压下那股痛意,却发现自己的内力早已无法聚集,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能说话,“派人去客居和殇桑看看她在不在。” “是。”厉阳早就已经明白夙素在自家主人心中的地位,生怕主人因为太过担心而伤身,立刻唤人去寻找夙素,一刻钟之后,消息便传了回来。 厉阳站在墨渊身后,低声回道:“夙姑娘不在客居,也没去过殇桑,其他地方也找不到人。”果然,主人听了这个消息之后,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竟又隐隐泛起了青灰之色,不会是毒气又攻心了吧?! 墨渊此刻完全没有心思顾及体内冲撞的怒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到底去了哪里?! 按照她的性格,既然答应了他酉时过来,就不会无故失约,就算真有急事要办,临渊轩榭离域城不远,回去给他留个纸条并不难,或者随便找个仆人给他留个口讯也可以,但她却这样无声无息的不见了。 有什么事能让她走得这么急?还是说,她是被人掳走的?! 会是澹台家吗?应该不可能,且不说他们刚到墨家,就算真要掳走夙素,也应该是在澹台夜冽的毒祛除之后。墨渊忽然想到夙素说,芭蕉不见,若是芭蕉……她确实有可能追着它出去了。 银狐最喜各种珍贵的药材,药力强大的果实也是它的最爱,但是因为墨家外面有阵法,各种活物都进不来,银狐自己也进不了墨家的范围,但是芭蕉被夙素带进来了,墨家各种奇珍异草都在禁地里,芭蕉会不会…… 墨渊心猛地一沉,她不会是去了禁地吧?! ——////——////—— 漫天风雪之中,夙素只觉得背心一阵阵发凉,四只雪狼在她前方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阴冷的狼眼紧紧的盯着她,锋利的爪子一下一下地拍打在雪地上,雪和着碎冰飞溅,爪子刨过的地方都留下一道道深深的刮痕。夙素死死地抓紧手中的紫铜鳞扇,极力压制着心中一点点升起的恐惧,狭路相逢勇者胜,她一旦怯懦,就必定会败! 不管这几只雪狼是不是真实的,她都不会任由几只雪狼啃噬自己,既然如此,那就唯有战了! 夙素运足内力,手腕一抖,紫铜鳞扇每一根扇骨倏地又伸出了四五寸,如宝剑出鞘,锋芒毕露,剑锋紫中泛着银光,凛冽的杀气自夙素身上弥漫开来。 或许是夙素身上的气场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四只雪狼也开始有了动作,它们慢慢分开,想将夙素围在中间。 它们一动,夙素就明白了它们的意图,哪里会让它们得逞。若真被包围,她必定腹背受敌,夙素率先出手了。 只见一道快若疾风的白影以破竹之势,朝着前方冲去,试图冲出它们的包围圈。正面对着夙素的雪狼也丝毫不退,朝着她猛地扑过来。夙素敏捷地往旁边一闪,躲过了这全力的一扑,可惜她还未站稳身子,旁边的两只雪狼居然同时朝她扑过来,她只能往后一仰,让它们从眼前扑过去,锋利的爪子离她的脸都不到一寸,夙素甚至能感觉到爪子带出的疾风割得脸生痛。好在她腰力不错,有惊无险的躲过了这一击。 夙素深知,只躲不攻,她的内力支持不了她多久,眼中闪过一抹坚决,夙素目光锁定四头雪狼中最强壮的头狼。不管另外三只狼的威胁,猛然逼近它,头狼也很敏锐,感觉到这人瞬间迸发的杀气太过凌厉,在夙素的紫铜鳞扇划过他脖子之前,已经朝着旁边滚去,夙素哪里会让它逃了,也立刻跟了过去。 在头狼翻滚露出腹部的那一刹那,夙素将手中的紫铜鳞扇狠狠地刺入它的腹部,利刃入腹,雪狼哀嚎一声,垂死之际,一爪子狠狠地抓向夙素的胳臂。夙素连忙抽回紫铜鳞扇,往旁边滚去,可惜她似乎不够快,因为她已经能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一阵剧痛。 夙素低头看去,只见自己从肩膀到手肘的位置,被抓住了几道血口子,好在冬日穿得衣服厚,衣服被抓破了,伤口倒不见骨,但是创口很大,血还是染红了整个手臂。温热的血液沿着指尖浸湿了紫铜鳞扇,夙素手劲更重了几分,死死地握紧手中的武器。 这里是什么幻境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些伤口都是真的!她若不拼命,今日死在这里的,就是她! 头狼已死,剩下的三只雪狼非但没有乱,看向夙素的眼神更为阴鹜,夙素这次不敢掉以轻心,趁着它们离得近,夙素手腕再次用劲,随着金属错落相击发出的嗡鸣声,紫铜鳞扇的扇骨全部张开,夙素催动内力,扇面往前一挥,如暴雨般细密的银光飞掠而出,银针劲力刚猛,速度极快,离得最近的雪狼直接被射成了筛子,连呜咽一声都发不出来,直接死了。旁边的雪狼也被十几只银针射中,疼得嗷嗷乱叫的同时,看向夙素的狼眼似乎都透着血红色。 夙素这一招暗器,是彻底惹恼了剩下的两只雪狼,它们疯了似的朝夙素扑过来,夙素合起扇骨,想如上次一样,趁着它们扑过来的时候直取腹部,将它们刺杀。其中一只雪狼已经扑到夙素面前,夙素抓住机会,刺出手中的利刃,没想到这只雪狼居然一点也没有躲,似乎就是为了把夙素扑到。利刃刺入雪狼腹部的时候,它的爪子也扑到了夙素的肩膀上,夙素也没有躲的机会,一狼一人就这样重重的砸在地上。 夙素不知道自己砸到了什么,只觉得密密麻麻的疼痛猛地袭来,就好像背后被无数根长针刺入一般,她觉得自己几乎要痛晕过去,也就在此时,她似乎听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夙素!” 因为疼痛,夙素几乎睁不开眼,只觉得压在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自己被一双颤抖的手扶了起来,落入了一个并不温暖的怀抱里。 “夙素,你醒醒!你睁开眼睛和我说话啊,夙素!” “别怕,不管你之前看到什么,都过去了,你快醒过……” 那人似乎不敢用力的拥着她,只是让她靠在怀里,耳边的声音低沉而黯哑,很像某人的声音,不过,他可没有这么聒噪。 慢慢习惯了背后钻心一般的疼痛,夙素终于能睁开眼睛了,眼前一片墨色,她动了一下,才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夙素抬眼看去,那张脸是墨渊没错,不过,他眼中的神色让夙素心一沉,那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焦急,怎么会是墨渊应该有的眼神呢?那个人的眼中永远都是冷淡的颜色,淡然又冷静,这个人,不是墨渊! 夙素不动声色的起身,从那人怀里退了出来。扫了一眼周围,眼前哪里还是空无一物的雪地,她站在一大片荆棘之地,脚边全是锋利无比的棘刺。 夙素瞬间明白了,那几只雪狼确实是幻觉,她身上的伤并不是雪狼抓伤和咬伤的,而是她在幻境中与雪狼打斗,自己在荆棘地里翻滚造成的!好歹毒的幻境,若是一直不出来,她最后不是累死就是失血过多而亡。 夙素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再次看向眼前这个满眼焦急,紧张地盯着自己的男人,夙素目光更冷了。又退后了几步,夙素才站直身定,眸光冷厉的盯着墨渊,寒声问道:“你是谁?” 墨家的幻境如此厉害,这可能是阵中阵!夙素响起了上次幻境中,那个反常的母亲,心中更加坚定,眼前这个人不是墨渊,只是幻境的另一个把戏而已。 自己费尽心力,忍着毒气肆虐地疼痛来找她,结果得到的就是一句你是谁?!墨渊的脸是彻底黑了,“你问我是谁?” ------题外话------ 你们猜,墨少主一共要呕血几次才能抱得美人归? 八十三章 喜欢 自己费尽心力,忍着毒气肆虐地疼痛来找她,结果得到的就是一句你是谁?!墨渊的脸是彻底黑了,“你问我是谁?” 墨渊这幅冰冷的模样在夙素看来,倒是正常了许多,他脸上出现太多的表情,实在让人很不习惯。夙素暗暗打量着他,心里揣测着现在所处的环境到底还是不是幻境,没有确定之前,她不敢离眼前这个人太近,她现在背后和手臂还疼得要命,她可不想再因为一时疏忽,又着了幻境的道。 墨渊的满腔怒火在看到她那染血的肩膀和手臂时,就立刻消散了,她的整个手臂上都是血渍,几乎看不到原来的肤色,背后也是一片血红,墨渊想起之前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躺在荆棘丛里,像是在挣扎,又像是挣扎不开的样子,他不知她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光看她那时的模样,就知道无比凶险。 “你是不是还伤了哪里?”夙素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戒备的盯着他,样子很古怪,墨渊担心她除了手臂和背后,还有什么地方有伤,伸出手想拉她过来查看一下。墨渊刚一动,夙素立刻抬起紫铜鳞扇隔开了他的手,同时又极快的退后了两步。 就在她考虑接下来是先下手为强还是静观其变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白影朝着她冲过来,然后肩膀上便是一重。 “芭蕉?” 夙素低头看去,芭蕉身上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大大小小划痕无数,白毛都快变成红色的了。它此刻正趴在她的肩头,抓着她破碎的衣料,小舌头努力地*着肩膀上的伤口,夙素不禁抖了一下,很痒。 芭蕉忽然出现,让夙素莫名地松了一口气,除了肩膀上痒痒的触感太清晰,不像幻觉之外,还有就是上次在幻境里,好像除了她和母亲,并没有其他人了,那么现在她是不是已经出了幻境呢? 夙素再次看向冷眼看着他的墨渊,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两步,他没理她,只是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巡查,就如他之前说的一样,像是想看出她是不是还有别的伤。 夙素暗暗咬了咬唇,提醒自己不要掉以轻心,若真的是墨渊,厉阳肯定也在附近,夙素不放心地问道:“厉阳呢?” 墨渊朝她身后看了一眼,夙素回头看去,果然看到厉阳就站在离他们七八丈远的地方,厉阳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夙素没理他,细细地感受了一下周围,雪仍是落着,风比之前大了许多,耳边能听到风声和细雪落地的声音,天空的云也在缓缓流动,她,好像真的出了幻境。 夙素走近墨渊,盯着他那双已经恢复往日淡然的黑眸,问道:“你真的是墨渊?” 这一刻,墨渊真的被气笑了:“那你以为我是谁?” 夙素撇撇嘴,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嘟囔道:“我、我之前以为还在幻境里……谁让你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再说,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 “不对!”夙素瞪着墨渊的眼睛目露凶光,此刻哪里还是之前诺诺的样子,天地间,只听到她凶悍的声音低骂道:“你为什么在这里?你现在没有内力了知不知道?毒还没解呢,你乱跑什么啊!还有,药喝了吗?你别告诉我你又没有喝药就跑出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看看自己的脸色,比鬼还难看!” 面前的人,身高才到他的胸口,细细的胳膊还在滴血,之前在幻境里,怕是遇到了极大的危机,而现在,她却还有力气责怪他,只因为他出来找她,有可能没有喝药。他第一次被人这样骂,很多人是不敢骂,还有些人,是可以骂,却从来不会花那份心思在他身上,连话都不会多说,又怎么会骂他? 耳边听着她的数落之声,墨渊嘴角微扬,“我喝过药了。” “……”夙素被他的话噎了一下,不明白他无缘无故地又笑什么?药喝了就喝了,有什么值得笑得,还笑得这般……快乐,夙素觉得,今天的墨渊太不对劲了,而且,她自己好像也不太对劲,看到他嘴角那抹极浅,却如冬雪初融般的笑容,她的心居然噗通噗通跳得很急。 为了掩饰自己的异样,夙素扭过头,不再看他,说道:“好了,别说这么多,先回去吧。” 芭蕉一直卖力*着肩膀上的伤口,夙素知道它是想帮自己止血,奈何它实在太小了,她的伤口都是被荆棘划出的口子,创口比较大,看起来吓人,其实伤口都不算深,也没有伤到要害。夙素把它从肩膀上拎下来,抱在怀里,柔声说道:“芭蕉,你舔舔自己身上的伤就行了,我没事,一会儿回去搽药就好。” 刚刚还乖乖地窝在夙素怀里的芭蕉,看到她要转身回去,忽然从她怀里跳了出来,又朝着荆棘深处跑去,夙素眼见那小东西已经传进了原处的荆棘丛,立刻恼了,“芭蕉你又去哪?快给我滚回来!”她现在全身都痛,又冷又饿,这小家伙还不听话,夙素现在只想逮到它,好好教训一顿! 夙素准备追过去把那个小混蛋从荆棘丛里拎出来,手腕上忽然一紧,夙素回头,便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正扣在她手腕上。 厉阳在墨渊眼神示意下,跑进荆棘从里帮忙捉芭蕉去了。越往里,荆棘越密集,在这里芭蕉的速度受到了很大限制,厉阳想要抓它应该不难,夙素总算放下心来,这时才发现,墨渊抓着她手腕的手并没有松开,夙素不解,低声问道:“怎么了?” 墨渊并没有说话,只是另一只手在腰间摸索了一会,然后一个熟悉的黄色纸包再次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夙素盯着手里的东西,想到之前墨域所说的话,不禁惊道:“羚草?” 墨渊没注意她惊恐的表情,沉声说道:“拿着,有了这个,你再遇上墨家的任何阵法,都不用怕了,最多也只会被困住,不会有危险。”以她对芭蕉的宠爱,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被芭蕉引到什么地方去。这座雪山上,墨家布下的阵法太多了,下次就没有这次这么走运了。眼光再次落到夙素染满鲜血的手臂,墨渊万分后悔,他就应该在进入墨家之前把羚草给她,她今天就不会伤成这样。 “不行。”这次夙素很是坚决地立刻拒绝,仿佛那小小的黄纸包比最炙热的火炭还烫手,将纸包用力地塞回墨渊手里,夙素急道:“我不能要,你收好,以后也别随便拿出来。” 墨渊好不容易缓和了一点的脸色,在夙素这个动作之后,彻底毁了。墨渊一把拽过夙素的手,动作粗鲁地将羚草又一次塞她手心里,甚至还用大手紧紧地抓着她的五指,不许她松手,更不许她把羚草塞回来。 “我给出去的东西,不会再要回来。说了是你的,就是你的。”冷酷的声音,恶狠狠的眼神,一点也不像送别人东西,更像是强迫人家接受。 “你疯了?!”羚草都敢随便送?他不怕反噬吗?夙素想抽回手,墨渊却握得更紧,他的手好冷,冷得夙素觉得被她紧紧握着的手,都有些麻了。而且,她居然从那双往日淡漠,今天格外幽深的眼睛里看到了威胁,恼怒,甚至还有……委屈? 夙素觉得不是墨渊疯了,就一定是自己疯了!这真的不是幻境吗?真的不是吗?! 手抽不回来,夙素只能继续说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这是羚草,对你和墨家都很重要的羚草!”不知道为什么,夙素手里捏着羚草,她的心竟然奇异的慌乱。 墨渊仍是那样,一声不吭,但是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将她的手捏得发疼。 夙素不懂墨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之前不知还有反噬这回事,只当他是担心朋友,所以将羚草借给她,但是她现在知道了,羚草不在身边,他可是会被反噬的啊!看他现在的意思,他还想把羚草送给她,难道他能一直和她在一起不成? 爹爹说过,父母不可能永远陪着她,兄弟姐妹也总有天各一方的时候,没有人可以一直陪伴在她身边,除非是…… 夙素的眼睛倏地睁大,瞪着墨渊的眼神像是见鬼似的,脸色也一会白一会红,好一会儿,她好像冷静了下来,皱着眉盯着墨渊,严肃地说道:“墨渊,我问你。” 夙素的表情太过怪异了,那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好像要看进他心里似的,不知道她要问什么,墨渊竟莫名的紧张,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然后就听到那道清冽的女声说道…… “你是不是喜欢我?想一直和我在一起?” 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墨渊一只手还抓着夙素的手,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大雪中,两人就像是冰雕似的一动不动。刚刚逮到芭蕉走回来的厉阳,也正好听到了夙素那句话,惊得停在了原地,抓着芭蕉的手不自觉的收紧,痛的芭蕉嗷嗷叫。 这一切的声音,都入不了墨渊的耳朵,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的声音,他从来没想过,这句话,居然是由对面这个女孩子说出口,他说不清此刻心里的感觉,像是被什么猛地击中了一般,又闷又痛,全身的血液都往脸上涌。 他的身体里,毒气本来就在肆虐,而这一刻,他血气翻涌,心思浮动,结果就是…… 夙素看着他的脸越来越红,然后一口血竟沿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墨渊!”这是怎么回事啊?夙素连忙上前扶着他,急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嘛,不至于吐血吧!” 夙素觉得自己没说什么,可是墨渊原本只是嘴角溢出的血,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竟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夙素是真的被吓到了:“你……你这是怎么了?!” 厉阳也上前扶着自己主子,心里一声声哀叹,姑奶奶,你能不说话吗?!主子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位呢? ------题外话------ 你们以为,表白的会是少主?你们太天真了~以少主的傲娇和别扭,他会说?呵呵,以夙素的直爽,之前是不知道,猜到了就要问清楚! 你们以为,表白会是甜甜蜜蜜?你们想太多了~ 夙素的表现你们满意吗?票票快来我兜里~ 第八十四章 冲突 第八十四章冲突 “你……你这是怎么了?!” 厉阳也上前扶着自己主子,心里一声声哀叹,姑奶奶,你能不说话吗?!主子怎么就喜欢上了这位呢? 为了撑住来找他,墨渊将已经散去的内力重新聚于丹田,刚才血气翻腾,毒气攻心,他此刻强忍着胸口和丹田处的剧痛,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喉头发紧,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墨渊只能用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她,似要将她看进心里。 夙素扶着他,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而且冷得像一块冰,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却异常的灼热。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再想到自己之前问她的话,夙素的脸也红了起来,但她也没有别开眼,看到他嘴角那抹暗黑的血渍,夙素迅速冷静了下来,抬头看向厉阳,说道:“厉阳你背他,我们立刻回去。” 厉阳没有二话,立刻点头,将墨渊背上。 夙素知道墨渊的目光仍落在他身上,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夙素低声说道:“先回去,有什么话都回去再说!”说完夙素将手抽了回来,从厉阳手里接过芭蕉,小家伙还想挣扎,夙素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提到自己眼前,冷声说道:“安分点,不然我就拿根绳子拴着你!” 不知道芭蕉是听懂了夙素的威胁还是看出了她态度的坚决,在夙素将它扔进衣襟里之后,没敢再钻出来,乖乖的一动不动。 雪虽然越来越小了,天色却完全暗了下来,若不是厉阳熟悉这里的路,他们三人也不能这么快就回到了墨家,厉阳想背着墨渊回临渊轩榭,夙素却拦住了他,低声说道:“直接去普善先生那里。” 厉阳摇摇头,说道:“不行,不先送上拜帖得到他的准许,普善先生是不会见外人的,更别说治疗了。” 墨渊闭着眼,伏在厉阳身后,唇色乌黑,不知是醒着还是晕过去了,夙素那双总是充满阳光的眼眸此刻也布满了阴霾,沉思片刻之后,沉声说道:“没关系,他会救的,走。” 厉阳不知道她的自信从哪里来的,却也知道此刻不是反驳的时候,主人的情况很不好,若真的得到医治,那就再好不过了。 三人赶到“殇桑”的时候,发现门前站着几个人,为首的男子四五十岁,一身华服气势惊人,他身后站着两个男子,手里举着火把,旁边还有一张用白纱笼着的躺椅,夜色下看不到里面的人是谁。 夙素心里记挂着墨渊的情况,也没多理会那几人,想要进去,才发现本来并没有院门的门口,竟然多出了两扇大木门,门口关得死死的,里面非常安静,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夙素上前,一边拍着木门,一边叫道:“普善先生,您在不在?” 看到她敲门,为首的男子后退了两步,让出了大门的位置。 夙素拍了好一会,手掌都发红了,门内依然一定动静都没有,她这么喊,里面的人没有理由听不见,夙素不死心,声音更大了几分,“普善先生,墨渊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毒发吐血了,您能给他诊治诊治吗?” 夙素还想继续拍,门里终于传来了一声既冷且低的男声,“不治。” 听到意料的答案,夙素并不惊讶,按照昨天桑暖回客居的时间来看,这时候她应该还在这里,夙素知道这些所谓高人的怪癖,也没求他开门,只是大声说道:“您不治就算了,麻烦让阿暖出来一下。” “滚!” 这声怒喝比之前的声音要冷冽凶狠得多,夙素心惊了一下,不过这也让她确定,阿暖果然在里面。夙素眸光微亮,嘴角的笑越发狡黠,夙素往后退了一步,没再敲门,而是用更大的声音叫道:“阿暖姐姐,我受伤了,流了好多好多好多血,你再不出来,我就撑不住了!” 叫完夙素侧耳倾听,里面果然传出了细碎的声音,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不过比起之前的寂静无声要让人舒服多了。 只等了一会,门便被人猛地从里面拉开,出来了两个人,但都不是桑暖。 敖三走出来,看到夙素一身的血时,那双时而懒散时而冷酷的眼,倏地眯了起来,她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夙素抬眸看了一眼他身后,那抹扎眼的白发已经显示了来人的身份。 敖三担心她,跑出来她可以理解,另一个出来的人,居然是普善先生,这就让她惊讶了,她可不相信他会因为自己的苦肉计而现身。 但是事实就是,他确实是冲着她来的。风一青走到她面前,手扣在她脉搏上,只停留了一会儿就收了回去,眼中满是厌恶和不耐烦,“不过就是些皮外伤而已,拿去擦。”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药瓶,甩到夙素怀里,冷声说道:“你走吧。” 风一青说完便转身往回走,夙素急忙上去,拦住了他的去路,一脸讨好地恳求道:“普善先生,墨渊他的毒又发作了,您给他看看吧。” 风一青只看了墨渊一眼,便不再理他,冷哼道:“不知轻重,自作自受。”说完,身形一闪,直接绕过了夙素,往门内走去。 夙素微微挑眉,又大声嚷道:“阿暖姐……” 夙素才喊出三个字,那道已经离去的身影竟飞快的向她冲了过来,一直苍白的手直取她的咽喉,夙素倏地瞪大眼,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动起手来,只来得及往后退了两步,眼看着那只手就要抓住她的脖子,闭着眼的墨渊猛地睁开眼,竟想要迎上去,但他空虚的内力根本支撑不住他的动作。好在此时,一道更快的黑影冲了上去,一把隔开了风一青的手,夙素也趁机往后一跃,躲了过去。 风一青这一出手,很是吓人,可惜夙姑娘是被吓大的,回瞪了他一眼,继续叫道:“阿暖……” “闭嘴。”风一青低呵一声阻止了夙素的叫声。 不知怎的,今日阿暖居然就像是风一青的死穴一般,为了不让夙素叫下去,他居然走到了之前他已经说了不治的墨渊面前,面无表情地抬起他的手,给他诊脉。然后他又拿出一个赤红色的药瓶,倒出了一颗药丸,塞进墨渊嘴里,冷声说道;“你若再强行聚集内力,莽撞行事,就算保住小命,你也废了,好自为之。” 夙素离得他们很近,风一青也没有压低声音,所以她一字不漏的都听到了。他居然又用了内力,是……因为去找她吗?夙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走到风一青面前,微微低头,颇有几分认输的意味,说道:“普善先生,有没有什么药是可以让他吃了以后就不能再强行运功了?” “没有。”风一青本就对夙素刚才所作所为很是不悦,听她开口,直接一口回绝。 余光却看到墨渊那双黑眸冷冷地看着他,风一青心下忽然又改了主意,“不过,我倒是有药可以让他浑身无力,只能躺着。” 夙素想了想,又问道:“对身体有害吗?” “没有。” 夙素听后立刻说道:“给我一些。” 这次风一青非常地爽快,又掏出了一个白纸包着的小纸包,丢给了夙素。夙素接过,小心的藏在腰间小兜里。 厉阳看着眼前这一幕,真的很想说,夙小姐,就算您是为了主人的身体着想,也别当着他的面,这般肆无忌惮的拿药准备对他下手吧,这完全是当他不存在啊,厉阳真怕自家主子又被气得吐血。 显然厉阳太小看墨渊了,他现在除了觉得无奈之外,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就在夙素准备带着墨渊离开,风一青也已经走进门内的时候,一道低沉而洪亮的声音忽然响起,“普善先生请留步。” 夙素看到,那个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普善先生背脊居然一震,一股凌厉的杀气从他身上迸发出来,“我不想在这里杀人,趁我没动手之前,滚。” 夙素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但那中年男子却好似没感觉到那股杀气似的,继续说道:“老夫今日为救犬子夜冽而来,得不到救治,自然不能离去,普善先生,相信不会见死不救才是。” 夜冽?!夙素连忙看向白纱里的人,夜色太暗,实在看不清。夙素又看向那中年男子,只见他,身姿挺立,面色沉稳,就连求人,都一副不卑不亢的样子,夙素暗暗惊叹,这位就是被家里长辈常常提及的燎越名将澹台封啊,果然名不虚传。 双方的气势都很凌人,就在空气都快凝结在一起的时刻,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轻松的打破了僵局。 “怎么回事?”桑暖在里面等了很久,只听到外面的声音不断,实在担心夙素,便走出来看看。 “阿暖。”夙素感觉上前把她拉到一旁,身旁她被波及。 看到桑暖出来,风一青脸色大变,眼中竟有一丝恐惧,“我已应你救她之事,你还出来做什么,跟我回去。” 说着,他竟又想对桑暖出手,夙素赶紧拉着桑暖退后数步,风一青也又一次被敖三阻了去路。 桑暖已经被夙素拉出了门外,外面火把的光芒很亮,桑暖看清夙素此刻的样子,不禁脸色一白,“夙素,你怎么伤成这样?!”夙素的样子确实很吓人,身上头发上全是雪花,衣袖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撕得破破烂烂的,肩膀到手臂的位置,血肉模糊,背后更是血红一片,她今天又刚好穿着一身白衣,看着就像是一个血人。 说实话,现在伤口已经止血了,天气又冷,夙素并没有感觉到太疼,就像风一青说的,她就是皮外伤。因为自己的缘故,害桑暖这么担心,她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满怀歉意地说道:“我……说来话长,不是什么严重的伤,阿暖你别担心。” 桑暖哪里信她的话,正要拉着夙素进去屋里处理伤口。一道高大的身影堵住了她们的去路,“你是……阿桑的女儿?” 这道声音很低,却让听到的人,能都感觉到说话之人的激动和颤抖。 夙素抬眼看去,说话的正是澹台封,此刻他的眼睛正紧紧地盯着桑暖,眼中的神色很是古怪,像是激动,又像是害怕。 澹台封居然认识阿暖吗?夙素还在心里疑惑,忽然感觉刚才那股杀气又起,竟是比之前更加凶猛,夙素连忙扭头看去,果然风一青目瞠欲裂,视线同样也落在桑暖身上,却不再是第一次见到桑暖时的目光缱绻了。 夙素紧张地握桑暖的手,慢慢地往后退,敖三先一步来到二人身旁,厉阳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同时站在了敖三身边,墨渊吃了那颗药,脸色显然好了很多,上去了一步,也将二人护在身后…… ------题外话------ 你们这群小妖精,嘴里都喊着心疼少主,其实都是笑着看完的吧,心里都乐呵着吧~是吧~是吧! 第八十五章 钥匙 风一青率先动手,众人只见那抹夹着杀气的白影一闪,他的身影已经跃出去三四丈,他的武器像是一柄软剑,却比普通的软剑要宽,也更长,挥动起来,竟有几分像白绸,软剑如一条灵蛇,朝着澹台封的脸面缠绕过去。 澹台封鹰目一扬,眼中瞬间溢满戾气,只见他沉稳的后退数步,躲过剑锋,并顺手把身后男子腰间的长剑拔出,迎了上去。软剑的灵动对上长剑的刚猛,一时间剑气四溢,凡是二人周围两三丈以内的东西,都无一幸免。 夙素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好歹是墨家,两个还真的动手?! 阿暖没有武功,墨渊又身中剧毒,这两个人都不能有所损伤,夙素当机立断,左手牵着桑暖,右手拉着墨渊,拉着两人又后退了五六丈,才停了下来。 墨渊身为墨家的少主,本打算上去制止二人在墨家动手,刚想上前,手心忽然一暖,墨渊的心陡然一跳,接着便感觉到那个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女子将他往后拉,墨渊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很紧,这一刻,他竟然不舍得动,怕惊动了手心这抹温度。于是墨家少主就那样沉默地站在夙素身旁,冷眼看那两人打得天翻地覆。 两人都是功力深厚的前辈,打起来完全不像是高人间的切磋,倒是一副要置对方于死地的架势,尤其是风一青,招式凌厉又狠毒,雪白的发丝,发白的脸色以及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简直像是暗夜的厉鬼一般,完全没有了平日的死气沉沉。 “两位都是我墨家的客人,就算想切磋,也不用黑灯瞎火的在这个小地方比试,墨家有的是比试场,二位若有兴致,墨某愿意为两位安排。” 就在两人几乎毁了“殇桑”院旁一大片围墙的时候,一道夹带着强劲内力,如清泉击石般清冽的男声忽然响起。 声音由远及近,当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一抹黑影已经置身于两个打得正酣的两人中间,只见他只是挥动了一下衣袖,一股霸道的内力从他袖间溢出,将两人分开。 这个人就这样无声无息间,出现在了众人面前,一招便将快杀红眼的两人分开。而风一青在看清来人是谁后,也只是冷哼一声,便将软剑收了回去。 还有一向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厉阳,在那人出现之后,便立刻恭敬行礼,道:“族长。” 族长?!夙素瞪圆了眼睛,若不是时机和氛围都不太对,她真想叫一声“天啊”,来显示自己心中的惊讶。这就是墨家的族长,墨渊的父亲,不可能吧…… 眼前的人身材高大,面容隽秀,黑发如瀑,一袭宽大的黑袍穿在身上,衣袂纷飞,很是肆意,颇有道骨仙风的感觉,眉目确与墨渊有几分相似。他嘴角难得的带着一抹极浅,却分明还是存在的笑意。他和其他的墨家人相比,倒是温和友善许多。 但是这些都不是夙素惊讶的地方,她完全没想到,这位墨家的族长看起来居然这么年轻,如果说他是墨渊的哥哥,她都相信!夙素又想到那个看起来也异常年轻的墨白叔叔,又有些释然,可能墨家的男人都不容易显老,这么想着,夙素偷偷看了一眼身侧的墨渊,却见他薄唇紧抿,眼眸幽深,只是微微低头,冷声叫道;“族长。” 夙素微微皱眉,墨家果然和普通世家不一样。爹爹将来也是要接任族长的,但她完全不能想象,叫自己亲爹还得和其他人一样叫族长,那会是什么心情。夙素刚才对这位族长的欣赏和好奇,不知道为什么,在墨渊那一声冷淡的“族长”之后,莫名其妙地消减了不少。 在朝堂沉浮多年,澹台封早已练就一身处变不惊之能,此刻脸色已没有了刚才与风一青搏命时的戾气。只见他微微拱手,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气,“墨族长,久仰大名,今日听墨夫人说,您在闭关,本以为无缘相见,还颇感遗憾,想不到这么快便有缘得见。” 墨遮面上还是保持那淡淡的笑意,丝毫不提刚才二人的打斗,声音清冽语气淡然地笑道:“家中有贵客到访,墨某怎能不出来相迎,不知澹台将军此处来访,所为何事?” 看墨遮居然毫不客套,澹台封也收起了那副虚应之态,朗声说道:“我这次来墨家,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自然是为了犬子的身体,希望能在墨家得到医治;这第二件嘛,说来也巧,年轻时,我有幸与阿桑相识相交,她赠我一件东西,多年来一直小心收藏,现年事渐高,想到这终究也是墨家的东西,还是因为物归原主为好,所以此处前来,就是想将东西归还墨家。” 澹台封话音刚落,那好不容易收了软剑的人忽然冷笑一声,说道:“阿桑恨不得你死,怎么可能会送什么东西给你,怕是被无耻之徒盗了她的东西吧。” 澹台封面上虽然不恼,看向风一青的目光却毫不掩饰的讽刺和挑衅,“普善先生说笑了,你当年忙着济世救人,受世人敬仰,自然没有时间关心一个小丫头的事情了,我和阿桑的私交你又怎么会了解。” “澹!台!封!”风一青眼中划过一抹痛苦之色,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在咬牙切齿。 眼看两人又有一言不合就要拔剑出手之势,墨遮忽然开口,打破了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澹台将军,不知墨桑留在你那里的,是什么?” 澹台封也不再赘言,只见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袋,打开袋口,轻轻一倒,一块白若凝脂的物件便落在了他手中。 “灵石之匙?”离得最近的风一青最先看清楚他手里的东西,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不可能!阿桑不可能把它给你……不可能……” 夙素微微挑眉,澹台封手里的东西她虽然只看到了隐约的轮廓,可是她还是认出来了,那是一把白玉钥匙,和他们在墨桑墓穴里发现的很像。 夙素细看众人脸色,发现墨渊仍是面无表情,而墨遮则是一脸凝重,看来这东西对墨家来说,确实很重要。 澹台封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又将那钥匙收入了怀中,叹道:“夜冽这孩子,是我澹台家年轻一代的希望,我来就是为了治好他身上的奇毒,事情未能解决之前,我也无心处理其它事。” 夙素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她之前就很奇怪,澹台封和风一青一看就是仇敌,他居然还来求医,原来是手里捏着能要挟众人的宝贝。 果然,风一青在看到那把钥匙之后,整个人再次颓废起来,沉吟片刻,竟愿意与澹台封谈条件了,“治他也可以,但是治好之后,灵石之匙必须给我。” 澹台封无所谓地回道:“我来这本来就是将东西归还墨家,若是墨族长没有意见的话,钥匙给谁我都没意见。” 墨遮面色沉静,没有回话,风一青也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都不说话,澹台封将视线再次落在了桑暖身上,“你叫桑暖?”与上次相比,他的声音依旧平静许多,只是一双鹰眸还是过于犀利,夙素站在桑暖身边,都能感受到那股深深的探究之意。 “她叫什么都和你没有一丝关系。”好不容易沉默下来的风一青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一般,再次暴躁了起来,对着桑暖吼道:“你还不快走!” 今天的风一青实在太反常了,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都在了桑暖身上,就连墨遮,也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难掩淡淡的沉痛之色。 桑暖目光一一扫过众人,目光如水,极其平淡,就好似这几个名动天下的人物,在她眼中,不过是些跳梁小丑罢了。她最后将实现落在了夙素身上,目光温暖,低声说道:“走吧,你伤的不轻,回去我给你处理伤口。” “哦。”夙素点了点头,因为桑暖的缘故,连带的,她也成了众人的焦点。感受到来自墨遮的目光,夙素对着桑暖笑了笑,便回过头,迎上了那抹视线,笑道:“墨族长,久仰了,我是夙素,家父夙凌。” 墨遮没想到这小姑娘竟这般大方,微微点头,看到她那一身的血,还是低声问道:“夙家姑娘果然英姿飒爽,你的伤……” 夙素爽朗的一笑,回道:“皮外伤,没有大碍,只是第一次与您见面就这般狼狈,实在是失礼了,夙素就先告退了,改日再好好拜访墨族长。” 伤成这样叫皮外伤?还能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墨遮暗暗赞叹,真是个性格爽快,进退得宜的女子。墨遮微微点头,笑道:“去休息吧。” 夙素看了众人一眼,同时也对澹台封点了点头,说道:“各位,告辞了。” 夙素刚要转身,却发现墨渊又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在看她,夙素轻咳一声,假装没看见,转身离开。走到厉阳身边的时候,夙素忽然放慢了脚步,在他身边低声说道:“看好他!”说完夙素便跟着桑暖和敖三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厉阳愣了一下,忽然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要是能管得住自家主人哪怕一点点,今天也不会是这般景象了。 ------题外话------ 咳咳,准备可以开始淘宝啦~ 第八十六章 情敌(上) “客居”的房间里,点了七八根蜡烛,照得屋内非常明亮,角落的位置,放着两盆火炭,驱散了初冬的严寒。茶几上凌厉地摆放着几块干净的白棉布,茶几下,一盆清水早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 芭蕉难得乖巧的蜷缩在躺椅边,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夙素。夙素趴在躺椅上,背后的伤已经得到了处理,肩膀上的伤口也包扎好了,只是这手臂…… 夙素无奈地看着身边显然开始魂不守舍的人,桑暖一手拿着药膏,一手给她抹药,却不知道在想什么,药一直抹在同一个位置,力道也越来越重,夙素疼得咧了咧嘴,干脆往后挪了挪,桑暖还是保持着抹药的动作。 “你很不对劲。” “什么?”安静的房间里,夙素的声音虽然很轻,但是桑暖还是像被吓了一跳般惊得差点将手里的药膏打翻。定了定心神,桑暖看向夙素,才发现她已经坐直了身子,正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居然还傻傻的在空无一人的地方做着抹药的动作。 桑暖尴尬地放下手,夙素摇摇头,叹道:“我说,你很不对劲。”说完,夙素直接拿过她手中的药膏,利落的把药抹匀,再拿起旁边的棉布条,熟练地缠绕之后,单手打了一个结,匆匆披上放在躺椅旁边的棉袍,总算结束了这大半个时辰的上药折磨,若是没有屋里这两盆火炭,夙素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冻死。 桑暖看着夙素缩在袍子里,身体还是冷的抖了抖,再想到自己刚才居然还走神,心里很是内疚,“小素,对不……” 夙素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打断了桑暖的话,继续说道:“准确的说,是你看到那白玉钥匙之后,就很不对劲。” 桑暖一愣,随即苦笑,她怎么忘了,这丫头的眼有多利,之前那般混乱的情况之下,她还是发现了自己的异状,罢了,本来也没想瞒着她,桑暖点了点,坦然回道:“我来墨家要找的东西,就是它。” 折腾了一天,夙素觉得浑身疲累,静静地靠在躺椅上,夙素也没催促,等待着桑暖理清头绪,告诉她事情的始末。 桑暖沉默也只是片刻,很快便恢复了往日淡然的模样,低声说道:“母亲去世得很早,我根本不记得她是什么样子,唤狼岛上,也没有人敢提及她。但是,她却以一种特殊的方式,伴随着我成长。她给我留下了满满一箱的手札,手札中大多数是母亲总结的用毒之术和医术,剩下的,都是关于墨家。这就是为什么,我会知道灵草,会讨厌墨家的原因。” 桑暖停顿了一会,又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墨家就像是一个冰窟,里面的人,说得好听点,就是清心寡欲淡定安然,说得难听,就是冷酷无情。当年只不过因为墨白舅舅和之前那个所谓叛徒一样,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和超乎常人的能力,便心生怨恨和恐惧,对他诸多刁难,而我的母亲,为墨家找到了叛徒当年拿走的灵石之匙,却因为墨家几个长老用秘术占卜出母亲持有灵石,就逼着她必须交出来,母亲百口莫辩继而叛出墨家,他们还对她赶尽杀绝!”她一直在想,若是墨家没有这么冷酷,母亲是不是就不会离开,而她和阿冷,是不是就不用来到这个世上,受这么多苦楚。 夙素敏锐地发现桑暖的情绪不太对劲,立刻坐直身子,抓紧她的手,说道,“阿暖,别这样,都过去了。” 手上骤然一痛,桑暖看到夙素眼中的担忧,慢慢压下心中的愤懑,微微一笑,回道:“我没事,母亲手札里多次提过灵石之匙,但是我唤狼岛上,却没有找到,所以我以为,以母亲的聪慧,有可能是将钥匙留在了墨家,就当东西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却永远也找不着。我这次来,也是想从母亲以前住过的房间里找找有没有留下线索,没想到,母亲居然会把钥匙交给澹台家的人。” 关于墨家和墨桑的事,桑暖所说的和敖叔叔所言略有些不同,不过夙素心里更偏向桑暖,觉得她说的,或许更接近事实。至于那白玉钥匙……夙素低声问道:“你母亲有没有说过,白玉钥匙有几把?” “几把?”桑暖皱起眉头,疑惑道:“不就是一把吗?” 看来墨桑手札里并没有说明有几把钥匙,夙素想了想,在桑暖疑惑的目光中,坦诚道:“不,我和墨渊在前辈的墓穴里找到了一个盒子,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样是羚草,还有一样,就是白玉钥匙。而现在澹台封也拿出了一把钥匙,那就是说,要不就是白玉钥匙其实不止一把,要不就是澹台封故弄玄虚,他那把是假的。” 桑暖脸色倏地一沉,“母亲墓穴里的钥匙现在在哪?” “在墨渊那里,而且看墨渊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打算告诉墨家的人关于白玉钥匙的事情。”早就猜到桑暖会变脸,但是夙素觉得还是应该让她知道,毕竟这件事关系到她的母亲。 “看来明天我要去看望看望墨少主了。”该死的墨渊,擅闯母亲墓地,拿走了里面的东西,居然还敢不告诉她! 桑暖脸色阴沉,一副明天要去找墨渊算账的样子,夙素急道:“不行!” 桑暖眉角微挑,夙素连忙解释道:“不是,我不是说不许你去看望他,我是说,关于白玉钥匙还有墨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等三日后再和他说,这三天无论如何要让他好好把毒给解了。” 深怕桑暖不答应,夙素抓着她的手,强调道:“就三天!” 手被夙素拽得紧紧的,一副自己不答应,她就不松手的架势。桑暖失笑,就算她真的去找墨渊,也只是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难道还能把墨渊怎么样吗?大小姐犯得着这么紧张,桑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说道:“我本来也只是想去看望他而已,他好歹也是我表哥,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心疼啊?” “瞎说!我……是担心!”夙素瞪着桑暖,义正言辞地说道:“他是因为去找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自然不能让他解毒之事再有差池,不然岂不是忘恩负义!” 啧啧,看来英雄救美都是俘获美人心的绝妙招数呢,只怕夙素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的语气有多急躁吧,桑暖柔柔一笑,晃了晃夙素还紧抓住她不放的手说道:“是是是,夙小姐一向恩怨分明,那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阿暖脸上的笑容又开始怪怪的了,夙素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放开她的手,同时也不忘转移话题,“对了,你说,普善先生和澹台封两人看到你都这么激动,会不会他们当年都被你母亲的风采所折服,用情至深又求而不得……” 桑暖冷哼一声,打断了夙素接下去的猜测,冷声说道:“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用情至深’四个字,或许风一青担得起,澹台封却不配。” 夙素一愣,转念一想,她好像也明白了阿暖的言下之意,也是,不管当年如何,留在墨家守着墨桑居所,一生未娶的人是风一青;而澹台封,据她所知,他可是有妻有妾有子,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在世人眼中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当世英雄。更别说,那把白玉钥匙,对墨桑来说如此重要,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拿它来换他的儿子。 夙素打了个呵欠,说道:“好了,不说他们了,情敌也好,仇敌也罢,都是上一辈的事了,我们早点休息吧。” 桑暖点头,离开前还不忘交代道:“嗯,睡吧,小心伤口,不要碰水。” “知道了知道了。”夙素白了她一样,她都把自己包成这样了,她想碰水都难! 夙素趴着睡了一宿,天还没亮,被子里的某个小东西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蠕动着从被子里挪出来,芭蕉正准备往外跑,脖子上倏地一紧,就被人提了起来,慵懒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森,在它的耳边响起,“小家伙,你以为你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从我被窝里跑掉?” 芭蕉举起前爪,盖住自己的眼睛,一副不敢看夙素的样子,夙素心里好笑,脸色还是冷冷地,“我说最后一遍,你给我安分点,不然……” 小家伙浑身抖了一下,夙素很满意它的反应,不管听没听懂,知道怕就好! 将芭蕉随后又扔进被窝里打算再睡一会,院外忽然响起了一声男声,“夙姑娘。” 夙素心有疑惑,起身穿好衣服,拉开房门,说道:“什么事?” 门前站着的,是一个男孩子,听到她的问话,男孩低声回道:“我家主人请您到‘殇桑’去一趟。” 这个人是?夙素回想了一下,是风一青身边的药童。风一青找她干什么?夙素还没想明白,听到外面的动静,桑暖也推开门走了出来。 男孩看到桑暖,神色变得更为恭敬,甚至还对她行了个礼,才说道:“主人说,桑暖姑娘今日就不用去了。” 夙素和桑暖对看一眼,桑暖对她点点头,夙素笑道:“我过去一趟,你去墨渊那等我。” “好。”桑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夙素跟着男孩走到昨晚差点被毁掉的小院前,看到完好的院墙,干净的院门,不禁一愣,墨家人还真是厉害,只一晚上,居然把一切都恢复如初,就好像昨晚发生的那场打斗都是梦境一般。 “主人,夙姑娘来了。”男孩领着夙素进了上次来的那个小门,看清小院里的人,夙素不禁要感叹一声,风一青的医术,真是了得。 “小树,我们又见面了。” ------题外话------ 总算是把小夜放出来了,虽然是后妈,好歹也是妈不是~ 大家周末愉快,晚上见~ 第八十七章 情敌(下) “小树,我们又见面了……” 还是昨晚看到的那张躺椅,上面遮挡的白纱已经被掀了起来,说话的人,确实是夜冽,只是他现在的样子,早已不是初见时的阳光俊朗,他的脸和手都呈现一起灰紫之色,和墨渊之前毒发时的青灰色相比,更为恐怖,而且他整个人非常消瘦,若不细看,她真的认不出这人是曾经意气风发的澹台夜冽。 他嘴角的笑十分勉强,但那语气,却一如既往的轻快,似乎还带着一点调侃的意味,夙素不得不佩服这人,都这副模样了,还能有心情和她打招呼。 其实她与澹台夜冽之间,也没有什么仇,唤狼岛上的事,只不过是两人间的的一次较量吧了。夙素对着他微微一笑,回道:“是啊,又见面了。” 夙素扫了一眼昨晚那两个几乎搏命的男人,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风一青的脸色仍然不好,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已不再剑拔弩张。 夙素能感觉到从她进入院子开始,澹台封便一直看着她,夙素迎向那抹审视的目光,抱拳行了礼,大方笑道:“夙素见过澹台将军。” 澹台封鹰眸微眯,嘴角扬起一抹和善的笑,点头道:“我与你父亲相识多年,叫澹台伯伯就好了。果然虎父无犬子,我听说,之前在唤狼岛上,夜冽可是输给你呢,夙凌有你这个女儿,想必也是此生无憾了。” 夙素倒也不纠结称呼,坦然一笑,回道:“澹台伯伯过奖了,唤狼岛一战,夜冽可没有全力以赴,不过是小打小闹,让您见笑了。” 澹台封脸色仍然挂着笑容,心里却暗暗叹道,本以为夙凌膝下只有一女,已不足畏惧,想不到此女不过十六七岁,不仅武功谋略不弱,更重要的是进退有度,态度傲而不骄,谦而不卑,举手投足间颇有大家风范,而且她似乎和那墨家少主,关系不一般,若是夙墨两家联姻……万万不可! 与澹台封客套了一番,夙素也不想再浪费时间,转而看向一旁神色不耐的风一青,问道:“普善先生,您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风一青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指了指澹台夜冽,命令道:“从今天开始,直到他康复,你照顾他。” “什么?”夙素瞪着风一青,她没听错吧?! 夙素的脸色骤变,澹台封呵呵一笑,如长辈般上去拍拍夙素的肩膀,笑道:“因为要来墨家,伯父不好带太多人过来,夜冽在此治疗,没有人照顾,我们两家也算世交,你是女孩,心细一些,伯父想麻烦你这段时间帮忙照顾照顾夜冽。” 原来是澹台封的意思,夙素简直不敢相信,风一青绝对是个疯子吧,昨晚还和澹台封拔剑相向,今天却言听计从了?为了得到那把白玉钥匙,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吧,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若是她不答应,说不定风一青会直接绑了她留下吧…… 正当夙素不知如何搪塞为好的时候,一道冷中覆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澹台将军既然是我墨家的客人,照顾澹台公子的事,墨家自然会好生安排,澹台将军无需担忧,一会儿就会有十个懂事又伶俐的丫鬟过来,澹台将军可以慢慢选,全留下也可以。” 看清走进来的人,夙素眼前一亮,“墨渊?”随即想到他应该好好待在临渊轩榭才对,夙素立刻又小声质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别乱跑吗?万一又毒发怎么办?” 墨渊因为刚才在门外听到的话而黑下来的脸,又因为夙素的几句质问稍稍放晴了些,声音却还是冷得掉渣,“我是来解毒的。” “哦……”夙素觉得自己有点傻,风一青在这里,墨渊就算在这毒发也不会有事,她瞎操心什么! 夙素觉得还是闭上嘴比较好,而这时,澹台夜冽的目光在墨渊和夙素身上打了一个转时候,忽然说道:“小树,你误会父亲的意思了,父亲是想说,你我同为客人,我们……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我在这没什么认识的人,小树若是有空的时候,能来……陪我说说话,聊聊天,小树会答应吗?” 澹台夜冽的声音很虚弱,一下说那么多话,对他来说显然是很大的负担,说完之后,他的气息以及乱得不成样子。 夙素总有一种感觉,澹台封这个人城府很深,他来墨家说不定并非为了给澹台夜冽解毒这么简单,反正有空的时候来和澹台夜冽说说话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看出这两父子的其它打算,心里盘算了一番,夙素爽快地回道:“好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夙素觉得身后那人身上的气势陡然冷的几分,担心他的身体,夙素回头看去,只见墨渊好好地站在那,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莫名的让她发憷。 夙素赶紧移开视线,省的被他冻死,无意中视线扫过墨渊身后,却发现桑暖的身影。按理说,桑暖不可能一个人留在临渊轩榭,而且她根本就不怕风一青,自然也不会把他的命令当回事,那么,阿暖去哪里了?夙素不知为什么,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阿暖呢?” 墨渊虽然恼她,但还是回道:“我今天没见过她。” 没见过?!不可能,她们几乎是同时离开客居的,糟了!夙素急道:“敖三!快去找她。” 因为昨天她受了伤,敖三虽然没说什么,但她感觉得出来,他很恼火,所以今天他跟在自己身后,夙素没敢说什么,本来还担心他又会像那天那样不理会她的命令,没想到他话音刚落,那道黑影已经如流光般极快的跃出了小院,身影瞬间消失在眼前。 “还治不治了?不治就都滚!” 众人回过神来,才发现风一青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声音是从两层小楼的一楼传出来了,澹台封一行几人加快了脚步,朝小楼走去。 夙素刚迈开步子,手腕上忽然一痛,夙素回头,便对上墨渊那双幽深复杂的黑眸,“为什么答应他?” 夙素眨了眨眼,不解地回望着他,问道:“为什么不答应?”只是有空的时间和他聊聊天而已,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随你。” 手被忽然甩开,夙素觉得刚才她好像听到了墨渊磨牙的声音,他,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但是他生气了这一点,夙素还是看出来了,揉了揉被捏的有点疼的手腕,夙素低语道:“我说错什么了吗?” 与她擦身而过的厉阳听她的喃喃自语,不禁摇了摇头,连瞪她一眼的心情都没有了。 夙素轻哼一声,决定不理会那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小楼的一层很宽敞,沿袭了墨家一贯的风格,比较简单。墨渊坐在右边的长椅上,澹台夜冽则被抬到了小楼的左侧,风一青抱着一个汤碗大小的瓦罐站在他身边,风一青盯着手中的瓦罐,嘴角的笑很是诡异,看的夙素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之前和墨渊闹得不太愉快,免得触霉头,夙素走到了澹台夜冽身边,其实她也挺好奇风一青要怎么给他治这个阴毒的噬骨之毒。 风一青命两个小童抬来一张矮几和一个大木盆,放在澹台夜冽身侧,然后把瓦罐放在矮几上,打开瓦罐的盖子,一股腥臭味从瓦罐了传来出来,奇臭无比。 夙素皱眉,却没有往后退,甚至还往前走了一步,终于看清了瓦罐里装的东西。那东西个头不大,长得像懒蛤蟆又像蜥蜴,通体发红,背后像癞蛤蟆似的皮肤一突一突的,像是有什么在皮肤下蠕动一般,它的尾巴细长,不时吐着舌头,不知腥臭味是来自于这东西还是来自于瓦罐底部的水,总之看起来挺恶心的。 夙素咽了咽口水,小声问道:“这东西是什么?” 风一青瞟了夙素一眼,看到她没有脸色发白尖叫呕吐,还敢上前细看,对她到时有了几分好感,说道:“他的毒,已经进入奇经八脉,想要解毒,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以毒攻毒。若是挺得过去,便好,挺不过去,就只有死。” 夙素不知道说什么,风一青也没心情继续解释,对着澹台夜冽说道:“把手放进去。” 澹台夜冽倒是爽快,没有废话,直接将手伸进了瓦罐之中。刚伸进去的时候,还没什么动静,之后听到瓦罐里传来一声水声响动之音,澹台夜冽浑身猛地一抖,目瞠欲裂,头上,手上,凡是有筋脉的地方,全都暴起,像是随之都要爆开似的。 又过了一会,澹台夜冽终于疼得忍不住叫出声来,那痛苦又压抑的声音,听得夙素浑身发冷。又如此痛苦的熬了一刻多钟,澹台夜冽忽然全身抽搐,一口黑血从他口中呕了出来,风一青见状,一脚将木盆提了过去,抬手用力拍在澹台夜冽背心之处,他身子一歪,血刚好吐之木盆之内。 风一青将他的手从瓦罐了拿了出来,然后像是抱着什么宝贝似的,将瓦罐又抱了回去。而这时,澹台夜冽的放入瓦罐中的那只手,完全变成了黑色,抽搐和呕血却一直没有停止。 夙素看了一眼一直站在澹台夜冽身边的澹台封,他脸色凝重,眼中隐隐有痛惜之色,却不见一丝一毫的慌乱,她不知道澹台封在想什么,她只知道,要是今天这样吐血的,是她的话,她爹爹肯定不会是这般模样。 澹台夜冽此刻的样子简直生不如死,夙素倒吸了一口气,想到之前风一青嘴角那抹诡异的笑容,夙素背后一阵阵发冷,虽然不得不救治澹台夜冽,但风一青一定是选了最痛苦的方法来治疗他,男人的报复心,真的好恐怖啊! 实在不想再看夜冽一边抽搐还一边呕血的样子,夙素别开头,却看到风一青已经走到了墨渊那边。 夙素赶紧走过去,只听到风一青冷哼了一声“自找苦吃”便甩袖离去。他身边的小童正在收拾之前用于治疗的东西了。夙素纳闷,这么快就好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送了一口气,若是墨渊也要收澹台夜冽刚才那般苦楚,她不知道自己敢不敢在旁看下去。 夙素小声问道:“你……没事吧?” 墨渊闭着眼睛,一语不发地坐在那里,夙素不知道自己今天怎么得罪这位少主了,看她不理她,夙素也不敢打扰。 墨渊知道夙素就站在身边,他并不是不想理她,若是他此刻既说不了话,也动不来,怕她看出异常,只能闭上眼睛不理她。刚才看到她看着澹台夜冽解毒,脸色苍白的样子,不想让她之后又为他担心,所以选择了金针入穴的方式将他的内力全部封死了,这次和上次用药化去内力不同,金针一日不拔出,他每动一下,都是入骨之痛,好在这样的治疗之法,外人看不出痛苦之处。 夙素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也帮不上墨渊什么忙,刚想去问问风一青,这时院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紧接着屋外传了一声低吼,“风一青,你快出来。” 是敖三?她从未听到敖三这般慌乱的声音,夙素心口猛地一跳,飞快的奔了出去,果然,看到敖三抱着一个人,朝着小屋奔了过来,那抹美丽的嫣紫色的衣衫,除了阿暖,还会有谁! ------题外话------ 谁说我虐少主不虐小夜的,慢慢来啊…… 第八十八章陪你一起(上) 夙素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也帮不上墨渊什么忙,刚想去问问风一青,这时院门砰的一声被人撞开,紧接着屋外传了一声低吼,“风一青,你快出来。” 是敖三?她从未听到敖三这般慌乱的声音,夙素心口猛地一跳,飞快地跑了出去。果然看到敖三抱着一个人,朝着小屋奔了过来,那身美丽的嫣紫色衣衫,除了阿暖,还会有谁! 夙素刚刚迎上去,还没来得及看看桑暖的情况,只感觉到一道白影从身边划过,风一青已经冲到了过来,若不是夙素敏捷的往旁边闪开,肯定会被他撞到。 “桑暖?!”风一青迅速地抓起她的手腕把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放开桑暖的手,一边往里走,一边对敖三说道:“把她抱进去。” 敖三紧跟着风一青的脚步,将人抱进小楼,放在了一面绢丝屏风后的小床上。 看到敖三抱着桑暖进来,澹台封的脸色微变,比起风一青那毫不掩饰的焦急,内敛了不少。 看到风一青开始帮桑暖诊治,夙素放心了一些,轻拍了一下站在绢丝屏风外的敖三,低声说道:“出来一下。” 敖三点头,跟着夙素出了小楼,两人刚走到小院内,夙素便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敖三微低着头,一脸的冷酷,声音也压得极低,“我回到客居的时候,就看到她倒在她自己房门口。” 阿暖倒在客居里?当时他们敖三离开的时候,阿暖明明也准备出门了,是什么原因让她由回到客居?还是说,凶徒是在外面绑了她,再把她带回客居? “怎么会这样?” 夙素和敖三虽然在院子里说话,但是注意力都还是放在小楼里,听到风一青的声音,两人立刻跑会小楼,进去便看到桑暖还是安然的躺在屏风后,风一青算神色紧张,又带着几分兴奋的在屏风前走来走去,嘴里一直叨念着“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几句话。 夙素直接上前,堵在风一青面前,问道:“她怎么了?” 澹台封居然也走到了屏风外,关心地问道:“是不是也中毒了?” 中毒吗?夙素脸色也难看了起来,阿暖曾说过她幼年多次试毒,以致身体百毒不侵,难道说,凶徒竟然有能让桑暖也抵抗不了的毒物? 听了澹台封的话,风一青终于从失神中回过神来,低喝道:“不是中毒!” 听到风一青否认不是中毒,夙素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发凝重,急道:“那是什么?”能让普善先生直呼不可能的病症,必定棘手。 风一青又看了桑暖一眼,狭长的眼眸中满是困惑,低声叹道:“我一时也看还不出她是怎么了,她脉息时急时缓,有时还几乎停滞,但每次停滞过后,又会猛然急跳……我要再想想,再想想……” 风一青像是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一般,夙素懒得管他,直接绕过屏风,走到桑暖身边。桑暖神色平和,呼吸轻浅,脸色也白皙红润,看上去就像是睡着了,而且做得还是美梦的样子。 夙素轻轻抬起她的手指,十指干净,宛如白玉,指甲修饰得很整齐,轻轻撩高她的衣袖,双臂雪白,别说伤口淤痕,就连一点斑点瑕疵都没有。在夙素的手抚上桑暖的后颈的时候,澹台封的声音从屏风外响起,鹰目中难掩好奇之色,“你在干什么?” 虽然隔着屏风看不真切,但是还是能看到夙素对桑暖做得一些举动的,夙素默不作声,在确认桑暖后颈和头部也没有伤痕的之后,缓缓收回手,把桑暖整理好衣衫才淡淡地回道:“没什么。” 说完夙素从屏风内走了出来,却不像众人一般在小楼里等,而是朝着院外走去。 在她快出门槛的时候,夙素被敖三拦了下来,“你去哪?” “回一趟客居。” 敖三剑眉紧拧,夙素身上还有伤,而且她还是主人交代要好好保护的人,他应该跟着她才对,但是把那个人独自留在这里…… 夙素看出他的犹豫,微微一笑,低声说道:“你留在这,守着阿暖,这里的人我都不放心。”虽然风一青和澹台封都表现出非常在乎阿暖的样子,但是夙素一点也信不过他们。 夙素轻轻推开敖三看着她的手,可惜敖三仍是死死地拦着,眉头都快打成了死结。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到二人身后,低声说道:“我陪你去。” 夙素回头看去,居然是……厉阳?! 厉阳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心里却一直在叹气,刚才自家主人一直用冷眼瞪着他,若是还不明白主人的意思,那他真是白跟在主人身边二十多年了。 夙素歪头,越过他看向坐在原处的墨渊,他仍是之间她看到时候的样子,连衣服上的褶子都没有变化,夙素感觉到了不对劲,就算墨渊因什么事情而生气,也不可能在阿暖出事的情况下,连动都不动一下,那么……他是不能动? 夙素走到墨渊身边,果然他只是看着她,黑眸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担忧,身体依旧一动不动,连话都没有说一句。 夙素半蹲下身子,低声说道:“你不要担心,好好解毒,我和厉阳一起去,很快回来。” 说完,夙素还轻轻拍了拍墨渊的肩膀,看到他黑眸微微眯了起来,才讪讪收回手。 夙素虽然昨天收了伤,但好在都是皮外伤,用上了轻功,夙素和厉阳只花了半柱香的时间,便回到了客居。 客居的门是开着的,夙素没有急着走进去,站在院门外细细观察了一番,院内摆设如初,地上的雪早上的时候显然有人已经清扫过,没有留下脚印之类的痕迹。夙素走进院内,发现除了桑暖房间的门开着,其他几个房间的门都是关闭的。 走到桑暖的房间,立刻能发现,里面很凌乱,茶具全都翻倒在地,一张小木椅子还被踢到了大门的位置,书架上的书很凌乱,整个房间像是被人搜藏了一遍。 厉阳看到夙素在房间里站了一会,然后看是沿着那些翻到的家具,书籍一点点的看过去,在唤狼岛上他就知道这位夙姑娘还是一位破案的高手,只是她一直面无表情,所以从她脸上,厉阳也看出什么来,能守在门外等她,没过多久,她便走了出来,转身走向以为一个房间。 夙素推开自己房间的门,看向那团凌乱的被子,低声叫道:“芭蕉。” 夙素暗暗磨牙,正当她以为那个小东西又跑了的时候,被子忽然动了一下,不一会,一团毛茸茸的东西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看向门口,发现是夙素,芭蕉湿漉漉的大眼睛一亮,飞快的扑向夙素胸口。 看它还算听话,夙素心情不错,摸了摸它的脑袋,把它丢进衣襟里,转身朝着厉阳说道:“走吧。” 于是,两人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回来了。再次走进小楼的时候,夙素发现澹台封和澹台夜冽都不见了,想必是毒解的差不过了,回去休养了吧。夙素也没兴趣问那两父子的事情,走到屏风内查看桑暖的情况,只见她还是那样安静的躺着,脸色却比之前还要红润,尤其是唇色,居然泛起胭脂红,看着很美,但是绝对不是什么好现象。 夙素看向旁边正在翻阅一捆捆卷宗的风一青,低声问道:“阿暖的情况怎么样?” 风一青看起来比之前要冷静了很多,一边翻阅着手中的卷宗,一边说道:“不知道,她的脉息瞬息万变,我暂时也不能给她用什么药,她必须留在殇桑。” 夙素明白,以桑暖现在的情况,留下是必然的,想了想,夙素说道:“阿暖可以留下,不过,我也要留下!” 风一青头也没台,哼道:“随你。” “夙小姐。” 夙素回头看去,沐雪一袭白衣,如一轮皎月,出现在小楼门前。 夙素迎上去,微微点头,回道:“沐雪姑娘。”自从上次感觉到沐雪对她没什么善意之后,夙素对她便客气也更客套了几分。 “族长请夙姑娘到书房小谈。”沐雪声音始终平静如水,听起来也很悦耳,只是夙素听清她所说的内容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 她来墨家,确实也是希望能和墨家的族长谈一谈紫金八卦盘的问题,但是在现在墨渊中毒,阿暖昏迷,她自己也受着伤的情况下,实在没什么心情谈这些。不过一族之长说要见她,即使是她不怎么情愿,却也知道不容拒绝,夙素点点头,回道:“麻烦姑娘带路吧。” “等等。”一道黯哑得几乎听不出声线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夙素吓了一条,回头看去,居然是之前他认为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墨渊! 沐雪看到墨渊,只是淡淡的叫了一声,“少主人。” “走吧。”墨渊没有多少,走到夙素身边,夙素之觉得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不禁一愣,他这是要……陪她去吗? 第八十九章 陪你一起(下) “走吧。”墨渊走到夙素身边,她感觉到手腕被一只冰冷的大手抓住,不禁一愣,他这是要……陪她去吗?黯哑低沉的声音听得人耳朵很难受,夙素在听到这难听的声音那一刻,心抽了一下,也很难受。 厉阳跨出门槛前,回头看了一眼掉落在地上带血的三寸长针,虽然主人只是把主穴上的长针逼出体外,并未聚集内力,但毕竟还是妄动真气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留下后遗之祸。 厉阳叹了口气,跟在主人身边多年,主人是什么性情,他自然是知道的,韬光养晦隐忍不发没什么不好,但是这次的情况和以前的都不一样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您倒是求啊!就算要用苦肉计,也要让人家姑娘知道吧…… 厉阳满腹牢骚,却无人可说,看着前面的两人相互扶持着往前走,厉阳也算聊有安慰。 世间万物万象,大多数人总是容易被表象所惑,例如现在,这两个紧紧挨着一起走的人,哪里是互相扶持,分明就是在死命较劲。 “……”夙素瞪着墨渊的眼睛都能喷出火来,走出小院没几步,这个人居然又把羚草塞到她手里人,他到底在想什么啊?还有,墨域那混小子是骗人的吧,这哪里是什么墨家的宝贝,其实是路边的大白菜吧。 “……”墨渊完全无视夙素凶悍的目光,只是固执的把羚草往夙素手里放。 两个人手上你推我挡,嘴上却没发出一点声响。 大冷天的,夙素额头都冒汗了,沐雪就走在前面,若是让墨家的人知道墨渊把羚草给她,必定又会生出事端。考虑到羚草的重要性,夙素最后还是妥协了,没在这个时候和墨渊较劲,麻利地把羚草塞进腰间的小兜里,狠狠地瞪着墨渊一眼,低声哼道:“回头再和你说!” 墨渊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她只要接下了,他就不会让她再有退回的机会。 两个人的心情可谓大大不同,一个郁闷一个愉悦,不过两人的脚步都走得很慢。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才走到了沐雪说所的书房。 入眼的倒不是一间房,而是一座两层的小楼,两扇大门敞开了,还没走进去,就能看到里面满满的都是书。 沐雪目不斜视,将两人带进屋内,便恭敬地说道:“族长,夙姑娘请来了。” 温和中不失清冷的男声在一面书柜后响起,“你退下吧。” “是。”沐雪行了礼便退了出去,期间都没有再看夙素和墨渊一眼。 夙素打量着这座小楼,不得不感慨,墨家不愧为大家,这里不应该叫书房,应该叫藏书楼。四面墙上全都是一排排的书,本来宽敞的房间,也被一个个高耸的书架隔成了小块的空间,书架上不仅有纸质的藏书,还有竹简,丝帛,卷轴,看起来应有尽有。夙素对这个地方挺好奇,也挺有好感的,空气中特有的书卷气味和墨香交错,让人心境都宁和不少。 “阿渊也来了,你们俩都坐吧。”低沉又好听的男声再次响起,同时那道墨色的声音也从书架后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本卷轴,墨色长袍上挂着一块白玉佩,长身玉立,更显风雅不俗。虽然已经是第二次看到墨族长了,夙素还是不太能接受,族长不都是一把年纪的老爷爷吗?这么年轻的族长,她真的很不习惯。 墨渊自顾自的走到小楼中间的木椅上坐下,夙素轻咳一声,也跟了过去,讪讪笑道:“多谢墨族长。” 墨遮将手中的卷轴放到案桌之上,笑道:“夙姑娘……” 夙素微微一笑,回道:“墨族长,您叫我夙素就行了。” 墨遮眼眸中划过一抹淡淡的笑,点点头,说道:“好,夙素也是爽快的姑娘,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今天请你来,是为了灵石的事。” 夙素早猜到墨族长找她是为了灵石,墨遮开门见山,她觉得很好,那些客套寒暄她一点都不喜欢。 墨遮从袖间拿出那面绚紫色的紫金八卦盘在手中摩挲,语气轻松地问道:“昨晚阿渊已经和我说了你们是怎么找到灵石的,只是有一事我还是没听明白,灵石为何会变成八卦盘?” 夙素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墨渊既然说了寻找灵石的过程,怎么会没说清楚八卦盘本身就藏在灵石里这件事呢?还是说,墨族长今日本来单独找她来,是为了从她口中证实自己儿子的话?她不清楚昨天墨渊说了什么,便避重就轻地回道:“我与墨渊是在聚灵岛的一处山洞里找到灵石的,它本来的样子是一块黑漆漆的石头,后来石头碎了,我们就看到了里面的紫金八卦盘了。”至于后面在墨桑墓穴里找到的东西,夙素选择闭口不谈,因为她总觉得,墨渊似乎另有打算。 “灵石怎么会忽然碎裂?” 夙素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回道:“咳,是……被我砸裂的……” 墨遮捏着八卦盘的手微微一顿,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问道:“那夙素是用什么砸裂它的呢?” “用手……”夙素更加尴尬了,干脆直言道:“我就是一时没拿稳,把灵石摔了出去,然后,它就裂了。真是对不起,墨族长,全都是我的过错。”万一墨族长因此怪罪墨渊保护灵石保护不力,那就不好了。 夙素悄悄看了一眼身边的墨渊,只见他神色淡然,又恢复了初见时死水微澜波而不惊的样子,感觉到她在看他,墨渊也侧头看过来,墨黑的眼眸终于有了些许波澜,薄唇轻动,说了四个字:没事别怕。 他只是动了嘴,没发出声音,夙素却是愣了一下,脸色微红,赶紧坐直身子,她是不想连累他,结果却让他误会自己在害怕,好丢人! 这两人的小动作,墨遮完全没有发现,因为此刻他心中又惊又喜,灵石在墨家供奉千年,又在外界流转百年,都未曾有损,哪里是一个姑姑家砸一砸就会碎裂的。灵石此时碎裂,还是在这小丫头手里碎裂,其中必有大机缘。这也刚好与他今年所卜之卦相符,这次或许就是解开灵石之秘的最好机会。 墨遮看向夙素的眼神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甚至脸色还挂着格外温和的笑意,说道:“既然灵石在你手中碎裂,那么一切便皆有因果,天道自有定数,夙素不必自责。” 什么因果、天道的,夙素不懂这些玄之又玄的东西,只觉得墨族长的笑让她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咽了咽口水,夙素只能扯扯嘴角笑了笑。 墨遮将手中的八卦盘放在案桌之上,正好有一束阳光落在八卦盘上,绚丽的紫色让看到的人都觉得一阵眩晕,墨遮靠坐在木椅上,笑道:“如果没记错,夙氏的族徽,是一面黄金八卦盘,与这面紫金八卦盘倒是颇为相似,夙素可知,夙家黄金八卦盘有何作用?” 夙素扫了一眼桌上的紫金八卦盘,怎么觉得它的颜色好像比之前在唤狼岛上看到的更加耀目了,是因为那时是晚上,而现在是白日的缘故吗?夙素收回视线,对上墨遮的眼,笑道:“这面紫金八卦盘确实与我家那面黄金八卦盘很像,除了颜色之外,大小、纹饰几乎都一样,所以这也是我好奇紫金八卦盘,跟着墨渊来墨家的原因。至于我家的黄金八卦盘,它在夙家的人心目中,大多就是图腾的作用,带给夙家人勇气和信念,若您想问的是八卦盘具体有什么用处,这个恐怕只有族长爷爷才会知道。” 墨遮眼眸微闪,小丫头的眼睛明亮透彻,态度坦诚又大方,只有一股光明磊落的气势,让人信任。他倒要相信这小丫头说的是实话,黄金八卦盘的秘密又怎么会是一个小丫头能知道的,他只是没想到,这个夙家的小女孩居然会与灵石产生联系。 紫金八卦盘在阳光下闪耀出的紫光,墨遮都不敢直视,而刚才他看到夙素盯着紫金八卦盘看了好一会,丝毫没有难受的感觉。拿起案桌上的卷轴,轻轻盖在八卦盘上,墨遮叹了口气,说道:“灵石内居然隐藏着一个八卦盘,这实在是我始料未及的事,历经百年,灵石终于重回墨家,将灵石送回禁地,已是刻不容缓,灵石与夙素似乎颇有缘分,不知道夙素可愿一同前往?” 一同前往?所谓禁地,岂是什么人都可以前往?夙素有一种怪异的感觉,就像是前方有一个大大的陷阱,等着自己往下跳。 夙素笑了,笑得很灿烂,这是她从小的习惯,当她面对暂时不能解决的问题,心里又惊慌的时候,她就会笑,这能让别人看不透她,也能让自己有时间思考,缓缓抬头,夙素叹道:“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去之前,我还有事放心不下。” 墨遮笑道:“夙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已经和桑暖结拜为姐妹,她在我心中,就是我的姐姐,今天早上不知什么缘故,阿暖晕倒在‘客居’的房间里,至今昏迷不醒,我知道墨家千年传承,各种灵药妙法无数,我是想肯求墨族长能对阿暖施予援手,夙素必定心怀感激。” 墨遮一脸惊讶,“桑暖昏迷不醒?” 夙素一边暗暗观察着他每一个细小的表情,一边回道:“对,目前普善先生也束手无策。” 墨遮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低沉的声音比往常更低了几分,“夙素不必太过担心,风一青医术超群,必定能找到在治疗桑暖的方法,而且桑暖她……怎么说,也是我墨家的血脉,我自然不会对她置之不理。” 目的达到了,夙素也不愿多留,说道:“如此就多谢墨族长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退了。” 夙素起身,墨渊也站了起来,墨遮像是这时候才想起,墨渊也在场似的,笑道:“阿渊,送夙素回去。” 墨渊点头,两人并肩走了出去。如来时般,两人走得极慢,雪地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脚印,夙素忽然停了下来,说道:“墨渊。” 墨渊也停了下来,低头看她。 这时候,她脸上没了在书房面对墨遮时的轻松笑容,一脸的凝重,“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我能帮你什么吗?你愿意告诉我,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你,又想干什么吗?”墨家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如一团墨色,什么都看不清,细想灵石碎裂时的情况,她自然也想到了蹊跷之处,灵石是在她用带血的手抓过之后,甩出去才碎的,她与那所谓灵石间,有着莫名其妙的联系,这让她觉得很危险。而墨家的人之中,墨渊似乎是她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信他,但就是信他。 “我……” 黯哑到几乎听不清话语的嗓音如一根针,一下扎在夙素耳膜上,她心头一怔,急道:“停!别说话了,听到你这个的声音就难受,一切都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她刚才是怎么回事,只因为墨遮几句话,心就慌着这样了吗?她怎么能忘记风一青说过,墨渊这三天若是不好好解毒,便会后患无穷。 禁地又不是马上就去,她要冷静下来。想到禁地,夙素又想到腰间的羚草,夙素正想伸手去掏,手又被墨渊抓住了,夙素觉得自己都麻木了,在羚草这件事上,墨渊真是固执得出奇。 不过,这回和前几次好像不太一样,墨渊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掏羚草,而是把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慢慢摊开她的手心…… 白皙的指尖落到她的掌心,缓慢地写着字,夙素没有抽回手,只是抖了一下,小时候她也和姐姐、弟弟们玩过这种在手上写字的游戏,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这种又痒又麻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夙素强迫自己不要去在意手心上的感觉,专注于墨渊在手中所写的字。 我…… 喜…… 欢…… 你…… 夙素瞪着自己的手,第一次觉得好像不认识这简单的四个字似的。夙素愣愣地抬头,墨渊也在看她,那双墨色的眼眸仍像是一汪深潭,只是这次,眸光中暗潮汹涌,如一个漩涡,看久了便会陷进去。 夙素的脸刷了一下红了,从脖子到耳朵都红成一片,手心的感觉不再是又麻又痒,简直就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夙素忽然猛地收回手,叫道:“这个、这个也等你好了再说!” 尾音还在空中飘荡,那抹灵动的身影就已经跑出了十几丈外,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她的轻功似乎太好了,这样……也不好。墨渊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暖笑意。 ------题外话------ 你说你们~催更的时候一个个那么鬼畜,安慰人的时候又那么体贴温柔,人生病的时候很脆弱的好不好,你们这群小妖精,害我太感动情绪波动太大不适合养病懂不懂啊~讨厌! 亲妈心情好,这章就甜一点好了~ 第九十章 到底是谁喜欢谁?(上) 第九十章到底是谁喜欢谁?(上) 尾音还在空中飘荡,那抹灵动的身影就已经跑出了十几丈外,怎么看都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她的轻功似乎太好了,这样……也不好。墨渊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温暖笑意。 憋着一口气,夙素跑出了好远,才停下脚步,做了几次深呼吸,那种快窒息的感觉才稍稍褪去。夙素轻轻张开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之前灼热的感觉似乎又来了,同时,心也砰砰地跳乱了节奏。 夙素伸手捂上自己的胸口,胸口处忽然动了一下,夙素心下一惊,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衣襟里探了出来,湿漉漉的眼睛带着迷茫之色,一副刚睡醒的样子,夙素哭笑不得,“芭蕉……你这么乖,我都不习惯了。” 芭蕉听到声音,侧过头来看她,还伸出爪子来抓她放在胸口上的手,被这小家伙这么一闹,她的心似乎平静了一些,长舒了一口气,她决定暂时还是先别想了,回去看看阿暖再说。 回到“殇桑”,药童把她带到了最靠近小楼的一间木屋里,房门半开着,屋内布置的还算简单雅致,一块雕花屏风将房间隔成外间和里间,外间摆着几张木椅和茶几,夙素绕过屏风,便看到里间居然有两张床,桑暖正躺着其中一张床上,而敖三则半倚在墙角的位置,眼睛盯着桑暖,神色有些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敖三?” 敖三的警觉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直到夙素叫他,他才像似猛地回过神来,看到是夙素,眼中划过一抹懊恼之色,没等夙素说话,他已经转身走出了屋外。 夙素看看桑暖,又看看早已不见人影的敖三,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那里不对劲,叹了一口气,夙素直接在桑暖床边坐下,半趴在床榻边,抓着桑暖的手,低声说道:“阿暖,你怎么这时候晕啊,我有事想和你说都不行。” 桑暖自然不可能回答她,夙素也没继续说下去,本来只是觉得脑子嗡嗡的有些乱,想趴着休息一会,不知不觉间,夙素居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不知是谁在外间点了一盏油灯,微弱的灯光透过屏风映进来,夙素看了一眼桑暖,她仍是那样静静的躺着,神色安然,叹了一口气,夙素站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 可能是她动作太大,躲在衣襟里的小东西又探出头来,夙素把芭蕉从怀里拎了出来,只见它的眼睛还是半眯着,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夙素发现,今天芭蕉似乎特别的乖,乖得反常。 夙素将它捧在手里,带到外间。桌子上拍着一个食盒,夙素此刻没什么胃口,也懒得去打开,就着油灯的光,细细检查起这个乖巧的小东西,它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部愈合,体温也很正常,看起来似乎除了困,也没什么别的问题。 捏了捏小家伙的耳朵,夙素暗暗叹息,同样是受伤,她到现在背后和手臂还在疼,这小东西就几乎全好了,真让人气闷! 夙素想去找风一青问问桑暖的情况,刚走出木屋,就看到一张躺椅摆在院中央,躺椅上的人一派悠然的样子,夙素皱眉,“你怎么在这?” 澹台夜冽回头看去,看到是夙素,眼前一亮,笑道:“在这解毒啊,我已经昏迷不醒一个月了,现在终于能动弹了,就出来看看月色,小树也是出来赏月的吗?” 夙素摇摇头,真不知道是风一青的医术真的这般了得,还是这条泥鳅命硬,早上还被折腾的要死要活,现在看起来,却已恢复了不少,起码皮肤上灰紫的颜色已经褪去。 夙素懒得理他,走进小楼找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风一青,就连他身边的药童也没看见,没办法,夙素只能退了出去,刚走回院子,那道总是带着几分痞气的男声又响了起来:“今晚的月色真的不错,小树真的不欣赏欣赏?” 夙素抬头过去,漆黑如墨的天空中,一轮满月当空,莹光皎洁,旁边繁星闪耀,星月之美,确实让人迷醉。心里起了几分欣赏之意,夙素也就不急着回房了,在石桌旁的矮凳上坐下,一手抚摸着芭蕉的脑袋,一手托着腮帮赏月。 石桌离躺椅不远,澹台夜冽一抬眼,就能看到夙素手心里的小东西,稍稍侧过身,澹台夜冽问道:“很可爱的小东西,是你的宠物?” 夙素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澹台夜冽似乎毫不介意她爱理不理的态度,仍是兴致勃勃地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芭蕉。”夙素随口回了一声,看他一脸没听明白的样子,夙素又说了一遍:“它叫芭蕉。” 澹台夜冽嘴角抽了抽,笑道:“好名字。” 夙素满意地点头,脸色满满地写着“算你有眼光”几个字。就连原本乖乖躺在手心的小家伙也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一脸的骄傲,和它的主人还真是像极了。 澹台夜冽忍不住笑了起来,“果然很可爱。”就是不知道是说芭蕉,还是在说她的主人。 听他笑得这般开心,夙素白了他一眼,正想起身回房,澹台夜冽忽然说道:“还在生我的气?” 夙素一愣,回道:“我没有生你的气啊。” 澹台夜冽撑着躺椅的把手,缓缓坐直身子,看着夙素,认真地说道:“那我们这算是化敌为友了?” 对上那双专注而深沉的眼,夙素觉得好笑,回道:“在燎越和穹岳没有正式开战之前,我们还算不上敌人,至于友,应该更算不上了。” “既然我们现在还不是敌人,那交个朋友总可以吧。”夙素刚想开口拒绝,澹台夜冽忽然收起了刚才严肃的神色,摸摸自己的脸,一副苦恼的样子,问道:“莫不是我现在没有以前俊了,你便不愿意理我了?” 看他那副自艾自怜的样子,夙素哈哈笑了起来,点头回道:“是不太想理,你现在的样子实在惨不忍睹。” 澹台夜冽摇头,不可置信似的叹道:“小树,你在我心中可不是这样肤浅得只看外表的人。” 夙素微微挑眉,嘴角的笑越发的狡黠,“你搞错了,我一直是这样的人。” 夜色下,她一手抱着芭蕉,一手托着下巴,那懒散又俏丽的模样,看得澹台夜冽眸光更深邃了几分。余光瞟到院外那抹黑影,澹台夜冽忽然一手抚在心口,故作痛心疾首状,哀怨地看着夙素,笑道:“小树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看他这般作态的表演,夙素忍不住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在院内回响,只是下一刻,当那抹墨色的身影出现在院内的时候,夙素嘴角的笑有些僵。因为她此刻的心又开始砰砰乱跳,手倏地抓紧,掌心中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似有若无的痒意。迎着他墨黑的眼眸,夙素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墨、墨渊,你怎么来了?!” 夙素说完这句话,墨渊周身的气息更冷了,那双能让人深陷其中的黑眸微微眯了眯,深深的看了夙素一眼,什么都没说,便转身走进了身后的木屋,“砰”的一声,房门死死地关上了。 夙素愣愣地站在原地,眨巴眨巴眼睛,还没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白天的时候他不是才说了喜欢她吗?那……现在是什么意思? 夙素也有些恼火,拎着芭蕉立刻回了房间,同样“砰”的一声,用力关上门。 澹台夜冽看着两扇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最后似了然般笑了笑,心情颇好的继续看着天上的星月。 夙素气闷地回到里间,坐在床上,总觉得心里堵着什么东西,非常难受。夙素觉得自己太奇怪了,其实以前墨渊也是这样冷冷的,谁也不理会,那时她也没觉得怎样,更加不会一次就生气,但是为什么他刚才没理她,她就这么不开心呢? 还有,早上明明就是他自己拉着她的手,在上面写什么“我喜欢你”的,可是刚刚自己主动和他说话,他还不搭理她,到底什么意思嘛?!难道他说的喜欢,和自己理解的喜欢不一样?!害的她一整天都心绪不宁,简直可恶! 夙素生着闷气,看到桑暖静静地躺在旁边,忍不住嘟囔道:“阿暖,你表哥真是莫名其妙!不止,还可恶得很!讨厌极了!” 桑暖还是那副安睡的模样,夙素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似的,气闷的倒在床上,抓起被子盖在身上。 一进来就被夙素丢在一旁的芭蕉见状立刻倏地窜进被子,乖乖地趴在夙素胸前。 夙素揉着芭蕉的脑袋,将它一把抱紧怀里,哼道:“芭蕉,还是你最好!那些讨厌的人,以后我们都不要理他了!”夙素难得睡觉的时候主动抱它,芭蕉兴奋地呜呜叫。 夙素还是觉得心烦,拉起被子捂住脑袋,决定再也不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睡觉! ------题外话------ 少主,现在真的不是吃醋傲娇的时候……真的! 第九十一章 到底是谁喜欢谁?(下) 翌日 “开门!快开门!” 夙素昨晚上翻来翻去折腾了大半宿才睡着,一大早就被叫醒,颇有些不爽快。不过待清醒一些之后,看到旁边的桑暖,又听出门外是风一青的声音,夙素立刻起身跑去开门。 门才刚打开,风一青便像是一阵风似地冲了进来,跑到桑暖床前,急急忙忙给她把脉。风一青眼底青黑,一看就是一整夜没睡过的样子,本就发白的脸色变得更差了。 他刚进门时还显得激动又欣喜的表情,在给桑暖把了一会脉之后,渐渐变得阴郁起来,嘴里喃喃自语道:“不对啊,她这时候应该脉息微弱才对,怎么会这般平静,难道……难道我想错了?” 是的,桑暖的样子很奇怪,不仅神色平静,还面若桃花,肤色红润,若是平时这样的面色,足可以说明这人身体好,可是在不吃不喝一天一夜之后,呈现出这样的状态,就显得很诡异了。 “你到底会不会治?!”一声低喝忽然响起,夙素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敖三竟然也进了屋内,就站在屏风旁边,一脸森冷地看着风一青。 风一青的手还搭在桑暖的手腕上,狭长的眼眸微眯,看向敖三的眼神也颇为冷厉,“我不会难道你会!滚出去!” 敖三眸光倏地一冷,夙素总觉得,敖三和风一青之间气氛不太对,好像一点就着似的,夙素一把按住敖三的肩头,低声说道:“敖三,不要急,阿暖一定会醒的。” 夙素手上加重了力道,敖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桑暖,才敛下眼中的冷意,转身走出了门外。 夙素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再回头的时候,风一青已经收回了搭在桑暖手腕上的手,从一个木盒里拿出一瓶药,扶起桑暖的头,想把药喂进去,奈何桑暖人事不省,药汁沿着她的唇角全都流了出来。 夙素上去扶着桑暖,一边帮她把流出来的药汁擦掉,一边轻声说道:“普善先生,我相信,给您多一点时间,任何疑难杂症都能攻克,但是阿暖这样不吃不喝,只怕撑住不多久。昨日我与墨族长说了桑暖的情况,他说墨家不会对桑暖置之不理,您不妨与墨族长商议商议。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救醒阿暖。” 风一青盯着桑暖的脸看了好一会,夙素看到他的手缓缓握成了拳头,下一刻,他已经如进来时那般又冲出了屋外。 夙素刚帮桑暖擦干净脸,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盖好,就听到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夙素绕过屏风,便看到澹台夜冽靠在半开的房门上,对着她挥挥手,笑道:“早,小树。” “早。” 澹台夜冽看了屏风一眼,问道:“桑暖怎么样了?” “还好。”夙素打量了着澹台夜冽,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懒散,不过精神倒是挺好,“你今天看起来气色不错。” “我也觉得身体好了不少,胃口也好了,可惜……”像是刻意把声音压低了几分,澹台夜冽耸耸肩,小声抱怨道:“墨家的饭菜实在太寡淡了。” 虽然夙素也很认同他的说法,但他刚刚才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竟然还有心情抱怨伙食不好,这人也够可以的。夙素笑道:“你的毒还没完解呢,居然敢嫌人家的饭菜寡淡,难不成你还想吃大鱼大肉不成。” 澹台夜冽嘿嘿一笑,回道:“大鱼大肉倒是不想,就是很怀念小树烤的鱼而已。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机会尝到那样的美味?” 他倒是打起烤鱼的主意来了,夙素白了他一眼,“这冰天雪地的,上哪找鱼……” 澹台夜冽立刻站直身子,笑道:“这个不用你担心,我让人马上去准备鱼,一会儿就麻烦小树了。” 这人还真会打蛇上棍,夙素好笑,“我可没说……” 看到忽然出现在澹台夜冽身后的墨色身影,想到昨晚某人黑脸摔门的样子,夙素脸色一僵,敛下嘴角的笑,连话都懒得说。 看到夙素变了脸色,澹台夜冽才好似感觉到背后有人般回头,对上墨渊的冷脸,还颇为热情地问道:“墨少主,早啊,小树一会儿烤鱼,你要不要吃一点?” “不吃。”墨渊冷冷地吐出两个字,目光一直看着夙素,说道:“你过来一下。” 夙素懒得理他,正准备走回内室,那人居然堂而皇之地走了进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拉。 夙素想甩开他的手,但看到澹台夜冽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的看,不想在别人面前拉拉扯扯,夙素默默地跟着墨渊回到了他暂住的木屋。 进到屋内,夙素立刻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道:“你拉我过来干嘛?” 夙素话音刚落,就看到墨渊拿起茶几上的碗,塞到了她的手中,夙素看着手里的药碗,愣了一下才回头神来,不敢置信地瞪向墨渊,他把她拉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喂药?岂有此理,她又不是他家的丫鬟,夙素咬牙启齿的怒道:“你现在能走能动,自己不会喝吗?又不是手断了,还要人喂!” 夙素怒火中烧,墨渊坐在椅子上,只是淡淡地说道:“风一青说,这碗药要趁热喝,凉了药效就差了。” 他的嗓音倒是恢复了平时的低沉清冷,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夙素听得想磨牙,把手里的药碗往他面前送,夙素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你、还、不、喝!” 墨渊坐的很安稳,没有要接的意思。药碗上的温度已经不烫手了,这大冷天的,再拖下去,就真的凉了,但是墨渊仍是不动如山地坐着,大有你不喂我不喝的架势,夙素很想把这碗药泼到墨渊脸上,但是最后,她只听到自己恶狠狠地说了两个字:“张嘴!” 墨渊眼中划过一抹极淡的笑意,乖乖张嘴。夙素走到他面前,直接把药碗放到他唇边,对,这次不是一勺一勺的喂,夙素就着墨渊张开的嘴,把药灌了进去。 墨渊一如既往的配合,虽然夙素粗鲁的动作导致药汁溅出来不少,墨渊喝完了药,白皙的手指划过唇边,轻轻擦掉嘴角的药汁,眼眉中隐隐的透着愉悦。 看着他这副满足的样子,夙素越想越恼,之前说喜欢她,然后晚上就给她甩脸色,现在自己还得给他喂药,怎么弄得好像自己在对他献殷勤似的?!到底,是谁喜欢谁啊! 夙素把药碗重重地摔在茶几上,瞪着墨渊,问道:“墨渊,你到底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她最讨厌说话不清不楚的,早点说明白也好,免得落到最后变成自己自作多情。 看着夙素气势汹汹的模样,墨渊眼中划过一抹疑惑,“昨天说的不够清楚?” 他还好意思提昨天,夙素瞪着他,怒道:“不清楚!你说的喜欢,是哪种喜欢,是对朋友的喜欢,还是……”夙素的脸又有些发烫了,久久说不出后面的话。 看着她的耳朵也开始慢慢染上粉色,墨渊终于开口了,“我没有朋友,也不会对朋友说喜欢。” 听到墨渊说自己没有朋友,夙素心里有些为他难过,但一想到昨晚他对她的态度,肚子里的火又冒了出来,哼道:“那你昨晚是什么意思?忽冷忽热……” “我……”轻咳一声,墨渊别开视线,低声回道:“我昨晚不舒服。” 不舒服?从来都说自己没事的人承认自己不舒服?那肯定很严重!难怪昨天他的脸黑成那样,夙素弯下腰,想看清墨渊此刻的脸色,急道:“昨晚是又毒发了吗?那现在呢?还有哪里不舒服?” 夙素担忧又焦急的目光,看得墨渊胸口有些闷,看来,她根本不知道他昨晚是在生气,更加不会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但是却因为他一句不舒服,立刻便熄了怒火。 “夙素。” 手再一次被他抓住,夙素浑身一僵,这一次,他只是抓着她的手,明明没有在她手心写字,但是掌心却总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夙素抬眼看去,他神色严肃,眸光深沉,在眼光交汇的瞬间,她心里一阵紧张,总觉得,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或许很重要,心里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安。 “羚草是我的命,只能给相伴一生的人,这样,够清楚吗?” ——羚草是我的命,只能给相伴一生的人—— 他的手很冷,但是抓得她很紧,她以为他会再说一遍他喜欢她,会和她解释,是哪种喜欢。却没想到,听到的,是这句话。 羚草是他的命吗?可是,羚草早已经在她手里了啊,是这个人不止一次,硬塞到她手里的,不管她推却多少次,一次又一次的,回到她手中。 相伴一生吗?夙素这次不仅觉得自己的脸颊又烧了起来,连同胸口也烧得慌,砰砰的心跳声简直大到她都不敢看墨渊,夙素低下头,嘟囔道:“你这人真霸道,也不问别人想不想要。” “那你要不要?” 自两人进屋以后,便帮他们关好门守在门外的厉阳听到这句话,差点一个踉跄摔出去,主人,您这样问,要人家姑娘怎么答……不过他也很想知道夙素的答案,厉阳第一次贴近门板,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题外话------ 少主只是不太懂怎么谈恋爱而已,你们不要歧视他! 第九十二章 要! 第九十二章要! 房间忽然很静,墨渊问完那句话之后,便有些后悔了,因为,以她之前的行事风格,只怕……是不会要的吧。他从来都不知道,只是等一个答案而已,每一秒竟可以那么煎熬。 只见她从腰间摸出了那个被两人来回推拒过无数次的纸包,墨渊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的冷了下来,下一刻,她就应该要把羚草塞回到他手里了吧。 夙素并不知道墨渊在想什么,只是摩挲着那小小的纸包,问道:“羚草离你多远多久,你会被羚虫反噬?反噬会怎样?” 墨渊脸色一沉,“谁告诉你这些的?”就算夙素很聪明,猜出羚草对他的重要,也不可能知道羚虫和反噬的事,到底是谁和她乱嚼舌根! “回答我。”夙素可不管他变脸,她一定要知道答案。 原本是他抓着她的手,可是这一刻,墨渊感觉这个女孩忽然反手抓住他的手,手上的力道还不轻。 他怎么忘了,这个女孩固执起来的时候,是必须要一个结果的。叹了一口气,墨渊沉声回道:“千丈之内,羚草与羚虫都会有所感应,超过千丈,羚虫就感应不到羚草了,若是百日内仍是找不回羚草,羚虫就会反噬。” “反噬会怎样?” 迎着夙素执拗的目光,墨渊眸光微闪,淡淡地说出两个字,“会死。” 果然!从墨渊说羚草是他的命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猜到,所谓的反噬想必是要命的。夙素低着头,盯着手里小小的纸包,冷声说道:“这太冒险了。” 墨渊的心倏地一紧,生怕下一刻,这个人真的会将手中的羚草塞回自己手中,一向低沉淡漠的声音明显不稳,“我不会让你离我千丈之外的,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差错,百日之内,我也必定能寻到你!” 这次,夙素倒没像之前那样被羚草还给墨渊,只是盯着羚草,像是要把它盯出洞来,漂亮的眉拧在一起,一边摇头,一边说道:“万一我没保护好羚草,羚草被别人抢走了,岂不让你受制于而人?若是他们毁了羚草,你不是……” “若只是羚草被人抢走,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没有人可以用羚草威胁我,羚草与羚虫的感应,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而且羚草根本没有这么容易毁掉。”墨渊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第一次那样着急的解释,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夙素也没有发现墨渊声音里的急切,不管他如何解释,她想到的,是羚草的存在对于墨渊来说,就代表着危险。她不懂,墨家为什么要弄出这种东西来祸害自己的子孙,为什么要把墨渊至于这种危险的境地,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很愤怒,因此她的脸色,也便越来越冷。 看着夙素的脸色冷了下来,墨渊的心也跟着冷了,是啊,羚草是他的命,但是谁又会愿意无缘无语的背负别人的性命呢?他又何必强人所难。墨渊缓缓松开了她的手,仿佛力气被抽空了一般,冷声说道:“看来,你是不想要。” 说完,墨渊伸出手,想要拿回羚草。 夙素瞪他一眼,将羚草抓在手心里,恶狠狠地说道:“我要!” 墨渊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那种明明已经到了绝境,竟然峰回路转,绝处重生的感觉让墨渊只能看着夙素,一句话也数不出来。 “干嘛这幅表情?”墨渊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让夙素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只是这次不是因为害羞,是因为懊恼,之前她那么问,是想知道羚草对墨渊到底有多大影响,得出的结论就是,这东西确实太危险了,不过即便如此又如何,她是夙素,若是她想尽心护着一样东西,便也没什么护不住的。 刚才墨渊忽然说那么一句,她当时心里想的就是要,所以她也就没有多想,就说“要”了,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够矜持?吓到他了?那……其他女孩,面对这样的问题都怎么回答的? 夙素的脸又一次红到耳根,墨渊终于看出了她的羞恼,此刻胸口涌动的感觉很陌生,他的生命中似乎从未体验过这样极致的快乐,他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低声笑道:“那还不收好。” “哦。”夙素低着头,第一次乖乖的被羚草贴身收好。 然后,屋子里又一次安静了下来,她能感觉到墨渊在笑,即使没有一点声音,但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一身冰冷的气息慢慢消散,夙素也微微扬了唇角。 “伤口还疼吗?” 夙素一怔,这……是墨渊吗?他的声音除了冷淡之外,居然还可以这么温柔?!夙素愣愣地看着墨渊轻轻抬起自己的手腕,小心翼翼的掀开衣袖想要帮她查看伤口,夙素连忙抽挥手,说道:“没事了没事了,上次阿暖帮我上了药,现在已经不疼了,就是要完全愈合还需等一段日子。” 墨渊看了她一眼,再次伸手拉出她背着身后的手臂,轻轻掀开衣袖,一边解开缠绕的棉布检查伤口,一边问道:“桑暖现在如何?” 墨渊的动作很轻,棉布已经被他松开了,其实伤口真的已经慢慢愈合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又黑了,不知道他从哪里拿来了一瓶药膏,一点点给她上药,夙素不敢在这时候乱动,只能别开视线,低声回道:“不知道,她现在还昏迷不醒,我看风一青也没有办法,墨家到底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就阿暖啊?” “墨家确实有灵药,不仅可以解百毒、治病续命,甚至可以起死回生。”墨渊嘴里说着话,手上的动作没停,夙素觉得让墨渊上药简直是一种煎熬,疼倒是不疼,就是好痒,她刚动一下,墨渊的脸又黑了几分,最后她还是没敢乱动,忍着那奇怪的感觉让他上药。 墨渊终于把药上完了,目光扫过夙素的肩膀,夙素抖了一下,赶紧后退一步,急道:“其他地方你不能动!” 墨渊捏着药瓶的手一顿,那常年苍白的脸色居然也泛起了一抹不太正常的红色。 夙素抚额,她都在干什么啊! 怀里的气氛越来越尴尬,就在夙素再一次想要溜的时候,墨渊忽然说道:“灵果长在禁地旁边,而且灵果摘下必须在立刻服用,不然便会失效,所以想要用灵果救人,就要把人带到禁地,墨家的禁地从来不让外人进入,所以,即使有此灵药,也没有几个人有机会服用。” 听到这话,夙素抬起的脚又收了回来,急道:“这么说,墨家是不会愿意用灵果救阿暖了?” 墨渊摇头,之前好不容易褪去的冰冷再次覆上那双黑眸,“风一青一定不会让桑暖出事,澹台封也会趁此机会利用手里的灵石之匙,要求墨家救人,再加上一个你,族长会同意用灵果救桑暖的。” 看来,想要进入禁地,灵石之匙很重要,夙素问出了一直以来想问的问题,“说起这个灵石之匙,我记得我们在墓穴里面也找到了一把,难道钥匙有两把?” “不,从始至终都只有一把。” “这么说,澹台封手中的灵石之匙其实是假的,可是澹台夜冽看到我们把木盒拿走了,就应该知道你拿了钥匙,澹台封怎么还敢拿假的冒充?不对,那时候澹台夜冽可能已经昏迷了,他拿出假钥匙的时候,并不知道你手里有真的钥匙……”夙素看向墨渊,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揭穿澹台封呢?墨渊,你到底想做什么?” 墨渊身为墨家的少主,实在没有理由这么做,但是他又确实这么多了,是为什么呢? 墨渊沉默不语,夙素想到此时可能关乎墨家秘辛,自己这样追问也不太好,尬尴得揉了揉鼻子,夙素笑道:“不能说吗?不能说就算了。” 夙素想往后退一步,手上忽然一紧,她没想到墨渊会忽然拉她,脚下一个不稳,完后跌了下去,墨渊伸手抚上她的腰,于是她没摔倒在地上,却半坐在墨渊腿上,耳边也响起墨渊低沉带笑的声音,“没有不能说,只是,不想让你看到墨家那些让人恶心的旧事而已。” 此刻夙素却没有心情听这些,刚摔下来的时候,她没反应过来,此刻她只能一手撑着墨渊的肩膀,一手扶着茶几,腰还要用力,不让自己坐在墨渊身上,这个姿势,真的太难受了,简直比扎马步还累啊! 墨渊看着她那极度扭曲的姿势,似笑非笑地回道:“你不是想听我说吗?你这样我怎么说?” “我……我难受,能不能让我先起来。”她的大腿快抽筋了,腰也很痛。 墨渊不仅没松手,反而更加用力的环住她的腰,低声说道:“不能,隔墙有耳,这事只能悄悄说。” 悄悄说……也不能这样说啊?!墨渊一副必须靠近点才能说的墨渊,夙素欲哭无泪,转念一想,以前她扎马步都能扎半个时辰一声,这个姿势虽然费劲些,但是一炷香的时间她应该撑得住吧,深吸了一口气,夙素点头,说道:“好吧,那你快说!” ------题外话------ 什么都不想说了,甜章真难写~好想虐!错别字什么的,缓过来就改…… 第九十三章 再甜 第九十三章再甜 悄悄说……也不能这样说啊?!墨渊一副必须靠近点才能说的样子,夙素欲哭无泪,转念一想,以前她扎马步都能扎半个时辰以上,这个姿势虽然费劲些,但是一炷香的时间她应该撑得住吧,深吸了一口气,夙素点头,说道:“好吧,那你快说!” 看着她咬紧牙关憋着一口气,真的打算用这个姿势听自己说话,墨渊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夙素一脸莫名地看向墨渊,哼道:“笑什么笑,快说啊!”虽然墨渊笑起来确实很好看,可是她真的很辛苦的好不好! 怎么会有这么可爱又倔强的姑娘,墨渊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抬脚轻轻地踢在她脚踝的穴道上,手也顺势往下拉,夙素只来得及低叫一声,便结结实实地坐在他腿上,“你干什么?!” 手上的力道更紧了几分,墨渊在她耳边低声笑道:“你不累吗?这样不是会舒服一点?” 是比之前舒服没错,可是,感觉好奇怪啊!她小时候确实被爹爹和长辈们抱在腿上坐过,但从她满十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被人像这样抱在怀里了,这种完全依靠着别人的感觉……真的……太……怪异了,鼻间能闻到的,都是他的气息,而且,他的手不是一直很冷的吗?为什么她觉得那双环在她腰上的手,这般烫人! “我、我还是……”夙素想起身,只是她现在整个人被他抱在怀里,根本没有着力点,每动一下,只会让环在腰上的手更紧几分。 “别动,你背后还有伤,桑暖晕了,你要是这个时候伤口裂开了,那我就只能亲自帮你上药了。”想到她背后的伤口,墨渊也怕弄疼她,只能双手紧紧地扶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 夙素背脊一僵,随后又瞥了他一眼,哼道:“不是还有沐雪嘛。” 墨渊微微挑眉,“你这么相信她?” 夙素白了他一眼,说道:“虽然我不知道沐雪姑娘对我为什么没有好感,但是我在她身上也没有感受到恶意。而且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就算要对我做什么,也不会选在上药这种事上动手。” 墨渊好笑,她对沐雪倒是了解,到底应该说她是敏锐好呢,还是迟钝好? 墨渊笑而不语,夙素有些不耐,反正动不了,她干脆坐直身子,不断地告诫自己,就当墨渊是张椅子!待脸上的热度褪了些,夙素一本正经地说道:“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夙素又等了一会,墨渊还是没有说话,夙素侧头看去,只见墨渊面色微沉,眸光冷暗深不见底。若不是抚在自己腰上的手,还透着温热,夙素都觉得,他此刻的样子,像一座冰雕。夙素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等待着,小半柱香之后,墨渊终于开口了,“墨氏一族,自上古开始,族人皆善占卜,通晓天道,能卜算天机。也因此,墨家在千年前,便名震天下,无人不避其锋芒,但之后墨家便开始避世,并非因为清高,也不是什么顺应天道,而是……不得不避。” 不得不避?夙素眉头微微皱了皱,却没打断墨渊的话,墨渊忽然冷笑一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墨家的族长太年轻了?” 夙素迟疑了一下,还是缓缓点头,墨渊也没等她发问,继续说道:“天机哪里是随便可以窥视的,天机窥视得多了,便会损其寿元。墨家以前可不是什么清心寡欲的族群,就是因为野心太大,所以才肆意窥探天机,妄图成为天地之主。可惜,不仅霸业未成,还差点灭族。当时为了不绝后,他们才选择了不问世事,避世而居,休养生息,但是即便如此,墨氏族人的寿命也不长。而一百年前,灵石丢失,没有灵石的庇护,族人的寿元就更短了。” 什么?夙素倏地瞪大眼,墨家避世的原因居然是这个?!那……那墨渊……夙素想开口问,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墨渊抚在她腰上的手轻轻拍了拍,声音比往日更加低沉了几分,“也是那时,墨氏族长和长老们想到了炼制羚草。你一直很好奇,墨家的人,为何要炼制羚草吧,因为,羚草便是为了续命用的。寂雪草长在灵境幻境中,灵境幻境其实也就是墨家的禁地,寂雪草十年才能孕育出一棵,整个幻境里,也不过十几株,墨家宣称,只有族长和长老们的嫡亲血脉才可炼制羚草,只不过是因为羚草数量有限,怕族人知道后争抢而已。那些没有羚草的墨氏后人,最多也活不过知天命之年。” “活不过五十吗?”夙素觉得,墨家的事情简直不可思议,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她又一次更深刻的明白了那句“羚草是我的命”是什么意思,用力咬了咬唇,夙素看向墨渊,低声问道:“那有羚草的人是不是就能活得久一些?” 她,这是在担心他吗?墨渊黑眸微敛,掩下了眼中的暗涌,有羚草而不妄动占卜之术窥天机者,寿元自然无损,只是在认识她之前,活多久对他来说,真的没有什么区别。原来,有人担心和牵挂的感觉,是这样的。真好。 墨渊沉默,在夙素眼中却是另一个意思,有羚草寿元也不长吗?等等,如果按照这样算的话,那墨白叔叔,桑暖和桑冷也活不过五十?!墨无尘和墨无双都活不过五十?! 夙素猛地抓紧墨渊的手,急道:“有没有解救之法?” “以前没有……” 墨渊还没说完,夙素又急道:“那就是说现在有?灵石!紫金八卦盘对不对?!” 墨渊看着她急切的模样,沉默了好一会,才继续说道:“对。墨氏典籍中有记载,灵石乃天地瑰宝,拥有改天逆命的力量,当时墨氏先人避世而居,墨家也渐渐没落,声望远远不及夙氏,现在就连澹台家和守护山林的永穆一族都比墨家名声显赫,墨氏的族长和长老的们,又怎么会甘心就此陨落。他们这些年,一直在寻找开启灵石之力的方法,只要获得改天逆命力量,便可成就长生之术,只是能长生的,又能有几人?我藏起灵石之匙,只是希望能用灵石的力量,解开墨家寿元之祸。” 夙素听完墨渊的话,心头就像压着一块石头,一口气梗在胸口,吞吐都是难受,久久才摇摇头,说道:“你是说,若是墨族长和长老们得到改天逆命之法,不一定是用在扭转墨家寿元之事上?这不可能吧……” 墨渊轻笑一声,声音既淡且冷,“你没真正见识过墨家的冷酷,见识过了,便会知道没什么不可能的。” 夙素盯着墨渊,他眸光平稳,甚至还对着她淡淡的笑,好似刚才说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这就是他的家?他的族人吗?他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呢?刚知道的时候,心里也会很难过吧? 夙素稍稍软了身体,轻轻地依在他肩膀上,小声问道:“那你知道要如何获得改天逆命的力量吗?” “不知道,紫金八卦盘的出现,或许是一个契机。” 夙素感觉到环在腰上的手倏地收紧,抬头看去,墨渊之前还波澜不惊的眼眸,此刻正直直地盯着她,毫不掩饰眼中的担忧,“夙素,我第一次见你,就在你身上感受到灵石的气息,而且八卦盘也是在你手中现世,你与它之前必定有某种牵连,我为你卜过一卦,什么也看不到。所以进到禁地,你就跟在我身边,千万不可妄动,有羚草在你身边,幻境困不住你,总之答应我,要保护好自己!”其实他更想说,让她不要去禁地,可是墨家不会放过她,那么只有把她带在身边,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糟糕,她的心又开始不受控的怦怦乱跳,别开眼,夙素轻咳一声,回道:“知道了,我也是很惜命的好不好,若真有危险,我当然会跑啊,难道还迎上去不成。” 嘴上虽然这么说,夙素心里却是对这件事上了心,之前想去禁地,其实只是为了好玩,想着要是能弄清楚紫金八卦盘和自己黄金八卦盘的联系就好了,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它关系到墨渊,墨白叔叔,阿暖和桑冷,还有无尘、无双的性命!这改天逆命之力,无论如何一定要拿到!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间又是相对无语,等夙素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坐在人家腿上,甚至还靠在人家肩上!这……这也太过分了!在脸颊再次烧起来之前,夙素赶紧说道:“说完了吧?那……现在可以让我起来了吗?” 环在腰上的手刚刚松了一些,又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倏地收紧,墨渊冷着脸,说道:“还有一件事,你也要答应。” 又有什么事?!看他那副严肃的模样,夙素身体微微靠过去些,侧过头,低声问道:“什么事?” “以后不许随便烤鱼给别人吃。” “……” 什么跟什么啊…… ------题外话------ 这章算甜吗?我也不知道…… 第九十四章 抢人 “以后不许随便烤鱼给别人吃。” “……” 什么跟什么啊,这个人也未免太霸道了吧。夙素刚想反驳,屋外传来了几声奇怪地响声,两人对看一眼,仔细一听,那动静显然是前脚相斗的声音,但是这里是风一青的地方,谁会在这里动手?不会是风一青和澹台封打起来了吧?! 夙素趁墨渊也在愣神的时候,赶紧撑了一下他的肩膀借力,一跃而起,逃脱了那让她无所适从的怀抱,朝着门外跑去。 墨渊看着那道比兔子还灵活的背影,微微挑眉,跟着她身后出了木屋。 夙素打开门就看到厉阳守在门外,而院子里打得热闹的两人中,确实有一个是澹台封,另外一个却不是风一青,而是……敖三?! 两人动手,招招都是杀招,可不像是切磋武艺,夙素不禁有些懵,这两个人是怎么打起来的?夙素挪到厉阳身旁,小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厉阳双手抱在胸前,欣赏这两个高手过招,本不想理夙素,可是看到自家主人就站在门口,冷眼看着他,厉阳连忙站直身子,老实回道:“澹台封想抢人,敖三连门都没让他进,结果就打起来了。” “抢、抢人?”夙素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抢谁啊?” “阿暖?!”夙素心陡然一跳,立刻朝着桑暖的房间跑去,退开门,看到屋里的一切都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样,桑暖也好好地躺在床上。夙素松了一口气,退出屋外,关好房门。 这时夙素才有心情好好看向院子里打得起劲的两人。敖三是杀手出身,伏击和偷袭是他的强项,招式狠毒,招招要命,只是不适合久战。而澹台封恰恰相反,他的招式大开大合,每一招都力透千钧,而且他内息绵长,两人再打下去,只怕敖三要吃亏。夙素上去一步,却没打算动手劝阻,只是朗声说道:“澹台将军有什么事,不妨好好说,您好歹也是一代名将,与小辈动手,实在不好看。” 澹台封脸色一僵,这丫头是要给他扣上以大欺小的帽子,院子里都是一群小辈,他再打下去,确实不妥。夙素看出澹台封有停手之意,连忙低声叫道:“敖三,住手。” 杀手素来最会把我时机,看澹台封退了,敖三也毫不恋战,退了回来,继续守在桑暖屋前。 澹台封虽然也收了手,却是一脸怒容,夙素微笑着迎了上去,问道:“不知发生了何事?竟劳烦澹台将军动手?” 澹台封拂了拂衣袖,冷声哼道:“我不过是关心桑暖,想看看她身体如何而已,谁知这小子忽然发难,动起手来。” 只是想探视一下桑暖的病情敖三便动手了?夙素不太相信,不过此时也不好追究,只是笑道:“将军的好意,我替阿暖领了,只是她现在昏迷不醒,您虽然是前辈,但是毕竟男女有别,阿暖此时的情况,只怕不适合探望吧。” 澹台封鹰眸微眯,目光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忽然笑道:“桑暖是我的女儿,父亲探望女儿,有何不可?” 什、什么?!女儿! 夙素目瞪口呆,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桑暖会是澹台封的女儿?!不止夙素,院里的每个人都被澹台封的话震得一时无语,就连一直站在角落处冷眼旁观的澹台夜冽,也是一副惊愕万分的样子。 “放屁,桑暖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女儿,大言不惭!”门外忽然传来一声充满戾气地怒喝,终于将众人惊醒。 夙素抬眼看去,风一青正满脸怒容地冲进来,他身后还有一道墨色身影,那宽大的墨袍,丰神俊朗的容貌,一看就知道是墨族长,相较之下,他脸上虽然也有一丝惊讶,却仍颇为淡定,并未失态。 看到风一青和墨遮进来,澹台封神色如常,非但没显现出一点惊慌怯场,反而冷笑一声,对着风一青说道:“我与阿桑之间的情事,你知道多少?桑暖不是我的女儿,难道是你的女儿?阿桑最需要人陪伴和照顾的时候,你在哪里?普善先生可是忙着兼济天下,哪顾得上儿女私情?!” 风一青不知被说到了什么痛处,竟面色青白一脸痛楚地呆立当场,连一句话也回不上来。 当年发生了什么,夙素自然不知道,只是澹台封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说自己是桑暖的父亲,身为桑暖舅舅的墨遮,却只有若有所思的站在一旁,实在让人费解。 风一青和墨遮都不说话,澹台封再次转身,朝着桑暖的房间走去。夙素皱眉,在澹台封的手快要碰到门栓的时候,抬手一拦,将他挡了回去。 “怎么,难道夙素要阻止父亲探望女儿?” 澹台封鹰目微瞪,低喝一声,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那是常年征战萦绕于身的杀伐之气,夙素呼吸一滞,但挺拔的身姿却未曾有变,爹爹说过,纵然千军万马立于前,也不可退一步,退就是输!夙素强压下心头的惧意,迎向那道锋利的视线,轻轻一笑,说道:“澹台将军说笑了,据我所知,阿暖生在唤狼岛,长在唤狼岛,墨桑前辈也从未与澹台将军婚配,阿暖与澹台家,似乎没有什么关系。今日总不能因为澹台将军一句话,说阿暖是您的女儿就是您的女儿吧?” 澹台封看着这个在自己刻意施压之下,还能微笑以对的女孩,心里是有些叹服的,不愧是夙家的人。神色缓了缓,澹台封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和桑暖是好朋友,她能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她的福气,我这个做父亲的,也很为她高兴,只是现在她昏迷不醒,为人父者,探视女儿,你作为她的朋友也应知道进退才是。” 他这话是要说她是个外人管不了他们父女之事咯?夙素看了一眼还在失魂落魄中的风一青,又看了一眼始终沉默不语的墨遮,胸中涌起一股怒意。阿暖最需要他们的时候,这些人都在哪?!澹台封是仗着阿暖母亲已死,自己又昏迷,没有人为她撑腰所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是吗?!哼,今天他怕是要打错算盘了。 夙素眉峰微挑,声音清朗,笑道:“澹台将军此言差矣。我与桑暖,并非朋友。” 澹台封脸色一沉,不知为何,他感觉到这个女孩接下来要说话的,会让他无力招架。 夙素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与桑暖已经焚香起誓,结为姐妹,祸福与共。此事有聚灵岛岛主作证,这次桑暖之所以会来墨家,完全是为了陪我,之后她就要与我回夙家。我已寄书信于父母,他们都很喜欢阿暖,待回到夙家见过家中长辈,爹娘也会收她为义女,到时候阿暖就是夙家的女儿了,这样算起来,我这个妹妹好像比您这位自封的爹爹要亲近吧?” 澹台封心陡然一沉,这怎么可能?!桑暖不过是海盗窝里的孤女,夙家怎么会让夙素真的与她结拜? 其实他并不能肯定,桑暖就是自己的女儿,只是算算桑暖的出生时日,她确有可能是他孩子,即使他认了这个女儿,也不可能让她认祖归宗,夙凌又怎么会真的认桑暖为义女?! 澹台封摇摇头,一副你还小不懂事,我不怪你的样子,说道:“夙氏乃是名门大家,认义女之事,岂能儿戏,哪是你一个小丫头说的算。你这一家之言,何以取信?” 夙素也不争辩,只是笑问道:“那澹台将军所言,不也是一家之言,我与桑暖结拜,有人为证,这样都不足取信,那墨桑前辈已逝去多年,您说的话,就更无从证实了吧?” 好个牙尖嘴利的女子!澹台封满目厉色,夙素也不示弱,就在两人僵直不下之时,墨渊缓步走到夙素身边,低声说道:“夙素所言非虚,在唤狼岛上,她俩结义之时,桑暖还将姑姑的遗物,一把白玉钥匙,赠与夙素为信物。” “墨桑的白玉钥匙?”一直沉默不语的墨遮忽然变了面色,一双冷眸盯着墨渊,急道:“钥匙在何处?” 墨渊之前走到她身边的时候,便通过宽大的袖口将一样东西塞到她手中,当时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此刻自然明白了,回道:“阿暖所赠,自然是在我这里。” “可否拿出来让我看一看?”墨遮终于将目光从墨渊脸色移开,看向夙素,神色颇为急切,却又努力压制的样子,颇为可笑。 夙素还未想好要不要此刻把钥匙拿出来,澹台封却忽然说道:“墨桑的白玉钥匙只有一把,在我这,你那把必定是假的。” 夙素好笑:“我未曾说澹台将军手中的钥匙是假的,将军又为何一口咬定,我手中的钥匙是假的呢?” 澹台封被夙素的话语噎得无言以对,他手中的白玉钥匙确实是假的,他在二十多年轻见过那把钥匙,当时还将它的纹饰花了下来,仿造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和原来那把一模一样,他让夜冽去唤狼岛,就是为了那把钥匙,谁想到夜冽未能成事还弄得身中剧毒。 若不是猜想那把白玉钥匙有可能在桑暖手中,他今天也不会冒险进桑暖的房间寻找而被敖三发现,万万没想到,钥匙居然被桑暖送给了夙素! 澹台夜冽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在墨渊提到白玉钥匙的时候,眸光闪了闪,随后归于沉寂。 ------题外话------ 审核君我爱你,不要抽~ 大家冬至快乐~ 第九十五章 我会害怕! 第九十五章我会害怕! 澹台夜冽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在墨渊提到白玉钥匙的时候,眸光闪了闪,随后归于沉寂。 墨遮叹了口,似乎不想两人起冲突,从中调停道:“二位不必为此争吵,暂且不论真假,还请二位把钥匙都拿出来,比对比对便知。” 夙素眼眸微转,不但没拿出手中的白玉钥匙,反倒是往袖子里收了收,笑道:“墨族长可曾见过那把钥匙?就算让您比对,您又分得出真假吗?”她记得阿暖说过,当年墨桑找到了钥匙,却被墨家长老要求拿出灵石,继而逃出了墨家,这么这位墨族长对那把白玉钥匙只怕也不了解吧。 果然,听到夙素的话,墨遮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虽然很快消失,却也足够夙素看清楚。 风一青本就不愿意相信澹台封与墨桑之间的感情,现在听到澹台封手中的钥匙有可能是假的,心中痛快,看向澹台封的眼中满是讥讽,哼道:“桑暖手中的钥匙是阿桑遗物,那么自然是真的,而某人手中的钥匙,只怕是当年趁着阿桑不注意,仿造的吧?” 澹台封双目圆瞪,像是受到污蔑羞辱而急怒攻心的样子,指着风一青和墨遮大喝道:“胡言乱语,这钥匙是阿桑二十年前赠与我之物,怎么可能有假,若是你们认为是假的,那想必也不屑要,这次算我多事,东西我还是自己珍藏罢了!” 夙素和墨渊对看一眼,同时感叹,这澹台封还真是厉害,若不是这把钥匙是二人从墨桑墓穴中所得,看他此刻这般作态,都要相信他手中的钥匙才是真的了吧! 墨遮微微皱眉,事关灵石之钥,不敢大意,只得上前安抚道:“澹台将军莫急,此事事关重大,墨家必定不会等闲视之。” 澹台封怒极甩袖,背过身去,似不愿再理会他们,风一青却不买他的帐,仍是一脸嘲讽,小院内几人脸色各异,气氛有些僵冷。 几声低咳声响起,站在角落的人看到众人都向他看去后,才笑了笑,说道:“听闻这白玉钥匙名为灵石之匙,应该是用来开启某物的吧,那么要辨别真假就不难了,只需用两把钥匙分别试试便知。” 墨遮若有所思,并未说好,也未说不好,倒是澹台封对自家儿子的提议甚是满意,说道:“如此甚好,我与夙丫头各自拿自己手中的白玉钥匙前去一试,谁真谁假自然明了。” 原来如此……夙素算是看出来了,澹台封就是想去禁地!侧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夙素摇摇头,说道:“阿暖是我的姐姐,她一日不醒,我可没功夫去试什么钥匙。” 墨遮沉吟片刻,说道:“夙素不必担心,我已经与风一青商议过了,禁地里有一味灵果,其汁液能解百毒疗百病,只要将其采摘,让桑暖服下,必定能药到病除。而灵石之匙开启之地,正是禁地,如此夙素可愿前去?” “好。”目的达到,夙素爽快地答应了,反正她本来也想去禁地。 墨遮点点头,脸上又恢复了那淡定从容的模样,说道:“那容我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便出发。”目光不经意般看向墨渊和澹台夜冽,叹道:“阿渊和澹台公子就不用去了,留在这里好好解毒疗伤吧。” “不行!”夙素急道:“澹台夜冽去不去我管不着,但墨渊必须去。”墨家的禁地到底是什么样的她根本不懂,墨渊若是不去,万一让墨家那些长老什么的得到了改天逆命之力,岂不糟糕?! “哦?”墨遮黑眸扫过墨渊,随即又看向夙素,笑道:“为何他必须要去?” “因为……”夙素一时语塞,她总不能说,为了和你们争改天逆命之力吧?!轻轻咬唇,余光瞟了墨渊一眼,想了想,说道:“因为他不去,我会害怕。” “……” 小院里倏地静了下来,众人神色各异。 澹台夜冽想到在唤狼岛时,某人验尸破案,一人力战毒蛤蟆,两军交锋,以弱战强,可都没退缩过,这样的她,会知道怕是什么? 夙素觉得这个理由应该还可以吧,她在这人生地不熟,就是和墨渊熟悉一些,说他不去会害怕应该没问题吧……但是现在是什么意思,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每个人看她的目光都很怪异。尤其是墨渊,她明显感觉到他呼吸一滞,猛地看向她,那双黑眸盯得她浑身不自在,夙素有点忐忑,难道她说错话了? 墨遮看着自家儿子,那双面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从未有过半分波动的眼睛,此刻居然因为一句话,便像着了火似的,盯着那个低头不语的姑娘。墨遮眼中神色复杂难辨,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再次打破这怪异氛围的,仍然是那道带笑的低沉男声。澹台夜冽从角落里走了出来,走到夙素身边,笑道:“小树不必害怕,虽然不知道禁地之中会不会有危险,但你我两家乃是故交,又一同为客,父亲与我都不会让你有危险的。” 夙素尴尬地扯扯嘴角,她又不是真的怕…… 夙素感觉到手上忽然一紧,自己的手已被身边的人隔着衣袖握进了掌心之中,“放心,我会陪着你的。” 夙素的心陡然一跳,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也不敢动,院子里还站着这么多人呢,其中还有不少长辈,宽大的袖子遮盖下,墨渊抓着她的手的动作还不算明显,若是她一动,反倒惹人注意了,只能低低地回了一声“哦”。 墨遮轻咳一声,淡淡地笑依旧挂在唇边,笑道:“既然如此,那明日一早大家便一同前往吧,今晚各位好好休息。” 听到墨遮这般爽快,夙素反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怎么说那也是墨家的禁地,墨遮怎么就这么好说话,放这么多闲杂人等进去?想起墨家厉害的幻境,夙素心里已经认定明日之行肯定不太平了。 手不自觉的抚上腰带,那里有墨渊送给她的羚草。 ——羚草是我的命,只能送给相伴一生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就想起了这句话,心跳便又乱了节奏。 “阿渊,你随我来。” 墨遮的声音一如往常便平和,夙素的心却是一震,墨族长不会是要找墨渊麻烦吧,自从刚才在屋里听了墨渊的话之后,她对墨家是完完全全没了好感。 夙素担忧地看着他,墨渊却只是淡淡一笑,回道:“没事。” 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墨渊才松了手劲,跟着墨遮身后走出小院。但是在经过澹台夜冽身边的时候,他忽然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夙素,认真地说道:“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什么?夙素想了想,她答应什么了?抬起头对上澹台夜冽含笑的眼,夙素脑弄灵光一闪,他说的,不会是……烤鱼吧! 夙素看着那道已经走远的背影,不禁笑了起来。 看到她嘴角那抹愉悦的笑,澹台夜冽心中不知为何涌起一抹不快,低声笑道:“小树现在不怕了吗?” “啊?”夙素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不怕,我先回房了。”说着便真的不理他转身朝房间走去。 夙素推门而入,看到敖三半靠在门边的柱子上,一双眼盯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夙素停下脚步,说道:“敖三,你进来一下。” 敖三背脊一僵,眼中划过一丝极淡的慌乱,久久,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已恢复如常,转身进了屋内。 广阔的雪地上,两道墨色的身影一前一后,行走在这片银白天地间,一个如泼墨画般写意,一个却如墨松般固执挺拔,走出很远,两道墨色的身影同时停了下来。 寒风凛冽,吹得两人衣袂猎猎,墨遮对上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摇摇头,叹道:“你早慧多智,自幼便不需要人费心,但是现在,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淡漠的眼眸中仍是没有一死波动,只听到那低沉地声音回了坚定的连个字,“知道。” 久久无语,墨遮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丫头聪明,果敢,还挺可爱,你倾心于她,没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你想和她在一起,总应该卜算过与她的姻缘吧。” 墨渊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声音依旧淡漠平稳,回道:“没有。” “好!”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墨遮忽然笑了,说道:“我替你们卜算过了。你与她,前路渺茫,如此你还要坚持吗?” 墨遮本以为墨渊就算不变脸,起码总会惊讶或不行吧,可惜,他却仍是那副让人猜不透的冷脸。墨遮怒道:“怎么,难道你还不信墨家的占卜?还是要天真的说命运由你自己掌握?” 墨渊终于嘴角勾了勾,不像笑倒像是嘲讽,“族长这么相信占卜之术,难怪此刻如此失态。渺茫?您应该说,关于她的一切,您什么都看不到,一片迷茫才对吧!” 墨遮脸色大变…… 第九十六章 一件宝贝 墨渊终于勾了勾嘴角,不像笑倒像是嘲讽,“族长这么相信占卜之术,难怪此刻如此失态。渺茫?您应该说,关于她的一切,您什么都看不到,一片迷茫才对吧!” 墨遮脸色大变,墨氏一族,占卜之术通天彻地。因为都是以寿元为引,所以墨氏占卜几乎没有算不出的事,阿渊说出这样的话,说明他定然也是为她占卜过的,若是之前墨遮还能安慰自己,只是一时疏忽,未能算清,这一刻,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女子,确实是不同的。 墨遮叹了一口气,久久才又说道:“她……是个变数。墨家确实需要一个变数,对于解开墨家的僵局或许是一个希望,但是你,阿渊,你的人生不需要变数,未知的一切都只会害了你。” 墨渊静静地站着,并未反驳他的话,墨遮却知道,他根本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看着这个被长老们誉为百年不遇之奇才的儿子,墨遮心情很是复杂,终是忍不住劝道:“你这般固执有何益处?你可知那丫头是怎么想的?你们的事,别说墨家不会同意,就是夙氏,也不会同意你们俩在一起,之后的路只会是一片泥泽,莫要到了深陷的时候才来痛苦后悔,不如早日挣脱吧。” 寒风中,两人相对不语,半晌之后,墨渊摇摇头,轻轻地说了一句,“来不及了。” 就像在暗夜里行走的人忽然看到了光明;在无尽的孤寂之中找到了生趣;被寒冰笼罩的心,忽然触碰到了温暖。即使往前走是万丈深渊,他也不愿再退回那片冰冷黑暗的荒芜之中,所以,已经来不及了。 ——///——///—— “说吧。” 敖三刚走进屋内,就听到夙素淡淡地问了一句,脚步一顿,绷着一张冷脸,回道:“说什么?” 夙素拉了一张木椅坐下,拍拍身边地空椅子,笑道:“说说你为何与澹台封动起手来?” 原来她问的是这个,敖三紧绷的神色缓了缓,回道:“我看到他鬼鬼祟祟地想进屋里来,一看就不怀好意,所以就打起来了。” 夙素嘴角抽了抽,啧啧笑道:“就因为这个,需要打得那么凶?”不想澹台封进来,把他挡出去就是了,犯得着动手?她刚看到这两人打得那般不留余地,还以为是有多大仇怨呢。 敖三不自然地别开头,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回头瞪着夙素,怒道:“不是你让我保护她的吗?!” “好好,是我是我行了吧!”被他这一吼,夙素缩了缩脖子,小声嘀咕道:“敖三,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脾气这么差。” “……” 若是眼刀可以杀人,夙素觉得自己肯定已经横尸当场了,夙素嘿嘿干笑两声,敖三直接转身朝屋外走去,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夙素赶紧叫道:“别走啊,和你说正事。明日要去墨家的禁地,我很担心你和阿暖,墨家的幻境很厉害,若是他们没有歹意,到还好,若是另有所图的话,只怕我们应付不了……” “那也要闯一闯。”夙素话还没说完,那个已经走到门边的人忽然转过身,一脸冷色地对她说道。 夙素白了他一眼,“我又没说不去,我的意思是,你明天背着阿暖,尽量和我待在一起,到时我们见机行事。” 不知是因为刚刚的失态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敖三听她说完话,只留下一句“知道了”,便快步走出了门外,活像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似的。 盯着那道急匆匆离去的背影,夙素撑着下巴,低喃道:“吃错药了这是?” 伸了伸腰,想到早上怎么叫都不愿醒过来的芭蕉,夙素起身朝内室走去。绕过屏风,只看到自己的床上空空的,哪里还有小家伙的影子,夙素皱起眉头,小声叫道:“芭蕉?!你在不在?快出来!” 它不会又偷偷跑出去了吧?就在夙素心里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的时候,就看到桑暖被子下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夙素快步走过去,轻轻掀开被角,果然看到一团白毛窝在桑暖手臂的位置,正在费力地往外爬。拎着它的脖子将它提起来,夙素好笑,“你躲在这干什么啊?” 芭蕉挥舞着两只小爪子,也不知道比划什么,夙素叹了口气,将它放回自己床上,转身想帮桑暖把被子盖好,却发现她衣袖的位置有几缕血红的颜色。夙素一惊,连忙抓起桑暖的手臂查看,只见她小臂内侧,赫然是三条长长的抓痕,夙素瞪着那窝在床上装无辜的小东西,低声骂道:“你把阿暖抓伤了!真是个小坏蛋。” 好在伤口都很浅,只是渗出了几滴血珠,夙素拿起放在矮几上的小药箱,想帮桑暖包扎一下伤口,哪知才拿起棉布,原本还乖乖窝在床上的芭蕉忽然冲了过来,跳到自己手上,不停地蹦来蹦去,差点把棉布扯烂。 夙素盯着反常的芭蕉,小声问道:“你怎么了?” 芭蕉又蹦跶了一会,看夙素好像没明白,又跑到桑暖身边,在她手臂上蹦来蹦去,夙素想过去把它拎起来,它还对着夙素龇牙咧嘴。 夙素看了看芭蕉,又看了看桑暖手上的伤口,随即微微一笑,揉揉芭蕉的小脑袋,说道:“我知道她的血有毒,我会小心的,别担心。” 说着夙素也不管小家伙还在闹腾,直接把它塞进自己的衣襟里,芭蕉一时爬不出来,夙素终于可以给桑暖好好包扎了。将伤口包好后,夙素盯着桑暖白皙漂亮的手指出神,忽然想到了什么,夙素伸手在桑暖的衣袖和腰间摸索了好一会,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夙素坐在床边,盯着桑暖平静柔和的脸,若有所思…… ///——///——/// 早已经入冬了,再过一个多月,就是新年了,夙素坐在门槛上,眼睛盯着天空中那轮明月,不禁在想,爹娘他们现在在干什么?会为她离家出走这么些日子担心吗?会想念她吧,她也好想他们…… 墨渊看着夜色里只穿了单薄的衣衫便坐在门外傻傻地盯着夜空看的女子,脚步不由加快,“怎么坐在这?” 夙素正想的出神,忽然听到一声不悦的男声响起,抬头看去,就看到墨渊已经站在她面前,一手拎着她的胳膊,把她拉了起来。 夙素拍拍裙摆上的雪花,笑道:“你回来了。” “你,在等我?” 夙素感觉到墨渊拉着她的手一顿,轻轻挣开他的手,夙素点头回道:“对啊,你爹没有为难你吧?” 墨渊黑眸幽深地看着她,也不回话,夙素有些局促,以前不觉得,现在每次被这双眼睛盯着,她总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扯了扯嘴角,夙素轻咳一声,笑道:“你没事我就回去睡了。” 脚都没来得及抬,手腕再次被人抓住,那冰冰凉凉地触感,不用想都知道抓住她的人是谁,夙素懊恼自己刚才怎么不动作快点,现在被抓住,还不知道墨渊又要干什么呢。 “若是前路迷惘,看不到未来会如何,一切都是未知之数,你会怎么办?会放弃吗?” 啊?低沉地声音冷冷地问出这样一段话,夙素一时愣住了,待回过神来,明白他在问自己话的时候,便笑了起来,清冷的声音一贯地带着笑意,却说得字字清透,“世间的事情,有什么是能看的清清楚楚的?就算现在看清,难道未来就不会变了?别说前路迷茫,就算布满荆棘又如何?看准了方向,走下去便是了。” “是吗?”墨渊认真地盯着她,不想放过她一丝一毫的神采。 “当然了!”夙素觉得这个问题实在太好回答了,“未知让人恐惧,却同样让人期待。若是未来的一切,真的都看的清清楚楚,每走一步,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前路倒是不迷惘了,但却了无生趣,形同傀儡,这样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 墨渊点点头,“是没什么意思了。” 今日在族长面前,他镇定自若,其实,他心中也很彷徨,族长有一句没有说错,其实,他并不知道夙素心里是怎么想的,前路未知,就算他不惧,那夙素呢?是否如他一般?她本身就是光,是温暖,是生机,她根本不需要和他一般,在泥泽中挣扎。所以,他怕了。 可是就在刚才,他忽然明白了,未来一无所知,对墨家的人来说,是一种极致的恐惧,但对她来说,却是习以为常,甚至也是一种生趣,原来一直都是他作茧自缚。墨渊心中豁然开朗,嘴角忍不住的上扬。 夙素看到他这般模样却皱起了眉头,“我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了?你又笑?” 墨渊此时心情极好,拉着她往院内走去,脸色的笑容却始终没有断过。 大半夜的,忽然笑得这么开心,太奇怪了,夙素拉拉他的手,小声说道:“墨渊,你总是这样莫名其妙的笑,很不好!” 墨渊微微挑眉,“我笑得莫名其妙?” 夙素很肯定的点点头,“嗯。”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笑?” 呃……看着那越靠越近的人,夙素往后挪了一小步,刚想摇头说自己不想知道了,那人却不放过她,忽然靠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因为……我捡到了一件宝贝,很开心,所以笑。” 夙素眼前一亮,一脸好奇,“你捡到什么了?”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墨渊再一次笑了起来,拍拍她的肩膀,留下一句“去睡吧”,便转身进了木屋。 夙素瞪着那人的背影,恨不得上前踹一脚,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勾起人家的好奇心,又不解释清楚! 简直可恶! ------题外话------ 大家圣诞快乐,少主捡到一件宝贝,你们呢?今晚得了什么好宝贝~ 第九十七章 阿暖,醒来(上) “早,小树。” 夙素昨儿一晚上都没睡好,想到今日的禁地之行,心中既忐忑又有几分期待。一大早的刚刚开门,就看到一张笑得满脸阳光的俊颜与自己打招呼,不禁愣了一下,点头回道:“早。” 夙素呵呵笑着,心里却暗自腹诽,这澹台夜冽果然是属泥鳅的,昨天看着还奄奄一息,今天就能这般生清气爽,真是奇人。 “早。”同样带着笑意的却有些低沉的男声在院内响起,夙素抬眼看去,竟然是墨渊。他今日穿着一身银灰长袍,腰配烟灰色流云腰带,一块墨玉悬于襟前,衬的他肤色更显白皙,外面披的墨色斗篷也与往日的不同,虽然都是墨色,但这一件的衣襟和下摆处手工精绣了大片流云图案,一眼望去尽显奢华。 夙素从没见过他打扮得这般讲究,不禁多看了几眼,果然人靠衣装,这样看上去,他倒还真的挺俊的,虽然比不上曦哥哥,但也足够惹眼,只是这人嘴角那抹淡淡的笑意却打破了他平日笼着于身的淡漠之气,显得整个人都柔和的不少。 肯定是昨晚上捡到的宝贝太稀罕了,才让他心情好成这样,一想到他小气得连宝贝是什么都不舍得告诉她,夙素心里就有气,白了他一眼,直接背过身去。 墨渊剑眉微挑,嘴角却是越扬越高。 “各位都准备妥当了吗?” 当众人都在小院内聚集的时候,墨遮那清润好听的声音适时的响起,就好像他一直就站在门外似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 早点去也能早点回,夙素深吸了一口气,率先走向院门,笑道:“我们准备好了,走吧。” 敖三背着桑暖,紧跟在夙素身后。风一青看到这一幕,脸色一僵,怒道:“软轿已经备好了,你把桑暖放下。” 可惜敖三根本不理他,身子微微前倾了一些,让背后的趴得更舒服一点。 “男女有别,你这样背着她,成何体统?!”澹台封也皱起了眉头,第一次和风一青意见一致。 夙素朝敖三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门,自己迎上两个发怒的男人,笑道:“咱们此次要去的地方是禁地,里面的路怕是不好走,让敖三背着也没什么,江湖儿女,何必拘此小节?” 此时敖三早就已经出了殇桑,人影都不见了,他们俩就算想说什么也来不及,只能瞪了夙素一眼,便前后出了小院。 墨遮看了一眼墨渊,见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小丫头的身上,叹了口气,真是孽缘,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让阿渊去那唤狼岛。可是当时卦象显示,阿渊前去定能寻到扭转乾坤之物,谁想到灵石是寻回了,却赔上了这小子的一颗心。 摇摇头,墨遮什么也没说,走出了院外。澹台夜冽将墨遮的神色看在眼里,眼中划过一抹了然的光,轻笑一声,跟着墨遮身后出了小院。 夙素看到大家都走了,快步走到墨渊身边,问道:“墨桑前辈的羚草是不是在你那里?” 夙素一开口,墨渊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低声回道:“姑姑已逝,羚虫已死,羚草便没了作用。” “哦。” 不忍看她失望的表情,墨渊又说道:“别担心,没进到灵石之匙所在之地,他们都不会有事的。” 这话让夙素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话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到了地方,他们的死活就不能保证了?敢情墨家这禁地还真是龙潭虎穴了! 墨渊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那张漂亮的小脸都快皱成了包子,轻轻牵起她的手,笑道:“还在生气?” 夙素眼眸微眯,斜睨了他一眼,哼道:“要我不生气也行,那你告诉我,你昨儿捡到什么宝贝了?”她实在好奇,能让墨渊心情这么好的宝贝到时是什么,就算不让看,说说总可以吧。 墨渊一怔,被那双满是好奇和期待的大眼睛盯着,心里止不住地想笑,这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愉悦之情,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轻咳了一声,压下嘴角的笑意,墨渊摇头,一本正经地回道:“这个不能说。” “不说算了。”夙素猛地抽回了被把抓着的手,哼了一声便跑了出去,夙素跑得太快也从没想过回头,自然就错别了某人温柔凝然的眼神。 这一行人的武功都不弱,就连澹台夜冽和墨渊在风一青的治疗下,也都恢复了五六成功力,只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便来到了一处雪域广阔的地方,墨遮忽然停下脚步,说道:“前面便是进入禁地的范围,各位务必小心。” 抬眼看去,皆是白雪皑皑,除了更宽阔一些之外,并无特别之处。听了墨遮的话,众人都提高了警惕,更加小心的前行。 “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本来担心她,特意走到她身边,哪想到会看到一团白毛在她衣襟里钻来钻,墨渊面色一冷。 “为什么不能带?就算我不带它一起,它也会自己跑出来。”芭蕉听到夙素说话,两只小爪子抓着她的衣领,脑袋在她胸前一个劲的蹭。白毛划过脖颈的皮肤,痒痒地,夙素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很是好听,“好啦,知道你乖啦。” 夙素终于笑了,这回轮到某人笑不出来了,冷眸微眯,墨渊拦下夙素的脚步,低声说道:“把它给我,我帮你带着它,禁地里机关幻境不断,到时它被幻境所迷惑,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你不是要照看桑暖和敖三吗,你顾及得了这么多。” 夙素一怔,“芭蕉也会被幻境迷惑?” “只要是活物,都会!” 也是,幻术针对的是人的神智,动物也有神智,更何况芭蕉还这么聪明。夙素看了一眼走前面前的敖三和桑暖,她确实照顾不了这么多,咬了咬牙,夙素只能忍痛点点头,将芭蕉从怀里拎了出来,递给墨渊,“那好吧,你帮我好好照看它。” “好!”突然被夙素拎起来,芭蕉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一只大手捏着脖子,直接塞进了衣袖里,等它想到要挣扎的时候早已经来不及了,脖子被修长有力的手指扣着,眼睛也被衣袖遮着,芭蕉动不了,只能老实了。 一行人又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夙素看到了一丛丛的荆棘林,正是上次自己受伤的地方。 难怪上次她会遇到幻境,原来芭蕉带着她闯进了禁地,夙素看着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荆棘林,背脊发凉。上次若不是墨渊,她怕是要死在这里了吧。 夙素稍稍偏头看去,墨渊面色沉冷,目光看向荆棘林的尽头,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身的森冷之气。 这次或许是因为羚草的缘故,她并没有看到上次见到的幻境,但是走在前面的敖三忽然停下了脚步。 夙素快步走过去,只见敖三满脸警惕,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惊骇之色,夙素心中一紧,难道敖三遭遇了幻境? 夙素不敢动手碰他,只能站在他身旁,随时准备应对他对自己出手,嘴里低声地叫道:“敖三,敖三!” 敖三刚刚看到前方雪山崩塌,冰雪如海浪般扑过来,敖三正准备转身疾奔离开,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异香,眼前立刻一片模糊,隐约中,听到夙素在叫自己的名字。 夙素看到敖三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迷茫,眸光越发清明,赶紧问道:“怎么样?” 敖三定睛看去,眼前那里还有雪崩的景象,入眼的是一大片荆棘林,若是刚走自己往前冲,那岂不是背着桑暖冲进锋利的荆棘林?! 敖三眼神一暗,狠狠咬了一下舌尖,血腥之气迷漫口舌,剧痛之下,灵台清明,敖三将身后的人往上托了一下,对着夙素摇摇头,脚步坚定地往前走去。 夙素担心敖三再次被幻境所惑,想要追上去,身旁那道总能让人安心的声音再次响起,“别担心,幻境已解。” 夙素脚步一顿,侧头看去,才发现那人始终站在她身旁不远处。 似乎果然如他所言,不知道墨族长做了什么,之前面色也很怪异的澹台父子,此刻也恢复了神智。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即使幻境已除,两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 这片荆棘丛比夙素想象中的要大,若不是墨族长在前面带路,就算没有幻境,外人想进去也是不容易吧。 好在荆棘林只是难走了一些,倒没再遇到什么凶险的情况。越过荆棘林,应该就是禁地了吧?夙素以为,所谓禁地,大概也是一个山洞之类地方的,但是真正的跟着墨族长走到禁地前的时候,夙素还是有些傻眼。 眼前不是山洞,也不是冰窟,而是一条足足有七八十丈的远的冰渊。对面冰雾缭绕,根本看不清是什么,连接两头的,是只有一条绳桥,与其说是桥,还不如说,就是两根手腕粗的麻绳还恰当一些。 夙素往前挪了几步,低头看去,一眼都看不到底是肯定的了,冰壁上,各种冰棱看起来就十分锋利,若是从这里滚下去,都还没摔死,就已经被这些寒冰利刃割碎了吧! 夙素咽了一口口水,正准备离那冰渊远一点的时候,却忽然看到深渊冰壁凹陷处,似乎有一小簇的红色,很小,但是那比血还艳丽的颜色在一片雪白之中格外扎眼。 夙素眯眼看去,好不容易才看清,那长在极险之处的红色,是一颗颗比拇指还小一些的圆果子。 夙素脑子嗡嗡直响,冷声说道:“你们别告诉我,那些就是灵果……” ------题外话------ 审核君,0点之前给我过吧~我想和你相爱,不想相杀~ 第九十八章 阿暖,醒来(下) 第九十八章阿暖,醒来(下) 夙素眯眼看去,好不容易才看清,那长在极险之处的红色,是一颗颗比拇指还小一些的圆果子。夙素脑子嗡嗡直响,冷声说道:“你们别告诉我,那些就是灵果……” “对,长在冰崖峭壁上的,就是能治白病的雪灵果。”墨遮看向冰壁上的雪灵果,心中也很是疑惑,雪灵果一株双生两枚果实,长于冰岩缝隙之间,但是它喜光,一般都长在离冰渊十丈以内的地方,有时候在冰渊旁边就有,为何今年的雪灵果,放眼望去,居然只有十几株,而且都长在异常险要的位置。 夙素听到肯定的答案,不禁摇了摇头,这果子生长的地方实在太刁钻,这要怎么去拿?假如吊一根绳子垂下去的话,绳子与冰壁上凸出的冰棱摩擦,很快就会断掉,那只能靠轻功……她下去的话,倒是不成问题,就是摘果子的时候,必须要停在冰壁之上借力,若是冰棱不结实,她只怕会摔死,就算够结实,要摘那冰岩夹缝中的果子,被划伤是在所难免的。 要不,试试在腰上绑几根绳子,再跳下去摘,应该就能…… “嘶!” 夙素正想着对策,身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吸气声,夙素回头看去,便看到墨渊手指正在流血,罪魁祸首显然是那个从袖子里飞快逃出来的小家伙,而它奔跑的方向,居然是那绝壁悬崖之处。 “芭蕉!” 夙素大叫一声,想上前截住它,可惜小家伙形若闪电,众人只看到一抹雪影俯冲而下,身体轻盈得好似一片羽毛,在几乎垂直的冰壁上飞窜跳跃,不一会就到了最近的一处冰岩夹缝中,一口咬下一株灵果的根茎,轻轻甩头,灵果便被它衔在嘴里。 同样是几个起落之间,那抹雪影已经回到了冰渊之上,一头撞进夙素怀里。 夙素将它捧起来,芭蕉立刻将两枚鲜红欲滴的果子轻轻放到她手里,然后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爪子更是死死揪住她的衣襟不放,生怕自己下一刻又被丢出去。 夙素惊喜地抓着灵果,拍拍它的小脑袋,笑道:“芭蕉谢谢你,真乖。” 芭蕉乖乖把在夙素衣襟上不动了,周围的人才看清,它是一只小狐狸,风一青对它很感兴趣,问道:“居然是银狐,你养的?” 夙素尴尬地笑了笑,看芭蕉刚才那熟练的动作,再回想前段时间它无缘无故失踪,回来的时候嘴里还残留的红色汁液,不用想也知道,这小家伙肯定偷吃了多少灵果。夙素都不敢看墨族长的脸色,于是默默地转身,走到墨渊身边,芭蕉浑身一抖,猛地一窜,便躲进了夙素衣襟之中。 夙素好笑地摇摇头,也没再把它拎出来,看向墨渊刚才受伤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样?” 墨渊把手往衣袖里收了收,回道:“没事。” 夙素看他的动作就觉得不对劲,想拉他的手出来看看,就听到他低沉地声音在耳边响起,“赶快把灵果给桑暖服用,它在变色了。” 变色?夙素低头看向手中的果子,只见它真的已经变了颜色,不再是一开始的血红色,此刻它慢慢地变成了艳红色,而且还有越来越浅的趋势。夙素赶紧看向风一青,问道:“普善先生,现在要如何救治桑暖?” 风一青伸手接过夙素手里的灵果,拿出一个小葫芦,然后将两枚果子放了进去,盖上瓶塞用力摇晃了好一会,又拿出一个白玉小杯。他刚打开塞子,一股淡淡的清甜气味飘散开来,同时粉红色的汁液也从葫芦里流了出来,全部倒空,只堪堪得了小半杯。 夙素迎上去,说道:“我来喂她。” 风一青摇摇头,“还是我来吧,你一个人只怕不能让她将这汁液全数服下。”他可还记得昨天早上给桑暖喝药的时候,一口都喂不进去。 “不用,我自有办法让她喝下。”在夙素自信满满地笑容中,风一青有一瞬间愣神,也就这算算的一瞬,白玉杯已经被夙素夺了过去。 夙素朝敖三使了个眼色,敖三背着桑暖在离几人两三丈远的地方停下。 “敖三,帮我扶她坐起来。”敖三点头,动作轻柔的将人放下,轻轻扶着桑暖的肩膀,让她半靠在他怀里。 夙素在桑暖身边蹲下,挡住了身后所有人的视线,但是却没有将手里的白玉小杯送到桑暖唇边,而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颗与黄豆差不多大小的黑色药丸,在敖三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将手中那颗小小的药丸塞进了桑暖嘴里。 夙素从来没这么紧张过,眼睛死死得盯着桑暖的脸,生怕看到什么可怕的画面,心里也不断的安慰自己,别怕,手中还有灵果,它不是能解百毒疗白病吗,若是她错了,灵果应该也能救阿暖! 就在夙素几乎把手里的白玉小杯捏碎的时候,桑暖的睫毛终于颤动了一下,夙素立刻伸手握住桑暖的手,感觉到她的指尖也在微微抖动,看样子马上要醒过来了。夙素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缓缓归了位。 夙素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桑暖身上,等回头神来低头看去,便看到芭蕉不知什么时候,从衣襟里探出头来,两只前爪抓住她的手腕,一个劲的往白玉杯的方向凑。 夙素刚想将它扔回怀里,但眼光落到那小半杯粉红汁液时,又停了下来。阿暖马上就要醒了,那这杯汁液该如何处理?周围都是雪地,倒掉是不可能的,给芭蕉喝下去倒是个好办法。这么一想,夙素也没迟疑,立刻将杯子送到芭蕉面前,小东西开心地都快把头塞进杯子里了,不一会,小半杯汁液便被芭蕉喝的一点不剩。 将空杯子放在旁边,抬眼看去,真好看到桑暖睁开眼睛,那双美丽的眼眸中,没有恍惚和迷惘之色,反而盈满了复杂的情绪,丝毫不像是昏迷几日之后醒来的样子。夙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你总算是醒了!” “素素,谢谢你。”桑暖忽然坐起身边,伸手抱住了夙素。 “嗯?”夙素愣了一下,桑暖抱着她的手很用力,她能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有些激动,但夙素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只能愣愣的让她抱着。 久久,夙素耳边才响起了那道独有的温柔嗓音,只是比以往更加柔和,轻得让人心疼,“澹台封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能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福气。能与你成为姐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她从小看着母亲的手记长大,对母亲,她是既恨又爱,这种感情太过复杂,她说不清。每每抱着为了保护她遍体鳞伤的弟弟枯坐到天明的时候,制毒出错疼得恨不得死去的时候,差点被人侮辱不得不躲进密林与黑暗为伍的时候,她恨墨桑,恨她既然不能保护他们又为什么要生下他们,让他们收这无尽的苦楚。但是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又忍不住一次次的看,一点点的读那个女人写下的每一个字,渴望从那冰冷的手记里,找到一点属于那人的气息和温暖。 也正因为这样,她恨墨家,恨这个让她母亲颠沛流离,最后郁郁而终的家族,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看看,那被墨家奉若圣物的灵石是什么样,那神圣不可侵犯的禁地又是什么样! 最后她用了险招,下药让自己昏迷,她知道,风一青不会让她死的,澹台封也不会放过这次可以利用的机会,墨家禁地的灵果在母亲手记上早有记载,最后她一定能来禁地。只是她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在她昏迷的时候,厚颜无耻的说自己是她女儿! 当然,她也很感谢澹台封,让她自己,自己究竟有多幸运…… 听到桑暖在耳边轻轻地低语,夙素连忙抓下她搂着自己的手,急道:“你昏迷的时候,听得见也感觉得到?对不对?”那……自己抱怨墨渊的话,阿暖不是都听到了?! 夙素的声音很小,但是听到的两个人,同时变了脸色。敖三原本扶着桑暖肩膀的手猛地缩了回去,一向冰冷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划过一抹惊慌,对,就是惊慌,下一刻,他甚至立刻起身,往后退出去了好几步才停下,只是将她们护在身后,却再也没有回过头来,只留给了她们一个背影。 而桑暖就更奇怪,脸上的肤色莫名的发红,还拉着她的手,语气急切地回道:“没有,我、我什么都听不见也感觉不到!” 这两个人……似乎…… 夙素的目光在桑暖和敖三两人之间来回的流转,像要把两个人看穿似的,桑暖的脸更红了。 “桑暖可是醒了?” 夙素本想问桑暖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就听到澹台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桑暖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夙素也没再问下去,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声哼道:“等回去我再慢慢审你!” ------题外话------ 你们猜,敖三在我们阿暖昏迷的时候,做了什么?~ 第九十九章 羞辱 第九十九章羞辱 夙素本想问桑暖她到底在搞什么鬼,就听到澹台封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桑暖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夙素也没再问下去,只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声哼道:“等回去我再慢慢审你!” 桑暖抿着嘴笑了笑,对着夙素讨好地眨眨眼睛,夙素白了她一眼,伸手扶着她站了起来,两人一起回过身,迎向了站在冰渊前的几人。 夙素将刚才随手捡起来的白玉小杯还给风一青,睁眼说瞎话,“灵果果然有奇效,阿暖一喝下就立刻醒了。” 桑暖自然也不会拆穿夙素,顺势对着几人微微欠了欠身,行礼道:“多谢各位为了桑暖的事奔波劳累。” 风一青上前抓起桑暖的手为她把脉,见她脉象平稳,呼吸匀顺,终于放下心来,松开她的手,下一句便问道:“是谁伤了你?” 桑暖昏迷的时候,什么都知道,这个男人对她的关切她也能感觉得到,或许他真的亏欠母亲,却不曾亏欠她,掩下眸中的情绪,桑暖摇摇头,柔声回道:“不知道,当时我只是觉得后颈一疼,什么都没看清就晕了。” 看到桑暖对着风一青柔声细语,澹台封心中很是不愉,从他知道桑暖的生辰之日起,便已猜测到她是自己的女儿,如此看到她与他的宿敌这般亲近,怎能不怒。澹台封一脸慈爱地看向桑暖,朗声说道:“只要人没事就好,阿暖啊,你以后要多叫小心,等回去后,我安排两个侍卫好好保护你。” 桑暖眸光微闪,冷淡地回道:“桑暖不敢劳烦澹台将军。” “傻孩子,过了年,你就满十九岁了吧。”澹台封轻叹一声,说道:“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和桑冷,其实你是我的女……” “是你的女儿是吗?”桑暖截下了那两个字,忽然便笑了起来,笑声张扬中还带着几分讽刺。 我本不预找你麻烦,谁知你还恬不知耻地送上门来,那就别怪我了!桑暖抬眸看向澹台封,上下打量着,那目光丝毫不像是在看长辈,看完之后,还轻轻摇头,状似不解般笑道:“母亲生前确实有很多面首,没想到澹台将军居然也是入幕之宾?母亲留下的手记中,有一本专门记载了得母亲宠爱的面首们各自的出彩之处,我竟没在上面看到澹台将军的名字,真是奇怪,以将军的家世样貌学识,不应该得不到母亲欢心才是啊?” “住嘴!岂、岂有此理!”她的意思,是说他是墨桑的男宠吗?!澹台封怒不可遏,他完全没有想到,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女子,说起话来,竟然如此放肆,指着桑暖,澹台封怒斥道:“为人子女,怎么能这般侮辱自己母亲,毁其清誉,实在大逆不道。” “清誉?”桑暖笑得更加肆意了,“澹台将军与我母亲从未婚配吧?你却说,我是你的女儿,意思不就是说我母亲尚未婚配便*于人,还生下了孩子,你这么做,就不算侮辱我母亲,坏她名声毁她清誉了?” 澹台封胸中怒意翻滚,他身为将军府的大家长,不管是妻妾还是子女,没有一个人敢如此与他说话,一时间,澹台封被桑暖的话噎得竟然说不出话来。 桑暖终于收起了笑容,冷眼着看着澹台封,他是不是以为,她从小无父无母,所以现在他这样身份尊贵之人愿意认她,就是她的幸运,她就应该感激涕零了?还是以为她身后无人,所以便软弱可欺了?若是他这么想,此刻她就要让他知道,自己错的究竟有多离谱。 “澹台封,让我来告诉你,我母亲墨桑,一生不拘世俗,恣意行事,她身为唤狼岛之主,圈养几个男宠又算得了什么?母亲从未在乎过我与桑冷的父亲是谁,我就更不在乎了,你听好了,我姓墨!从今以后,莫要再提父亲二字,否则唤狼岛与你澹台家于海上再来一场较量,也未尝不可!” 桑暖的声音素来温和清润,但在这冰渊绝壁之上响起,听起来竟如冰刃般锋利,刀刀见血。桑暖本就与墨桑长得极像,此刻肆意张扬的她,与墨桑竟然有九分相似,除了风一青一脸呆滞痴迷地看着她外,墨遮和澹台封都不知觉的往后退了一步。 夙素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墨桑前辈年轻的时候,这般……这般放纵不羁。而且,阿暖你也太猛了吧,这一番话,说的对面那几个老家伙个个面色铁青。 阿暖果然是墨前辈的女儿,之前那些温柔浅笑、谦和有礼,都是假的吧…… 夙素把头压得很低,怕自己控制不住,在这样的场合笑出声就不好了。 一时间,本就寒冷的冰渊之上,此时更是冷得入骨,好在墨渊冷淡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时辰不早了,还是快点过去吧。” 墨遮终于从刚刚的失神中缓过神来,轻咳了一声,掩饰着之前的失态,对着桑暖低声说道:“桑暖身体才刚好,就在这里休息吧,我们很快就回来了。” “不行。”桑暖沉着脸,冷声说道:“我听素素说,澹台将军认为我赠与她的白玉钥匙是假的,多说无益,一会儿试试便知,我倒很想看看,真的白玉钥匙,母亲是留给了一晌贪欢的情人,还是留给了我这个女儿。” 澹台封鹰眸中迸出一股杀气,夙素相信,若不是他还想进入墨家禁地,肯定早就对桑暖动手了。 夙素微微扭头,眼光扫过澹台夜冽,心中有些疑惑,他的反应很奇怪,自己的父亲被人如此羞辱,他却只是站在角落看着,连开口帮腔都没有,他太过安静了,就像是刻意让自己不存在一般。 “桑暖应该不会武功吧,走绳桥过去对你来说,太危险了,钥匙在夙素手里,让她替你印证也是一样的。”墨遮显然也感觉到了这股杀气,身子一侧,看起来像是不经意的动了一下,实则刚好挡在澹台封前面。 夙素知道桑暖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到禁地去,这时候夙素自然是要助她一臂之力,连忙说道:“没关系,敖三背阿暖过去就行了。” 桑暖之前还是万事都能坦然以对的脸上,微微一僵,夙素没有错过她这一瞬间失神,低声问道:“怎么了?” 桑暖拧着眉不说话,夙素回头看了一眼敖三,他只是低着头,也看不清神色,夙素想了想,小声说道:“要不……我背你?” 那绳桥很是动荡,冰渊两端的距离也颇长,桑暖想到夙素背后还有伤,微微咬唇,最后还是摇摇头,转身走向敖三。 敖三却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似的,惊愕地看着桑暖。桑暖美丽的眼眉微挑,低声说道:“怎么?你不愿意?” 敖三顿了一下,连忙转过身,把背后贡献了出来,桑暖的嘴角若无似无地勾了勾,轻轻揽住了那人的脖子,感觉到他浑身一僵,桑暖脸上划过一抹极淡的红晕,干脆闭上眼睛,就当自己还晕着好了。 “走吧。”看到敖三背起了桑暖,墨遮率先跃上了绳桥,墨家似乎修的是内家功夫,内力很深厚,只见他体态轻盈,黑袍纷飞,如一只展翅黑鹰,瞬间便跃出了七八丈。 澹台封对澹台夜冽使了一个眼色,让他先行,澹台夜冽点头,也跃上的绳桥,澹台封紧跟其后。接下来便是敖三背着桑暖过去,风一青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照看着。 等到最后的风一青也走到绳桥中间时,夙素准备跟上,却发现墨渊还站在原地。夙素看向他身后,目光又在冰渊之上转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厉阳的身影,夙素小声问道:“厉阳呢?” 墨渊不知道之前在想什么,直到听到夙素的声音才回过神来,说道:“我让他去做别的事情了。” 夙素本来已经快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瞪着墨渊,一副恨不得给他两拳的样子,“你的毒还没完全解完,功力尚未恢复,禁地里又不知道有什么,这种时候,你让厉阳去做别的事情?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说到后面,夙素简直就是在吼他,那模样看起来又凶又悍,墨渊却是笑了起来,朝她走过去,指了指前面,笑道:“再不过去,就跟不上咯。” 夙素回头看去,果然看到走在最后的风一青身影已经渐渐消失在冰雾之间。 夙素白了他一眼,往后退了一句,哼道:“你走前面!” 墨渊点点头,倒是没和她争,听话的走在前面。绳桥看起来挺危险的,不过对于功力不弱的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但是夙素就是很担心墨渊,因为之前风一青说过他三日之后再催动内力,便会伤及根本,今天刚刚好是第三天,不知道他现在这样会不会对身体有损害。 心里这么想着,夙素脚下发力,追了上去,手直接抓住了墨渊的手腕,墨渊脚步一滞,回头看她,夙素轻咳一声,刚想说话,墨渊反手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笑道:“我忘了,你会害怕,这样就不怕了。” 夙素嘴角一僵,脚下差点踩空,墨渊的手抓得更紧了。于是,两人便这般手拉着手,慢慢地磨蹭到了冰渊对面。 等他们到的时候,对面的人早就等待多时了。 夙素有些不自然的挣开墨渊牵着她的手,开始打量着周围。他们此刻站在一面冰墙的前面,这面冰墙晶莹剔透,几乎像一边镜子一般,冰墙正对着他们的地方,有一扇巨大的石门,此刻石门大开着,七个人一字排开的站在门前。 他们也是穿着墨色长袍,比起墨家其他人,这几人不仅仅只是表情淡漠而已,每个人脸上都像是带着一张冰雕的面具一般,完全可以算得上面无表情。 他们不会就是所谓的长老吧,看上起倒是一点都不老,除了唯一的一个女子,两鬓微白,估摸有六十多岁的样子,其他的几人都是男子,年纪应该都和墨族长差不多。 这几人中,果然是以那名老妇人为首,只见她只是对着墨遮点了点头,便冷声说道:“灵石之匙在哪?” 这次澹台封没有推脱,直接从怀中拿出了木盒,取出了钥匙。看他这般爽快,夙素也从袖间拿出了墨渊昨日给她的白玉钥匙,递到桑暖手里。 站在老妇人身边的男子走向桑暖,想要收走她手里的白玉钥匙,桑暖往后退了一步,将手中的钥匙握在掌心,冷声说道:“没到地方,钥匙可不能交给你们。” 老妇人看向桑暖,声音又冷了几分,“难道墨家还能吞了你那把小小的钥匙?” 桑暖似乎不惧,轻哼道:“这可难说了。” 老妇人的目光又在桑暖脸上转了一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随即很快恢复了之前的冷硬,“你是墨桑那丫头的女儿吧。” 不等桑暖回话,老妇人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们任何人,转身走进了身后大开的石门,冷冰冰的声音从石门内传来,还带着几分回响,颇为阴森,“你们非要进便进吧,到时把小命丢了,可怪不得别人了。” ------题外话------ 错别字我一会改~ 第一百章 墨家禁地(上) 不等桑暖回话,老妇人收回视线,不再看他们任何人,转身走进了身后大开的石门,冷冰冰的声音从石门内传来,还带着几分回响,颇为阴森,“你们要进便进吧,到时把小命丢了,可怪不得别人了。” 站在石门外的几人看都没多看他们一眼,便跟着老妇人一起进了石门。 “各位想清楚了,再进来不迟。”墨遮站在石门前,朝着几人微微拱了拱手,看了墨渊一眼,没有多说什么,便也转身走了进去。只留下他们一行人,站在冰渊之上。看着那扇古朴而高耸的石门,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想法,一时间,竟没有人跨出第一步。 最先迈开步子跟上的人,居然是桑暖,只听她轻哼了一声,脚步没有一丝迟疑地迈进了那扇石门。 桑暖动了,夙素自然也跟了上去。都到了这里,没有不进去的道理,其他几人也不再耽搁,陆续走进了那扇代表着墨家禁地界限的石门。 夙素以为,石门后会是一个大冰窟,即使不是冰窟,这山洞外面全都覆盖着寒冰,洞内肯定很冷。但事实上,完全相反,这里面一点都不冷,还很暖和。 他们现在所在的这间石室很大,周围的石壁不像一般开凿出来的山洞那般凹凸不平,石室的墙面都是用石板铺设而成。室内有很多烛台,点满了蜡烛,亮如白昼。石室左右两边的墙面上,挂着十几张夙素看不懂的图,这些图的下方,对应着一个打坐用的蒲团。夙素抬手,轻轻抚摸石壁,居然……是温的? 这里就是墨家的禁地?夙素在心里暗自比较,这间石室藏身在荆棘丛之后,位处冰渊之上,还用心的开凿出这么大一间温暖的石室,和夙家供奉黄金八卦盘的那个普通的天然山洞比起来,实在讲究得多。 “几位既然进来了,便请移步到此处吧。” 又是那道冰冷的女声,在石室里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只见墨家的几位长老,正站在石室的尽头,等着他们。 夙素走近,才看清几位长老身后那面墙,既不是冰也不是石板,是一整面紫铜铸造的铜墙。墙面的四个角,雕刻着如荆棘一边的暗纹,正中间的位置是一个八卦的图形,与紫金八卦盘的纹路极其相似,八卦中心交汇的位置,有一个圆孔,想必就是白玉钥匙的孔洞了。 待他们站定,几位长老便往右边退了几步,让他们能清楚的看到那整面铜墙,老妇人也没有多余的话,直接问道:“谁先来?” 桑暖微微一笑,这时的她倒没有了之前地咄咄逼人,“敬老尊贤,自然是让澹台将军先。” 澹台封此刻也不再装什么慈父了,冷冷地看了桑暖一眼,便拿起手中的白玉钥匙,走到铜墙前面。将白玉钥匙对准孔洞的位置轻轻推了进去,钥匙没入三分二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之后不管澹台封怎么用力,钥匙也不能再前进一丝一毫。钥匙本来就是假的,一切不过是做做样子,澹台封将钥匙拔了出来,退到一旁,脸上丝毫没有尴尬之色。 这种时候,没有人有心情去奚落嘲笑澹台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桑暖手上。 走到铜墙前,桑暖深吸了一口气,如澹台封一般,将白玉钥匙轻轻推进孔洞之内,钥匙刚没入三分之一的位置,桑暖手一抖,白玉钥匙脱手而出,像是被什么东西吸进去般,钥匙竟然消失在铜墙前。 众人紧张地盯着钥匙消失的孔洞,片刻后,只听到“咔嚓”一声,那扇看起来厚重又神秘的紫铜墙,竟开始轻轻抖动起来。 本以为铜墙会就此打开,哪想到,墙没有开,地面和整个石室开始剧烈地晃动起来,那动静比雪山崩塌更骇人,而整个石室动荡得最厉害的位置,便是那面铜墙,桑暖没有武功,连站都站不稳,直接摔在铜墙前。 “阿暖小心!” 正当夙素想要跑过去的时候,一道黑影比她更快,朝着桑暖的位置掠去。是敖三,夙素提着的心稍稍放松下了些,随即感觉到腰上一疼,墨渊低沉又镇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到后面等。” 这时敖三也已经赶到桑暖身边,只见他半跪下身子,一手抓着桑暖的胳膊,利落地将她拉到自己背上,几乎是几个呼吸间,就将桑暖带离了铜墙,朝着夙素的方向奔去。 铜墙在剧烈的晃动之后,以钥匙孔洞为中心,朝着上下左右四个方向退开,那把白玉钥匙,也哐当一声,掉落在正中央,随着铜墙的裂开,细小的石块从顶部掉落,整个石室仿佛就要坍塌了一般,众人急忙后退,但就在这时,敖三忽然把背上的桑暖放了下来,夙素感觉到敖三将人朝着她的方向用力一推,下一刻,那道黑影再次朝着铜墙的方向奔去,夙素和桑暖皆是一惊,两人急道:“敖三!” 铜墙周围的石板也开始掉落,砰砰地砸在地上,有几块差点砸中在碎石中躲闪的人影,夙素和桑暖看得心惊肉跳。那人跑到铜墙前,停下脚步,猛然蹲下身子,知道在找什么,好在很快他又站了起来,身手奇快地往回跑,总算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待铜墙的四个角完全收进去之后,那仿佛地动山摇般的动静终于消停了,众人惊魂未定,检查了一番发现除了石室周围掉落了不少石板之外,其它地方并没有坍塌。 敖三在桑暖面前站定,将手中的东西递到了她面前。桑暖低头看去,在他掌心里的正是那把开启铜墙所用的白玉钥匙,桑暖盯着那把钥匙,只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刚才……他不要命似的冲出去,就是为捡这把钥匙?! “你疯了吗?!”桑暖虽然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那双微红的眼和紧紧握成拳头的双手,仍是暴露了她此刻心头涌动的怒意。 敖三微微皱眉,拉过桑暖的手,将白玉钥匙放到了桑暖的手心里,“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好似冒着生命危险去拿回那把钥匙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情。 夙素这次也被敖三吓得半死,急道:“你之后不准再这样擅自行动了,听到没有!”敖三以侍卫的名义陪着她来墨家,本就是委屈他了,若是再出个什么事,她要如何向敖叔叔交代!在夙素心中,无论多贵重的东西,都比不得性命重要。 敖三被两个女人恶狠狠地瞪着,整个人都愣住了,他自然分辨得出,她们眼中的怒意来自于心里的担忧和惊惧。可是,她们何须如此?他是聚灵岛培养的杀手死士,接任务,杀人就是他的全部。对于他来说,每个任务的结局,不是生,就是死,而生都只是暂时的,死是他最后的归宿。没了他这个敖三,会有下一个敖三,他的存在只是一个代号,一件杀人的利器而已。所以他不太明白,她们为何如此激动。尤其是桑暖,那微红的眼眸怒视着他,明明有什么想说,又极力控制的样子,不知为什么,看得他心悸。 石室内到处都是掉落的石板和土块,一片狼藉,墨遮扬声说道:“石室已经不安全了,大家先退出去再说吧。” “门口封死了。” 许久不曾开口的人忽然说话了,夙素回头看去,只见澹台夜冽一个人站在石门的位置,两扇高耸厚实的石门,早已关闭,严丝合密,没有一丝空隙。 一位长老听罢,快步走了过去,在石门右方凸起的地方用力按了下去,本应该就此开启的石门却纹丝不动。长老又试了几次,石门依旧紧闭。长老看向老妇人,说道:“机关没有反应。” 老妇人皱起了眉头,夙素看向身旁的墨渊,墨渊微微摇了摇头。看来,石门落下本非墨家人的安排,夙素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阿暖手中的白玉钥匙被吸进去之后,铜墙就开始震荡。那么厚重的石门关闭,动静一定不小,大家都没有发现,那只可能是石门关闭时刚好是整个石室几近崩塌的时候。 这么说,白玉钥匙不仅开启了铜墙,同时也关闭了石门,夙素嘴角抽了抽,看来设计这个机关的人,是不想让进来的人从石门出去了。 果然,夙素心里刚有这样的念头,老妇人那冰冷的声音便在紧闭的是室内响起,“禁地唯有石门这一个出口,如今石门已经封闭,那就只能找别的出路了。” 这件石室虽然很大,但却十分空旷,所谓别的出路,也就只能是那面刚刚开启的铜墙了。 石室里的人,除了夙素他们几个年轻人外,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此刻的情况,倒没有人露出惊慌之色。反正也没有别的退路,进去闯一闯,总比坐以待毙强。再说,有些人本来就是冲着禁地灵石之处而去的,自然更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几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搬开铜墙之前的石块,进入探探路。几位长老武功都很高强,起码力气都很大,一人就能把一整块大石板搬开,只花了小半盏茶的时间,堵在铜墙之前的石块就被清理干净了。 “怎么会如此?”站在铜墙前面的几位长老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上满是惊讶之色,一边往后退,一边叫道:“族长,大长老,你们快看。” 墨遮与老妇人对看一眼,快步走了过去,站在铜墙前朝里一看,两人脸色骤然大变,“这……这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终于到第一百章啦~卡死我了……一想到墨家的禁地那么那么大,夙素和少主还要在里面确定“非你不可”的感情,就觉得心好累……我知道,你们等得心也好累~ 第一百零一章 墨家禁地(还是上) 墨遮与老妇人对看一眼,快步走了过去,站在铜墙前朝里一看,两人脸色骤然大变,“这……这是怎么回事?” 老妇人最先回过神来,立刻转身走向石室的右侧,走得太快,脚步都有些踉跄,另外几位长老见状,连忙跟上,就连墨遮也走了过去。 夙素微微踮起脚尖,抬眼看去,石板被搬开了,一眼就能看到铜墙后面的景象。墨家的长老们,之前一副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模样,现在却一个个都慌了神,夙素还以为,铜墙后面会是什么骇人的景象呢,结果不过是一条通道而已嘛。通道宽度足够七八个人并排而行,地上每隔一小段距离就镶嵌着一颗碗口大小的夜光石,虽然光线很弱,但也足够让人看清,这条通道是又直又长。夙素不明白,怎么看都平常得紧的通道,有什么值得惊骇的? 夙素好奇的看向长老们聚集的地方,只见那几人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其中两人手里端着一块黑漆漆的石板,大小类似棋盘,老妇人双手合十,双目微闭,手上下有节奏的轻轻摇晃着,然后忽然停了下来,双手张开,手心中噼里啪嗒的掉下几块东西。隔得远,夙素看不清楚是什么,看起来像是骨头,那泛黄的颜色与漆黑的石板相对比,看着就是渗人。 夙素侧过头,在墨渊耳边低声问道:“他们在干嘛?” “卜卦。”墨渊声音依旧冷漠,眼中一抹讽刺一闪而过。 卜卦?进去之前居然还得先卜上一卦?夙素撇撇嘴,墨家的人,真的很依赖卜卦。 夙素看着那几人神色凝重地盯着那方小小的石板,压低声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看他们慌成那样。” 墨渊轻“嗯”了一声,回道:“禁地里的景象,与墨家古籍里记载的不一样。” 夙素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你进过禁地吗?” 看着那条泛着幽光的笔直通道,墨渊眸光深沉,说话的语气倒是很温和,“自从灵石和灵石之石被盗后,这扇紫铜门就再也没有开启过,别说我没进去过,就是族长和长老们也没进去过。”, 夙素点点头,难怪那几个长老脸色这么难看,夙素好奇地问道:“那按照你们墨家的古籍里的记载,禁地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古籍记载,进入禁地之后,便可看见一座悬浮于半空中的孤岛,灵石就供奉在孤岛中央的位置,按理说,门打开后,就应该看到那座孤岛,可是现在居然是一条通道,长老们惊慌失措也是正常的。” “这么说,刚才的动静那么大,就是禁地里发生了什么变故了?”夙素歪着头,看向身边的墨渊,他可是从头到尾可都是这副淡定的模样,夙素嘿嘿笑道:“你怎么不惊慌?” 墨渊迎着夙素略带调侃的视线,摇摇头,一脸认真地回道:“我不能慌。” 夙素眼前一亮,追问道:“为什么?” “因为……”吊足了夙素的胃口,墨渊忍着笑,回道:“因为你会害怕啊。” 夙素一愣,“墨渊!”什么淡漠疏离、孤傲冷峻啊,都是假象!这人实在是太恶劣了,夙素怒道:“有完没完,这事你要说多久啊?!”当时若不是为了让他一起来,她犯得着说这样的谎嘛! 想说一辈子。这句话墨渊自然没有说出口,看着面前的女子对着他又瞪又恼的嚣张模样,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他还笑!夙素正想踢他两脚泄愤,余光看到老妇人忽然朝着墨渊走了过来,夙素立刻收了抬起的脚,瞪了他一眼便往旁边挪了一步。 老妇人走到墨渊面前,精明的眼对上淡漠的黑眸,墨渊除了在夙素面前才会有少许表情,所以此刻不管老妇人盯着他看多久,得到的依旧是一张波澜不惊的脸。摇了摇头,老妇人最后还是将那面紫金八卦盘交到了他手中,一向冰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叹道:“八卦盘还是交给少主保管吧。” “是,大长老。”墨渊心里了然,看来又是卦象给了他们提示。在这墨家,族长其实并没那么重要,也决定不了什么,卦象才是最重要的。 墨渊收了八卦盘,老妇人也没再与他多言,之前的慌乱早已被不复存在,冰冷的声音像是从寒潭里冒出来似的,寒气逼人,“各位,铜墙之后便是我墨家的禁地,石门已经封闭,想从这里出去是不可能了,进入禁地或许有一线生机。” 石室内一片寂静,没有人回话,也没有人动,夙素轻轻一笑,说道“事已至此,那还想什么,走吧。” 说完夙素拿起掉落在地上,但没有熄灭的蜡烛,迈步朝着铜墙走去,墨渊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桑暖也在地上捡了一根蜡烛,追上了夙素的脚步。刚才桑暖发了一会怒之后,便没正眼看过敖三,敖三也不在意,只是沉默地跟在桑暖身后。 几个年轻人都率先进去了,剩下的几人也随手捡起地上的蜡烛,一齐走了进去。 通道并不算太宽,十几只蜡烛的光芒足够明亮,众人走出了二十来丈之后,只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异响,众人急忙回头看去,原本已经四散开的铜墙忽然再次闭合,“咔擦”一声轻响,宣告着机关已经锁死。 通道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好在还有蜡烛的光芒,视物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前后都陷入了黑暗,让人心里不由生出几分不安,本来还不算窄的通道,此刻却显得格外的压抑,地上一颗颗圆润的夜光石,笔直的排列着,隐隐微光一路向前,只是不知道要将他们引到什么地方去。 “墨族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澹台封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几分愤怒,“之前锁上的是石门,现在连着铜墙也关闭了,墨家这是要一步步逼着我们往前走了?里面到底有什么,你们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澹台封的声音在这长长的通道里回响,气势咄咄逼人。显然铜墙忽然关闭,并不在墨遮意料之内,他的脸色也不太好,听到澹台封的质问,他身边的气息都冷了下来。 还没等他开口,老妇人那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冰冷嗓音再次响起,“我早有话在前,要进便进,进来了以后死生有命,现在何必还来抱怨?就算抱怨也是无用了。” 澹台封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夙素忽然大声叫道:“嘘!别吵了,你们听,什么声音?!” 通道里立刻安静了下来,除了桑暖,里面的人每个人的武功都不低,侧耳倾听,立刻听到了夙素所说的声音。一开始只听到咕咕的声音,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桑暖也听到了,那声音挺奇怪,似乎是石块摩擦产生的声响,最可怕的是,地面也开始跟着微微颤抖起来,就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向着他们冲了过来,可是前方一片黑暗,根本看不到是什么东西。 夙素伸手扶着通道一侧的石壁,发现石壁也在震动,眯着眼睛朝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远处莹绿色的光点,正一个个的消失…… 通道,摩擦,震动,光点消失……夙素脸色一白,急道:“糟了,是滚石!” 滚石!众人脸色大变,像是为了验证夙素所言非虚,那轱辘声越来越响,地面也抖得厉害,最明显的是地上的夜光石,正一颗颗的消失。 铜墙已经关闭,是不可能打开了,大长老最先回过神来,叫道:“三长老、五长老、六长老、七长老,你们武功最好,想法子到前面抵挡落石。” 四人齐声回道,“是!”说完竟要迎着这滚石而去。 “不能去!”夙素连忙伸手拉住略过身边的两人,急得蜡烛都掉在地上,“你们没发现,这条通道是斜的!那么大一块圆石滚下来,靠人力根本挡不住!逞强的上去挡,只是自寻死路而已。” 众人回想之前看到的夜光石,确实是微微上扬的,原来这条通道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机关而设! “挡不住也要一试!”被夙素拽着的一名长老甩开夙素的手,仍是迎了上去,两外三人也紧跟其后。 巨石滚落的声音越来越响,众人只觉得耳膜发痛,夙素用力的咬了一下唇瓣,疼痛让她的脑子保持着清明,从白玉钥匙深入孔洞的那一刻起,各种机关便开始运行,难道设计这些机关的人,饶了这么大圈,就是为了把他们压成肉泥吗?不会的,一定还有别的出路,夙素一边在石壁上摸索寻找,一边大声叫道:“大家快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机关。” 通道内,都是轰隆隆的声音,众人已经听不清夙素在说什么了,看她的动作,便猜到她在寻找机关,其他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能像她一般在石壁与地面间寻找可能隐藏机关的地方。 已经能感觉到巨石滚动时带起的风声,但是夙素拍打了半天,仍是没有找到任何类似机关的地方,一气之下,一脚踢在了石墙上,谁想到这石墙居然这般不经踢,夙素这脚力道不小,石墙忽然翻转,夙素都没来得及叫了一声,便跌了进去。 ------题外话------ 不要吐槽卡文的人取章节名的水平~ 第一百零二章 墨家禁地(中) 第一百零二章墨家禁地(中) 夙素猝不及防,再加上脚上的疼痛让她根本没办法保持身体的平衡,往前冲了两步之后,夙素以最惨烈的姿势往地上扑去。 就在她的脸快要砸到地面的时候,腰间忽然猛地一疼,身体被人翻转了过来。一声闷响,身体终于还是狠狠地摔了下去,只是砸到的并不是冰冷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这人抱得很紧,夙素觉得自己几乎要窒息,倒是鼻尖嗅到熟悉的气息,又让她无比心安,是墨渊。墨渊护她护得很紧,夙素细细感受了一下,除了腰被勒得很疼之外,她几乎没有受伤。 周围很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夙素侧着脸埋在某人胸前,耳朵里听到砰砰的心跳声,急促又有力,夙素微微挣扎了一下,困着她的手臂却收得更紧。那人特有的清冽气息,就像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紧紧地缠绕,夙素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一直窝在夙素怀里的芭蕉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砰!”地一声巨响传来,声音很闷,地面猛地抖了一下,还有细小的石块掉落下来,应该是落石砸在了铜墙上。不知外面的情况怎么样,夙素记挂着其他人,终于从那旖旎的气氛中回过神来,低声叫道:“墨渊?” 过了好一会,就在夙素怀疑墨渊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环在腰上的手终于稍微松了松。夙素刚想爬起来,就听到身旁不远处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这个禁地实在太诡异了,夙素提高了警惕,屏住呼吸又听了一会,才听出是人的呼吸声,那凌厉急促的气息并不像习武之人,夙素仍是戒备着没有靠近,压低声音,问道:“阿暖是你吗?” 好一会,才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有些虚弱地回道:“是我……” 确实是桑暖的声音,夙素拍拍墨渊的肩膀,一边从他怀里爬了起来,一边问道:“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又是一阵细碎的声音,听得出桑暖有些手忙脚乱,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桑暖忽然不动了,声音很是焦急,“你伤哪了?” 夙素皱眉,“还有谁?敖三吗?” 不知怎的,那两人也不回话,夙素伸手在自己后腰的位置摸索了一会,找到了吊在身后,随身带着的小布袋,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火折子,轻轻一吹,燃起了微弱的光。 夙素的夜视能力一直不错,有了这点微光,便能看清眼前的一切。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也是一条通道,两面的石壁光滑,但通道很窄,不到六尺。夙素眯眼看去,进来的石板已经封闭,猜也知道,肯定又是推不开的。 顺着刚才发出声响的地方看去,两个黑影半趴在上,夙素走近些,终于看去,敖三将桑暖护在身下,此刻正单手撑着地面,有些费力的翻过身,桑暖僵直地躺在,双手一副不知道往哪里摆的样子。 夙素猜想敖三刚才救阿暖进来的时候受伤了,桑暖黑暗中挪动身体想爬起来时估计碰到了他的伤口,现在不敢再动。 敖三终于翻过身,背靠着石壁坐着,他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但是看他右手无力地垂直,右臂肯定有伤,夙素将手里的火折子递给身边的墨渊拿着,蹲下身子检查他的胳膊和右肩,结果是,手臂骨折,右肩脱臼。 夙素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声说道:“我先你帮接上,忍着。” “嗯。”敖三点头。 夙素解决这种外伤很拿手,扶起他的手臂,顺势一扭再往上一推,只听“咯噔”一声,骨头的位置接上,“好了。” 整个过程中,敖三始终面无表情,连哼都没哼一声,待夙素接好手臂,便准备站起来,只是下一刻,手腕被一只柔软白皙的手抓住,敖三浑身一僵,动也不敢动。 桑暖也没理会敖三僵硬的动作,细细地给他把脉,确定他没有大碍之后,终于放下心。松开手,桑暖没再看他,倒是把注意力转到了墨渊手里的火折子上,问道,“夙素为什么会有火折子?” 夙素给敖三接好手臂之后,便开始审视周围的环境,再确定了进来的石板门确实出不去之后,便开始轻轻敲打周围的石壁,看看能不能找到别的什么机关,听到身后桑暖的问话,漫不经心地回道:“我不仅有火折子,还有些止血粉、纱布、干粮之类的,你饿吗?”来墨家禁地无疑是一次危险的探险,上次听了墨渊的话之后,她就已经感觉到此行不会太过顺利,只可惜这是在墨家,条件有限,若是在家里,她准备会更加充分些。 一句你饿吗?让忽然陷入未知境地,心情很是沉重的几人心头一松,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好笑,墨渊勾了勾唇角,桑暖翻了个白眼。 就在几人准备寻找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用力的敲击着石墙,接着一声闷闷地男声传了过来,“外面还有人吗?” 声音很不清楚,夙素仔细听了好一会,才听清对方说什么,听那声线,像是……澹台夜冽? 他们也找到了机关躲进去了是吗?夙素很开心,一边如对方那样敲击着石壁,一边大声叫道:“有人!澹台夜冽是你吗?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手腕忽然人抓住了,夙素不解地回头,墨渊沉着一张脸,说道:“别敲,你喊话他们听得见。” 那样惊险的情况下,还有人活着,夙素很兴奋,自然就不会注意手上的力道。此刻被墨渊握着她的手,轻轻的揉捏,她才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又热又麻又疼,夙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惜墨渊都没有理她,还是黑着一张脸。 “听得到,我们现在在一个狭窄的通道里。很黑。” 闷闷的声音再次传来,夙素想了想,扬声叫道:“大家先各自报一下身边都有什么人吧,我是夙素,我和墨渊还有桑暖、敖三在一起。我这边也是一个通道,具体情况不清楚。” “风一青,我和澹台家两父子还有四长老在一起。”很快夙素便听到了回应,不过这次说话的不是澹台夜冽。 “我是墨遮,我和大长老、二长老还有五长老、七长老在一起。”果然,等了一会,夙素又听到了更远的地方传来的声音,只是听起来更加模糊,只隐约能听明白说了什么。 众人又等了一会,再也没有声音传来,也就是说,三长老、六长老…… 想到那块巨大的圆石和奋不顾身迎上去的四位长老,夙素心里一阵憋闷。 “墨族长,现在怎么办?”这次说话的是澹台封,听声音就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也很糟糕。 等了好一会,众人才又听到声音,即使隔着重重石壁,仍能听出冰冷的寒意,是那位大长老,“大家莫要慌张,进来之前,我已卜过一卦,禁地虽然凶险,但仍有生机,这个生门,便是在正东方。我们此刻所在的通道面对的,正是东方,所以,大家可以先沿着通道走,或许能寻到出路,各位小心。” 又是卜卦!不知道为什么,夙素这一刻无比厌恶听到这两个字,也不想再听到那冷冰冰的声音,夙素轻轻抽回还被墨渊握在手里揉捏的手,说道:“走吧,墨渊走前面,我和阿暖走中间,敖三殿后。” 几人对夙素的安排没有异议,小心翼翼的在这条狭窄的通道里前行,几人的脚步都很轻,但是因为通道很窄,这里又极其安静,所以那细小的声音就被无限的放大了,就好似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心尖上似的。 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墨渊忽然停下了脚步,夙素抽出紫铜鳞扇,警惕地注视着周围,可是等了很久,也没发现什么情况,夙素询问地看向墨渊,墨渊低声说道:“前面有一条岔路,直走是东方,岔路是南方。” 夙素眯着眼睛,朝南方看去,火折子的光实在微弱,若不是墨渊提醒,她可能会错过这个岔路,夙素想了想,问道:“你们怎么看?” 几人沉默了一会,桑暖说道:“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夙素能感觉到,他们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夙素斟酌了好一会,还是决定说出心中的想法,“虽然大长老说,生门在东方,又那么巧合,三条通道的方向都是东方,我认为没有这么简单。就算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有可能是东方,但若是这条通道没那么笔直,那我们很可能就会偏离方向,而我们身在其中,根本感觉不到。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去这个岔路上看看。” 夙素说完后,三人又是沉默了一会,当她等着他们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只听到—— 墨渊点头,只回了一个“好”字。 桑暖微微一笑,对她说了一句,“听你的。” 敖三就更直接了,只是“嗯”了一声。 夙素苦笑不得,这算是全票通过了吗?夙素心里很是感动,因为他们对她的信任,同时也很是忐忑,同样也是因为这份信任,若是她错了,那就是把他们带向了不归路。 夙素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要镇定,要担当得起这份信任,夙素伸手想要接过墨渊手里火折子,走到队伍的最前面,可惜墨渊轻轻一抬手,避开了她的手,转身走近了旁边的岔路。 夙素盯着墨渊几乎融入黑暗的墨色身影,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桑暖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低声笑道:“别看了,走吧。” 夙素收回目光,白了桑暖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这条岔路比之前的通道更为狭窄,只能三尺来宽,几人更为警惕了,这么窄的地方,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连躲闪多很困难,好在这条通道并不长,只走了一会,便到了尽头,对,是尽头,因为前面没有路了。 桑暖小声说道:“难道是死胡同?” “不是。”墨渊淡淡得回了一句,弯腰在通道右边下方一块不起眼的凸起处用力一拍,尽头的石壁立刻慢慢地打开。 众人站在门口,一时间都没有走进去,总觉得一进去着石壁估计又会关上。 但是都走到这里,不进去岂不是白走了?最后还是走在前面的墨渊先跨入了那道石门,夙素也没有多想,连忙跟了进入。 石门后连着的,不是通道,而是一个很大的空间。在一进去的地方,就插着两只火把,夙素取下火把,用火折子点燃。一个火把给了敖三,一个自己拿着。 火把的光自然不是火折子能比的,一下子周围都亮了起来。 夙素微微眯眼,适应了火把的光芒才抬眼看去。 这个地方挺奇怪的,不能算是石室,因为墙面和地面都没有铺石板,他们脚下踩的是细细的泥土,墙面也是黑漆漆的,凹凸不平。点了火把之后,在火光的映照下,能看到黑漆漆的墙上,似乎还画着什么东西。 “墨渊,墙上乱七八糟的画着什么?”夙素看不懂,只能小声问一走进来,就盯着地面不言不语的墨渊。 墨渊抬起头,看了一眼夙素说的地方,脸色一沉,大声说道:“不要乱动。” 另外三人脚步都是一顿,不敢动一下,墨渊低沉地声音冷冷地说道:“这里有机关。” 夙素刚想问什么机关,就发现她不用问了,因为她脚,正一点点地陷入松软的细沙之中…… ------题外话------ 虽然你们都很包容我,但是墨家禁地1、2、3、4……这种简单粗暴的事,我还是做不了的,所以,今天是(中)~ 另外,今晚跨年哦,你和谁一起过? 第一百零三章 墨家禁地(任性中) 第一百零三章墨家禁地(继续中) 夙素刚想问什么机关,就发现不用问了,因为她的脚,正一点点地陷入松软的细沙之中。 不仅夙素发现了,桑暖和敖三也感觉到了脚下的异样,原来就紧绷的身体此刻更加僵直了,周围一片静寂,耳边仿佛只能听到脚下细沙一点点流动,渐渐将他们吞噬的声音。 “现在,怎么办?”桑暖轻柔的嗓音低低地响起,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一般。 夙素看着脚下细软的黑沙,感受着那细密甚至有些粘腻的感觉,也轻声问道:“这应该不是普通的流沙吧?” 墨渊的目光一直在那片黑漆漆的石壁上来回地看,黑眸深沉,额间居然还有细细的汗珠,夙素和桑暖对看一眼,也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等着。 一会之后,墨渊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这是按照六壬之道所设的六壬阵,流沙只不过是其中一门变数,若破解不了或是行差踏错,便会触发机关,引出其它变数。” 意思是说,流沙在这个阵法里,根本不算什么?“那,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吗?”进来的石门本没有像之前那样关闭起来,现在还开着,最近的敖三离石门不过三丈,就是脚下的流沙比较难办。 夙素还在想着撤退的可能性,墨渊下句话就把这条路堵死了,“但凡入了这六壬阵,不破阵,非死不出。” 夙素嘴角抽了抽,难怪没有关闭石门,原来是根本没给他们退的机会。看着双脚被细沙死死的“咬”住,夙素叹了口气,苦笑道:“我们三个都不会占卜阵法之类的,只能靠你了。说吧,接下来,怎么做才能破阵?” “右方岩壁下有一大块黑石台,只要把石台中间的铁环拉下来这个阵就破了。” 墨渊说完,几人的视线便一齐落到了他所说的黑石台上,那个黑石台不大,也就两丈见方的地方,在最靠右的位置,地面也是黑漆漆的一片,与黑色细沙融合。在这光线不明的暗室里,若不是墨渊提到它,几人也不会注意到石台的中间位置,还有一个碗口大小的铁环,那铁环是个两指粗细的圆环,看起来极其普通。 只要把铁环拉下来就能破阵,这么简单?夙素看了一眼离自己只有三四丈远的黑石台,又看了看其他人所在的位置,说道:“我去……” “不行。”夙素才说了两个字,墨渊立刻说道:“到了黑石台那里,就踏入了六壬阵的中心,走错一步,机关会立刻启动。而且,现在脚下都是流沙,轻功再好也用不上。” 夙素自然明白,要施展轻功需要一个借力的地方,身陷流沙之中,轻功再好也是枉然。但是墨渊站在暗室的最中间,离石台非常远,他要过去,就更难了。 夙素试着动了动,身体立刻往下陷进去一截,膝盖也被流沙淹没。夙素低眉思索了片刻,说道:“用轻功不行的话,爬过去呢?” “爬?”墨渊显然没想过这个方法。 夙素点头,解释道:“对啊,我觉得这些流沙的感觉和沼泽很像,陷入沼泽的时候,用爬的更容易摆脱困境。我比较轻,慢慢爬过去应该不会陷进去。等到了那边,你再告诉我应该怎么走,我按照你说的做就行了。” 夙素感觉到自己下沉的速度有些快,流沙已经快没过她的大腿了,墨渊还在思索,夙素急道:“别想了,我离石台最近,而且再不快点,等流沙没过了我的腰,我想爬都难了。” 墨渊的眉头皱得死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夙素更急了,叫道:“墨渊,我信你,你也要信我啊。” 墨渊一愣,忽然抬起头,看着那个背脊挺直、目光清澈的女孩,心里暗暗自嘲,他怎么会不信她,第一次看到她时便将她看进眼里,不正是因为她那时的机敏无畏吗?只是因为此刻把这个人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他就变得胆小畏惧起来。 流沙一点点往上吞噬,夙素心急但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墨渊,好在只一会,就听到他微沉的声音说道:“好。” 桑暖离夙素最近,听到墨渊同意了,心里一紧,急道,“素素,你一定要小心,不要逞强。” 夙素呵呵一笑,爽朗地说道:“你们都放心吧。” 说着,夙素将手中的火把插在旁边的沙土里,又将窝在她怀里的芭蕉拎了出来,指着敞开的石门,说道:“去那边等我。” 芭蕉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夙素,爪子在空中挥舞着,还想往夙素怀里钻。夙素轻轻戳了戳它的脑袋,说道:“我要去石台,不能带着你,到门外等我,乖了。”夙素又指了指石门的位置,然后将它放在手下,弯下腰,推了推它的屁股。 小家伙确实听话地窜了出去,只是方向却不是向着石门,而是冲着黑石台的方向跑。只见它如一抹流光,在细沙上留下浅浅的痕迹,一溜烟地窜到了黑石板上,还得意地朝着夙素蹦来蹦去。 夙素脸色大变,生怕它乱蹦触发了什么机关,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着它在上面蹦跶了好一会,周围也没有什么变化,夙素才稍稍放心,同时心里也不断腹诽,要是她也能像芭蕉那样轻盈迅速就好了,或者让芭蕉长大一些,能拉得动铁环也成啊。 明知那些都是痴心妄想,夙素叹了一口气,选了一条最好的路线,慢慢俯下身子,半趴下身子,上半身轻轻覆在前面细沙上,先慢慢抽出一只腿。只是她一动,身体立刻往下陷了一些,沙子差点进嘴里。 夙素放慢了呼吸,继续一点点地抽出一条腿,好不容易一条腿脱困了,夙素借力往前一挪,另一条腿也松动了一下。感觉到细沙下沉的速度好像更快了,再这样磨叽,它就要整个被淹没了。心一横,夙素脚下继续蹬着,以一种匍匐前进加游泳的姿势,一个劲的往前冲,好在她离那平台也不算远,这样扑腾着前行了,总算是爬上了那块平坦的墨色石板上。 夙素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吐出进入口里的黑沙,问道:“我到了,然后呢?” “向右走五步。” 墨渊的声音很稳,夙素却僵着身子,脚抬起但久久没有放下,忐忑地问道:“多、多大一步?”夙素是真的紧张,墨渊之前说,要是走错一小步,就会引发机关,谁知道这屋里的机关有多厉害,他们三个人都还陷在黑沙中,若有什么变故,躲都躲不及。这种别人的命都捏在你手里的感觉,真不好受。 墨渊笑了,低沉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笑意,意外的好听,“就按你平时走那样就行了。” 桑暖更过分,居然还笑出声,自己在这紧张得要死,他们倒好!夙素瞪了那几人一眼,才深吸了一口气,向右走了五步,走得小心翼翼。 刚刚站定,又听到墨渊说道:“后退两步再往左走四步。” 夙素点头,照做。 “往前走六步。” 稳稳地跨出六步,那道沉稳的声音忽然停了下来,夙素等了一会,背后还是没有动静,夙素回头看去,问道:“然后呢?” 墨渊背对着火把,夙素看不到墨渊的表情,只觉得他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道:“往右走三步。” “好。” 之前一直走得很顺利,夙素也更有信心了一下,利落地抬脚往右走了三步,只是最后一步刚刚落下,便听到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夙素还没反应过来,便看到一抹寒光从黑石板上方倏地射出,射向的位置,真好是墨渊所在的地方。 墨渊似乎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似的,身体极快的朝旁边偏了一下,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道寒光已经破空而去,“噗”的一声没入了后面的时候黑石壁之中。空气中,淡淡地血腥味弥漫开来。 “墨渊!”他受伤了?夙素盯着他,黑暗中仍是看不到他的脸,但那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仿佛他根本没有被刚才那道寒光所伤似的,“你别动,你现在动,我们都得死。” “继续,往前两步,再往左走三步就可以了。” 夙素僵在原地,眼光却一刻不离地看着墨渊,久久不肯迈开步子。刚才是她走错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然怎么会触动机关呢。 墨渊摇摇头,低低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温柔,“不是你的错,别想太多,不会再有事了,走吧。” 夙素红了眼眶,却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因为墨渊为了避开刚才那突如其来的变故,扭动身体,沙土已经没过了腰部,桑暖没有墨渊高,即使没怎么动,沙土也差不多没到胸前了。她再不快些,他们都会被流沙吞噬。 夙素回过头,专注于脚下,按照墨渊说所,一步一步走着,每走一步,都踩得很慢,也很重。 终于来到了那个碗口大小的圆环处,夙素蹲下身,将它握在手心里,冰冷的触感让她抖了一下,手抓得更紧了,夙素抬头,看向墨渊,问道:“拉这个环对吗?” “对。” 夙素点头,没一点迟疑,抓住圆环,用力一拉。 圆环下面连着的,似乎是一条锁链,这一拉之下,只听到铁链摩擦的声音,整个空间又开始震动起来,等震动停下之后,周围没有什么变化,也没出现什么别的机关,夙素不敢掉以轻心,问道:“这阵破了吗?” “嗯。”墨渊也松了一口气,低低地回了一句。 敖三稍微动了一下,感觉到流沙已经不会再往下陷之后,立刻单手撑着已经沙土表面,脚下用力一挣,便从细沙里挣脱出来。 下一刻,他已经跑到桑暖面前,看着她大半截身子都埋在沙土之下,怕伤了她,不敢拉她,只能蹲下身子,用手一点点地挖她身边的泥土。 桑暖看着闷头刨土的男子,脸上不显,眼中缓过一抹暖意。 夙素站在原地,焦急的问道:“我可以动了吗?”她想过去看看他怎么样了,但是不敢动,她怕她一乱动,又引起什么变故。 墨渊对着她安抚地一笑,点了点头。 夙素赶紧跑下黑石台,芭蕉看她动了,也立刻窜过去,小小的身影抓着夙素的衣角往上爬,夙素此刻哪里还有心情管它,直接将它拎了起来,随手塞进衣襟里。 脚踩在黑沙上的时候,地面依旧松软,却不会再有下陷的感觉,夙素放心下,走到墨渊身边,立刻闻到了更浓郁的血腥味,只是他全身都笼罩在墨色的斗篷一下,夙素不知道伤口在哪,急道:“你伤哪了?让我看看你的伤口!”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墨渊没多说什么,轻轻一挣,脱离了黑沙的束缚,墨渊撩起墨色斗篷,夙素立刻看到了里面银灰色长袍上右肩的位置被血染红了一片。 夙素查看伤口,看起来像是箭伤,只是那支箭的力道很大,箭身完全穿过去了,造成了贯穿伤,伤口流血不止,但是好在伤口很小,箭也没有留在体内。 夙素轻轻撕开伤口附近的衣料,利落地从小布袋里,拿出一瓶止血药,洒在前后两处伤口上,然后把纱布折成方形,一前一后按住,再用纱布绕过肩膀,很快便将伤口包扎好了。 收好剩下的散布和止血药,夙素问道:“刚才是怎么回事?” 墨渊没回答夙素的话,反而问道:“你包扎伤口很熟练,经常受伤?” 夙素冷眼看他,说道:“没有,经常帮别人包扎,所以手艺练得还不错。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刚才是怎么回事?你知道我走那几步,会触动机关,为什么让我走?” 墨渊拉下斗篷,盖住伤口,淡淡地回道:“因为只能那么走。” 眼神闪避,他在说谎,夙素心里有些恼,却也知道,这个人若是不想说,逼他也不会说。 墨渊并未觉得自己说谎,自然有别的解法,但是那样的话,站在阵法中央的她,就会危险得多,他不可能让她冒险,所以只能这么走。 好不容易,桑暖从黑沙之中逃脱出来,刚想问墨渊伤得如何,忽然闻道一股奇异的味道,低喃道:“什么味道?” 这屋子里一直有泥土的味道,墨渊受伤后,又混杂了血腥味。听了桑暖的话,几人才留意到,鼻间确实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味道很飘渺,但是却很香,香得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追逐。 桑暖常年制毒,对味道非常敏感,虽然不能判定这股香味到底是什么,但无缘无故冒出来的香味,绝对不可小觑,急忙提醒道:“快闭气,小心有毒!” 早在闻到异香的那一刻,除了阿暖,几人都立刻闭气。 “我们先退出去再说。”夙素扶着墨渊,敖三扶着桑暖,想石门走去。 岂料四人才刚刚踏出一步,脚下的流沙居然再次流动起来,这次比之前更为猛烈,就像是脚下忽然一空似的,夙素只觉得身体猛地往下掉,瞬间被沙土吞噬,口鼻间全是泥沙,就像溺水般,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无乱她如何挣扎都是徒劳。 就在夙素觉得自己快窒息的时候,身体狠狠地砸在地上,背后火辣辣的疼,可是她顾不上这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之前口鼻中仍有沙土,一下吸进好多沙,夙素猛烈地咳了起来。 “咳咳咳!”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夙素才看清自己此刻站的位置。眼前是一条长长的通道,地上依旧隔着一丈就有一颗碗口大的夜光石,淡淡的光晕诱惑着人们向着通道深入。 这里和他们刚刚进入禁地时那条通道一模一样,不,是和圆石滚落之前的那条通道一模一样。夙素不禁浑身一冷,大声叫道:“墨渊?阿暖?敖三?” “你们能听到我说话吗?!”声音在通道内回荡,夙素一声一声叫着,没有人回应,就好像世间只剩下她一个人似的。 夙素深吸了一口气,静下心来思考,这里虽然和之前的通道一样,但是肯定不会是之前那条,这里没有圆石滚过的痕迹,地上的夜光石也还在,那么现在要决定的,就是往哪个方向走了。 夙素低头思考着,忽然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向她扑过来,连忙侧身闪开的同时,脚已经踢了出去。 “嗯!”那人被她踢中,却没有闪开,反而迎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夙素还想出拳,就听到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是我。” “墨渊!”夙素刚要挥出的手一顿,借着夜光石微弱的光,夙素终于看清,抓着她的手的人,确实是墨渊。 “真的是你?”夙素很高兴,之间强作镇定,仍是惊慌不定的心,似乎在这一刻安定了下来,但是当感觉到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心温湿粘腻,血腥味铺面而来,她高兴不起来了,“你怎么样?伤口又裂开了?” 夙素想查看他的伤口,却被墨渊紧紧地抓着手腕,“没事,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上次圆石滚落的情境实在太让人心惊了,再次站在一模一样的通道里,夙素其实也很不安心,点点头,想要挣开他的手,扶着他走,但是墨渊却不肯。 夙素不解,“怎么了?” 墨渊没有说话,只是十指紧扣,紧紧地抓住她的手。 夙素故意嘿嘿一笑,说道:“你害怕啊?” 手上的力道忽然收紧,紧得发疼。 “嗯,我害怕。”之前一次次的机关,一次次的意外让他怕了。 不敢放开你的手,怕把你弄丢了。 ------题外话------ 新年第一更,虽然五千字肯定也不够你们看的,但是我真的尽力了~ 谢谢大家给我投的票票,我知道我夺走了很多人的第一次,放心,我会痛惜你们的! 另外,新年要甜章这个,很难啊,禁地里好多危险,好难甜的,今天这个算吗?为心爱的人流血,也算甜吧?对吧? 第一百零四章 墨家禁地(下) “嗯,我害怕。”之前一次次的机关,一次次的意外让他怕了。 不敢放开你的手,怕把你弄丢了。 耳边响起的声音,依旧低沉冷淡,一字一句却全都重重地砸在夙素的心上。她以为逗他说害怕,以后便可以取笑他了,可是这一刻,为什么心里怦怦地跳得厉害,比围着校场蛙跳十圈还厉害?为什么这个人说话,总是能让她心跳失衡? 因为之前伤口裂开,墨渊的手心里都是粘滑温热的血,那血还沿着两人相扣的指尖一滴滴往下落,夙素回过神来,想挣开他的手,墨渊却不放,夙素叹道:“你先松手,我帮你把伤口包扎一下。” 好一会儿,墨渊才松了手,夙素赶紧解开纱布,又重新包扎了一遍伤口,把止血药和纱布都用完了,那狂乱地心也慢慢恢复了平静。夙素舒了一口气,才问道:“刚才的阵法不是应该破了吗?为什么会这样?” 夙素话音才落,手又被那只大手紧紧地扣在手心里,墨渊冷声回道:“六壬阵是破了,可惜我还是低估了它。只怕不管最后阵破不破得了,阵法里的人都是要掉落流沙之中的,不同的只是跌下来的,是尸体,还是活人而已。” 夙素的心一下子又揪了起来,阿暖不会武功,昏睡了几日,身体肯定很虚弱,在流沙中那种窒息的感觉,她到现在回想起来,还后怕不已,不知道阿暖能不能挺过去。 夙素的情绪很低落,墨渊猜到她的忧虑,轻声安慰道:“桑暖应该和敖三在一起,不用太担心。” “嗯。”当时敖三扶着桑暖,两个人应该是落到一处了吧,有敖三在,必定会好好照顾阿暖的,心里惶惶不安,此刻她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两人沿着通道一路往前走,夙素忽然说道:“我有一个猜测。” 墨渊没出声,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夙素想了一会儿,才说道:“当白玉钥匙开启铜墙的那一刻,禁地里的机关就已经全部开启了,而设计机关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人出去,一步步地把人逼进来。看起来,像要将进来的人全部诛杀,但是每次又总是留有一线生机。我猜想,大长老所谓的生机,会不会就是灵石之处,只有开启了紫金八卦盘,才能真正破解一切的机关。如果是这样的话,灵石存放之地就在所谓的东方,大长老在进来之前,就把紫金八卦盘给了你,也就是说,那个地方只有你能找到!只有你能破解一切的机关,获得改天逆命的力量?!” 墨渊几不可察地摇摇头,他倒不觉得自己是能找到灵石开启之地的人。因为夙素的命势,墨家没有一个人能算出来,而他进入禁地之前,就已经决定紧紧地跟着她,护着她,所以,大长老才会在他的命势里看到生机吧。不过这些墨渊是不打算和她说的,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或许吧。” 夙素却以为他对自己没信心,握紧了他的手,笑道:“一定是这样!快走吧,尽快找到灵石之地才能摆脱困境。” 看着她脸上绽放的灿烂笑容,墨渊嘴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任由她牵着自己一路往前。 这一边,两人确定了方向,携手向前,另一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桑暖被流沙卷走,感觉到一直有人抓着她的手,只是不一会儿,她就晕了。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耳边只能听到自己凌乱的呼吸声。想到晕厥前那个一直抓紧她的人,桑暖急忙叫道:“敖三?” “敖三!”儿时的经历,少年时所受的苦,让毫无武功身体虚弱的桑暖即使在这样的环境下,也没有太多恐惧,更不会放弃。她相信,当是她和敖三这么近,此刻他不可能离自己太远。 桑暖半蹲着身子,一边慢慢地挪,一边伸手在周围摸索,以这样的姿势一路寻找,当鼻尖闻到血腥味的时候,桑暖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既欣喜又紧张,叫道:“敖三?素素?墨渊?” 桑暖一边叫着,一边往血腥味浓重的地方摸索过去,当手触及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时,桑暖的心咯噔了一下,手立刻摸向那人胸口,平坦而宽厚,不是夙素,在摸到那人的衣领的时候,她便知道,也不是墨渊,墨渊的衣领有刺绣的祥云图案,而这人的衣着很是普通,摸索到那个人的脸颊时,桑暖手一顿,感觉到那人深邃的五官,鼻息浅浅的呼吸,桑暖松了一口气。 桑暖死死地抓着那个人的手,叫道:“敖三?敖三!” 叫了好几声,桑暖仍然没有得到回应,好不容易放松的心再一次揪成了团。敖三为什么会昏迷不醒呢?桑暖摸到他的手腕,给他把脉。 桑暖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脉象显示他血气亏损,经脉稍滞,应该是受了伤,可是也不至于昏迷这么久吧?想到那股奇异的香味,桑暖的心更乱了,他会不会是中毒了? 她身上没有治毒的药,而且她对那香味完全不了解,想要求他,唯有……桑暖没有多想,抬起手腕,狠狠的咬了一口,血腥弥漫口舌,钻心的痛楚袭来,桑暖面不改色,好似这样生生咬破自己的手腕并非了痛苦的事。 将手腕送到那人唇边,桑暖的手一顿,又迟疑了,她的血虽然能压制其他的毒性,但是若是敖三没有中毒,喂他喝自己的血岂不是害了他? 桑暖那只纠结着,自然不会知道,黑暗中她认为昏迷不醒的那个人,已经睁开了眼睛。身为杀手,黑色就是他们的保护色,没有人比他们更适合在黑暗中生存,所以对桑暖来说漆黑一片的世界,在敖三眼中,还是能看周围的事物。 就像现在,他刚醒过来,就看到那人坐在自己身边,手腕的伤口滴滴答答地流着血,她却自顾自的发怔。敖三坐起身,冷声说道:“你干什么?” 听到敖三的声音,桑暖一怔,他醒了!心里很高兴,桑暖没有多想,便解释道:“刚才那股香气可能有毒,我的血能解毒。” 所以,她是想用自己的血给他解毒?黑暗中,桑暖看不到敖三的表情,自然也不会知道那双冷眼无视无数生命在他眼前消逝的眼,正直直的地着她,想要把她看进心里。 久久,桑暖只听到他的声音又冷又地说道:“我没中毒。” 桑暖皱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到一声衣衫撕裂的声音,然后手腕上一疼,一块布条缠上了她手腕自己咬出的伤口,桑暖还在吃惊敖三怎么能这么精准地帮她包扎,下一刻她就已经被人背了起来,桑暖急道:“我自己能走。” “别动。” 桑暖哪里肯听他的,她之前为他把脉,明明是受了重伤之脉象。而她其实并没有受什么伤,完全可以自己走,桑暖还在挣扎,就听到那比以往更冷的声音低低地在耳边响起,“再动我就点你的穴道了。” 桑暖浑身一僵,眼睛看不见,鼻尖闻到的都是血腥味,但是桑暖确实不动了,因为她知道,自己绝对固执不过他。 两人在一片漆黑中行走,桑暖不知道敖三是怎么做到的,只能安静的趴在她身后,注意着周围的一切,走了小半个时辰,桑暖似乎看到前方有微弱的光,于是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前面有光。” 桑暖不知道敖三为什么身体忽然一僵,以为是他感觉到了什么危险,也连忙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前方。 可能是因为桑暖不会收敛气息,又或者是前面的人精神极度紧张,他们还离得很远,就听到一声低呵,“谁?!” 桑暖听出了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回道:“是风前辈吗?” 听到桑暖的声音,风一青很是激动,声音更大了,“桑暖?桑暖是你吗?” “是我。”桑暖轻拍敖三的肩膀,敖三背着桑暖走近了光源处。 不知道风一青他们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火把,火把被随手仍在一旁,火光渐弱,几乎快要熄灭,桑暖看到前方不远处,三个男人正顶在一扇双开的石门前,风一青双手撑在石门上,澹台夜冽则是用肩膀顶着,而那个墨家的四长老,则是用背后抵着石门,好像有什么毒蛇猛兽会从里面跑出来似的。 看到桑暖被敖三背着走进来,风一清急忙叫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借着火光,桑暖也看清了敖三此刻的样子,他的头上不知被什么东西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半边脸上全是血污,现在血迹渐渐干涸,看起很是狰狞,那浓重的血腥味就是由此而来吧,桑暖赶紧拍拍敖三的肩膀,急道:“快放我下来。” 敖三把她轻轻放下,桑暖想帮他查看头上的伤势,却被他偏开头躲过了。桑暖的手僵在半空中,轻轻咬唇,收回手,不再看他。 桑暖觉得风一青三人的举止有些奇怪,往后退了几步,才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风一青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回道:“刚才我们走在通道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涌来一股流沙,汹涌之势锐不可当,好不容易找到这里靠着抵挡一会。” 桑暖了然,应该就是之前他们经历的那场流沙吧,只是不知道是他们还是风一青一行触动了什么机关。桑暖低声说道:“现在流沙应该停了。” 三人仔细听,原本石门外砂石流动的声音确实没有了,风一青回头对着桑暖说道:“你退后些。” 桑暖退到离他们七八丈远,才停下脚步,敖三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边。 靠在门前的三人对看一眼,同时松开抵住的石门,并往旁边闪去。石门承受不住外面的力量瞬间就被推开,门外的流沙涌进来不少,但也只是挤在门口而已,并没有如之前那样汹涌。 几人松了一口气,澹台夜冽走到桑暖面前,问道:“小树呢?” 桑暖摇头,含糊地回道:“我们到了一间暗室,也是遇到了流沙,之后被流沙冲散了,我醒来就找不到他们俩……” 桑暖忽然住了口,眉头皱了起来,“又是那股香味。”就是他们跌落流沙之前闻到的那股香气,只是与之前相比,味道淡了不少。 风一青也闻到了,问道:“之前你们闻到过?” “在上个暗室里闻到过,不过倒不像是毒气。”她虽百毒不侵,但对毒气也特别敏感,过了这么久,身体并没有任何反应,这香气应该没有毒,只是在幽暗的禁地之中,闻到这样的香味,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 那股香味很快消散,风一青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 四长老也是一身的狼狈,捡起地上的火把,叹道:“大家先坐下来歇会,前路不知还有什么凶险,养精蓄锐,休息好了再走吧。” 几人都坐下来休息之后,桑暖发现,少了一个人,“澹台封呢?” 风一青脸色一冷,“死了!” 桑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向澹台夜冽,只见他神色阴冷,但却没有悲伤之色,完全不像死了爹的样子,桑暖疑惑地看向风一青,风一青冷哼道:“刚才流沙来的时候,他不帮忙堵门,还说什么去打探出路,结果到现在也没回来,连儿子都不要了,不是死了那就是逃了!” 桑暖微微挑眉,她可不相信澹台封死了,至于逃,倒是有可能,只不过澹台封留下澹台夜冽,是真的不管他死活,还是另有打算?桑暖没有多说什么,掩下眸中的探究,坐在敖三身边,闭目养神。 墨渊和夙素沿着石道,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又一次来到了一条岔路口,夙素看向墨渊,问道:“左还是右?” 墨渊并未多想,回道:“你选吧。” 夙素好笑:“按照你们墨家的卦象来说,你是能找到灵石之所的人,你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所以我才让你选。” 迎着墨渊认真的目光,夙素的耳朵微红,轻咳一声,左右看了看,两条通道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宽,地上一样铺设了夜光石,一样的一眼看不到头。 夙素没有没有头绪,又看向墨渊,只听到他说:“慢慢想,不急。” 夙素白了他一眼,回道:“左边。” 两人沿着通道的通道走,这次却走了很久,夙素发现,这通道竟然越走越宽,像是一个喇叭的形状,周围的夜光石也越来越多,不仅仅是地上有,墙上、顶上都有,也不再是像之前那样一个个碗口大小的石头,这里的夜光石碎片有大有小,各种各样,星星点点,很是美丽。 两人对看一眼,知道自己肯定又是进入了什么地方,提高警惕的同时,脚步却没停下。 周围的夜光石越来越多,空间也越来越大,简直就像是置身于夏日繁星之中,夙素也忍不住感叹:“真漂亮!” 夙素赶紧到两人交握的手上一紧,扭头看去,只见墨渊目光紧盯着一处,神色颇为凝重,夙素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惊叹,还有更漂亮的?! 那是一个闪着温润之光的白玉高台,高台旁边,还有水流萦绕,细细的流水声,叮叮咚咚的,好听极了。高台四周,还有一大片白色的花海,夙素脚步一顿,“等等!”夙素指着花海正中央摆放的一个长方形的白玉石棺,小声说道:“那个……是棺吧?” 墨渊缓缓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夙素拉住他的手,摇摇头,说道:“先别急着过去,万一像墨桑前辈那座墓穴一样,又是个毒窟怎么办?” “不会。”看她紧张的样子,墨渊微微一笑,淡化了脸上的冷色,低声解释道:“棺木旁边,全都是寂雪草,羚草之所以能避百毒,便是寂雪草的缘故,所以这里面不可能有毒。” 夙素微眯起眼睛细看,确实,那一大片花海中的花朵,很像她在墨域那里看到的寂血草的样子,只是这些花长得要比墨域房里那一株,更加大,而且也更加美艳。 “那我们过去看看。”夙素放下心来,她也好奇那玉棺里是什么,两人慢慢走到白玉高台旁,立刻感觉到一股寒气袭来。夙素低头看去,发现那股寒气来自于萦绕在石台周围的水流。不知道这是什么水,肯定比一般的雪水要冷得多,夙素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夙素扶着墨渊的肩膀,踮起脚尖脚,看了一眼中央的玉棺,倏地睁大眼,惊道:“天啊……” ------题外话------ 今天也想更五千,写了一天,结果写完还是晚了,估计审核君是不审了,哎…… 明晚我努力更早点! 第一百零五章 墨家禁地(必须下) 第一百零五章墨家禁地(必须下) 夙素扶着墨渊的肩膀,踮起脚尖,看了一眼中央的玉棺,倏地睁大眼,惊道:“天啊……” 夙素原本以为,摘“星空”作穴,伴灵草而眠,以白玉为棺的主人,应该是一位比墨桑前辈更加美艳,超越人间姿容的绝色女子。就算不是女子,也可能是墨家前祖,宛若谪仙,俊得一塌糊涂,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是诋毁的出世高人,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里面躺着的,是一只……白狐?! 这只白狐体型很大,像只成年公狼大小,它侧着身子,躺在棺内,莹润的白玉与它堪比冰雪的皮毛相比,瞬间黯然失色。它灵眸狭长,即使此刻闭着眼,也透着妖媚,那股妖冶之气却绝不柔弱,反而带着慑人与狷狂,它就像是从蛮荒而来的凶兽,只是慵懒的躺着,就让看着它的人感觉到彻骨的冰寒席卷全身,血液都为之凝固,整个人动弹不得。 夙素的目光落到那只白狐的耳朵上,不禁愣了一下,两撮黑毛实在太眼熟了。也正在这时,怀里的小家伙像是有所感应一般,从衣襟里探出头来,两只小爪子抓着夙素的领口,不知道是不是怕又被旁边的墨渊抓走,它只露出一个头,小小的一坨,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盯着玉棺之内白狐,小耳朵微微抖动着,耳朵上那两小撮黑毛就这样在夙素眼前晃来晃去。 夙素挑了挑眉,在心里嘀咕,芭蕉,你长大了,也会变成这样邪魅狷狂吗?! 被芭蕉这一打岔,浑身不能动弹的感觉完全消失,夙素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身边同样站得僵硬的墨渊,小声问道:“这是银狐吗?” 墨渊仍是盯着玉棺,眼神有些涣散,夙素用力地抓紧了两人交握的手,墨渊才似清醒过来一般,转头看向夙素,夙素又问了一次,“玉棺里的是银狐吗?” 墨渊久久才回道:“是吧。” 夙素还想再问,一直乖巧地窝在她怀里的芭蕉居然一跃而上,窜进了玉棺之中,夙素大惊:“芭蕉!” 芭蕉进了玉棺,窜到白狐身边,伸出小舌头,一下一下*着白狐的鼻尖和眼睛,那一番孺慕之情看得想上前把芭蕉抓回来的夙素停下了脚步,安静地注视着石棺里那一大一小的银狐。 芭蕉舔了一会儿,发现白狐完全没有回应,像是有些心焦,它开始在石棺里乱窜乱蹦,白狐柔顺的毛皮都被它踩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夙素忍不住叫道:“芭蕉,你快回来吧……”对逝者不敬,是不好的…… 一向还算听话的芭蕉,这次却完全不管夙素的呼唤,一个劲地折腾,还用爪子去抓白狐的腹部,小家伙的爪子确实锋利,挠了几下之后,白狐雪白的毛上,开始渗出鲜红色的液体。 夙素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按照墨渊的说法,禁地已经百年来没有人进来过了,那么这只白狐的尸体,存放在这最少也有上百年,尸身不腐就算了,身体里的血居然鲜红欲滴,这……太不可思议了!就在夙素暗自惊叹的时候,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白狐腹部的血根本止不住,一直往外流,鲜血瞬间染红了整个玉棺,在那方小小的玉棺之中,白狐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姿态,安静的躺着,即使毛发散乱,身上那股妖冶之气也丝毫不减,馆内红得刺目,白得惊心,夙素整个人都看傻了。芭蕉……这是破坏了人家的尸身吗! 芭蕉趴在白狐是脖子上,看着周围的鲜血,眼中又一丝迷茫和惊慌,下一刻,那小小地身影倏地一下窜出了石棺,扑向夙素,夙素也打算上去接住它,岂料脚下的石砖居然动了起来,一块块迅速往下落。 墨渊眼疾手快,拉着夙素往后急退三四丈,避开了石砖下落的地方。 石砖并没有全部塌陷,只是玉棺前面五尺见方的地方,开了一个小洞,原本沿着玉棺四周流淌的水全都流进了那个洞里。洞口往下,居然铺设了石阶,水哗啦啦地流淌,听到声音,那个洞可不浅。 原本趴在玉棺上的芭蕉眼前一亮,往下一跃就冲进了洞口,在水里蹦蹦跳跳,很是活跃的样子。 夙素拉着墨渊往前走了几步,站在洞口,看着那小家伙兴奋的身影,没再像往常一样唤它回来,只是低声问道:“银狐在你们墨家,有什么记载吗?” 墨渊也盯着在水中活蹦乱跳的芭蕉,眉头微蹙,回道:“有,根据记载,银狐本是这座冰岛的物种,墨家在两千多年前移居此处,当时先祖身边,就有一只银狐,古籍中对那只银狐的记载很少,只说它与族长形影不离,并且能制造幻象迷惑世人,后来先祖仙逝,那只银狐就失踪了,从那以后,雪山上的银狐数量也越来越稀少,近百年来,已经很少有人见过银狐了。” 夙素一怔,她猜到银狐和墨家直接,应该是有渊源的,只是没想到,银狐居然是墨家先祖的灵宠。这个禁地说不定就是墨家先祖多设,那么这只银狐,会是两千多年前那一只吗?!如果是这样,那黑洞下方,有没有可能,就是原本灵石存放之地了? 不管怎样,总是一线希望,夙素很是兴奋,拉着墨渊就像往里钻,“我们快下去看看吧!” 墨渊反手又将她拉了回来,眸光深邃,脸色凝重地说道:“这个黑洞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通道、暗室都不同,或许是生机,或许就是死地。” 夙素怎么会不知道墨渊心中的矛盾,将两人交握的手举起来晃了晃,夙素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你要相信我们两个双剑合璧的力量啊,不闯一闯,怎么知道不行!” 墨渊看着两人交握着的手,眉头蹙得更紧了,夙素知道自己的游说失败了,收了脸上的笑意,叹道:“墨渊,改天逆命的力量,我们必须要拿到!反正破不了这些机关,我们最后也是要死在这的!”如果说之前灵石还是墨家的事,和她无关,那么现在,那力量关系到墨渊的寿命,也关系着墨白叔叔一家的寿命,这就与她有关了。 夙素最后一句话,说服了墨渊,墨渊妥协,牵着她一起走进了洞口。 洞内并非漆黑一片,进到里面夙素才发现,那石阶居然也是白玉所制,周围的墙面上,也镶嵌着夜光石,路并不难走,最要命的,是那些看起来无害的冰水。水流一直不断地往下冲刷,刚刚踩到那些水的时候,夙素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哇!这是什么水啊,好冷!”真的好了,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冷过,被水冲刷过的地方,就像是被无数的细针扎进骨头里似的。水明明只到脚踝,她却冷得连头皮都发麻了。 “从寒冰之眼流出的水,自然比普通的冰水要冷得多。”墨渊没有她反应这么大,只是眉头也已经打成了死结。 “寒冰之眼?”夙素一边跳脚,快速地往下走,一边说话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可是,我看之前的石室,石壁都是温的,而且整个禁地也很暖和,我还以为这座冰山下,用温泉,你们引了地热之力上来,保持禁地温暖,想不到冰山下面,居然是更冷的寒冰之眼,那禁地里为什么这么暖?太奇怪了。” 墨渊看着身边跳得像个兔子似的女孩,嘴角又一次不自觉的扬了起来,好聪明的姑娘,居然想到这里有温泉。墨渊低声回道:“这座冰山之下,确实有温泉。温泉与寒冰之眼各占一半,它们相互间不但没有消融吞噬,反而越发极致,热的更热,冷的更冷,这也是这座冰岛特别之处。” 夙素点点头,下一刻,邀功似地笑道:“我懂了,就像八卦,一黑一白一阴一阳,冰山下那一寒一暖,也是相生相克、相辅相成?” 夙素依旧笑得灿烂,只是她的唇色已经发乌,声音也抖得厉害,墨渊嘴角的笑立刻化去,脸色黑了下来,“我背你。” 墨渊半蹲下身子俯在她面前,夙素心里一暖,用力拍了一下他没有受伤的肩膀,笑道:“去,我又不是阿暖,有这么弱不禁风么!”墨渊不为所动,直接动手拉她,夙素连忙回退一步,抬眼看去,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有一个圆形的大石台,夙素赶紧说道:“墨渊你看前面,快走快走,马上到了!” 夙素说着就立刻用力拉着墨渊往前跑,圆台确实不远,墨渊也没再坚持,很快,两人都爬上了那个圆台之上。 夙素如释重负,在石台上用力地蹦,让脚上的血液活络起来,一边蹦,一边嘀咕,“还好到了,再走一会儿我的脚都要结成冰块了!” 好不容易缓过来了,脚虽然还有些麻,不过走起路来已经不像是走在针毡上的感觉,夙素终于有兴趣观察一下周围。 冰水沿着石阶流下来,全都汇聚到了这里,可以说,这根本是一个大冰潭,而冰潭的中央就是这个圆台,圆台差不多是悬在冰潭之上。 圆台不大,也就一丈见方,中央有个八卦的图形,阴阳交汇的地方,是一个圆形的凹槽,墨渊正蹲在地上,抚摸着那个凹槽。 夙素也在他身边蹲下,盯着凹槽看,问道:“这个大小,应该是放八卦盘的地方吧?不然我们试试。” 墨渊从怀里拿出八卦盘,那绚丽的紫金色,在这满是夜光石莹绿光辉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诡异,墨渊轻轻摩挲着八卦盘,却久久没有放入那个凹槽。 夙素想问他在犹豫什么,忽然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抬眼看去,就看到一个黑影从冰潭的另一边一跃而起,冲上了圆台。 夙素定睛一眼,那人竟是…… “澹台将军?你怎么会在这里?”夙素看向他刚才出现的地方,才发现那里居然还有一个暗道,因为没有夜光石照明,所以夙素一开始根本没有发现,那么澹台封是早就潜伏在暗处,还是刚好从那里逃出来? 澹台封一身狼狈,身上沾满了血迹和沙土,语气森冷,“把八卦盘交出来,我也不想为难你们这些小辈。” 夙素陡然一惊,他是来抢八卦盘的?夙素怒气反笑:“八卦盘本就是墨家的东西,难不成你还想在墨家的禁地里明抢人家的宝贝不成?!好歹你也是一代名将,做出这种事,你还有何面目在世间行走?!欺世盗名,恬不知耻!” 澹台封任由夙素怒骂,眼神阴鸷,“骂够了吗?你们都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 一时间,杀气四起。 ------题外话------ 今天就只有这么多字了,更得还算早吧?这文农历年前会完结,谢谢这个月大家对绿的支持,给绿投了好多票票~ 明天要上班了,大家早点睡,晚安! 第一百零六章 墨家禁地(真的下) 第一百零六章墨家禁地(真的下) 澹台封任由夙素怒骂,眼神阴鸷,“骂够了吗?你们都死了就不会有人知道。” 一时间,杀气四起,澹台封话音未落,便已出手。他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把短刀,刀刃长七寸,刀锋直指夙素。 早在澹台封出现的那一刻,墨渊便已警惕地站在夙素身旁,他身形一动,墨渊立刻拉着夙素往后一跃,避开了那气势汹汹的一刀,并将紫金八卦盘塞到夙素手中,说道:“快走,回到外面去!” 说完也不等夙素回话,人已经迎上了澹台封。墨渊不用兵器,他的武功招式,多是化气为力,所以他的内气其实与澹台封不相上下,只是他身体里的剧毒刚解,前几天还被风一青封住穴道,防止他滥用内力,虽然现在金针已取出,但他的经脉有损,此时的他功力不及往常的一半,根本不足以抵挡澹台封。 而澹台封打定了主意,要将两人诛杀,出手狠辣凌厉,交手不过两招,墨渊已然落了下风。 夙素紧紧地握着手中的紫金八卦盘,眼睛紧盯着圆台上的两人,脑子飞快地分析着,此刻若是她跑了,按照墨渊的性格,为了让她能跑远一些,很可能和澹台封拼个鱼死网破,而澹台封被激怒,必定下手更狠。而她,不想墨渊死! 心里做了衡量,夙素将八卦盘塞进腰间的暗袋里,果断地抽出紫铜鳞扇,墨渊与澹台封缠斗在一起,扇子中的暗器不能发,夙素亮出扇骨,朝着澹台封攻了过去。 有了夙素的加入,战局立刻发生了变化,两人一个守,一个攻,不断变换招式,配合居然很默契,一时间澹台封也奈何不了二人。 澹台封握着短刀的手一紧,冷眼看向夙素,如猎鹰盯着猎物,手中的刀也猛然挥向夙素的脖颈。墨渊心惊,赶紧上前,想要隔开澹台封握刀的手,哪知澹台封挥向夙素的那一刀只是虚招,墨渊上前的时候,澹台封一掌打了墨渊的前胸,这一掌用了八成功力,下手之重可想而知,强劲的掌力袭来,胸口像被巨石碾过,墨渊被打得飞出去两丈远,一口血喷在圆台上,几次挣扎都没有站起来。 夙素除了轻功,其他功夫实在平平,没了墨渊从旁协助,对上澹台封这个久经沙场的名将,夙素完全没有抵挡之力,好在夙素轻功了得,不与澹台封硬碰硬,周旋之下,倒也没让他得手。 澹台封没想到,这小妮子的轻功如此出神入化,再让她如此拖下去,等墨渊稍有余力,两人必定再次联手,澹台封看了眼高台下的寒潭,眼神一暗,也不再出杀招,而是将夙素一点一点地往圆台边缘逼去。 当夙素的脚几次差点踩空之后,她也猜到了澹台封的意图,只是她此刻根本脱不了身,躲闪间,看到墨渊已经站起身,夙素立刻从怀里掏出紫金八卦盘,朝着墨渊扔过去,“墨渊接着!”夙素想着,若是能借此转移澹台封的注意力,等他转身夺八卦盘的时候,自己就可以在他背后用暗器了。若是不能……背后是寒潭,虽然水冷了一点,掉下去应该也不会死吧。反正八卦盘回到了墨渊手里,没被澹台封夺走。 八卦盘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弧线,澹台封却完全没有转头去抢的意思,攻向夙素的招式越发凌厉,一刀刺向夙素的心口,夙素大惊,这一刀她可以避过,但是避过之后,必定摔进水里。 总比被捅死强,夙素一咬牙,往后一跃,在空中翻转身体,避过了致命的一击,身体开始往下落,夙素闭着眼,深吸一口气,等着被冰水淹没。 潭中之水,全是寒冰之眼流出的极寒之水,全身没入寒潭之中,根本没有机会爬起来,落下去的那一刻,身体里的血液立时便会冻住,心脏骤停,墨渊根本连看都没看夙素甩出来的八卦盘,只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夙素身边。 澹台封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他丝毫不意外,墨渊会赶过来救人。都说墨家的人冷淡,淡到无情,但从墨桑身上,他知道墨家的人,要么不动情,若是动了情,便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那便是“痴”。 目的达到,澹台封自然不愿再与二人纠缠,转身一跃,接住了即将掉落在地上的八卦盘。 夙素等了一会,发现自己没被冰水淹没,正吊在在圆台下方,抬头看去,就迎上了墨渊的深邃的黑眸,他的嘴角上血迹未干,脸色惨白,手却紧紧的抓着她的衣领。 她的脚已经落入的寒潭之中,那水比之前冷得多,她的脚瞬间没了知觉,但是这一刻,她却觉得心异常的热,热得灼人。 墨渊手上用力,将她往上拉,夙素低下头,掩下眸中的波澜,同时伸手抓住圆台的边缘,往上爬。等夙素好不容易爬上圆台,两人抬眼看过去,正好看到澹台封拿着紫金八卦盘,要把它嵌人圆台中央的圆形凹槽里,墨渊面色骤变,大声叫道:“不要放进去!” 可惜澹台封根本不理会他,没有一丝犹豫,他就将手中的八卦盘用力按进那个大小正好合适的圆形凹槽内。 紫金八卦盘嵌入的那一刻,圆台开始震动起来,周围的寒潭瞬间像烧开的水一般,扑通扑通的冒着泡泡,寒气升腾,周围的温度骤降,随着寒潭水疯狂的跳动,整个圆台也开始不稳了起来,头顶的石砖突然坍塌,巨大的砖块朝着下面砸了下来,澹台封完全没想到会有这般变故,连忙朝旁边闪躲,可惜头顶的石块越掉越多,其中一块大石块正好砸中澹台封的肩膀,澹台封被砸倒在地,口吐鲜血。 此刻夙素可没有心情关心别人,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紫金八卦盘说什么也不能落在澹台封手上,改天逆命的力量,更不能被他开启! 脚还是很麻,夙素直接往前不扑,伸手抓着八卦盘的边缘,用力一扣,紫金八卦盘再次落到了夙素手里,身边的落石越来越多,而他们脚下的圆台,也“轰”的一声,四分五裂彻底倒塌…… 原本坐在暗道里休息的几人,也被突如其来的大动静惊扰,四长老倏地站起身,急道:“怎么回事?!” 地面再次震动,周围的前面也开始摇光,这动静绝对比之前的流沙的圆石来的大,澹台夜冽也立刻起身,说道:“快走!” 几人充满离开原地,朝着之前敖三和桑暖过来的方向跑去。地上、顶上,墙上的石砖都开始坍塌,几人一边跑,一边闪躲,但是这里毕竟是一条通道,四面都是墙,到处都是落石,根本避无可避。更别说阿暖还不会武功,敖三背着她左躲右闪,黑暗中,一块巨石从顶上砸下来,前方的地上横着几块石砖,将路完全堵死,就在这时,敖天感觉到一股劲风袭来,肩膀上骤然一疼,人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后扔,两人重重的摔在地上,而那块石块也落了下来,本应该砸在他们身上的石块,此刻正压着另一个人。 桑暖从地上爬起来,石砖下,露出的那抹白发实在太过刺眼,桑暖连忙跑过去,叫道:“风一青!” 这时,那地动山摇的动静忽然停了下来,灰土弥漫着四周,看着被巨石碾压,只剩下胸口和头颅还露在外面的风一青,没有人能感受到那劫后余生的喜悦。 “快帮忙把石头抬起来啊!” 桑暖大吼着,剩下的三人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合力去抬那块石砖。 桑暖蹲在风一青身边,他一直在咳血,桑暖赶紧抬高他的头,血沿着嘴角一路往外涌,扶着他后脑勺的手都能感觉那血的温热,桑暖终于忍不住吼了出来,“为什么?为什么啊?!”自己有什么值得他搏命的地方?! 白色的发丝沾染了血色,看起来竟有些妖冶,那双初见时没什么神采的眼,此刻流动着光辉,断断续续的话不知是想说给谁听,“当年……没能在阿桑最难的时候,没能护住她,是我一生的遗憾,即使……即使天天守着她的小楼,也弥补不了当年犯下的错,现在,能够救下她的血脉,真是……太好了。一会儿……看到她的时候,也……也有脸……和她、她说话了……” 他苍白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一抹灿烂的笑,看得桑暖扶着他脑袋的手,都抖了起来。 “拖他出来。” 敖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桑暖才回过神来,看到他们三人已经废了的将石块抬了起来,赶紧抓着风一青的衣领,费尽全力,才将他的半截身子从石砖下拖出来。 将他抱在怀里,桑暖一边给他把脉,一边叫道:“风一青,你醒醒!醒醒!” “阿……桑?”手上忽然一冷,桑暖低头看去,风一青那满是血水的手正紧紧的抓着她的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声音虚无缥缈,却带着无限期待,“我、我终于看到你了,阿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么?” 他身下不断渗出鲜血,两人就这样一躺一跪,置身这血珀之中,桑暖深吸了一口气,回握住那双比冷的手,对他扬起了一抹暖暖的笑,低声回道:“好,我原谅你。” “真好……真好……” 第一百零七章 非你不可 冷,是夙素此刻唯一的感觉,圆台坍塌的时候,一块碎石正好敲中她的头,她当时只觉得眼前一黑,短暂地失去知觉,不过很快,她便醒了过来。 夙素睁开眼,一片漆黑,没有一点光,适应了好一会,还是什么都看不见,背后很软,就像躺在泥塘里,这种感觉她很熟悉,母亲日常训练的清单里,在烂泥中完成各种任务是最常见的事。累得半死的时候,躺在稀烂的泥地中,其实还是很舒服的,只是这次,却非常的痛苦。因为背后的泥浆虽然软,但也极冷,冷得她的背后,几乎没有知觉。 好在,夙素感觉到身上还趴着一个人,就像是上次躲避圆石的时候一样,那个人稳稳地将自己护在身下,不过,这次他有些不对劲,就像是昏迷了似的,身体的重量重重地压在她身上。 夙素小声地叫道:“墨渊?” “嗯……” 听到那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夙素松了一口气,问道:“你怎么样?” “没事,只是……”墨渊停了一会,夙素感觉到喷洒在脖颈之间的气息有些散乱,好一会,墨渊才继续说道:“只是暂时动不了而已。” 她了然,因为,她也动不了了,原本她以为是因为背后的泥浆太冷了,她是被冻得身体僵硬,可是当她细细感受过一遍身体的状况之后,她发现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她的身体不能动,并不是因为冷,而是她的身体麻痹,每一个关节都僵硬了,这是在太奇怪了,夙素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些,她刚想说,她也动不了,只是刚张开嘴,“啪”一声轻响,一滴水,滴在她颈脖上,温热而腻滑,那是……血。 “啪”又是一滴血,砸了下来,这次,落在她脸颊上。夙素呼吸一滞,之前被澹台封打了那一掌,他肯定伤得不清,也不知道掉下圆台的时候,他又受了什么伤。如果现在问他,他肯定会说自己没事。黑暗中,夙素颦眉想了一会,低声说道:“反正,现在也出不去,我们……说说话吧?” 一阵静默之后,黑暗中传来一个字,“好。”墨渊的声音很稳,就好像平时那样。 夙素尽量放轻声音,问道:“你一直生活在冰岛上吗?” “嗯,唤狼岛之行,是我第一次出岛。” 夙素轻笑着问道:“有没有很期待很兴奋?” “没有。在哪里都一样,对我来说,根本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事情。” 连声音都硬邦邦的,夙素刚想说他无趣,却听到他又说道:“只是没想到,会遇见你。” 夙素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跳得又有些急了,想到了两人初见面的情景,想到大雨中这人漠然而专注地目光,想到他在山洞里说的那句“我要她”……现在回想起来,他好像从一开始对自己的态度就很不一样,夙素抿了抿唇,低声问道:“你是不是第一眼就知道我是女子了?” “不确定。” 不确定就是知道咯,夙素嘴角抽了抽,“我还以为我伪装的不错呢。” 墨渊的声音很是平和,夙素的心情也渐渐放松了些,轻声笑道:“其实我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本来就是跟着渔船出海捕个鱼,谁想到,竟然被海盗抓了。我当时看到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一点都不像海盗,还有,你给人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那时我就想,总有一天会把你的身份查的清清楚楚,看你还能玩什么神秘。” “这么说,你是一开始就注意我了。”一直淡淡的声音忽然带上几分调侃,一听就知道声音的主人很是愉悦。 夙素的脸倏地一红,急道:“你还不是第一眼就注意我了!”说完,夙素立刻窘得闭上了眼睛,她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夙素此刻无比庆幸周围一片黑暗,墨渊看不到自己的窘态。只是等了好一会,墨渊都不出声,夙素脸上的热度慢慢褪了下去,就在她开始觉得越来越尴尬的时候,那道低声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却只是回了一个字,“是。” 是什么?夙素没反应过来,回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她的心又乱了节奏,刚想说点什么岔开话题,那人又说道:“桑暖说过,你……像是一道光。” 夙素一怔,“光?”这是什么比喻? “嗯,照进黑暗里的光。”寂静又黑暗的空间里,那低沉中带着沙哑的声音,说着这几个字的时候,好像都带着几分依恋。 夙素微微蹙眉,“你,就因为这个喜欢我?”不知为何,夙素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感到开心,反而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闷的难受极了。是因为在墨家这样冷冰冰的地方,没有见过她这样的女孩子,所以觉得很新奇是吗?可是天下间,热情似火的女孩多了去了,夙素眉峰紧拧,轻咬着唇角,哼道:“光,到处都有光,天上还有太阳呢!” 夙素发泄似地说了这么一句,说完又觉得自己怎么好像在使性子啊?心里又开始懊恼。谁知这时候,那人居然笑了起来,低沉悦耳的笑声,听得夙素心里更恼了,若不是此刻不能动,她真想一脚把这人踹开。 “我的……心很小,不需要太阳,有……一道光就够了,还是你以为……谁都可以做我的……光……” 断断续续的声音,轻的就像鹅毛,轻轻地钻进耳里,夙素还没来得及去感受心中那奇异的感觉,墨渊的头忽然压在了她的颈脖间。 夙素的心猛然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刚才那好听的情话,而是……她感觉到,她的脸颊和颈脖一片濡湿,他……他到底流量多少血? 夙素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不能动,也不敢动,声音抖得厉害,“墨渊?你怎么了?你别睡,求求你别睡!” 夙素等了一会,那道低沉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留在脸颊上的血液也渐渐冰冷,“我、我还有话和你说,你别睡好不好?” 眼眶热得发烫,夙素吸着鼻子,不停地说话,她现在只想听到他回自己一声,无论什么都好,“你还没有听我说,我喜不喜欢你呢,你……不想听吗……你回我一句,我就告诉你,好不好?” “墨渊……墨……” 夙素还想说什么,但是身体的麻痹,一直从四肢蔓延到脸庞,最后,连舌头也麻木了,除了发出几声含糊的呜咽声,夙素再也说不出话来,恐惧从心底一点点的蔓延,背后冰冷粘腻的泥土,像要将她一点点吞噬。 她忽然觉得害怕,害怕伏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人,最终也变得一样冰冷,害怕颈脖间那若有似无的气息,彻底的消失无踪。 她想看看墨渊到底怎么了,可惜周围漆黑一片,她想帮他处理伤口,想带他离开,可是她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怎么办! 泪毫无征兆的从眼眶中涌出,她从小到大,真正哭出眼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眼泪就这样不收控制的一直往外涌,她从不知道无助是什么感觉,此刻,她知道了,她从不知道,绝望是什么滋味,此刻,她生受着…… 细细的感受着脖颈间那抹轻得几乎逝去的呼吸,夙素闭上眼睛,心里一片黑暗。手指突来的疼痛,让她稍稍恢复了几分神智,接着便感觉到一团软软的毛,在自己手背上滚来滚去,还有那湿漉漉的鼻子…… 这感觉,很像…… 夙素倏地睁开眼,试探地张嘴叫道:“芭……蕉……” 夙素惊喜的发现,刚才还麻木的舌头,此刻居然可以动了?! “芭蕉……你在干嘛?停下!”她能感觉到小东西拼命地咬她的手指、手背、手腕,她的整只手都被它咬遍了,它的牙一点也不比爪子弱,夙素觉得自己的手都要被它废了,这小家伙疯了不成?! 夙素猛地伸手,一把抓住那毛茸茸的一坨,芭蕉浑身一抖,终于停下了撕咬的动作。 她……她能动了?! 夙素胸中涌起一股巨大的希望,她能动了!那他就可以救墨渊了! 夙素赶紧撑着墨渊的肩膀,从他身下爬了出来,然后将他的身体轻轻地翻过来,让他躺着地上。 黑暗中,夙素摸索到墨渊的脸庞,小心翼翼的将手靠近他的鼻子,还好,还有气息! “墨渊?墨渊你醒醒?” 墨渊保持之前趴在她身上的姿势,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芭蕉咬过她之后,她就能动了,那是不是说,芭蕉能解除人身体的麻痹?!夙素连忙拉起他的胳膊,将芭蕉抱到墨渊手臂上,急道:“芭蕉,芭蕉你救他,救他好不好?” 黑暗中,芭蕉嫌弃的别过头,只有主人的血,对它才有吸引力,它一点也不想咬这个人,刚才它为了把主人唤醒,不知道费了多少力气! 芭蕉蹲在墨渊手上,一个劲地挣扎。 “求求你了,芭蕉你救救他!芭蕉……”夙素一遍遍的重复着,话语间带着哭腔。 一滴滴的水忽然打在芭蕉头顶上,感觉到主人的手一直在抖,芭蕉委屈地低下头,在墨渊手上咬了一口,黑暗中,夙素根本看不到芭蕉的动作,只是一遍遍地说着话。芭蕉觉得打在自己头上的水滴更多了,怒了,狠狠地又咬了好几口,肯定是这个人,欺负它主人! 躺在地上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夙素也不再抓着芭蕉了,手在墨渊身上摸索,想找到他到底伤在哪,手刚刚碰到他的额头,一手的粘腻湿滑,她身上再也没有纱布了,药也用光了,她根本救不了墨渊,夙素再也绷不住了,呜呜地哭了起来,“墨渊,你、你不要死!我、我也很喜欢你,我第一次这样喜欢一个人,所以,你不要死!如果你死了,我、我以后再也没办法喜欢别人了……你不能这样……” 她并非没有见过死亡,父亲曾带她参加过平定边疆之战,有战争,就会有死亡。看着那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逝去,她会愤怒,会悲伤,但是,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恐惧,就在她几乎被绝望的痛苦灭顶的时候,耳边响起了那道让她此刻觉得,比天籁更好听的声音。 “我会负责的……” ------题外话------ 审核君不要虐我~ 第一百零八章 禁地神殿 第一百零八章禁地神殿 “我会负责的……” “你、你……”夙素像是被人点了穴似的,定在原地,生怕自己听错了,几乎是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全神贯注地倾听,只为了证实刚才那道熟悉的声音,是不是真的响起过。 黑暗中,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夙素如愿地听到了她渴望再次响起的低沉男声,并不特别好听,却紧紧的扣住了她的心弦。 “我会负责……” 墨渊话还没说完,夙素已经猛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黑暗中那人的脖子,呜咽道:“太好了,你没死!没死!” 为了说之前那句话,也微微红了脖颈的男人悲哀的发现——她,是不是根本没注意到自己说了什么? 夙素确实是吓坏了,她此刻只有紧紧地抱住墨渊,才能确定他还活着,墨渊轻拍着怀里还在轻轻发抖的女孩,想开口说些什么安慰她,可惜夙素的胳膊越勒越紧,墨渊只能发出一串咳嗽声。 压抑的低咳声就在她耳边响起,暖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上,夙素终于缓过神来,手足无措地松开手,急道:“我、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墨渊刚才只是全身麻痹动不了,也说不出话而已,他始终都是清醒的,听到了她亲口说喜欢,听到了她求他不要死,那些慌乱的话,那一声声揪心的哽咽呜咽,他每一句都听到了。 墨渊伸出手,黑暗中摸索着抚上她的脸颊,入手一片濡湿。 “恩,疼了。”这泪是为了他流的,他很开心,自己在她心目中并非是可有可无之人,但是,他确实疼了,心疼。她只适合灿烂舒心地大笑,肆意潇洒地欢叫,永远都不要哭泣。 夙素却不知道,墨渊说的疼是什么疼,只当自己碰到了他的伤口,不敢再随便动他,只能在黑暗中焦急地问道:“对不起,你哪疼?你到底伤哪了?” 夙素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是啊,他现在虽然醒过来,但若是血一直止不住的话,一样还是会死的,一个人有多少血可以流? 墨渊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脸颊上,感觉到她咬着自己的唇,墨渊心里叹了口气,轻轻捏着她下巴,把她的唇从齿间解救出去,低声安慰道:“我刚才只是不能动,没受什么伤,别担心。我们先想办法出去,好不好?” 夙素抓住墨渊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来,吸了吸鼻子,胡乱地抹了抹脸上的泪,回道:“好,周围太黑,看不清方向,我们尝试朝一个方向走,看能不能摸到墙壁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方便判断我们现在的位置。” 墨渊没死,心中那抹恐惧淡去之后,夙素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心情,墨渊肯定受伤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还要他来安慰自己,既然他们都还活着,那就必须要找到出路! 夙素起身,拉着墨渊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搀扶着他往前走。黑暗中,墨渊摇了摇头,他还以为她还会继续惊慌失措一会呢,结果…… 脚下满是泥泞,很是难走,夙素小心谨慎,生怕下一脚踩下去,就是一个泥潭,以他们俩现在的体力,要是掉进泥潭里,只怕也没有力气再爬上来了。 两人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行,芭蕉一直在夙素身边乱窜,夙素能感觉到它一会抓她的裙摆,一会踩她的脚,一会又没了踪影,夙素小声说道:“芭蕉?你别乱跑,我看不到你。”它虽然很会给她找麻烦,但是也帮了自己很多次,夙素一直觉得和这个小东西很投缘,她可不希望把它弄丢了。 “芭蕉?”夙素又叫了几声,便听到右边传来几声“啪啪”的响声,像是特意在泥地蹦跳弄出什么声音。 夙素定下脚步,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说道:“芭蕉你在干什么?快回来。” “吱!吱吱!”几声略有些尖锐的叫声响起,听起来像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芭蕉平时基本不叫的,偶尔撒娇的时候会呜咽两声,现在它叫得这般奇怪,难道……是想给他们指路吗? 夙素想到之前芭蕉解了自己和墨渊身上的麻痹之症,又想到那只静卧在玉棺里的诡异白狐,还有,在客居里给芭蕉检查身上的伤的时候,还从它的爪子里掉下了几块黑色的湿润的泥土,那时候冰天雪地的,雪和冰很多,泥土却并不多见,芭蕉会不会除了偷吃过灵果,还偷偷进过禁地? 夙素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反正现在也没有方向,还不如信一次自己的直觉,夙素低声问道:“墨渊,我们跟着芭蕉走,试试看吧。” “嗯。”墨渊应了一声,之后便又没有话。 夙素心里咯噔一下,但也没说什么,只是更紧地揽住墨渊的腰,加快脚步朝芭蕉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夙素猜得果然没错,芭蕉确实在给他们带路,因为每一次在夙素到达芭蕉身边之后,它就会立刻往前跑,在离她两三丈的地方又停下来,吱吱地叫唤。 夙素以为,这般行走又会像之前那样,需要走很久,可是才走了一小会,可能总共加起来都不到百丈,夙素便摸到了墙壁,虽然只是一面很软的泥墙。夙素撑着靠着墙面喘着气,等着芭蕉指出行走的方向。只是等了好一会,她的气早就喘匀了,芭蕉也没再像之前一样往别处怕,而是在自己脚边跳来跳去。 夙素将墨渊扶着坐下,让他靠着泥墙休息,然后蹲下身,仔细听芭蕉发出的声音,那爪子刷刷地刨土声传来,夙素愣了一下,难不成,接下来还要打洞不成? 夙素蹲了一会,一咬牙,终于决定,刨就刨吧!抽出掉下圆台前藏在靴子里的紫铜鳞扇,夙素一边刨,一边在心里念叨着:敖叔叔,对不起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出此下策的,您可千万别生气! 以紫铜鳞扇的锋利,就算是岩石也一样能挖出个坑来,更别说这软绵绵的泥土了,夙素觉得自己也只是埋头狂挖了一会,前面忽然一空,扇子差点掉出去。同时,一道光射向夙素的眼睛,夙素反身性的连忙别过头,等到眼睛适应了些,才回头看去。 这一眼,让夙素惊喜不已,她真的挖穿了泥墙,此刻已经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缺口,只要在加把劲,就能从这里出去了。 夙素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个缺口,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通过那个拳头大的小缺口往外看,因为缺口不大,夙素怕外面有埋伏也不敢把眼睛贴着洞口查看,所以只能看清外面很挺宽敞,她所在的地方地势很低,只能看到地面平整的白玉地砖。 夙素缩回脑袋想了想,还是决定出去,不管外面是什么地方,总比这漆黑冰冷的泥泽要好。 夙素回头,看向身边的墨渊,微光下,只能看到他靠着泥墙,双目微闭,或许是感觉到了夙素的目光,墨渊睁开眼,夙素连忙扬起一抹笑,开心地说道:“墨渊,你看,外面有光,我们找到出路了。” 墨渊一睁开眼,便看到笼罩在微光中的夙素,她的头发很乱,半边脸上沾满了血迹,另外的半边脸也被泥水溅得狼狈不堪,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但是那双眼睛依旧闪闪发亮,满含着喜悦与希望。 这世上如光一般耀眼的女孩未必只有一个,但是能陪着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进,最终一起找到光明的人,只有身边这个人而已。 夙素很奇怪,墨渊睁开眼后,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眼眸深邃得她都快不敢直视他了,夙素别来脸,磕磕绊绊的说道:“我、我们先出去吧!” 夙素用紫铜鳞扇把那个掏大一下,率先钻了出去,到了外面,夙素才发现,她弄出来这个出口,连接的居然是一个花池,池子里的水已经没了,原本养在花池里的东西也东倒西歪的,看起来像是寂雪草。 芭蕉早在夙素凿穿泥墙的时候,就跑出去了,现在也不知道上哪去了,夙素回过头来时,墨渊也已经从洞里爬了出来。 夙素猜到,墨渊的伤应该很重,看是真的看清楚他此刻的模样,夙素的眼睛又不争气的红了。黑色的披风早已不见了踪影,身上的银灰长衫,几乎被血染湿了一大半,以至于夙素都不知道,伤口到底有几处,更让她揪心的时,他身上都是泥水,现在没有药,连水都没有,不能清理伤口,如果他们不能尽快出去,墨渊还能撑多久? 墨渊看她那副强忍着不哭的模样,心揪了一下,连忙说道:“只是流了点血,没伤着要害,看着可怕而已。” “闭嘴。”夙素瞪了他一眼,不知道是气他还是气自己,转身爬上了花池,把手递给墨渊。 夙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焦躁阴鸷的气场,墨渊自然不会在这时候惹他,就着他的手,墨渊也翻身上了花池。 脚终于踩在坚硬的玉砖上,两人都舒了一口气。夙素打量着四周,这里与之前他们到过的所有地方,像是一个宫殿,殿内很大,却非常的空旷,地上铺设的全都是白玉砖,最为特别的是,在大殿的正东方,西南方,西北方,分别点着一盏长明灯,三盏灯火苗微弱,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了似的,夙素还是很佩服,不知道长明灯用的是什么灯油,点了近百年也没有熄灭。 整个大殿给人一种庄严肃穆的感觉,好像大声说话都是对它的亵渎,夙素靠近墨渊,再他耳边低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墨渊的目光在那三盏长明灯上停留了一会,才回道:“这里,应该就是之前灵石存放的地方。”典籍中有记载,每隔五年,族长需进入神殿,为禁地神殿内的三盏长明灯添灯油。那么现在长明灯出现了,这里自然就是神殿了。 夙素眼眸闪亮,笑道:“这么说,我们终于找到地方了!”尽快出去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找对地方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题外话------ 这章我本来想叫:墨家禁地(接着下)的,但是怕被拍死,于是还是算了!另外,我知道很多亲都是在百度上搜索到这个文的,我要郑重的说一句,海盗千金的首发网站是520小说,希望大家能到520小说上看连载,这样我们可以在文下愉快的聊天啊,等你哦~ 第一百零九章 坑死人的八卦盘(上) 第一百零九章坑死人的八卦盘(上) 墨渊的目光在那三盏长明灯上停留了一会,才回道:“这里,应该就是之前灵石存放的地方。”典籍中有记载,每隔五年,族长需进入神殿,为禁地神殿内的三盏长明灯添灯油。那么现在长明灯出现了,这里自然就是神殿了。 夙素眼眸闪亮,笑道:“这么说,我们终于找到地方了!”尽快出去是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找对地方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夙素很兴奋,再次细细打量起这个大殿,三盏长明灯的位置连起来,形成一个三角形。光线微弱,能看清的地方有限,光照不到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花池并不在这个三角形之内,夙素拍拍墨渊,说道:“我们到中间的位置看看。” 墨渊点头,夙素扶着他,两人慢慢走到三角形的中心。到了这里才发现,三角形的正中央,是一整块圆形白玉所制,玉质细润,白璧无瑕,比旁边的白玉地砖好上许多,上面还雕刻着图案。 两人对看了一眼,觉得白玉上雕刻的狐狸很是眼熟,和他们在白玉棺里看到的那只白狐一模一样,不同的是,这只狐狸并不是闭着眼睛侧躺着的,而是,正面对着他们,一双狭长的眸子,飞扬魅惑,雕刻得栩栩如生,夙素觉得自己好似都能看到那双眼中流转的妖冶之气,不过是一块雕像而已,夙素都看的心惊不已,若是白狐活着的时候,应该没有人可以与它对视吧? 夙素避开它的眼睛,细看那块白玉圆石,发现正对着东面长明灯的地方,有一个小半圆坑,比碗口略小,很不起眼,如果不是仔细看,可能都发现不了。 这小坑的大小,与没被砸碎之前的灵石倒是很相配,夙素面色怪异地问道,“这里就是原本供奉灵石地方?” 夙素觉得墨家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家族,一般供奉什么东西,不是应该放在一个高台上,让其高高在上受众人仰望才对啊,哪有人把东西放在地上供奉的? 墨渊其实也不敢完全肯定,但是长明灯在此,这里肯定是神殿没错,墨渊迟疑了一会,还是回道:“是吧。” 好吧,他说是,那就肯定是了!夙素掏出从圆台上拼命抠下来的紫金八卦盘,递给墨渊,说道:“给你,试试看呗,反正现在也无计可施。”夙素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快一些,其实她心里很是焦躁,墨渊的脸色白得不像活人了,再拖下去,就算不死在机关暗器之下,也要流血而亡,不管怎么样,都要试试! 两人蹲在那个半圆小坑前面,墨渊将紫金八卦盘放在小圆坑上面,手忽然又停了下来,说道:“你往后退一些。” 墨渊心里想什么,夙素自然知道,心里很暖,不过还是白了他一眼,“退哪去?这个大殿的白玉砖,都那么大一块,若是再来一次坍塌,你觉得我退后几步有用吗?别磨叽了,快点。” 说完,夙素主动抓起墨渊的另一只手,十指紧扣。墨渊也不再迟疑,将紫金八卦盘轻轻地放在那处半圆形的小坑之上。 “哐当”一声轻响,八卦盘落入了小坑之中。 两人屏住呼吸,等待着,结果…… 半刻钟过去了,除了他们自己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之外,没有任何事发生。 夙素很是失望,皱起眉头,低喃道:“怎么没有反应?” 墨渊失血过多,直接坐在地上,若不是怕夙素担心,他都想躺下来了。 夙素此刻的注意力,全都放在紫金八卦盘上,墨渊说这里是灵石存放之地,那么肯定是他们弄错了什么,才会没能成功。 夙素不死心地从小坑里拿出紫金八卦盘,在手里左看右看,又拿到小坑上面比划,嘀咕道:“难道放错了?” 夙素抬眼看了看周围,找来找去,也没发现什么别的能放八卦盘的地方,还是说,八卦盘的位置没有摆正?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夙素再次拿起八卦盘,郑重地将它放入小坑之中,用手掌按着它,想把它嵌进那个半圆小坑里,按着好一会,夙素终于满意的松开手,期待的看着八卦盘。 这一看之下,夙素一怔,吐了吐舌头,哀叹一声,“糟糕……”她的手被芭蕉咬得没有一处好地方,虽然现在不疼了,血也止住了,但是她的手上还是一手的血,八卦盘被她又抓又按的,现在上面全是血迹,就连半圆坑旁边,也被她的血弄得一片狼藉,原本洁白如玉的玉石板,被她弄得脏兮兮的,夙素心虚地想把血擦干净,谁知道越擦越脏,夙素无奈地收回手。 刚想和墨渊说,她弄脏了他们家的神殿,眼角却看到本来被她抹来抹去弄得一团乱的血渍,居然慢慢的汇集了起来,形成了一颗颗小血珠,此刻正缓缓地流向紫金八卦盘。 这是怎么回事?夙素急忙去拉墨渊,说道:“墨渊,你……你快看!” 墨渊回头看去,真好看到一颗颗小血珠像是受到什么牵引一般,流向八卦盘,然后全都聚到了紫金八怪盘之上,形成了一个大血珠,再然后,血珠一点点地在减少,像是被八卦盘吸掉了,最后,血珠小消失得无影无踪…… 夙素目瞪口呆得看着这一幕,“这是……怎么回事……” 夙素还没问完,就感觉到地面又一次震动了起来。 “不会吧,又来!快跑!”夙素如惊弓之鸟,拉着墨渊就往花池的方向跑,好歹是软泥,如果大殿真的塌了,那里相对安全些。 两人跑了几步,就发现地面只是轻微的震动而已,完全没有坍塌的迹象。就在两人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嘭!”地一声巨熊,正东方的长明灯,忽然爆发出了一串近三四寸高的火焰,就好像有谁给它浇了一大盆火油似的,烧得极旺,一时间,大殿火光大盛,原来被黑暗覆盖的地方,也一一映入眼帘。 夙素也终于看清,引起地面震动的原因是什么。 她之前有些冤枉墨家了,原来他们所站的地方,就是一出高台,这个大殿真的很大,高台之下,她看到了一面面石墙,在她面前徐徐下降,就如迷宫一样的墙体,一点点的落入石砖之下。地面上,火光找不到的地方,出现了很多圆形的光点,那些光点的大小和颜色,夙素都很熟悉,是夜光石。 夙素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震撼不已,难道说,这些消失在眼前石墙,就是之前困住他们那一条条通道吗?他们在通道里转来转去,找出路,找正东方,其实神殿一直都在原地,离他们很近,而他们就被这一面面石墙围在了一个迷宫里? 夙素眯眼看去,发现远处的夜光石排列得很不规则,更是坚定了之前自己的猜测。在通道里,他们看到的整齐的夜光石,其实都是障眼法,他们被那些光晕所迷惑,以为自己走在一条笔直的通道上,结果根本不是,他们转来转起,都没有离开那个迷宫。 因为脑子里的这些猜测和想法,夙素整个人还是呆呆地,惊叹道:“墨渊,你家先祖……太厉害了,他最拿手的肯定不是卜算之术,是机关制械之能吧……”这样一个大型的机关,石墙居然还能如此随意挪动,一环扣着一环,真的太厉害了,好想知道当年他是如何制作这个机关的,有没有制作地图?!她想看! 夙素满心的崇拜,根本没注意其他,知道墨渊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边好像有人?” 有人?夙素立刻警觉起来,顺着墨渊的目光看起,确实在十几丈之外,看到几个黑影。夙素还在想着,要不要出声叫他们,还是和墨渊先躲起来,就听到熟悉的男声传了过来:“小树?!” 会叫她小树的只有一个人,澹台夜冽。一想到澹台封之前不但抢夺八卦盘,还想置他们于死地,夙素的脸色一冷,再次抽出紫铜鳞扇我在手里,若拿出黑影,是澹台家的人,那还真是糟糕,她和墨渊都不适合在战了。 夙素打算在澹台家的人追过来之前,扶墨渊先离开这处光明之地,躲到暗处,相信墨家的长老们很快就会赶来。 手刚拉起墨渊的胳膊,就又听到有人叫她,“夙素!” 敖三?夙素一怔,怎么回事?敖三居然和澹台夜冽在一起,那阿暖呢?是澹台家抓了他们引自己过去吗?不会的,敖三这样的人,估计就是死也不会哼一声,根本不可能被他们要挟。 心里记挂着敖三和桑暖,就算真是陷阱,也要闯一闯。夙素松开墨渊的手,说道:“你在这坐一会,我过去看看。” “嗯。”墨渊点头,低声说道:“小心点。” “嗯。” 看着那道声音冲向黑暗,墨渊终于再也撑不住,闭上眼晕了过去。 夙素朝着人影晃动的地方跑去,手里的紫铜鳞扇早已经打开,随时可以放出暗器,夙素心里做好个各种准备,但是当她正在跑到的时候,看清眼前的一幕,还是不禁愣在原地。 第一百一十章 坑死人的八卦盘(下) 第一百一十章坑死人的八卦盘(下) 夙素朝着人影晃动的地方跑去,手里的紫铜鳞扇早已经打开,随时可以放出暗器,夙素心里做好各种准备,但是当她真正跑到的时候,看清眼前的一幕,还是不禁愣在原地。 她想过,会不会是阿暖被澹台家的人挟持,敖三才不得不出声叫她过来,她也想过,会不会是他们被什么围困,需要她帮忙所以求助,她万万没想到,看到的会是这么诡异的一幕。桑暖坐在一大片血泊之中,血腥味浓重到刺鼻的地步,她神情冷淡,目光却不曾离开怀里抱着的人。 夙素定睛一看,惊道:“风一青……”桑暖怀里的人确实是风一青,夙素很疑惑,风一青武功高强,怎么会死了呢,而且还死得这般凄惨。夙素没敢细看,但也知道,他的下半身血肉模糊成了一片。更怪异的是,桑暖与风一青的关系就算没有和澹台封之间那么差,也绝对算不上亲密,她怎么会抱着风一青的尸体,两人的手还紧紧地握着,风一青脸上那种释怀与幸福的笑容,看得夙素浑身起鸡皮疙瘩。 夙素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桑暖忽然开口了,声音平静,“他死了。” 夙素微微低下头,鞠了一躬,算是对逝者的尊重,她与风一青虽然没什么交情,毕竟是一条生命,夙素心里也不太好受,不过她此刻更关心的是桑暖,“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桑暖终于抬起头,轻轻地把风一青放下,缓缓站起身,淡淡地回道:“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么狼狈。” 夙素看着桑暖那一身的血,很想说你比我还狼狈,转念一向,这些血都来自刚逝去的那个人,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身边还有澹台夜冽和墨家的长老,有些话她不想说,夙素只是摇摇头,回道:“一言难尽,我们先到那边去吧。禁地里的机关,看来是已经解除了,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如果墨族长他们没事的话,应该很快能找过来。” 夙素为难地看着风一青的尸体,把他留在这里实在不妥,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谁愿意…… 夙素还在想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敖三直接把满身血污的风一青背了起来,朝着墨渊所在的方向走去。 夙素一愣,回过神来,也立刻拉着桑暖跟上。桑暖的手上全是血,血早已凉透,她的手也冷得像块冰,夙素很担心,总觉得她的情绪不太对,但现在又不是细问的时候,憋了半天,也只是安慰地说道一句:“阿暖,别想太多,我们马上就能出去了。” “嗯。”桑暖低低地回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仍是一脸漠然。 几人走到神殿,夙素一眼看到晕倒在地的墨渊,脸色倏地一白,连忙跑过去,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夙素第一件事就是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息后,那如擂鼓般狂跳的心才缓了下来,夙素看向桑暖,说道“阿暖,你能帮他看看吗?” 桑暖走过来,抓起墨渊的手腕号了一会脉,夙素觉得过去了好久好久,阿暖都不说话,夙素又急了,忍不住问道:“怎么样?” 桑暖收回手,又查看了一下墨渊身上的伤口,才回道:“只是失血过多而已,暂时死不了。” 暂时死不了…… 夙素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就在几人沉默无语的时候,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声众人都无比熟悉的冰冷女声:“果然还是你们找到了神殿。” 是大长老的声音!夙素眼眸一亮,急忙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果然看到黑暗中走出四个人,确实是墨遮一行人,几人也是一身的狼狈,墨族长和大长老伤得颇重,两人都是被身旁的两位长老搀扶着走过来的。 看到墨遮夙素很高兴,现在机关解开了,墨族长肯定知道出去的路,夙素轻轻放下墨渊,让他躺着,起身迎了上去,叫道:“墨族长。” 墨遮点头,目光先是落在风一青的身上,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却也没说什么。之后才看向地上的墨渊,问道:“阿渊怎么样?” “失血过多,晕过去了。墨族长,现在机关都解开了,我们可以出去了吧?”夙素此刻一心只想着快点出去为墨渊治疗伤口,可惜,并不是每个人都如她这般急切。 大长老有些急切地走上石阶,问道:“灵石已归位了么?” 夙素虽然急着出去,但也不好在此刻顶撞墨家的大长老,耐着性子回道:“应该是吧。” 大长老越过她,神情激动地走向放着八卦盘的圆形白玉石砖,墨族长也跟了过去。 夙素暗暗咬唇,警告自己此刻不要动怒,以免坏了事。夙素抬眼看去,便见到墨族长和大长老都变了脸色,脸上复杂的神色她都不知道如何形容。 夙素不解,八卦盘他们又不是没见过,需要这么惊讶吗?夙素也低头看去,不禁瞪大了眼,惊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刚才不是这样的……” 之前圆形的白玉砖上,明明雕刻着狐狸,正东方的位置,有一个碗口大小的圆形小坑,她就是把紫金八卦盘放到了小坑里的啊,但是现在看到的,完全不是这样的情况。圆形的地砖上,原本雕刻的狐狸不见了,变成了一块如冰一般透明光滑的大圆盘,圆盘上,除了正东方放着紫金八卦盘的小坑之外,西北和西南的方向又多出了两个小圆坑,真好对应了剩下两盏长明灯的方向。 大长老听夙素这么说,一双本就锐利的眸光如一把利刃般,直直地射向夙素,“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夙素眉头也皱了起来,想了想,隐去了一些事,“我和墨渊在通道里遇到流沙,后来又陷进了泥潭,我们是从那个花池里面爬出来的。当时,我们到了神殿,便看到了这个圆盘,不过那时它还是一块白玉,白玉上有一个小坑,墨渊就把紫金八卦盘放进去了,之后那盏长明灯的火忽然烧得很旺,再然后机关就解开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 大长老冷冷地看了夙素,夙素也不惧怕,任由她看,一会之后,她终于移开了视线,目光停留在地上的透明圆盘上。 墨遮的目光只在圆盘上停留了一会,便抬起头看,环视了一圈之后,忽然问道:“澹台将军呢?” 夙素眼眸微眯,低着头,当做没听见,一会之后,才听到澹台夜冽低声回道:“我们遇到流沙,与父亲走散了。” 夙素抬眸看他,他脸上神色很是平静,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样子,这对父子有些奇怪,但是夙素并没有细想,因为她现在只想赶紧离开。 夙素走到墨遮身边,还没来得及问,大长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夙姑娘,夙家是不是有一面黄金八卦盘?” 夙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墨渊现在昏迷不醒,是死是活他们都不管吗?此时不是应该立刻出去救人要紧吗?这些事不能出去之后再问吗?! 夙素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心里那团火,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至于太尖锐,“我家确实有一面黄金八卦盘,一直由族长保管,关于八卦盘的事,我一点也不知道。墨族长,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怎么才能出去吗?” 最后几个字,简直像是在磨牙,墨遮明显看出这个小姑娘的脾气快要控制不住了,墨遮暗暗好笑,小丫头对阿渊,倒是挺上心,只是她肯定不知道,有羚虫在身的墨渊,根本不会这么容易死。 轻咳一声,墨遮也不想再撩拨小姑娘的脾气了,低声说道:“机关已经解除,只要沿着神殿正前方往外走,就能出去。” “敖三,你背风一青走前面,阿暖,搭把手,我们扶墨渊出去。”夙素怕自己多看一眼墨家这几个老不死的,就会破口大骂,夙素拉着桑暖,扶起墨渊,立刻就走。 三人动作很快,澹台夜冽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没有半分迟疑,也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 墨遮说的没错,沿着前方一直走,不过一刻钟的时候,三人已经走到了进入时的铜墙前面。 大圆石堵住了门口,敖三放下风一青,澹台夜冽也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很快将圆石推开。 圆石把铜墙撞变形了,几个人从变形的铜墙中间钻了出去,外面的石室,烛火已经灭了,几人早已习惯了黑暗,一路摸索,很快走到了那扇紧闭的石室前。 石门还是关着,夙素找到之前那位长老开启机关时所要击打的位置,狠狠地踢了一脚,石门立刻开启。 外面早已经是漆黑一片,寒风和着雪花刮了进来,几人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他们进去居然一整天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几人快步走出石门,却发现门外,竟站着五六个高大的黑衣人,雪花落了一身,他们仍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敖三最为警觉,身形一动,已经把夙素和桑暖挡在身后,澹台夜冽也走到敖三身边,挡在了夙素前面。 夙素眯眼看去,觉得站前最前面的人,身形有些眼熟,夙素试探地叫道:“厉阳?” “是我。”厉阳低声回了一句,他身后的两名黑衣男子立刻上前,将墨渊从夙素手里接过来,夙素没有阻止,只是拧着眉看着厉阳,她有预感,厉阳还有话说,果然,厉阳向扶着墨渊的两人使了个眼色,两人搀着墨渊,迅速离开。 迎着夙素不解的目光,厉阳冷声说道:“主人交给我,你们三个跟我走,立刻离开墨家。” 夙素的心一沉,墨渊,这就是你让厉阳去做的事吗? ------题外话------ 我冤死,我根本没卡,夙素不知道风一青死了,你们知道啊~为毛说我卡! 第一百一十一章 耍诈 第一百一十一章耍诈 迎着夙素不解的目光,厉阳冷声说道:“主人交给我,你们三个跟我走,立刻离开墨家。” 夙素的心一沉,墨渊,这就是你让厉阳去做的事吗? “厉阳,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夙素说完也不管厉阳如何反应,往旁边走出十来丈才停下脚步,厉阳脸色很是难看,瞪着夙素的背影,迟疑了一会,还是跟了过去。 “他安排你去做什么?之前还说了什么吗?”夙素一点也不在乎厉阳的冷眼,自顾自地问着自己想知道的事情。 厉阳很是急躁,声音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你不用问这么多,和我走便是了,主人不会害你。” 夙素不为所动,双手环在胸前,轻哼道:“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是不会走的,当然你也可以把我打晕,不过我总会醒的,醒来之后会做什么,只怕不是你家主人想看到的。” 厉阳恼火,这女人怎么这般不知好歹?厉阳正想着是不是真的要把她打晕带走的时候,夙素又朝他这么挪了两步,脸上还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小声说道:“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你和我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回事,可能到时候都不用你动手,我自己就乖乖配合了。” 厉阳看了一眼执拗的夙素,又看了一眼站在后方一脸警觉地盯着他们两人的敖三,想了想,若是夙素能配合,自然少了不少麻烦。厉阳心里虽然不耐烦,但还是解释道:“主人交代我不惊动任何人,准备好离岛的船只,然后守在禁地前,如果从禁地了出来,主人有什么不测,就立刻把你们送走。” “就这些?他没有说为什么必须这么急送我们走吗?” 厉阳沉默,夙素也没再追问,墨渊下了命令,厉阳从命,至于缘由,墨渊根本不会去解释。夙素也沉默了一会,回道:“我知道了。” “那走吧。”厉阳松了一口气,刚要转身,带着他们一行离开,夙素却忽然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我不会走的。” 厉阳立马黑脸,怒道:“你刚才不是说我说明缘由你就会离开吗?” 夙素嘴角一勾,笑得一脸赖皮,“我说可能,又没说一定。” “你、你狡猾!”厉阳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知道自己被夙素耍了,气得半死,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墨渊不在,夙素也不敢再刺激厉阳,赶紧收敛了脸色得意的笑容,认真地说道:“我手里拿着墨渊的羚草,你应该知道的,我走了,墨渊怎么办?” 厉阳怒意未消,存心不想让夙素舒坦,说出的话自然带着刺,“主人说,百日之后,他自会去寻你,若是他没去,你便不用等了。” 夙素皱眉:“这是他亲口说的?” 厉阳别开眼,懒得理她,虽然不是一模一样的话,但是主人本来也是这个意思。 夙素点头,笑了起来,“很好,看来等他醒了,我们有账可算了。” 听着那笑声,厉阳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不是说错什么了吧…… 雪越下越大,厉阳心里也越来越着急,若不趁着族长和长老们都没有发现,早点把人送走,他就完不成主人交给他的任务了,厉阳决定再劝一句,若是还不行,就把人打晕好了。“你拿走了羚草,说不定主人还可以以此为借口,出去找你,所以你就赶快走吧。” “如果我没来墨家,没进过禁地之前,你说这些我或许还会信,但是现在,我可不敢赌,墨家的冷情我算是见识够了。”说着,夙素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再说,这关系到他的性命,若是墨家扣着他不放,我就算走了,不还得心急火燎的再次送上门来嘛。行了,你不用再说了,我真的要走,也必定会带他走,从我收下羚草的那一刻起,就不会让他离我千丈之外。” 厉阳本来已经准备动手劈晕夙素,但是听到她说的话,手又顿了一下,脸上的怒意倒是去了几分,夙素说的也有些道理,羚草离得远,羚虫必定不安分,到时候主人肯定要受苦了。但是如果不送夙素走,那岂不是违背了主人的意思,厉阳心里也有些纠结,说话也没了之前的坚决,“可是主人的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 “没什么这么多可是。”夙素再次堵住了厉阳要说的话,努力瓦解他已经开始动摇的意志,“墨渊担心的,无非就是自己出了意外,护不了我了,墨家的人有可能会为难我。但是他肯定没有想到,现在里面的情况和我们预想的都不一样,墨家是不会把我怎么样的,大不了就是拿我威胁夙家交出八卦盘而已。如果墨家真想这么做,与我夙氏为敌,只怕,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这小小的冰岛,就算再多幻境又如何,难道能挡得住我夙家三十万兵马?到时候一人一口唾沫,也够他们受的!” 夙素在心里暗暗吐舌,这种纨绔子弟的口气,她还是第一次用,嚣张跋扈的感觉,真是……挺爽的。这么大言不惭的话,在墨族长面前她自然是不会说的,但是骗骗厉阳,还是可以的。冰渊之上,寒风猎猎,任凭你耳力再好,也不可能听到他们说什么,因此夙小姐说起瞎话来,也就更加随心所欲肆无忌惮起来。 厉阳听得眉头紧皱,却也没有打断她的话,夙素继续说道:“风一青死了,墨渊伤得这么重,也不知道你们墨家的其他大夫能不能治,阿暖继承了桑墨的医术,就算比不上风一青,肯定比一般大夫好了许多,我和桑暖留下,对墨渊大有好处!” 厉阳的眉头快拧成了麻花,心里天人交战,纠结得要死。夙素一边说着,一边分神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当看到那抹飘逸的墨色身影出现在眼前时,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拍拍厉阳的肩膀,夙素有些得意地笑道:“厉阳,你不用纠结了,纠结也没用。因为,来不及了。” 什么意思?厉阳心里一惊,立刻警觉起来,同时也听到了墨家族长的声音从石门口传来:“你们怎么还在此处?” 厉阳狠狠地瞪着她,她和自己在这说了一大堆的话,其实就是为了拖时间吧,真真是狡猾阴险的女人! 夙素可不管厉阳想把她掐死的心情,她是绝对不会走的,起码不会自己走。夙素快步走到墨遮身边,躲开厉阳的眼刀子,同时难得乖巧地说道:“墨渊已经被厉阳带来的人送回去了,我们在这等着,是因为担心墨族长和几位长老,现在看到大家都安全出来了,我们就放心了。” 睁眼说瞎话!厉阳决定,以后一定要提醒主人,这个女人说的话,一句也别信! 墨遮微微点头,声音有些疲倦,说道:“你们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有什么话,等养好身体再说不迟。” “好。”几人从善如流,准备下山。 后面几位长老也走了出来,他们手上还扶着一个人。那人一身狼狈,满身血污,也不知是死是活。 澹台夜冽看清那人,黑眸微眯,立刻迎了上去,担忧地问道:“墨族长,我父亲这是?” “澹台将军在禁地了受了伤,你们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会派大夫过去治疗,你不用担心。” 澹台夜冽连忙行礼,说道:“那真是多谢墨族长了。” 夙素可没心情听他们啰嗦,再次走到厉阳身边,说道:“走吧,带我去见他。” “哼。”吃了不止一次亏,厉阳会理她才奇怪了。 夙素不急也不恼,回道:“你不带我去,我也能找到地方。” 厉阳这次连看都不看她一眼,转头就走。 夙素想跟上去,手腕上忽然一凉,桑暖抓着她的手,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夙素一怔,说实话,她其实是挺想让桑暖陪她去的,毕竟风一青已经死了,墨家肯定还有其他大夫,但夙素更愿意相信阿暖。只是想到桑暖昏睡多日,又在禁地里困了一天,身体一定也受不住了,她就没好意思说,想不到阿暖竟然主动提出来,夙素回握着桑暖的手,低声说道:“谢谢你阿暖。” 桑暖白了她一眼,“这种话以后都不用说,我不爱听。” 夙素微微一笑,点头回道,“好,不说了。” 桑暖不会武功,敖三又要背着风一青的尸体下山,他们的速度比上山的时候慢了不止两倍。 等夙素和桑暖赶到临渊轩榭的时候,墨渊身上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两名四十来岁的男子正围在床边,轮流把脉。 厉阳守在亭子外面,看到夙素和桑暖,脸色奇差,却没有拦住她们。 亭子被屏风围着,倒也不算冷,墨渊躺在床上,虽然依旧面无血色,但是身上的衣服已经全部换过,脸上和头发上的血迹、泥浆也清理干净,整个人看起来,再也没有了禁地里狼狈不堪的感觉。 床边,还有一道雪白的身影守在一旁,夙素没想到,沐雪居然也在。 两人对看了一眼,这次谁也没有打招呼,各自别开视线。 待两名大夫诊完脉,沐雪立刻轻柔地将墨渊的手往回被子里。等两名大夫相互讨论了一会之后,沐雪才低声问道:“如何?” 其中一名医者上前一步,躬身行了礼,才恭敬地回道:“回沐小姐,少主的外伤并无大碍,只是气血有亏,需好生静养一段日子,只是……少主经脉似有堵滞之象,只怕会影响内功修为。” 大夫的话,让屋里的三个女人都变了脸色,沐雪和夙素自然是因为墨渊,桑暖却是因为别的事。 沐小姐?桑暖微微挑眉,原来佳人身份好似也不低嘛。桑暖看了一眼身旁的夙素,只见她所以的心神都放在了床上那个面无血色的人身上,根本没在意这些。桑暖摇摇头,算了,发现情敌这种事对她来说,难度太大了。 桑暖缓步上前,在几个人探究的目光中,淡定的从被子里抓出墨渊的手,把脉。 夙素等在一旁,心里很是焦急,因为桑暖这次把脉的时候很长,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长,就在夙素的心沉重得都有些发疼的时候,桑暖终于收回了手,把墨渊的手往被子里一塞,不等夙素开口问,便说道:“回去再说。” 夙素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能在这说呢,还可以和两名大夫讨论讨论,不过桑暖既然都说了回去再说,她也不打算在这追问,对着同样不满于桑暖的决定,冷眼瞪着她们俩的厉阳说了一句“好好照顾他,我们先走了”,夙素便拉着桑暖快步离开了临渊轩榭。 好不容易憋回了客居,一关上院门,夙素再也等不及了,问道:“他怎么样?” 桑暖叹了口气,只是摇了摇头,却又不说话。 夙素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一把抓住桑暖的手,急道:“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你存心急死我啊!” ------题外话------ 桑暖想急死夙素,绿绿想急死你们~哈哈哈哈,叫你们之前说我卡,卡卡卡卡~ 第一百一十二章 和我回家(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和我回家(上) 夙素心狠狠地揪了起来,一把抓住桑暖的手,急道:“摇头是什么意思啊?你存心急死我啊!” 桑暖微微抬手,扫了一眼被夙素抓得开始泛红的手腕,漫不经心地回道:“你和他什么关系?为了他急成这样,至于吗?” “我们……”夙素的脸微红,一时间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桑暖可不打断让她逃避,咄咄逼人地追问道:“你们什么?” 被桑暖一双美眸紧紧地盯着,夙素紧抿着唇,深吸了一口气,大方地说道:“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两情相悦,行了吧!” “这么说……”桑暖嘴角几不可察地扬了扬,眼眸微闪,压低声音,说道:“你们是私定终身了?” “……”夙素想反驳又觉得不知如何反驳,脸涨得通红,在桑暖戏谑的眼神之下,夙素恼羞成怒,“这些都不重要,你快说他到底怎么了?” 桑暖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当然重要了,如果你和他没有私定终身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反正他也命不久矣……” “什么?”夙素本来还算红润的脸色,听到“命不久矣”四个字的时候,倏地发白,连声音都不稳了,“阿暖,你说清楚,他到底什么了?怎么会、怎么会……” 桑暖这次是真的皱起了眉头,看夙素的反应,她对墨渊的情意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深,桑暖不动声色,继续说道:“他身上看得见的外伤都是小伤,流光的血也可以靠调养慢慢补回来,至于经脉堵滞,确实是会影响他日后内力的修为,但是只要找到内力至纯之人给他舒筋活脉,也并非不能治好……” 夙素低声问道:“他身上的毒并没有祛除,是吗?” 桑暖在心里暗暗赞叹一声,这样心神不定的情况下,还能一语中的,也算不容易了。桑暖这次没卖关子,继续说道:“母亲放在墓穴里与之长眠的毒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解。你应该没忘记风一青说过的话吧,噬骨之毒‘冥界’,听名字就知道这毒难缠,你真的以为风一青这么好心,会帮澹台夜冽把毒彻底祛除吗?他用以毒攻毒的法子治疗,不仅极损身体,而且,也是治标不治本,只需一个月,‘冥界’便会再次卷土重来,来势更加凶猛,到那时若没人帮他解毒,他也活不了。墨渊比澹台夜冽的情况好一些,本来风一青是想帮他彻底解毒的,谁让他自己不听话,妄动内力。之后风一青估计是想用金针入穴的方法封其经脉,强行祛除那附着于筋骨之上的‘冥界’,可惜墨渊又不知道干了什么,以至于毒性未能完全祛除。” 夙素一直默默地听着,也不说话,更不知道她在想写什么,桑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劝你还是算了吧,墨家的人你也都见识了,何苦趟这浑水,墨渊现在也半死不活的,有什么好眷恋的,还不如早点抽身。” 桑暖说完,也不再说话,静静地陪在夙素身边,悄悄观察着她的表情,可惜,她只是沉着一张脸,既不反驳自己,也不说心里是怎么想的,就只是安静地站着。 已经是后半夜了,雪越下越大,两人的肩膀上都落满了雪花,桑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却像是惊醒了夙素似的,她终于抬起头,迎着桑暖不解的目光,只说了一个字。 “不。” 桑暖眉头微皱,“不什么?” “我就要他,非他不可。” 夙素说得很轻,桑暖却听出了其中的笃定,桑暖愣了一会,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银铃般的笑声,听得夙素一头雾水,“你笑什么?” “我笑自己,晕的真不是时候。我肯定是错过了什么有意思的事,不然的话,某人几天前才说墨渊冷漠啊,又莫名其妙,固执起来不听劝等等诸多缺点,今天怎么就非他不可了?”她之前说那么多,只是觉得墨家确实算不得什么好人家,夙素若能抽身,当然是好的。但是既然夙素自己都认定了,她自然没有什么意见。 “阿暖!”夙素又羞又恼,都什么时候了,她还说这些! “好了,不逗你了。”桑暖也知道夙素担心墨渊,赶紧安慰道:“墨渊暂时死不了。他身上有羚虫,虽然不能祛除‘冥界’之毒,但是也可以压制其毒性,只是若不能祛除,墨渊他仍然会一日日衰败,现在风一青死了,能救他的,可能只有鬼医了。” “墨家那些号称能疗百病解百毒的灵果也不行吗?” 桑暖摇头,“大多数毒是可以的,对‘冥界’作用不大。”母亲曾在手记中提过墨家的灵果,确实有奇效,不然她也不需要让自己昏迷,迫使墨遮能同意把她带到冰渊。但是母亲制毒,素来刁钻,这“冥界”必定是融合了她毕生的心血,灵果想要将它祛除干净,怕是不可能的。 夙素沉吟片刻,又说道:“鬼医前辈行踪不定,脾气也古怪,墨渊的毒不宜再拖,最好是让他先和我回一趟穹越,姨母是鬼医前辈的得意之徒,或许能解‘冥界’之毒。如果姨母解不开,我再求姨母,敖叔叔和魅姨一起帮忙寻找鬼医前辈,必定能请得动他出手救人。” 桑暖撇撇嘴,鬼医四个徒弟,你都能说动三个去帮你求情,人家想不出手也难了。 桑暖想到墨家人的脾性,又有些担心,“你确定墨家会放人?” 夙素咧嘴一笑,说道:“以前不确定,现在嘛,我自然有办法让墨家答应我带墨渊走的。”确定了墨渊并不会马上有事,也相信自己一定能找到人救他,夙素心里舒服了些,这才发现两人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一边伸手拍掉桑暖肩上和发上的雪花,一边说道:“好了好了,不说了,你快点去睡吧。” 桑暖笑了笑,回道:“我睡了几天几夜了,又不困。” 一听这话,夙素心里的小火苗就烧了起来,一只手抓着桑暖的手腕,一只手戳着她的肩膀,开始秋后算账,“你还敢说,胆子可真够大的啊,要是我没有找到你留下的药丸呢?要是我最后没有想明白你有可能是自己给自己下的药,怎么办?” 桑暖捂着肩膀,一副不胜娇弱的样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夙素,回道:“不会的,你这么聪明,这么能干,一定会懂的。”说完看夙素还是冷着一张脸,桑暖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吃的又不是毒药,就算你没有找到药丸,七日之后,我也会自己醒过来的。” 从第一眼看到夙素的时候开始,桑暖就觉得这个人很特别,吴亩死的那天晚上,她又发现,这个人极其敏锐,观察细致入微,因此她才会在易武之死上,设计了“埋鞋嫁祸”的计策。她不相信,这样的人,在她刻意留了那么多线索的屋子里,会找不到自己留下的药丸,同时也因为那些刻意,夙素也一定会知道,药丸是她故意留下的。 最终的结果,和她预料的相差无几,夙素从没有让她失望过。 听到桑暖说,就算没有服那颗小药丸,她也会醒过来,夙素心里那口气,才顺了一些,瞪着桑暖,笑骂道:“以后咱能先打个招呼商量一下,再来考验默契吗?” 桑暖暗暗腹诽,都商量过了,还算什么默契,不过开口的时候,她聪明的换了一句话,笑道:“我这不是相信你嘛。” 夙素轻哼了一声,才不吃她这套。忽然想到那日桑暖醒来后敖三怪异地神情,夙素左右看看,确定敖三背着风一青的尸体去“殇桑”还没回来,靠过去低声问道:“对了,你和敖三是怎么回事?” 桑暖嘴角的笑明显有些僵硬,“什么怎么回事?” 夙素一副“你别装傻”的样子,“就是问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啊?” 桑暖一副“我是真傻”的模样,“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夙素嘿嘿一笑,“阿暖,你在逃避问题哦。” 桑暖轻咳一声,挣开夙素一直抓着她手腕的手,一边快步朝着她的房间走去,一边说道:“我累了,睡了。” “刚才是谁说睡了几天,不累的?” 她还真毫不掩饰自己急于逃避的事实,走这么快,也不怕摔着…… ——///——///—— 夙素担心墨渊,虽然昨日累了一天,今日一大早,夙素还是醒了过来。刚睁开眼,就感觉到被子里有一个软绵绵的毛团又往自己怀里钻了钻。夙素舒了一口气,是芭蕉回来了。昨日看到它没有跟着她出禁地,夙素并没有很担心,芭蕉的种种表现告诉她,它之前可能就已经进过禁地,对人来说,无比凶险的地方,对它来说,却并没有什么危险。 果然,一大早能看到它躲在自己的被窝里,夙素高兴坏了,抱着小东西,一个劲地揉它小小的耳朵,芭蕉享受地窝在夙素手心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夙素玩了一会,便起身换衣服出门,临走前,还把睡得迷迷糊糊的芭蕉放进衣襟里。 走到院里看到桑暖的门还关着,夙素也没叫醒了,打算自己去临渊轩榭,才刚走出院门,敖三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她身后,夙素也没说什么,两人一路沉默。 一大早,临渊轩榭的门就是开着的,夙素走了进去,和昨晚上离开的时候差不多,亭子外面架起了几个熬药的灶台,两个大夫都还在,此刻正在把煎好的药过滤,装在药碗里。 亭子里,厉阳守在屏风旁边,墨渊半靠在床上,身边站着的,仍是沐雪。 夙素盯着墨渊,似乎是感觉到这股视线的灼热,墨渊立刻睁开眼,看到夙素的那一刻,黑眸闪了闪。 夙素走到床前,说道:“墨渊。” “嗯?”昨夜醒来,厉阳就已经告诉他,没能把夙素送走,他猜想,夙素肯定会生气,只是没想到她气到天刚亮就过来了,墨渊安静地靠在床上,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虚弱些,她应该不会对病人动手的吧。 夙素看着他,平静地说道:“你收拾一下,明天和我回家。” “……”端着药碗正准备走进来的大夫差点把药碗摔出去。 “……”一向高贵大方的沐雪也瞪大了眼,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厉阳更是目瞪口呆,他没看听错吧,这语气怎么像一个无奈又生气的丈夫跟耍性子回娘家的妻子说的话…… 桑暖不在,不然她一定佩服死夙素,因为她都不需要知道谁是情敌,一出手,立刻大杀四方,把所有人都给灭了。 ------题外话------ 我来了,虽然晚了点~嘿嘿 第一百一十三章 和我回家(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和我回家(下) 所有人的表情都很扭曲,墨渊一双黑眸惊愕地看着她,眸光深邃,里面复杂的情绪看得夙素心惊肉跳。她终于感觉到气氛好像不太对,回想一下之前说的话,好像是有些不妥,墨渊的毒还没解这件事,他们可能不知道,她的意思是让墨渊赶紧和她回家,好尽快将余毒祛除,但是说得太急了,没说清楚。 “我的意思是,你身上的毒……” 夙素打算解释一下,可是才说了几个字,墨渊忽然说道:“好。” “啊?”夙素话说到一半被人打断,一时间没明白墨渊的意思。 墨渊嘴角微微上扬,又说了一遍,“我说好,和你回家。” 墨渊话音才落,一道冰冷的女声立刻说道:“少主人请三思!” 听那声线语调,颇有几分大长老的气势,夙素愣了一下,看向沐雪,只见她一脸冷色,一双漂亮的柳叶眉紧拧着,面目寒霜地看着墨渊。 墨渊像是听到沐雪说话似的,嘴角带着淡淡的笑,眼光从始至终都只看着夙素,问道:“你额头上的伤,还疼吗?” “呃?”昨晚又累又困,伤口没再流血,她都忘了脑袋上还有伤。夙素摸了摸头上的伤口,回道:“不疼了。” 沐雪仍是冷着脸,却没再说话了。夙素眼角的余光看到大夫还端着药碗,傻傻地站在一旁,赶紧说道:“你快喝药吧,凉了就不好了。” 那名大夫才像是缓过神来似的,连忙把药送了上去。沐雪自然地伸出手,准备接过药碗,墨渊对着那大夫说道:“拿过来给我。” 大夫已经送出去的碗又慢慢地收了回来,完全不敢抬头看沐雪的脸色,转身把药碗送到墨渊手中,赶紧快步走出了亭子。 夙素总觉得,这亭子里的气氛有些怪,但是为什么怪,她又说不上来。看到墨渊乖乖地把药喝完了,夙素也放心了,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找墨族长,和他说说回去的事情。” “好。”墨渊也没拦她。 夙素点头,走之前还朝沐雪微微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可惜这一笑,不仅沐雪的脸色更差了,就连墨渊的脸上也划过一丝郁闷。 夙素可没注意这些,明天要离开,还有很多事要做呢。打完了招呼,她也没看二人脸色,转身走出了临渊轩榭。 夙素刚走,沐雪立刻走到床前,行了礼,说道:“少主人,请恕沐雪无礼了,您是墨家的少主,不应擅离墨家。更别说,您现在身体需要好生休养,请您为了墨家和自己的身份考虑,不要轻易做决定。”清冷的声音不卑不亢,算不上严厉也绝对不柔和。 墨渊将空的药碗放在一旁的木桌上,声音是一惯的漠然,“你也累了,回去休息吧。回去之后和母亲说,下午若有空,请她到临渊轩榭来一趟,我有话想和她说,你就不用陪着一起来了。” 沐雪深吸了一口气,冷声回道:“是。” 沐雪说完这个字,没再多看墨渊一眼便走出了院子。 厉阳低声说道:“主人,沐雪她……”莫说昨日主人昏迷,沐雪在这守了一夜,她好歹也是夫人身边的人,主人这样不假辞色,终归是不妥。 墨渊轻哼一声,回道:“她根本不会在乎这些。” 沐雪是母亲一手调教的,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按照墨家当家主母的规范行事。沐雪对他的感情,就像母亲对父亲,服从,辅佐,劝诫,一切都是从墨家出发,沐雪和母亲都觉得她们做得恰到好处,却不知道那些正是他最厌烦的地方。 ——///——///—— 夙素走出临渊轩榭,抬头看看天色,还很早,这时候过去拜会墨族长,有些不妥,夙素决定先回客居,过一个时辰再去。刚进院子,夙素就发现桑暖的房门开着,夙素叫了一声,“阿暖?” 久久没有人应,夙素走过去一看,屋里空荡荡的,好在东西整齐,床也收拾地很干净,阿暖应该是自己出去了。 夙素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阿暖去哪了?” “今日风一青下葬,她去祭拜了吧。” 夙素回头,看向身后的敖三,问道:“这么快下葬?” “昨晚墨族长说,风一青早在十多年前就为自己选好了长眠之地,并且早早有言在前,他一死,立刻将他下葬,无需择日,他没有亲人,也不必等谁吊丧。” 夙素感慨,这风一青倒是洒脱,想想两人总算认识一场,夙素也想去上柱香,于是问道:“地方在哪?” “融雪峰。” 夙素不认识地方,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了方向,赶了过去。 融雪峰 并不是因为这里的雪易融,而是这里是整个冰岛最高的地方,最接近天空,也最接近太阳。就像此刻,朝阳刚刚升起,橘黄色的光洒满天际,似乎一伸手,就能抓住初升的太阳。 融雪峰上,一座孤坟前面站着两个人。两人的脸上,都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静静地站着。 墨遮看着站在晨光中的桑暖,心中某些已经掩埋多年的情绪,再次浮上心上。当年,他和墨白,还有风一青,常常来这里,陪阿桑看日出,而现在,物是人非,四个人中再次站在这里的人,只有自己,不,还有一座孤坟。 墨遮低声叹道:“融雪峰是阿桑小时候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这里最适合看日出。” 桑暖连头都没有抬,对所谓的墨桑最喜欢的地方,完全没有兴趣。 墨遮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此刻,他很想和桑暖多说几句话,只是她完全没有接话的意思,眼睛直视看着刚垒起来的新坟。 墨遮走到桑暖身边,低声问道:“你想知道,你母亲和风一青之间的事吗?” “不想知道。”这次桑暖倒是理他了,只不过并不是他以为的答案。 “为什么?”墨遮不懂了,桑暖来墨家,不就是为了看看自己的母亲生长的地方吗?到禁地,不就是为了看看把她的母亲害得那么惨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吗?那现在,为什么不想听墨桑的故事呢?而且风一青还是为了救她而死,她不好奇他们之间的事吗? “不管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是误会还是有缘无份,结果都已经是现在这个样子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再说……”桑暖轻笑了一声,嘴角含笑,眼里却一片冰冷,“知道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区别吗?那是他们的故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真的不好奇,谁是你的父亲?” “好奇什么?好奇他为何让母亲怀了我们,最后又负了她?还是好奇他为什么在这二十年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还有一双子女?又或者,好奇他是不是根本连我们的存在都不曾知晓?”每问完一句,桑暖眼里的冷意就更深一分,到最后,就算墨遮都忍不住避开那双眼睛。 桑暖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我需要父亲的时候,没有父亲;现在我不需要了,就更没必须要知道,若是让我知道,只怕我又要多恨一个人,墨族长还是不要徒增我的负担为好。” 桑暖说道那个“恨”字的时候,墨遮的心猛地震了一下。当年,阿桑离开前,也对他吼过,说她恨墨家,恨墨家的一切。今天再次听到这个“恨”字,墨遮从心底生出一股悲凉,阿桑若是真能像墨家人一般冷心冷情,这一生,是不是就不会有那么多失望,那么多心殇? 看着眼前的桑暖,墨遮叹了口气,说道:“你果然是阿桑的女儿,她性子刚烈,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不管是爱还是恨都那么极致。而你,看起来柔弱,性子倒是像足了她。” 桑暖猛地抬起头,瞪着墨渊,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和、她、不、一、样!”起码,她不会生下孩子之后,又不负责任地死去,除了留下那一堆手记,什么也没有给他们留下,让他们在那满是“豺狼虎豹”的海盗窝苦苦求生! 看到墨遮惊讶的看着自己,桑暖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转身想走,却在走出几步之后,看到了快步走来的夙素和敖三。 桑暖脸色阴沉,眼眶红红的,夙素连忙迎了上去,急道:“阿暖,你怎么了?” 桑暖摇头,扯起了一抹勉强的笑容,回道:“没事。你怎么来了?” 夙素以为她是因为风一青的死有些感慨,也就没有多问,看到墨遮也在,夙素便顺口回道:“来找墨族长说一件事,你等我一会,我们一起回去。” “嗯。” 夙素走过去,先给风一青上了一炷香之后,才走到墨遮面前,说道:“墨族长。” 墨遮早在看到夙素的时候,就已经收拾好了心情,对着她微微一笑,说道:“夙素,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我休息得很好,今天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件事,昨日阿暖给墨渊把了脉,发现他的毒还没有解,现在普善先生不在了,我想带他回穹越,让姨母给他治疗,如何还不行,再请鬼医前辈出手。” 夙素说话,素来直爽,想好了的事,就觉得没必要拐弯抹角,这让墨遮觉得颇为有趣,但也没打算答应她,“阿渊身为墨家的少主人,不应擅离墨家,这是他的责任,至于毒,墨家自会想办法的。” 夙素早知道墨遮不可能这么容易答应,心中早有对策,于是也不急,笑道:“墨家有族长坐镇,少主在不在,也没有多大影响吧。我想对于墨家来说,早日解开墨家禁地中的秘密,应该也是很重要的事,墨家有一块紫金八卦盘,夙氏有一块黄金八卦盘,那么还有一块呢?不知道墨族长可有头绪?” 墨遮眉峰微挑,回道:“我没有头绪,难道夙素知道最有一块八卦盘的消息?” “我不知道,不过,族长爷爷可能知道,而且就算你们找到了最后一块八卦盘,夙家那块拿不到,也是徒劳无功。” “夙素这是在威胁我?”墨遮好笑,她对阿渊的事情这么上心,应该也是喜欢阿渊的吧,那她对着自己的时候,别说没有一丝讨好,竟还敢威胁,这小丫头的胆子是真的不小。 夙素也笑了,“墨族长真会说笑,夙素怎么敢威胁您,夙素说的只是事实而已。” “既然如此……”墨遮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一路上,阿渊就有劳夙素照顾了。” 夙素眼前一亮,连忙回道:“一定。那我们明日就告辞了。” “好。”墨遮也答得爽快。 桑暖一直在一旁默默地听着,她不知道早上的时候,夙素已经和墨渊说过离开的事,所以,她此刻觉得,那表哥也挺可怜的,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在两人讨价还价之后,被自己亲爹给卖了…… ------题外话------ 好了,明天进入你们期待已久的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四章 将军府(上) 第二天一大早,一群人挤在墨家码头,看着一人一狐在雪地里上演生死离别依依不舍的戏码。 “芭蕉,我要走了,我好舍不得你!”夙素把芭蕉抱在怀里,眼眶红红的,在它的脑袋上揉来揉去,心疼的不得了。 芭蕉不知道夙素为什么这么激动,但是还是很配合的拿头去拱夙素的手心。 夙素心都快化了,可是又不能因为自己的喜爱而自私的害了芭蕉,咬咬牙,夙素将芭蕉放在了雪地上,推了推它的屁股,说道:“我也很想带你走,可是你一直都是在这里生活的,出去我怕你不习惯,你还是走吧,在这好好生活。” 芭蕉好像反应过来了,主人这是不要它了?!“吱吱!”尖叫两声,小家伙飞快的一跃,又钻进了夙素怀里,目标是躲进衣襟里,死也出来。 夙素抓住在怀里乱窜的小东西,又难过又心痛,急道:“你别这样啊,我也不想丢下你的!” 芭蕉才不管这些,卯足了劲的往怀里钻。 “芭蕉!”夙素手足无措,她本来就舍不得芭蕉,它这样自己怎么忍心丢下它。 墨渊叹了一口气,再让他们这样依依惜别下去,天黑也走不了吧。墨渊走到夙素身边,说道:“你带它走吧,它这么粘着你,就算你不带它,它自己也会偷溜上船的。” 夙素抬起头,睁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墨渊,回道:“可是,到了穹岳,它会不会热死?” 墨渊失笑,不是都说“物似主人形”吗?怎么现在是主人越来越像自己的宠物了?搞得他都想伸手去揉揉她的头了。 轻咳一声,忍下伸手的冲动,墨渊说道:“不会的,银狐没你想象的弱。” 夙素立刻双眼冒精光,开心地抱着芭蕉,笑道:“芭蕉,我们可以一起走咯。”芭蕉可不管这些,仍是努力的钻进衣襟里,只有到了最安全的位置它才能心安,夙素这回也不拦着它了,小家伙一下子就躲了进去。 墨渊脸黑了些,他是不是不应该说刚才那些话,这小畜生还是留在岛上好一些。 几人正准备上船,远处走了一个人,夙素定睛一看,居然是澹台夜冽?夙素看到不远处还停着一艘暗红色的大船,和墨家的白船完全不一样,“这么巧,你们也是今天离开吗?” 澹台夜冽依旧笑得一脸阳光,回道:“是的,马上要过年了,父亲希望能早些回去。” 夙素点点头,她对澹台家本来没有什么好恶,但是上次澹台封在禁地里想要杀了她和墨渊,她对澹台氏就没什么好感了。不想和他多说什么,夙素回了一句“一路顺风”便转身准备上船。 “小树。”澹台夜冽忽然开口叫住她,夙素回头不解地看着他,澹台夜冽神色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说道:“不知我能否坐你们的船,去一趟穹岳?” 夙素皱眉,“你去穹岳做什么?”澹台夜冽好歹也算燎越颇有几分名气的将领,若没有特别的事,一般是不会去穹岳的。 澹台夜冽苦笑一声,回道:“我身上的毒,并未解除,今日已能感觉到毒气又有发作的趋势,我想到穹岳,求清妃娘娘医治。到时若是小树能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份上,帮我引荐一下,我必定感激不尽。” 夙素之前就听桑暖说过夜冽的情况,现在听他这么说,倒也没什么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他确实比第一次见的时候憔悴虚弱了很多。虽然不喜澹台封,但是让她看着这样一个年轻的威武将军毒发而死,她又有些于心不忍,想了想,夙素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我可以帮你引荐,但是姨母肯不肯帮你解毒,我就不敢保证了。” 澹台夜冽爽朗一笑,对着她做了个揖,笑道:“这就够了,多谢小树。” 墨渊一直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都没有看澹台夜冽一眼,只是淡淡地说道:“时候不早了,快上船吧。” “好!”夙素回头,拉着桑暖往船上走去,可是桑暖的脚步迈得很慢,走了几步,夙素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小声问道:“怎么了?” 桑暖沉吟片刻,回道:“我就不和你回夙家了。” 夙素停下脚步,急道:“为什么?” 桑暖笑了笑,回道:“我离开唤狼岛也有些时日了,想回去了。” 夙素盯着桑暖看,直到看得她不自然的别开眼,才低声说道:“阿暖,你眼神闪烁,话说速度明显比平时快,说明你在说谎。” 桑暖嘴角的笑有些僵,叹了口气,桑暖无奈地回道:“我不适合去夙家,素素,我知道你是真心对我好,在我心里,你已经是我妹妹了,夙家我就不去了,我不想让你和你的家里人为难。”夙氏乃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大家,夙素这样的名门之后,绝对不应该和她结拜,她一介海盗,去了岂不让人家为难?她怎么忍心让夙素被家里人责罚。 夙素皱着眉,脸色也冷了下来,“桑暖,你以为我那天说那些话,是为了敷衍澹台封的吗?我那天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和你结拜成了姐妹,若是不把你带回去给爹娘看看,他们才要骂我不懂礼数。至于身份什么的,你不必看得那么重,我家里人根本不会介意这些。你要相信,我的品性,都是爹娘教出来的,我的性情,都是夙家养出来的。你若信我,就该信我的家人。” 夙素很少对她冷脸以对,桑暖却觉得心里有一股热流一直在冲撞,轻咬着唇,一时间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看到桑暖红了眼眶,夙素撇撇嘴,该哭的是她吧,说了半天,阿暖都不答应。挽着桑暖的胳膊,夙素也不敢凶她了,只能软声说道:“所以,你还是和我回去吧,只有你去了,我才能证明,我结拜的姐姐是多么的完美。爹娘看到你,才不会怪我没有禀明家里就和人结拜,因为你这么好,不赶紧抓来做姐姐,那才是笨蛋呢!” 她这样一耍宝,桑暖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以前以为你最厉害的功力,应该是轻功了,今天才发现,轻功只能算第二,你这嘴皮子上的功夫,才真是天下无双。” 夙素狡黠一笑,摇晃着桑暖的胳膊,撒娇道:“那姐姐还不快甘拜下风,乖乖随我回家!好嘛好嘛,去啦去啦!” 桑暖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太好了,那我们快走吧。”夙素暗暗松了一口气,抓着桑暖的手赶紧上船。 另一边的暗红色大船上,澹台封面色灰白躺在床上,侍卫将熬好的药送到他面前,澹台封接过一口饮尽。 “哐当”一声,药碗被他砸在地上,澹台封阴冷地看着已经驶出码头的白色大船。 墨家书房 “真的就让阿渊这样离开吗?”墨夫人一脸忧色地看着坐在书桌前安然看书的墨遮。 墨遮放下书,回道:“我昨夜已与几位长老商议过,禁地中的机关虽然已破,但要破解禁地的秘密,必须要先寻得三块八卦盘,墨家只有阿渊有这个机缘,因此,他必定是要出去的。” 说完墨遮又拿起了书继续翻阅,墨夫人在他身边站了一会,似斟酌了一番,才继续说道:“昨日他和我说,让我莫要再将沐雪困在身边,也不要再插手沐雪婚配之事,让她自行寻找夫婿。他的意思,是不是不想要沐雪,想娶夙家那个小丫头?” 墨遮点头,回道:“沐雪确实被耽误了太久了,就按照阿渊说的做吧,至于想娶夙家的丫头,那也没这么容易,看他的机缘吧。” 看到墨遮说到夙素的时候,嘴角似有一抹极淡的笑容,墨夫人皱起了眉头,语气中难得的泄露了一丝不满,“可是,沐雪聪明又乖巧,最难得的是识大体,知进退,她从小在我身边长大,我敢说,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墨家主母的位置了。” 墨遮并未在意墨夫人那点脾气,但还是认真地解释道:“阿渊既冠之年时候,我便为他卜算过姻缘,卦象一片模糊,前路不明。正因如此,当年才没让阿渊与沐雪成婚,我昨日再次卜算,卦象如初。阿渊命定之人是谁,虽然看不出来,但是肯定不是沐雪,既然如此,就莫要强求了。” 既然是卦象如此,那就没有办法了。墨夫人惋惜地叹了口气,回道:“好吧。” ——///——///—— 墨家所在的冰岛离穹岳冒城并不算远,行船十来天就到了,想到墨渊和夜冽的毒都不能再拖,几人紧赶慢赶,花了不到十天,就赶回了穹岳都城。 穹岳国富民强,都城人口众多,店铺林立,一向繁华又热闹。现在已经是腊月二十了,城内到处张灯结彩,过年的气氛浓厚,别说第一次看到这番景象的桑暖和墨渊,就连夙素心里也激动不已,离家三四个月,说不想念那都是骗人的。 因为有着两个病号,一个不会武功的桑暖,所以几人都没有骑马。厉阳和敖三各驾着一辆马车,一行六人来到了将军府前。 马上还未停稳,守在将军府外的小将便迎了上去,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一辆马车的布帘被刷的一下掀开,里面的人伸出头来,一脸灿烂的笑容。 守门的小将看清那人长相,倏地睁大眼,惊道:“大、大小姐?!”几人迅速地对视一眼之后,一个人往街道的另一个方向跑了,一个人转身就往屋里跑。 回到家,夙素心情格外的好,跳下马车和站在一旁的小将开心地打着招呼,“小伍,今天你当值啊?” 小将回过神来,赶紧回道:“是!” 夙素笑眯眯地扶着阿暖走下马车,等墨渊和夜冽也下来之后,领着几个人一起走进了将军府。 除了夙素只想着快点见到亲人之外,其他几人都默默地打量着这座府邸。 这座住着穹岳最高将领的将军府,修建得并不精致华美,也不恢弘大气,看起来除了大一些,格局复杂一些之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快过年了,府里做了些装饰,布置得恰到好处,可见女主人是花了不少心思。 一行人才刚刚走进前院,一队五十人的将士忽然朝着他们冲了过来,几人心里一惊,还没弄明白他们这是在干什么的时候,就看到那五十人目标明确地堵在了出去的大门前,并把外墙也围了起来。 这是……干什么? 几人心里全是问号,就连同时将门出身的澹台夜冽也是一头雾水。 夙素耷拉着脑袋,又好气又好笑,嘟囔道:“有必要这样嘛,我都回来了,又不会跑……” 身后的几人个个武功不弱,自然这嘟囔声听得清清楚楚,一愣之下皆是忍俊不禁。站在夙素身侧的桑暖直接笑了起来,敢情这些将士们如此动作迅猛,严阵以待,就是为了堵住门口,怕这位大小姐又溜了啊。 夙素拉着桑暖,快步往前走,她不想再看到这群害她丢脸的人! 几人刚刚穿过前院,一道湛蓝色的身影风一般地冲了过来,那漂亮的轻功看起来竟与夙素不相上下,人还未站定,声音就已经响起,“臭丫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来人是一名女子,二十多岁的样子,长得明艳动人,尤其是那一双眸子,看上去非常灵动,声音也很是动听,还带着一股子泼辣劲。 几人看着女子,心里猜测着,这人难道是夙素的母亲,性子倒是很像,就是好像太年轻了些。 看见来人,夙素也兴奋地迎了上去,叫道:“小婶婶!” 韩芊薰抬手,在夙素脑门上戳了两下,笑骂道:“你这丫头太不厚道了,跑出去玩怎么也不叫上我啊,亏我平时那么疼你,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夙素暗暗吐舌,谁敢叫你啊,带着你没出城门就得被小叔抓回来,心里腹诽着,夙素可不敢说出来,连忙点头道:“好好,我错了还不行嘛!下次我一定带你一起!” “还敢有下次?” 一道微沉的声音忽然在几人身后响起,只是轻轻的一声冷哼,竟让夙素身边的几人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夙素一点也不怕,转身笑盈盈地扑了上去,撒娇道:“爹,人家好想你!” ------题外话------ 说好的第四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将军府(下) 一道微沉的声音忽然在几人身后响起,只是轻轻的一声冷哼,竟让夙素身边的几人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夙素一点也不怕,转身笑盈盈地扑了上去,撒娇道:“爹,人家好想你!” 几人也立刻回头看去,便看到夙素抱住的男子,四十出头的模样,大冬天的,身上只穿着一件靛青色的长袍,看起来像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来,他身材高大,精神奕奕,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不能忽视他身上的慑人气势,但在夙素扑上去的那一刻,那人身上的冷厉之气便瞬间散去。只见他轻哼一声,怒道:“就知道往外跑,现在都敢离家出走了,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夙素举起一截小指头,嘿嘿一笑,回道:“不大,就那么小一点!” 看她这鬼灵精的样子,夙凌又好气又好气,抬头用食指在她脑门上叩了一下。夙素捂着额头,憋着嘴,哀怨地说道:“爹,娘现在又不在,您要教训我能不能等娘在的时候再出手不迟啊。您真的舍得啊,都不心疼吗?” “不心疼,你要是再敢乱跑,就把你丢到‘苍鹰’,待上半年。”嘴上说着,夙凌已经抓下夙素的手,宽厚的手掌轻轻的帮她揉着根本看不出伤了哪里的额头。 夙素听到“苍鹰”两个字,脸立刻皱了起来,一副生不如死的样子,一直默默看着夙素的墨渊不禁微微皱眉,“苍鹰”是什么?竟然她吓成这样? “大哥不心疼,我可心疼了。” 墨渊看向跟在夙将军身后的男子,这人年纪和夙将军相距不远,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一副无害的模样,但是,就在刚刚那短短的一瞬间,这人就已经将他们几人都观察了一遍,才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开口说话。 夙素看向男子,立刻扬起了一抹甜甜的笑,“二叔,夙素也好想你。” 夙任走到夙素面前,上上下下好好看了一遍,心疼地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晚上让你二婶给你多好吃的。” 夙素眼睛都快笑得眯了起来,“二叔真好。” 夙任这时才好似好到夙素身后的几人一遍,笑道:“夙素还带了朋友回来啊,大冬天,大家还是到花厅再慢慢聊吧,别怠慢客人。” 夙素赶紧点头,“嗯。” 看到爹和二叔都走在前面,夙素立刻拉着转身准备出门的韩芊薰,小声问:“小婶婶,我娘在不在家?” 韩芊薰看着在夙凌面前还是活蹦乱跳,此刻却小心翼翼的夙素,不由笑了起来:“算你运气好,你娘带人到郊外训练了,三天后才回来。” “哦。”夙素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望,她其实也很想念娘亲,虽然娘亲若是在家的话,她肯定倒大霉了,但是,她还是想她。 韩芊薰拍拍夙素的肩膀,说道:“我赶着出门,不和你多说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你娘也挂念着你呢。” 夙素松了韩芊薰的手,微微点头,“我知道的。” 韩芊薰看她笑了,才放心离开。 “阿暖,走吧。”夙素拉着桑暖一路往花厅走去,同时还不忘小声地问道:“怎么样,我爹不可怕吧?” 桑暖扯了扯嘴角,很想说,只有你觉得你爹不可怕吧,或者说,你爹你在你面前不可怕才对…… 一行人走近花厅,夙凌已经坐在主位上,夙任坐在旁边的位置。 夙素也不啰嗦,直接拉着桑暖走到夙凌面前,说道:“爹,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叫桑暖,我出海玩的时候,被海盗掳了……” 桑暖心里很紧张,一直暗暗观察着这位威名远播的夙将军的表情,听到夙素说被海盗掳走的时候,夙将军眼中明显闪过一道冷光。桑暖心里咯噔了一下,好在他并没有说什么,仍是安静地听着夙素说话。 夙素自然也看到了自家爹爹眼里的冷光,不过她毫不在意,继续说道:“还海盗窝里那认识了阿暖,她医术很棒,用毒也很厉害,我们一见如故,后来我就和阿暖姐姐结拜成姐妹了。” “结拜?”夙凌眉头微皱。 夙素毫不犹豫地点头,“对,结拜!” 夙凌这次终于把眼光落在夙素身边的女子身上。 桑暖心怦怦跳得厉害,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上前一步,行礼道:“桑暖见过夙将军。” 夙凌看着桑暖的眼睛,问道:“你是海盗?还是被海盗掳去的?” 忽然被一道凌厉的目光笼罩,桑暖浑身一冷,沉思片刻之后,抬起头迎向夙凌的目光,回道:“我是海盗。” 夙凌剑眉微扬,眼中划过一抹兴味,此女容貌端丽,举止文雅,若她自己不说是海盗,他还以为是哪家的名门闺秀呢,夙凌虽然还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让自己宝贝女儿这般亲近,但光是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就让人欣赏,夙凌点头,声音也不在那般冷硬了,“既然素素都和你结拜了,就不要叫夙将军了,叫伯父吧。” 桑暖长舒了一口气,手心里全是汗,轻声叫道:“是,伯父。” 夙素看到桑暖安全过关,下一刻,便走到墨渊身边,一脸正经地说道:“爹,这位是墨家的少主,墨渊。” “墨家?” “对。”夙素点头,看爹爹的神情,应该是猜到这个墨家就那个神秘莫测的墨家了。 墨渊适时地上去一步,说道:“墨渊见过夙将军。” 夙凌看看这个神色漠然的年轻男子,到没什么奇怪的,墨家一向避世而居,性子冷淡也是正常,夙凌只是随口回了一句,“墨少主无需多礼”,便不再看他。 夙任手里捧着茶,轻抿了一口,目光却没有从墨渊身上离开。夙素居然特意走到那男子身边介绍她,她介绍下一个人的时候,可没有走过去哦。 夙素指了指厉阳,说道:“这位是墨渊的侍卫,厉阳。” “见到夙将军。” 虽然只是侍卫,夙凌仍是点头回道:“无须多礼。” “这是敖三,是敖叔叔怕我一个人不安全,让他保护我。” 夙凌看向夙素,眼中有一丝恼意,但更多的是无奈,“你见过敖天?” 夙素嘿嘿一笑,回道:“嗯,在海盗窝里见的。” 夙凌瞪了她一眼,看向敖三时,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神色,沉声说道:“敖三,素素已经平安到家了,你回去复命吧,替我谢谢敖天。” 敖三沉默的站在原地,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夙素悄悄看了身旁的阿暖一眼,随即狡黠一笑,说道:“不行!阿暖在我们家过了年之后,就要回唤狼岛了,敖三到时要替我送她回去。再说,人家保护你女儿这么久,才刚刚到家,你就赶人家走啊?” 夙凌满脸的无奈,“好,你自己安排吧。” “谢谢爹。”说完夙素还向敖三眨了眨眼睛,敖三别开眼,当做自己没看见。 夙素瞪了敖三一眼,不知好歹!同时也看到了站在最后的澹台夜冽,夙素赶紧说道:“这位是燎越国,澹台将军家的四公子,澹台夜冽。” 澹台夜冽暗自苦笑,这位大小姐最后居然还能想起他来,真是让人感动,澹台夜冽毫不在意,大方地笑道:“澹台夜冽见过夙将军,小时候就常听外公提起将军,今日得见,是小子的荣幸。” 澹台家的人怎么也来了,夙凌不动声色,笑道:“傅相近来可好?” “外公早就不问朝堂之事,现在每日莳花弄草,安享晚年,一切都好。” 夙凌点的,“那便好。” 夙素觉得这澹台夜冽果然有些奇怪,他是澹台家的人,怎么不提自己的父亲,反而说起外公?而且爹爹好像对他那位外公还挺敬佩的感觉。 “各位都请入座吧,两位公子忽然来我夙家,想必是有事吧?两位不妨直说。” 夙凌的话,打断了夙素的思索,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墨渊和澹台夜冽脸色都有些僵,夙素好笑,两个大家族的后起之秀,居然都被同一种毒给弄得半死不活的,确实是丢脸的事。 夙素笑道:“爹,他们两人都中了毒了,天下名医束手无策,所以想求姨母出手相救。” 夙凌听完后,心中更是疑惑了,澹台夜冽且不说,普善先生就在墨家,墨家少主为何还要来求青枫? 夙素看自己老爹的表情不太对,赶紧说道:“爹,我出门的几个月,遇到了很多事,墨渊救了我好几次,而且墨家和我们家还很有渊源,他们家有一边紫金八卦盘,和咱们家的黄金八卦盘一模一样……” 夙素话还没说完,夙凌竟倏地站了起来,急道:“你说什么八卦盘?” 夙素很少看到自己爹爹这样失态的样子,磕磕绊绊地回道:“紫、紫金八卦盘……” 夙凌冷声问道:“你见过那块八卦盘了?” 夙素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墨渊。 墨渊也很惊讶,不知道为何夙将军听到八怪盘后,脸色立刻变得这般差,整个花厅陡然冷了几分。 下一刻,夙凌甚至把夙素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一边上下打量着她,一边急道:“素素你老实告诉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夙素莫名其妙,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回道:“我……没事,可是,爹,您这是怎么了?” 夙凌将她拉到身后,对着门外冷声说道:“来人!送客!” 第一百一十六章 可怜的墨少主(上) 第一百一十六章可怜的墨少主 夙素莫名其妙,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回道:“我……没事,可是,爹,您这是怎么了?” 夙凌将她拉到身后,对着门外冷声说道:“来人!送客!” 夙凌话音刚落,四个小将立刻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手中虽然没有拿武器,但是大有这几个人不乖乖离开,就要动手的架势。 夙素一惊,急道:“爹!您这是做什么?” 夙凌没理她,一双冷眸微眯,目光扫过几人,沉声说道:“除了桑暖,剩下的几位住在我将军府多有不便,都城客栈多得是,几位请便吧。” 澹台夜冽微微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墨渊,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厉阳早已黑了脸,只是主人没发话,他也不敢动。而墨渊却是垂眸看着地下,若有所思。 夙素完全没想到,一向通情达理,平日里也算好客的爹爹今天居然这么失礼,夙素眉头也皱了起来,有些生气地说道:“爹,他们都是我请回来的朋友,而且我答应了给他们引荐给姨母的,您为什么要赶他们走?这样岂不是让我言而无信吗?” 夙素气呼呼地瞪着他,夙凌心疼女儿,但是更害怕她有什么损伤,干脆别开眼,不去看她,“我自然会找人带他们去曙山别院,求医的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爹!”夙素看到四名小将居然真的准备动手赶人,怒道:“住手!” 四名小将脚步顿了一下,看向将军,见他没有说话,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好在这时一直坐着不动如山的夙任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走到夙凌身前,低声说道:“大哥,借一步说话。” 看到夙任竟也来劝阻,心中有些不快,却还是随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夙任微微一笑,将声音压得极低,在他耳边说道:“我知道大哥是担心八卦盘对素素不利,可是素素已经见过那块八卦盘了,而且和墨渊他们一起的时间也不短,目前看来,素素并没什么损伤。再说,素素的性子,大哥不是不知道,只怕到时又偷偷跑出去,不如把这些人留在将军府,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最不容易出岔子,同时也可以打探打探,这些日子夙素到底都干了什么。” 夙凌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眼里尽是埋怨和不解的小丫头,叹了口气,说道:“你安排吧。” 说完夙凌恼火地快步离开,但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忽然回头,随着夙素说道:“跟我来。” 夙素憋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夙任,“二叔……” 夙任怜爱地拍拍夙素的脑袋,笑得很是温和,回道:“放心,有二叔在,会给你安排好的。” 夙素松了一口气,笑道:“谢谢二叔。” 说完夙素转身准备追上夙凌,却在经过墨渊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一直盯着地面看的墨渊似有感应般抬起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夙素对着他甜甜一笑,便快步跑了出去。墨渊愣了一会,缓缓收回视线,那一向冷寂的眼中隐隐有了笑意。 将两人那点小互动一点不落地看着眼里,夙任看向墨渊的眼不自觉的眯了眯,很快又移开视线,嘴角依旧挂着温雅的笑,对着门外的将士说道:“来人,带几位贵客到住处休息。” “是。”小将把几人带出花厅,一名老者立刻走到夙任身边,夙任小声说道:“明叔,那位叫阿暖的姑娘,就安排在夙素的素心院旁边的小院里。墨渊安排到荣居,澹台夜冽安排到林园,敖三就安排在普通宾客住的院落就好。” 明叔点头回道:“老奴知道了。”明叔年纪虽然大了,心里却如明镜一般,荣居和林园是整个将军府离小姐居所最远的院落,看来这两个年轻人,对他们家的大小姐是有所图啊! 得了二叔承诺的夙素,安心了不少,她自然不知道所谓的“安排好”是个什么安排…… 夙素追上夙凌的脚步,一把搂住他的胳膊,毕竟这么久不见了,就算刚才父女俩有些冲突,终归也敌不过长期不得相见所生出的思念。 夙素偷瞄了一眼夙凌,见他终于恢复了往日的神色,才小心翼翼地问道:“爹,您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墨渊……他们。” 夙凌终究是不舍得给宝贝女儿脸色看,叹了口气,说道:“你平日做什么,爹都不曾说过你,但是这次,你最好乖乖听话。” 夙素抿了抿唇,搂着夙凌隔壁的手紧了紧,却没再撒娇,正色道:“爹,我知道您这么做,肯定有您的理由,但是我答应了要带他们去姨母那里求医,就一定会带去的。有什么事,等治好了他们再说,好吗?” 夙凌停下脚步,看向多日未见的女儿,却见她目光坚定的回视着他,眼中没有半点撒娇讨好之色,与以往确有不同,或许云说的对,历练才能让人成长。 叹了一口,夙凌继续往前走,轻哼道:“你那个皇帝姨夫昨日才出宫去了曙山别院,你觉得你这时候闯过去,是求人呢,还是害人?” 夙素哀嚎,绝对是害人!以往她去找甯姐姐玩,不过是占用了姨母一点点时间,皇帝姨丈的脸都黑得吓人,夙素哆嗦了一下,回道:“那……那我等姨丈走了再去。爹,皇帝姨丈什么时候走?” “最快也要三四天吧。” “哦。”夙素的心情很是低落,夙凌看得有些窝火,这丫头对那两个小子的事,倒是很上心! “那个叫桑暖的姑娘,既然是你的结拜姐妹,明日你就陪她到处逛逛,多带些银两,好好玩玩,被怠慢了人家。” 夙素乖巧地点点头,回道:“知道了。那我去找阿暖了。” “去吧。” 夙凌看着夙素的背影,眼中满是忧虑。刚才他听到八卦盘的时候,心里陡然一惊,那种久违了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几乎控制不住胸中的恐惧。墨家守护的不是灵石吗?怎么会忽然出现一块紫金八卦盘?这和夙素又有什么关联…… ——////——///—— 都城素来繁华,即使入了夜,依旧热闹。快过年了,街道两边的红灯笼挂了一路,就连树木也被绑上了红绸,看起来颇为喜庆。青石路上,两名女子缓步走来,一个一袭紫衣长裙,容貌妍丽,嘴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温雅秀丽,气质不凡;另一个穿着简单的月白衣衫,相貌也是不俗,俏丽又灵动,行走间只有一股飒爽英气。惹得路人纷纷侧目,只是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桑暖摇摇头,叹道:“怎么,陪我就这么不情愿吗?” 夙素回过神来,就听到桑暖有些夸张的叹气声,赶紧回道:“哪有!我再带你去尝尝我最喜欢吃的小吃吧!” 桑暖柳眉微挑,笑道:“半个时辰前才吃过晚膳。” 夙素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说道:“那……我们去逛逛成衣铺吧,城里有好几家都很出名,快过年了,我们添置几件新衣服。” 桑暖眼中笑意更浓,“中午的时候才去过,我们买了很多件新衣服。” 夙素还想说什么,桑暖淡淡地说道:“首饰也买了不少!” “……”夙素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桑暖摇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揶揄道:“你还能再心不在焉一些吗?我说夙家大小姐,你这才第几天没见他啊,就这么想他?” 夙素脸上一红,最后也没否认,“我只是担心他的身体……”之前一直都在赶路,又是几人同行,她和墨渊都没说上几句话,好不容易回到家了,却连面都见不到。 桑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她算是见识到夙家的人口很多,但是就如夙素说的一样,他们人都很好。夙素那三个弟弟,也颇有意思,晚上看他们一家人吃饭,就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这两天她都没有看到夙素的娘亲,第一天晚上用膳的时候,看到一个清雅又温柔的女人,她还在猜是不是夙素的娘亲,可惜她是夙素的二婶。桑暖很好奇,不知道夙素的娘亲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但是桑暖笑,却不是因为夙家的这些趣事,而是因为夜冽和墨渊。这两个同样被安排住在将军府的人,她是一次也没见过,当时还不如被赶出去呢,起码还知道住哪个客栈,现在倒好,连人都找不着了!更别说这两天夙素被她二婶,小婶婶,三个弟弟轮番缠着,莫说见墨渊,喘口气都没时间。 桑暖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哎!可怜我那表哥,不知道又要吐多少血了……” 夙素本来还只是闷闷不乐,听了桑暖的话,脸色倏地就变了,猛然停下脚步,叫道:“不行,我一定要想办法见见他!” 桑暖被夙素忽然大喝一声给吓到了,没好气地说道:“你想干嘛?” 夙素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哼道:“在将军府里,还没有我夙素想干却干不了的事!”反正,娘亲又还没回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可怜的墨少主(下) 第一百一十七章可怜的墨少主(下) 入夜的将军府很是安静,每隔两刻钟便会有一队巡逻的将士经过素心院,脚步整齐却很轻盈,不细听几乎感觉不到有人走过。素心院内,夙素穿着一袭夜行衣,半靠在院门旁,可怜的芭蕉每次跳起来想钻进夙素衣襟里,都被她拎了起来,放到旁边的小草坪上,几次之后,芭蕉也恼了,飞快的窜进屋内,连个背影都没留给她,夙素好笑,也没去管她,只是安静的等着,一身黑衣的她几乎完全融入夜色中。 有过了半个时辰,一道纤细的身影推开虚掩着的房门,灵活地闪身进了院内。 看清来人,夙素直接问道:“怎么样?” 进来的是名女子,穿着普通的素色衣裙,面容清秀,年纪和夙素差不多大,一双杏眼很是有神,看她刚才轻盈的身姿便知其轻功也不弱。 女子刚进门就听到夙素的声音,也不惊讶,将门关上后,小声说道:“幸不辱命,明叔把那姓墨的男子安排在荣居。” “荣居?”夙素皱眉,怎么会安排在那?!不管了,先去看看再说,夙素轻拍女子的肩膀,说道:“等过了子时,我们就分头行动。” 女子脸一下子垮了下来,一脸委屈地说道:“小姐,我都帮你打探到消息了,一会儿能不能别算上我了。” 夙素瞪她,“你想临阵脱逃?当逃兵是没有好下场的!” 女子嘟着嘴,抬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满脸哀怨之色,“要是让将军知道我帮你半夜三更的去与男子相会,你以为我还会有好下场?!别人服侍主子,我也服侍主子,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 夙素抓下她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压低声音轻骂道:“哪有这么惨,从小到大,有好东西我都想着你,就连那几个臭小子欺负你,都是我替你教训他们的,还有,哪一次黑锅不是我抢着背?” 女子无奈地看着夙素,点点头,回了一句,“可是受罚的总是我。”没错,她是夙家大小姐的贴身丫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小姐对她真的好得没话说,但是小姐真的太能折腾了…… 夙素脸一红,轻咳两声掩饰脸上的尴尬,抓着沛儿的手,讨好地笑道:“好了,沛儿,这次你只需要帮我拖住第二队巡逻小队一小会儿,让我溜过去就行,以我的轻功,完全不可能被发现的,别怕别怕。” 沛儿有气无力地回道:“知道了……”其实她也就随便抱怨两声,小姐的要求,她有哪一次没答应的。 有时沛儿也会想,大小姐这般闹腾,其实都是被夙家这些人宠的,当然,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子时已过,将军府里除了晚上巡逻的将士,所有人都睡了,当然,这个所有人里不包括打算夜会情郎的夙大小姐。 夙家每三天就会换一次守夜巡逻的路线和时辰,夙素花了两个晚上观察,再加上有沛儿帮忙,躲过守卫到达荣居倒也不是很难的事情。只是她刚刚跳进院子,脚才落地,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朝她冲了过来,手中的长剑差点刺中她的脸,夙素连忙闪身,压低声音叫道:“是、我!” 厉阳手中的剑一顿,看清眼前这个一身夜行衣,行为鬼祟的人居然是夙素,厉阳收回长剑,奇怪地问道:“你干嘛在自己家还打扮得像个贼似的?” 夙素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还好她闪得快,不然岂不毁容,又听厉阳说她像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了他一眼,哼道:“要你管!墨渊呢?” 夙素话音刚落,小屋的房门轻轻打开,墨渊走了出来,看到夙素,黑眸中闪过一抹极快的亮色,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平淡,“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隔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墨渊,夙素很高兴,走到他面前,毫不扭捏地说道:“我好多天没看到你了,想来看看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墨渊也微微勾了勾唇角,回道:“没事。” 听他说没事,夙素反倒黑了脸,“你每次都说没事、没事!结果呢?!”中毒的时候说没事,后来妄动内力的时候,也是没事,在禁地里她听得最多的还是没事,这也没事那也没事,那现在他这半死不活的样子又是怎么回事! 夙素心里窝火,墨渊仍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只是黑眸中涌动的情愫,即使是对感情十分愚钝的夙素,也没有办法忽略那灼热的温度。 夙素脸颊绯红,轻轻咬唇,说道:“走,我带你去个地方。”刚拉起墨渊的手,夙素便感觉到他的十指冰凉,不禁急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墨渊反手握紧手中的柔荑,低声回道:“可能是在冰岛上待久了,手暖不起来。” 在唤狼倒的时候,他的手可没这么冷,夙素也不点破,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牵着他往外走。 厉阳想跟上,墨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在那双冷冷的黑眸冷视下,厉阳只能停下脚步,以前从来都是主人到哪里,他就到哪里,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主人居然会不让他跟随…… 厉阳心情悲痛,夙素和墨渊倒是神采飞扬,夙素带着墨渊穿过一个小道,走了小半盏茶的时候,就来到了一堵两丈来高的围墙前,夙素指了指上面,神秘兮兮地说道:“上去。” 这点高度对两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两只交握着的手都没有松开,只轻轻一跃,两人便跃上了墙头。 两人并排坐在围墙上,穹岳都城的气候,真的很好,已进入腊月了,天气却没有多寒冷,徐徐的微风吹得人很舒服,围墙外面,是一个巨大的校场,校场四周整齐的堆放着绳索,沙袋,木桩之类的东西,校场前后还各有一面巨大的鼓,墨渊猜想,这应该是夙家操练家将的地方。 两人并排坐着,墨渊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夙素忽然低声说道:“墨渊,对不起……” 墨渊眉头微蹙,心抖了一下,他并不想听她说对不起三个字,或许说,有些害怕听这三个字。 夙素并不知道墨渊的心情,只自顾自地说道:“我爹他以前没什么霸道的,你别生他的气,好吗?”夙素有些不好意思,她去墨家的时候,墨家的人虽然冷漠,但是对她也还算礼遇,更是从没为难过他,但是墨渊来她家,这待遇实在是……她都不好意思比较。 她要说的,就是……这个?墨渊暗暗松了口气,回道:“我没生气。” 夙素悄悄抬眼看他,真好对上墨渊含笑的黑眸,知道他真的没有生气,夙素终于放心了些。 “你住在荣居有没有觉得很吵?” 墨渊摇头,回道:“还好。” 夙素好笑,一副“你别说谎了”的样子,笑道:“什么还好啊,吵死了,荣居以前是一座破烂的小院子,后来才改建成了兵器库和让人暂时休息的小雅居,小时候我听说以前我娘也在荣居没改建前的小木屋住过,就硬要去住一会,结果每天都还没到辰时,他们就开始操练,又是擂鼓又是排兵布阵,吵都吵死了,根本没办法休息。” 说着说着,夙素越发觉得让身体不好的墨渊住在荣居实在不妥,不满地嘟囔道:“明日我还是去找二叔说说好了,那么多院子,为什么要安排你住荣居!” 墨渊斜睨了她一眼,苦笑道:“还是别说了,你不怕你说了,到时夙将军就不是把我请出去了,是扔出去。” 夙素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有可能!” 墨渊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身边的这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他的心随之愉悦。 “你看到那边的树林了吗?”夙素指着不远处的树林,夜色下黑压压的一大片。 墨渊轻“嗯”了一声,夙素兴奋地说道:“可惜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就能看到萤火虫,绿莹莹的小光点,可漂亮了。你不是喜欢光吗?让你看到了肯定会喜欢的,可以把光抓在手心哦。” 墨渊看着远方的树林,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淡淡地回道:“我的光已经抓住了。” 夙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刷地就红了,这人……怎么这样啊! 可怜的夙素低着头,还在平复心跳,墨渊却若无其事的问道:“苍鹰是什么?” 夙素暗暗瞪了他一眼,才回道:“‘苍鹰’是我娘训练的一支队伍,夙家军的将士们,每一个都以能进入‘苍鹰’为荣,里面的人,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以一敌千。不过训练起来,也是极苦极累的,累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夙素说得哀怨,墨渊却笑了,“难怪你这么怕。” “我是挺怕的,不过也很喜欢,那种酣畅淋漓,挑战极限的感觉会上瘾的。”说着夙素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坐在围墙上,夙素笑着,双腿还微微晃荡,笑声明媚动听,倒也听不出什么惧意。墨渊想到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不禁叹道:“这世上也没什么东西是你怕的吧。” 夙素脸色的笑越发的深了,指着校场上的几个巨大的深坑,说道:“你看那些坑。” 也不管墨渊看没看到,夙素自顾自地说道:“很小的时候,我和两位姐姐跑到玩,三个人都掉进一个大坑里面,当时我还没有那个坑的一小半那么高。甯姐姐的腿还摔断了,我哭了好久都没有人过来救我们,后来,还是辰姐姐想到了办法,让我踩着她们两人的肩膀爬上来了,上来之后我哭着去找了爹,爹爹把两位姐姐也救上来了。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常做噩梦,总是从高处摔下去,然后再也爬不出来。” “然后呢?” “然后……”夙素哀叹道:“然后我和辰姐姐,甯姐姐就倒霉了。我娘每天都把我们三个丢到那个坑里面去,当时我们都还小,娘就给我们绳索,让我们往上爬,后来就没有绳索了,只有靠手脚往上爬,再后来,那个小小的坑再也没能困住我们。我小时候,很调皮,老是喜欢捉弄别人,还喜欢欺负弟弟,但其实胆子很小,什么都怕。现在不怕,是因为我知道,不管前面有什么坑,我最终都能爬上去的。” “还有那边,那里宽敞,最适合放风筝……” 夙素轻声说着,想和墨渊分享自己记忆中所有趣事,脸颊上忽然一凉,墨渊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明明是他的指尖明明冰冷地很,为何她竟觉得如此灼热。 夙素有些别扭地往后挪了挪,不敢看墨渊的眼,因为她即使不看也能感觉到那道目光,停留在她的唇瓣上,她从不知道,只是被他这么看着,自己的心就像要从胸口跳出来一样,以至于当他轻轻靠过来,夙素竟动弹不得。 然后,又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他的唇和他的人一样,微凉,夙素脑子一脸空白,耳朵像瞬间失聪了一般,什么也听不到,只能听到自己怦怦地心跳声。 “谁?!” 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紧地盯着他,墨渊将夙素拉到怀里护着,冷眼看去。只见围墙旁边一名女子站在树下,她一袭黑衣,双手环在胸前,手里还拿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夜色中看不清楚她的样貌,但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太过锋芒,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感觉到靠在自己怀里的姑娘猛地坐直身子,微抖的声音呐呐低语道:“娘……”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丈母娘 第一百零八章丈母娘 感觉到一道视线紧紧地盯着他,墨渊将夙素拉到怀里护着,冷眼看去。只见围墙旁边一名女子站在树下,她一袭黑衣,双手环在胸前,手里还拿着一柄通体雪白的长剑。夜色中看不清楚她的样貌,但是那双锐利的眼睛太过锋芒,让人不敢直视。 靠在怀里的姑娘猛地坐直身子,墨渊便听到那微抖的声音呐呐低语道:“娘……” 娘?!墨渊浑身一僵,第一次知道晴天霹雳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刚进夙家第一天,就差点被赶出门,现在,他应该会被打出门吧。生平第一次,墨渊心中涌起了无尽的惊惶和恐惧,他害怕,怕身边的女子最终不会属于她。 顾云站在树下,看着坐在墙头一脸惊恐的两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两天前将士来禀报,说夙素回来了,好不容易把事情处理完,顾云连夜往回赶,到家都子时了,心里挂念着她,想过去看看她睡了没。刚到素心院就看见夙素穿着夜行衣鬼鬼祟祟地跑出来,不知道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顾云一路跟着她,竟然看到她牵着一个男子从荣居出来,之后便坐在围墙上谈笑。顾云本来也不想打断他们,谁想到这二人说着说着就吻上了。她惊讶又有些恼火,一时忘了收敛气息,竟被那男子发现了。 顾云不知道别的母亲撞破自己女儿和男孩子接吻是什么感觉,她除了有些恼之外,也觉得很尴尬。顾云之前还在考虑,要不要直接走人,明天再找夙素问清楚这个男子的身份和他们两人到底进展到什么关系,但是现在看到两人惊恐万分的样子,她忽然恶趣味地想,这种时刻,她要是不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他们那诚惶诚恐的表情啊。 顾云故意冷着一张脸,走向围墙,脚下用力踏了一脚墙面,顺势往上跳,手扶住围墙顶端向上一撑,双脚便落到围墙上。她的身法很奇怪,不像一般的轻功,却是同样矫健轻盈。 月色下,墨渊总算看清了这名被夙素称为“娘”,同样穿着一身黑衣,气质却与夙素截然不同的女子,她看起来很年轻,面若桃花,脸颊上两道极浅的伤痕丝毫没有影响她的美丽,反倒给她增添了特殊的魅力。夙素的眼睛和她娘亲很像,明亮而有神采,不同的是,夙素的眼睛纯净而剔透,她娘亲的眼睛犀利而明锐。 顾云上来了,墨渊和夙素也不敢再坐着,连忙站起身,夙素两只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捏着,低垂着头,紧张得说话都不利索,“娘……您、您别生气,我……” 感觉到夙素似乎很怕,墨渊当着顾云的面,也不敢去抓夙素的手,只是侧过身,将她挡在身后,低声说道:“您别怪她,都是我的错。” 听到墨渊这么说,夙素赶紧抬起头,急道:“不是的!是我……是我自己跑来找他的,也是我带他来这的。”夙素暗暗咬了牙,上前一步,走到顾云面前,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说道:“娘您罚我吧,怎么罚都行!” 顾云微微挑眉,这是干什么?她还一句话都没说呢,怎么就成了棒打鸳鸯的恶人了。顾云轻抚着手中的冰炼长剑,轻笑道:“怎么罚都行?” 夙素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嗯!” 其实顾云倒是没想罚夙素,刚才听她在墙头上说的那些往事,顾云感慨良多,这个女儿,一出生就是夙家的宝贝,所有人都疼着宠着,她一直很担心,怕将来夙素会长成刁蛮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的娇小姐。顾云看着之前夙素说的那个大坑,不由微微一笑,好在,小丫头没有让她失望。 顾云久久不说话,夙素偷偷看向她,只见她看着校场,夙素会错了意,以为顾云的意思是罚她蛙跳,赶紧大声说道:“我这就去跳!”说完也不等顾云说话,便一跃跳下墙头,冲到了校场内,乖乖蛙跳。 顾云回过神来,就看到小小的身影像只小青蛙似的,在黑漆漆的校场里蹦着。顾云好笑,但也没叫她回来。这样也好,分开审讯更利于了解案情。 顾云扭头,看向墨渊。 墨渊觉得自己被一道锐利的目光笼罩,竟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只是墨渊素来清冷,脸上的表情很淡,看起来倒还算平静。但顾云观察人微表情和细微动作的能力,比夙素不知道要高出多少,故此墨少主的紧张并没能躲过她的眼睛。 会紧张,很好。顾云依旧冷眼看着他,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墨渊暗暗咽了口口水,回道:“墨渊。” “年龄?” “二十有五。” “家在哪?” “冰岛。” “家里有什么人?” “父母和弟弟。” “婚配了吗?” “没有。” “你知道刚才你在干什么吗?” 墨渊心一沉,额头上冒出了薄汗,好一会,才回道:“如果,您和夙将军同意的话,我会尽快做足准备,上门提亲的。”墨渊心里又期待又忐忑,顾云一开口,就给他浇了一桶冷水。 顾云嘴角抽了抽,冷声说道:“我不同意。” 墨渊心里很着急,但是本就不善言辞的他,实在不知道在被夙素的娘亲撞到刚才那一幕之后,要怎么表达,才不会让她认为自己轻率不稳重,想了半天,墨渊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夙夫人,墨渊刚才……逾矩了,但请您相信,我对夙素是真心实意的。” 顾云从一开始就在观察他,看得出他是个心思沉静的男子,眼中少有波澜,感情内敛,并非奸猾之人,她也信得过自己女儿的眼光。 累了几天,顾云也没那心情不想大半夜为难他,低声问道:“夙素未满十八岁之前,我是不会同意她成亲的,所以提亲这件事,你暂时就不用想了,至于你的真心,我相信夙素自然会分辨。我只问你一句,要娶夙素,一生便只能有她一个妻子,你做得到吗?” 墨渊有些猜不透顾云的心思,不过对于最后一个问题,他却是可以毫不犹豫地回道:“我只要她。” 顾云一愣,她倒是没想到墨渊会说这四个字,顾云自认看人还算准,起码在这一刻,墨渊说这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 顾云轻轻一跃,跳下墙头,转身准备离去,忽然脚步一顿,背对着墨渊冷声说道:“今晚这样的事,别再让我看见第二次!” 虽然她是鼓励自由恋爱的,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堵,夙素只有十六岁,在她眼里这就是早恋啊? 夙素双手背在身后,默默地跳着,不敢看墙头上的两人,她并不是特别担心墨渊,刚才她已经说了,是她自己来找墨渊的,以她对母亲的了解,母亲虽然严厉,却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的心跳得厉害,呼吸也很乱,只有她自己明白,这些并不是因为蛙跳,而是因为刚才那个轻浅的吻。 就在夙素脸红耳赤的时候,身边忽然多出了一道黑影,夙素吓了一跳,抬眼看去,竟然是墨渊,夙素看看墙头,又看看墨渊身后,问道:“我娘呢?” 夙素双颊绯红,一蹦一蹦的,墨渊竟觉得很可爱,笑道:“走了。” 走了?夙素不但没开心,反而哭丧着脸,问道:“那……娘有没有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停啊?” 墨渊回想了一下,好像没说…… 夙素真的想哭了,“没说吗?那不是要跳一夜?!” 墨渊黑眸微眯,回道:“跳完这圈就可以停了。” “真的?!”夙素眼前一亮,舒了一口气,娘还是手下留情了。有了目标,夙素跳得更快了,很快跳完了一圈。 夙素撑着膝盖,直起腰。墨渊伸手扶她,夙素浑身一僵,之后又像是触电般收回手,脸色红得极不正常。 墨渊皱眉,伸手抚上她的前额,问道:“你没事吧?” 这回夙素不仅脸红了,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连忙后退一步,讪讪笑道:“没事,才跳了五圈而已,要是娘狠心的让我跳到天亮的话,我就残了。”夙素倒没说谎,顾云经常一罚就是十圈,二十圈,今天真的算开恩了。 “我送你回去。” 夙素摆摆手,“不用了,我、我自己可以回去。”说完也不等墨渊回话,便飞快的跑了,她觉得她再不走,整个人都要着火了。 墨渊看着那道仓惶而逃的身影,想到她刚才粉颊通红的模样,嘴角不禁勾了起来, 墨渊站在校场中央,缓缓蹲下身子,学着夙素刚才的模样,沿着之前她跳过的地方,一步一步的继续往前跳,如果夙夫人的意思,是要惩罚一个人跳到天亮的话,那还是让他来跳吧。 顾云往回走了一段,才想起没有和夙素说要跳多久,以往如果她不说,就是要跳到她说停才能停,所以顾云又折返了回来。 顾云跃上墙头看了一眼,校场上还有一个黑影,在一下一下的蹦着,只是那人却不是夙素。 顾云微微挑眉,既然他想跳,就让他跳好了,她女儿的便宜也不是这么好占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吃个早饭也不容易 翌日 当沛儿走进素心院想叫夙素起床的时候,却发现自家小姐身上还是穿着昨晚的夜行衣,托着腮帮坐在门槛上,脸上的表情像是开心又像是烦恼,眉头皱着,嘴角却又带着笑,总之复杂到她已经不会用言语形容了。 沛儿快步走上前,蹲在夙素身边,小声问道:“小姐,你怎么起这么早?还是……没睡?” 耳边忽然听到沛儿的声音,夙素先是一惊,回过神来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沛儿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反正她经常搞不懂小姐的想法,沛儿也不再多问,说出一大早过来叫夙素起床的原因,“对了小姐,夫人回来了,让你过去用早膳。” 夙素瞪大眼睛,一脸惊恐地看着沛儿,沛儿被夙素的反应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夙素捂着脸,哀嚎道:“沛儿,我觉得我这次惨了。” 昨晚她回来之后,居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像一闭眼睛就会想到他看着她的眼神,想到他的气息,想到他的……更糟糕的是,她心里很害怕,不是怕娘惩罚她,也不是怕被罚得很惨,是怕若是昨晚上的事,惹娘生气了,她不喜欢墨渊怎么办? 夙素的心情沛儿完全不明白,只当小姐是害怕夫人惩罚,于是笑着安抚道:“小姐离家出走的事情,夫人好像并没有很生气,你也别太担心了。” 夙素白了沛儿一眼,懒得和她多说,站起来伸了伸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走吧。” 沛儿一把揪住夙素的手腕,瞟了一眼她身上的衣服,说道:“你打算穿这身衣服过去?” 夙素低头一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转身冲进房里,换了一身月白色长裙才又跑了出来。 夙素去旁边的院子找桑暖,没想到她竟然不在院内。等夙素慢慢悠悠晃到前厅的时候,圆桌前早就已经坐满了人,大家似乎都在等她的样子。 夙素赶紧快步走了过去,看清圆桌前坐着的人,夙素愣了一下,家里人中除了小叔不在家之外,都到齐了。桑暖也已经坐在位置上,就连前两天见不到的墨渊,澹台夜冽,厉阳,敖三也都在。 夙素抬头看向夙凌,只见他正在给娘夹菜,脸上的神色也很正常,夙素松了一口气,娘应该没有告诉爹爹昨晚的事,不然,墨渊肯定不能好好地坐在这了。 这么想着,夙素又悄悄看向墨渊,只一眼就让夙素皱起了眉头,墨渊这是怎么了?昨夜看到他的时候,面色虽不红润,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苍白,他平日里少有表情,所以看起来冷淡沉默。可是今天不知为什么,他神情憔悴,眼底的疲惫藏都藏不住,这样子也不像毒发,倒像是累极了的样子。 夙任看着夙素盯着墨渊看得出神,不禁有些无奈,那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看的。若不是大嫂回来了,大哥的注意力都放在大嫂身上,看到夙素这样出神地盯着一个男子看,只怕墨渊就有难了。夙任轻咳一声,说道:“素素来了,快坐下来吃早饭了。” 夙素连忙收回视线,微笑着说道:“爹,娘,二叔,二婶,小婶婶,早。” 几人朝她点点头,坐在旁边的三个少年也齐声说道:“姐姐早。” 夙凌给顾云盛了粥,抬头看向夙素,却发现她气色不太好,担心地问道:“怎么了?病了?” 夙素连忙摇头,“爹,我没事。” “没事就好,快吃早饭吧。”夙凌又盛了一碗粥给夙素,夙素连忙接过,坐在桑暖身边。眼睛还不住地往顾云身上瞟,大气都不敢喘。 家里人都只当夙素离家出走,怕被顾云惩罚,才这般乖巧,完全不知道,夙姑娘现在诚惶诚恐地心情是为哪般。 桑暖轻轻拉了拉夙素的衣袖,眼里满满地写着“怎么回事”四个字,夙素回给桑暖一个欲哭无泪的表情,然后低下头,默默地吃着早饭。 桑暖觉得气氛有些不对,一大早就有丫鬟过来请她,说是夫人回来了,请她去用早饭。桑暖对夙素的母亲一直都很好奇,到底是怎么的女子教出了夙素这样的女儿。第一眼看到夙夫人的时候,桑暖有些不敢相信,这女子太年轻了。夙素只继承了她七八分的美貌,她杏眸樱唇,却有一双微扬的纤眉,肤色不似一般女子白皙,但莹润光滑,右边脸颊上有两道极浅的疤痕,看样子像刀伤。这样的伤口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会显得碍眼,但是在她的身上,却丝毫不会折损她的美丽。 桑暖向她行礼自报姓名的时候,她微微抬头,她的目光很清透,也很锐利,似乎只需要一眼,就能把一个人看清。那一刻桑暖知道了夙素的敏锐来自哪里了。 顾云昨晚回房问了夙凌,才知道这几个年轻人是谁,来夙家干什么。顾云看了一眼墨渊,眼中划过淡淡的笑意,这个人倒是有意思,中毒了还敢蛙跳一宿。就算要跳,不是应该拉着女朋友陪着吗?自己一个人跳有谁知道?够傻的…… “夙素,一会吃饱之后,你就带他们两个去曙山别院找你姨母吧,早点医治也能早点好,不行的话就去相府请你大姨母一起过去。” 顾云忽然发话,夙素眼眸发亮,看向自家老爹,果然看到他脸色虽然不怎么好,可是并没有反对,夙素连忙回道:“好。” 坐在墨渊和夜冽对面的夙宸凡一直悄悄打量着这两个忽然出现在家里的男子,暗暗作比较。将军府里的男人,几乎个个强壮有力,看着两个男子脸色苍白,一脸病容的样子,夙宸凡摇摇头,不屑道:“为什么姐姐带回家的男子,都是一副病怏怏的样子?难道姐姐就是喜欢病秧子……” “咳咳咳咳!”夙素被吓得一口粥卡在喉咙里,咳个半死,瞪了一眼夙宸凡,一怒之下居然抓起一个肉包子就朝着他脑袋上砸过去。 “哎呦!”夙宸凡捂住脑袋,不服气的还想说,夙素直接怒道:“夙宸凡,你再敢乱说话,信不信我揍死你!” 只有八岁的夙宸凡可怜兮兮地看向身边两个哥哥,两人一左一右拍拍他的肩膀,却谁也没帮他说话,夙宸凡只能又一次妥协在恶势力之下,老实闭上嘴。 顾云冷冷得看了一眼夙素,夙素立刻坐直身子,低头乖乖喝粥。 桑暖咋舌,这夙家重女轻男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了吗?对面那两位美妇人肯定有一个是小男孩的娘亲吧?为什么她们的表情不但没有一丝生气,完全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若不是还有夙素的娘亲在,那丫头是真的要翻天了。 在这有些怪异的气氛下,几人终于用完了早饭,顾云离开前忽然说道:“夙素,回来以后,你和墨渊到书房等我,我有话问你们。” 夙素的心猛地抖了一下,喏喏地回道:“是。” 顾云说完就出了前厅,夙凌冷着一张脸,目光在夙素和墨渊身上徘徊了几圈,最终也没说什么,跟着顾云身后离开了。 夙素松了一口气,几人一走出前厅,桑暖立刻抓着夙素,小声问道:“你娘知道你和墨渊的事了?” 夙素苦着一张脸,唉声叹气,贴着桑暖的耳朵,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小声地说着昨晚的悲惨经历。 “什么?!!”桑暖大叫一声,她早就猜到夙素晚上肯定会跑去见墨渊,但她没想到,这两人半夜私会不乖乖在院子里说说话就算了,竟跑到外面去。最重要的是,卿卿我我的时候,还被夙素的娘亲撞个正着! 这……这实在……实在太好笑了!! 桑暖真的笑了起来,还笑得无比欢乐,夙素瞪着桑暖,怒道:“你还笑!”她就是没人可以说心中的苦闷,才想和阿暖诉诉苦,结果她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桑暖强压下胸中的笑意,憋得脸都有些扭曲了,“难怪墨渊这副摸样了,哎,以后我要对表哥好点。”桑暖觉得墨渊实在是够倒霉的了,若她是夙素的娘亲,一定打死这个敢轻薄她宝贝女儿的男人。 听了桑暖的话,夙素抬眼看去,墨渊走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他走得很慢,步伐也不如以前潇洒轻盈。夙素觉得墨渊有些不对劲,毒发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夙素快步走过去,想问他,转念一想,墨渊是个什么都不肯说的人,夙素转而走向厉阳,和他使了个眼色,厉阳皱了皱眉,脚步停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越走越慢,落下了墨渊一大截。 夙素赶紧小声问道:“厉阳,墨渊他怎么了?” 厉阳瞪着她,怒道:“我还想问你怎么了呢,主人天亮了才回来,回来的时候,脸色潮红汗如雨下,连路都走不稳,你到底带主人去哪了?” 天亮才回去的吗?不可能啊,昨晚他们分开的时候,明明没到寅时,夙素越想越不对劲,也不管厉阳,追上已经走出将军府的墨渊,急道:“墨渊,我娘昨晚最后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墨渊笑了笑,回道:“她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你怎么……”夙素脑子里嗡的一声,回想起昨晚两人的对话,娘什么都没说的意思,就是让她蛙跳到天亮?难道……夙素盯着墨渊,他眼底的疲惫是这么明显,夙素的眼眶发烫,怒道:“你的毒还没解呢!你、你傻啊!” 墨渊是一个很少解释的人,但是迎着夙素担忧又心疼的目光,还有那微红的眼睛,这次却忍不住解释道:“我没用内力,其实就是累了点,腿有点疼而已。” 没用内力,就是只凭着体力跳了?那何止是有点疼而已,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吧。她小时候还没有内力的时候,被罚跳了十圈,她可是赖在房里两天都没有下过床。夙素的眼眶更红了,心疼得不得了,竟然一时忘了两人已经站在将军府门口了,居然想蹲下身子帮他揉揉腿。 墨渊一怔,连忙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起来,急道:“夙素!”墨渊叹了口气,说道:“我现在真的没事,但你再这样,我就一定有事了。” 夙素不明白他的意思,墨渊示意她看看周围,夙素才发现将军府外的六个守将正手握长矛,满目凶光地盯着墨渊。 夙素尴尬地收回手,回过头又看到桑暖一脸揶揄地笑看着她,就连澹台夜冽也微微挑眉,眼中满是戏虐。 夙素脸上一红,转身钻进了马车。 曙山别院原来叫做曙川别院,那原本是位于京城东面的一所皇家别院,也是皇上御用的休养之处,后来被清妃娘娘看中了,皇上便将曙川别院赐给了她,并改名叫曙山别院。 夙素一年不知道要来这里多少回,所以侍卫们看到是她都没拦着,夙素便带着几人一路往里走。曙山别院的景致确实极美,尤其现在还是冬天,一进院门就能看到满目寒梅,各色各样,竞相开放。 清妃喜欢梅花,这是整个穹岳都知道的事情,皇上为了她,几乎找遍了天下间最名贵的梅花品种。若问都城内哪里赏梅最美,自然是曙山别院,只可以,这样的美景只独属一人。 几人走在梅林之中,不禁被美景吸引,脚步不由放慢了些,一道柔美的声音忽然响起,“夙小姐来了。” 夙素抬头看去,来人是一名气质清雅,笑容温婉的美夫人,夙素立刻迎了上去,第一句话便问道:“苓姨!皇帝姨丈走了没?” 茯苓微微一笑,回道:“皇上用过早膳,正要回宫。” 夙素心中一下,笑道:“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皇上要回宫了,她就可以霸占着姨母了。 “确实很是时候。” 一道低沉又威严的男声自身后传来,夙素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题外话------ 绿是亲妈,墨墨受的苦,绿一定会让夙素知道的! 第一百二十章 一见如故 第一百二十章一见如故 “确实很是时候。” 一道低沉又威严的男声自身后传来,夙素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 身旁的茯苓已经躬身行礼了,夙素瘪瘪嘴,暗叹一声倒霉,转身时,脸上已经换上了灿烂地笑容,乖巧地笑道:“夙素见过姨父。” 看到姨父身边还站着姨母,夙素之前还提着的心放了下来,有姨母在,姨父总不会把她怎么样的,夙素朝着青枫甜甜一笑,撒娇道:“姨母~” 跟在夙素身后的几人,在看到那黑袍锦服的男子时,便知道,这人就是穹岳的皇帝,六国的王者燕弘添。即使他此刻未着龙袍,那天下君主的凛然霸气却丝毫不会让人错认。穹帝登基已近三十年,年纪应该不小,可是眼前的人身姿挺拔,剑眉入鬓,黑眸凌厉,看起来丝毫不像年逾五旬之人。 他身边站着一个美丽的女子,桑暖猜测,这女子应该就是夙素的姨母,因为她与夙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但却比夙夫人更加美艳。她肤若凝脂,眸似点漆,乌黑的发丝并未像普通夫人那般盘起,而是随意的拢在身后,发上,身上都未带饰物。她身穿一袭绯红长裙,站在梅林之中,竟比这满院的红梅更耀眼。 “朕还以为三个丫头里,你最野呢,现在看倒是你最乖,还知道回家过年,哪像那两个丫头跑出去就跟丢了似的。” 燕弘添微微眯眼,嘴角那抹弧度看得夙素心里直发颤,她好想哭。果然如她之前所料,姐姐们都没回来,她先回来肯定要倒霉的,微低着头,夙素小声解释道:“不是的,两位姐姐还有事没办完,所以、所以回来晚些。” 燕弘添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有事?” 夙素脑袋里各种主意飞快地转着,最后似乎想到了什么,扬起一抹好看的笑容,回道:“对,我们三人说好了各凭本事找到一件宝贝,献给爹娘,感谢爹娘多年教导养育之恩,所以两位姐姐肯定是还在为礼物的事奔忙,才没赶上回来过年。” 夙姑娘果然机智,硬是把三个人贪玩而离家出走的行为说成是外出寻找礼物以报答父母恩情之意。算起来在燕弘添面前说谎,就是欺君之罪,不过夙姑娘自然是不怕,她从小到大这样的小谎也不知道说了多少。只是信不信,就只有燕弘添知道了。 “哦?”燕弘添剑眉微挑,轻笑一声,道:“这么说素素是找到宝贝了?” 夙素顿了一下,低下头,讪讪回道:“还、还没……我这次回来,是因为我的朋友中毒了,普通的大夫没有办法医治,所以我特地带他们回来请求姨母帮忙的。” 看她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青枫笑道:“你倒是诚实。” 听到青枫的声音,夙素知道自己安全了,连忙抬起头,对着青枫嘿嘿笑道:“那是,姨母最疼我了。” 燕弘添横了她一眼,目光才转向夙素身后的几人。 被他目光扫到的墨渊和澹台夜冽只觉得浑身一寒,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上前一步。 “墨渊见过穹帝。” “燎越澹台夜冽见过穹帝。” 桑暖看到燕弘添的目光并未看向她,便安静地站在一旁,并未上前见礼。 “墨家……”燕弘添若有所思地看了墨渊一眼,便转而看向澹台夜冽,笑道:“澹台夜冽,少年将军,朕早已耳闻。” 澹台夜冽微微拱手,大方笑道:“穹帝过奖了。” “傅相近来可好?” “外公安好,谢穹帝关心。” 夙素好奇,那位燎越的傅相到底是谁,爹爹和姨父对他好似都很敬重。 看了看天色,早已过了午时,燕弘添揽过青枫的腰,在她额角轻轻落下一吻,低声说道:“我先回宫了,除夕再来陪你,等我。” 青枫微微一笑,“嗯。” 从燕弘添旁若无人的轻吻青枫的时候,其他人都识相地低头下,夙素早就见惯不怪了,这世上,能听到姨父自称“我”的,可能也就只有姨母了吧。 燕弘添离开时,经过夙素身边,抬手在她脑袋上叩了一下,才大步离开。 夙素郁闷,为什么爹爹和姨父都喜欢敲她的脑袋啊,夙素一边揉着额头,一边走向青枫,挽住她的胳膊,亲热地叫道:“姨母~” 青枫看着燕弘添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之后,才带着夙素一起往后院走。 夙素看到青枫沉默不语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她们就这样离家出走,确实任性了,夙素小声说道:“姨母,我不知道甯姐姐去哪了,当时我们只以一年为期,然后就各奔东西了。甯姐姐一定也很挂念您的,您别生我们的气,好不好?” 甯儿,辰儿和夙素三人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甯儿虽不在宫中,却不知为何养出了一身的皇家贵气,这贵气却不是娇气,她比谁都能吃苦,只是凡是都有自己的主张,有时候连燕弘添都拿她没办法。辰儿自小性子就寡淡,又太过于聪明,小小年纪就让人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素素则是终日闹腾,还喜欢撒娇耍赖,鬼主意也多。这三个孩子,性格完全不同,却没一个让人省心。 青枫拍拍夙素的手,叹道:“傻孩子,姨母又没怪你们,回来就好。” 夙素看她确实没有生气,便也不再多说,挽着青枫走向后院的宅子。 这座宅院正对着梅林,很适合赏梅,可是今天夙素却没有心情赏景,刚走进前厅,夙素便迫不及待地介绍起桑暖来,“姨母,这是阿暖,我的结拜姐姐。她也善于用毒制毒,很厉害的。” 对于夙素对人就说她用毒很厉害这件事,桑暖已经懒得谦虚了,上前一步,行礼道:“桑暖见过……”迟疑了一会,桑暖继续说道:“见过夫人。” “免礼。”青枫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份,却选择称呼她为“夫人”,可见是个聪颖的孩子。青枫扫了一眼她纤细干净,宛如白玉般的十指,眼中闪过一抹兴味,用毒厉害的大有人在,但是还能保持十指洁白,身上飘散着淡淡馨香的人却不多。青枫微笑问道:“你师承何人?” 桑暖沉默片刻,才回道:“母亲。” 能教出这样一个女儿的母亲,青枫不认为她会是无名之辈,于是问道:“你母亲是?” “墨桑。” 青枫闻言一怔,眼中满是惊喜,笑道:“你是墨桑的传人?以前常听师傅提到墨桑,说她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今日能见到她的传人,还真是件喜事。” 桑暖并未因为青枫的夸奖而喜悦,嘴角虽然有着笑意,声音却很是冷淡,“母亲早逝,桑暖只是按照她留下的手记自己琢磨罢了,算不上谁的传人,只怕夫人要失望。” “自学?”天下间无论何事,自学都是极难的,更别说用毒,稍有不慎,便要搭上性命,若她当真是自学的,青枫倒是要佩服这个年轻的姑娘了。 夙素看姨母似乎对墨桑很感兴趣,连忙趁机说道:“姨母,墨渊和澹台夜冽就是因为擅闯了墨桑前辈的墓穴,所以身染剧毒,那毒实在诡异刁钻,世间少见。” 听了夙素的话,青枫果然来了兴致,直接走到夙素身边,顺手抓起站在她身边的男子的手腕探脉,一探之下,青枫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脸色也有些凝重,松开他的手,青枫问道:“有人给你治过,还不止一个人。” 青枫一席话,听得桑暖心头一跳。她原本以为,青枫虽然是鬼医的弟子,但毕竟是皇帝身边娇宠着的人,学医制毒都是极辛苦的事,她的用毒之术只怕也不会太过高明。没想到她只随手探脉,竟然能看出墨渊被多人治疗过。 如此说来,青枫的医术,必定不在普善先生之下。 墨渊也惊讶于青枫的能耐,本也没打算隐瞒,此时自然如实回道:“是,刚中毒的时候,桑暖给我治疗过,强行压制了毒气,但未能祛除,之后普善先生也给我治过。” 青枫不解,“普善先生也束手无策?”普善先生虽没有师傅善于用毒,但是他的医术确是万分高明的,不应该解不了此毒才是。 夙素小声解释道:“姨母,普善先生……过世了。” 过世了?青枫惋惜,却也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青枫看向桑暖,问道:“你用何物给他疗毒?” “当时他的毒发作起来很是凶猛,我一时不知他所中何毒,只能用我的血暂时压制住毒性。” 竟然是她的血?青枫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叫桑暖的女子,她的血竟能压制住这般猛烈的毒物,除非她有什么奇遇,那便是糟了大罪,才能练成这百毒不侵之体。青枫张了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 青枫走到澹台夜冽身边,给他把脉,一探之下,不禁莞尔,摇摇头,叹道:“你倒是简单,把自己往死里折腾。”这人能活到现在,也算奇迹。 青枫的脸色始终凝重,夙素担忧地问道:“姨母,如何?能治吗?” “一个个来,试试吧。”青枫指了指墨渊,说道:“你跟我来。”顿了一下,青枫又看向桑暖,说道:“桑暖也来。” 夙素也想跟过去,青枫瞥了她一眼,笑道:“你又不会医术,就不用过来了。” 夙素摸了摸鼻子,讪讪地回道:“哦。”眼睛却一刻不离,眼巴巴地看着墨渊。 墨渊会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这算……眉来眼去?青枫不禁多看了墨渊两眼。 青枫带着墨渊和桑暖走进了后面的小院,夙素无所事事,转头便看到澹台夜冽站在门边,看着门外的一大片梅林,不知道想什么。 夙素走到他身后,低声叫道:“澹台夜冽。” “嗯?”澹台夜冽回头看她,扬起一抹笑,那笑容就如同两人初见时那般灿烂。 夙素看到他的笑,眉头却皱了起来,“你这人,真是奇怪。” 第一百一十二章 澹台夜冽的心思 “嗯?”澹台夜冽回头看她,扬起一抹笑,那笑容就如同两人初见时那般灿烂。 夙素看到他的笑,眉头却皱了起来,“你这人,真是奇怪。” “奇怪?”澹台夜冽背靠着门框,有些懒散地回道:“小树觉得我奇怪?” “嗯。”夙素很坦然地点头,也不需要他再问,便说出了心中的感受:“我第一眼见你,就觉得你肯定不是普通人,之后知道你是澹台家的四公子,虽然惊讶,倒也不算太意外。后来你为了拿到白玉钥匙,明知其中凶险,却还是挟持我去寻找墨桑的墓穴,那个时候,你很拼命。我本以为,这应该是你父亲对你下的命令,你很敬重他,所以不想让他失望。但在墨家的时候,我却发现,你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积极,你与澹台将军之间,似乎并不像我之前以为的那般父慈子孝,甚至他还重伤未愈,你却抛下他跟着我回夙家。” 看到澹台夜冽张嘴想说什么,夙素抬起食指,示意他闭嘴,继续说道:“不要和我说什么是为了解毒,看得出,你那位外公很受皇上和我爹敬重,只要你用一用他的名头,想让姨母替你驱毒并不难。你根本不需要跟着我,你这么做肯定另有目的,但是同时我又奇异的觉得,你没有恶意。你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矛盾,所以,你是一个奇怪的人。” 安静地听着夙素分析,澹台夜冽双手环在胸前,倒也不急着解释什么,只是看着她,嘴角的笑弧越发的明显,“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跟着你回来?” 夙素白了他一眼,回道:“不知道,我看不透你。” “如果我说……”澹台夜冽忽然站直身子,一扫之前的懒散之态,高大的身子站得笔直,只是不知说出的话是真是假。“我跟着你,是因为喜欢你呢?” 夙素睁大眼,愣愣地问道:“喜欢我?” 澹台夜冽觉得她的反应很有趣,笑道:“嗯,喜欢你。” “为什么?” 澹台夜冽还是第一次在表白之后,被人问为什么,不禁觉得好笑,回道:“你漂亮,可爱又很聪明,我们俩又都是将门之后,每次见到你,我都很想与你亲近,喜欢你一点也不奇怪。” “你说,你喜欢我?是男女间爱慕的那种喜欢吗?” 澹台夜冽被她逗笑了,难道他刚才说得还不清楚?迎着夙素探究的黑眸,澹台夜冽敛下嘴角的笑意,回道:“对,男女间的爱慕之情。” 夙素盯着他看了一会,又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好一会才抬起头,认真地回道:“我感觉不到。” 澹台夜冽剑眉微挑,嘴角扬起了一抹暧昧的弧度,向她走近一步,微微低头,低沉地声音越发诱惑,“你是说,感觉不到我的诚意还是感觉不到我的爱慕?” 澹台夜冽挨着她很近,近得两个人的额头几乎碰在一起,夙素也能感觉到澹台夜冽的呼吸浅浅地洒在自己脸上,他身上的气息和墨渊完全不同,却同样不容人忽视。夙素伸手捂着胸口,感受着它均匀有力地跳动,好一会,夙素才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认真地回道:“我都感觉不到。墨渊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你刚刚说喜欢我的时候,我感觉不到。” 澹台夜冽整个人都怔住了,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这个小丫头,竟拿他和墨渊的表白来作比较吗?他居然还输了?!最重要的是,她还这样一本正经地告诉他!心口处那种又酸又涩,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他从未感受过,以至于他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不知应该怎么接下去。 夙素此刻也在发呆,澹台夜冽是第二个对她说喜欢的男子,所以夙素下意识的就会拿墨渊与他比较。夙素手指轻轻摩挲着手心,那种酥麻的感觉再次袭向心头。那个人在她手心里写下“我喜欢你”的时候,她只觉得有一把火,从手里一路烧到脸上,心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之情,而澹台夜冽刚才说喜欢的时候,她连心跳都没有乱一拍。 两个人对面而站,各有心思,最后还是澹台夜冽最先回过神来,吐出胸中憋着的一口浊气,澹台夜冽自嘲地笑了笑,“看来我是没有希望了。” 他对夙素的感觉,很特别。她有时英姿飒爽,有时撒娇耍赖,有时敏锐得让人心惊,有时又傻得可笑。就像他之前说的,和这个女子待在一起,他觉得很轻松,很想亲近她,这是他在其他女子身上没有感受过的。 澹台夜冽舍不得那种感觉,舍不得这之后两人便成了陌路之人,敛下眸中的精光,澹台夜冽低声说道:“那,我们可以做朋友吗?”他还记的,在墨家的时候,她曾说过,他们算不上敌人,却也不是朋友。 夙姑娘对于情感之事本就不怎么懂,对于上一刻才表白,下一刻就转变成做朋友的要求,也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夙素咧嘴一笑,“你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再考虑和不和你做朋友。” 澹台夜冽看着夙素明亮又执着的眼眸,沉吟片刻,终是笑道:“好吧,你问。” 夙素思索了一会,才问道:“让你夺取白玉钥匙的人,并不是澹台将军?” “是他。” 是?夙素总觉得还是不对劲,又想了想,继续问道:“你这么拼命地夺取白玉钥匙,并不是因为澹台将军?” 澹台夜冽看了她一眼,点头笑道:“对。”真是一如既往的敏锐…… 他背后果然还有人,夙素又问道:“你背后的那个人,最终目的也是为了夺取八卦盘,获得墨家所说的那些奇异的力量?” “不是。” 澹台夜冽回答得很干脆,夙素也从他眼里看到了坦荡之色,不是要夺取八卦盘,又为什么这么关心墨家的事?夙素脑子里忽然划过一个念头,同时也问了出来:“八卦盘关系到燎越朝堂?” 澹台沉默了片刻,最后摇摇头,回道:“这个我暂时不能回答你。” 夙素微微一笑,回道:“好,我们可以做朋友。” 澹台夜冽一下子没回过神来,他以为自己没有对她知无不言,她怕是不会理他了。没想到下一刻她便答应了,她果然还是与平常女子有些不同,之前问那些也是一种试探吧。 澹台夜冽想多了,其实夙素的想法颇为简单,朋友相处贵在与诚,但是“诚”这个字,并不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夙素认为在于态度诚恳。能说的,愿意说的,可以说;不想说不能说,那便不说,但绝不能欺骗。这就是夙素要的“诚”。 两人站在门边说了好一会话,夙素看澹台夜冽的脸色又开始隐隐泛青,想到之前姨母说到他时的神情,夙素猜想他现在的身体现在很差,于是夙素直接坐在门槛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笑道:“坐。” 姑娘都如此洒脱,澹台夜冽自然也不矫情,潇洒落座。 夙素也不是第一次坐在门槛上,小时候,她就常和两位姐姐坐在这赏梅,只是此刻,两位姐姐不知在何处,过得好不好。 看到夙素情绪忽然变得低落,澹台夜冽佯装兴奋,故意笑道:“将军府内,居然还有那么大的校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校场建在家里。” 夙素抬起头,笑了笑,解释道:“夙家军家将众多,在将军府里设校场,一是不耽误家将平日的训练;二是方便爹爹和叔叔们想到什么对攻之法的时候,可以随时演练。” “对攻战吗?听得我都有些跃跃欲试了。”说完,澹台夜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夙素哈哈笑了起来,托着腮帮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睨着澹台夜冽,笑道:“你这是要和我比试吗?” 澹台夜冽半靠着门框,眸中带着笑意,还带着几分挑衅,“有何不可?就是不知夙小姐敢不敢?” “激将法?”夙素摇摇头,爽朗一笑,回道:“不用这么麻烦,只要你想比,夙素随时奉陪!” 两人从排兵布阵聊到单打独斗,甚至还聊到了上次两人唯一一次的海上对攻,聊得很是投机,兴致勃勃。 夙素聊得正兴起,眼角余光瞟到一抹黑影站在身后,连忙回头看去,看到是墨渊,夙素高兴地笑道:“墨渊,你回来了。” 墨渊淡漠地点了点头,对着澹台夜冽说道:“夫人你进去。” 澹台夜冽对夙素笑了笑,便起身朝后面的小院走去。 夙素拉拉墨渊的手,示意他坐下,墨渊低头看她,并未在之前澹台夜冽的地方坐下,而是在夙素疑惑的眼光中,牵着她走出屋外。 两人在梅林之中站定,夙素迫不及待地问道:“姨母怎么说?” 墨渊淡淡地回了一句,“可以治好。” “真的?”夙素一脸不相信地看着墨渊,可以治好他怎么还黑着一张脸? “你现在似乎都不相信我的话了。”墨渊声音平淡,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得出一丝恼意。 可惜梅林里风大,墨渊又素来冷淡,夙素完全没注意到墨少主那点小情绪。夙素撇撇嘴,哼道:“谁让你经常不说实话!” 墨渊皱眉,“我从未骗过你。” 夙素瞪了他一眼,“对,只会敷衍我,避重就轻。”说完,夙素想到昨晚这个傻子居然真的蛙跳了一宿,又心疼起来。墨渊还没反应过来,夙素已经蹲下身子,手抚上墨渊的大腿,打算帮他揉揉。夙素被罚得狠了,脚疼得下不了床的时候,辰姐姐都是这么帮她揉的,所以夙素觉得这是缓解疼痛的好办法,想也没想的就做了。 当那温暖的手抚上他的腿时,墨渊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伸手把她拉起来,将她的手牢牢抓在手中,暗暗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夙素却还一脸不解地看着他,墨渊叹了口气,胸中那股郁闷之气不知不觉的便消散了去。 “我答应你,以后对你都实话实说,不会隐瞒。” 夙素眼前一亮,急道:“一言为定!” 墨渊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点头。 “墨渊。”夙素叫了他一声之后,忽然猛地扑进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腰,墨渊一怔,夙素如此主动的投怀送抱,还是第一次。墨渊看着把头埋在自己怀中地蹭来蹭去的女子,疑惑地轻“嗯?”了一声。 夙素抬起头,笑道:“我喜欢你!” 她感觉不到别人的爱慕,或者说,她对别人的爱慕没有感觉,但是墨渊不一样,即使只是这样抱着他,她就觉得心里有一股暖流窜来窜去,心又跳得乱七八糟。她喜欢这个人,很喜欢很喜欢。 墨渊怔怔地盯着怀中对着自己笑颜如花的女子,那笑容灿烂而美好,没有羞赧,也没有隐藏,只是单纯的喜悦,墨渊不自觉地搂紧了怀里的人。 忽然刮起了一股寒风,惹得枝头上梅花微颤,还有不少随风飘落,花瓣追逐着清风,缱绻而行。 ------题外话------ 谁说我们夜冽不是称职男二,咱要么不出现,一出现就是神助攻好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夙凌的心结 已近酉时,澹台夜冽和桑暖都没有出来,夙素和墨渊在外面又等了一会,只等到茯苓出来传话,说澹台夜冽的情况比较危急,留在曙山别院治疗比较好。同时,青枫还把桑暖也留下来了。 想到顾云早上说的话,夙素和墨渊并没再多耽搁,便驾马往回赶。 两人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过戌时,草草用了晚膳,两人一起来到书房。 书房里还透着光,但是门却是关着的。两人走到门前,对看一眼,夙素一脸悲壮,墨渊心里也有几分忐忑,但仍是轻柔地摸摸她的头,安抚着她不安的情绪。 夙素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叩响了书房的门,“叩叩叩。” “进来吧。” 是娘的声音,夙素松开握着墨渊的手,轻轻推开房门。与夙素料想的不差,爹也在屋内,他正坐在案桌前,冷着一张脸,一副强压着怒火不发作的模样。娘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脸色也不太好。 夙素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爹和娘之前肯定发生了争执。不敢造次,夙素小声说道:“爹,娘。” 墨渊也感觉到气氛不太对,也低声行礼道:“夙将军,夙夫人。” 顾云指着对面的两张椅子,说道:“坐吧。” 顾云素来便是雷厉风行的人,两人刚坐定,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今天找你们来是为了八卦盘。墨渊,我听说,你们墨家也有一块八卦盘?” 听到顾云的问话,墨渊心中的压抑与紧张缓解了一些,刚才看夙将军的脸色,他还以为夙夫人把那晚的事说给夙将军听了。他心中认定了夙素,也知道夙素心里有他,但夙家与墨家到底是不同的,他不在乎族长和母亲是否接受他与夙素在一起,但他却希望,夙将军和夙夫人能接受他和夙素的感情。 好在目前看来,夙夫人对他似乎并不厌恶。 去了心事,墨渊整个人都轻松了一些,心里感激也敬重顾云,回答她的问题时,也就越发恭敬和详尽了,“墨家原本守护的一直都是灵石,但是灵石百年前丢失了。我在唤狼岛寻找灵石的时候遇到了夙素,当时,我就在她身上感觉到了灵石的气息。” “我?”夙素一怔,她身上有灵石的气息?以前怎么没听墨渊说过? 夙凌的脸倏地一黑,顾云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夙素,随即对着墨渊说道:“继续说。” “后来我和夙素一起找到了灵石,夙素的血沾染上灵石之后,灵石就碎裂开了,里面就是紫金八卦盘。” 又是血,顾云记得当年也是她的血滴到了黄金八卦盘上,之后她和卓晴便来到了这个地方。顾云拿起案桌上,刻有黄金八卦盘纹路的纸镇轻轻摩挲,良久才低声说道:“你能画出紫金八卦盘的图像啊?我想看看。” “我出来的时候族长将它交给了我,希望能和夙家的八卦盘比对比对。”墨渊伸手进衣襟,正想拿出紫金八卦盘,便听到一声低呵声响起:“你还带来了?!” 一直沉默,黑着脸坐在一旁的夙凌大惊失色,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夙素从墨渊身边拉了过来,同时还将顾云挡在身后,就好似墨渊身上有着什么极度危险的东西,会伤害到夙素和顾云一般。 墨渊手一顿,没再继续拿出八卦盘,他觉察出夙将军对八卦盘很仇视,难道这块八卦盘对夙素来说,真的很危险? “爹?”夙素有些懵,这已经是爹第二次这样激动的把自己从墨渊身边拉来了,原因似乎都是因为……八卦盘?但是为什么? 顾云也很无奈,站起身轻拍了夙凌的肩膀,说道:“凌,别这么紧张。若是有事,我和夙素早就有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娘,到底什么回事,你们在担心什么?”夙素回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爹爹也是这般紧张的把她拉回房,然后大发雷霆,只是当时引发爹爹失控的是夙家的那面八卦盘。 顾云摇摇头,一时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只是伸手与夙凌十指紧扣。这个手握三十万兵马,睥睨天下的男人,此刻的手却抖得厉害,顾云握紧了他的手,转头对身后的墨渊说道:“把八卦盘拿出来吧。” 墨渊看向夙凌,本以为他会对自己怒目相向,却见他双眸沉冷,似幽深的海底汪洋,酝酿着无限的风暴,又因为那双始终与他交握的手而隐忍不发。 墨渊迟疑了,这块八卦盘真的会伤了夙素? 顾云看着墨渊久久不动,心下了然,叹道:“放心,没事的,拿出来吧。” 墨渊这才从怀里缓缓拿出那块紫金八卦盘。 顾云一手牵着夙凌并未放开,一手接过墨渊手里的紫金八卦盘。 八卦盘入手寒凉,颜色艳丽,绚丽的紫色在烛光下更显魅惑。顾云细看上面的纹路,细腻而熟悉,只不过因为夙凌的关系,她自己也近二十年没有见过黄金八卦盘了。现在咋看之下,只能说一声,真的很像,除了颜色外几乎一样。 身边的人浑身紧绷,即使他始终一言不发,顾云又怎么会不懂这个并不细心,却用心呵护了她二十多年的人在想什么呢,顾云将八卦盘还给墨渊,问道:“你带八卦盘来,必定是有原因的吧。” 墨渊接过八卦盘,下一刻便将它放入怀里,再也没有拿出来。 “灵石丢失百年,这次寻回本是要放回墨家禁地之中,开启墨家禁地的秘密,可是……”想起禁地里经历的一切,墨渊忽然不知道如何当着夙素爹娘的面说下去,毕竟是他没保护好夙素,让她在里面受了伤。 夙素暗暗翻了个白眼,以前怎么没觉得墨渊这般小心翼翼。他在唤狼岛和墨家的时候,从来都是冷漠又疏离,虽寡言少语却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怎么到了这里便谨慎起来。 夙素接着他的话,说道:“我们进入墨家那个禁地之后,禁地居然启动了机关,那机关做得十分宏达,也很精巧。等我们找到神殿,将八卦盘放回原来灵石存放之地的时候,机关虽然解了,但奇怪的事也发生了,那个存放灵石的圆盘忽然从一个凹槽变成了三个!” 顾云和夙凌几乎同时说道:“三个?” 夙素肯定地点头,“嗯,三个!我亲眼看到的。” 顾云眸中划过一抹兴味,似乎很感兴趣,“这么说,应该还有一块八卦盘?” 夙素连连点头,也有些兴奋,“对,可惜墨家一点头绪都没有,娘,你知道吗?” 顾云摇头,看了夙凌一眼,笑道:“关于八卦盘的事,族长应该比我们都要知道得多。” 看到顾云这副摸样,夙凌立刻有了不好的预感。 “今天,你姨母怎么说?” 夙素把今日茯苓转述青枫的话说了出来,“姨母说,他们两个人的毒,可以医治,不过需要些时日。” “那等过了年,墨渊的毒也解清之后,我和你们一起回一趟祖宅,见见族长。” 果然!夙凌终于忍无可忍,咬咬切齿阴测测地说道:“你们两个谁都不、许、去!” 夙素抖了抖,顾云却不以为意,对着两人挥挥手,说道:“先出去吧。” “是。”夙素如蒙大赦,像墨渊使了个眼色,便飞快地往外走,墨渊不明所以但也迅速跟上。 出了门夙素立刻将书房的门关上,拉起墨渊就跑,连轻功都想用上了。 看她像火烧屁股似地一路狂奔,墨渊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快走快走!爹娘要吵架,说不定还会动手。”夙素嘴里会这话,脚下一刻不停。 动……动手?墨渊有一瞬间的失神,不会吧,夙将军看上去对妻儿都是极好的,应该不至于不顺心就对夫人动手吧? 夙素回头,正好看到墨渊愣住的模样,哈哈笑了起来,“没事的,我们做好准备回夙家就行了,娘总会赢的。叫你走是不想你被娘亲的怒火殃及,娘亲要是发起脾气来,比爹恐怖多了。”这是她这么多年的经验之谈!跑到这里应该安全了吧?刚才没注意看冰炼和赤血那两把剑在不在书房,如果在的话,可能还要跑远一点…… 夙素以为会大打出手的两人,此刻只是安静地看着彼此,顾云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到底还在担心什么?” 夙凌似没听到她的话般,固执地回道:“过了年,我带墨渊去夙家,有什么消息,回来之后会告诉你的。无论如何,你和夙素都不许靠近夙家那面黄金八卦盘。” 顾云沉默了片刻,清冷地声音缓缓说道:“这似乎是你我都绕不过去的坎了,其实我一直都很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黄金八卦盘到底蕴藏什么力量?之前我以为八卦盘只有一面,但现在竟然还出现了紫金八卦盘,而且还是夙素让它从灵石中显现出来的,那紫金八卦盘里又蕴含什么力量?它和夙素有什么关联?夙凌,八卦盘是你的心结,也是我的心结。这次,我想解开这个结。” 逃避从来都不是顾云的性格,寻找真相是她的经历和性格带给她的执念。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再追查黄金八卦盘的事,一是不想夙凌担心;二是确实没有什么头绪,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些线索,她不想放过。 顾云用力地握紧了夙凌的手,两人都是常年握剑的人,手上都有茧,用力相握的时候,硌着都会疼。但是顾云还是这样用尽全力地握着那只大手,算不上温柔的声音被她压得很低,“上一次你可以留下我,这次就算有什么意外,你也一定可以护着我和夙素。凌,我们一起去,一起面对它,有些事躲是躲不过去的。” 好半天,夙凌恨恨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善于察言观色,分析揣摩的顾云对夙凌的了解早已超出了他自己,心中知道他已被自己说服,只是不甘心就此妥协而已。 顾云甩开夙凌的手,满不在乎地回道:“好,你不去,我就和夙素自己去。” 夙凌这次不抓她的手了,直接将人环在怀里,恶狠狠地哼道:“你敢!” 顾云眸光一闪,轻笑道:“要不要试试?” “……” ------题外话------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他们一搂搂抱抱亲亲我我,就会有人来打扰呢?!我是亲妈好不! 另外,我今晚有重要的事情宣布,接下来的剧情大概还有过个年然后刷一下夙家老宅的副本就大结局了,你们渴望的错嫁良缘中的人物,我准备另外写一两篇番外满足你们,不放在夙素这本书的正文里。所以,我要去酝酿大结局了,你们总说我不是更9点就是更12点,最后那章大结局,我一定更很多很多,吓死你们!大结局更新时间大约在23号。到时候来刷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结局 桑暖和青枫果然是一见如故,这一住就是好几天,澹台夜冽也在曙山别院住了两日,之后就和墨渊一起,早上过去,晚上回将军府。 这日傍晚,夙素驾车到曙山别院接桑暖和墨渊,准备带他们去丞相府拜访,一来是因为快过年了,她也要去给姨父姨母请安;二来,也刚好可以让他们见见墨白叔叔。 夙素和桑暖坐一辆马车,她上了车还在看一本手记。夙素看手记上的字,便猜到那是姨母写的,她之前猜得没错,姨母和桑暖两人肯定能聊到一块去。 夙素轻轻抽回桑暖手里的书,桑暖不解地抬头,夙素才说道:“阿暖,明天除夕,一会你就和我回家,等过了大年初三你再去姨母那吧。” 桑暖轻轻一笑,“知道了。”她还记得那个满身君王霸气的男人说过,除夕来要曙山别院,她可不想在那碍眼。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终于在半个时辰后到了丞相府。 夙素刚下马车,一名小厮立刻迎了上来,“夙小姐好。” 夙素点头,问道:“姨父姨母在哪?” “夫人交代,您来了就请您去揽月楼。” 夙素摆摆手,说道:“好,我知道了。”夙素牵着桑暖领着墨渊朝院内走去,那熟悉的模样,好似这里就是她自己家一般。事实也是如此,楼辰和燕甯去将军府的时候,也都是这样自然地走进去的。 丞相府的景致很美,和将军府很是不同,到处亭台楼阁,小院深深。穿过一个拱门的时候,夙素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欣喜地叫道:“无尘!” 拱门后,正向这边走来的是一个少年,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身材消瘦挺拔,身上穿着墨色衣衫。少年长相也颇为俊美,只是让人一眼难忘的,却是他一头银白的长发和冰冷的眼眸。 少年看到叫他的人是夙素,眼中的冷意淡了些,停住脚,叫道:“夙姐。” 一向看到谁都不怎么理会的敖三竟微微躬身,恭敬地叫道:“公子。” 墨无尘轻“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小小年纪,那冰冷孤傲的模样,隐隐透着几分敖天的影子。 夙素撇撇嘴,对墨无尘这副冷冰冰的样子早已习惯了,这小子只有在辰姐姐面前的时候,才会有表情。 夙素轻咳一声,笑道:“无尘,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墨渊,这是桑暖,是你的……”夙素顿了一下,堂哥和表姐这几个字却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墨白叔叔和墨家之间的关系,实在有些复杂。 夙素不知道该怎么说,墨无尘则是完全没有兴趣听,“我还有事,先走了。” 夙素连忙叫道:“等等,无尘,你爹呢?” “在夫人那吧。”说完也不等夙素回话,便绕过几人,朝院外走去。 夙素耸耸肩,对着墨渊和桑暖解释道:“他是墨白叔叔的小儿子,叫墨无尘。性子不用我说了,很有你们墨家人的特色。墨叔叔还有个大儿子,叫墨无双。无双常和曦哥哥在一起,不知道一会能不能见到。” 夙素话音才落,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温润的男声,“素素可是想我了?”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夙素眼前一亮,脸上的笑容像瞬间绽开的一朵娇花,看得墨渊黑眸微眯,当看清说话的人时,墨渊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那是一个让人看一眼便无法忘怀的男子,剑眉入鬓,眼眸微扬起,眸光深邃如寒潭静月,一张俊脸完美无瑕。然而长得俊美的男子并不少见,此人不仅容貌隽秀,气质温润如玉,浑身上下更是透着一股优雅贵气,看到他的人,只怕都忍不住叹一声——公子无双。 夙素可没注意到这些,回头看到是自己想见的人,拉着楼曦的衣袖,开心地叫道:“曦哥哥?夙素好想你!” 楼曦眼光似不经意般划过墨渊的脸,嘴角含笑,宠溺地凝视着身边撒娇的女孩,笑道:“曦哥哥也很想你呢。” 夙素想到身后还有两人,拉着楼曦,兴奋地介绍道:“曦哥哥,这是墨渊,这是阿暖,都是我在出门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楼曦看向墨渊和桑暖,微微点头,一派温雅,笑道:“谢谢你们一路上照顾我们家素素了。” 楼曦一向宠她,夙素习以为常,自然不觉得这句话有什么奇怪,墨渊却在听到“我们家素素”五个字的时候,周身冒出了一股寒气,只是脸上却仍是那副漠然的模样。 桑暖好笑,夙素这位曦哥哥,倒真是个风神秀彻聪明剔透的男人,怕只是一眼就已经看出墨渊对夙素那点心思了吧。桑暖觉得,若不是夙素对墨渊有意,又或者这位曦哥哥对夙素不是单纯爱护妹妹的心理,墨渊和他相比,还真不是对手。 楼曦感觉到某人周身像是结了冰似的气息,满意地笑了,转身对着夙素说道:“走吧,母亲等你们很久了,我带你们过去。” “好。”迟钝的夙姑娘从头到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欢快地跟着楼曦往揽月楼走去。 揽月楼前院的石桌旁,正坐着一男一女,女子单手托腮,盯着男子。男子端着一个碗,脸上有着淡淡的无奈之色,嘴角却含着笑容,安静地喝着药。 夙素暗笑,不用说,肯定是姨母又给姨父找到了什么调理身体的药了。这些年,姨父的身体渐好,姨母为了姨父的身体不知费了好多心思。 夙素走到石桌旁,甜甜地叫道:“姨父姨母!” 卓晴笑着点点头,眼睛却还是盯着楼夕颜,一定要看着他把药喝完。 楼夕颜一边慢条斯理地喝着药,一边笑道:“夙素来了。” “嗯!”夙素嘻嘻笑道:“姨父你还是乖乖喝完药再说话吧。” 夙素这样没大没小也不是一天两天,楼夕颜摇摇头,没和她计较。 墨渊和桑暖看着那对旁若无人的夫妻,墨渊心里想到的是在墨家时夙素喂他喝药的事,心中划过淡淡的暖意,那黑沉沉的脸色总算好转了些。桑暖则感叹于,青家姐妹简直得天独厚,不管是当朝天子,还是手握重兵的将军,权倾朝野的宰相,对她们都可谓情有独钟了。 夙素知道姨父没喝完药之前,姨父姨母都没空理她了,于是转向站在姨父身后的墨白,笑道:“墨白叔叔好。” 墨白对她点点头,并非多说什么,夙素又看向站在曦哥哥身后的墨无双,笑道:“无双你也在啊。” “夙姐。”墨无双和墨无尘长得十分相似,但是年纪比墨无尘长一些,墨黑的发丝,含笑的眼眸,和无尘比起来,实在算得上温文尔雅。 夙素想到今天来的目的,赶紧将墨渊和桑暖拉到墨白面前,斟酌了一下,说道:“墨白叔叔,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墨渊,墨遮族长的长子。这是桑暖,墨桑前辈的女儿。” 墨白湛蓝色的眼眸微闪,目光落在桑暖身上,或是想到了什么往事,眸中难掩伤痛。 桑暖低声说道:“桑暖见过叔叔。” 墨白一怔,久久才点了点头。 墨渊沉默,夙素朝他使了个眼色,墨渊才低声说道:“墨渊见过二叔。” 墨白眸光微寒,冷声回道:“我与墨家已无瓜葛,墨少主这声叔叔,墨白担不起。” 墨白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变得尴尬,墨渊站在原地,依旧沉默。夙素轻轻咬唇,心疼墨渊,上一辈的恩怨和他又没有关系,为什么他要受这种委屈? 夙素站到墨渊身边,说道:“墨白叔叔这话说得不对,墨渊就算不是墨家少主的身份,与夙素一同叫您一声叔叔也没有错啊。” 夙素向来坦率,想说什么说什么,墨白并未在意她的无礼,倒是她话里的意思…… 墨白还未能做出反应,一道温和带笑的女声幽幽响起,“墨白啊,既然墨渊是跟着夙素的身份叫你叔叔,那这声叔叔,你是一定要应下来才是。” 这么明显的揶揄,夙素自然听出来了,脸色一红,还未等她说话,楼夕颜已经放下药碗,笑道:“我听说,你们三人这次出门,是为了寻得珍宝作为礼物献给父母,看来夙素这是找到珍宝了?就不知夙将军看到之后,有无惊喜?” “姨父!”夙素涨红了脸,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咦?”楼曦睨着她,啧啧叹道:“咱们家的小魔王也会害羞了?” 夙素瞪了他一眼,噘着嘴,哼道:“曦哥哥欺负我,等辰姐姐回来,我要告状!” 楼曦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地说道:“她啊,只怕没这么快回来。” 夙素沉默了,心里有些难受,她们就这样一声不吭地偷跑出门,实在是鲁莽了。姨父姨母还有曦哥哥,一定也很担心辰姐姐吧。 夙素心里难过,桑暖却有一种感觉,楼曦那句话有些意味深长,只怕这位曦哥哥对自己妹妹的行踪未必一无所知。 夙素心情一直低落,之后几人聊天,她也心不在焉。天色渐晚了,卓晴留他们吃饭,夙素才回过神来,婉拒了姨母的好意,和墨渊桑暖一起赶回将军府。 走到丞相府,墨渊轻轻牵着夙素的手,低声安慰道:“放心吧,你的两个姐姐不会有事的。” “嗯!”夙素点头,她其实也不是担心两位姐姐的安全,以她们的能力也出不了什么事。她从小都是和两位姐姐一起长大的,从来没有这么久见不到她们,只是心里想念而已。 夙素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浊气呼出,紧了紧与墨渊交握的手,笑道:“走吧,我们回家过年。” _____////_____////_____ 夙家每日都很热闹,尤其是住在荣居,不到辰时便能听到各种声音,喧闹不休。今日是除夕,依旧是不到辰时便热闹起来,与往日不同的是少了擂鼓、列队之声,反倒像是有很多人进进出出。 墨渊坐在院内,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和自己下棋。平时在墨家常做的事,此时做起来,倒真觉得没什么意思。或许夙素说的是对的,见识过了什么是有趣之后,便更能体会什么是无趣了。 墨渊轻轻落下白子,一局终了。 院门被轻轻叩响,厉阳去开门,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仆人,一人手中托着一个托盘,里面分别放着两套衣服,只是那颜色看得厉阳皱起了眉头。 少年扬起一抹和善的笑容,说道:“厉大哥,早啊。” 厉阳一怔,侧过身让他进来,少年进入院内,看了墨渊,同样颇为热情地叫道:“墨大哥,早。” 墨渊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剑眉星目,唇角含着浅笑,一身文雅书生气。墨渊思索片刻,记起少年好像是夙素二叔的大儿子,叫…… 少年看出墨渊脸上一闪而过的迟疑,很是善解人意地笑道:“墨大哥叫我宸翰就好。” 墨渊点头,低声问道,“有事吗?”对着夙素的家人,他不自觉地收敛起那身漠然之气,但是那种携刻在骨子里的气质,哪里是那么容易改的,于是他看起来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样子。 少年似不以为意,笑得一脸温和,朝身后的仆人点点头,两人将手中的托盘一齐放到石桌之上。 夙宸翰解释道:“明日就是新年了,我们家有新年要穿红衣的习俗,娘亲让我给大哥送一套过来。墨大哥晚上吃团圆饭的时候,记得穿上。” 夙宸翰还体贴的把那件殷红色的衣衫推到墨渊面前,笑道:“这是给墨大哥的。”然后又把旁边那套深红色衣衫推到厉阳面前,说道:“厉大哥也有。” 两人看着各自面前的红色衣衫,脸色都变得怪异起来。良久,墨渊才艰难地回道:“谢谢。” 少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呵呵笑道:“墨大哥别和我客气,你只要在姐姐面前帮我美言几句,别让她揍我就好了。” 墨渊盯着那套红衣,心情实在有些复杂,一时并未在意夙宸翰说什么,夙宸翰也不久留,拱手道:“那我就不打扰墨大哥,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墨渊再说什么,他已经快步走出了院外,留下那对主仆相对无言,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随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墨渊和厉阳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刚到酉时,便有仆人过来传话,请他们到校场用膳。 两人又磨蹭了一盏茶的时间,终究还是穿上了那身红衣。 校场离荣居很近,一走出院子,便能听到不远处人声鼎沸,墨渊沿着上次夙素带她走的小路往校场走去。小路上没什么人,快走到校场大门时,墨渊看到了熟人。 澹台夜冽也是一路沿着小路走过来,两人在门外站定,对看了一眼,皆是一怔。 墨渊穿着一袭殷红长衫,因为实在太红了,墨渊不习惯,于是在外面披了一件墨色长披风,看起来虽仍是显眼,倒也不算太突兀。澹台夜冽身上也穿着一件红色长衫,与墨渊身上那件相比,颜色偏深一些,他也在外面搭了一件浅蓝色外衫,配上他挺拔的身姿,颇有几分倜傥。倒是厉阳,老老实实地穿着一身深红长衫,他还很是高壮,远远看去实在扎眼。 三人看到对方的打扮,脸上同时浮现出了局促与尴尬之色,但都聪明的没有说话,相互点了点头之后,便朝校场走去。 到校场用膳,三人都猜到人数必定不少,但真正看到眼前的一幕,还是不禁愣住了。 放眼看去,偌大的校场摆满了圆形的木桌,少说也有近百桌。每一桌旁都围坐着十名体形健壮的男子,虽然他们并未着铠甲,皆是一身便服,但那笔直的坐姿,满身英武之气,都显示着他们的身份。 他们低声交谈,或说或笑,声音不算大,气氛倒很是热烈。澹台夜冽也是将门出身,打了胜仗犒赏三军他也并非没有经历过,但是像这般大年除夕夜在家中与将士同宴的,燎越倒没有一位将军如此做过。 “墨渊!夜冽!厉阳!过来这边坐!”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声传来,三人抬眼看去,就看到夙素站在最前方的大桌前,对着他们招手。 夙素的叫声引来不少人的目光,好在墨渊和澹台夜冽都是久居上位之人,这些目光对他们来说,并不会造成困扰。但当两人走到大圆桌旁,看到在坐众人的装束时,两人脸上皆划过一抹窘迫,厉阳则是完全黑了脸。 夙家的几位长辈已经落坐,三位将军仍穿着常服,只是腰间换了一块带红色流苏的暖玉腰饰,女眷则是换上了红色的腰带或锦帛,唯独夙素穿着一身浅粉色长袄,显得娇俏可人。而给他们三人送上红衣的夙宸翰,则穿着一身天蓝长衫,脚踏一双红靴,优哉游哉地坐在一旁,脸上的浅笑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异状。 在众人的反衬之下,三个人身上的红衣,实在是太显眼了。 夙素打量着墨渊他们一行三人,憋笑憋得很是辛苦。他们自然也知道自己被整了,此刻却也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坐好。”顾云低声说了一声,夙素吐了吐舌头,乖乖坐下。 大桌旁,只有夙素对面的三个位置空着,三人坐过去,刚刚落座,一道疑惑地男声响起:“这两位是?” 说话的是一名青衣男子,他浓眉炯目,与夙将军有几分相似,只是年轻很多。随意说话间,难掩其豪爽,想必是夙素的小叔——夙羽将军。 夙素听到自家小叔的问话,立刻起身介绍道:“小叔,他们是我的朋友,这是墨渊,这是澹台夜冽。” 夙羽倒是没注意墨渊,只是盯着澹台夜冽,一脸惊奇:“澹台家?” 夙素笑眯眯地回道:“对,就是燎越那个澹台家。” 夙羽很是疑惑,澹台家的人来穹岳已是奇怪,这人居然还来了夙家,甚至在他们家过年?!夙羽一脸探究地盯着澹台夜冽看,身边的韩芊薰用力踩了他一脚,他才回过神来。这两人既然是夙素的朋友,夙羽也便不再多想,举起酒杯,笑道:“既然来了,两位便都是客人,那就先干一杯吧。” “不行!”被敬酒的两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夙素已经站了起来,叫道:“小叔,他们两个之前中了毒,现在才刚刚好转,不能喝酒!还有小叔都还没开席呢,饭还没吃就先喝酒,您年纪也不小了,小心身体!” 被夙素一番数落,夙羽哭笑不得,这小妮子越发没大没小了,可谁让她是自己最疼爱的小侄女,夙羽摇摇头,啧啧叹道:“素素跑出去一趟回来,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都成管家婆了。” 夙素嘟着嘴,不高兴了,轻哼道:“小叔不就是想喝酒嘛,夙素陪你,干了!”说完夙素拿起桌前的碗,倒满了一整碗,豪爽的一下喝光了…… “……” 夙家人倒是习以为常,没见过夙素喝酒的几人都被惊着了。 虽然夙素小时候顾云就禁止她喝酒,奈何她老是跟这群不靠谱的大男人待在一起,酒自然没少偷喝。她的酒量多大也没人知道,反正十四岁之后都没人见她醉过。 看着夙素把一大碗酒干了,夙羽讪讪地喝完酒杯里的酒,也不再说什么,谁让他喝不过这小丫头呢。 澹台夜冽爽朗一笑,端着酒杯起身,笑道:“多谢夙将军美意,但夜冽现在确实不宜饮酒,浅酌倒是无妨,今日就以这一杯敬在坐各位了。” 说完澹台夜冽便爽快的把杯中之物一口饮尽。 墨渊不善交际,也打算喝完手中这杯酒表示敬意便罢了。酒杯才刚举起来,就看到夙素冷着脸,狠狠地瞪着他,墨渊举着酒杯的手一顿,最后,他只是轻抿了一口便放下了酒杯,终究没有喝光那杯酒。 夙素松了一口气,满意的对他笑了笑。桑暖轻轻靠过来,在她耳边低声笑道:“夙素,你可真厉害,看把表哥管得服服帖帖的。” 夙素耳朵一红,嘟囔道:“什么呀,这、这本来也是关系到他自己的身体嘛。” 桑暖在身边呵呵地笑,夙素的脸越发的红了,最后还是夙凌起身朝众将士敬酒,桑暖才缓了笑意。 “这一年众将辛苦了,今夜除夕,各位尽管开怀畅饮,夙凌先干为敬了。” 没有华丽的辞藻,也不需要多鼓舞人心的煽情话语,夙凌说完便饮下杯中之酒,众将们也一齐举杯,齐声说道:“谢将军!谢夫人!” 之后便开席了,酒过三巡,夙家的几个男人都被副将们拉过去拼酒去了。 夙素和桑暖也吃了半饱,两人一边喝酒,一边闲聊,“阿暖,墨渊和夜冽的毒到底解得如何?” “夫人不仅用毒之术精湛,医术也颇高明,他们俩的毒差不多都解了,再过几日,便不用每天过去治疗了。只是毒气毕竟伤身,想要完全恢复还需要好好调养。” 夙素很是高兴,墨渊中毒说到底都是因为她的原因。一开始拿了他的羚草,之后又和芭蕉私闯幻境,害他冒险去救她,在禁地了也多亏了他保护。现在知道他的毒能解清,她这些天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夙素拉拉桑暖的衣袖,笑道:“等墨渊的毒解了之后,我们要回一趟夙家祖宅,你和我们一起去吧,我带你去见族长。” 桑暖反手握着夙素的手,温柔的声音缓缓说道:“你们去应该是为了八卦盘的事情吧,我对墨家的事不感兴趣,至于夙家族长,我就不见了。我与你结拜,拜见过伯父伯母便够了,你我之间的情谊,彼此清楚便好,我从不在乎别的。而且我与夫人一见如故很是投缘,她留我在曙山别院住一段日子,我还可以和她讨教讨教医理毒术,所以夙家我就不去了。” “阿暖……”夙素还想劝她,桑暖低声说道:“这次听我的。” 桑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又坚定无比,夙素只能闭上嘴,但心中多少有些失落。 两人都沉默不语,一直坐在夙素身边的顾云忽然叫道:“桑暖。” 桑暖一怔,连忙坐直身子,回道:“夙夫人。” 顾云看着她,目光柔和,低声说道:“你若不和我们去夙家老宅,那就留在都城玩玩。你是夙素的姐姐,便算是我的女儿,将军府也就是你的家,就算回去了,有空的时候,也要多来看看我们。” 这……这话的意思是……夙夫人承认了她和夙素结拜的情谊了?她来夙家虽然只是几日,但也知这位夙夫人在夙家的分量和地位,且她平日也颇为严肃冷傲,此刻忽然说这些话,桑暖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耳边又响起夙夫人清朗的声音,只是说得比之前要大声许多,“从今日起,我就有两个女儿了。” 顾云此话一出,桑暖的身份便也算定了下来,她是将军府的小姐了。就算夙素不在家,她住在将军府,也是名正言顺。 玉菡萏和韩芊薰都听到了顾云的话,微微一笑,说道:“恭喜嫂子。” 桑暖眼眶微红,心中感慨万千,“多谢……”桑暖张口却不知如何称呼了,母亲这个词对她来说,既爱又恨,她不愿再叫出这两个字,可是夙夫人已经当众说自己是她的女儿,若是不叫,岂不失礼? 顾云眼力惊人,只看一眼,便知小姑娘心中的纠结,随即笑道:“叫什么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阿暖叫我伯母就行了。” 桑暖心中一暖,很是感激,起身走到顾云面前,缓缓跪下,想给她行一个叩拜大礼。顾云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手上用力将她往上一拉,卸了她的礼数,说道:“咱们家不兴这一套,坐下来吃饭吧。” 夙素也赶紧上前,挽住桑暖的手臂,开心地笑道:“阿暖姐姐,这回你可真是我的姐姐了。” 两人相视一笑,夙素轻声说道:“如果我们没这么快回来,你要回唤狼岛的话,就让敖三送你回去。” 桑暖嘴角的笑微僵,“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那可不行!” 桑暖白了她一眼,轻哼道:“有什么不行的?你也太小看我了。”她虽没有武功,却也能让人近不得身,谁想对她起歹意,那是自己找死。 夙素看了一眼坐在对面,装作不在意,其实目光总是时不时往这边瞟的敖三,嘿嘿笑道:“不是我小看你,是不让敖三陪你回去的话,桑冷就不能好好检验一下,敖三配不配给他当姐夫啊?” “夙素!”桑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怒道:“你再瞎说我就毒哑你。” 桑暖恼羞成怒,夙素哈哈大笑起来,一边躲着她砸在自己身上的粉拳,一边故作害怕地大声叫道:“我好害怕,以后再也不敢说实话了,我的好姐姐!” 两人闹得动静不小,敖三抬眼看她们,桑暖也刚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对,桑暖连忙别开眼,回头瞪了夙素一眼,“你还说!懒得理你!”说完桑暖便转身朝着校场大门走去,夙素本来想追过去的,但是看到有人比她动作快,于是识相地收回了脚。 天已经黑了,校场周围都点上了红灯笼,此刻酒桌上的气氛正好,爹爹和叔叔都被将士们拉过去拼酒了。夙素看向对面的墨渊,不知算不算心有灵犀,墨渊也正看着她,夙素对他使了个眼色,便悄悄起身,朝着小路的方向走去。 墨渊坐了一会,看了一眼顾云,只见她也正在和两个身材高大的黑衣男子对饮,墨渊才起身,朝着夙素之前离开的方向走去。 夙素坐在路边等着,看着墨渊一袭红衣,缓步走来,不由好笑,起身迎上去,拉开他的披风,看到里面红彤彤的衣衫,抿着嘴笑道:“宸翰他们捉弄你了吧?” 墨渊拉回自己的披风,牵住那双还想使坏的手,无奈地叹道:“你这弟弟倒是不简单。”能同时骗到他和澹台夜冽的人可不多。 夙素轻哼一声,“臭小子,看我下次怎么整他!”想到厉阳之前那张黑得吓人的脸,夙素又哈哈笑了起来,“我看不用我整他们,厉阳估计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夙素眼眸明亮,脸上尽是轻松又快意的笑容。平日里,她爱穿月白色,今日穿上粉红色长袄,少了清冷和飒爽,多了几分娇俏可人。墨渊轻抚着夙素柔顺的发丝,低声说道:“新年穿红衣,挺好的,喜庆。” 夙素点点头,又看了一眼墨渊,他皮肤本来就白,在红衣黑袍的衬托下更显白皙,那张冰冷漠然的脸竟透着几分魅惑。夙素呵呵笑道:“其实,你穿红色也挺好看的。” 墨渊微微挑眉,他可不觉得哪里好看了。 两人说着话,不远处的校场里传来一阵叫好哄笑之声,很是热闹。夙素牵着墨渊的手,小声说道:“我家是不是很闹?都城守卫军都是夙家军的人,将军府的家将也很多,过年的时候,很多将士都不能回家团圆,有些甚至都已经没有家人了,所以爹爹每年都和大家一起吃团圆饭。他们要闹到子时之后,才能消停呢。” 夙素想到墨家那一大片一大片的雪地,走大半个时辰才能遇上一个人,还有临渊轩榭连个仆人都没有,墨渊肯定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夙素轻叹一声,有些抱歉地说道:“这么吵,你肯定不习惯吧。” 年轻将士哪个不是血气方刚,喝多了自然闹得欢,那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叫声,几乎把夙素的声音都掩盖了。确实很吵,夙素想把墨渊拉走,带到安静些的地方去,墨渊却不肯动。 夙素抬眸看去,只见那人微微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我以前以为自己很不喜欢喧闹,现在看来,我可能想错了,我还挺喜欢热闹的。就像你说的,见识了什么是有趣,才更知道什么是无趣。” 低浅地声音和着他的气息,一点点地钻进耳朵里,也钻进心里,“墨渊,你真好。”夙素刚想扑过去抱着他,身后的花丛里忽然传来几声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咳咳!” 两人皆是一惊,连忙分开了些,夙素眯眼看去,就看到夙宸凡小小的身影站在树丛边,捂着眼睛,大声叫道:“姐,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大伯在找你呢,你要是再不回去,你们两个就惨了!” 夙素脸上一红,墨渊也有些不自在,“走吧。”夙素拉着墨渊的手,飞快的朝着身后的小路跑去。 夙宸凡松开手,踮起脚尖看去,看到夙素和墨渊往校场的方向走了,轻轻拍拍胸口,夙宸凡有几分担忧,“哥,大伯明明在和将士们喝酒,根本没注意到姐姐,我们这样骗她,她之后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花丛之下,居然还有一名少年,只见他随性地坐在泥地里,满不在乎地轻哼一声。 夙宸淡没好气地说道:“那又怎样?难道看着他占姐姐便宜?” 夙宸凡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说得也是!”反正他没事也被修理,绝对不能让这个病秧子占姐姐便宜! 夙素和墨渊满心忐忑地回到校场,才发现夙凌早不知道被拉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是醉得一趟糊涂的将士,夙素暗暗磨牙,看来这几个小子是欠修理! 墨渊则暗暗伤神,以后怕是要经常和小舅子斗智斗勇了。过了元宵节,墨渊和澹台夜冽身上的“冥界”剧毒,已被青枫和桑暖合力化解了。顾云当即决定立刻前往夙家祖宅,夙凌心里虽然忐忑,仍是不愿意妻女涉险,却也拗不过顾云的坚持,一脸愠怒地踏上了前往夙家祖宅的道路。 几人才刚刚出城,便在城门外遇上了熟人。 “夙将军,请允许我与你们一起去夙家祖宅。”澹台夜冽双手抱拳,声音诚恳,还带着几分请求。 “你?”夙凌冷声问道:“为何?”他一直觉得澹台夜冽这小子来夙家,并非只为了求医这么简单,只是他久久没有动作,夙凌还以为是自己想岔了,没想到是等在这里。 澹台夜冽背脊挺得笔直,并未因为夙凌的冷语显出一丝窘态,不卑不亢道:“夜冽有话要对夙族长说。” 夙素盯着澹台夜冽,语气不是很好地问道:“这就是你跟着我回夙家的原因?” 澹台夜冽抬头,看向夙素,眼里满是抱歉之色,“对不起夙素,并非我不愿和你说,而是外公交代过,必须要见到夙家族长,才可以转述他的话。” 夙素撇撇嘴,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算不上生气,只是别过头不去理他。 夙凌审视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他很沉得住气,心性坚定,夙凌对他有几分欣赏,便也不再为难他,“既然是傅相的意思,那你就和我们一起去了。” “谢夙将军。”澹台夜冽心中一喜,连忙上马,追上已经策马而行的几人。 因为夙凌显露出的不安与暴躁情绪,一路上气氛都有些凝重,本来就只有十几天的路程,几人快马加鞭,硬是在第九日便赶到了夙家祖宅。 夙家的祖宅坐落在群峰之中,恢弘大气,远远地看去就像悬在苍翠的山林之中一样,颇有几分超脱尘世的味道。新年之前,夙凌就已经写信说过,年后会带顾云和夙素回祖宅一趟,故此,他们还在山脚下的时候,祖宅里的人就已经知道了。 夙素才刚跨入大宅的门槛,就迎来了两个热情的身影,若不是她已经大了,早就被万分疼爱自己的老人抱起来了。 夙素笑眯眯地迎上去,甜甜地叫道:“晏爷爷,全爷爷。” 夙晏与夙全都是年逾古稀的老人了,只是应了那句“越老越小”的俗语,两人年纪一大把,倒是比年轻的时候更能折腾了。看到夙素,夙家唯一的宝贝女儿,两位老人一边怜爱地摸摸她的脑袋,一边说道:“素素来了,快让爷爷看看。瘦了好多,肯定你爹没把你照顾好!”夙晏说完还不忘瞪了夙凌一眼,夙凌早就习惯了,牵着顾云往里走,理都不理那两个大呼小叫的老头。 夙素捏捏自己的腮帮子,笑嘻嘻地回道:“才没有呢,我已经长了不少肉了。” “哪里有肉?都瘦成小猴子了,肯定是你爹虐待你,这次来了就不要回去了,爷爷给你做好多好吃地补补。” 夙素吐了吐舌头,决定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连忙问道:“怎么不见族长爷爷啊?” “他刚出关,你们先住下,有什么事等明天再说。走走走,爷爷带你去吃好吃的。”两人拥着夙素往里走,满眼都是这个心肝小宝贝,跟在夙素身后的两个大男人被彻底地忽略了。 结果这一等就是三天,夙素带着墨渊和澹台夜冽在老宅附近游玩,可惜三人心里都装着事,玩得并不尽兴。好在第四天早上,众人终于等到族长请他们到夙家祭祀的山洞一叙。 这个山洞是一个密闭的半圆形山洞,洞内很宽敞,洞壁四面都有很多天然的半人高的凹洞,有些凹洞里面还放着灵位。因为父亲不允许,夙素好多年都没有进过这个山洞了,这次可以光明正大地进来,心里很是高兴,四处打量着。 看到族长手里拿着一个木盒,从山洞深处走出来,夙素笑着迎上前去,叫道:“族长爷爷。” 夙擎摸摸她的头,又看到与夙凌并肩而立的顾云,眼中闪过一抹欣慰地笑,“凌,你总算是想通了。” 夙凌一脸森冷,从进入山洞,或者说是回到祖宅开始,夙凌就一直沉浸中一种焦躁又惊恐的情绪之中。好在顾云一直陪在身边,耐心安抚着,夙凌才没有在进来的那一刻,就拉着妻女离开。 夙擎知道夙凌能做到如今这样已是不易,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而看向夙素身后的男子,他很是年轻,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冷寂,夙擎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墨家的少主了吧。” 苍老的声音温和而有力,眼前的老者身材消瘦,着一身素衣长袍,满头白发,道骨仙风,说不出的风雅。然而站在他面前,便能感觉到一蓬勃之气压身,如临深渊,让人不敢造次。 墨渊微微点头,沉声说道:“夙族长叫我墨渊吧。” 夙擎对墨渊似乎很是满意,笑道:“好,墨渊。” 墨渊身边还站着一名年轻男子,夙擎疑道:“你是……” 澹台夜冽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小子澹台夜冽,外公傅长明让我给您带句话。” 听到“傅长明”三个字的时候,夙擎眼神闪了闪,却没多说什么,也没问他是什么话,只是点头笑道:“好。” 山洞里人并不多,有夙凌一家,墨渊、厉阳和澹台夜冽,还有夙族长,夙晏、夙任两位老者,一行人站在山洞中央,四壁环绕的都是夙氏先祖的牌位,气氛瞬间变得阴冷压抑起来。 久久,还是夙擎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第二块八卦盘已经现世了吧。” 夙素倏地睁大眼,问道:“族长爷爷,您知道第二块八卦盘?” 夙擎叹了口气,眼中有着历经沧桑后的沉寂,“几千年前,世间便流传着三块灵石的传言,说是能同时拥有三块灵石的人,便能掌握乾坤,拥有改天换地的力量,独步天下苍穹。当年,夙家这块八卦盘原本也是一颗灵石,千年之前,夙家为了辅助明君,诛灭魔族的镇魂帆,不得不将一双稚子投入熔炉重铸宝剑。只是不知为何,在赤血和冰炼重铸成功的那一刻,灵石忽然碎裂了,黄金八卦盘现世,至于它为何碎裂,无人知晓。但是,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夙家为此付出了代价,夙氏千年来只有儿子,没有女儿,男儿多战死。从八卦盘现世的那一刻开始,夙家的先祖就知道,另外两块灵石之中,必定也有一面八卦盘。只是没想到,这第二块八卦盘现世,居然是千年之后。” “没有女儿?”夙素小声嘀咕道:“我不就是女儿嘛。” 夙擎揉了揉小女娃的头,轻叹道:“夙家的八卦盘,守护的是时空之力。正是因为时空之力带来了那个人,夙家千年来的魔咒才得以破除,才会给了你这个宝贝。” 夙素有些傻眼,那个人?那个人指的是什么? 迎着众人或疑惑或探究的目光,顾云坦然一笑,说道:“那个人,就是我。” “娘?!”夙素惊愕万分,只见爹揽着娘的腰,将她稳稳地置于怀中,娘只是轻轻一笑,说道:“我本不是这里的人,只是因为有一日办案中碰巧拿到了一个证物,它就是黄金八卦盘,之后我便到了这里。” 顾云并没有具体地解释,不是这里的人是什么意思,众人也只是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皆没有多问。 “墨家这块八卦盘,又是代表着什么力量呢?”夙凌最担忧的,还是八卦盘会对顾云和夙素造成威胁。 夙擎叹道:“这个我不清楚,唯有墨氏族长知晓。” 夙凌看向墨渊,墨渊只是摇摇头,这一刻他才知道,墨家有很多事,他并不知晓。 “墨渊可把紫金八卦盘带来了?”夙擎的一句话拉回了墨渊的神智,墨渊从怀里掏出那块紫金八卦盘递了过去。 夙擎也打开了手中的木盒,拿出了那块黄金八卦盘。 顾云想上前看清楚,手上一疼,抬眼看去,便对上夙凌的黑眸,里面有无法遮掩的痛苦之色。顾云脚下一顿,终究是没有走过去。 夙素站得挺近,能把两块八卦盘看得仔细。除了颜色外,两块八卦盘无论大小,质地,厚薄,花纹,简直一模一样。只是有一点奇怪,两块八卦盘分开时夙素都见过,它们虽然色彩都很明艳,但是却没有此刻这般耀眼,黄得炫目,紫得刺眼。两块八卦盘之间,隐隐流动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能量。 墨渊看着两块似有感应的八卦盘,沉吟良久,才低声说道:“夙族长,若是……墨渊能找到第三块八卦盘,夙家这块黄金八卦盘能否借墨家一用?” 夙擎抬眸看了他一眼,被那双看透世情的眼紧锁着,墨渊觉得自己竟无所遁形,只能坦诚迎上去。良久,就在墨渊以为夙族长会拒绝的时候,便听到他说:“可以借给你。” 墨渊心头一震,一时间竟忘了说谢。 夙素心里也同样开心,她真的很想帮墨渊找到三块八卦盘获得其中的力量,这样就能解决墨家人寿元不长的问题了。 夙素缠上夙擎,问道:“族长爷爷,你知不知道第三块八卦盘在哪?” 夙擎一边将紫金八卦盘递回给墨渊,一边说道:“其实第三块灵石在哪并不难找,永穆族始终守护着山林,同时,他们也守护着一块灵石。只是三十年前被人盗取了,好在之后又被敖天寻回送还,现在这块灵石应该在永穆族长手里。只是,至今未听说第三块八卦盘现世,那么灵石就还只是灵石。” 这时,澹台夜冽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夙族长,外公说:灵石之力,在于血脉。” “血脉?”顾云心中的疑惑似得到一丝解释,说道:“当年我是因为手被扎破,血流到黄金八卦盘之上,才会来到这里。而紫金八卦盘则是在接触了夙素的血之后,才忽然现世。所谓的‘灵石之力在于血脉’的意思,是不是说,开启灵石是由血脉决定的,找不到能开启第三颗灵石的人,最后一块八卦盘也不能现世。” 顾云看向澹台夜冽,追问道:“傅相还说了什么吗?” 澹台夜冽回忆着外公的嘱咐,最后摇摇头,回道:“外公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想办法阻止爹拿到灵石,若有机会见到夙族长,就把之前那句话带到。” 夙素苦着脸,叹道:“现在最后一块灵石在哪里是知道了,但是能开启它的血脉,又在哪呢?这比寻找灵石的下落难多了,完全没有头绪啊!” 夙擎轻轻一笑,把黄金八卦盘小心地装回木盒中,意有所指地看了澹台夜冽一眼,笑道:“这个可以到燎越找傅相问问,他可能知道。” 墨渊虽然没有说话,夙素却能感觉到,墨渊的情绪很低落。夙素走到他身边,轻轻拉着他的衣袖,低声说道:“墨渊,你别这样,起码我们知道另一块灵石的下落了。族长爷爷说开启第三块灵石血脉的人,说不定就在燎越呢,我们去燎越找好不好?我陪你一起找!” 夙素虽然说得很小声,但是夙家的人哪个不是内力精深,这些话自然一字不漏的全都落入众人耳里,夙晏最先发难,怒道:“夙素,你和墨家小子是怎么回事?” 夙素咬了咬唇,喏喏地回道:“什么怎么回事?” 夙晏哪里舍得为难自家宝贝,转而看向墨渊,怒道:“墨家小子,你说。” 墨渊也不舍得夙素被家里长辈逼问,轻轻将她拉到身后,沉吟片刻,才认真地说道:“墨渊对夙素心生爱慕,想与她携手一生……” 墨渊话还没说完,夙晏已经暴跳如雷,“墨家的小子居然想娶我们家素素?不行不行,素素还小呢!” 夙全不以为意,笑眯眯地说道:“墨家和我们夙家也算门当户对。” “什么狗屁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我们家夙素喜欢,还要配得上咱们夙家的宝贝才行!” 为了这点小事,两个老人居然也能吵起来,最后两人把气都撒在墨渊身上,夙晏怒道:“那就比试比试,若是通过了,我们就准许你爱慕我们家素素。先试试武功吧,武功不行,怎么能保护我们家的宝贝。” “不行!”夙素连忙拦在墨渊身前,急道:“墨渊之前中毒了,身体还没恢复,不能比武!”晏爷爷功力深不可测,别说墨渊现在打不过,就算再给他练个十年,也不是晏爷爷的对手! 夙晏眉头皱了起来,不高兴的嚷道:“不能比武,难道文斗?文斗有什么意思!” 夙全拍了夙晏肩膀一下,朝着顾云和夙凌的方向努努嘴,说道:“你着什么急啊,人家爹娘都没有发话呢。” 夙晏呵呵大笑,说道:“云丫头,不然,由你来考验考验这小子,看看他配不配得上素素。” 夙凌看着墨渊的眼神,像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顾云倒是笑了笑,说道:“让我来出题,也未尝不可。墨渊你说呢?” 墨渊没有多想,回道:“好。” 夙素瞪大眼,叫道:“不行不行!” 正当夙素在想是据理力争还是撒娇打赖的时候,山洞外响起一声通报之声:“报!” 夙凌冷声说道:“什么事?” “据燎越探子来报,辰小姐目前被困燎越都城,情势危急!” “什么?!”夙素夸张地大叫一声,“辰姐姐在燎越吗?怎么会被困呢!不行,谁也不能欺负我的辰姐姐!爹娘,你们放心,我和墨渊这就赶往燎越,一定把辰姐姐救出来!我们先走了!” “快走。” 厉阳不明所以,看到夙素拉着自家主人火烧屁股似的猛跑,管不了这么多,立刻追了出去。 “夙素!” 身后传来一声怒喝,夙素头也不敢回,用力抓着墨渊的手,脚下生风,嘴里一直叫着:“快快快!” 看着三人一溜烟似的就跑了,夙凌气不打一处来,“这丫头竟然敢这样跑了?” 顾云拉住还想追出去的人,笑道:“好了,人都跑了,就别气了。” “我能不气吗?细心呵护多年的小白菜被猪给拱了。” 顾云好笑,“你气有什么用,说不定是小白菜把猪给拱了呢。” 夙凌心火直冒,瞪了顾云一眼,有这样当娘的嘛!顾云可不理他,满不在乎地回道:“孩子都大了,管这么多干嘛,随他们去吧。”夙素拉着墨渊一口气跑到山下,两人刚站定,气还没喘匀呢,夙素便数落道:“你傻啊,以后你可千万记住了,在夙家和谁比试都没事,就是不能和娘斗!” 墨渊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来,夙素竟然当着家中长辈的面,就这样拉着他跑了出来,他可以想象,下次再见到夙将军的时候,该是怎样惨烈的景象。 夙素看到墨渊居然还在发呆,气的直跳脚,急道:“你听到没有啊?!我这都是有切肤之痛的!” 墨渊轻揉着夙素的脑袋,纤细的发丝柔软冰凉,触感很好,墨渊安抚着夙素暴躁的脾气,笑道:“好,听你的。那我们现在去哪?” 夙素想了想,说道:“既然辰姐姐在燎越,而拥有开启第三颗灵石血脉的人也有可能在燎越,我们自然要去燎越看看。” “等等!”说起燎越,夙素才想到一个人,“澹台夜冽呢?” 刚才她只顾着拉墨渊跑了,完全没有想到澹台夜冽还在夙家呢!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夙素耸耸肩,笑道:“算了,他自己也会回去的。” 就这样,澹台夜冽被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彻底地抛在脑后。 “那快走吧,到市集买三匹马,我们尽快赶过去。” 夙素摆摆手,一派悠然的模样,“不用着急,从这到燎越也不算远,我们慢慢走十天也到了。” “你不担心你的辰姐姐吗?”常常听她提到她的两位姐姐,情谊应该十分深厚才对。 夙素噗嗤一笑,颇有几分得意地笑道:“别人我不知道,辰姐姐怎么可能身陷燎越。她那么聪明,武功比我厉害多了,我们现在收到这个消息,说不定是她自己故意传出来的。” 过了年,春天就快来了,夙素深吸了一口气,清醒的空气让人神清气爽。某个窝在衣襟里睡觉的小家伙也蠢蠢欲动,两只爪子抓着夙素的衣襟探出头来,眼睛咕噜咕噜地转。 芭蕉还没来得及好好欣赏风景,下一刻,已经被墨渊抓在手里。 夙素奇怪地看着墨渊提着芭蕉的后颈,把它翻转过来,扒着芭蕉腹部的毛,芭蕉发出吱吱吱的惨烈叫声,一身的软毛都炸开了。 夙素奇怪地问道:“你干什么?” 墨渊翻了一会,脸一黑,将芭蕉收进了袖口,回道:“芭蕉我先替你保管,等到了市集买个包,再把它放进去。” 夙素好笑:“何必这么麻烦?”芭蕉那么小,让它在衣襟里挺好的。 墨渊冷声说道:“它是公的。” “啊?”夙素一愣,这和公的还是母的有什么关系? 墨渊走出了好远,夙素才猛地回过神来,墨渊这是……吃醋了…… 和一只银狐吃醋?! 夙素嘿嘿笑了起来,少主吃醋的样子,好可爱哦~——全书完—— ------题外话------ 亲爱的们,说好的大结局~绿有一种如释重负,同时又惘然若失,还有一点点意犹未尽的感觉。到这里夙姑娘的故事就完结了,八卦盘之谜是串起整个系列三个故事的主线,所以有些迷是在后两部解开的。这一本,说的是夙素的故事,也是八卦盘的开端,下一本《错嫁良缘续之燎越追凶》写的是高冷的楼辰姑娘的故事。(当然,后面的故事里你们也还可以看到可爱的夙姑娘。)另外,因为是一个系列的文,辰姑娘的故事我就不另外再开一篇了,4月继续开始更新,开新的一卷,就像《错嫁良缘》那样。至于番外,容我歇两天再更哈。如果你也喜欢辰姑娘,那么,我们燎越见咯~ 番外:莫得罪女人 (桑暖敖三篇) 莫得罪女人 初夏的天气,很是舒爽,碧海蓝天间,一艘大船越过层层迷雾,缓缓向岸边靠去。大船的船头,站着一个紫衣女子,海风吹拂下,她发丝飞舞,身姿曼妙,只是那张娇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眸淡淡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岛,眼中神色难辨。 大船缓缓靠岸,女子忽然踉跄了一下,眼看着那抹纤弱的紫色身影就要摔倒在地,一道极快的黑影瞬间便出现在她身后,一把抱住她的腰,将她揽入怀中。 “你怎么了?”看到怀里的女子虚弱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敖三心里一紧,弯腰抱起女子,从船头一跃而下。 敖三正想朝岛内木屋跑去,就看到一行人急匆匆地奔了过来,跑在最前面的人,是桑暖的亲弟弟,桑冷。 桑冷赶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姐姐十分虚弱的样子,正被一个男子抱着,不禁急道:“姐?!你怎么了?” 桑暖轻轻拍了拍敖三的肩膀,轻声说道:“放我下来。” 敖三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轻轻地将她放下。桑暖脚刚落地,桑冷已经上前一步,将她扶到自己怀里,焦急地问道:“姐,你是不是那里不舒服?” 敖三收回本预扶着桑暖的手,紧了紧拳头,往后退了一步,随即感觉到一阵眩晕。 “我?”桑暖缓缓站直身子,退出了桑冷的怀抱,微微挑眉,笑道:“我好得很。” 桑冷有些莫名,还没来得及问,就看到站在桑暖身旁的高大身影“砰”的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 桑冷奇怪地看了一眼敖三,只见他并未露出惊恐疑惑之色,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桑暖。 桑暖居高临下,斜睨着软倒在地上的男人,笑道:“敖三,你这是怎么了?轮到你不舒服了吗?” 敖三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桑暖别过头,不肯再看那人一眼,冷声说道:“来人,把他带到医舍去。” “是。”四名健壮的男子立刻上前,押着敖三往医舍而去。 桑冷不明白,自家姐姐这是上演了哪一出,那男人不是敖岛主留下来保护小树的人吗?他不陪在小树身边,来唤狼岛做什么,而且他似乎还得罪了姐姐?桑冷敛眉思索,低声问道:“姐,你这是干什么?” 桑暖看起来心情不错,轻轻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发丝,并未回答桑冷的话,只是好好看了看这个近半年未见的弟弟,见他不仅身姿更加挺拔,身上也多了几份沉稳之气,桑暖笑道:“最近好吗?” 虽然知道自家姐姐刚才的虚弱都是装的,桑冷仍是不放心地上前扶着她的肩,将她带离海风凛冽的岸边,回道:“挺好的,该死的都死了,岛上的事务,有马叔帮忙,我差不多都能处理。对了,小树怎么样?” 想到那个一刻也不安分的女子,桑暖笑道:“她已经回家了,此刻可能又跑到燎越去了。等她和墨渊成亲的时候,我们再出去看看她吧。” 听到夙素要和墨渊成亲,桑冷心中虽有几分惊讶,但也不太放在心下,毕竟墨家在他心中什么都不是,那个名义上的表哥,要娶什么人,他自然也不在意。倒是夙素,桑冷能感觉得出来,姐姐与她之间的感情,似乎比离开的时候要好得多,姐姐也没什么朋友,能得一知己,也是好事。桑冷点头回道:“好。” 想起夙素之前曾和她说过,让她照顾一下秦家那两个人,桑暖赶紧问道:“秦家姐弟呢?” “他们俩的伤治好之后,我就派人送他们走了,还有那些渔民,也一并送走了。” 桑暖满意地点头,夙素与那两个人有几分情谊,她也不希望他们在唤狼岛出什么事,不然可不好向夙素交代。 桑冷迟疑了一下,暗暗观察着姐姐的神色,问道:“那个敖三……姐姐打算如何处置?” 桑暖眉梢微挑,美丽的眼眸轻轻眯着,异常的温柔,轻笑一声,回道:“这一路上,他处处照顾我,我自然要好、好、报、答、他。” 看着姐姐唇畔那抹极淡极轻的笑,桑冷没来由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凡是让姐姐露出这般神色的人,必定,是要倒大霉了。 医舍后院的几间房,除了桑暖的闺房外,只有三间小屋,敖三被安排在最靠近桑暖闺房的那一间。 昨日中午敖三便被人抬到了这里,一夜过去了,没有人再进来过。没吃没喝,敖三并不在意,他只是猜不透那个女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刚过巳时,那扇始终紧闭着的木门终于被人推来,进来的,正是敖三想了一夜的那个人。 敖三半躺在床上,手脚虽未被绑着,但看那样子,也是手足虚软无力之态。 桑暖很满意眼前看到的景象,嘴角含笑,缓步走到床前。她手里端着一个药碗,里面装着的,是一碗黑漆漆,还散发出一股怪味的药汁。将药碗递到敖三面前,桑暖说道:“我看,你肯定是这些天坐船太累,我给你配了些药,喝下去……” 那人慢慢抬起手,没等桑暖把话说完,已经接过药碗,一声不吭地全数喝下。 桑暖心中一怔,瞪了他一眼,哼道:“你还真敢喝,也不怕我毒死了。”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桑暖还是伸手接过空碗,放在床头。看到他因为手软,没能拿稳药碗而洒了一些药汁在颈脖上,桑暖从袖中拿出丝帕,轻轻地帮他擦拭干净。 丝帕上淡淡的幽香窜入鼻中,那轻柔的力道更是让敖三浑身僵硬,久久,低沉的男声带着几分痛苦与压抑,说道:“我们不配。” 桑暖刚刚转好些的脸色瞬间一沉,将丝帕紧紧地捏在手心,桑暖冷声说道:“是不配。既然早知道不配,在墨家,为何趁我昏睡之时握着我的手不放?在禁地,为何要背我?除夕那晚,又为何在我房外站一夜?” 桑暖每说一句,敖天的神色便凝重一分,她自己胸中的怒火也更胜一分,这个人,简直可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站在自己身后一丈远的地方,每次回头,必能看到他的身影,她说她不需要他保护,他从来也不曾听过她的话,等上了船之后,却又和她说,送她回唤狼岛之后,他就会即刻离开! 桑暖恨极,没有人,没有人能在撩动她心弦之后,想走就走! 桑暖死死地盯着他,本来柔美的声音竟是冷如冰霜,“你以为到了我唤狼岛之后,还能全身而退?!” 敖三并不后悔在禁地里背她,只是后悔不该因她忽然昏迷乱了心神,而紧握着她的手一整夜,极轻地叹了一口气,桑暖等了半天,却只等到四个字,“任凭处置。” “任、凭、处、置……”桑暖暗暗磨牙,好个任凭处置!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越烧越烈的火焰,扬起一抹魅惑人心地笑,桑暖坐在床沿上,笑道:“好,你不是说,和我不配嘛,那你就留在这唤狼岛,帮我看看,我与什么男子般配,也不用急,一个不般配,就多收几个,反正多养几个男人,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差别。” 敖三倏地睁大眼,惊讶地盯着这个美得让人心惊的女子,不紧不慢,慵懒地说出这些话。看到她眼中的挑衅,敖三冷声说道:“不准!” 桑暖呵呵笑了起来,“你管得着我吗?” “我说不准。” 敖三的脸色越来越黑,桑暖却笑得越发妩媚,“为什么?我不知道谁配得上我,自然要多找几个试试才知道。” 桑暖话音刚落,只感觉到腰间倏地一疼,一阵天玄地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那人死死地压在身下。 桑暖一惊,倒也没有挣扎,只冷冷地看着他,冷笑道:“原来,你能动啊。不是说配不上我吗?不是说送我到了唤狼岛就走吗?既然你能动,怎么不走?你走了,我好去捉几个配得上我的男人回来试试……” 在那双幽深的黑眸注视下,桑暖口中更不堪的话,没有继续说出来,因为她看到了藏在那双冷眸下的痛苦与悲伤。 桑暖暗暗咬牙,心莫名的有些疼,却仍是说道:“敖三,我言出必践。”她就是要逼他,她不信,他对她没有情,只要他对她有情,她就一定能扫除他心中所有关于配不配的障碍。 桑暖耐着性子等,目光一刻也不曾与那双黑眸相离,良久,敖三终于低声回道:“我是杀手,不管是生,还是死,都是属于聚灵岛的。” 他自有记忆以来,从没做过什么事,让他觉得自己做错了,只是这次,他似乎错了,一个连自己性命都不能掌控的人,又怎么配得上她?一开始,他便不该接近她,不该起那份心思。 桑暖安静地听着,却只听到他说了这么一句,不禁愣住了,就因为这个,所以他才躲着自己?才说什么不配的话? 桑暖好笑,说道:“那现在正好,你被我下了药,强留在了唤狼岛,我等着敖岛主来找我要人,到时,我自会让你的生死都与唤狼岛无关。” 敖三眉峰紧拧,急道:“你莫要与主人起冲突。”他知道这个女子,外表看起来柔弱,内里可一点也不弱,甚至有些疯狂,但是以目前唤狼岛的实力,根本无从抵抗。 桑暖微微一笑,回道:“不会的。” 敖三奇怪地看着她,是什么让她这般自信? “夙素在离开前,给我留个了一句话。她说,若是敖岛主来要人,我只需要告诉他,伯母已经认了我这个女儿,敖岛主自然不会为难我。” 原来如此,敖三松了一口气,主人对那个人,看得太重,凡是与她有关的事,他都可以妥协。若是桑暖以此为筹码,莫说是他,桑暖就算说要聚灵岛送几艘战船,也并非难事。 去了心中的枷锁,敖三看着躺在怀里,笑得狡黠的女子,胸中暗暗涌动着难以抑制的情愫,低声说道:“解药。” 桑暖勾了勾嘴角,“你不是很厉害嘛,没有解药不也一样能动。” “解药。” “没有。” 敖三微微眯眼,原本撑在桑暖身侧的手忽然一松,几乎整个身子都压在她身上,让她喘过气来,桑暖恼道:“你干什么?起来。” “我下不了这张床,你也别想下。” 桑暖眸光微闪,“你确定?” “……” 房间里的声音,渐渐听不清,站在院内的桑冷,脸色却如他的名字一般,越来越冷。他僵直着身子,站在门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题外话------ 下一篇你猜是谁~ 番外二:夙家的情事 (夙任玉菡萏篇) 五月的天气最是宜人,微风吹拂在人脸上,有一种微熏的感觉。将军府的庭院,本来是安放着不少形状奇特的巨石,当真是怪石嶙峋,有一种苍劲之美。可是三年多前,夙家迎来了多年来第一位千金,这些有可能磕碰到宝贝疙瘩的奇石,就立刻被清除得一干二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柔软的草地和能够遮阴避暑的百年大树。 傍晚时分,阳光最是和煦,一名身怀六甲的美丽少妇,正缓步走在草地上,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比霞光更为柔美,那温婉的气质让人看了就像亲近。 少妇身边,一名两岁多的小男孩正拽着她的裙角,口齿不清,声音软糯地叫道:“娘亲……” 玉菡萏温柔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小男孩得到鼓励,张开双手,叫道:“抱抱、抱抱。” 玉菡萏有些为难了,她自然还想抱抱宝贝儿子,但是她现在已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实在没有能力抱他。刚想叫奶娘过来把儿子抱起来,自己亲亲他时,一道同样软糯,却更加娇俏霸道的童声响起:“不行。” 玉菡萏回头看去,便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飞快地向她跑过来,虽然只有四岁,但那小短腿跑起来,身后的丫头都追不上。不一会儿,夙家最受宠的宝贝疙瘩就已经来到面前,小大人似地拉着小男孩的手,说教道:“你不能要抱抱,婶婶肚子里还有个弟弟,现在不能抱你。” 男孩还不明白姐姐叽叽喳喳地说什么,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小女孩咧嘴一笑,说道:“姐姐带你去玩,婶婶,好不好?” 玉菡萏温柔地捏捏小女孩的脸颊,眼里满是溺爱,笑道:“去玩吧。” 小女孩得了婶婶地同意,拉着弟弟就跑,也不懂得照顾弟弟腿脚慢,两人一个拽一个跑,踉踉跄跄,几次都差点摔倒,玉菡萏看得胆战心惊,急道:“你们两个跑慢点。” 说着就想追过去,脚才刚迈开,一只温柔又有力的手忽然从背后环住她,温润地声音带着几分不悦,“你才应该走慢点。” 玉菡萏心里一喜,急忙回头,果然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人,玉菡萏笑道:“你回来了?” 夙任环在她腰上的手没有松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站在夙任身后的夙羽嘴角抽了抽,都说二哥温润如玉,是个谦谦君子,一切都是假象。他霸道起来,一点也不比大哥差! 夙羽自动忽略两人抱在一起的姿势,对着玉菡萏打着招呼,“二嫂好。” 一直环在腰上的手迟迟不松开,玉菡萏的脸微红,却也没有挣开,只是急忙扯开话题,“不是说最近很忙吗?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二嫂,你快生了,二哥当然应该回来陪着你,那些杂事我来处理就是了。”夙羽轻咳一声,觉得自己站在这实在多余,说完话,夙羽对着玉菡萏点点头,便朝着草地上跑得欢的两个小家伙走去。 半蹲下身子,夙羽可不敢捏小女孩的脸,生怕自己手劲大,不小心伤了她娇嫩的皮肤,只能张开双臂,宠爱又讨好地笑道:“素素,想小叔了吗?来小叔抱抱。” 夙素咯咯地笑着,一下扑进夙羽的怀里。夙羽的心立刻软绵绵的,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怀里,一扭头,就看到夙宸翰睁着一双大眼睛盯着他看。夙羽哈哈一笑,手上一捞,也把他抱紧怀里,笑道:“小瀚乖,小叔也抱抱你。” 对于夙羽来说,一只手抱一个孩子,实在是简单得很,将两个小宝贝抱在起来,夙羽带着他们在草地上疯跑。可惜,怀里的小女孩从来不是安分的主,跑了一会无聊了,便伸手去抓夙羽的头发。夙羽一手抱着一个孩子,根本没有手拉开她,只能求饶道:“哎呦,小祖宗,你别扯我头发啊!” 哪知道夙素不仅没松开手,反而扯得更开心了,一边扯还一边开心地笑,同样被抱在怀里的小男孩看着新奇,也伸手拽起夙羽的头发了。 两面夹击,夙羽受不了了,低声喝道:“小瀚,快住手,不然我把你扔出去了!” 说着,夙羽连忙蹲下身,小心地把两个孩子放下,也终于能拉开两个孩子在他头上作乱的小手了。才一会,夙羽就被他们搞的发冠歪斜,发丝散乱。 夙羽有些恼地把夙宸翰拉开,正想好好教育教育,结果还窝在他怀里的夙素忽然伸出小手,拽着他的衣襟,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含着泪水,可怜巴巴地看着,小嘴瘪着,说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小叔也要丢素素出去吗?”带着哭腔地童音软软地响起,夙羽心疼死了,连忙将她往怀里抱了抱,急道:“宝贝别哭别哭,不丢不丢,小叔让你扯,随便扯。” 说着,还当真把头低到小女孩面前,可惜小姑娘不买账,依旧含着泪,瘪着嘴。夙羽都想哭了,哄了又哄,“小祖宗,你别哭啊!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小叔错了。”这小丫头再哭下去,不仅他自己心疼,一会全将军府的人都该给他脸色看了! 小姑娘终于破涕为笑,叫道:“骑马马,骑马马!” “好!”夙羽松了一口气,赶紧把小家伙举起来,抗在脖子上,带着她在草坪上跑,惹得小姑娘兴奋地尖叫。可怜的夙宸翰只能在旁边看着,追在两人身后踉踉跄跄地跑。 “累了吗?要不要歇会?”夙任将玉菡萏环在怀里,看她一直看着草地上疯跑的三人,低声说道:“翰儿是男子,受些磨练是好事,这样才能长成顶天立地的好男儿,素素是女孩,就应该多多宠爱才是。” 玉菡萏回过神来,听清夙任的话,不禁好笑,难不成他还以为自己看到小素素这般受宠,心里吃味?嗔怪地白了他一眼,玉菡萏笑道:“我自己就爱极了素素,粉嫩又可爱,恨不得多疼爱她几分。而且……” 看着那开心尖叫的小姑娘,玉菡萏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柔柔地笑道:“你说得没错,女孩子是应该多多宠爱。” 当年,他,也是这么和她说的…… 普光寺是穹岳最有名的寺庙之一,每年开春,总有很多善男信女上山祈福。普光寺位于代山之巅,上来一趟不易,方丈便在靠近山顶的地方,建了简单的禅院,方便信众居住。 因为有了休息的地方,不少夫人会带着孩子一起上山祈福,孩子们不安分,常在夫人们进香时,偷偷溜出来,结伴在山野里玩乐。 “快啊,小妹你怎么这么慢,你一个小女子,瞎跑什么,麻烦死了。”山间小道里,一群十一二岁的少年在前面奔跑,后面小尾巴似的,跟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女孩身材纤细,跟在男孩们后面很是吃力,渐渐的越来越落后。跑在最后的男孩一边看着前面的小伙伴,一边对着身后的女孩叫,话语间尽是不耐烦。 前面的男孩们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带着她一点也不好玩。” 玉菡萏的哥哥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离这不算远的禅院,一咬牙,说道:“菡萏,你自己回去吧,别跟着我们了!” 说完,几个男孩子忽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子就消失在山道上。 “哥……哥,等……等等我!”玉菡萏已经跑得快没气了,声音也虚弱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又在山道上跑了一会,直到前面的身影完全不见,玉菡萏才不得不停下脚步。山间小道,清幽宁静,但是这样的宁静,对于七八岁的小女孩来说,却是非常恐怖。 玉菡萏怯怯地叫道:“哥哥,菡萏害怕,你快回来了……哥哥……” 不管她怎么叫,回应她的,除了自己的回声之外,就只有虫鸣鸟叫,没有一丝人声。玉菡萏是真的害怕,前面后面都是空无一人的小道,好像不管走那一头,都有怪物在等着她。跑了一个下午,她的脚早就酸软无力,天色也一点点暗了下来,本来还算安静的山林,声音好像忽然多了起来。玉菡萏害怕地蹲在路边,多么希望哥哥能出现在她面前,带她回家。可是她等了好久,眼泪都快流干了,却没有等到自己的哥哥,但是意外的,等到了一声比哥哥的声音更好听,更温柔,更低沉地询问。 “你是谁?怎么一个人在这哭?” 玉菡萏茫然又无措地抬起头,看着站在身边的高大身影,天色渐暗,只有浅浅的霞光映在他脸上。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哥哥,他长得很俊,但最让玉菡萏移不开眼的,是他的眼睛,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被他注视着,就像沐浴在晨光中一般。 玉菡萏愣愣地回道:“我……我叫玉菡萏。” “姓玉?”男子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又问道:“是玉泽司大人的女儿吗?” 玉菡萏眼前一亮,这个大哥哥认识爹爹?玉菡萏本来还有些惊恐的心,更是卸下了防备,连忙点头回道:“嗯,我是!” 看着小女孩含着泪水的双眸,正满含期待地看着他,夙任一怔,不禁好笑,这小丫头,怎么这么单纯好骗。 玉家和夙家也算世交,当年母亲生他的时候差点难产,是玉夫人出手相助,母亲才没有因难产身亡。算起来,玉家也算他们家的恩人,虽然他急着下山,但此刻也得先把这小女娃送回去再说了。 “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去吧。”夙任伸手将女孩从地上拉起来。女孩站起来之后,却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袖,怯怯地说道:“我……我走得慢,你别丢下我。” 夙任心里觉得好笑,却也体贴的没有笑出声,只是坚定地说道:“不会。” 女孩松了一口气,还是拽着他的袖子不放,夙任猜到她之前定是受到了惊吓,也没说什么,任由她拉着。两人走出一小段路之后,夙任看出了小女孩的不对劲,她走的真的很慢,慢得不正常。山道里凉风习习,她却走出了一头的汗,夙任猜测,她可能扭伤脚了。 真是个倔强的姑娘,扭伤了怎么也不说呢?夙任叹了口气,为了不让这小姑娘继续折磨自己,也为了能早点下山,夙任半蹲下身子,说道:“我背你吧,到了禅院你再自己下来走。” 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大哥哥,玉菡萏的心不知怎的怦怦跳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不觉得我麻烦吗?哥哥说,女孩子都麻烦。” 夙任轻轻一笑,随口回道:“女孩子不麻烦,女孩都是宝贝,就应该被好好宠爱。”夙家从来都没有女儿,夙任也没有机会见识女孩子到底麻不麻烦。反正在夙家,女孩子就是宝贝,从来没有获得过的宝贝,所以,他自然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玉菡萏嗔目结舌,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她虽然是嫡出的女儿,在家里也没有人会欺负她,但是,女孩子怎么会是宝贝呢?只有男孩才是宝贝,哥哥就是爹爹的宝贝…… 夙任等了好一会,身后的小人儿也没个动静,夙素回头看去,小姑娘傻傻地盯着他的背,不知道在想什么,夙任无奈了,说道:“上来吧。”这小姑娘怎么呆呆的。 玉菡萏回过神来,那看起来很宽厚的背,不知道趴在上面是什么感觉?玉菡萏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大哥哥忽然站了起来,玉菡萏慌得赶紧搂紧他的脖子,他伸手托着她的腿,背着她往前走。 玉菡萏第一次被人这样背着走,感觉有些新奇,又很是……温暖。轻轻地趴在他背上,玉菡萏小脸微红,小声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夙任。”清润的声音依旧温柔,这两个字,也悄悄入了心。“任哥哥……” “想什么?”同样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只是比十多年前更加低沉悦耳,玉菡萏轻柔一笑,抓住环在腰间的手,柔声笑道:“真希望我也能给你生一个女儿。” 夙任不甚在意,让女子更舒服地靠在他怀里,轻轻抚摸着她圆润的腹部,笑道:“都好。” 玉菡萏微微一笑,是啊,都好,只要能在他身旁。 ------题外话------ 二叔二婶的初遇~这文的番外就到此为止了,还有一篇独家番外在实体书上,因为网络版不封锁结局,比实体书先上市,所以必须有一篇独家番外,希望大家理解~《海盗千金》过两天在当当预售,有兴趣收藏的,可以预定。 大家好好过年了,我们四月燎越见~ 第一章 不像人质的人质 “大姐姐,你快看,小瞳找的对不对?!” 高耸的乔木林里,繁茂的枝叶几乎遮天蔽日,正午的阳光,也只能透过密实的叶片投下斑驳的光晕,地上的杂草、灌木都有两尺多高,呼吸间全是草木的芬芳,不时还能听到猛兽的呼啸之声,怎么看都是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清脆的童声在这样的环境下响起,很是突兀。 仔细一看,便能见到郁郁葱葱的林间,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手里举着一株不知名的小草,额间满是汗珠,脸上的笑容却比九月的阳光更加灿烂。 小女孩手中拿着的是一株暗绿色植物,叶片有细小条纹,叶茎上还有几朵紫红色的小花,看着不起眼,却是一味解毒止血,清热燥湿的良药。 小女孩将草药递到身边的女子面前,女子看了一眼,迎着女孩忐忑又期待的目光,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和,回道:“对,这就是黄芩。” 女孩眼前一亮,宝贝似地捧着那株小草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还带着几分得意:“小瞳没骗姐姐吧,小瞳很聪明的,那边还有好多这种小草,小瞳再去采!” 女子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看了一眼四五丈外的十几株黄芩,说道:“你小心一点,别跑远了。” “好。”小姑娘把手里的药草小心翼翼地放进竹篓里,甜甜一笑,便朝着不远处跑去。 确定小女孩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女子才又低下头,专心寻找能镇痛安眠的药材。 女子正是“离家出走”的楼辰姑娘,她本打算到燎越的都城看看,却没想到,刚离开穹岳进入洛水镇,就在洛神山下,遇到全身脏兮兮的小女孩,一个人坐在山脚下哭。 小女孩名叫苏瞳,生在猎户家庭,就住在洛神山下,母亲体弱,家里都是靠着父亲上山打猎,拿猎物换点钱,维持生计,可惜半年前,女孩的父亲上山打猎时遇上了黑熊,受了重伤,好不容易逃回家,却因为伤势太重,去世了。 家里本就没有积蓄,现在断了生计,生活就更艰辛了。女孩还有个哥哥,叫苏蒙,也不过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一席想抗下家庭的重担,偷偷跑上山,希望能猎到小动物换点钱给母亲买药,却倒霉的遇上暴雨,从半山腰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突来的打击让这个本就已经揭不开锅的家庭雪上加霜,没钱请大夫,少年的腿得不到治疗,必定落下残疾。小女孩听说山里有很多药材,就想跟着药农们进山采点药,可惜谁会愿意带着个几岁的小女娃娃进山,于是她只能坐在山脚下哭了,也因此幸运的遇上了楼辰。 楼辰本打算给他们十两银子,让他们找大夫治病,剩下的钱,也够这家人生活几个月,没想到,这家人却不肯收她的银子。 这样的骨气让楼辰很是无奈,同时也有些佩服,不忍心看着少年就因为这点小伤落下残疾,楼辰只能借故说自己暂时没地方住,想借住在猎户家,作为回报,她帮少年治好脚伤。 这几天她常带着小姑娘上洛神山寻找些草药回去给苏蒙治伤,小伙子年轻,身体也不错,七八天下来,脚上的伤已好了大半,接下来只需好好养着就行。这次怕是她们最后一次上洛神山了。 楼辰刚将新采到的草药放进竹篓,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异响,那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间飞窜,行进的方向,正是小女孩所在之处。 女孩还蹲在草丛间,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临近。 楼辰心下一惊,担心冲过来的是山林中的猛兽,赶紧提气轻跃,向着女孩的方向跑过去,同时也不忘观察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细看之下,才发现朝着她们直冲过来的,不像是猛兽,似乎是……几个人?! 即使如此,楼辰也没有放松警惕,脚下的速度远比那几人要快,顷刻间,楼辰已经赶到小女孩面前,将她抱入怀中。同时,那几人也已经冲到了两人面前,尤其是跑在前面壮汉,离两人不过三丈远。他全身肌肉喷张,手里还握着一把大刀,神色慌乱。 壮汉身后,三个男子对他紧追不舍。他们穿着统一的暗蓝色劲装,楼辰一眼便认出,那是燎越官差的服饰。原本搭在腰间软剑上的手微微一顿,她并不想一入燎越,便引起官家的注意。 “王四,站住,你跑不掉的!” 那壮汉气息急促,脚步凌乱,武功并不算高。楼辰思索了一瞬,现在想要不动声色地跑掉已是来不及,倒不如静观其变。楼辰抓住女孩背心,将她轻轻往旁边一抛,因为用了巧劲,小女孩在草丛里滚了几圈,便脱离了危险圈,除了受了些惊吓外,倒也没伤着。 小女孩刚刚脱离危险,一只大手已经从楼辰背后伸过来,想要抓住她的肩膀,楼辰并未回头,似不经意便稍稍偏过身子,避开壮汉的手。一击不中,壮汉将手中的刀一横,长刀拦住了楼辰的去路。 暗中过了一招,楼辰已经确定,此人完全不是她的对手,这次,她没有躲,静静地站在原地,任由锋利的长刀架在自己颈脖前。 如愿抓到一个人质,壮汉立刻将楼辰挡在自己身前,对着追上来的官差叫道:“别过来!你们……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那几名官差倒是真的没有继续追过去,并不是因为他有人质在手,而是因为,这人质实在不像人质。 长刀下依旧淡然的女子,身着一袭青衣,玉簪墨发,几乎融入这山林之间,她自然是长得极美的,但是看到她的人,却并不会太过惊叹于她的美貌。女子给人的感觉,像一幅水墨画,且淡且冷,着墨清浅,却意境深远,简直不似人间女子。 一直紧追不舍的几人,忽然像被点了穴似的,愣楞地盯着他的方向,壮汉不明所以,心中更慌了,疯狂地叫道:“你们别过来,放我走,放我走!” 几声嘶吼,终于打破了这魔咒,三人总算回过神来,其中一人急忙说道:“王四,别冲动,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了,还想一错再错吗?!” 楼辰眉心几不可见地皱了皱,提醒壮汉已经杀了一个人,这官差是要救人还是害人?反正杀一个和杀两个也没什么区别。 趁着两方人马对峙,楼辰暗暗打量对面的三人,他们年纪都不大,其中一个不过双十,刚才最先开口的,便是这年轻的小子。还有两人,一个相貌虽然普通,看起来倒还算沉稳。 另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模样,回过神后,他立刻注意到了还趴在草丛中,被吓坏了的小女孩。男子上前将女孩抱起,往后退了好几步,退的方向却不是另外两名官差所在的位置,而是壮汉的侧方。 观察力不错,也很聪明,楼辰不免多看了那人一眼。他很高,却并不魁梧,衣袖被他卷了起来,露出两节麦色的小臂,本来颇为严谨的官差常服,竟被他穿出几分洒脱的味道,他和楼曦一样,也有着一双眼角微挑的桃花眼,但和楼曦的深邃温润不同,这人眼中带着几分痞气,整个人看起来,太过随性不羁,并不像官家之人。 看到楼辰看他,那人嘴角一勾,竟还有心情与她调笑,目光更是紧锁在她身上,很是放肆。 楼辰与他对视片刻,冷淡地移开视线。 壮汉躲在楼辰身后,一个劲地叫道:“不,我……我没杀人,你们冤枉我!” 官差三人中看上去最为沉稳的男子上前一步,扬声说道:“你先把刀放下再说。” 壮汉很是警觉,也很紧张,官差一动,他立刻把刀往楼辰脖子上移近一分,喝道:“你们走开,走开!” 那把明晃晃的刀一直在楼辰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她依旧淡定,小女孩却吓得脸色发白。女孩紧紧搂住抱着她的男子的脖子,小声哭道:“大哥哥,姐姐是好人,你快救救姐姐,好不好?” 男子的目光在楼辰身上又转了一圈,才低下头,安抚地拍拍女孩的背,轻声笑道:“好啊,不过,哥哥需要你帮忙哦。” “嗯?”小女孩还有些懵懂,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男子,她能帮什么忙?男子微微低头,在小女孩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小女孩认真地听着,又看了楼辰一眼,最后用力点了点头,回道:“好!” 沉稳的男子向旁边的年轻男子使了一个眼色,两人默契的后退了几步,让壮汉稍稍放松了一些,才扬声说道:“王四,你说你没杀人,我们信你有什么用,县令大人不信我们也没办法,再说就算你没杀你妻子,却伤了这位姑娘,也一样有罪,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回去和大人说清楚,反正你又没杀人,怕什么。” 听了官差的话,壮汉有些恍惚,缓缓低下了头,还不等对面的两个人有下一步动作,壮汉猛地抬起头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眼中满是狂乱,大吼道:“不!我不和你们回去,你们没一个好人,肯定会冤枉我的,我没杀人,没杀人!” 壮汉的手抖得很厉害,长刀眼看就要抹上楼辰纤细的颈脖…… ------题外话------ 你们这群控妹控的小妖精,昨天曦哥哥才出来打个酱油,你们的心就被勾了,不管了,我要让我家男主早点出来,怎么说也不能输在起跑线上! 第二章 哪里来的美人儿 壮汉的手抖得很厉害,长刀眼看就要抹上楼辰纤细的颈脖,楼辰右手微抬,准备在长刀贴近脖子的时候点中男子手臂的穴道,这时一道带着哭腔的童声尖叫了起来:“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伤害姐姐!” 童声稚嫩也很尖锐,壮汉被吓了一跳,手上一顿,目光立刻看向远处的小女孩。 不知什么时候,小女孩已经被那个带着几分痞气的男子从怀里放了下来,此刻正站在他身边。男子的声音并不低沉,清亮悦耳,就是语调总让人觉得漫不经心,“王四,你都被我们包围了,肯定跑不掉的,再说,你手里还抓着个姑娘,就更跑不快了,束手就擒吧。” 小女孩向楼辰的方向跑了几步,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壮汉,软糯的童声急忙说道:“小瞳最听话了,什么都听你的,你别伤害姐姐好不好?” 王四盯着小女孩看了一会儿,又看了眼被自己抓住之后,不吵不闹安静得吓人的女子,心里有了计较,对着男子叫道:“要我放了这个女人也行,把那小姑娘给我。” 楼辰一直静静的旁观着,当王四提出要用苏瞳换她的时候,已经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在这种危险又混乱的情况下,男子根本就不应该让小女孩下地,更别说这两人一搭一唱,每句话每个动作都在引诱壮汉。 因为有自信在危急的情况下能保住自己和苏瞳,楼辰没打算制止苏瞳靠近,依旧沉默。她很淡定,有人却看不下去了。 官差中年纪最轻的小伙子吴毅之连忙喝道:“不可能!” 王四将刀往楼辰脖子上挪近几分,呵道:“让她过来,不然我杀了这个女人。” “我去我去!别伤我姐姐!”苏瞳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朝王四冲了过来,痞气男子伸手一抓,像是想要拦住小姑娘,可惜小姑娘跑的太快了,没抓住。 苏瞳跑到离王四一丈远的地方时,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着几人右后方跑去。 看到苏瞳忽然转了方向,王四急道:“你去哪?” 小女孩跑了两三丈就停了下来,指着地上一个装满药材的小竹篓,委屈地回道:“竹篓里都是药,有了药才能给哥哥治上,娘说竹篓不能丢。”说完苏瞳背起小竹篓,继续朝王四的方向走去。 看到小姑娘乖乖地走了过来,王四放松了一些,在快走到楼辰面前的时候,苏瞳不知道脚下踩到了什么,“哎呦!”叫了一声,扑通一下趴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小女孩就在脚边,王四有些不耐烦了,弯下腰去拉她,也因为这样,原本贴在楼辰颈脖间的长刀离远了几分,搭在她的肩膀上。 长刀松懈下来的时候,楼辰就知道,这便是男子千辛万苦营造的时机。 果然,王四的手还没来得及抓住小女孩,一柄长剑猛地朝着王四的肩膀刺过来,偷袭的,是三人之后最为沉稳的男子,在王四因为苏瞳去拿竹篓而转了方向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的从背后摸了过来。 王四一惊,连忙后退一步,这时想拿楼辰做挡箭牌已经来不及,痞气男子也已赶到了楼辰身边,一手抓住还趴在地上的苏瞳,一手准备去揽楼辰的腰。楼辰顺势往旁边一偏,脱离了王四的控制,看起来也像是被男子所救,只是想搂她的腰,是不可能的。 年轻男子终于也回过神来,提剑上前,与王四缠斗在一起。 将楼辰和苏瞳带离王四,痞气男子居然也不上去帮忙,反而悠闲地守在两人身边。 二对一,壮汉不敌,手里的长刀很快被打掉,年轻男子猛地往前一扑,将王四压倒,利落地掏出腰间的绳子,将人绑了起来。 王四被死死地压倒在地上,口鼻里全是草屑泥土,即使这样,仍是不能阻止他恶狠狠地谩骂:“你们骗我!我就知道,官差没一个好人,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那边还在叫嚣,男子充耳不闻,扬起一抹自认为最帅气的笑容,对着楼辰说道:“这位姑娘,你没事吧?不知如何称呼?” 楼辰正在给苏瞳把脉,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他一丝一毫。 小姑娘看到坏人终于被抓住了,眼里满是兴奋,笑道:“大哥哥,我做的好不好?” 男子轻捏了下她粉嫩的脸颊,夸道:“做的太好了。真棒。” 吴毅之刚将王四的双手用绳索捆绑好,站起身就听到小女孩邀功的话,终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吴毅之瞪着男子,怒道:“靳衍痕!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让个小孩子涉险,回去之后,我一定会如实向大人回禀的!” 痞气男子也就是靳衍痕耸耸肩,满不在乎地回道:“现在人不是抓住嘛,小孩和人质也都没事。” 吴毅之不但没熄火,反而一脸正气地吼道:“那要是万一出事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靳衍痕摆摆手,“好好好,你回去‘如实’禀报大人吧,有错我担着。”嘴上这么说着,可惜怎么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吴毅之“哼”了一声,也没再理他,压着王四往山下走去。 美人刚才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靳衍痕越挫越勇,围着楼辰继续说道:“我叫靳衍痕,你可以叫我衍痕或者阿痕都可以。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一个人上山采药实在太危险的,不如让我保护你们,怎么样?” 楼辰给苏瞳把完脉,又检查了她的膝盖和双腿,确定了没事之后,也没牵着她,只低声说道:“走吧。”说完便拿下女孩背上的竹篓自己背着,朝着山下走去。 “哦。”苏瞳乖巧地应了一声,转过头对着靳衍痕眨眨眼,又吐了吐舌头,才紧跟上楼辰的脚步。 一般的女人,就算再冷若冰霜,被人此番纠缠,好歹也瞪他一眼表示愤怒吧?若没记错,他好像是被忽视了个彻底吧?还真是个全新的体验,靳衍痕咧嘴一笑,嗯,这次的美人,和一般的冰美人很不一样哦。 “衍痕。” 牧岩低声叫了一声,靳衍痕才收回胶着在美人身上的目光看过来,牧岩低声说道:“这个女子很可疑。”洛水镇只是一个小镇,虽然与穹越很近,往来的人也多,但他可以肯定,这女子绝对不是镇上的人,不管是被人挟持,还是被衍痕调戏,由始至终她都没有变过脸色,沉寂得可怕。 靳衍痕点点头,“嗯”了一声,严肃地回道:“可疑。”牧岩刚想接话,他忽然抬手,把胳膊搭在牧岩肩膀上,目光又飘向了那道清灵的背影,啧啧说道:“美得太可疑了!我还没见过这般绝色清冷的女子,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美人儿。” 牧岩被噎得一句话也回不上来。白了靳衍痕一眼,用力推开搭在肩膀上的那只重手,牧岩决定,懒得和这家伙废话,这么多年来,就没见他正经过,好在正事上还算靠谱。 靳衍痕一直跟在楼辰和苏瞳身后,微微垂眸,目光扫过楼辰裙摆飞舞间隐约可见的墨绿色绣鞋,鞋面上纤尘不染。 美人不愧是美人啊,靳衍痕眼中划过一抹兴味。 ------题外话------ 不过是晚了一个多小时而已,就说人家“滑胎”了……你们……哎…… 第三章 洛水镇 洛水河,全长三百七十六里,宽三十丈,以此河为界,左边,是穹岳的屋门关,右边则是以洛水河为名的洛水镇。无战事的时候,两国百姓常有贸易往来,因此洛水镇虽不算大,却很繁华。 洛神山位于洛水镇的东方,说是山,其实是一条山脉,山上鸟兽不少,药材山珍也很多,有些本事的人,都喜欢到洛神山上狩猎。慢慢的,山脚下,猎户、药农越来越多,便形成了小村庄,十几户人家住在一处,也算有个照应。 一行几人刚刚下山,路过小村落,还未进村,一直乖乖跟在楼辰身边的小丫头忽然叫了一声“娘”,便欢快地跑向了站在村口的一名妇人。 妇人身材瘦弱,巴掌大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发丝发黄,面容憔悴,不论是气质还是样貌都与一身青衣的楼辰相去甚远。靳衍痕看了一眼站在原地完全没有打算走过去的楼辰,心中更加确定了她并非那小女孩的亲姐姐。 妇人看到小姑娘的衣服上满是灰土,头发上还沾着草屑,脸色更白了几分,急道:“小瞳你怎么了?摔哪了?” 苏瞳摇摇头,很是兴奋地笑道:“没事的娘,今天小瞳好厉害,帮助大哥哥一起,救了姐姐哦!” “嗯?”张静一时没明白女儿的话。 苏瞳拉着母亲的手,指了指不远处被吴毅之押着的男人,说道:“就是那个坏人,抓了姐姐。” 张静顺着女儿所指的方向看去,一个男人被五花大绑着,满身的狼狈。看清男人的样貌,张静有些迟疑地叫道:“王……王大哥?!” 一直微低着头的男人听到声音,立刻抬起头来,“阿静?” 确定男子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人,张静连忙上去,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抓王大哥?” 吴毅之微微皱眉,冷声说道:“他是杀人嫌犯……” 一听杀人嫌犯四个字,原本还弱不禁风的人立刻便急了,苍白的脸上也染上几分潮红,“不,王大哥是好人,怎么可能杀人?不会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弄错?”一整天下来,为了追王四,早就精疲力尽,再加上王四口口声声说他们冤枉了他,现在这个女人也来指责,吴毅之心中恼火,怒道:“死者正是王四的妻子,凶器便是王四常用的杀猪刀,王四惯用左手,死者也是被人左手持刀刺死的,左邻右舍都听到死者死的那天下午,王四和他妻子争吵得很厉害,晚上他妻子就死了,难道这些都是巧合?” 未结案之前,私自透露案情,若是在小姨手下做事,早就被扒了一层皮了。可惜这里不是穹岳,楼辰也不是顾云,她只是看了吴毅之一眼,什么也没说。 张静像是受了惊吓,一手捂着胸口,磕磕巴巴地说道:“你、你说,华姐姐死了?!不可能……”忽然回过神来,张静比之前更为激动,一把抓住吴毅之的胳膊,急道:“华姐姐的父亲是镖师,她的武功比王大哥还厉害,怎么可能死了呢?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一定是!” 吴毅之没想到这个女人忽然发起疯来,但又不敢推她,只能叫道:“你干什么!别胡搅蛮缠,妨碍官差办案也是要入班房的。” 张静抓着吴毅之摇晃了几下,忽然眼一闭,竟然就这么晕了过去。 “娘!” “阿静!” 王四想要冲过去,但被吴毅之拦了下来,靳衍痕离张静最近,在她跌倒在地的时候,反应倒挺快,顺势抓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张静瘦弱的一阵风就能吹跑,靳衍痕拉着她毫不费力,但昏迷不醒的人怎么可能自己站立,张静软软的身子一个劲的往靳衍痕怀里倒。 靳衍痕轻咳一身,桃花眼一转,眼巴巴地看着楼辰。楼辰自动忽略了他的目光,只是抓起张静的手,替她把脉。 王四被吴毅之拽着,不能靠近,很是焦急,“阿静从小身体就不好,你们快送她去医馆看看。” 楼辰收回手,迎着苏瞳红红的眼睛,低声说道:“没什么大碍。”刚到苏家的时候,她就给张静把过脉,先天不足之症,只能静养着,根本没办法治愈,再加上后天营养不足,生活艰辛,这具柔弱的身子一激动就晕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姑娘真是厉害,还会医术。” 楼辰能感觉到那双看似嬉笑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就恼了。可惜,这个人是楼辰,按照楼曦的话,她练得最好的功夫其实不是剑术,而是视而不见冷眼旁观的绝技。 听到靳衍痕的话,小姑娘立刻骄傲地说道:“姐姐医术可好了,治好了哥哥的脚。姐姐说娘亲没事就肯定没事。” 小女孩信心百倍,王四显然对楼辰很不信任,一边挣扎着,一边叫道:“你们害得阿静晕倒,难道就打算不管不顾了吗?!”王四异常暴躁,好似不把张静送去医馆,就要和他们拼命。 张静的身体,去医馆也没什么用,楼辰懒得解释,反正她也需要去买两味药给苏蒙治脚伤。楼辰将竹篓取下来,递给苏瞳,说道:“小瞳,你先回家,和你哥哥说一声,我送你娘亲去医馆。” 苏瞳急了,忙道:“我也要一起……” “听话,和你哥在家等着。” 苏瞳瘪着嘴,眼睛红红的,却不敢反驳楼辰的话,她很喜欢这位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大姐姐,同时也有些怕她。 靳衍痕看了昏迷不醒的女人一眼,随后抬手揉揉小姑娘的头发,笑道:“放心吧小丫头,我会陪你姐姐一起去的。” 吴毅之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靳衍痕,你是捉拿要犯的官差,整天跟在女人后面像什么样子!” 靳衍痕仍是那副痞气的样子,将昏迷的张静往他的方向推了推,回道:“话不能这么说,咱们身为官差,怎么能看着老百姓有危难,也不伸出援手呢?人都已经抓住了,你们回去交差就行了呗。我去不去有什么关系。不然,你送她去医馆?” 吴毅之气结,一时又找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怒瞪着靳衍痕,“你!” 牧岩和靳衍痕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很快回过头,推了吴毅之一把,说道:“走吧。先回去交差。” 牧岩和吴毅之押着王四离开,苏瞳也在楼辰冷淡的目光中乖乖的回家去了。 男女有别,靳衍痕是不能抱着张静去医馆的,两人只能一左一右地搀着她往小镇走去。 一路上,靳衍痕的嘴巴就没有停下来过,一点也不介意楼辰的冷淡,自顾自地说着话:“我们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你不肯说,我就只能姑娘姑娘的叫咯,说起来,叫姑娘也没什么不好,别有一番情趣呢……” 平静无波的眼神从自己身上扫过,只是那淡淡的一眼,靳衍痕一向利索的嘴皮子居然瞬间不听使唤了,心莫名其妙地陡然狂跳。同时,如溪水般清凉的女声淡淡地响起,“楼辰。” 楼姓并非罕见的姓氏,再加上从小家里几位长辈就对她们姐妹三人多方保护,大多数人连相府小姐的闺名都不知晓,因此楼辰也没打算说个假名字。 她在苏家的时候,就说过自己的名字,只要靳衍痕问问苏家人,她叫什么自然就知晓了,楼辰并非矫情之人,于是也就大方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楼辰?将两个字在心里细细研读了一番,靳衍痕继续扬起那招牌似地笑容,说道:“日月合宿谓之辰,姑娘果然人如其名,那我以后,就叫你辰儿好了……” “啊!” 乐极生悲,靳衍痕只觉得脚上一痛,像是被什么重重踢了一脚,一下摔在地上,楼辰扶着张静,满意地看着趴倒在地的人,继续往前走去,同时一改往日清浅的步伐,脚步行走间,尘土泼了某人一脸。 ------题外话------ 如果不用加班~如果已没有如果~男主的名字都被你们玩坏了!可怜我想了n久,自认为是极好的!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第四章 打探 从洛神山到镇里并不算远,两人扶着张静,走了两刻钟便到了洛水镇最繁华的永宁街。 永宁街街道宽敞,店铺林立,和一般的小镇比起来,这里要热闹得多。靳衍痕带着她们来到一间名唤“千草”的大医馆门前。医馆门堂很大,墨黑的门楣上,“千草”两个草书大字带着几分狂放不羁,很是惹眼。 不是每样药都能在山里找到,楼辰给苏蒙治脚伤的时候,也去医馆买过药,不过都是在洛神山附近的小药铺买的,她也是第一次来这家位于小镇中心的医馆。 医馆内,求诊的人好多,三个大夫每人坐在一张大木桌前为病患看诊,大堂另一边的药柜前,两个药童拿着药单,忙着抓药。放眼望去,就没有一个闲着的人。 三人刚跨进门槛,靳衍痕便叫了一声:“方如辉,快出来,有人晕倒了。” 靳衍痕的声音不小,等待看诊的人都看了过来,他也不在乎众人的眼光。 药柜旁边的布帘被人从里面掀开,一个年轻男子快步走了出来,年纪看起来比靳衍痕要小一些,相貌清俊,目光清澈,气质温和,身上带着一股子浅浅的药香味。 方如辉看了一眼张静,什么也没问便说道:“把人扶到里间去。” 靳衍痕点头,扶着张静往里走,方如辉扫了他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衣服脏兮兮的就不说了,还灰头土脸的。 靳衍痕咧嘴一笑,笑容里竟还有几分得意。方如辉白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值得开心的?! 楼辰沉默地跟着两人走进了里间,通道两侧各有四间房间,没有房门,都是用墨青色的布做的门帘。 靳衍痕扶着张静进了右边靠里的一间房,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和两张椅子。 靳衍痕刚把张静放倒在床上,方如辉便立刻上前给她把脉。和楼辰把脉的时候差不多,只一会儿他便收回了手,说道:“先天不足,体弱血虚,可能受了什么刺激,一时承受不住,就晕过去了。” 靳衍痕大咧咧地坐在木椅上,催促道:“那你快给她治啊,好歹先把人救醒再说。”说完,还不忘拉过另一张椅子,对着楼辰殷勤地说道:“你也坐下来休息一会,走了那么久,肯定累了。”靳捕快百般讨好,可惜连美人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得到。 确定了病人的情况,方如辉不像之前那般急了,慢条斯理地拿出一个布袋,一边拿出几根银针,一边说道:“救醒容易,这病症是没得治的,好好养着吧。” “好了,一会她就能醒了。”大约一柱香之后,方如辉收拾好银针,起身准备离开,一道清冷悦耳的声音忽然在室内响起,“我想要两味药材,川芎和白芥子。” 方如辉抬眼看去,一时间竟有些看傻了,他知道今天和靳衍痕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只是他的心思从来都是放在病人身上的,自然不会去注意旁人。这位姑娘……实在让他不知如何用言语形容,他从没见过有人能将一身青衫穿得这般空灵脱俗,就连那淡漠的神情都好似恰到好处。 “喂喂!”靳衍痕夸张地咳了两声,哼道:“方如辉你这个登徒子,哪有人这样盯着一个姑娘看的!” 方如辉回过神来,神情尴尬,对着楼辰歉意地笑了笑,却完全没有搭理靳衍痕,因为他相信,这小子第一次见人家姑娘的时候,肯定比自己还要登徒子! 方如辉又恢复了之前的温润,掀开门帘,对着楼辰说道:“请随我来。” 楼辰跟着方如辉出了房间,走到尽头往右一转,便进了一间三丈见方的大房间。房间里四面墙全是药柜,房间正中央摆着一张黑木方桌,上面放着纸笔和称量的小秤。 方如辉走到一面柜子前,问道:“川穹和白芥子姑娘想要多少?” “各三两就够了。”楼辰抬头看着那一个个装药的抽屉,说道:“你这里的药还挺齐全。”这里的药材比穹岳都城里很多小医馆的药材还要齐备和珍贵,一个小镇里的医馆药房能做到这样,实在很不简单。 方如辉微微一笑,好脾气地解释道:“我家世代行医,这医馆在洛水镇开了有两百多年了,洛神山上本来就有很多药材,再加上洛水镇还算繁华,往来药商也多,所以收集药材并不难。” 方如辉一边拿出楼辰需要的两味药,一边笑道:“姑娘也精通医术?” 楼辰还在看剩下一面墙的药柜里放着什么药,听到方如辉的话,便“嗯”了一声算做回应。 方如辉抓药的手一顿,一般这种时候,不都应该回答“略知一二”或“懂得皮毛”之类的谦语吗?这姑娘一声“嗯”,让他都不知如何接下去。 不知为什么,和这姑娘共处一室,总让他莫名的紧张,方如辉清咳一声,低声笑道:“那位妇人应该醒了,姑娘如果担心她可以回去看看,药材我包好之后,会拿过去给你的。” 楼辰点点头,转身出了药房。 方如辉称好药材准备出去的时候,才发现桌上竟然放着一小半吊铜钱,而这些钱差不多正好是两味药材的价格,方如辉拿起铜钱在手上掂了掂,那位姑娘医术精不精他还不知道,但对药材的价钱了解的倒是不差。 ——///——///—— “这么说,你和王四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咯?” 楼辰走近里间,隔着布帘,就听到靳衍痕那略带调侃的声音从屋里传来,楼辰眼角微挑,停下脚步。 之前牧岩与靳衍痕那短暂的对视,楼辰并非没有看到,所以她才刻意给了他和张静单独对话的机会,显然靳衍痕也没有辜负这样的机会。在相对舒适的环境下,用着轻松的语句问话,效果绝对比一板一眼的问询来得好。 果然,张静轻柔的声音慢慢地述说了起来,“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我和王大哥一起长大,自然是有感情的,但我从小体弱多病,王叔王婶都看不上我,后来就给王大哥定了一门亲,华姐姐的父亲是悠远镖局的镖师,她跟着父亲习武,身体很好,性格也不错,很得王家长辈喜欢。华姐姐醋劲很大,不喜欢王大哥和我见面,后来我也成了亲,十几年来,我俩都没什么往来。半年前,我家那口子意外去世了,王大哥知道了以后,时常暗中接济我们一家,我怕华姐姐知道了生气,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与王大哥见面。” 张静叹息了一声,声音都有几分哽咽。 靳衍痕轻笑了一声,说道:“这么说,王四人还真不错,那他最后一次接济你,是什么时候?” “三天前的傍晚。” “具体是什么时辰?”靳衍痕的声音比之前略急切了些,当然,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 张静思考了片刻,回道:“大概是酉时一刻吧。” “他何时离开?” “我们说了会话,约莫一刻钟之后,便分开了。” 方如辉提着两包药回来了,便看到那清丽之人正站在布帘后,听着屋里人说话,看到他时,还轻轻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偷听被人撞破的窘态,方如辉甚至有一种自己实在不应该出现,打扰佳人偷听雅兴的错觉。 第一次,方如辉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或者陪着一起偷听一会儿? ------题外话------ 痕痕,痕公子,阿痕他确实是一名小捕快,但是,他绝不仅仅只是一名小捕快~ 今晚更得晚,是有原因的,本来早就上传了,但是今年520小说有规定,完结的作品不能更这么多公众章节,所以和编辑商量讨论了很久,目前的结果是,这个文还会再公众两三章这样,就开始v了,谢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支持。 第五章 大小姐 就在方如辉左右为难的时候,里面的问话似乎告一段落了,因为他听到了靳衍痕那刻意压低的声音,兴致勃勃地问道:“对了,那位楼姑娘和你们家是什么关系啊?” “楼姑娘也是好人,她……” 门帘适时的被掀开,楼辰缓步走了进去。 靳衍痕一脸可惜地撇了撇嘴,看向楼辰时,已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好似刚才背后打探别人*的不是他一般,“辰儿,你回来了。” 方如辉跟在楼辰身后进的屋,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身边的温度陡然低了好几度。靳衍痕也不知发什么疯,猛地站了起来,一边往门边走,一边呵呵笑道:“时辰不早了,我要回衙门了,不然吴毅之那小子还不知道怎么在大人和肖头儿面前编排我的不是。”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方如辉总感觉靳衍痕好像特意绕开那位“辰儿”姑娘往外走,出了屋外,又忽然回头,说道:“我平日都在府衙里,辰儿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以来找我。” 丢下一句话,靳衍痕又像是被人火烧屁股似的跑了出去。 今天是什么日子,一向懒散的某人竟然这么积极地回衙门。方如辉还在纳闷,那位清冷的姑娘居然也转身往外走去,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只淡淡地留下一句话,“她身体太过虚弱,不利于行走,你煎碗补气安神的药给她喝,我晚些时候回来接她。” “喂……”等方如辉回过神来的时候,佳人早走远了。看着手里提着的两包药材,方如辉只能苦笑一声,煎药去了。 楼辰走出医馆的时候,远远的还能看到靳衍痕的身影,楼辰并不急着追上去,隔着一段距离,远远地跟在他身后。 绕过几个路口,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如楼辰猜想的一样,靳衍痕并没有回衙门,而是走进了一条巷子,巷子两边都是民居。 他走到一户人家前面停了下来,那户人家门口上贴着一张封条,靳衍痕左右看了看,便往墙头上一跃。 楼辰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果然很像是靳衍痕的风格,身为官差,不走正面,偏偏要翻墙而入。若是她猜得不错,这里应该就是案发现场了。 靳衍痕的轻功很不错,轻轻一跃,踏了一脚墙檐借力,便跃入了院内,楼辰看了看四周,没有和靳衍痕选择相同的路线,而是轻踏屋檐,落在了两户人家房檐相交的位置,在这里能清楚的看到小院里发生的一切。 天色渐渐晚,楼辰躲在那个位置,不发出声响,没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靳衍痕刚跳入小院,准备走入房中,便看到房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推开。 “谁?!”一声娇呵传来,同时一抹湛蓝色的身影从屋内冲了出来,速度不算快,可见来人武功不高。靳衍痕眸光一闪,抬手便要抓上那人的肩膀,却在看清来人面容之后收回了手,挡在自己胸前,接下女子一掌,同时慌忙叫道:“是我!” 女子一招擒拿手,抓向靳衍痕的胳膊,他也没有躲开,让女子抓了个正着。 听到那声低叫,女子手上一顿,抓着他的手却也没松开,疑惑地问道:“靳衍痕?” 楼辰微微眯眼,总算看清了女子的长相,她年纪不大,最多不过二八年华,标准的鹅蛋脸,长相清秀,唇红齿白,一双杏眼分外有神,身上的衣衫与靳衍痕那身捕快服颜色、款式都很相近,一头齐腰的长发被她高高的束在脑后,整个人给人一种潮气蓬勃爽利泼辣的感觉。 靳衍痕动了动被女子擒住的双手,叹了一口气,还算清朗的声音说出的话却很是欠揍,“曲大小姐,你能不能先松手,虽然我是不介意你抓着我不放的,但是这个姿势我不太舒服啊。” “滚!”女子甩开靳衍痕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靳衍痕揉了揉手腕,笑道:“自然是来查案。” “就你?”女子冷哼了一声,“整天不务正业,也不知道爹为什么还没把你踢出府衙。” 这位大小姐可是曲大人的宝贝女儿,在洛水镇没人敢和这姑娘叫板,靳衍痕自然也不会去触霉头,轻笑着回道:“曲大小姐这次真是冤枉我了,我可是把王四捉拿归案之后,还想着过来调查案情的,简直是恪尽职守。” 曲凝双呵呵假笑了两声,丝毫不留情面的嗤笑道:“我才不信,肯定是之前偷懒了,在这逛一圈,回去就能交代自己有在查案了吧。” 靳衍痕只是耸耸肩,并未反驳,曲凝双认为自己肯定是说中了,白了靳衍痕一眼,便背着手,在小院里一边走,一边振振有词地分析道:“这个小院左右都有住户,按照他们的说法,那日申时听到王四夫妇争吵,大约一刻钟之后,王四便摔门离开,戌时死者冯芊华的弟弟冯千峰来的时候,发现了死者。这两个时辰里,邻居并没有听到任何争吵或者打斗的声音,按理说这两人之前还吵得这么凶,冯芊华的脾气并不好,王四这么短的时候内再回来,两人之间不可能那么平静。” 靳衍痕双手环在胸前,丝毫不像是来勘察现场,倒像是专门来陪人家姑娘聊天的,“大小姐的意思是,凶手不是王四?” 曲凝双摆摆手,回道:“我可没这么说,也有可能王四早就想杀妻,出去之后越想越气,偷偷摸进家中,杀了冯芊华也说不定,总之只是有疑点就应该查证清楚。” 为了最后一句话,楼辰的目光又在曲凝双身上绕了一圈,或许是因为自己家里也有一个人常常说类似的话,楼辰对这个爽朗的姑娘倒有了几分好感。 靳衍痕干脆半靠在小院的白杨树上,一如既往的玩世不恭,“那大小姐查到什么了?” 曲凝双瞪了他一眼,哼道:“我才刚到一会就遇上你了,还没来得及查呢!走开点,别妨碍本姑娘查案!”说着便在这方不大的小院子里认真的勘察起来。 靳衍痕依旧站在原地,从楼辰的角度看过去,只看到他的小半边脸,看不清神情,片刻之后,只见他一边摇头,一边啧啧说道:“不仔细看还没发现,这里血迹也有点太多了吧。” “废话!她这不是挣扎着想向外跑,出去求救嘛!”曲姑娘似乎很喜欢和靳衍痕斗嘴,但是话一说完,她又立刻低叫一声:“不对!”曲凝双蹲下身来,毫不在乎满地的血污和尘土,看了又看,血迹已经干涸,从屋内一直延续到靠近门槛的位置,这距离少说也有两三丈,看上去触目惊心,曲凝双喃喃自语道:“她被杀猪刀刺中胸口,居然还能爬出去这么远?” 楼辰在高处,清楚的看到靳衍痕嘴角扬起一抹极浅的笑,和他平时的笑容都不一样,如果她没看错,靳衍痕应该是早看出案发现场的怪异之处,却不肯说出来,偏要暗示那个小姑娘。 楼辰这时候终于有点好奇了,靳衍痕为什么要让大家都觉得他不务正业玩世不恭呢? 曲凝双眼前一亮,好似想通了什么,连忙站起身,急道:“走,我们回去看看冯芊华的尸体!” 这样就要离开了?楼辰微微皱眉,抬头看了一眼黑云密布的天际,今晚可能会有一场大雨,这样一来,很多证据就会被大雨冲刷殆尽。眼看着女子拉着靳衍痕打算翻墙离开,而他竟也不阻止,楼辰立刻抬脚用力踩在瓦砾之上,发出“咔哒”一声脆响。 “谁?!” ------题外话------ 亲爱的们,入v的时间定在4月12号,之后我会发个入v公告详细说明,谢谢大家这么久的支持和陪伴! 第六章 疑点 “谁?!”曲凝双再次竖起了耳朵,眼睛盯着发出声响的地方。 天还没有全黑,只见一个一身青衣的女人就那样忽然地出现在房檐之上,好像她一直都站在那个地方似的,虽然逆光之下完全看不到女子的长相和神情,但那悠然的姿态,显然没有一丝被人发现的狼狈和惊慌。 曲凝双一脸警惕地盯着那女子,冷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鬼鬼祟祟地出现在这里?” “我是……”女子声音微凉,非常好听,她停顿了一会,抬手指了指靳衍痕,继续说道:“来找他的。” 靳衍痕上去一步,一脸诧异地笑道:“原来辰儿是来找我的啊,还真让我受宠若惊了。” 如果他脸上的神情表现得不要那么浮夸,楼辰或许还能说服自己相信他的话。 曲凝双狐疑地看看楼辰,又看看靳衍痕,问道:“你是何人,找他做什么?” 楼辰本来要说的话,在看到靳衍痕嘴角那抹笑之后,却换了个说辞,“我还是下去说比较好,不过,我有些畏高,好像下不去了,姑娘能否上来扶我一把?” 曲凝双瞪大眼睛,心情很是不爽,“我为什么要扶你啊,你形迹可疑,我没有抓你就不错了!” 楼辰悠然地站在原地,清冷的声音慢悠悠地说道:“你又没有证据证明我是坏人,总不能因为我翻墙来找个人,就把我抓起来吧?再说身为捕快,平民百姓的求助,可以置之不理吗?还是说……”楼辰停顿了一下,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曲凝双一眼,轻笑道:“姑娘不是捕快?” “我当然是!”曲姑娘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袖子往上撸了几分,大声说道:“你等着!” 看着曲凝双自告奋勇,无比积极地冲上去,靳衍痕不禁好笑,他还以为冷美人平日里是不喜欢说话的,原来人家不是不说话,是不说废话,看这随便一句,就把曲大小姐激得亲自上去接人了。 曲凝双轻踏围墙,借力上跃,虽有些不稳,却也算站在了墙头上。站的近了,她终于看清楚了女子的长相,不得不惊叹一声,这女子长得太美,根本不像人,曲凝双心里这么想着,忽然又觉得不太对,这样说好像在骂人似的……轻咳一声掩饰心中的胡思乱想,曲凝双朝着楼辰招招手,声音和之前比起来,算是温和了些,说道:“你走过来吧,我搀着你一起跳下去,反正我们也要离开了。” 楼辰站在原地,一点走过去的意思都没有,曲凝双瞪了她一眼,却还是一步一步地往她所站的屋檐走去,快走到的时候,曲凝双脚下一顿,发现后院墙头上有几块奇怪的暗红色印记,曲凝双“咦”了一声,立刻蹲下查看,摸了摸那干涸的暗红色印记,又放在鼻间嗅了嗅,自言自语道:“这里怎么会有血迹?” 低头又看了看围墙外的地上,也有几块类似的印记,曲凝双激动地叫道:“靳衍痕,你快上来看,我在这边的墙头上发现了血迹,还不止一处!” 靳衍痕看向楼辰,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楼辰神色不变,靳衍痕却是大方地笑了笑,便轻轻一跃,上了墙头。 在曲凝双说的地方看了两眼,靳衍痕也点头说道,“看血迹干涸的程度,确实和院里的血迹一致。” 曲凝双显然有些激动,又开始认认真真地分析道:“这么说,凶手当日也受了伤,他是从后面的围墙翻出去的,当时肖叔叔他们只例行询问了巷子周围几户人家和前面的几条街,却忽略了后巷连着的几条街,凶手受了伤,逃跑的时候说不定有人看到!” 相较于曲凝双的兴奋,靳衍痕则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过嘴上还是适时地说道,“我们捉拿王四的时候,在他身上倒没有看到什么伤口。” “真的吗?!”曲凝双双眼闪闪发亮,好似办了一件什么大事一般,爽朗地哈哈笑道:“太好了,王四可能是被冤枉的!我一定能找到证据帮他洗冤!” 楼辰站在一旁,淡淡地说了一句,“也有可能凶手不止一个人。不过……”楼辰把目光转向靳衍痕,似笑非笑地说道:“如果王四有不在场证明就不一样了。” 迎着楼辰的目光,这次靳衍痕难得的没有掖着藏着,大方说道:“按照张静的说法,王四是酉时二刻离开的洛神山脚的,如果他以最快速度跑回家,用不到两刻钟,杀了人立刻逃走时间上也勉强来得及,所以,张静的话只能证明他如果要做案的话,时间非常匆忙,却不能完全证明王四没有做案时间。” 似乎听出了些端倪,曲凝双急忙问道:“张静是谁?” “王四的青梅竹马,当天傍晚她见过王四。” 曲大小姐一听,立刻不高兴了,怒道:“这么重要的线索,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说?” 靳衍痕掏了掏被震伤的耳朵,一脸无辜地回道:“大小姐你也没问我啊。” “先不说那些。”曲凝双轻哼了声,也没再纠结于这个问题,站在墙头上看,院内那条长长的血痕显得更加狰狞,曲凝双皱着眉头,低声说道:“死者身上只有一个致命伤口,就是前胸,被杀猪刀刺入,几乎贯穿身体,她怎么可能还能爬这么远?” 停顿了好一会,实在想不出缘由,曲凝双有些烦躁地说道:“这点实在很可疑,我们先回去查看尸体的情况再说!尸体会告诉我们她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前遭遇了什么!” 楼辰愣了一下,只因为这句话实在太耳熟,几乎是她娘亲的口头禅。现在从这年轻的小姑娘嘴里说出来,真是……怎么听怎么别扭。难不成曲凝双还认识她娘亲吗?楼辰再次细看这姑娘的发型和服饰,和小姨练兵的时候还真有几分相似,楼辰忽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小丫头很努力的在模仿她小姨和母亲…… 楼辰还在暗暗打量这奇怪的姑娘,耳边便听到某个带笑的声音凑到她跟前,说道:“辰儿要不要一起去?” 楼辰还未表态,曲凝双一听,脸都黑了,急道:“我们可是去查案!她为什么可以一起去?!” 靳衍痕唇角一勾,说道:“因为……” ------题外话------ 明天入V,没有存稿的我,为了能多更点,更新的时间依旧定在晚上22点左右,另外,为了感谢大家的支持,13日0点,有一个vip订阅,抢楼送520小说币活动,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参加,详情见燎越追凶入v公告或者评论区置顶都可以。 第七章 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人呢? 楼辰还未表态,曲凝双一听,脸都黑了,急道:“我们可是去查案!她为什么可以一起去?!” 靳衍痕唇角一勾,说道:“因为……” 楼辰也看向靳衍痕,她也很想知道,他能找出什么理由。 “因为她是我的……”靳衍痕说着又停顿了一下,脸上的笑容很是欠揍,不过在看到楼辰眼底的冷光时,靳衍痕立刻接口道:“我的朋友!也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她和我一样聪明,有我们两个从旁协助,大小姐一定很快就能破案了。” 楼辰承认,她之前不仅小瞧了这个男人的能力,更小瞧了他的脸皮。 曲大小姐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这次连白眼都没赏给他,伸出手,准备抓住楼辰的手把她带下墙头。 楼辰先一步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两人一起跃了下去。 到了地面,楼辰便收回了手,曲凝双疑惑地看了楼辰一眼,这姑娘与她一同跳下来,她明显感觉到她落下的速度比自己快,也比自己轻,她的轻功肯定比她好,这样的人,会畏高? 看了一会,最终曲凝双也没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什么,便也不再纠结,三人一同往县府衙走去。 因为有曲凝双在,楼辰这样一个陌生人进入府衙,衙役们居然也没有出来阻拦一下。 洛水县的府衙并不算大,从侧面进入,绕了一小段路,三人便来到一间特殊黑石砌的房间。 这间石室是衙门专门为未结案的尸首准备的殓房,因为石材特殊,石室底部又有冰窖,所以短时间内,尸体不会因为温度的原因出现腐烂的现象。 殓房外有一名衙役守着,不过在曲小姐面前,形同虚设。 三人走进殓房,看到里面摆放着两具尸体,曲凝双走到其中一具尸体前面,双手合十拜了拜,便掀开白布。 那是一具女尸,身上穿着简单的亵衣亵裤,曲凝双上前动手除去女子的衣衫,靳衍痕往后退了一步。 “你除了是捕快还是仵作?” 楼辰的声音就和她的人一样,永远都是冷冷淡淡的,但是她想要你知道的意思,一定能让你完完全全的感受到。此时,曲凝双就感受到楼辰的调侃之意,脸倏地一红,咬了咬唇角,却没有恼羞成怒,抬头迎向楼辰的目光,坚定地说道:“我一定会成为燎越最优秀的捕快和仵作!” 曲凝双以为,这个冷傲的女子一定会趁机嘲笑她之前说谎,没想到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一副“我知道了”的平静模样,让她接下来的豪言壮语都没有机会说。 讪讪地收回目光,曲凝双将尸体放平,开始一点点检查起来。 楼辰看她验尸的顺序动作,还有姿态,都还算标准,应该是学过的,可惜就是中规中矩了些。 尸体的手指、手肘、膝盖等位置都有擦伤,这些伤口应该是她死前爬向门口的时候造成的。楼辰在女尸身上仔细地看了一遍,最终确定,她身上确实只有左胸口上那一个伤口。 “真的是一个伤口啊!”曲凝双很是专注,看了又看之后,还是得出同样的结论,挫败又不甘心,曲凝双问道:“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凶手先刺了一刀,之后又补了一下?” 没有人回答她,她好像也不在乎他们的答案,只是一个劲地盯着伤口,一脸苦恼,“怎么才能知道,她有没有被人捅过第二刀呢?” 殓房里,只有停尸的长板前后点着几盏油灯,旁边的光线并不明亮,楼辰看了一眼靳衍痕,他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显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忽然觉得,暗中指导一个人破案,好像也挺有意思,楼辰心情甚好,于是说道:“想知道同一个伤口有没有二次伤痕,剖来看看就知道了。第二次用力的方向和力道,甚至是施力的人不一样,第二道伤口的轨迹和第一道就会不一样。” 曲凝双眼前一亮,抓起一把小刀就要往伤口上划去。 一直沉默的靳衍痕忽然上去一步,抓住曲凝双的胳膊,说道:“你别乱来,破坏尸体,等同破坏重要证物。” 曲凝双的手顿了一下,听到靳衍痕下一句话的时候,手里的刀差点转个方向捅他一刀。 “要不,辰儿你来?” 深知衙门办案程序的楼辰自然知道,她不可能在没有县令同意且官府仵作也不在场的情况下,擅自解剖尸体。可惜曲小姐并不知道靳衍痕是在没事找事的调侃楼辰,立马就炸了,怒道:“凭什么她可以来,我不行?” “她是大夫,你又不是。” 曲大小姐不服气,“大夫又不是仵作,我可是学过验尸的!” 靳衍痕凉凉地接了一句,“可惜还没出师。” 两人嘴上唇枪舌剑,楼辰没有兴趣听,看了一眼刚才曲凝双打开的布袋子,上面整齐地放着解剖尸体常用的工具。楼辰随手拿出一把刀在手里把玩,刀磨的很锋利,也很洁净,可见主人很爱护它,不过刀刃和娘亲惯用的那把比起来,还是不够薄。 她学习点穴的时候,对人的身体很是好奇,也在母亲身边学过两年,解剖一具尸体对她来说,没有任何难度。但是说到分析和经验,她就略输母亲一筹了。 靳衍痕眸光微闪,笑道:“辰儿要不要试试?” 楼辰把玩着手中的刀具,瞥了他一眼,说道:“如果是你的话,我很乐意下刀。” 那把刀在她洁白如玉的指尖飞快转动着,那游刃有余的姿态,好似这刀本就是她的一样。靳衍痕觉得脖子凉嗖嗖的,人家有刀在手,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靳衍痕还是识时务地闭上嘴。 楼辰满意地放下刀,对着曲凝双说道:“县衙里应该有仵作,让他来验。” 曲凝双想了想,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拉开殓房间的门,吆喝了一声,“陆晓东,去把吴师爷请过来。” “哦,好。”门外传来一个小伙子的声音,一下子就跑远了。 “吴毅之的老爹是县衙里的仵作,在大人身边多年,偶尔也能给大人出谋划策,所以县衙里的人都尊称他一声‘吴师爷’。” 楼辰抬眼看去,靳衍痕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笑着给她解释。楼辰刚才心中确实有些疑惑,但她从不会表现在脸上,不然甯也不会老说她是面瘫。这人真的只是多一句嘴解释,还是敏锐到如此地步? 不到一炷香的时候,楼辰便听到有脚步声从远处传来,不一会,一个消瘦的男子出现在几人面前。他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不算高大,身上有一股子文人的气质,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服也打理的整整齐齐,这幅模样确实更像师爷,而不像仵作。只不过他身上极淡的生姜味道,还是让楼辰确定了他的身份,一般仵作到衙门的时候,习惯带着少量生姜和麻油,以免忽然遇到腐尸无法查验。 吴永西走到曲凝双面前,苦着一张脸,叹道:“大小姐,您这又是想干什么?” 曲大人与夫人鹣鲽情深,可惜曲夫人生下女儿没几年就病逝了,这个女儿就是曲大人的心头肉,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都恨不得摘下来给她。曲大小姐喜欢打抱不平,最想当一名捕快,扫尽天下不平事,可惜,燎越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一个女捕快。于是,曲大小姐只能在这洛水镇过过捕快的瘾。反正天高皇帝远,这么个边陲小镇,县令就是最大的官。他都默许了,大家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这小祖宗实在太能折腾了,被她缠上,吴永西除了自叹一声倒霉之外,也只能认命。 曲凝双可不管吴永西那一张苦瓜脸,兴奋地说出自己的发现,“我们之前去王家小院查看过了,发现了很可疑的地方,死者身上只有一个致命伤,按理说被这样刺一刀,就算不马上死亡,也应该很快失血过多昏迷吧,但是死者居然从屋子里爬到了院门,这不可能。所以我们怀疑,死者是不是被人扎了一刀,之后又被人就着那把刀狠狠地补了一下。” 说完,曲凝双又指了指楼辰,说道:“她说切开伤口看看,就能知道是不是被人补了一刀。所以我就是想让你再验一遍。” 吴永西抬头看向楼辰,不禁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冷隽的姑娘,他早年和曲大人也是在都城摸爬滚打过十来年的人,自认这双眼睛,不会看错人。这姑娘身上的气质,绝非常人。 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吴永西思索了片刻之后,只说了一个“好”字,便拿起旁边的刀具,轻轻划开死者胸前的伤口。 之前听到吴毅之说,凶手是被人用左手所杀,楼辰就知道,县衙的仵作还是有些能耐的,能通过刀口进入角度和方向,就能推断出凶手用的是左手,这可不是一般仵作能做到的。现在看到他解剖尸体,楼辰就更加肯定了之前的想法。 他下刀的位置很精准,动作也快,一下子便把刀捅入的截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吴永西仔细看了一眼伤口,又看了一眼楼辰,可惜那张绝美的脸上还是没有任何表情,吴永西转头对着曲凝双说道:“这一个伤口中真的有两道痕迹,一道浅些,一道深得多。” “我看看!”曲凝双盯着伤口看了很久,非常认真。 这结果早就在楼辰预料之中,实在没什么惊喜,靳衍痕难得的安静,从仵作进来之后,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说实话,楼辰对靳衍痕的好奇远胜于这个凶杀案。毕竟在京城,什么奇案她都听说过,不少还是小姨和娘亲协同刑部破的,所以她对这个案子并没什么期待,反倒是靳衍痕,越看越觉得有问题。 吴永西在暗中观察楼辰,楼辰则在观察靳衍痕,靳衍痕一个人呆呆,最终在思考案情的,只有曲小姐一个人。 “这就是证据,说明了死者是先被人刺伤,再被人刺死的。最先发现死者的,是死者的弟弟冯千峰,听说这姐弟两人关系一直不算亲密,他怎么就这么巧,那天会过去呢?那天傍晚周围邻居没有听到王家传出争吵的声音,有可能来的就是熟人,他趁着死者不注意,对死者动刀子。死者挣扎间,他也受了伤,便落荒而逃,回去之后又怕事情败露,于是假装过来找死者。进门之后发现死者果然没有死,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将死者杀害,再大声呼喊,做出自己来看姐姐,结果发现姐姐被人杀死的假象!” 曲凝双越说越激动,用力一拍殓尸房的实木案桌,大声说道:“走,我们现在马上去冯家!” 吴师爷和靳衍痕显然已经很适应曲大小姐说风就是雨的性格,吴师爷好言好语地劝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现在都已经亥时了,时间会不会太晚了?” “查案还管什么时间早晚!我刚才的推论也是有一定依据的,先找冯千峰问话,如果真的是他杀的人,肯定会漏出马脚。”曲大小姐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对,火急火燎地就往外赶,等走出殓房,回头一看,靳衍痕和楼辰两人还慢悠悠地走在后面,曲凝双急道:“你们两个快走啊,别磨磨蹭蹭的。” 靳衍痕脚步拖沓,还大大地打了一刻呵欠,不情不愿地说道:“曲大小姐,我之前负责的是捉拿嫌犯,已经两天没休息了。查案是肖头儿管的,要不你去找他陪你去吧,或者,你自己去也行。” 曲凝双白了靳衍痕一眼,小声嘀咕着“我要是自己能去,还需要你!”好不容易查到了一点线索,就这样什么都不做,曲凝双哪里肯甘心,“兵贵神速,查案就更要神速了!哪那么多废话。快走,再啰嗦小心我跟我爹告状,以后你都不用做捕快了!” 靳衍痕脸上一副憋屈又无奈的样子,脚步倒是没怎么迟疑,一直跟在曲姑娘身后一丈远的地方。 三人走出府衙,曲凝双走在最前面,回头看的时候,正好看到楼辰站在府衙门前并没有跟上来,曲凝双扬声叫道:“喂,你能不能走快点。” 楼辰有些讶异,这丫头不是一直都不待见她的吗?居然会邀她一起去,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曲凝双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立刻别开了头,微昂下巴,趾高气昂地说道:“看你这人还算聪明,不会拖本姑娘后腿,反正你都跟了一路了,就让你跟着一起查案吧。” 想让多点人陪着一起壮壮胆子大可以明说,这别别扭扭的小模样,简直欲盖弥彰。楼辰觉得好笑,这姑娘真的很逗。 陪曲凝双走一趟也没什么,但楼辰转念一想她和方如辉说晚上会过去接张静,这么晚了,她不过去说一声实在不妥。好在医馆离府衙不远,穿过这条街就到了。曲凝双已经不耐烦了,楼辰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要先去一趟‘千草’医馆。” 曲凝双本来打算不等楼辰,自己和靳衍痕先走了,但是一听楼辰所说的地方,脚步立刻停了下来,问道:“你去‘千草’干什么?” 曲凝双眼中有疑惑,还有一丝紧张,楼辰玩味地看着她眼里变换的光彩,脚步一转,朝着医馆走去。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曲凝双瞪着那道飘然远去的绝美背影,越想越不放心,一跺脚,追了上去。靳衍痕食指摩挲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便慢悠悠地继续跟在两人身后往医馆走去。 这段不算长的路程,只听到曲大小姐的声音,叽里呱啦地说着…… “你怎么说走就走啊,我问你话呢!” “你去医馆干什么?你到底是谁?”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曲凝双,你呢?” 一路上自说自话,连个回应都没有,曲大小姐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人这样忽视,更是快气炸了,吼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 不知不觉中,几人已经走到“千草”医馆门前,医馆的大门已经关上了,旁边的小门还开着,门前挂着一个灯笼照明。不知是不是听到声音,一道颀长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那个人,曲大小姐就像是只被人捏住喉咙的鸭子,凶巴巴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了,脸都憋红了。 曲凝双连忙站直身子,朝那人挥挥手,同时不忘往前挪了几步,把楼辰挡在身后,微笑中带着几分腼腆,轻声说道:“如辉哥哥,这么晚了,你还在医馆里忙呢?太辛苦了,你真是个好大夫。” 纵使楼辰见多了奇人异事,此刻也要赞叹一声,小丫头变脸的功夫,学得很不错。 方如辉微微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声音就像他的人一般清朗温润,“曲姑娘,你也这么晚。” 曲凝双眼眸明亮,笑容里带着明显的骄傲,回道:“我找到了重要线索,正准备去查案。” 方如辉看了靳衍痕一眼,只见他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方如辉了然,对着曲凝双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反倒是走到楼辰身边,低声说道:“楼姑娘,苏夫人服了药已经睡下了,时辰已晚,不如就让她在医馆里歇息一晚上吧。” 楼辰想了想,回道:“也好。诊金明日我来的时候,再一并付了。” 方如辉苦笑一声,有些无奈地回道:“一帖药而已,姑娘不必如此。” 就在楼辰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方如辉突然上前一步,神情有些别扭,“楼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楼辰面无表情,静静地站在原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靳衍痕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看着方如辉,心里万分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个谦谦君子说出不情之请四个字? 曲凝双则是一副晴天霹雳的样子,如辉哥哥,你怎么能是这样的人!看到漂亮姑娘,就有不情之请了?! ------题外话------ 写了一天,终于够五千了!记得过了0点抢楼哦!一个id只能评论一次哈。祝大家抢楼愉快。另外,因为明天的留言应该会挺多,所以就做不到每条都回复,敬请了解。 第八章 不情之请 方如辉虽然在和楼辰说话,但是余光还是能看到靳衍痕和曲凝双的表情,连忙急道:“你们别误会!” 靳衍痕笑容越来越痞,曲凝双的脸持续扭曲,方如辉叹了口气,解释道:“是这样的,我下午的时候和苏夫人聊了一会,她说楼姑娘的医术非常好,她儿子摔断了腿,楼姑娘帮他接好了骨,只用了几天的时间,就能下床走几步了。以前‘千草’堂也是有女大夫的,但是一年前,女大夫病逝了。自此之后,很多妇人,还有未出阁的姑娘,身体隐秘的地方有什么病症,都不敢上医馆求医,只随便请稳婆或者粗懂药理的药婆子上门看诊,耽误病情还是小事,有些药不对症的,还会出人命。” 方如辉的神情很是凝重,看向楼辰时,目光清澈带着恳求,声音也非常诚恳,“所以,我就想请楼姑娘在医馆挂诊。我知道楼姑娘不是本地人士,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能有几天也好,而且不需要一整天都在,半天也行,总之以姑娘的时间为主。至于诊金,就由姑娘决定,病患付不够的,‘千草’堂会补够给姑娘的。” 楼辰静静地听着他把话说完,在方如辉忐忑的目光中,平淡地回道:“我答应了。以后若无要紧的事,每日巳时到未时,我都会过来坐诊。”曲凝双有一句话说的不错,他确实是个好大夫,有着济世为怀的胸襟,他已不仅仅是一个好大夫而已。 “那真是太好了!”楼辰能答应,方如辉很高兴,眉眼中俱是温柔,笑道:“我会给楼姑娘准备一间雅间用于看诊,若是你有什么其它要求可以和我说,我去准备。” 亲自准备雅间,诊金还随便开,这待遇也未免太好了吧,虽然听到方如辉的“不情之请”不是为了他自己,曲凝双还挺开心的,但是他对楼辰这么重视,曲小姐还是不太高兴。不敢在方如辉面前乱发脾气,她只能双手绞着衣带,嘴里小声地嘀咕道:“她的医术有什么好嘛,说不定是个骗子……” 曲凝双那些貌似小声的自言自语,在场的三个人自然都听到了,若是一般姑娘就算不发怒也会有些尴尬吧,可惜楼姑娘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将这么个大活人忽略得彻底,对着方如辉交代道:“准备些常用的诊具就好,房间要干净整洁。诊金就比照‘千草’其他大夫的诊金给吧。我何时离开还不确定,不过十日内我都会留在洛水镇。” 方如辉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姑娘虽然总是冷冷清清的,但是心肠却很不错,气度也好。 曲凝双连忙举起手,自告奋勇道:“如辉哥哥,我的医术虽然不佳,但是我也认识很多药材的,我可以帮忙抓药。” 方如辉笑容有些勉强,但是还是礼貌地回道:“曲姑娘不是要忙着查案吗?我可不敢耽误了你为民除害的正事。” “不耽误不耽误,我有空的时候再过来。”生怕方如辉又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曲凝双赶紧走到楼辰身边,一边拉着她的衣袖往前走,一边说道:“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还要去查案呢,先走了!” 几乎是逃一般地跑出了十几丈外,曲凝双才停下脚步,松开楼辰的衣袖,和她并排走。也不管靳衍痕追上来没有,曲凝双一边走着,一边侧过头去看身边的人。 月光浅浅地洒在她的身上,将她笼罩在一层柔光之中,本就清冷的容颜,在月华的抚照之下更显冷艳,恐怕月上的仙子和她比起来,都要逊色几分。曲凝双越看越烦躁,到底哪里来的妖孽啊!生得这么美做什么!真是的! 曲凝双加快两步,走到楼辰前面,语气不善地说道:“喂,我告诉你哦,如辉哥哥很细心,人又好,所以就算平时他对你笑,或者多照顾你一些,都是很正常的。你可别误会了,如辉哥哥不是那种看中外表,肤浅的人!” 此刻的曲小姐,一身的娇蛮,却又不失可爱,楼辰不禁起了逗弄之心,轻声说道:“原来,方如辉有这么多优点啊?” “!”曲凝双没想到自己这一番话,不但没起到警告的作用,反而让这个女人对如辉哥哥起了觊觎之心,这怎么行!曲凝双赶紧摆摆手,说道:“不不不!不是!如辉哥哥也有很多缺点的,他、他忙起来的时候,谁都不理会,一心只有病患,一点都不体贴了!他还经常爽约,还有还有,他挑食!还有还有……” 靳衍痕跟在两人身后也走了一段时间了,她们的话,自然也听了个全,他觉得自己再不出声,他好兄弟的*怕是要被大小姐抖露完了。再说,他一个大活人站在这,这两人一直讨论方如辉,他的面子往哪摆?! “喂。”靳衍痕低叫了一声,引得曲凝双的目光看了过来,他轻摇食指,故作神秘地说道:“我说曲大小姐,你就别担心了,辰儿不喜欢方如辉那种类型的。” 不喜欢?连如辉哥哥这么优秀的人都不喜欢,那她还能喜欢谁?曲凝双好奇了,问道:“她喜欢什么类型?” 靳衍痕双手环在胸前,走到楼辰身边,嘴角勾了勾,摇摇头,一副“你怎么这么傻”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道:“这还需要明说?” 曲凝双一时没反应过来,靳衍痕微抬起食指,隐晦地指了指自己,曲凝双瞪大了眼,叫道:“不会吧。” 曲凝双抖着手,盯着楼辰,指着靳衍痕,不可置信地问道:“你眼光不像这么差的啊?” 靳衍痕警觉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深怕又重蹈覆辙。谁知,人家楼姑娘连动都没有动,只是迎着曲凝双的目光,眼中划过三分恼意,三分心寒,三分无奈,一丝委屈,轻轻叹了一口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曲凝双愣了一会儿,盯着那道清丽绝尘的身影缓步行走于夜色之中,终于回过神来,下一刻,她立刻冲到靳衍痕面前,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怒道:“不要脸。” 看把人家清冷又孤傲的姑娘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这种坏人家姑娘名声的混蛋,踢一脚都是轻的了,哼! 靳衍痕揉了揉酸痛的小腿,深刻地总结了一番,上次是攻其不备,这次直接借刀杀人!他还是小看了她,失策! ——///——///—— 冯家住在一条窄巷的中间位置,三人走到的时候,已是亥时三刻,大多数人家都已休息了。 曲凝双朝靳衍痕使了一个眼色,靳衍痕只得上去敲门。 “砰砰砰!” 里面的人似乎还没有睡下,门敲了一会,就听到门内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谁啊?” “官府查案,开门。”靳衍痕声音压得挺低的,门内的人好似迟疑了一会,才将门开了一个小缝。看清外面的人果然穿着一身官差的衣服,妇人才将门完全打开,同时问道:“是不是我女儿的案子有消息了?抓到那个杀千刀的王四了吗?”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就算抓住了,也不能说啊。曲大小姐适时地上前解围道:“案子还在查,真凶落网之后,大人自会公断。我们今晚来,是有话要问冯千峰。” 冯母狐疑地看了曲凝双一眼,她只是个平常妇人,自然不知道什么女捕快,但看到两位姑娘是跟着官差来的,便也没有多阻拦,说道:“几位请进来再说吧。” 三人随着冯母刚走进屋内,屋里一名老者一边咳嗽,一边问道:“这么晚了,谁啊?” 这种时候,自然只能是靳衍痕出面应付,“我们是官府的捕快,有事想问问冯千峰,麻烦你们把人叫出来吧。” 那老者年近六旬,身体好像不太好,一直在咳嗽,但是那双眼很是犀利。楼辰回忆起张静曾说过,冯父是一名镖师,现在虽然年迈了,气势倒还不弱。 冯父朝妻子使了个眼色,冯母点点头,正准备去叫人,旁边一间房的门忽然打开,走出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他身高不到七尺,身形偏瘦,穿着一件浅灰长衫,头发也是随便梳理了一下,看起来之前已经睡下了。 男子看到几人,很是惊讶,问道:“官差大人这么晚过来,不知有何事?” 说完,像是才想到似的,男子客气道:“几位请喝茶,喝茶。” 说着便去拿了茶壶和杯子,要给几人倒茶,靳衍痕挡下了他的手,说道:“不必,我们就问几句话。” 男子悻悻然放下茶壶,回道:“你问吧。” “十四日当天,你除了戌时的时候,之前有没有去过王家?或者,王家附近?” 男子还没开口,曲凝双忽然冷声说道:“想清楚再说。” 男子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神色平静地说道:“没有。我当日戌时之前并没有去过王家,也没去过王家附近。” 曲凝双追问道:“你到王家的时候,是如何进去的?” 冯母有些不满曲凝双的态度,开口替自己儿子回道:“我女儿从小习武,白天的时候,房门都是掩着的,不会扣死。” 曲凝双没理会冯母,继续盯着冯千峰,问的问题也愈发尖锐,“那你进去的时候,冯芊华就已经死了吗?还是说,你看到她的时候,她其实还活着?你有没有碰过那把刀?” 曲凝双一下丢出这么多问题,冯千峰也一副有些懵的样子,磕磕绊绊地回道:“我……我、我不清楚,当时我只看到……到处都是血,我也不知道我姐是死是活,那把刀……我……” 他的神色有些慌乱,说到后面,都快语无伦次了,曲凝双见状,心中一喜,继续逼问,“吞吞吐吐干什么,是不是有所隐瞒?!” 曲凝双一边说着,一边往冯千峰走去,忽然脚下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曲凝双低叫了一声,就往冯千峰身上扑去。冯千峰本就不算壮实,被这突来的一扑推倒在地。 曲凝双脸上一红,赶紧爬了起来,连忙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冯千峰很是狼狈,心里恼火,但是撞倒他的是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他也不好意思追究,只能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回道:“我没事。” 冯母走到儿子身边,左看看右看看,深怕撞出什么好歹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问题,冯母还是很生气,将儿子护在身后,指着靳衍痕和曲凝双骂道:“你们到底想什么样?之前就已经问过一次了,现在大半夜的又来问,不去抓凶手,却来盘问我儿子!你们什么意思?” 曲凝双脸色尴尬,靳衍痕摸摸鼻子,轻咳一声,也不说话,倒是一直沉默的冯父开口说道:“千峰,好好回答官差的问题。” 冯千峰眼中一抹愤恨一闪而过,但仍是恭敬地回道:“是。” 不知是不是在心里打好了腹稿,这一次,冯千峰的话有条理了很多。“那日我约了友人在福永楼饮茶,一直到酉时左右才与他们分开,我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是酉时两刻。虽然那时候爹娘不在家,没有人作证,但我在进门的时候,遇到了隔壁的刘老伯,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他。我在家里休息了一刻钟,想着好久没去看望姐姐了,才出门去了王家。所以,戌时之前,我根本没时间去王家,甚至附近都没去过。我到的时候,看到姐姐倒在血泊里,我当时很害怕,过去把她抱了起来,她脸色惨白,我是真的不知道她那时是死是活。那把刀我没动过,我从小就不喜欢舞刀弄剑,看到我都吓傻了,怎么会去动它。” 听完冯千峰的话,曲凝双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还想开口说什么,肩膀上忽然一重,楼辰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时,靳衍痕也已经起身说道:“打扰几位,我们先告辞了。” 出了冯家的大门,曲凝双垂着头,一脸挫败,有气无力地说道:“居然什么都没问出来,真是白来了,一点线索都没有!” “这可不见得。” 耳边传来靳衍痕的轻笑声,曲凝双疑惑地抬头看他,只见他对着楼辰眨了眨眼,笑道:“你那一跤辰儿总不会让你白摔。” “刚才你是故意踢我?!” ------题外话------ 零点的时候,你们太凶残了!给我点时间统计哈,明天发奖~ 第九章 曲姑娘的执着 耳边传来靳衍痕的轻笑声,曲凝双疑惑地抬头看他,只见他对着楼辰眨了眨眼,笑道:“你那一跤辰儿总不会让你白摔。” “刚才是你故意踢我?!”曲凝双此刻终于知道害自己出丑的真凶是谁了,若是靳衍痕或是衙门里的其他人,她早就动手了,可是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身材纤细,同时又气质清冷的大美人,曲凝双那翻腾的怒火,莫名其妙地发不出来了。 烦躁地摆摆手,曲凝双没好气地说道:“算了算了,你发现了什么?” 靳衍痕将曲凝双的憋闷看在眼里,暗暗失望,看来想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来回报辰儿的“借刀杀人”是失败了。 靳衍痕这种挑拨离间的小伎俩,楼辰根本没放在眼里,看在曲凝双还算合她眼缘的份上,楼辰决定帮帮她,“他身上没有伤,惯用右手。” 曲凝双很是惊奇,她怎么知道?仔细回想了一下,她扑倒冯千峰之后,冯千峰立刻就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只有生气,却没有痛苦之色,再加上他动作利索,看着确实不像身上有伤的样子,至于惯用右手……曲凝双记起来了,他说要倒茶给他们喝的时候,是用右手执壶的,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也是用右手撑地。 曲凝双很是懊恼,这些东西,她明明也看到了,怎么之前就没有想到呢?曲凝双叹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这么说,他真的不是凶手。” 楼辰微微皱眉,对于曲凝双想了这么久,却得出了这么个结论,有些失望,冷声说道:“我一开始就说过,凶手是两个人。靳衍痕问冯千峰戌时之前有没有去过王家,他非常的镇定,但是问到他进去时死者是否已经死亡,他有没有碰过那把刀的时候,却异常慌张,眼神闪烁,他在说谎。你撞倒他,以及他母亲帮他说话的时候,他都在走神,他在思考,思考到底应该如何应答。” “对!”曲凝双没有听出楼辰清冷的嗓音中淡淡的怒意,接着分析道:“之后他说的话,确实无懈可击,我后面只是问他当时死者死了没有,刀他有没有动过,他却详细说明了那天的行程,强调自己戌时之前不可能去王家!” “等一下。”曲凝双疑惑地看着楼辰,问道:“我现在才想到有两个凶手,你当时怎么知道凶手是两个人,那第二个凶手是谁?” 这次,楼辰没有像之前那样回答她,反而转身走了。 又一次被人如此忽略,曲凝双小姐脾气也上来了,朝着楼辰的背影吼道:“你别走啊!把话说清楚才准走!” 曲大小姐语气很凶狠,楼辰仍是没有回头,“有人说过,要成为燎越最优秀的捕快和仵作。不会自己思考问题,老问别人为什么,这种人连合格的捕快和仵作都算不上。”冷淡的声音在寂静的民居小巷中回响,好像每个字都能砸进人的心里一般。 曲凝双握紧双拳,眼眶泛红,从小到大,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所有人都说她聪明能干,只有这个女人,居然敢看不起她,哼,不问就不问,她一定能自己想通的! 曲凝双用力抹掉刚刚从眼眶里流出的眼泪,快步跑出了巷子。 靳衍痕脚尖轻点,朝着楼辰的方向追去,但是往洛神山的方向追出去两三里,都没有看到那道青色的身影,若他方向没有追错的话,只能说明一个让人挫败的事实,楼辰的轻功,比他好…… ——///——///—— 次日巳时,千草堂门口。 早上本就是看诊人数最多的时候,医馆门前,人来人往,但有一个人特别引人注目。 那是一个女子,她直挺挺地站在医馆门前,精神亢奋,双眼微红,眼下的黑眼圈很是吓人,众人看到她的时候,都不自觉的绕远一些。 楼辰走到门前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的曲凝双。 当然,曲凝双也看到了她,还不等楼辰走过来,她已经迎了上去,“我有话要和你说。” “进去再说。”楼辰淡淡的一句话,把曲凝双到嘴边的话又堵了回去,这时她也注意到周围人来人往,实在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两人刚走进千草堂,方如辉便走了过来,像是等了很久的样子,“楼姑娘你来了。” 楼辰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站在她身旁的曲凝双看到方如辉浑身一僵,连忙往后挪了一步,站在楼辰身后,小声地说道:“如辉哥哥早。” 方如辉愣了一下,关心地问道:“曲姑娘你气色不太好。”何止是气色不太好,简直是太不好才对。 曲凝双微低着头,呵呵笑道:“我没事没事。” 看到这丫头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的样子,楼辰终于出声为她解围,“现在有病患吗?” 曲凝双别扭成这样,方如辉自然也不好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于是顺着楼辰的话,说道:“现在还没有,我先带你到雅间。” 方如辉领着两人穿过前院的离间和药房,来到了后面的小院,院内只有两间房,方如辉推开一间房,让她们两人进去。 “楼姑娘还满意吗?” 这间房不小,中间用屏风隔着,屏风里面有一张小床,屏风外面,是一张木桌,几张椅子,桌上纸笔齐全,银针什么的,也备着。屋内用纱帘做了装饰,窗台上还放着几盆花,看上去让人很放松。方如辉确实是个细心又体贴的人。 楼辰微微点头,回道:“很好。” 方如辉猜到两人应该是有话说,便识趣地说道:“你们聊,我先出去了。” 方如辉刚刚出门,曲凝双立刻按耐不住,站到楼辰面前,兴奋、得意又有些迫不及待地说道:“我昨晚坐在你上次站的屋檐位置看了看久,我终于想通了,血痕的位置很长,一个胸口受伤的人,想要爬这么远,最少要一柱香的时候,凶手已经受伤了,不可能等死者爬这么远,才杀她,所以,他刺了凶手一刀之后,就跑了,从墙头上的血迹可以看出来,凶手跑了之后,并没有折返回来,那么之后补一刀的那个人,一定另有其人,所以是两个凶手。冯千峰有这么充分的不在场证明,来的时间又如此凑巧,肯定是与另一个凶手说好了的,凶手刺人一刀之后就跑,连人是死是活都敢看,还让自己受了伤,可见此人并非惯犯,冯千峰敢找这样的人合谋,这个人与他关系肯定比较亲近。” 说完,曲凝双一脸挑衅地看着楼辰,看吧,你不说,我自己也一样能想通! “说完了?” 曲凝双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回道:“说完了!” 楼辰点头,说道:“说完就走吧,你耽误了别人的时间。” “啊?”曲凝双顺着楼辰的目光看出去,只见小院子里,已经有两三个女子等在外面,应该是来看病的。 曲凝双刚准备往外走,又想到自己还没问出个对错,连忙追问道:“你还没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楼辰难得地笑了笑,回道:“对。” 终于得到了这声肯定,曲小姐心情大好,笑道:“我去王家后街查一查,看看有没有人看到那个凶徒!我先走了!”说完便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这姑娘或许真的能成为优秀的捕快和仵作吧。聪明但不自负,执着又肯干,最重要的是,她有热情。 母亲曾说过,她什么都好,唯独缺了一样东西,热情,对人对事,她都没有什么热情。楼辰自嘲地笑了笑,热情到底……是什么感觉? 今日是她第一天挂诊,来看病的女子并不多,都不是什么疑难杂症,楼辰给她们把了脉,开了方子,便让她们出去了。 看样子方如辉好像只打算让她看女病人,楼辰也乐得清闲。等了一会,见没有病人进来,楼辰打算去看看张静的情况如何,若是好转,就让她回家去好了,免得两个孩子担心。 楼辰刚走到张静休息时住的里间门前,一道熟悉的男声便在耳边响起:“辰儿,早啊。我们俩真有缘分,又见面了。我来查案。” 和曲凝双比起来,靳衍痕简直可以算得上精神奕奕,嘴角的笑容,看的楼辰有一种扇一巴掌的冲动,丝毫看出了美人面色不善,靳衍痕连忙拍拍身边的男子,说道:“我真的是来查案的,凶手受了伤,伤的还不轻,必定需要治疗,整个洛水镇,只有三家医馆,七家药铺,之前的医馆药铺我们都查过了,‘千草’是最后一家,希望能有线索吧。” 站在靳衍痕身边的人,正是抓捕王四那天见过的那名沉稳男子。 男子显然也认出了楼辰,友好地点点头,笑道:“我叫牧岩,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楼辰。” “幸会幸会。”面对这么个清冷绝美的女子,牧岩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许只有靳衍痕这种痞子,才能没话找话。 就在牧岩笑得越来越尴尬的时候,方如辉终于带着三个老大夫走了过来。 看到楼辰也在,方如辉连忙问道:“楼姑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吗?” 楼辰摇头,回道:“没有,早上的女病患不多,我出来随便走走。” 方如辉微笑着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对着靳衍痕和牧岩说道:“这三位就是十四日坐诊的大夫。” 几人站在过道里并不方便说话,方如辉把几人请进旁边的小隔间里,楼辰没有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靳衍痕居然也没有进去,而是靠在门边的位置,冲着楼辰眨了眨眼。 楼辰差不多也看明白了,凡是有其他官差在场的时候,靳衍痕都是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当然,曲小姐除外。 牧岩朝着三位大夫拱了拱手,然后说道:“耽误几位大夫半刻钟的时间,我想知道,本月十四日下午申时到医馆关门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医馆看诊,看的是外伤,伤口还不小。” 三名大夫互相对看了一眼,眼中皆是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细细地想了一会,年纪最大的大夫最先回道:“我那日不太舒服,腰痛的老毛病犯了,酉时的时候就告假离开了,没看过有外伤的病人。” 牧岩点点头,看向另一个微胖的大夫,他捋了捋胡子,又想了片刻,才说道:“我到是看过两个,一个是小孩子,大概*岁,被开水烫的,伤得很重,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上好药。还有一个是男子,说是砍柴的时候,不小心被柴刀砍伤了脚,伤口在脚背上,好大一条口子。” “他大约几时过来的?” “大概……申时三刻左右。” 王四是申时一刻之后离开的,凶手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进屋杀人,又赶到医馆治伤。 牧岩把目光投向最后一名大夫,可惜,得到的答案并没有什么惊喜。“我那天下午看的病人挺多,不过外伤倒是没有。” 牧岩抬眼看向靳衍痕,靳衍痕耸耸肩,说道:“既然没发现就走吧,再找找看常在洛水镇附近出没的江湖游医咯。” “等等!”就在几人快要走出小间的时候,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方如辉忽然说道:“那天在医馆快要关门的时候,还来了一个人。” ------题外话------ 100楼和特殊楼层520小说币已送,大家中奖愉快哈~另外有些注册未满七天的不能送520小说币,七天满了之后,亲再留言,我再送。 还有关于更新时间的问题,我这个无存稿党都是每天现码现更的,如果工作不是很忙,大约就是在22点更了,忙的话就是23点!大家可以在下午六点左右看一下置顶评论,我一般都会说的,要是更不了,我也会告诉大家一声的~ 第十章 神秘的男人 “等等!”就在几人快要走出小间的时候,一直沉默地站在一旁的方如辉忽然说道:“那天在医馆快要关门的时候,还来了一个人。” 牧岩一听,立刻问道:“是什么人?” 方如辉想了想,才回道:“一个妇人,不到三十岁,受伤的地方是虎口到掌心的位置,伤口挺深的。据她自己说,是不小心被家里的镰刀割伤的,但是镰刀是弯的,与她的伤口不是很符合。” 妇人?牧岩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他之前从来没想过,凶手会是女人。但是目前并没有别的可疑人物,再说她的伤口和说辞还有出入,这个女人也很可疑。牧岩详细问道:“具体是什么时辰?女子的样貌你还记得吗?那天她的穿着打扮是怎么样的?如果再见到她,你还能不能认出来?” 方如辉点头,把自己记得的细节一一说出,“戌时一刻。她穿着很普通的深藕色裙装,衣袖、前襟和裙摆的位置,都沾染了大片血迹。她的长相也没什么特别,身材中等偏瘦,大约五尺高,若是让我再见到她,我应该能认出来。” “有没有人陪她一起来?” 方如辉肯定地回道:“没有,她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陪同的人,包扎好伤口的时候,我发现她脸色苍白,非常虚弱,还问她要不要在里间歇息一会再走,不过她并没有停留,立刻就离开了。” 牧岩将方如辉说的一一记下,刚想告辞,医馆外堂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男子的声音大声嚷嚷道:“大夫在不在!快出来救人啊!” “天啊!好多血!” “啊,好可怕。” 陆陆续续还能听到人群的议论之声,甚至还能听到女子的低叫之声。 方如辉最先反应过来,快步朝着外堂走去,三个大夫也连忙跟上。 身为官差的二人,对“血”这个字,很是敏感,两人对看一眼,立刻决定跟上去看个究竟。 楼辰一直站在里间外面的通道上,方如辉走出去的时候,从掀开的门帘缝隙中,她已经看到外堂正中央围着一群人,一个人躺在地上,身旁是一大滩血迹。即使是在满是药香的医馆里,都能闻到那股子血腥味。 楼辰本不准备出去,但是在不经意的一眼中,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一个男子,他本穿着一身米色的布衣,此刻肩膀和背后却满是血污,那血的颜色…… 楼辰想了想,还是走了出去。 方如辉出去的时候,等在外堂的人立刻让出了一条通道,那满身血污的男子急忙说道:“方大夫,这个人是我在南街后面的小巷子里发现的,他就躺在巷子中间。我看他满身是血,就把他背过来了,你快给他看看,还有没有救?!” 方如辉半蹲下身子,准备掀开男子的血衣,给他看看胸口的伤,肩膀忽然被人用力抓住。方如辉抬头看去,便看到靳衍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难得的凝重,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小心点,这人像是中了毒。” “中毒?”站得远的听不到,但是就站在方如辉身边的血衣男子可是听得清楚,脸霎时间就白了,哭丧着脸急道:“我背他过来的,身上都是他的血,我会不会中毒啊!方大夫,你快给我看看。” 经男子这么一叫,旁边的人也都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几步。众人仔细看那平躺在地上的男子,他穿着一身黑衣,倒是看不清楚身上有多少伤口,但是他那青中带黑的脸色还是怪吓人的。围观的人窃窃私语,脸上皆是惊恐之色。 方如辉的脸色也不太好,他家虽然世代行医,但都是在这个小镇里给百姓们看看病,最多处理些外伤,内伤他都不是很在行,更别说毒了。医馆里的老大夫们,同样也不通此道,方如辉心里着急,脸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先安抚众人道:“按常理说,只要你们身上没有伤口,就算他的血有毒,不会受到影响的。” 千草堂在小镇里久负盛名,大家也都很信任方如辉,听他这么说,便都放下心来。 方如辉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蹲下,先检查男子的伤势再说。 “小心!”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方如辉的手还未碰到男子衣襟,那看起来像是早就死去的男子忽然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满是血污的手居然朝着方如辉的脖子抓去,好在他身后的靳衍痕反应很快,拽着方如辉迅速后退。也正在此时,一道青色身影极快的来到中毒男子身边,抬手击在男子后颈的位置,她出手很快,牧岩赶过来的时候,那个中毒男子已经“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靳衍痕目光在楼辰身上来回看了看,确定她没事才转头问方如辉,“你没事吧?” 方如辉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再次看向地上的男子时,惊讶地发现楼辰已经蹲在男子身边,利落地扯开男子的衣襟。男子胸口大大小小新的旧的伤不少,最致命的,是右肩到肋下的那一刀,又深又长。更糟糕的是,伤口外翻,流出的血都是暗褐色的,伴随着少量脓血。 方如辉看到楼辰利落的在男子身上点了几处穴道,血显然流得慢了一些,又见她抓住男子的手腕把了一会脉,方如辉低声问道:“怎么样?还有救吗?” 片刻后楼辰收回了手,站了起来,轻笑一声,说道:“真走运。” 所有人都莫名其妙,面面相觑,就连靳衍痕一时间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楼辰收了笑,看向方如辉,声音已恢复了以往的清冷,“有救,不过就看你舍不舍得了。” “济世为怀”是方家祖训,方如辉自然没什么舍不得的,连忙点头,说道:“救人要紧。要怎么救,你说。” “马觅草,魏怀叶,大青叶,连翘熬水清洗伤口,紫花地丁、败酱草、融山雪参、季尾根煎药内服,一日两次,如果他熬得过三天,毒就解了。” 楼辰说的很轻巧,可难坏了药房先生,“之前几样还好说,药铺里都有,可是融山雪参和季尾草,要上哪去找?” 楼辰微微挑眉,“我既然说他走运,自然就是你们药铺里有这些药。” 方如辉沉默了片刻,叹道:“融山雪参确实有。”他现在有些明白楼姑娘为何说这人幸运了,解毒的药方里,居然需要到融山雪参这味药。 说道这味药,千草堂能拿到完全是机缘。听父亲说,融山雪参只生长在北齐国的融山之上,百年也才出那么几只小参,非常珍贵。二十年前,父亲救了一个乞丐,当时他都快被人打死了。父亲治好了他的伤,还想留他在医馆帮工,不用再沿街行乞,结果那乞丐并没有答应。临走前,乞丐还送给了父亲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的就是那只雪参,虽然只有很小的一根,却是千金难换。 父亲也常常用这味药的故事告诫他,心存善念,必有福报。传说这味药能解百毒,可惜洛水镇只是一个小镇子,平日里看的都是小病,根本不需要这种解毒圣物。 药本来就是为了救人的,现在能用这味药救人一命,他自然也没什么舍不得的。方如辉迟疑了一会,说道:“季尾草我们药铺没……” 没等方如辉说完,楼辰低声说道:“药房东面药柜从下往上数第三排,从左往右数第二列。” 方如辉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朝身后的药童点点头,药童立刻跑进了内堂的大药房,不一会,就用纸包着一样东西跑了出来。 药童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方如辉面前,很是欣喜地说道:“少爷,真的有。” 方如辉惊奇地看着纸包里包着的五六根如枯枝一般的树根,他想起来了,这也是他父亲收藏的药,当时父亲说过这是一味解毒奇药,不过略有毒性,用得不好,反会害命。因此他也没想过要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都忘了…… 问题是,楼辰是怎么知道药房里有这味连他都不记得的药材?还准确的知道在哪个药柜?!方如辉有些失态地上前一步,追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他实在太好奇了。 楼辰云淡风轻地回道:“你那日带我去过药房。” 医馆里的人了然一笑,原来这姑娘在药房待过,难怪知道了。 众人释然了,方如辉和靳衍痕却是心惊不已,尤其是方如辉,没有人比他清楚,那天楼辰究竟在那药房里待了多久,又都干了什么。他完全不敢相信,短短的不到半柱香时间里,普通人别说背下来,就是每个药箱上的字看一遍时间都很勉强,而她……居然都记下来了?还记得如此清楚! 方如辉傻呆呆地盯着楼辰,靳衍痕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大声说道:“你再不安排人给他煎药和处理伤口,他就死定了。” 方如辉回过神来,连忙安排人把男子抬进内室治疗,楼辰早在方如辉发呆的时候,就已经转身往后院走去。 三名大夫都开始看诊了,原本围在外堂的人也都赶紧散开,排队看病去了。 牧岩脸色凝重地盯着地上那滩还未干涸的暗红血迹,说道:“那个男人看样子不像洛水镇的人。一看就是被人追杀,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 靳衍痕双手环在胸前,又恢复了之前吊儿郎当的样子,笑道:“管他简不简单,人没死,和咱们就没关系。” “那她呢?”牧岩朝着楼辰之前离开的方向努努嘴。 “她?”靳衍痕嘿嘿一笑,“我倒是希望有关系的。” 牧岩白了他一眼,低骂道:“你也不怕惹来一身麻烦。” 靳衍痕轻摇食指,笑道:“此言差矣,这样的麻烦我还是很愿意招惹的。” “阿痕,你想招惹什么麻烦啊?” 一声不轻不重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靳衍痕浑身一僵,朝着身边牧岩猛使眼色,牧岩一副我爱莫能助的样子,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 ------题外话------ 今天只写得出这么多,先这样哈,明天继续努力~ 有人关心这第一个案情何时结案,很快滴,这才第一个案子,只是为了让这几个人联系在一起而已,好戏在后头哈。这不又有新人物出现了嘛~另外,你们每天都说我卡得你们睡不着……于是,我就卡了~ 第十一章 茹美人 “阿痕,你想招惹什么麻烦啊?” 一声不轻不重的女声在身后响起,靳衍痕浑身一僵,朝着身边牧岩猛使眼色,牧岩一副我爱莫能助的样子,悄悄往旁边挪了两步。 靳衍痕狠狠地瞪了牧岩一眼,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惊讶又担忧的完美表情,“您怎么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女子完全不被他的演技打动,冷哼了一声,说道:“我已经三天三夜没见到你了,你小子出息了,早上起得比鸡早,晚上回得比狗晚,在家等不到你,我就只能出来逮人了。” 靳衍痕双手搭在女子肩膀上,痞痞地叫道:“茹美人……” 女子眼眸微眯,猛地伸手向靳衍痕的耳朵揪去,就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靳衍痕右手一抬,护住左耳,同时一个反手,紧紧地抓住女子的手,讨好地笑道:“姑姑你貌美如花,风华正茂,美人之称当之无愧!我这是在夸您呢。” 靳衍痕说的真不是假话,被他称为姑姑的女子,皮肤白皙细腻,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的样子,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她的眼睛和靳衍痕很像,不同的是靳衍痕的眼形更为狭长些。她穿着一袭暗红色的衣裙,腰间佩着黑色的宽腰带,那盈盈一握的腰身,一点也不像个妇人。她这个年纪的女子,很少有人穿这个颜色,但是穿在她身上,却是异常的合适。 被靳衍痕这样夸奖,靳茹心里很受用,脸上却还是要端出长辈的威仪,“说,这几天又干嘛去了。” 靳衍痕撇撇嘴,回道:“我是官差,镇上出了命案,活自然多了些。” “有老肖和牧岩他们在,你还能帮上什么忙,平时也不见你这么积极,这次是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靳茹一双眼直盯着靳衍痕,生怕他说谎似的。 “我能有什么事能瞒得过您?”靳衍痕看了一眼屋外高悬头顶的烈日,说道:“天色已经这么晚了啊!案子还没破呢,我先去查案了。牧岩,快走吧。” 牧岩配合地说了一声“茹姨,我们先走了”,便快步跑了出去。 两人一溜烟跑远了,靳茹气恼又无奈,暗骂了一声“臭小子”,却也拿他没办法。靳茹走到药柜前,准备买点补身体的药材回去给靳衍痕炖汤,却听到排在前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什么人。 一个高个子男子小声地说道:“你说刚才那个比天仙还漂亮的姑娘是不是千草堂里的大夫啊?” 他身边的老人点点头,“肯定是,没看到她走进里间去了嘛。” 里间?刚才阿痕盯着看的方向,是里间吧!靳茹竖起耳朵,努力地听前面的几人还说了些什么。 “那姑娘的医术是不是比方大夫还好啊?刚才把脉的就是她,方大夫还问她那个男人有没有的治呢。” “不管医术怎么样,反正我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姑娘的。” “我只瞟了一眼,那周身的清冷高贵气质,我都不敢盯着她看。” “我也是!” 几个年轻小伙子小声附和着,脸上皆是羞涩又神往的神情。 靳茹眉头拧了起来,伸手抓住一旁经过的小药童,说道:“小安,你等会。” 小安被忽然抓住,吓了一跳,抬头看清抓他的人是靳茹,连忙笑道:“茹姨,您也来看诊吗?” “对!”靳茹眸光一转,一边假意揉了揉腰,一边说道:“我最近老是不舒服,一直想来找如辉看看。我听说,你们千草堂请了位女大夫来坐诊,长得十分漂亮,是不是真的。” 小安挠了挠头,有些腼腆地回道:“少爷确实请了位女大夫回来,容貌我可不敢乱议论,不过听说医术是顶好的。” 靳茹微微靠近小安一些,压低声音问道:“我们家阿痕,见过那位女大夫吗?” 小安不明白靳茹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诚实地回道:“见过的,这位女大夫还是昨天痕公子带过来的呢。” 阿痕是从哪里认识了这样一个女子?靳茹不动声色,继续说道:“那你快帮我安排一下吧,我想让这位女大夫给我看看病。” 小安点头,指着里间说道:“好的,茹姨您直接穿过里间,走到后院就能看到看诊的雅间了,今天人不多,您等一会就好。” “好。”靳茹拍拍小安的肩膀,笑道:“你忙你的去吧。” 小安应了一声,便忙自己的事情去了。靳茹队也不排了,转身往里间走去。 走进小院,靳茹便看到院子里有一对母女正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等着,雅间的门没有关,隔着一块纱帘能看到里面坐着两个人,具体的也看不清楚。 靳茹并不着急,在那对母女身边坐下,那女大夫看诊非常快,不一会,里面的人拿着一张药方便出来了。身边的母女立刻走了进去,不到半刻钟,这两人也出来了。 这时又有三个妇人结伴走进小院,靳茹起身,朝着雅间走去。 掀开那张纱帘,靳茹一眼便看到坐于长桌前的青衣女子,她微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墨黑的发丝垂于身后,明明没有风,却给人一种衣袂纷飞,发丝轻舞的感觉。还未看清女子容貌,靳茹便已心惊不已。 久不见来人有动静,楼辰微微抬头,目光在靳茹身上转了一圈便收了回来,放下笔,楼辰低声说道:“坐。” 声音悦耳动听,略带冷意。靳茹总算看清了女子的容貌,这次倒没什么惊讶,刚才惊鸿一瞥之后,她便觉得这女子长得多美都是应该的。 靳茹依言坐下,将手放在棉垫上,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搭上她的手腕。 靳茹暗暗打量着楼辰,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一无所获,不得以,靳茹轻咳一声,微笑说道:“姑娘看着眼生,不是洛水镇人吧?” 回答她的,是一室的清冷,靳茹再接再厉,就像是随便聊聊天般问道:“你这么年轻就能在千草堂坐诊,医术必定高明,不知姑娘师承何人?” 楼辰将手收了回来,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靳茹仍是不死心,继续问道:“姑娘仙姿妙容,肯定已经许了人家了吧?” 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楼辰别说回答了,连正眼都没看她一眼,靳茹心里有些恼,却又不好发作,这时一张微黄的纸张递到她面前。 靳茹接过一看,“这是……药方?”将药方随手扔回桌上,靳茹冷笑道:“望闻问切,你就只是把了脉,也不问问我哪里不舒服,就直接开药,你这大夫当得倒是轻松。” 靳茹腹诽,她身体好得很,乱开什么药呢,医术也不怎么样嘛! 楼辰将药方轻轻推回到靳茹面前,“夫人是喉咙不舒服吧。” 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响起,甚至算的上轻柔,靳茹却没来由的浑身一冷,一时间没明白楼辰那句话的意思,楼辰也没让她费心猜,低沉的声音继续说道:“每天说这么多话,喉咙确实承受不住。” 这是在说她话多是吧! 靳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瞪了楼辰一眼,药单也没拿,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走出小院,靳茹一脸怒容尽数敛去,剩下的,是满满的忧心。 这女子一身风华,容貌气度皆属上上乘,并非一般人家能养得出来的,若想让阿痕平安一世,需得小心谨慎藏其锋芒,与这女子纠缠在一起,对阿痕来说,是祸非福!不行,她得想想办法阻止他们两个接触才行! 楼辰发现,下午的时候,病患比早上多出了很多,好在都是普通病症,诊断起来并不费神,即便如此,将二十多个病人看完,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早就过了她约定离开的时辰。 将笔墨纸砚收拾了一番,又将下午开的几十张药方收拾好,准备拿出去给医馆留存,刚做完这些,那张纱帘再次被人气势汹汹地掀开,一道娇俏的身影伴随着怒火中烧的低呵出现在雅间之中。 “楼辰!”曲凝双冲到楼辰面前,气急败坏地叫道:“你说,你对如辉哥哥做了些什么?” 楼辰美丽的眼眸微微一闪,好笑地看着她,曲凝双顾不上楼辰那讽刺的眼神,噼里啪啦地说道:“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洛水镇都传疯了,”千草“堂来了一位美人大夫!说你不仅人美,医术了得,还说……还说你和如辉哥哥郎才女貌,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更可恶的是,还有人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媳妇,现在已经开始帮着打理千草堂了!” 曲凝双越说越激动,脸颊通红,反观楼辰,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就好似自己是那说书先生,说的都是别人的事一般,曲凝双怒道:“你怎么一点都不生气?” 楼辰难得笑道:“气什么?” 曲凝双皱着眉头,不解地回道:“她们这样妄议你,还乱说你已经许配了人家,坏你闺誉,难道不应该气吗?” 这世上什么东西传得最快最匪夷所思?自然是流言了。小镇百姓这点编排是非,传播谣言的能力,与穹岳都城的百姓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若是这种小流言就值得生气,她估计活不到现在就已经被气死了。 楼辰懒得解释,坐了一天,她也挺累了,楼辰靠着椅背,斜睨了曲凝双一眼,懒懒地说道:“你火急火燎的冲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无聊的事?” 曲凝双大声回道“当然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不想在楼辰面前丢脸,就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想到今天查到了新的线索,曲凝双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我今天在王家后巷里逐户询问,终于让我找到了两个证人,十四日酉时三刻左右,他们看到一个受伤的人从王家后院的方向跑出来,你绝对想不到,那个人居然是个女人!” “穿着深藕色衣裙,受伤的位置在手掌?” 曲大小姐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有维持多久,立刻被楼辰这一句随口说出来的话打得粉碎,曲凝双惊恐地问道:“你……你连这个……都知道!” 在冯家的时候,楼辰说出了很多她看到却没有想到的事,她还可以解释为楼辰聪颖过人心思细腻,可是这次,她连去都没去,居然就能说得分毫不差? 曲大小姐第一次想哭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有这么大吗? 曲凝双那副深受打击,要哭不哭的样子,看得楼辰只想摇头,为了不给她留下那么深的心理伤害,楼辰好心地解释道:“今天中午靳衍痕和牧岩过来询问当天是否有人来治疗外伤,方如辉说有一个可疑女子,穿着深藕色衣裙,戌时一刻的时候来治疗过手掌的外伤,与你所说的稍稍对照一下,就不难猜了。” 果然听完曲凝双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收起了她万念俱灰的表情。楼辰没打算听她继续长吁短叹,冷声说道:“冯千峰身边愿意为他杀人的女人不多,手上还有明显外伤,凶手并不难找,说不定这个时候靳衍痕他们已经抓到人了。” 原本还在自怜自艾的曲大小姐终于回过神来,急道:“这怎么行,我可不能错过抓捕凶犯的过程!先走了。”声音落下的那一刻,人影早就消失在小院里。 楼辰摇摇头,这姑娘短时间内,怕是学不会什么叫做沉稳的。楼辰才这么想着,耳边立刻传来一声大叫声,声音很熟悉,正是刚刚走出去的曲大小姐发出的。 “你是什么人?别乱来啊,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楼辰心下一怔,立刻起身往外走,正好遇上急冲冲跑进来的药童,他神色慌乱,气喘吁吁,声音里还带着颤抖,“楼姑娘,不好了,那个中毒的男人醒来,他、他抓住了我家少爷!” ------题外话------ 神秘男子依旧神秘,神秘女子已经揭晓~ 第十二章 藏锋 第十二章藏锋 楼辰心下一怔,立刻起身往外走,正好遇上急冲冲跑进来的药童,他神色慌乱,气喘吁吁,声音里还带着颤抖,“楼姑娘,不好了,那个中毒的男人醒来,他、他抓住了我家少爷!” “让我走。”楼辰跨出小院的时候,正好听到一声低沉压抑的男声响起,楼辰抬眼看去,只见里间通道上,一名男子拿着把剑架在方如辉脖子上,眼中满是戒备和不安地盯着曲凝双,两人堵在通道里对峙着。 天色已晚,病人和几名坐诊大夫都已经走了,外室只剩下一个药童和一个药房先生,两人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不敢上前,焦急地看着堵在里间通道的几人。 楼辰静静地站在通道的最后,暗暗观察着男子。这人应该已经喝过一次药了,不然现在也醒不过来挟持方如辉。 青黑色稍稍退去之后,男子脸色依然苍白泛灰,不过好歹也能看清楚长相,此人剑眉星目,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看得出是个俊朗的男子。但是吸引楼辰目光的,并非男子的样貌,而是他手中的长剑。 中午的时候,楼辰就见过男子腰间别着一把剑,剑鞘普通,剑柄粗糙,没想到,它的剑身竟是这般特别。长剑通体墨黑,刃长两尺七,刃宽两寸,比一般的剑笨重很多,剑锋都像未开刃似的,但是那把剑离方如辉脖子还有几厘距离,他的脖子上却布满了一道道血痕,可见这把剑并非看起来这般钝。 曲凝双急红了眼,怒道:“现在没人不让你走啊,你先放开如辉哥哥再说!” 通道太窄,小安跟在楼辰身后,也不敢上前添乱,但看到自己少爷被那人拿剑逼着,脖子都出血了,心里又急又怒,骂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不知好歹,若不是我家少爷好心救你,你早死了,现在居然还拿剑挟持救命恩人!” 男子听到小安的话,寻声望去,目光落在楼辰身上,浑身一僵,他记得之前他模糊中好像醒过一次,只看到一抹青衣在眼前划过,他的后颈剧痛,之后便晕了过去。 架在方如辉脖子上的剑逼近了几分,男子的神色更为紧张了,低呵一声,“退后。” 看着方如辉的脖子上又添了几条血痕,曲凝双连忙后退几步,叫道:“好好,我们退,你别伤害如辉哥哥。” 男子抓着方如辉一路往外走,方如辉虽然没有武功,好在一直都很镇定,配合着男子步伐,脖子倒是没再吃苦头。 两人慢慢退到千草堂外面,曲凝双怕男子对方如辉不利,不敢让他走远,追上前几步,叫道:“现在你已经走出千草堂了,快放了如辉哥哥。” 男子看着围过来的几人,迟疑了片刻,最后长剑仍是没从方如辉脖子上移开,拉着他退了几步,说道:“不许跟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楼辰在男子眼中并未看到杀意,他看起来也不像奸恶之徒,楼辰拉住已经按耐不住,想要冲上去的曲大小姐,冷声说道:“你身上的毒只有他能解,现在把他抓走,不能及时用药,走不出这个洛水镇,你就会毒发身亡。” 清浅冰冷的声音听在耳朵里,让人有一种神智清明的感觉,男子忍不住再次看向楼辰,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当看到楼辰腰间如丝带般缠绕的软剑时,男子双眼猛地瞪圆,心头一震,激动地手里的剑都快握不住,低叫了一声,“藏锋!” 周围的人都莫名其妙,楼辰看向男子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众人不明白,她自己却清楚这句话的意思,“藏锋”,正是她腰间这把软剑的名字。 她五岁开始在小姨身边习剑,一眼便看中兵器房里少有人使用的软剑。小时候,小姨让夙家的铸剑师给她打造了一把适合她使用的小软剑,等她身形抽高之后,父亲将这把剑送给了她,只说这剑名唤“藏锋”。 父亲并未细说剑的由来,她之后也只听说这把剑是父亲特意为她寻的,至于其他的,她还真的不知道。她非常喜欢这把剑,从她十三岁开始,这把剑便常伴身侧,从不离身。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遇到一个能一眼便叫出它名字的人。 想必这把剑还另有故事,她倒是很感兴趣。 男子终于将炙热的目光从软剑上移开,转向楼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目光很是复杂,久久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是谁?” 楼辰余光看到两道人影极快地朝这边跑来,不动声色地回问道:“你又是谁?” 男子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就在男子的注意力都在楼辰身上,精神恍惚的时候,两柄长剑忽然从一左一右袭来,男子大惊,连忙挥剑隔开,方如辉终于脱离了他的掌控。 曲凝双立刻冲上前去,扶着方如辉退到墙边,急道:“如辉哥哥,你没事吧?” 方如辉只是脖子被剑锋擦伤,破了点皮流了些血,并不严重,看到男子与阿痕和牧岩缠斗,还吐了一口血,连忙叫道:“你们快制住他,莫再让他妄动内力,不然毒气冲入心脉,神仙也难救。” 曲凝双拉着方如辉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没好气地说道:“他伤了你,你还想着他的毒,这种人有什么好救的。你别乱动,我帮你包一下伤口。” 曲凝双眼睛微红,语气虽然不好,动作却很是温柔的给他包扎,方如辉连忙接过帕子捂在伤口上,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没事,多谢曲姑娘,我自己来就好。” 曲凝双难得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把帕子重新抢了回来,小心地给他包上,这次方如辉倒是没乱动。 男子原本就中了毒,身上又有内伤,虽然有利器在手,也没能抵挡住靳衍痕和牧岩连手。不一会儿,长剑就被打落在地,男子也被两人摁倒在地。 男子趴在地上,又呕了一口黑血,看到男子奄奄一息,方如辉赶紧说道:“你们快把他扶进里间。” 牧岩和靳衍痕一左一右架着男子,正要走进千草堂,忽然两道黑影从对面的房檐上急冲而下,手中长剑直指男子。 “小心。”楼辰低叫一声。 靳衍痕反应迅速,左手用力一甩,将男子推到地上,险险地躲过这满含杀气的一剑。 两名刺客见状,目光狠戾地看向靳衍痕和牧岩,剑锋一转,直指二人咽喉,完全无视二人身上穿的官差服,出手便是杀招。 靳衍痕急退两步,避过刺客迎面一剑,牧岩却抬剑挡了回去,可是他没有想到,那刺客另一只手中,还藏着一把匕首,就在牧岩挥剑的时候,匕首便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靳衍痕急忙抬剑阻隔那快要刺入好友胸膛的匕首,另一名刺客趁机偷袭他,靳衍痕只能侧身躲避,虽然避过要害,手臂还是被剑尖划伤。 楼辰此刻也已经赶到两人身侧,一脚踢在一名刺客手上,刺客后退了两步。 “阿痕!”这时一道暗红的身影也冲了过来,女子气势汹汹,同时抬脚踢在刺客肩膀上,她出脚很重,那刺客差点被踢倒在地。 楼辰认出了这个女子,下午的时候在医馆见过一面,原来她认识靳衍痕…… 靳衍痕提剑准备再次迎上去,楼辰忽然抓住他的手臂,眯眼看去,手臂上的伤口并不深,伤口的颜色却已呈现暗红色。楼辰冷声说道:“剑上有毒。” 众人脸色皆变,尤其是靳茹,脸都黑了,反手从靳衍痕手中抓过佩剑,一边朝着黑衣刺客冲了过去,一边对着方如辉叫道,“如辉,你照顾好阿痕。” 靳衍痕看着月色下剑法犀利,气势如虹的靳茹,无奈地摇了摇头,是谁说自己剑术奇差,没办法教他剑法,给他找了个半吊子的师傅,现在这样神勇,他要怎么继续装不知道? 楼辰也有些惊讶,女子的剑法很是精妙,一招一式都颇有来路,攻守兼备,自成一脉,一把官府配给衙役的普通长剑,也能被她使的行云流水,与那黑衣刺客对招,隐隐还有凌驾之势。楼辰不敢说阅尽天下武学剑谱,但对剑术也算颇有研究,女子的剑法,必定系出名门。 靳茹这边隐隐占了上风,牧岩那边却苦不堪言,听说剑上有毒,他完全不敢与之硬碰,身为官差,他又不能出狠招杀人。黑衣刺客却完全没有顾忌,招招要命。牧岩渐渐招架不住,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靳衍痕眉峰微皱,弯腰捡起男子之前被打落在地的墨色长剑,楼辰按住他的手背,冷声说道:“这毒非比寻常,方家的雪参有限。” 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微凉,力道却显得有些霸道,靳衍痕愣了一下,敢情她是想让他一边待着,别浪费药材? 就在牧岩又一次惊险万分地躲过黑衣刺客的长剑时,楼辰终于动了。只见她右手搭在腰间,手腕微扬,长剑出鞘的低吟之声入耳,原本柔软如丝的白绸瞬间在内力的催动下,化作一柄三尺莹白长剑…… ------题外话------ 啥也不说了,审核君,要爱我啊!给我过给我过给我过! 第十三章 头好痛 剑出鞘的那一刻,本来已经快要晕厥的男子猛地睁大眼睛,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它,眼中满是激动,那一刻,好似连呼吸都停止了。 楼辰出手很快,没给刺客再次刺向牧岩的机会,手中的长剑已经缠了上去,两剑相击,立刻火花四起,尖锐的声音让曲凝双都想捂住耳朵。然而当两把剑分开的时候,刺客手中的剑,剑锋已经全部折损,完全无刃。 众人看得心惊不已,这究竟是怎样一把剑?削铁如泥都不足以形容它的锐利。 藏锋,果然是藏锋!男子眼中满是兴奋。世人不知,这把剑之所以得名“藏锋”,并不是敛其锋芒藏而不露的意思,而是说——天下之剑敢与之相争,必毁其锋芒,断其剑魂。此剑一出,众剑皆要藏锋之意。 只是没想到,这把剑今日会在这个女子手中。 刺客一愣之下,很快回过神来,丢弃了手中的废剑,改用手中的匕首,也不再与长剑硬碰硬,刺客招式狠辣,招招都是朝着楼辰颈脖,胸口而去。 靳衍痕盯着楼辰,手中握着的剑并没有放下,虽然她手中有利器,但刺客却并非剑客,他们阴险狡诈,狠戾弑杀,就怕楼辰拘泥于剑招,反而着了他们的道。 靳衍痕的顾虑很有道理,只是他并不知道楼辰的学剑的经历,楼辰开始用剑,是她小姨顾云教的,顾云从来没有什么套路招式,快准狠是她的三字口诀。 过目不忘让楼辰只需要看一遍,就可以将母亲手中各种人体经脉图还有父亲寻来的名家剑谱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楼辰用剑,从没有固定剑招。 月光下,莹白的藏锋在楼辰手中熠熠生辉,寒光覆刃,应付这个刺客,楼辰毫不费力。 刺客数次偷袭都没有成功,反被楼辰抓住时机,一剑削断了匕首,并刺中了右肩,匕首落地的同时,牧岩也立刻上去,压住刺客的肩背,将他摁倒在地。 另一名刺客看到同伴被擒,立刻急退几步,转身便逃。 “想跑!”居然敢刺伤阿痕,还用毒!靳茹此刻怒火中烧,想也没想就追了上去。 靳衍痕一直都注意着靳茹这边的情况,看她追出去立刻叫道:“姑姑别追!” 靳茹身形一顿,最后还是停在对面屋檐上,看着刺客跑远。 靳衍痕松了一口气,再去看向被擒住的刺客时,他已经倒在地上,脸色青黑,暗黑色的血从嘴角一直往外流。 曲凝双也凑过来看,看到这一幕,惊道:“怎么回事?” 牧岩探了一下刺客的气息和脉象,摇了摇头,“死了。他嘴中应该含有剧毒,见血封喉。”也是他疏忽,他没想到这人居然动作这么快,刚刚被抓住就立刻自尽。 曲凝双瞪着同样倒在地上,要死不活的男子,问道:“这些人一看就是冲着你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曲凝双话音还没落,男子眼睛一闭,晕了过去。曲凝双气得直跳脚! 方如辉让两名药童过来把男子扶进去,又走到靳衍痕身边,问道:“阿痕,你怎么样?” 靳衍痕看了一眼手上的伤,眼中划过一抹狡黠,将之前拿着的剑丢到曲凝双手中,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往楼辰身边倒过去,“头好晕,手也好痛,不行了,不行了,我站不稳了!” 楼辰微微挑眉,倒是没躲开,不过靳衍痕的头,也没能如愿地靠在美人肩上,因为下一刻,他已经被人捏着耳朵,拎了过去,“站不稳是不是,我、来、扶、你!” “姑姑,你轻点!我自己能走……” 靳衍痕终于把自己的耳朵从靳茹的手里解救出来,抓着她的手,一边求饶,一边推着她往里走。跨入医馆的时候,靳衍痕稍稍回了一下头,朝牧岩使了个眼色,又迅速转回去,哄着靳茹往里走。 走在最后的楼辰自然把靳衍痕那一眼看在眼里,回头看向牧岩,只见他已经蹲下身,在刺客身上翻找了一番,之后又解开他的上衣,前胸后背手臂都仔仔细细的找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兵器淬毒,刺杀失败立刻服毒,既没有类似令牌之类的东西,身上也没有特殊纹身。看到同伴被擒之后立刻撤离,绝对不是贪生怕死,是为了报信吧。 不管这些刺客属于什么组织,可见其谨慎、毒辣。 跑了一个,那么之后,又会引来什么呢? 楼辰手腕微微用力往腰上一缠,藏锋便乖乖的服帖在腰间。楼辰嘴角几不可见地勾了勾,还是应该多出门才是,不然岂不错过很多有意思的事? 楼辰走进里间的时候,看到两个人堵在通道上。 “茹姨?”茹姨一直盯着她手中的剑,整个人都呆住了,曲凝双叫了几声她都没反应。 曲凝双好奇地盯着靳茹,抬手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大声叫道:“茹姨?!” “啊?怎、怎么了?” 靳茹背对着楼辰,楼辰看不到她的表情,听声音就知道之前她走神得有多厉害。 “应该是我问您怎么了才对吧。”曲凝双小声嘀咕道:“这把剑有什么好看的?” 楼辰微微侧头,看清了曲凝双手里拿的,正是男子那把墨黑长剑。 “没什么,没见过这样的剑,有些好奇。”靳茹的手在那把长剑上轻轻摩挲了几下,最终放下手,没再看那把剑,转身进了里间。 靳茹进屋了,曲凝双也看到了楼辰,赶紧朝她招招手,说道:“你快进来,如辉哥哥刚才还找你呢。” 果然,楼辰刚走进去,方如辉立刻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说道:“楼姑娘,还是你来吧。” 楼辰没多说什么,走到男子身旁把了脉,看到方如辉询问的目光,楼辰直截了当地说道:“毒没有解却妄动真气,离死不远了。” 方如辉皱了皱眉,“之前说的药还有用吗?” 楼辰收回手,回道:“下午给你的方子,再加大一倍的药量给他服用。” 看到楼辰给男子把完了脉,靳茹立刻说道:“你快给阿痕看看。”靳茹此刻也顾不上和楼辰较劲了,因为靳衍痕的脸色已经开始泛青,虽然他嘴角还是如往常那样微扬着,但显然他手臂上的毒开始蔓延了。 楼辰还没有走到靳衍痕身边,他已经将手腕伸到了楼辰面前,看着她笑道:“辰儿,我还有救吧?” “有救。”楼辰微微一笑,看的靳衍痕有些愣神,接着便听到楼辰对着方如辉说道:“他喝的汤药和那个男子用同个药方就行了,在清洗的伤口的药里,再给他加一味药,拂叶。” 靳衍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看向方如辉,眼神询问:拂叶是什么? 方如辉避开他的视线,假装没看见,也不知道阿痕哪里得罪了楼姑娘,拂叶虽然是一味极好的愈合伤口的药材,但是因为用的时候,会让人痛不欲生,所以基本没什么人用…… 方如辉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男子,又想到阿痕也中了毒,叹了口气,走到楼辰面前,低声说道:“楼姑娘,我……” 这纠结又犹豫的表情,很眼熟,楼辰淡淡地说道,“又是不情之请?” 方如辉一愣,脸上划过一丝尴尬,苦笑一声,说道:“我听苏夫人说,之前你一直借住在苏家,你每天过来坐诊,来回奔波也很辛苦。我是想说……后院有两间房,一间已经用来看诊,一间可以用作客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暂时住在千草堂。我治病还可以,解毒实在不在行,他们俩的毒,还要靠楼姑娘,我这段时候也会住在医馆,方便照顾。后院的门是可以锁起来的,姑娘不必担心有人打扰。” “嗯。”楼辰想了想便答应了,当时住在苏家,也是为了给苏家母子看病,现在苏蒙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住在医馆也无所谓,而且后院的环境,她还算喜欢,比住客栈好。 “我这就去收拾收拾。”小安听到楼辰同意了,机灵地立刻往后院跑去。 曲凝双暗暗咬唇,满脸不高兴,却忍着没有说话。 靳衍痕的目光在昏迷的男子和曲凝双拿着的那把墨黑长剑上打了个转,忽然说道:“如辉,那我住哪?” 方如辉愣了一下,“你?” 靳衍痕晃了晃自己的手臂,叹了口气,说道:“我中毒了啊,现在浑身都不舒服,随时可能毒发!我觉得,我也应该住在医馆里,要是出什么事,也能就近治疗,你说对不对。” 方如辉还没说话,站在靳衍痕身边的靳茹也立刻说道:“我也住这。” “姑姑……” “茹姨……” 靳茹猛地抬手,一双冷眼瞪着两人,哼道:“都给我闭嘴,我不管那么多,总之阿痕在哪,我就在哪。” 方如辉苦着一张脸,接着一道有些羞怯又带着兴奋的女声在耳边响起,“那、那我也要住在医馆!” 靳衍痕斜睨了一眼脸色已经越来越黑的方如辉,好心地替他回绝道:“曲大小姐,你凑什么热闹啊,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 “我不!”显然,曲小姐是个不会看脸色还非常固执的人,“如辉哥哥住医馆是方便照顾你们,我住医馆自然是方便照顾如辉哥哥了,我就不走。” 方如辉觉得自己额头一阵抽痛,能不能别闹啊,这里是医馆又不是客栈。 就在方如辉考虑着如何打发这几个难缠的人时,只听到“砰”的一声响,几人抬头看去,房间里早就没了那道清雅的身影。 方如辉羡慕地看着那扇通往后院的小门,他也很想摔门! “方如辉,你住哪我就住哪,我又不嫌弃你。” “如辉哥哥,我也随便住哪都行!我很能吃苦的!” “如辉啊,你就随随便便安排个地方给茹姨住就行了,不用为这种小事头疼。” 方如辉嘴角抽了抽,只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题外话------ 谢谢大家关心,绿好感动~所以今天,就不卡了~ 以后我再也不馋嘴了~呜呜 第十四章 止戈 楼辰习惯早起,每日辰时之前,她都会起床,以前还在丞相府的时候,她会练一个时辰剑再用早膳,今日她倒没了练剑的心思,只是拿着一块软布,轻轻擦拭着“藏锋”,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淡的,饶有兴致的目光流连在剑身上。 过了辰时一刻,楼辰才收好剑,打开小院的门,走了出去。 刚出内室,小安立刻迎了上来,笑道:“楼姑娘,早。” 楼辰微微点头,小安的脸不自觉的红了,他从小在镇上长大,还没见过这么漂亮雅致的姑娘,虽然人冷了点,但是不是那种傲慢的冷,只是不喜与人多言的淡漠而已。 “早饭已经准备好了,少爷让我过来请您过去用膳。”小安不敢再看楼辰,连忙快走两步带路。 千草堂比楼辰原本以为的要大,小安带着她从外间另外一个门绕过去,里面居然还有一处院落,院子比后院要大一些,此刻院中央的石桌上,正摆着早膳,桌边围坐着三个人。 “早啊,辰儿。”靳衍痕扬起一抹笑,打着招呼。 靳衍痕的脸色比昨晚上好了很多,除了还有些苍白之外,看起来倒与平时无异。楼辰目光扫过他包扎好的手臂,嘴角勾了勾,回道:“精神不错,看来是用过药了。” 靳衍痕浑身一僵,觉得伤口又开始火辣辣的疼了,轻咳一声,一脸正色地说道:“辰儿配的药,自然是好的。” 方如辉白了靳衍痕一眼,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昨晚清洗伤口时的嚎叫声,听得他现在耳朵都还疼。别人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位……方如辉都懒得说。 方如辉对着楼辰微笑道:“楼姑娘,早啊,坐。” 楼辰依旧是点了点头,目光饶了一圈,没有看到曲凝双的身影,楼辰并不觉得奇怪,怎么说也是县令的千金,总不能真的住在医馆里。 楼辰刚刚落坐,一碗粥已经递到了他面前,“辰儿喜欢吃什么?粥怎么样?” “咳咳咳!” 楼辰接过粥,在靳茹的咳嗽声中,淡定的喝起粥来。 靳衍痕又盛了一碗粥,递到靳茹面前,笑道:“姑姑,你也多吃点。” 靳茹瞪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低头喝粥的同时,还用眼角看了楼辰一眼。 她用膳的时候很安静,举止优雅,仪态端丽,和她同桌吃饭,让人不自觉的放轻动作。靳茹不得不说,这姑娘教养极好,可是越是这样,靳茹便越是担心,目光转向阿痕,果然那小子眼都不眨地盯着人家姑娘看! 靳茹狠狠地踩了靳衍痕一脚,靳衍痕倒吸了一口凉气,小声说道:“姑姑,我是你亲侄子!”嘴巴这么说着,那目光却像是黏在楼辰身上一般,死也不肯收回来,靳茹差点被他气死。 楼姑娘依旧悠闲地喝着粥,只是嘴角淡淡的笑意显示着姑娘此刻心情不错。 几人很是“热闹”的用着早膳,小安忽然跑了进来,低声地说道:“少爷,那个人醒了。” 方如辉握着汤匙的手一顿,急道:“他不会又动手伤人了吧。” “没有,他说,他想见……”小安迟疑了一下,看了楼辰一眼,才小声说道:“想见楼姑娘。” 除了楼辰,饭桌前的三人脸上都闪过疑惑,方如辉看向楼辰,问道:“楼姑娘?” 楼辰吃完最后一口粥,放下汤匙,擦干净嘴角,才点了点头。 方如辉刚想叫小安回去回复那人,让他稍等,靳衍痕却忽然说道:“小安,去扶他过来一起用早饭吧。” “是。”小安没有多想,一溜烟又跑了出去。 方如辉看楼辰脸色不变,不像生气的样子,也就没多说什么。 不一会,小安扶着男子走进院内,男子换了一身白色衣衫,脸色依旧青灰,精神也很不好,若不是小安扶着,他估计都走不了这么远。即使是这样虚弱的时候,他手里仍然不忘握着那把墨黑长剑。 男子进来之后,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楼辰身上,楼辰用完了早饭,正在喝茶,对男子执着的目光视而不见。靳衍痕觉得自己平衡了一些。 为了不让气氛这么尴尬,方如辉对着男子笑道:“你感觉怎么样?还没早饭吧,坐下来吃一点。” 男子在石凳上坐下,目光终于从楼辰脸上移开,转而落到了她腰间的软剑上,声音急切又有些疑惑地问道:“藏锋为什么会在你手上?” 楼辰轻抿了一口茶,终于转头对上了男子的目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被这双美丽的眼眸看着,男子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如果拿不出她感兴趣的事情作为交换,女子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答案的。 又看了藏锋一眼,男子想了想,才说道:“你想知道什么,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之后请你也回答我的问题。” 楼辰很满意,放下茶杯,一下丢出了好几个问题。“你是谁?你是怎么知道‘藏锋’的?为什么会被追杀?追杀你的人是谁?你手中的剑,是什么来历。” 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犹豫了片刻,才回道:“我是邢幕,晓剑山庄的少庄主。知道‘藏锋’,是因为家父经常提及,而且山庄里,有一张‘藏锋’的图,所以我才会一眼认出它。” 晓剑山庄?几人看向男子的目光都带着惊讶。 楼辰不是燎越人,却也听说过这座晓剑山庄。它虽然是江湖门派,却能名扬各国的原因,在于晓剑山庄里藏有无数好剑、名剑。引得天下剑客上门求剑,就算求不到,能一睹名剑风采也是好的,因此晓剑山庄在剑客们眼中,也算是圣地。 这次楼辰来燎越,原本还想着要不要也去见识见识,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遇上晓剑山庄少庄主。 只是这位少庄主怎么会如此狼狈的出现在边陲小镇,楼辰倒是比之前更想知道答案了。 楼辰轻抚上腰间服帖的软剑,低声问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 男子想也没想,立刻摇头,“不知道。” 说谎。若不知道原主人是谁,为何会问出那句“藏锋为什么会在你手里”,眼神也不用如此迟疑纠结。他不肯说,楼辰倒也没有追问。 看到楼辰沉默,邢幕担心她之后不肯告诉自己关于藏锋的事,连忙继续说道:“追杀我的人是谁,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追杀我的原因,大概是因为这把剑吧。” 说完,邢幕便把手中的剑放在了石桌上。白天看上去,这把剑颜色更黑、更不起眼。一般的名剑,都会做的细致精美,让人见之心动,就像藏锋,那美丽的白色剑身,锋芒毕露时剑刃上寒光熠熠,无处不彰显着它的与众不同。而眼前这把剑,除了勉强算得上古朴大气之外,实在看不出它有何特别之处。 看到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把剑上之后,邢幕才继续说道:“这把剑,名叫‘止戈’。” 一边说着,邢幕一边暗暗观察楼辰的神色,只见她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楼辰没什么反应,靳衍痕倒像是很感兴趣的样子,笑道:“这剑叫止戈?还挺有意思。是邢庄主的佩剑吗?” 邢幕摇头,叹了口气,回道:“不,止戈是我父亲的至交好友在多年前请求父亲代为保管的,父亲一向谨慎,这些年来,一直相安无事,但是最近不知出了什么纰漏,走漏风声,父亲怕保不住它,所以让我尽快把它送去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们一行十二人,走到这洛水镇,就只剩下我一个了。” 送走?靳衍痕笑道:“你要把剑,送到穹岳去?”不然怎么会来到这个两国交汇的小镇。 不知是不是之前已经说了这么多,也不在乎说清楚,男子没有隐藏,直接说道,“对,穹岳夙家。” 楼辰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耳边传来一身低呵:“不行!” 看到众人的眼光都落到自己身上,靳茹脸色一僵,轻咳了两声,回道:“我的意思是,你父亲的朋友是燎越人,既然是燎越人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送到穹岳去?这么做,岂不是有负朋友所托。” 邢幕看了靳茹一眼,觉得她刚才的反应有些太过激烈,脸色也冷了下来,“父亲之所以让我把剑送到穹岳夙家,正是这位好友当年交待的,若是保不住止戈,便把它送到夙家。” “原来如此。”靳茹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靳衍痕看向黑色长剑的目光越发幽深,但也没再多问。 看到他们都没有问题了,邢幕迫不及待地看向楼辰,说道:“这位姑娘,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楼辰也很爽快,回道:“藏锋是我父亲所赠。” “令尊是?” “你之前只问了一个问题,而我已经回答了。” 清冷的声音此刻听起来竟然带着几分无赖,邢幕瞪着楼辰,怒道:“你怎么可以……” 怒极攻心,邢幕一口血喷了出来,方如辉赶紧上去劝道:“邢公子,毒气未解,不可动怒。” 就在这时,小安再次跑进来,说道:“楼姑娘,外边有人找您。” 楼辰微微挑眉,今日是什么日子,居然这么热闹。 第十五章 下毒 第十五章下毒 就在这时,小安再次跑进来,说道:“楼姑娘,外边有人找您。” 楼辰微微挑眉,今日是什么日子,居然这么热闹。 过了巳时,医馆的正堂里,已经有很多病人在排队看诊。楼辰刚刚走进正堂,一道较小的影子便朝着她怀里冲了过来,嘴里大声叫着:“姐姐!” 苏瞳?看清小女孩的长相,楼辰轻轻接住扑倒在怀里的孩子,问道:“怎么了?” “姐姐,你救救娘和梅婶她们吧!”苏瞳的眼睛又红又肿,声音也沙哑得厉害,想来她是一路哭着跑过来的。 楼辰轻拍着女孩的肩膀,说道:“出了什么事,慢慢说。” 楼辰清冷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的安抚人心,苏瞳终于冷静了一些,吸了吸鼻子,声音里还是带着几分颤抖,“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和哥哥早上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娘亲晕倒在厨房里,怎么喊她都不醒,我跑去找隔壁的梅婶帮忙,没想到,梅婶也晕倒了!我还听说别家也有人晕倒了。” 楼辰眉心微蹙:“还有多少人晕倒?” 苏瞳想了想,慌乱地摇摇头,眼泪又流了下来,“不知道,我听说有七八户人家都有人晕倒,姐姐你医术这么好,救救娘亲,救救大家吧。” 这么多人同时晕倒,必定不是普通的生病这么简单,楼辰一边轻抚着苏瞳的脑袋安抚她,一边对身后的小安说道:“去把方如辉叫过来。” “是。”小安不敢耽误,立刻转身跑进小院。 “姐姐,娘亲会像爹爹一样……丢下我们吗?”苏瞳紧紧地抓着楼辰的衣角,明亮又纯真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和不安。 楼辰抚着孩子前额的手一顿,迎着女孩的目光,沉声回道:“不会,没事的。” “嗯!”苏瞳用力点头,好似这样才能给自己更多信心。 这时方如辉也急忙走了出来,可能小安在里面也说了些情况,就连靳衍痕和靳茹都跟了出来。方如辉走到楼辰身边,问道:“怎么了?” 楼辰压低声音,说道:“洛神山下的小村落,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多人昏迷的症状,我担心是疫病。” 楼辰话音刚落,方如辉和靳衍痕几人皆是一怔,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感觉到气氛不太对,苏瞳身体开始发抖,压抑着哭声,茫然无措地看着方如辉。 方如辉思考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去准备诊具和一些常用药材,你先去,小心点。” 楼辰点头,耳边响起一道悦耳的男声,“我陪你一起去。” 楼辰扭头看去,靳衍痕已经走到她身边,脸上依旧挂着痞痞的笑。楼辰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拒绝。 靳茹拧眉,急道:“不行,你的毒还没解,别乱跑!” 靳衍痕轻拍了拍早已经包扎好的伤口,笑道:“我刚才服过药了,现在感觉已经没什么事了,我去看看情况,若真是疫病,要立刻通知大人。” 靳茹瞪了他一眼,说道:“那我也去。” “姑姑,你留在医馆,若真有可能是疫病,你和大人有交情,你去和他说,他必定更加重视,还有那个邢幕,这样危险的人留在医馆里,我也不太放心。”靳衍痕难得严肃地看着靳茹,原本清朗的声音被他压得极低,靳茹看着这张脸与记忆中极其相似的脸庞重合,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看到靳茹心神恍惚的样子,靳衍痕眸光微闪,随即又扬起了如往常毫无二致的笑容,说道:“姑姑放心,有辰儿在,没事的,她连剧毒都能解,就算是疫病,也一定能医治。” 靳茹微低着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说道:“你要早点回来。” 靳衍痕咧嘴一笑,“一定。” 靳衍痕弯腰一把抱起小女孩,不小心牵动手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一刻,小女孩已经被楼辰接了过去,抱在怀里。 看着那道天青色的身影翩然离去,靳衍痕嘴角勾了勾,跟了上去。 “让开,让开!姐姐来了!” 梅家小院外,忽然响起一声小女孩的叫声,把围在门口的一种村民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只见一男一女正站在梅家门口,女子手里还抱着一个女娃,听声音像是苏家的小姑娘。 为什么说听声音呢?因为这一男一女还有那女娃,脸上都蒙着一块白娟。这是进村之前,楼辰让他们围上的,毕竟若真是疫病,那便会传染,自然要小心为上。 梅叔看着走进来的几人,有些愣神,目光在楼辰身上转了一圈,才迟疑地问道:“你是之前住在苏家的那名大夫?” 楼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这个不大的小院,白娟掩盖下的容颜依旧清冷,只是眼中微微划过一丝惊讶。 小院内,不知是谁的主意,九个昏迷的人,被他们放在了几块拼好的床板上,这几人的脸色出奇的一致,白中泛灰,印堂微青,这一看就是中毒之象。 他们的家人都守在一旁,一个老郎中正垂首站在院中,不住地摇头,众人问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楼辰将苏瞳放在院门旁,不许她再往里走,自己迈步走了过去,抬手探上最靠边的一名妇人的手腕,一边把脉,一边问道:“他们都是什么时候晕倒的?” 村民们面面相觑,这女子他们都认识,几天前忽然来了苏家,还帮苏家的儿子治好了腿。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蒙着脸,但是对她的医术,村里的人还是相信的,几家人对看了一眼,说道:“大概都是在辰时左右。” 楼辰收回手,一边探向第二个人的手腕,一边问道:“之前有什么症状吗?” 这次大家没再迟疑,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没有,之前好好的。” “对,我娘早上起来都还精神着呢!” “我家婆娘身体一直好得很,今早上还去挑了两担水!” 靳衍痕一直站在苏瞳身边,听到村民们说之前没有症状,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疫病,之前不可能全都没有一点症状,所以这次的事件,应该不是疫病。 楼辰继续把脉,靳衍痕想了想,问道:“他们晕倒之前吃了什么?” 几家人都摇了摇头,“一大早的,没吃什么啊。” 梅婶家的儿子,大概十二三岁的少年,忽然大叫一声,“我想起来了,娘亲喝了一口水之后没一会,就晕倒了。” “水?”靳衍痕立刻问道:“在哪?” 少年指着放在院子里的木桶,说道:“就是这桶,我们接的山里的泉水,都是直接喝的。” 靳衍痕走到水桶边,蹲下仔细看,水很清澈,靳衍痕舀了一勺,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也没闻到什么异味,放下水瓢,问道:“这桶水什么时候接的?” 梅叔上前一步,疑惑地回道:“我今早上去挑的,怎么了?” 靳衍痕看到楼辰还在给晕倒的几人把脉,也没打扰她,继续问道:“晕倒的人家,今早都去打过水吗?” “对,去过。” “恩,去过的。” “难道是水有问题?不可能啊,我们喝山泉水都喝了十几年了,不可能不干净。” 不仅院内的几家人越说越激动,就连站在院外看热闹的村民也纷纷议论起来。 终于给最后一人把完了脉,楼辰收回手,看向苏瞳,说道:“苏瞳,你娘亲今早上也去挑水了?” 苏瞳茫然地摇摇头,她不知道。 这时,站在一旁的梅叔回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苏家妹子正要出去挑水,她身体那么弱,大家都是邻居,我就随手给了她家一桶水。” 楼辰也走到水桶边,靳衍痕往旁边让了一步,楼辰将手伸到水中微微拨弄,之后将沾湿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股极淡的腥味传来,楼辰微微皱了皱眉。 靳衍痕一直盯着楼辰,看她皱眉,立刻问道:“是水的问题吗?” 楼辰还没回话,小院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方如辉带着两名药童走了进来,三人都是满头大汗,同样白绢遮面,肩上还挎着一个大药箱,里面应该装着不少药材。 看到方如辉来了,众人眼前一亮,高兴地叫道:“方大夫来了!这下有救了!” 这区别对待还是很明显的,毕竟千草堂在洛水镇的名气,绝对不是楼辰能比的。楼辰也没在意,反倒是方如辉有些尴尬,对着众人点了点头,连忙走到楼辰身旁,问道:“怎么样?” “不是疫病,像是中毒了,具体什么毒我现在也不清楚,你先给他们熬点催吐药,我们去水的源头看看。” 听到不是疫病,方如辉一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点头回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靳衍痕拍拍梅叔的肩膀,说道:“你给我们带个路吧。” 肩膀上一痛,梅叔才从刚才楼辰的话中回过神来,“哦,好!” 梅叔带着两人从村后往山里走,刚走了一小会,楼辰和靳衍痕都听到了浅浅的水流声,又绕过一个小土坡,梅叔抬手一指,说道:“就是这里了。” ------题外话------ 经过昨天那章,我不得不承认,你们补脑的能力,我真的望尘莫及,都想给你们跪了~ 第十六章 声东击西 第十六章声东击西 梅叔带着两人从村后往山里走,刚走了一小会,楼辰和靳衍痕都听到了浅浅的水流声,又绕过一个小土坡,梅叔抬手一指,说道:“就是这里了。” 两人抬头看去,上面是一片小树林,没见到梅叔所说的山泉,只看到由手臂粗细,三丈多长的竹筒一根根连起来的通道,村民们应该是利用这些竹筒将泉水从山上引下来的。 此刻涓涓细流正从最下端的竹筒里流出来,没有人接水的时候,水就滴滴答答的落在泥土上,泥水沿着斜坡往下流,沿路的树木水分充足,长得也比较高大。 这些竹筒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靳衍痕问道:“这是你们自己搭的吗?搭了多久了?” 梅叔点头,解释道:“是的,我们村也有水井,但是山泉更为清甜,所以我们就用竹筒把泉水引下来了,因为用久了会长青苔,竹筒也会裂,每三年我们就换一次,今年也差不多该换了。” 楼辰蹲下,用手捧了些泉水,放在鼻尖闻了闻,那股淡淡地腥味似乎更淡的。 靳衍痕在周围查看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走到楼辰身边,低声问道:“怎么样?” 楼辰顺着竹筒延绵的方向看去,回道:“水确实不对劲,上去看看。” “好。”靳衍痕走在前面,两人顺着竹筒的方向往上走,梅叔迟疑了一会,还是跟了上去,他也很好奇,到底泉水是不是真的有毒。 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他们听到水声更响了些,应该离山泉很近了。 走在前面的靳衍痕忽然停下脚步,楼辰走到他身边,便听到那熟悉的男声低声说道:“有脚印。” 楼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一串脚印从山坡右方往山上跑去,方向似乎也是往山泉的方向去的。 两人对看一眼,谁也没有说话,却默契的用上了轻功,加快脚步,往上奔去。 虽然有预感水的源头可能出了问题,但是当两人跑到竹筒的尽头时,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二人同时皱起了眉头。 所谓的山泉水,其实就是洛神山的山涧溪水,溪水从山上流下来,村民们将竹筒搭在一块凸起的大石头下面,溪水流下石头的时候,正好能落到了竹筒里。 只是此刻,那块凸起的石头旁边,趴着一个人,从身形服饰上看的出是个女人,她的手正好放在石头下面,溪水从她的手腕上冲刷而下,落在竹筒里。这本也没什么,坏就坏在她的手腕已经被人割开,溪水合着她的血水,一并流入竹筒里。 梅叔脚力比不上二人,好容易跟上来,却看到这骇人的一幕,不禁吓得倒退好几步,惊恐地叫道:“怎么、怎么会这样?” 两人谁都没有理会梅叔的惊呼,再次无声地对视了一眼,目光分开之后,楼辰走到女子身边,将她的手从溪水上移开,让她平躺在地上。靳衍痕则沿着地上的脚印,一路往回寻查。 一盏茶之后,靳衍痕回来了,看到楼辰没有在救治女子,而是在查看她的身体和伤口就知道,这个女子应该已经死了。 楼辰检查完毕之后,抬头便看到靳衍痕安静的站在她身后等着,不用他问,楼辰已经冷声说道:“死亡时间没有超过一个时辰,死者身中剧毒,不过不是死于中毒,死因是失血过多。手腕上伤口平整,是利器所致,除了另一只手心上有旧伤外,无其他外伤,也没有明显挣扎的痕迹。死者脸颊上有指印,下巴脱臼,口中残留有毒液,应该是被人强行灌入毒药,昏迷后放血致死。她的血中有剧毒,好在溪水稀释了不少,那些人才没有性命之忧。” 靳衍痕也没有让楼辰久等,把自己查探到的说了出来,“从山坡到这里,只留下了一个人的脚印,一路上没有血迹,这附近也没有利器,女子应该是被人掳上山来行凶的。背着一个人脚印还那么浅,凶手轻功极好。” 两人说完,同时陷入了沉思,这个凶手很是凶残,溪水是流动了,不容易投毒,他竟然想出了这样的方法,把一个人变成毒人,然后在溪水边放血,溪水冲刷毒血流入竹筒,等到了山下流出来的时候,早就看不到血色了。一个人要这样生生放血致死,需要一个多时辰的时间,清晨总会有人过来接水,这么长时间确实能毒倒不少人。 只是,凶手为何如此大费周章呢?毒倒一群村民用意何在? 这一点两人都想不通,靳衍痕苦笑一声,说道:“看来这次虽然不是疫症,但也要禀告大人了。” 楼辰微微点头,她心里想得更远,凶手用的毒,不是普通的毒药,配置起来就很不容易,外面更不可能有卖。用如此烈性的毒药和凶残的手段,难道就为了放倒几个普通的村民?她总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死人了!水真的有毒!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梅叔站在一旁,看着地上面无人色的女子,两手害怕的紧紧扣在一起,显然有些六神无主了。 靳衍痕走到他身边,手搭在他肩膀上,用力拍了拍,说道:“你去认认人,是不是你们村的?” 肩膀上的疼痛,让梅叔回了些神,怎么说也是猎户出身,见多了血腥,倒不至于怕得认人都不敢,脚步虚浮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尸体旁边,梅叔仔细辨认了一番,最后肯定地摇了摇头,回道:“不是村里人,我没见过她。” 不管是什么人,总之又是一起命案。靳衍痕长出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先下山吧,一会梅叔你守在竹筒出水口的地方,不要让人再接水了,也别让人上山。辰儿你去帮方如辉,顺便让村里人互相通知一下,先别喝山泉水了。我回一趟衙门。” 梅叔神色已经有些恍惚,靳衍痕说什么,他都只知道点头。 楼辰没有异议的点了点头,三人一起往山下走去。 楼辰看着走在前面的靳衍痕,今天的他与往日大不相同,但是自己对他的好奇却有增无减。之前的每一次,身边不是有衙门里的人,便是有曲凝双、靳茹等人在,靳衍痕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痞子模样,而这次,身边没有了那些人,他便沉稳犀利了许多,甚至两人之间,还能有一种难言的默契。她能感觉到,靳衍痕对他的姑姑和朋友,很是信赖和关心,那为何在他们面前还需要特别隐藏? 三人刚走到山下,便看到两人急匆匆地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人近了,楼辰终于看清,跑在前面的是曲凝双,紧跟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楼辰记得,上次在抓捕王四的时候见过,叫吴毅之,是那位吴“师爷”的儿子。 曲凝双也看到了他们,眼前一亮,脚步更快了,冲到二人面前,气都没喘匀便开口说道:“终于……终于找到你们了!出……出事了!” 一句话,曲凝双说得支离破碎,靳衍痕越过她,看向身后的吴毅之,笑道:“出什么大事了,把咱们曲大小姐急成这样。” 吴毅之脸色也不太好,也没和靳衍痕斗嘴,回道:“千草医馆出事了!” 靳衍痕脸上的笑僵住了,问道:“什么事?” 楼辰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这时曲凝双终于缓过来了,推了吴毅之一把,急道:“我来说!我早上去找你们的时候,你们已经走了,医馆里只剩下茹姨,我想来找你们,但是茹姨不肯告诉我你们在哪,我只能在医馆等。半个时辰前,两个和昨晚同样打扮的黑衣蒙面刺客居然大胆地冲进了医馆,一来就往里间跑,茹姨挡住了一个,还有一个就去刺杀邢幕,我和邢幕抵挡了一阵,抵挡不住,差点被那刺客杀了。好在之前从医馆跑出去的人到官府求救,肖叔带着牧岩和吴毅之过来帮忙,我们才没有被杀死。” “不过……”曲凝双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靳衍痕,欲言又止。 靳衍痕黑眸一暗,冷声道:“说。” 曲凝双吓了一跳,总觉得今天靳衍痕与往常不太一样,在他目光注视下,她舌头都有些打结,“茹、茹姨受伤了。” “姑姑怎么会受伤的?”从昨晚的情况看,靳茹的武功显然比刺客高,就算抓不住刺客,也不至于受伤才对。 曲凝双哼了一声,愤懑地说道:“本来茹姨是占了上风的,可是另一个刺客看到我们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个,知道打不过,他夺了邢幕那把墨黑色的剑就想跑。茹姨不知道怎么了,居然疯了一样追过去想抢那把剑,结果就被之前与她缠斗的刺客偷袭,刺了一剑。” 看到靳衍痕的脸都黑了,曲凝双赶紧说道:“不过你别担心,只是刺中了肩膀,没有什么危险!真的!” 靳衍痕脸色森冷,沉默不语,曲凝双和吴毅之对看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但两人都不敢多问。 “那把剑呢?” 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曲凝双看向楼辰,撇了撇嘴,低声说道:“被抢走了……” ------题外话------ 你们睡了吗~不许再叫我绿卡卡~叫了绿三千 第十七章 刺客的身份(上) 第十七章 看到靳衍痕的脸都黑了,曲凝双赶紧说道:“不过你别担心,只是刺中了肩膀,没有什么危险!真的!”靳衍痕脸色森冷,沉默不语,曲凝双和吴毅之对看一眼,眼中满是疑惑,但两人都不敢多问。 “那把剑呢?”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曲凝双看向楼辰,撇了撇嘴,低声说道:“被抢走了……” 听到这预料之中的结果,楼辰和靳衍痕都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神色,曲凝双看到两人仍是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扯了扯楼辰的衣袖,说道:“你们不回去看看吗?” 楼辰看向靳衍痕,他的脸色已恢复如常,狭长的眼眸此刻微微眯着,还是那双桃花眼,只是之前眼中幽深晦暗的冷光早已退去。 这是又要开始装了吗?楼辰在心里轻嗤了一声,脸上还是完美地保持着她冷淡的神情,沉默着没说话,听着靳衍痕用那清朗中带着痞气的语调说着话,“山上发生了命案,沿着这条竹筒通道往上走,到山涧的位置,有一具女尸,吴毅之,你上去守住尸体,防止人或者野兽破坏了现场,曲凝双,你回衙门通知肖头带人过来看看。” 听到靳衍痕给自己安排活,吴毅之有些不爽快,哼道:“那你呢?” 靳衍痕耸耸肩,回道:“我当然是回去看看姑姑啊。” 想到茹姨确实受伤了,吴毅之虽然有些不甘愿,但也没说什么,白了靳衍痕一眼,转身朝山上走去。 “我也回医馆。”她刚才已经在死者口中找到了残留的毒药,如何解毒心中有数,好在千草堂药材够齐,不然那些村民就算不死,身体也毁了大半。 靳衍痕咧嘴一笑,立刻走到楼辰身边,笑道:“有辰儿陪我一起,自然再好不过了。” 曲凝双不屑地瞥了靳衍痕一眼,看人家漂亮,就死皮赖脸地黏上去,还是如辉哥哥好,不会被美色诱惑! 靳衍痕对着楼辰眨了眨眼,可惜被美人彻底无视。 三个人一起朝镇内走去,曲凝双奔回了衙门,靳衍痕和楼辰则回了医馆。 一向患者众多的千草堂,今日冷冷清清,不时有人经过的时候,还好奇的往里看,但是却没有人敢走进去。 靳衍痕和楼辰走进去的时候,便看到一室的狼藉,几个小童正在收拾被打坏的药罐和桌椅,一具被白布遮住了上半身的尸体躺着屋子的右边,牧岩正皱着眉头,站在尸体旁边。靳茹坐在唯一一张完好的椅子上,她肩膀上的伤已经包扎好了,看起来确实不像很严重的样子,不过她整个人失神得厉害,眼睛盯着地面,一言不发,就连靳衍痕进来了,她都没有发现。 牧岩倒是看到他们了,刚想说话,靳衍痕对他摇了摇头,走到靳茹身边,低声叫了一声“姑姑”。 靳茹果然没有反应,靳衍痕蹲下身子,握住靳茹的手,她的手很凉,手心却满是汗。靳衍痕再次叫道:“姑姑。” 或许是因为手被人抓住了,靳茹终于回过神来,看到靳衍痕的那一刻,眼神中有些茫然,之后又极快地闪过一丝紧张,眨眨眼,低声说道:“阿痕?” 将靳茹的神情看在眼里,靳衍痕假装什么也没看见,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手上的伤还疼吗?” 靳茹扯起一抹勉强的笑容,回道:“我没事,一点小伤。” 靳衍痕看向楼辰,从他的眼中看到恳求之色,楼辰走到靳茹身边,抓起她的手腕把脉,靳茹并没有挣开,此时的她,完全没有昨日的活力与唠叨,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楼辰松开手,说道:“剑上抹了毒,不过,医馆的人应该已经煎了药给她喝。” 靳衍痕松了一口气,对楼辰笑了笑,楼辰心里却有些担忧,千草堂那两味珍贵的药材,只怕不够三个人解毒所用。 楼辰看向地上的尸体,刺客身上会不会有解药? 楼辰走到尸体旁,一把掀开盖在尸体身上的白布,手已经在那刺客身上翻找起来。 牧岩本想阻止她,靳衍痕忽然叫住了他,问道:“邢幕呢?” “剑被抢之后,他和我们一起追了出去,结果没跑出多远就晕过去了,现在还没醒。”牧岩说完再低头看去,楼辰已经从刺客的尸体上搜出了两个白色的瓷瓶,之后又解开了刺客的衣服,把他的身体仔细地检查了一遍。 牧岩心惊,这可是尸体,虽然她是大夫,但又不是仵作,终究是女子,怎么对着一具尸体还能如此淡定,而且好像还很……熟练? 楼辰在这个刺客身上同样没有找到令牌或刺青等能显示身份的东西,还好找到了两个白色的小瓷瓶。 楼辰不敢大意,拔开瓶塞,没有把瓶子放在鼻尖,用手在瓶口的位置轻轻地扇了扇,之后又凑近了一些,这个味道…… 楼辰久久不说话,牧岩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楼辰只回了一个字,“毒。” 这些刺客手段残忍,楼辰知道他们必定够狠,没想到他们对自己也不手软,身上只有毒药,没有解药。 楼辰起身走到木桌旁,拿着其中一瓶毒药,倒了一些在一个小碟子里,仔细地看了看它的色泽,又闻了闻,思索片刻才拿起毛笔在纸上快速的写了几行字,折好之后,对着正在打扫的药房先生说道:“章先生,你按照这个方子上的比例,抓九副药,送到洛神山下那个小镇去,方如辉需要用到它们。” 药房先生是知道少爷一大早就出门给村民治疗的,听到楼辰的话,赶紧接过药方,说道:“好的,我这就去配药。” 楼辰走到靳衍痕身边,将手中拿着的两个瓶子中的一个,放到桌面上,说道:“我想我找到毒杀那个女人的凶手了。” 靳衍痕惊讶地看着那小瓶子,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牧岩不明白楼辰这话的意思,问道:“什么毒杀?”什么时候的案子,他怎么不知道? 楼辰向来是话少的人,因为懒得说,这种解释的事,更加不会做,在牧岩追问的目光下,靳衍痕只好解释道:“今天早上,洛神山下的小村庄里有几户村民晕倒了,我陪着辰儿和方如辉过去查看,结果发现是水出了问题,我们上山查看水的源头,看到一具中毒而死的女尸,手腕还被人割开了,有毒的血水顺着村民用竹筒搭建的通道流下来,早上接过那水饮用的村民全部中毒了。” 摆在桌上的药瓶是从刺客身上搜出来的,结合靳衍痕之前说的话,牧岩稍稍想一想就能猜到事情的始末,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为了将你们引走,居然用上这样的毒计,简直不把人命当回事,到底是什么人所为?” 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想知道。 “你的毒还没解,身上又有伤,不能乱动啊!”安静的内室忽然传来一声低叫,接着便是一阵桌椅碰撞的声音,一道跌跌撞撞的身影掀开布帘,从里间走了出来,也没看外间还有什么人,只知道往门外走。 一个小童从里面追出来,被靳衍痕一把拦下。 “你要去哪?” 清朗中略带低沉的男声自背后响起,邢幕脚步一顿,戒备地转过头,看到是靳衍痕和楼辰等人,脸上的戾色退去,但还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去夺回止戈!” 靳衍痕轻笑一声,眼眸中尽是不屑,“你现在这幅样子追上了也是送命,还说什么夺回?再说,你不是不知道想杀人夺剑的人是谁吗?那你又怎么知道找谁夺回你的剑?” 邢幕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歉意的眼神却是看向楼辰。 楼辰能感觉到,邢幕对她的态度很不一样,他们之前并未见过,他也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必定是因为藏锋,这个人,对藏锋这么重视,又这么急切地想知道她为什么会得到藏锋,并且对藏锋的主人还如此在意,若说他不知道藏锋的秘密,她可不相信。 迎向邢幕的目光,楼辰微微皱眉,冷声说道:“你实在不肯说,我们也帮不了你,你要追就自己去追吧。” 本就冷淡的声音中,还带着一股厌恶,邢幕心里一急,解释道:“我之前不肯说,是怕连累你们,我本来打算明日身体恢复了些,便立刻渡河到穹岳去,尽快赶往夙家,想不到,他们下手居然如此之快。” 邢幕摇摇头,眼中满是愧疚,叹道:“终究还是连累了你们。” 牧岩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个装着毒药的药瓶,心里不安又愤懑,冷声说道:“既然都已经连累了,那就把话说清楚吧,剑都丢了,现在还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 这些人太过凶残,就为了调虎离山,就不惜杀害无辜百姓,若是他们还留在洛水镇,还不知道出多少事。 “是谁?夺剑的到底是什么人?”一直沉默着的靳茹出声,盯着邢幕,眼眸中迸射出凌厉的光。 第十八章 刺客的身份(下) “是谁?夺剑的到底是什么谁?”一直沉默着的靳茹出声,盯着邢幕,眼眸中迸射出凌厉的光。 几人奇怪地看着靳茹,靳衍痕和楼辰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牧岩则是知道靳茹的性格比较爽快,可能是因为被刺客伤了,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才会对刺客的身份这般在意。 邢幕心中也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只是心里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将刺客的事告诉他们,最后邢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楼辰身上。她神色冷淡,眸光清浅,就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浑身上下便透着一股锋芒,这让他想起了第一次看到挂着父亲书房里“藏锋”画像时的感觉。冷光清辉,锋芒暗藏。莫名的,邢幕心中划过一丝悸动,连忙收回视线。 邢幕回过神来,发现除了楼辰,几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他,想到现在的情况,邢幕最后决定还是说出来,反正现在他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邢幕才低声说道:“几位可听说过……陵水盟?” 陵水盟?靳衍痕和牧岩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的均是茫然,便知道对方如自己一样,对这名字一无所知。靳衍痕下意识地看向楼辰,还未看清楼辰眼底的神色,他便感觉到身边的姑姑不对劲了。 靳茹盯着牧岩,脸色一片雪白,是的,是那种毫无血色的苍白,她浑身上下都在颤抖,眼中是遮也遮不住的恨意,“你再说一遍……” 所有人都看出了靳茹的异常,邢幕试探地问道:“夫人知道陵水盟?” “不!”靳茹忽然站了起来,低声喝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么陵水盟。” “姑姑?”靳衍痕抓着靳茹的手,或许是手心的温度和抓握的力量终于让她回过神来,看向靳衍痕时,眼中的恨意瞬间被惊恐所取代,反手回握着靳衍痕的手,急道:“阿痕,我不舒服,扶我回房休息好不好?!” 靳衍痕微微眯眼,柔声回道:“好。”靳衍痕没有多说什么,扶着靳茹往后院走去。 剩下的三人都没有说话,医馆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邢幕的心情尤为复杂,想着这两天靳茹的种种反应,他猜想,靳茹必定是知道陵水盟的,而且她对止戈,好像有一种莫名的感情,难道……她认识止戈的主人?可是他从未听父亲提过靳茹这一个人啊? 就在几人暗自思量的时候,靳衍痕居然走出来了,几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他。谁都看得出来,靳茹刚才那么着急的将人带走,肯定是不想靳衍痕掺和进来,这时候只会死死地把人扣住,怎么可能放他出来。 靳衍痕耸耸肩,与几人凝重的神情相比,他看起来倒是一脸轻松,笑道:“我点了她的昏睡穴。好了,邢幕继续说吧,关于那个陵水盟的事。” 邢幕看向靳衍痕的目光比以往更加幽深,甚至带着一点探究,可惜靳衍痕还是那副一无所知,无比好奇的样子。 邢幕收回视线,低声说道:“陵水盟是一个神秘的江湖门派,现在的盟主是前任盟主湛孤行的女儿,湛无心。陵水盟行事怪诞,手段阴狠,既收钱杀人,也贩卖江湖消息,什么都做。而且只要是陵水盟看中的东西,或者要杀的人,不达目的他们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正应该如此,父亲得知陵水盟盯上这把剑的时候,才让我立刻前往夙家。我们晓剑山庄虽然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但是绝对不是陵水盟的对手。” 也就是说,被陵水盟盯上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牧岩对陵水盟更加厌恶,冷声问道:“陵水盟大费周章地夺那把剑,是因为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还是说剑的主人特别?” 邢幕苦笑一声,回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父亲非常重视这把剑,但是关于这把剑的事,他却很少提及,若要知道那位前辈的身份,只有回去问家父。现在最重要的事找回止戈!”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过突然,就连牧岩这样沉稳的人,心中也冒出了一团无名火,哼道:“说得好听,怎么找!” 靳衍痕看向牧岩,低声问道:“刺客虽然逃了,应该也受了伤吧?” 牧岩点头,“那当然,他被我和茹姨各刺了一剑,就算侥幸不死,也快废了。” 靳衍痕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冷意,“洛水镇到下个城镇,有八百多里,就算是最好的马,也要骑上一天一夜。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不想死在半路,必定不会现在赶路回去。他们选择调虎离山之计,应该也知道自己实力不如我们,但又怕邢幕明天便过河跑到穹岳去,只能先动手夺剑,然后躲藏起来,等人接应他。我们要在接应的人到洛水镇之前,找到那个刺客。” 牧岩摇头,面有难色,“洛水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们不知道刺客躲藏的地点,找起来并不容易。若是一户一户查过去,最少也要两天才能查完。” 沉默许久的楼辰终于说话了,“既然是一个组织,必定会有其特殊的联络方式,最常见的,便是在某些隐秘的地方留下暗号,以方便他们寻找同伴。” 清冷的声音听着很是悦耳,牧岩的眉头却是越皱越紧,叹道:“我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暗号是什么啊?” 其实,所谓的陵水盟的暗号,楼辰是知道的,一个正菱形图案,中间还有两条相交的十字连线,并不起眼,用作联络暗号却很合适。 楼辰知道陵水盟的事,源自于八年前的冬天,那年的梅花开得很好,她和素素一起到曙山别院玩,那时她才十岁,在经过书房的时候,听到父亲还有姨父正和皇上说陵水盟的事。他们好像要将这个陵水盟完全覆灭,楼辰有些疑惑,像这种江湖组织,朝廷从来都不会太过管束。穹岳境内,很多江湖门派也无比阴邪,甚至还有些毒门,抓人来炼制毒人,危害也不小。这些朝廷都没有去管,唯独这个陵水盟,居然还惊动了皇上。 她有些好奇,于是趁着姨母过来将他们叫过去吃饭的时候,偷偷进书房看了父亲递给皇上的折子。原来,朝廷诛杀陵水盟门人,已有近十年时间了,陵水盟在穹岳的势力几乎全部被拔除了。 这应该也是为什么陵水盟的人没有等到接应的人,便急着动手的原因。一旦邢幕进入了穹岳境内,陵水盟的人若是还想追过去,那么他们便立刻成为被诛杀的对象。 只是这件事情,楼辰却不能在这里说出来,因为她没办法解释她怎么会知道陵水盟的暗号是什么,又怎么知道穹岳朝廷暗中诛杀陵水盟的事。虽然也可以不解释,但这必然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她还不想刚到燎越没几天,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楼辰想了想,最后也只是提示了一句,“先找再说,所有奇怪的图形,线条都不要放过,总会有蛛丝马迹的。” 现在也只能这样的,毕竟那些刺客太危险了,牧岩抓起自己的剑,一边往后门外走去,一边说道:“你们先找,我去找肖头和吴毅之他们商量一下,大家一起找。” 邢幕也赶紧说道:“我也去,毕竟那把剑是在我手上丢的。” 靳衍痕知道,邢幕绝对是个固执的人,就算他们不答应,他自己肯定也会去,靳衍痕说道:“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就在这附近的两三条街上找找看。” 邢幕立刻点头回道:“好。” 楼辰靳衍痕一起走出医馆,楼辰转身往左边的街道走去,走出十几丈,身边那人还是悠闲地跟着,楼辰停下脚步,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之前不是说分头行动?” 靳衍痕双手环在胸前,一副懒散的模样,笑道:“不,我觉得跟着辰儿,更容易找到线索。” 楼辰冷眸微眯,难道,他猜出什么了? 迎着楼辰冰冷的目光,靳衍痕连连退后了几步,讨好地笑道:“辰儿可是有着过目不忘的本领,我这脑子笨得很,记不住什么图案之类的,所以自然是跟着辰儿好些。” 笨?楼辰微微挑眉,倒是没再说什么,继续朝前走去,靳衍痕自然是立刻跟上。 楼辰选的都是比较僻静的街道,一边走一边注意着沿途的路面和石墙。再走过了五条街之后,楼辰忽然在一个墙角处停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盯着地面看。 靳衍痕也跟着蹲下,在一块石板上看到了一个普通的菱形图案,应该是用石头画的,画得很浅,图案也没有多工整。菱形的对角都用直线连了起来,其中一条直线长出了一节,一晃眼还以为是小孩子画着玩的,细看却发现,这长出的一节,更像是在……指方向? 靳衍痕看着楼辰,似笑非笑地问道:“这是暗号?” 楼辰没理会他眼眸中复杂的光,转身朝着暗号所指的方向走去,靳衍痕盯着那道青色身影,嘴角微扬,辰儿的身份果然不一般,他更好奇了,怎么办? 他们一路上找到了两个这样类似的暗号,之后便没了线索,两人站在荒乱的小路上,放眼看去,也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 靳衍痕摸了摸下巴,说道:“这附近都没有人家,他最有可能藏匿的地方……” 两人对看了一眼,同时说道:“洛神山!” ------题外话------ 什么中,继续中,还是中,任性中……我是那种人吗?!看,这不是下了吗!接下来要干嘛呢~当然是独处刷好感度,我果然是亲妈妥妥的! 第十九章 作死 第十九章作死 洛神山是一整条山脉,非常的庞大,山中草木丛生,想在里面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已是深秋了,不知为何,天气还异常闷热,两人找了一个多时辰,汗流浃背不说,一点线索都没有,靳衍痕抹了一把汗,说道:“洛神山这么大,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 确实不是办法,放眼周围,入目之处一片绿海,楼辰说道:“找找附近的山洞。” 刺客就算要躲在山里,应该也会找地方落脚。两人找了附近的三四个山洞,都没再发现暗号的踪迹,更别说刺客了。 正在赶往下一个山洞的途中,一声惊雷响起,天迅速的暗了下来,狂风吹得树枝疯狂的摇摆,树叶卷着沙石漫天飞舞,预示着将有一场大暴雨来袭。 靳衍痕抬眼看了看天空,隔着层层枝叶,还能看到空中黑云密布,闪电照在林间忽明忽暗,再待在山林里太危险了,“马上要有暴雨,现在下山来不及了,找地方躲一躲。” 天说变就变,好像已经能听到雨滴窸窸窣窣地打在树叶上,楼辰看了看四周,说道:“往这边走!” 靳衍痕跟着楼辰往北边跑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眼前出现了两丈多长的狭长的山坳。靳衍痕一愣,一个时辰前他们曾经过这个山坳,因为山坳比较浅,一目了然,根本不能藏人,他们只看了一眼就走了,之后又在附近转了几圈寻找其他山洞,楼辰居然还记得这个山坳的位置,并且找到了最短的路线。 两人刚刚冲到山坳之中,水滴便噼里啪啦的打了下来,雨势很大,像是从天空中倾倒下来一般。靳衍痕嘴角微勾,啧啧笑道:“过目不忘是什么感觉?” 如他一般勾了勾唇角,楼辰淡淡地回了一句,“装傻充愣是什么感觉?” 靳衍痕嘴角一僵,两人现在是面对面站着,楼辰背靠着山坳的石壁,他正站在她前方。 某人似乎不太安分,越靠越近,楼辰伸出一只手,按在靳衍痕的肩膀上,用力往后推,直到两人间拉开了一臂的距离,楼辰才冷声说道:“你干什么?” 靳衍痕无辜地看着她,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可怜,回道:“躲雨啊,雨很大。” 外面的雨确实很大,山坳本来就很狭长,但是不深,在狂风的助威之下,雨滴几乎都打在靳衍痕背上,楼辰站在最里面,都感觉到雨水飘散进来,她的脸上也感觉到了湿意,楼辰往右挪了些,说道:“旁边有地方可以站。” “算了,反正都湿了。”靳衍痕转过身,背对着楼辰。 山坳旁边长着几丛野芋叶,叶片肥大,每一张都足有一个大木盆那么大,靳衍痕伸手摘了两张抓在手上,握着叶茎,把叶片举得高一些,这样雨水便不会打在脸上和头上,同时楼辰也感觉到雨水没有再飘洒到她的脸上。 他背后衣服几乎完全被雨水打湿了,紧紧的贴在他身上,因为有他挡住,楼辰身上几乎没沾上一点雨,现在他转过身去,前面想必也被雨完全打湿了吧。 他的手微微举着野芋叶,雨水沿着他的胳膊一路往下滴,手臂上绷带包扎的痕迹也露了出来。楼辰微微皱眉,他胳膊上还有伤,毒也没解完。 楼辰从腰间掏出了一个小药瓶,这是她自己制作的解毒丹,它自然没有针对每一种毒配置出的解药有效,但是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吃一颗还是能将毒性化解掉六七成。 楼辰倒出一颗,放在手心,递到靳衍痕面前,叫道:“靳衍痕。” 靳衍痕没有转身,随口“嗯”了一声,回头看去,便看到一只白皙纤瘦的手正伸到他面前,手心躺着一枚药丸,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味 手上拿着野芋叶,看到那手掌就在自己脸颊旁边,靳衍痕直接低头,叼着那颗黑色药丸便吞了进去。 楼辰手一抖,温热的气息打在手心上,感觉有些痒。 靳衍痕吧唧了一下嘴,觉得这药的味道还行,不算苦,问道:“这什么东西?” 吃了才问也不嫌晚。楼辰收回手,忽略掉刚才手心怪异的感觉,偏头看向一旁,懒得理他。 这时一道闪电闪过,楼辰发现山坳的石地上,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推开靳衍痕挡在前面的身子,楼辰往旁边走去。 靳衍痕回头看去,只见她向右走了七八步,然后又蹲了下来。 靳衍痕赶紧赶过去,低头一看,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他们的面前,又出现了一个正菱形的图案,这次指向的地方,居然是山坳的里面? 两人微微趴下身子才发现,山坳下面居然有一条缝隙,缝隙很小,人若是趴着,也要慢慢挪进去,靳衍痕捡了一块石头,往那个缝隙里一扔,一开始还能听到几声回响,之后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楼辰将手伸进缝隙之中细细感受,能感觉到微微有风,收回手,楼辰说道:“我下去看看。” 还未等她趴下,肩上忽然被人压住。 靳衍痕将楼辰微微往外推了推,说道:“还是我去吧。” 楼辰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靳衍痕狭长的眸子中闪着笑意,凑近她身边,笑道:“很感动对不对?” 如果他不说这句话,或许她真的会感动一下,楼辰伸出一只手指,把他湿漉漉的头往旁边推开。 靳衍痕抬手抹了抹额间的雨水,终于收起调笑,认真说道:“你手里有藏锋,武功应该也比我高,还会解毒,我先下去看看情况,若是我在下面有危险,你还可以救我。你若是遇到什么危险,我就不一定救得了你了。” 说完也不等楼辰说话,便将手中的野芋叶塞到楼辰手里,趁着她愣神的时候,利落地趴下,慢慢挪了进去。 野芋叶上还是雨水,凉凉的滴在楼辰手背上,他一直握着的叶茎,有他手心的温度,楼辰握着叶茎,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此刻是什么感觉。 外面的雨声实在太大了,楼辰蹲在裂缝旁边,勉强听到靳衍痕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下面有个地洞!” 靳衍痕从缝隙中爬进来,之后便感觉里面别有洞天,但是走了几步又发现前面没有路了,下面是一个大深坑,像个地洞。 靳衍痕跳下地洞,里面很黑,但能感觉非常的空旷,怕站在上面的楼辰担心,靳衍痕说了一声之后,便不再乱动,等着眼睛适应黑暗。 好不容易模模糊糊看清周围的时候,一抹黑影从上面跃了下来,靳衍痕眯眼看去,确实是一个人影,靳衍痕一边戒备着,一边低声叫道:“辰儿?” “嗯。”清冷的声音,是楼辰特有的音质,虽然只是一个“嗯”已经足够靳衍痕肯定来人的身份。 他刚才叫“辰儿”,楼辰答应了他,这应该算是她同意自己叫她“辰儿”的意思吧? 周围太黑了,楼辰并没有看到靳衍痕桃花眼中得意的神采,只注意到地洞下面有一条小暗河。准确的说也不能算是河,最多只能叫小溪,水很浅,在地洞的石块间流淌。上面雨太大了,他们都没有听到这浅浅的水流声。 靳衍痕压低声音,说道:“这个地洞很大,既然有水流,应该就有出口,我们找一找吧,可能那个刺客就藏在山洞的某个地方。” “嗯。” 楼辰身上带着火折子,也没有被雨打湿,但是担心点了火把敌暗我明,更加危险,所以两人决定不点火把,慢慢适应了一下地洞的环境之后,两人沿着小溪流的方向往里走。 才走出十来丈远,忽然一股血腥味从远处传来,两人停下脚步,黑暗中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手都握在了兵器上。 两人慢慢往里走,血腥味越来越浓郁,但却没有感觉到人的气息,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连呼吸都隐藏得如此之好?这不太可能。 楼辰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拿出火折子,轻轻吹燃,让火苗燃得稍微大一些,豆大的火焰对于现在这样漆黑的环境来说已经足够看清周围。 果然如楼辰所想,在血腥味最浓郁的地方,长着一颗不起眼的植物,全株呈血红色,叶片长得像是一个个肉球,楼辰轻轻捏碎了一个肉球,鲜红的汁立刻溢出,血腥味更加浓郁了。楼辰惊喜地低叫道:“阎王草?” 确实是惊喜,阎王草喜欢生长在人迹罕至,阴湿冷暗的地方,曙山别院就养着一颗,那是皇上命人花了五年时间为了大姨找到,大姨宝贝得不得了,想不到今天居然让她在这里找到了! 柔和的火光下,楼辰嘴角轻扬,盯着那颗小草的眼睛中也含着笑意,楼辰平日几乎是不笑的,偶尔勾勾唇角已是不易,像这么温暖的笑容,靳衍痕还是第一次见,他不知道别人看到会怎么想,他脑子里只闪过两个字,好美,于是,也没多想便说了出来,“你笑起来很美。” 这算是调戏?楼辰嘴角的笑慢慢凝结成霜,靳衍痕不怕死地又补了一句:“不笑的时候也美!” 很好!楼辰冷眸扫向靳衍痕的同时,手也极快地朝他抓了过去,靳衍痕赶紧后退,可惜好像有些来不及了,只听到“嘶”的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一截暗蓝色的布料,已经被楼辰撕了下来。 靳衍痕抓着自己半截衣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辰儿,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题外话------ 刷好感度,大雨,山洞这种剧情怎么可以少?这是狗血第一波,你们猜,第二波会是什么?~ 第二十章 心软 靳衍痕抓着自己半截衣摆,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辰儿,你别冲动,有话好好说!” 楼辰也是一愣,她刚才只是一时恼火,想要教训一下这痞子,没想到他忽然往后退,结果…… 这洛水镇的衙门是怎么回事,官差的衣服也太不结实了,她就“轻轻”一扯而已,居然就撕裂了。 楼辰在心里埋怨着,脸上仍是冷冰冰的模样,捏着那块布料的力道也不自觉的大了些,衣上的水居然浸湿了她的手。这时楼辰才注意到,手中的布料湿得都不用拧,水就一滴滴往下流。楼辰看向靳衍痕,之前太黑看不清楚,借着火光便能看清,他此刻非常狼狈,全身都湿透了,衣角一直在滴水,身上还沾满了泥。 楼辰有些担心,他昨夜才受的伤,伤口肯定还没长好,今天折腾了一天,现在伤口还碰了水,必定恶化了。 楼辰一直盯着他,靳衍痕觉得瘆得慌,轻咳一声,心虚地又往后退了一步,嘴上还不忘调侃,“辰儿想做什么,说一句话就好了,不用自己动手。” “是吗?”楼辰微微挑眉,声音压得格外低,“那,你就自己脱吧。” “?!”靳衍痕以为自己听错了,瞪着楼辰,楼辰抖了抖手上的布料,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如果忽略掉她眼中的揶揄之色,活脱脱就是一个女流氓啊。 桃花眼中眸光微闪,靳衍痕的手搭在腰带上,一边解开一边“含羞带怯”地看着楼辰,说道:“好吧,既然辰儿喜欢,那我只能从了你。” 这话听得楼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声说道:“别那么多废话。你手上的伤最好重新包扎一遍。” 靳衍痕看到平日总是冷冷清清的人此刻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不禁觉得有趣,若不是怕惹恼佳人,他还真的想再逗逗她。 手臂上的伤确实一直在隐隐作痛,衣服全都贴在身上,不脱还真的没办法把袖子卷上来。之前说那些话的时候,并没觉得什么,但是真的要在楼辰面前脱衣服,靳衍痕还是觉得有些不自在。 稍稍抬头看了楼辰一眼,只见她眸光清冽,面色如常,还是那样冷冷淡淡地看着他。靳衍痕暗暗咬牙,人家姑娘都没有不好意思,他矜持个什么劲。于是直接背过身去,把外衣脱了,穿着中衣,慢慢地把衣袖往上卷。 其实靳衍痕真的不需要如此纠结,楼辰常跟着母亲到刑部验尸,需要检验的尸体,从来都不穿衣服,所以男子的身体她又不是没见过。给病人治伤的时候,也是需要脱衣的,对楼大小姐来说,这完全没有什么值得害羞的。当然,如果靳衍痕知道此刻在楼辰眼中,他的身体和那些待检验的尸体没什么区别的话,估计能呕出一口血。 好在他并不知道…… 等靳衍痕把手臂上的伤口完全露出来的时候,楼辰才上去把染血的绷带解开,与她之前预料的差不多,伤口裂开了,血又开始往外流。伤口之前浸了水,两边的皮肉外翻,有些泛白,情况并不太好。 楼辰摘了两片阎王草的叶片,将肉呼呼的叶片捏碎,红色的汁全部流到伤口上,与血水混在一起。 “嘶!”靳衍痕倒吸了一口凉气,脸瞬间扭曲的,汁液覆上伤口的那一刻,好似有无数的细针,密密麻麻地刺入伤口之中;又像是被无数小虫,一口口啃噬血肉,总之那滋味比受刑还难受。昨晚的拂叶与之相比,坚持就是小巫见大巫。 一会之后,剧烈的疼痛稍稍减退了些,靳衍痕呼出一口气,苦笑道:“你用的药,都这么刺激吗?” 靳衍痕疼得脸色发白,楼辰心情甚好,淡笑回道:“那倒也没有,你只是比较走运而已。” 走运?靳衍痕暗自翻了个白眼,是哪里又惹她生气了吧。靳衍痕觉得这回他真的很冤,难道夸她美也不行啊。 “拿着。”靳衍痕还在心里腹诽,楼辰已经将火折子塞到他没受伤那只手上,自己拿着染血的布条在浅浅的溪水中清洗起来。 白皙的手轻轻揉搓着棉布,水流划过指尖,带起一片水花,更衬得那双手洁白如玉,每日在河边洗衣服的女子那么多,他也没在别人手上看到过这样的美景。果然美人做什么,都是美的。不过这次他决定,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等楼辰洗好棉布帮他包扎的时候,他才注意到手上的伤口不疼了,不仅是敷药时的疼痛消失了,就连之前一直伴随的隐隐作痛也一并消失了。如果不是看到伤口还在,他都以为自己完全没受过伤,胳膊此刻清清凉凉的,无比舒服。这药的感觉太神奇了,靳衍痕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药?名字起得还挺吓人。” “这是治疗外伤最好的药,若只是单纯外伤的话,有了它,无论伤的多重,伤口都能在片刻内止血,三天便可结痂,之后也不会留下疤痕。” 天下间竟有此灵药!靳衍痕笑道:“听起来很珍贵嘛。” 废话,何止是珍贵,当今世上,治疗外伤没有一种药能比得上它。不然他以为“阎王草”这三个字是怎么来的,意思便是若有“阎王草”就算阎王想要你死,你都死不了。 不过楼辰从来不是喜欢解释的人,自然也不会去说这药草有多珍贵。 包扎好了伤口,楼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阎王草附近的湿土弄松,一点点的把草挖出来。这“阎王草”药效虽好,却无比娇贵,若是伤了它的根,哪怕是一点点,它三个时辰内必死。而且这药还必须是摘下立刻使用才有效,因此就算它如此神奇,人们也少有机会见到。 靳衍痕看着楼辰几乎趴在地上,无比认真地挖着湿土,小心保护着药草,丝毫不在意自己一手的泥泞,天青色的裙摆上也满是泥渍。他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家,会养出这么的女儿呢? 听苏瞳那小丫头说,就因为她坐在洛神山下哭,楼辰便上前问她话,还帮她哥哥治好了脚,帮苏夫人调理身体;因为方如辉一句请求,她便答应在医馆坐诊,今早上猜到小村子里可能是疫病,也还是义无反顾地去了;现在又因为他手上有伤,被雨水淋湿了,她居然舍得拿这么珍贵的药材给他治胳膊上那点小伤。 靳衍痕从没想到世上会有这样的姑娘,明明外表冷冰冰的,言语也甚是淡漠,心却软成这样。如果说之前靳衍痕只是对她的身份感兴趣,那么此刻,便是对这个人感兴趣。 楼辰费了千辛万苦,总算把阎王草挖出来了,怕带走的时候伤了它的根,楼辰又用很多湿泥土将它一点点地裹起来。 这时,一块湿漉漉的布递到她面前,正是之前从靳衍痕衣服上撕下来的,楼辰坦然接过,将阎王草包了起来,反正都撕了,能用就别浪费。 “喂,你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楼辰手上的动作一顿,侧头看去,靳衍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蹲在她身边,眼中的神采有点怪怪的。 楼辰继续手上的活,冷声回道:“干嘛?” 靳衍痕完全无视楼辰的冷言冷语,依旧兴致勃勃,“没什么,随便问问。” 楼辰觉得靳衍痕此刻有些不正常,轻哼道:“你没告诉我你家里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我家里的事。” 靳衍痕又向她身边挪了一步,嘻嘻笑道:“我今年二十四了,还未娶亲,父母早亡,是姑姑把我带大的。你还想知道什么?” 她说错了,靳衍痕不是有些不正常,根本就是很不正常。就包好的阎王草放在一边,楼辰洗干净手上的泥土,正准备起身,靳衍痕不依不饶地说道:“我说了我家里的事了,那你该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了吧。” 这人今天发什么疯啊?楼辰不耐地回道:“我比你小,家里有兄弟姐妹。” “就这样?”显然靳衍痕没有邢幕好打发,继续死皮赖脸地问道:“那你家里给你定了亲事吗?” 不懂得适可而止的结果就是楼小姐一手抱着阎王草,一手夺过火折子,丢下一句冷冰冰的“和你无关”,便转身往外走去。 靳衍痕看着那道飘然而去的背影,嘴角的笑越发张扬,小声说道:“自然是有关的。” 第一次选的山洞走到尽头,虽然没有找到刺客的踪迹,得到了一株阎王草也是好的。 两人走回到大深坑的位置,这次拿着火折子,两人发现除了之前走了那条道之外,还有三个洞口,其中两个并没有溪流经过,还有一个是有溪流经过的。 两人看了一会,最终决定走有溪流的山洞。 这个洞比发现阎王草的洞要深很多,两人走了半盏茶的时间都还没有看到尽头。楼辰抱着阎王草,火折子由靳衍痕拿着。又走了一会,靳衍痕忽然停下脚步,楼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地上发现了一块带血的布条,两人对看一眼,迅速吹灭了火折子,周围立刻被黑暗吞没,一片静寂。 ------题外话------ 你的猜测真的……我都不忍看!我是走小清新路线的!小!清!新! 第二十一章 危险 火折子由靳衍痕拿着,又走了一会,靳衍痕忽然停下脚步,楼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地上发现了一块带血的布条,两人对看一眼,迅速吹灭了火折子,周围立刻被黑暗吞没,一片静寂。 两人在原地静立片刻,收敛呼吸,调动所有的感官,感受周围的一切,很快两人便确定,附近并没有人。虽然有这样的认知,两人也没有再拿出火折子,地上还未完全干涸的染血布条告诉他们,这山洞里一定还有人。 靳衍痕指了指楼辰手中被泥土和湿布包裹着的阎王草,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并未完全清除,每次用到内力的时候,胸口和丹田处都能感觉到疼痛。楼辰的武功要比自己高,此刻自然是要保证她能够无顾忌的用剑。 显然楼辰也明白靳衍痕的意思,所以在靳衍痕伸手过来拿走阎王草的时候,楼辰并未阻止,看到他小心地将包裹着阎王草的泥团放入衣襟时,原本的担忧也放了下来。 两人谨慎地又往前走了百来丈,依旧没有发现人的踪迹,就在两人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判断错误的时候,远处一点微光吸引了两人的目光。 两人贴着石壁,缓慢地往外走,光晕越来越亮,显然是个出口。因为时辰不早了,又下着雨,天色晦暗,洞口那点光并不刺眼,但也清楚的映照出洞口处站立着的两道人影。 其中一个侧面对着他们的,正是一身黑衣,胸口和手臂处都有伤的黑衣刺客。另一个人始终背对着他们,看不到容貌,他穿的也并不是黑衣,而是一身浅灰的长袍,身材非常的瘦,看起来都不像习武之人。 借着雨声的遮掩,楼辰和靳衍痕又向前靠近了些,也因为雨势渐小,以楼辰和靳衍痕的耳力,还是能勉强听到不远处两人的对话。 “邢幕还杀不杀?”黑衣刺客微低着头,非常恭敬地站在一旁。 灰衣男子手里正拿着从邢幕手中抢来的墨色长剑,手指在剑鞘上摩挲,映衬之下,那手指白得几近透明,有一种病态的美感。 “主人要的是剑,暂时先饶他一条命。至于你……”灰衣男子的声音压得很低,语调也很平缓,但站在他身旁的刺客却浑身僵硬,眼中不难看到潜藏的恐惧。 “属下该死!”男子单膝跪地,膝盖砸在坚硬的石板上,发出“砰”地一声闷响,可见力道之大,刺客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痛苦之色,“洛水镇里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出现剑术如此厉害女人,而且她对这把剑好似也极其看重,她或许和这把”剑“有关联。” 听到他的话,楼辰和靳衍痕都皱起了眉头,灰衣男子好像对此也有了些兴趣。手指依旧在剑鞘上流连,好似手下抚摸的不是冷硬的剑鞘,而是上好的丝绸一般,片刻后,那低沉的嗓音才又缓缓响起:“派人去查。” “是。”黑衣刺客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条命算是保住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雷电却是停了下来,灰衣男子抬头看看天色,说道:“你先在此养伤,查清那女人的身份立刻回禀。” “是。” 灰衣男子手握长剑,理了理衣服,便朝着洞外走去。 他要走! 不行,决不能让这人离开,他们已经注意到靳茹,若是让他走了,之后必定麻烦不断。楼辰和靳衍痕再次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冲了出去,楼辰亮出了藏锋,剑锋直指灰衣男子,靳衍痕则对上了黑衣刺客。 两人忽然行动,灰衣男子和刺客都是一怔,但是也都很快回过神来。灰衣男子往旁边一偏,险险躲过剑锋,凌厉的剑气让男子心惊不已,那种灭顶的煞气逼得他连连倒退数步,心头的恐惧却未能减轻一丝一毫,有多少年,他没有感受过这种濒死的感觉。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那道让他感觉极其危险满含杀机的银白剑光再次袭来,灰衣男子收敛心神,同时抽出手中的墨色长剑迎向那抹银光。 银白与墨色相击,发出一声嗡鸣之声,与一般利器相击时清脆的声音不同,这嗡鸣声又闷又沉,听在耳里连耳膜都跟着一起嗡嗡作响。 楼辰手握藏锋数年,因不喜争斗,平时除了自己练剑或者与将军府的人切磋外,极少用到藏锋。虽然知道它锋利无比,锐不可挡,但也知天下名剑无数,藏锋与赤血、冰炼相击,也没占到多大便宜。所以此刻黑色长剑并非受损,楼辰心中只是暗暗称奇,倒也没太放在心上。 反倒是灰衣男子心中惊骇,手中这把剑,乃当世名剑“止戈”,以无锋胜有锋著称,此剑得名“止戈”,其意便是没有一把剑能在它的面前再起干戈。这柄银白长剑与之相击,不仅没有应声而断,反而是震得他的虎口一阵阵发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辰没给他思考的时间,长剑朝他握剑的手腕刺去,男子只能再次后撤。果然如楼辰所料,灰衣男子的武功并不算高,即使有“止戈”在手,也躲避得很是狼狈。 男子显然也知道自己技不如人,不敢与楼辰硬碰,转身朝雨中飞奔而去。 楼辰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刺客身上本来就有伤,自然不是靳衍痕的对手,等他解决完黑衣刺客,楼辰与灰衣男子早已不知去向。靳衍痕连忙追出去,靠着地上留下的少许痕迹,一路追了过去。 男子轻功不弱,但也没能甩开楼辰,两人在林间追逐了小半柱香的时候,男子忽然停了下来,楼辰警惕地看向前方,果然不远处两个黑衣刺客也朝着这边迎了上来。两人一身黑衣,杀气腾腾。 灰衣男子退到刺客身后,冷声说道:“抓住她。” “是。”两人听命立刻朝楼辰扑杀过来。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森寒,楼辰却微微放下心来,灰衣男子说的是“抓”她,那么这两人一开始便不会下杀招,自己还能抓住机会重创二人,之后他们就算想杀她,也错失了先机。 两黑一青三道身影在林间缠斗,这时灰衣男子才有机会认真打量那个带给他无限危机感的女子。 女子一身青衣,超乎他意料的年轻,一双冷眸如寒冬皎月,泛着清冷的光华。即使被两人围攻,眉头也没有皱半分,冷静的应对着两柄长剑的绞杀,她身上有着这个年纪的女子少有的沉静和锋芒。 一直被男子忌惮的银白长剑,此时在女子手中肆意挥舞着,她的招式有些诡异,角度刁钻又犀利,不似一般软剑以飘逸灵动为主,女子手中的剑,带着一股奇特的劲力。风雨中,她长剑挥舞,竟是片雨不沾身,那把莹白长剑,像是天生便与她契合一般。 靳衍痕听到打斗声,一路小心地靠近,看到楼辰正与两名男子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难分胜负,灰衣男子站立一旁,一双幽冷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楼辰不放。 楼辰看去来并没有什么危险,靳衍痕没急着上去帮忙,擒贼先擒王,靳衍痕决定先拿下那灰衣男子。 借着雨雾的遮挡,几人的注意力又都在楼辰身上,靳衍痕绕过灰衣男子侧面,准备趁其不备,偷袭。 靳衍痕正准备提剑冲上前时,看到男子忽然将手探入衣襟,拿出了一颗鸡蛋大小,如石头一般的东西,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看男子阴骘中带着得意的眼神,那东西势必厉害。 还未等靳衍痕阻拦,男子已经将手里的小石头朝着楼辰的方向掷了过去。 “小心!” 靳衍痕大叫一声,赶不及诛杀灰衣男子,靳衍痕只能运足内力,脚尖发力,朝着那小石头扑去,同时用手中的剑挥向半空中的小石头,想把它打偏。谁想到,长剑碰上小石头的时候,它忽然“砰”的一声炸开了,红色的烟雾也随之弥漫。这烟雾异常诡异,遇水则溶,混着雨水往下落,正站在烟雾中心的靳衍痕,立刻被红色的雨水淋了一身。 靳衍痕根本避无可避,被红雨沾身的那一刻,他立刻感觉到浑身无力,眼前迷茫一片,连站立都困难,瞬间便趴倒在地。 眼前的变故看得楼辰既急且怒,若是她在与人对敌之时,一块石子忽然飞过来,她也会用剑挥开,那么此刻中招的人便是她了。 趁着她稍稍分神的时机,其中一名刺客挥剑缠上楼辰的手腕,楼辰立刻收回手,可惜从小臂到手腕,还是被利剑划出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 血沿着指尖而下,染红了洁白的剑身,楼辰一向平静的眼眸中,涌动着暗色,再出手时,招式陡然变得凶残起来。若说之前只是想要胜过二人,此刻她便是动了杀招。 两名刺客有些招架不住,对视一眼便决定一左一右夹击楼辰。楼辰不躲也不闪,待长剑近身之时,手中的藏锋用力一斩,两柄长剑齐断。两名刺客显然没有反应过来,楼辰也不打算给他们时间反应,手中染血的利剑再次挥出,两人的右臂均如那两柄短剑一般,掉落在地。 灰衣男子盯着雨中一身煞气的女子,又看了看手中的“止戈”,灰衣男子低呵一声:“走!”便快速朝着山林深处跑去。 听到男子的命令,两个狼狈不堪的人也不敢恋战,追着男子而去。 楼辰若追上去,这两人必定逃不出藏锋的绞杀,可是她现在却不能追。 楼辰将藏锋别回腰间,跑到靳衍痕身旁,他并没有完全昏迷,但神色十分恍惚。 这次的毒显然比之前刺客所用的毒更为厉害,靳衍痕身上凡是暴露在衣服之外的地方,都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红了一片,皮肤的温度也高得吓人。 楼辰恨恨地咬牙,“又是毒!” ------题外话------ 让你们久等了!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今晚还更不更对吗?如果我下午没有被工作虐哭,没有加班,晚上还是会和审核君抗争到底的。 第二十二章 豆腐没这么好吃 第二十二章豆腐没这么好吃 楼辰若追上去,这两人必定逃不出藏锋的绞杀,可是她现在却不能追。楼辰将藏锋别回腰间,跑到靳衍痕身旁,他并没有完全昏迷,但神色十分恍惚。 这次的毒显然比之前刺客所用的毒更为厉害,靳衍痕身上凡是暴露在衣服之外的地方,都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红了一片,皮肤的温度也高得吓人。 楼辰恨恨地咬牙,“又是毒!” 楼辰掏出了怀里的瓷瓶,倒出了两颗解毒丸塞进靳衍痕嘴里,低声说道:“吞下去。” 靳衍痕并未完全昏迷,恍惚间听见楼辰的话,虽然吞咽很是困难,但还是努力的将两颗药丸吞了下去。 看到靳衍痕还能自己吞咽药丸,楼辰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看了一眼周围,她可以肯定,这附近他们之前并没有走过,也不知道从这里下山有多远,需要多长时间。 雨好像又下大了些,林间雨雾弥漫,楼辰决定先扶靳衍痕回之前那个山洞再说。 靳衍痕几乎不能行走,楼辰花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撑着他走回山洞。 好不容易把人安顿好,楼辰也累得跌坐在一旁。暗暗调息几次,待气息喘匀之后,楼辰立刻抓起靳衍痕的手,给他把脉。 解毒丸总算有些效果,靳衍痕身上那骇人的红痕已慢慢消退了些,原本快昏迷的人此刻也醒了过来,眼神清明,不再浑浑噩噩的样子。 靳衍痕的脉象还算平稳,楼辰刚收回手,手腕忽然被一只灼热的大手抓住。她抬头看去,便看到靳衍痕眉头微皱着,红痕消退后,他的脸色倒显出了病态的苍白,那双时常带着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正盯着她的手背,低沉的声音很是虚弱,“你的手受伤了。” 被他灼灼的目光盯着有些不自在,楼辰抽回手,冷声回道:“没事。” 可能是因为雨水冲刷了刺客的兵器,楼辰手上的伤口并没有发黑,应该没有中毒。靳衍痕松了一口气,看到白皙的手背上被划出的狰狞伤口,靳衍痕觉得自己心中涌现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有些疼痛,不怎么明显,但让他烦躁,靳衍痕低声说道:“先包扎伤口吧,我现在感觉已经好些了。” 楼辰从裙摆上撕出了两条长布条,准备先随便包扎一下,止住血就行。 正准备包扎,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手里捏着两片肉呼呼的叶片,楼辰猛地瞪大眼,这是……阎王草的叶片。 楼辰抬眼看去,果然看到靳衍痕在她刚才没注意的时候,居然打开了抱着阎王草的泥包。此刻手里捏着的,不是阎王草的叶片又是什么!楼辰一阵心疼,忍不住怒道:“你知不知道它有多珍贵,你居然这样浪费我灵药!” 靳衍痕心头一跳,之前她给他用药的时候,可是眉头都没皱一下,现在要给自己用,反倒这般不舍了吗?靳衍痕心中划过一丝暖意,同时也心疼她这般不爱惜自己,将手里的叶片又往前送了送,不在意似的说道:“反正都已经摘下来了,你就快点用吧,你之前不是说过,用这药便不会留下疤痕。” 这阎王草总共也才十多片叶片,一下就又去了两片,这叫楼辰如何不恼。但现在他都已经摘下来了,不用也保存不了多久。楼辰抓过叶片,将汁液抹在伤口上,余怒仍未消,声音听起来都快结成霜了,“祛除疤痕的药多了去了,阎王草百年难得一见,你以后不要自作主!” 一向清冷的人怒成这样了,可见这阎王草到底有多稀奇,靳衍痕并未觉得自己做错,但看她脸色始终不好,还是低声劝道:“药的价值就是用来疗伤,你的手受伤了,自然该用药,这并非浪费,而是物尽其用。你也说,这药百年难得一见,今日却让你遇上了,这就叫机缘。你不用才是对不起这份机缘。” 低沉的声音,温和中带着一丝两人都未察觉的宠溺。楼辰吐出一口浊气,怎么说他也是为了自己,不愿再与他争执。楼辰利落地给自己包扎好伤口,拿回阎王草,小心的保护好所剩不多的叶片,并且将包好的阎王草拿到离靳衍痕稍远的地方放置。 靳衍痕好笑地看着楼辰,想不到冷美人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 收拾好东西,楼辰又走回靳衍痕身边,问道:“你现在感觉如何?”灰衣男子所用之毒,她之前并没见过,她的解毒之术其实也只不过学了个皮毛,这毒她现在也只能慢慢摸索。 靳衍痕细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才回道:“四肢无力,皮肤灼热,一动胸口就很疼。” “能用内力吗?” 靳衍痕没有说话,只是下一刻,脸色瞬间惨白。楼辰知道他刚才必定了催动了内力,一把按住了靳衍痕的脉门,感觉到他的脉息极其紊乱,真气外泄地厉害。楼辰立刻说道:“我知道了,你别乱动,更不要使用内力。” 这毒好似是冲着内力而来的,能够禁锢人的内力,若是解不了,岂不是永远都别想动用真气了吗?这是想通过废了一个人的丹田来废了他的武艺,好阴毒的手段。 楼辰脸色很难看,又从瓷瓶中倒出四五颗药丸,全都塞进了靳衍痕嘴角,靳衍痕一怔,苦笑道:“也不用吃这么多吧……”这解毒的药丸做起来应该不容易吧。 楼辰第一次心中这般没底,语气便也显得暴躁了起来,“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在楼辰的冷眼之下,靳衍痕还是乖乖地全部吞了。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好在这个洞口很大,雨是打不进来的,只是天色越来越暗,很快天就会完全黑下来。 两个人的衣服都是湿的,现在已是深秋,晚上会越来越冷,楼辰在山洞里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些枯枝,一番折腾下来,总算是点起了火堆。 靳衍痕背靠着石壁,看着楼辰一点点的生火,此时的她,裙摆被撕得破败又凌乱,衣襟上还因为之前的打斗,溅上的不少血渍,发丝也被雨水全部打湿。怎么看,都应该是狼狈不堪才对,但是有些人,就是能做到即使身处在荒凉的山洞之中,一身污渍,依旧清雅悠然。 靳衍痕默默地看着,只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楼辰生好火,才发现靳衍痕的情况并不好,虚弱得好似随时都会再次昏迷一般。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进食了,现在也找不到什么可以吃的,楼辰看他嘴唇干涸,便跑出了洞口,用手接了点雨水回来,扶起他给他喂了两口水。 “再给我一点水。”靳衍痕呼出的气息很热,但是她现在手上既没有药,也没有银针,暂时也没有什么办法。 又接了几次水给他喝,即使靳衍痕还是说渴,楼辰也没再给他水喝。 将火堆往他的方向移了一些,看他的衣服渐渐烤干了,楼辰才舒了一口气。希望这雨明日能停吧。 楼辰坐靠着靳衍痕身边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到身边的人正缓缓往这边靠过来。 楼辰睁开眼,便看到靳衍痕稍稍蜷缩着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楼辰连忙扶着他的肩膀,让他半靠着坐起来,一边伸手搭上他的手腕探脉,一边问道:“你怎么了?” 靳衍痕没有回答他,只是身体一直在发抖,意识好像都不太清楚,整个人往她身上贴,手也环上了她的腰,好似要将她环进怀里一般,楼辰浑身一僵,“你到底怎么了?” “冷。”久久,楼辰才看到那人唇齿之间轻微动了一下。 楼辰没听清楚,靠近了他几分,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靳衍痕身体仍在抖着,甚至能听到牙冠相扣发出的咯咯声,又过了一会,那极轻的声音才再次响了起来,“好冷……” “冷?”这次楼辰终于听清了。 靳衍痕说冷,他的身体也确实在发抖,但是因为他正紧紧地抱着自己,楼辰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非常的烫,隔着两人的衣服,她甚至觉得这个热度都可以灼伤她,但他竟然说冷! 楼辰再一次静下心来探脉,只觉得他的脉息时快时慢,极其不稳。这到底是什么毒如此厉害,解毒丸吃下去半瓶,居然没有效用吗? 靳衍痕仍在喊冷,环在她腰上的手,越来越用力。 楼辰的眉头越皱越紧,眼光落在不停颤抖的人身上,忽然眸光一闪,只见她猛地抬起右手,一记手刀利落的劈在靳衍痕后颈处。 晕过去就没有感觉了,自然不会冷。 靳衍痕瞪大眼睛,只觉得后颈剧痛,下一刻便如楼辰所愿晕了过去。 靳衍痕确实是浑身发冷,那种冷似乎连血液都要冻结了一般。但即使是这样,他其实也没到失去理智,意识不清的程度,他完全没有想到,原本只是想借着中毒吃点豆腐,结果就直接被劈晕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赖上了 疼。 这是靳衍痕醒来时的第一感觉,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疼,而是身体每一处肌肉和关节都无比的酸痛,尤其是脖子到后颈处,稍微动一下就扯着疼。 昨晚昏迷前的记忆瞬间回笼,靳衍痕立刻睁开眼,入眼的是一片天青色的衣衫和一张如玉的容颜。 靳衍痕没想到楼辰会坐在他身边这么近的地方,仿佛他一动,就能碰到她一般。事实也确实如此,他刚睁开眼,楼辰也立刻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一丝迷糊茫然之色,睁眼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帮他把脉。 经过一夜,她身上的衣服早就干了,有些皱。血渍和泥污好像被洗掉了,青丝也像是整理过了一般,白玉长簪将墨发固定在脑后,丝毫不显凌乱,整个人看起来清爽优雅。只是晨光中,眼底淡淡的青色还是显示出了主人的疲惫,靳衍痕低声问道:“你……一夜都没有休息?” 楼辰并未回答他的话,收回手,问道:“感觉怎么样?” 靳衍痕细细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回道:“除了没什么力气之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了。” 和昨晚丹田如火烧,周身却又仿佛置身冰窟的痛苦比起来,现在的感觉实在已经算是极好的,靳衍痕坐直身子,好奇地问道:“毒解了?” 楼辰摇头,看他气色确实比昨夜好了很多,提了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些,“我想了一晚上,这个毒是针对内力和丹田的,习武之人,即使不主动使用内力,但因为长年习惯使然,都会不自觉的动用丹田之力,在毒物侵入身体时,体内真气也会潜意识的抵挡,两股力量相争,你才会疼痛难忍,忽冷忽热。所以……” 楼辰迟疑了片刻,随后还是说道:“我封了你的丹田,你暂时不能用内力了。” 楼辰的声音一如往常般清冷低浅,其中却夹杂着一丝沉重,习武之人若是不能用内力,和一个正常人忽然变成残废的感觉相差无几,楼辰自幼习武,自然能体会这种心情,但她此时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为此她心里也有些挫败。 靳衍痕微怔,眼眸轻敛,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神色,随即很快便又抬起头,坐直身子伸了伸腰,笑道:“原来如此,反正我那三脚猫的功夫,有和没有区别也不大。不过,辰儿,好歹我也是和你一起的时候遭遇的不幸,以后你一定要保护我!” 楼辰见过靳衍痕用剑,他的武功自然不是三脚猫的功夫,只是非常杂乱,按理说,靳茹的剑术如此精湛,应该是名家亲传,为什么靳衍痕的剑法,却如大杂烩似的毫无章法,好在他自己融会贯通得还不错,足见他花了很大的心思在研学剑术上。 即使他语气轻松,楼辰还是敏锐地发现了那一丝被尽力隐藏的落寞,楼辰暗暗咬了咬唇角,低声说道:“我会治好你的。” 这是她的承诺,无论多难,也必定做到。 靳衍痕眼神微晃,眼中的笑意更盛了,桃花眼笑弯的弧度,与狐狸越发相像,“那我们可说好了,治好之前,辰儿不能丢下我不管了。” 楼辰现在已经很能适应某人不定时的“疯言疯语”,起身抚了抚打皱的裙摆,捡起阎王草抱在怀里,楼辰一边往洞外走,一边说道:“走吧,雨停了,下山再说。” 靳衍痕朝楼辰伸出一只手,一副无比虚弱的模样,说道:“辰儿,你不扶我一把吗?” 只是封了你的丹田,又不是挑了手筋脚筋,这是想得寸进尺是吧。楼辰转过身,目光在靳衍痕身上打了个转,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扶,我是不会扶的,不过你如果像昨夜那样晕过去不省人事,我倒是可以背你下山。” 靳衍痕浑身一僵,美人笑也不是这么好消受的,轻咳一声,讪讪回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他的后颈到现在还疼,要是让人知道自己是被她打晕然后背回去的,他还有脸见人吗?! 两人一边走一边寻找下山的路,在楼辰超强的记忆力帮助下,两人没走冤枉路,差不多两个时辰之后,终于回到了千草堂。 楼辰仍是神清气爽,靳衍痕已经累得气喘如牛。 “阿痕!” 看到脸色青白,踉踉跄跄走进来的靳衍痕,守在医馆等消息的靳茹立刻迎了上去。 “臭小子,你跑哪去了,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拳头打在靳衍痕身上,可惜却没有一点力道,靳茹眼睛通红,看起来比受了一夜罪的靳衍痕还要憔悴。 靳衍痕一手搭在靳茹肩膀上,一手抓着她的手,讨好地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在洛水镇里,我能出什么事,别担心了,我好好的。” 听到门口传来的声音,方如辉快步走了出去,还有被几人勒令留在医馆养伤的邢幕也跟了出来。 一见到一身狼狈的靳衍痕,方如辉忍不住数落道:“阿痕,你们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找了你们一夜。” 进门之后,楼辰就走到一旁的木椅上坐着休息了,此刻手里还端着小安送上的热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命苦的靳衍痕被几人围着问东问西,只能忍着一身疲惫,解释道:“昨天下午我们发现了类似陵水盟留下的暗号,所以就追了过去,追到洛神山却碰上了大雨,在山洞躲了一会,没想到又遇上了陵水盟过来接应的刺客,打斗中我中了毒,刺客最后也跑掉了。昨夜雨实在太大了,我当时又没办法动,所以我们就在山上待了一夜。” 听到“陵水盟”三个字的时候,靳茹和邢幕都变了脸色,邢幕是痛惜“止戈”还是被陵水盟的人抢走了。靳茹则是担心靳衍痕,红着眼,靳茹又急又气,“我不是和你说过,让你别多管闲事,你怎么不听话,硬要去惹事!现在还中了毒,你想气死我是不是?中的什么毒?哪里不舒服?快告诉姑姑!” “没事,我这不是好好站在您面前嘛。”靳衍痕想打马虎眼蒙混过关,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靳茹却也不是傻子,直接走到楼辰面前,问道:“阿痕现在身体情况怎么样,你如实告诉我。” 靳衍痕对楼辰使眼色,可惜楼辰没打算帮他隐瞒,非常直接地说道:“那毒有些特别,专攻丹田之力,我封了他的内力,他不能动武了。” 靳茹有些愣神,一会之后,才低声问道:“那……他以后是不是都不能练武了?” 楼辰以为听到这个消息,以靳茹的性子,必定痛心疾首,暴跳如雷,但她没有,脸上的表情复杂得楼辰都看不明白,像心痛,又像是庆幸。 楼辰思量了片刻,才回道:“不,毒解了就可以恢复如初。” 听了楼辰的话,靳茹微微皱眉,眼神中有欣喜,好像又带着点失望,好半晌,才低低地说了一句,“人回来就好。” 楼辰困惑了,一时之间竟猜不透,靳衍痕不能动武,靳茹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靳衍痕静立在一旁,低声和方如辉说着话,好似完全没有注意过靳茹的神情一般。 “靳衍痕!”一声娇喝传来,曲凝双火急火燎地冲了进去,指着靳衍痕和楼辰,一阵臭骂:“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忽然闹失踪,知不知道别人会担心,所有的人一起找了你们一宿!” 曲凝双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吴毅之和牧岩,看到靳衍痕和楼辰没事,两人神色一松。但看到楼辰舒舒服服地坐在那喝茶的时候,吴毅之的脸又黑了下来,不好去责骂楼辰,转而瞪着靳衍痕,低声骂道:“靳衍痕你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随心所欲,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下次再这样,我才懒得理你。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你给我说清楚!” 吴毅之语气粗暴,但眼中的担忧也是真真切切,靳衍痕叹了一口气,把之前解释的话,又说了一遍。 三人听完,都是震惊又担忧地看着靳衍痕。 牧岩平日和靳衍痕走得近,两人的关系算是最好的,目光凝重地看着靳衍痕,牧岩低声问道:“你身上的毒真的没事吗?” 靳衍痕无所谓地笑笑,回道:“没什么,就是暂时不能用内力而已。” 三人都是习武之人,自然知道习武的艰苦和内力的重要,一夕之间,内力尽失,这该是多大的打击。三人想想,这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就算不崩溃也是难过不已。 认定靳衍痕是在强颜欢笑,三人小心翼翼,欲言又止地看着他,靳衍痕揉了揉额角,哭笑不得,“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我又不是什么绝世高手,没了武功又不会死。再说,这不过是暂时的情况,快把你们这幅怜悯的表情收一收,以后对我好点就行了。” 三人还是一脸悲伤地看着他,靳衍痕无奈,只能赶快转移话题,“对了,洛神山上那具女尸的身份查到了吗?” 说到正事,吴毅之永远是最认真的,立刻回道:“查到了。” ------题外话------ 终于更上了,今晚没有更新了,绿这星期简直被工作虐死,让绿缓一晚上哈,明天放假了,我会努力码字不做绿三千的~ 另外,你们说对了,墨少主的技能是吐血,痕公子的技能是中毒,第三个男主角大家放心,我也会好好“照顾”他了~就酱紫! 第二十四章 要不你来? 说到正事,吴毅之永远是最认真的,立刻回道:“查到了。是冯千峰的妻子,冯氏。” 冯千峰的妻子?靳衍痕一愣,不可能是巧合吧? 吴毅之也不等他问,直接说道:“之前我们查到,有一名女子当日从王家后巷逃跑,还受了伤。我们找了画师画了画像,到冯家附近查找,发现此人很像冯千峰的妻子冯氏。我们上冯家找人的时候,估计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冯氏居然逃了,她有些功夫,我们一路追,她最后逃进了洛神山。只是没想到,她居然被黑衣人抓住,还被杀了。” 靳衍痕摇摇头,这也算巧合吧。 这么说,杀冯芊华的凶手是冯千峰和冯氏?方如辉有些不敢相信,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们抓了冯千峰,最后还是审出来了。冯老爷子是镖师,年轻的时候整天走南闯北,当年冯千峰出生的时候,月份有些对不上。冯母说是因为早产,冯老爷子虽然有些怀疑,却也没深究。这两年老爷子身体越来越差,又听到些闲言碎语,这种怀疑就更加重了,暗地里一直让冯芊华寻找当年接生的稳婆,希望查出真相。找了几年,最近终于有消息了。冯母当年确实与人有染,怕被冯老爷子知晓,又怕冯老爷子最后会把家业全都给冯芊华,于是就与冯千峰夫妻商量,结果他们就想出了这毒计。让冯氏去打探,若是冯芊华真的找到那名稳婆查出了当年始末,便把她杀了。冯氏虽然有武艺,却从没杀过人,手忙脚乱之下,人没杀死,还弄得自己受了伤。冯千峰就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再次去了王家,把冯芊华杀了。” 这样的结果,一时之间,几人都不知道说什么。一室寂静的时候,清冷的声音淡淡地响起:“王四呢?” 牧岩看了楼辰一眼,回道:“今早上已经放了。” 楼辰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往后院走去。 几人都一脸疲惫的样子,想到他们前几天忙着查案,昨晚还找了他们一夜,靳衍痕用力拍了拍吴毅之和牧岩的肩膀,说道:“行了,你们也累了几天了,都回去休息吧。” 两人点了点头,看到他们都回来也就放心了,转身出了医馆。曲凝双留恋地看了方如辉一眼,最后也走了。 “走,跟我回家。”靳茹抓住靳衍痕的手就往外走,她不想让阿痕和楼辰、邢幕等人继续待在一起了。 靳衍痕这次也不多说,任由靳茹拉着他走,一边走一边懒懒地说道:“姑姑,我现在中了两种毒,随时都可能毒发,你真的要我回家住吗?” 靳茹跨出门槛的脚一顿,看到靳衍痕那一张白中泛青的脸,不禁全身无力,靳如叹了口气,她到底要拿这孩子怎么办? ——///——///—— 楼辰承诺过会治好靳衍痕,就必定会尽全力,这三天以来,除了有棘手的女病人求诊,她才会去看诊,其它时间几乎都用来研究药房里那些药材和千草堂珍藏的各种孤本典籍。为了方便号脉和用药,两人整天待在一起,靳衍痕自然是眉开眼笑乐不思蜀,日子过得逍遥快活,只是有人却越来越心焦暴躁了。 曲凝双手里端着方如辉刚找出来的珍贵药材,正准备送过去给楼辰看看能不能用,结果却在里间通道上被堵住了,曲凝双看着烦躁不堪走来走去的靳茹,没好气地说道:“茹姨,您挡着路了。” 靳茹摆摆手,目光一直盯着不远处的小院门,理都没理曲凝双。 能让茹姨这般模样的,除了靳衍痕应该没别人了吧。曲凝双踮起脚尖,歪着头看去,果然看到小院内,靳衍痕坐在石凳上,一手托着腮帮,一手放在软垫上,随时准备着让楼辰把脉。楼辰则低着头,手里正在翻着一本破旧不堪的书,不时的伸手搭上靳衍痕的腕间。 某人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盯着人家楼辰看,差点连眼睛都不想眨一下。 曲凝双轻哼一声,靳衍痕这个不要脸的! “不行!不能再让他们这样继续待在一起了!” 曲凝双还在腹诽靳衍痕,忽然听到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喝,连忙抬眼看去,曲凝双被靳茹眼中那团火焰吓得倒退好几步,战战兢兢地问道:“茹姨,您……想干嘛?” 仍是没有理会曲凝双,靳茹怒气冲冲地走了,不过之后的两天,曲凝双就明白了靳茹想干嘛了。 千草堂最近异常的热闹,访客不断。 例如隔壁王夫子家的小女儿,幼兰姑娘。 “痕哥哥,兰儿听说你受了伤,所以特意去洛水寺给你求了平安符,你、你收下吧。”幼兰姑娘年芳十五,长得清秀乖巧,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总让人心生怜爱。 就像此刻,姑娘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荷包,递到你面前,若不收下,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欺负人的混蛋。 靳衍痕不是混蛋,所以,他顺手接下了,还把荷包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一边点头,一边感慨道:“幼兰姑娘心地善良,肯定是担心我们当差的办案的时候发生危险所以特意求的吧。我早就听说洛水寺的平安符很灵,幼兰姑娘一定也帮其他人求了平安符,是吗?幼兰姑娘真是好人!” 幼兰姑娘有些尴尬,脸色微红,为了那句“好人”,姑娘还是点头回道:“是……” “那你快给大家送去吧,他们看到了一定很开心。” 在靳衍痕“你真是好人,真是善良”的目光中,幼兰姑娘就这样懵懵懂懂地出了千草堂,期间楼辰始终舒舒服服地靠坐在树下看书,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再例如,洛水镇最大药农家的大小姐,黄瑶姑娘。 黄瑶姑娘年芳十八,虽然长得不算美貌,但因着性格直爽,为人大方,也颇讨人喜欢。 “阿痕,你看!这可是千年灵芝!我特意从我爹的宝贝里挑出来的。给你,保证用了之后什么病都好了。”黄瑶姑娘果然大方,一出手便是千年灵芝。 靳衍痕这次可没接,手还是懒懒地托着腮,目光若有似无地往楼辰身上瞟,“不用了,有辰儿给我配药,这灵芝你还是收回去吧。” 黄姑娘不高兴了,哼道:“她的药就好,我的就不好吗?” 不满于靳衍痕拿自己和楼辰比较,黄瑶走到楼辰面前,拿着灵芝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咄咄逼人,“喂,你说,我的灵芝好不好?” 楼辰从书籍中微微抬眼,扫了一眼那巴掌大的灵芝,随后点点头,说道:“挺好的,算是中上品的灵芝,靳衍痕用不上,还有很多人用的上。姑娘愿意大方相赠,靳衍痕你就替千草堂收下吧。” 说完,楼辰又事不关己般继续低下头看书,黄瑶瞪大眼,怒道:“不是,我是送给……” “那我就代方如辉谢谢黄姑娘了。”手中的灵芝如愿地被靳衍痕接过去了,黄瑶却一点也不开心,最后憋着一肚子气出去了。 又例如现在的李鱼儿姑娘…… “痕哥哥,这是我炖的鸡汤,补身体很好的,我炖了两个时辰呢,你尝尝。”李姑娘年芳十六,容貌出众,待人温柔,最重要的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这不,汤煲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便弥漫了整个小院,光闻味道就让人垂涎欲滴。 “好啊。”靳衍痕拿起汤勺,轻轻搅了搅,香味四溢,靳衍痕眸光一转,看向楼辰,笑道:“辰儿,你要不要试试,李姑娘家的徽香楼是我们洛水镇最有名的客栈,大厨们的手艺可是很不错的。” 一句话,把人家姑娘亲手炖的汤都归功于大厨了。 “我……”李姑娘想为自己解释一句,却看到那个从她进来开始,便一直悠然地靠着大树看书的清雅女子居然放下了书,看了一眼她带来的汤锅,低声说了一句“好”。 靳衍痕嘴角微勾,舀了一碗汤递到楼辰面前,好似这碗汤是他做的一般,殷勤地说道:“辰儿尝尝。” 楼辰倒是很给面子地接过汤碗,舀了一勺,吹了吹,才轻抿了一口。 “怎么样?” 话虽然是靳衍痕问的,但李鱼儿却觉得自己有一点紧张,盯着楼辰,等着她的答案。 楼辰又喝了一口,才抬头看向李鱼儿,肯定地回道:“很好喝。”确实好喝,与都城那些大酒肆里的汤相比,也丝毫不差。楼辰为人虽然冷淡,却并不吝啬夸奖真正好的东西。 李鱼儿一怔,她家开客栈的,见得人多了,自然有些眼力,知道这位姑娘出身必定不凡,当然也见过很多自命不凡之人的各种嘴脸。没想到这天仙一般的人物竟能如此诚恳的称赞自己的汤。 李鱼儿立刻对这位清冷脱俗的姐姐,心生好感。 靳衍痕也给自己盛了一碗汤,只喝了一口,也连连点头,笑道:“徽香楼的汤果然名不虚传,听说你家最有名的是鱼汤,要不明日换鱼汤试试吧。” 李鱼儿眼前一亮,看向楼辰,说道:“姐姐喜欢吃鱼吗?洛水河的河鱼每天都会送到徽香楼,保证新鲜,我明日给姐姐选条好的。” 楼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接下来……就没靳衍痕什么事了。 “姐姐还喜欢吃什么?” “姐姐要不要再喝一碗?我给你盛。” “姐姐……” 靳衍痕:“……” 站在院外偷窥的两人:“……” 曲凝双扶额,不想再看小院内三人诡异的相处,低声叹道:“我说,茹姨,这些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我是靳衍痕,我也选楼辰啊,您就算找不到旗鼓相当的,也不能这样滥竽充数吧?一个个在楼辰面前就跟使唤丫头似的,靳衍痕看得上就奇怪了。” 靳茹瞪了一眼曲凝双,牙根差点咬碎,燎越京都都不一定找得出一个与楼辰旗鼓相当的女子,现在在这小小的洛水镇,她上哪找?! 曲凝双咧嘴一笑,明媚的笑容晃了靳茹的眼。靳茹心念一动,上下打量了一眼,柔声说道:“凝双啊,你就不错,要不,你试试?!” “呀!”曲凝双低叫一声,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一边往后退,一边叫道:“刚才如辉哥哥让我干什么来着,哦,煎药,对煎药,我就不陪您聊了,好忙好忙好忙哦!” ------题外话------ 3400~还是写不够四千字~放假了,就想偷懒,呜呜呜……不要打脸 第二十五章 另求它法 装饰雅致的雅间里,摆着一张舒服的软榻,此刻躺在软榻上的,却不是什么美人。 靳衍痕趴在软榻上,身上只穿着中衣,后背上扎着七八只银针。楼辰坐在软榻旁,没像往常一般看书,目光落在靳衍痕握紧的拳头上,上面青筋爆起。 “我要拔针了。” 趴着的人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楼辰眼眸中有些迟疑,但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利落。 针拔出那一刻,靳衍痕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靳衍痕用手里抓着的白绢捂着嘴,那压抑的咳嗽声,听得楼辰握着银针的手紧了紧。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靳衍痕才缓缓地翻过身来,之前一阵猛咳,他的脸色有些潮红,对上楼辰凝眉不语的脸,竟是呵呵笑了起来。暗暗深吸了一口气,靳衍痕抬起手伸了伸腰,笑道:“比起之前一用内力便丹田灼烧,全身剧痛,现在已经好多了。” 楼辰看了一眼他手中抓着的白绢,脸色没有因为靳衍痕这句宽慰的话好转,反而越发凝重起来。 “不行还可以再试嘛。反正方如辉这里药材多得是,不怕浪费。”靳衍痕叹了一口气,这姑娘比他想象的更加倔强,即使她能够过目不忘,聪颖非常,但是这样几乎不眠不休,铁人也受不了吧。 靳衍痕侧躺在躺椅上,一手撑着脑袋,整个人懒洋洋的,这是他最近最喜欢的姿势,因为省力,同时也显示着他的虚弱。 看着这样的靳衍痕,楼辰心里不舒服,这段日子她都不舒服,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遇到最挫败的事情。 她配的药,他从来都不多问,皆是一饮而尽;她要对他施针,他也只是笑笑,便乖乖地躺着让她扎。她不知道,靳衍痕为什么这么信任她,但是她知道,她已经不能再试下去。只不过几天时间,靳衍痕便迅速消瘦,那些药,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解毒丸一开始还能压制住毒性,现在也开始渐渐失效。毒性开始侵蚀他的身体,他再也经不起这样试了。 楼辰起身,拿了旁边的薄被,盖在靳衍痕身上,“今日不试了,你好好休息。” 靳衍痕微微扬眉,简直受众若惊。不过楼辰给他盖了薄被之后,便转身出了雅间。 靳衍痕这时才松开一直抓在手心的白绢,上面一片殷红。 ——///——///—— “方如辉。” 方如辉正在后院晾晒药材,背后响起一道清音,不用回头,他也知道身后之人是谁。将手中的药材放好,方如辉转过身去,果然看到楼辰静立小院中,依旧是青衣墨发,一身清雅,只是细看不难发现,那双冷眸中隐隐透着烦闷之色。 “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热闹了?要不要帮你换个院子?”方如辉暗暗好笑,茹姨这几日的所作所为,他自然看在眼里,这些“情敌”只怕已让楼姑娘不甚其扰了。 在这点上,方如辉显然想岔了,在楼姑娘眼中,还从没出现过“情敌”两个字。所以楼姑娘也不明白方如辉眼中的调侃戏虐所为何来。 对于不重要的事,楼姑娘也没兴趣深究,只是说出了此行的目的,“你能找到玉露吗?” 前两日她在一本医经孤本之中看到,关于玉露的记载,称其有起死回生之效。楼辰肯定是不信的,“死”便是了无生机了,任何药物都不可能起死回生。书中提到,玉露可清丹田之郁气,扬其生机,这点让楼辰茅塞顿开。之前她都是封住丹田,想尽办法祛毒,却没想过,增丹田之力,让它去抵抗毒气侵蚀,以后她再用猛药祛毒之时,丹田也不会受损。 “什么?”方如辉一愣,一时没听清。 楼辰耐心的解释,“月盈花的根茎。” 方如辉这回听清了,眉头却也随之皱了起来,摇头道:“我只听说过玉露,从未见到,更不知上哪寻找了。” 月盈花是长在极旱之地的娇花,所谓玉露,乃是月盈花根茎研磨出的汁水,一株花的根茎也不过只能得到一两滴玉露。用了根茎,整株花就毁了,若不取根茎,待月盈花结了果,将其晒干研磨成粉,也是一味清淤祛毒的良药,因此就算有人手里有月盈花,也舍不得将其制成玉露。月盈果已是千金难求,更别说玉露了。 难道真的要回家求大姨解毒吗?楼辰很不甘心,她自幼聪颖,不管是剑术还是医道,甚至是常人难以揣摩的五行术数,她都能参透几分,今日却败在一个“毒”字上面。她这几天冥思苦想,已经有些眉目,若能找到玉露,靳衍痕的毒应该可解。若是找不到,她也不得不考虑回家一趟,毕竟再拖下去,靳衍痕的性命虽无忧,一身的功夫便要毁于一旦了。 正在楼辰暗自纠结的时候,院外走进一个人,声音低沉中带着几分自信,听起来颇为顺耳,“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有你们要找的东西。” 邢幕身上的毒三天前便已解了,又修养了几天,剑伤虽未痊愈,气色倒好了不少。俊逸的脸上少了青灰之色,眉宇间英气勃发,举手投足间确有几分少庄主的气度和风采。 对药材和医道,方如辉都很感兴趣,听到邢幕知道玉露所在,立刻问道:“哪里?” 感觉到那道清冷的目光随着方如辉一起看过来,邢幕心微微一跳,正色道:“杏林阁。” 方如辉眼中划过一抹异色,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皱,良久,才低声道:“是那个传说中拥有各种珍奇药材,但是却只换不售的杏林阁?” 邢幕没想到,这小镇上的大夫,居然也知道杏林阁,看向方如辉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正是,方大夫与杏林阁之人相识?” 方如辉微微一笑,又回复了往时温和清润的模样,笑道:“没有,只是耳闻罢了。如果是杏林阁的话,或许会有玉露吧。” 楼辰对燎越的事,只是略有耳闻,听两人的意思,这杏林阁确有几分能耐,楼辰也有些心动,“杏林阁在哪?” “陵城。据此一千多里路,是燎越三大名城之一。” 从洛水镇到穹岳都城有六千多里,最少也需要二十日。去陵城则近很多,若真能换到玉露,楼辰有信心可以治好靳衍痕,心中权衡了一番,楼辰说道:“那就去杏林阁试试吧。” 楼辰说的如此爽快和轻易,邢幕担心她不知道杏林阁的规矩,兴冲冲地去了,到时又失望,于是低声解释道:“按照杏林阁的规矩,必须有他们看得上的药材与之交换才行,不然去也是白去。” 楼辰听完并没有什么反应,方如辉倒有些忧心了,千草堂药材不少,但是能让杏林阁看的上眼的,他自然是没有的。思量片刻,方如辉看向邢幕,低声问道:“若没有药材,能否用其它的换?可以通融吗?” 邢幕摇摇头,这是杏林阁的规矩,绝不会为任何人破例。 邢幕和方如辉都是一脸凝重,楼辰冷声说道:“不必担心,我既然说去,自然有能够与之交换的东西。” 上次从山洞里寻到的阎王草,她已经将它种在小盆子里了,用山泉水和原本包裹它的湿土养着,总算是养活了。阎王草与玉露相比,若论珍贵程度,玉露是远远不及的。玉露难得之处,在于损耗很大,千百株月盈花根,只能得一小瓶玉露。而阎王草则真正是稀世之宝,难以寻觅,虽然只剩下十几片叶片,却也足够换取天下间任何灵药。 楼辰只是淡淡的一句话,邢幕没来由地就相信她,扬起一抹笑意,邢幕说道:“如此甚好。晓剑山庄离陵城也不远,我和你一起去吧。毕竟,靳公子会中毒,也是因为要帮我找回止戈。晓剑山庄与杏林阁也算有点交情,或许他们会给几分薄面。”说完,邢幕悄悄看了楼辰一眼,见她并非拒绝自己同行,暗自松了一口气。 方如辉沉默了片刻,也微笑着说道:“我一直对杏林阁很好奇,也想去看看,与你们一起上路,正好有个照应。” “何时出发?”有些暗哑的声音和着轻松的语调响起。 靳衍痕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小院,在医馆里养伤,他已换下了捕快的衣衫,穿着一身宽松的米色长衫,此刻正双手环在胸前,半依在门边,很是懒散。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配上他苍白的脸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带着淡淡的不羁与邪气。 看着靳衍痕明显消瘦的身材,方如辉很是担心,“阿痕,你也要去吗?” “我这个样子,如果不跟你们一起去,等到你们回来我估计已经死了。辰儿说过不会丢下我的,对不对?”靳衍痕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是不甚在意的神情,还有闲心对着楼辰装可怜。 方如辉白了他一眼,哼道:“茹姨不会同意你离开洛水镇的。” 靳衍痕对着方如辉眨眨眼,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放心,我自有办法。” ------题外话------ 好了,组好队了,我们准备换地图吧~陵城!出发~ 过节真是会侵蚀人的意志力!我只想呆在床上,一动不动…… 第二十六章 情敌 午后 一队人走在宽敞的官道上,看起来并不像商队,却也不像江湖中人,三人三骑,后面还跟着一辆马车,一行人速度不快,骑在最前面的,是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她身侧跟着一名高大的男子。 另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却是驾马走到马车旁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方如辉皱着眉头,心绪不宁,最后实在忍不住,说道:“阿痕,你所谓的办法,会不会太……” “太完美了?”靳衍痕半靠着车窗,依旧穿着宽松的米色长衫,一边说着话,眼睛却始终盯着马车外那道天青色的人影。 方如辉摇摇头,叹道:“下次再见到茹姨的时候,希望你还能说出这句话。” 靳衍痕斜睨了他一眼,阴险地笑道:“药是你给的,到时候你也逃不掉。” 方如辉恨得牙痒痒!如果他知道,靳衍痕问他要能助安眠的药是给茹姨喝的,他死也不会给啊。方如辉很郁闷,为什么每次都被这家伙算计! 靳衍痕目光灼灼地盯着方如辉,说道:“如辉啊,你骑了这么久的马,累了吧?要不我们换换吧,你休息会。” 方如辉心情忽然好了些,耸耸肩,笑道:“你问问楼姑娘,她同意我就和你换。”这辆马车可是楼姑娘特意为了“虚弱”的靳衍痕准备吧,他可不敢和他换。 靳衍痕狭长的桃花眼微眯,朝方如辉勾勾手,小声说道:“你过来。” 方如辉不但没靠近,反而往后退了两步,他自认为很了解靳衍痕,他这种眼神,绝对是想要算计某人。 靳衍痕也不以为意,只是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说道:“看见了吗?”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楼辰和邢幕两人骑马走在最前端的身影,方如辉故作不知地笑道:“看什么?” 靳衍痕手搭在小窗上,终于舍得收回目光,看向方如辉,笑道:“你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那个姓邢的,一直想打辰儿的主意,其心可诛。咱们俩可是发小,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姑娘,你难道不应该帮我吗?我不出去看着点,万一辰儿鬼迷心窍,看上那小子怎么办?” 方如辉白了他一眼,轻哼道:“人家邢幕什么也没做,而且楼姑娘一路上也没和他说过一句,你是从哪里看出人家其心可诛的?又怎么会认为楼姑娘能看上邢幕?” 靳衍痕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叹道:“未雨绸缪懂吗?等到真的看上了就糟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几个人的距离也不远,楼辰听到后面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一直注视着楼辰的靳衍痕自然看到她回头了,立刻抬起衣袖遮住口鼻,用力地咳了起来。 方如辉一怔,随即也看到了楼辰勒住缰绳,回头看了过来。方如辉在心里鄙视了靳衍痕一番,但仍是配合地大声问道:“阿痕,你没事吧?” 靳衍痕还在咳着,摆了摆手。楼辰眉头又皱了起来,早上才喝过药,怎么咳得如此厉害?策马走到车窗边,楼辰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一边说着,楼辰一边习惯性地伸手把脉。靳衍痕也非常配合,把手腕伸出车窗,送到楼辰面前。 等到楼辰把完脉,靳衍痕才收回手,放下衣袖,深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说道:“我没事,就是车里太闷了,有些憋得慌。” 方如辉适时地说道:“我也有些累了,不如换阿痕骑马,让他透透气,我休息一会。” 刚才给靳衍痕把脉,靳衍痕的脉象还算平和,既然不是身体出问题,其他的事,楼辰并不打算管,丢下一句“随你们”便又策马走在了前头。 靳衍痕下了马车,拍了拍方如辉的肩膀以示感谢,方如辉轻轻挥开他的手,优雅地走进了马车。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乎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 靳衍痕骑上马,立刻策马走到楼辰身边。 之前一路与楼辰策马向前,邢幕并没特别想和楼辰说话,能这样和她一路相伴就好。但是此刻看到靳衍痕,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很想和楼辰说话,想了想之后的行程,邢幕说道:“楼姑娘,我们一个早上才走了六十多里,今晚肯定赶不到奉县了,离此二十里处有一片小树林,那里平坦又宽敞,树林后面还有小溪,溪水很干净,楼姑娘还可以梳洗一下。不如就在那里休息一晚上吧?” 听他连路程都说的如此精准,楼辰问道:“你之前从晓剑山庄过来的时候,也是走了这条路吗?” “是的。我当时也是从陵城过来的,这一路我都走过,可以给你们当向导。奉县到洛水镇,只有那片小树林最适合休息,错过了那里,便要再走三十多里,才有适合夜宿的地方了。” 楼辰也是第一次来燎越,既然邢幕之前走过一次,对于他的建议,楼辰自然愿意听从,微微点头,楼辰随口回道:“好,听你的吧。” 楼辰刚和邢幕说完话,便看到一抹绿色在眼前晃动。低头细看,居然是……两张肥大的野芋叶。 “太阳大,给你遮遮。”说着,靳衍痕把野芋叶递到楼辰手边。 楼辰往路边看去,确实看到了不少野芋叶。已是深秋了,也过了正午,阳光其实一点也不烈,楼辰本不想接,但是脑海中忽然闪过那日大雨之时,这人也是拿着两片野芋叶,举过头顶,挡在自己身前。 记忆力太好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她甚至还能记得当时叶面上滴落的雨滴沿着他的颈脖一路没入衣襟的画面。 靳衍痕看到楼辰盯着叶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便顺势把叶梗塞进了楼辰手里。 楼辰不知不觉中,竟也接了过来。 邢幕感觉到身边的人走神得厉害,看了一眼那两张随处可见的野芋叶,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抬头看了一眼并不刺眼的阳光,最后还是说道:“马车中有伞,我去拿。” 楼辰此刻已经回过神来,回道:“不必了。” 楼辰没有用叶子遮阳,手里的野芋叶却也没有扔掉。 靳衍痕嘴角微勾,手里还抓着一张野芋叶,悠悠地扇着风。轻踢马肚,与楼辰并排,靳衍痕伸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孤山,说道:“辰儿,你知道那座是什么山吗?” 楼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山峰,实在没什么特别的,楼辰自然也不可能知道它叫什么名字。 楼辰不甚在意地收回目光,靳衍痕依旧兴致勃勃,笑道:“你看它像什么?像不像一个男子?” 就在靳衍痕认为楼辰同样不会回答,正准备继续说的时候,楼辰冷声回了一句,“不像。” “辰儿……”靳衍痕盯着楼辰,可怜兮兮地说道:“你这样我都没办法把早就准备好的凄美又浪漫的爱情故事说出来了啊?” 那幽怨的语气,让楼辰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说道:“好吧,你说。” 靳衍痕一扫之前幽怨之色,朗声说道:“传说很久以前,有一位仙女,从天上下来,经过一条小溪的时候,觉得溪水清澈,于是就在溪边沐浴,这时候一个男子经过,看到仙女,惊为天人,于是就偷了仙女的衣服,让她上不了岸。天神知道此事,非常愤怒,一道雷劈下来,把那个男人劈死了,他的尸体就变成了一座石山。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千万不要随随便便在溪边沐浴,不然会被猥琐之人偷了衣服。” “……”这就是所谓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她就不应该让他说话!楼辰抓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克制着自己不要动手,他是病人!病人! 邢幕的脸色更黑了,他刚刚才说楼辰可以在溪边梳洗一下,靳衍痕就说这样的故事,是什么意思? 又听到靳衍痕开口闭口“辰儿”,不知为何,邢幕觉得胸口莫名憋得慌,未曾细想便开口叫道:“辰……”儿字还未说出口,邢幕立刻感觉到楼辰看过来目光冰冷异常。 靳衍痕挑眉,邢幕这是也打算叫“辰儿”吗?其实他还是蛮期待邢幕叫出口的,毕竟他可没忘记当时自己挨的那一脚有多重。 在楼辰的冷眸和靳衍痕幸灾乐祸的目光之下,邢幕最终没能把那个“儿”字叫出来。 压下心中那股烦躁之气,邢幕拿出挂在腰间的水袋,递过去说道:“辰姑娘,喝点水吧。” “我不渴。还有,我姓楼。”说完,楼辰轻轻策马,往前跑了十来丈。 淡淡的几个字,邢幕只感受到了冷漠与疏离,她允许靳衍痕叫她“辰儿”,自己不过叫了一声“辰姑娘”,竟也不行吗? 靳衍痕在邢幕走神的片刻,拿过他手里的水袋,笑道:“邢公子真是善解人意,我刚才说了好多话,渴死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靳衍痕便大口大口地喝起水来。楼辰骑在他们前面,隔得并不很远,邢幕也不可能为了一袋水就与人动怒。 心里憋着气,却发作不得,邢幕只能死死地瞪着靳衍痕,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靳衍痕估计已经被乱刀砍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以靳衍痕脸皮的厚度,就算眼神真的能化为刀刃,肯定也砍不死他。 方如辉靠在窗边,好笑地看着两个大男人,在楼辰看不到的地方,拿对方练眼力。方如辉摇摇头,啧啧叹道:“真是幼稚啊……” ------题外话------ 希望能赶上审核军,错别字什么的,我一会改·~ 第二十七章 是敌是友?(上) 之后的时间里,楼辰一直策马跑在前面,将靳衍痕和邢幕全部抛在身后。两人没了较劲的心思,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邢幕说的那片树林。深秋时节,树叶早已掉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处处透着萧条。 这里确实如邢幕所言,平坦又宽敞,虽没看到所谓的溪水,但此处视线开阔,位置也安全,确实是露宿的好地方。 邢幕策马走到楼辰身侧,低声说道:“就是这片树林,楼姑娘,我们今晚就在这休息吧。” “嗯。”楼辰没意见,天色不早了,再过半个时辰,便入夜了,骑了一天的马,她也觉得累。 靳衍痕目光在地上扫了一眼,说道:“这片树林好像不止我们一行人。” 邢幕随着靳衍痕的目光落下之处看去,看到了不少马蹄走过留下的痕迹,解释道:“这片树林就在官道旁边,又是一个适合露宿的地方,沿路经过的车队,自然也会选择这里作为休息之所。总之大家出门在外,行个方便,互不干涉便是了。” 靳衍痕耸耸肩,倒是没再说话,只是翻身下马,目光在周围一遍遍的打量。常年查案,他已经养成习惯,每到一处,都会不自觉的观察周围。这里是树林,现在又是深秋时节,一阵风吹过,就能掉下不少枯枝,但此刻所见之处,枯枝极少,那就是说,在不久之前,有人在此处拾柴。一般人都会在自己扎营地附近拾柴,但周围却没看到人,那就是另一种可能,那队人的人数不少,一堆火不够,才需要这么多枯枝。 若是商队倒没什么,可惜估计不是,因为地上并没有留下什么脚印,或许拾柴的人武功不弱…… 邢幕看着几人,不是不会武功就是中毒,楼姑娘又是女子,这行人之中只有自己身负武艺又正值壮年,自然应该多照顾他们些。邢幕拴好马,爽朗的声音带着几分豪气,说道:“干粮不易下咽,我去看看能不能猎些吃的回来。” 靳衍痕意有所指地笑道:“邢公子要当心,万一附近有猛兽,伤着你可就不好了。” 这样空旷的树林,根本不可能出现什么猛兽,邢幕认为靳衍痕就是在找他麻烦,冷哼一声,回道:“多谢靳公子关心,邢幕还没有这么‘虚弱’。”虚弱两个字却咬得特别重。说完也不管靳衍痕什么表情,转身朝着树林深处走去。 “虚弱”二字靳衍痕没放在心上,楼辰却听得心中不愉,“明日我们早点启程,趁着你的身体现在还没什么大碍,尽快赶到陵城。” 靳衍痕无所谓地说道:“好啊,我听你的。” 驾车的老李叹了口气,看样子他们明日是要拼命赶路了,若是其他人说,他可能还想抱怨几句,但是是这美丽又冷冷的姑娘说的,他莫名的就张不了口了。只希望明天不会颠坏这一把骨头吧。 老李起身,拍拍衣角上的灰土,说道:“我去捡些枯柴回来,一会儿好生火。” 靳衍痕将马拴好,笑道:“辛苦你了,李叔。” “不辛苦。”老李摆摆手,往旁边走去。 靳衍痕想着也跟着一起去捡些柴火,却听到那清浅的声音忽然叫道:“靳衍痕。” “嗯?”靳衍痕不解的回头。奇异的看到楼辰眼中一丝迟疑,好似还有些欲言又止。 楼辰想了想,终于还是问出了心中所想,“你真的不怕内力尽失,变成废人。” 靳衍痕一愣,笑道:“你都说了会治好我的,我自然信你啊。” 那坦然又随意的态度,让楼辰心中生出一股无奈又烦闷的感觉,扭头看向不远处的树林,不想再与他说下去。 看着那难得表现出别扭的人,靳衍痕忽然了然,像是没发现楼辰陡然沉默一般,自顾自地笑道:“我儿时卜过卦,算命的说我是天上的好命格,遇到危险的时候,都会遇到贵人相助,你看,这次中毒不就刚好遇见你了,若是你没来洛水镇,只怕我早就被方如辉给治死了。所以我肯定不会出事了,那算命先生在洛水镇可是非常出名的。” 楼辰对这人胡说八道的功力早就有所了解,任他自己自说自话,别说搭理,连眼角都没看他一下,只是那微微皱着的眉头也在不自觉之下缓缓松开。 楼辰心情好了不少,有人的心情却有些糟糕。什么叫做楼辰不出现就会被他治死了?一向待人温润的方如辉忍不住磨牙,不就是怕人家姑娘觉得压力大,心里愧疚嘛,靳衍痕不遗余力的插科打诨就算了,居然还拿他开涮,这家伙这次算是栽了,就是不知道楼辰最后会不会真的看上他。 方如辉又看了一眼楼辰,秋日傍晚的树林,一片萧索,那个人就这样随随便便的站在这暮色之中,入眼便是风景,即使只看到一个背影,便让人脑子里生出“风华无限”四个字。方如辉暗暗叹息,喜欢上这样的姑娘,也不知道靳衍痕是幸运还是倒霉。 “我回来了。”不过半个时辰,邢幕便一脸笑意的回来了,手里提着战利品,还不错,是只兔子。 这兔子还处理过了,皮毛已经拔去,内脏也清理了,靳衍痕此刻心情不错,大方赞道:“邢公子果然厉害啊,这才一会就猎到了一只兔子,我们今晚有口福了。” 邢幕点了点,倒也没多说什么。 李叔抱回了一些干柴,不多,凑在一起,烤只兔子还是没问题的。 邢幕虽然是晓剑山庄的少庄主,到底也是江湖中人,时常外出行走,烤些野味,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在夜幕完全降临之时,烤肉的香味也在树林中弥漫开来。还别说,这位少庄主的手艺不错,兔子烤得金黄香酥,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邢幕烤好之后,割下一整只兔腿,送到楼辰面前。 楼辰对于肉食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在家的时候,素素经常烤鸡烤鱼,她偶尔也会吃一些,但从不多吃,在邢幕期待的目光中,楼辰也只是割了一小块兔腿肉,剩余的都被靳衍痕拿了去。 楼辰又随便吃了些干粮,便起身说道:“晚上我睡马车,你们自己找地方休息吧。” 她也不是没在夜晚露宿荒野过,但现在有马车在一旁,她是绝对不会委屈自己的。 几个大男人自然也没有意见,毕竟楼辰是女子,她睡马车里也是天经地义的。 楼辰没管几人在外面如何折腾,进了马车便侧躺在榻上休息。方如辉在榻上垫了被子,躺着还算舒服。她速来浅眠,马车里毕竟不大,翻个身都不方便,小睡了一会,楼辰在半夜时分醒了过来。 缓缓坐起身子,楼辰忽然没了睡意,拿起旁边的水袋想喝点水润润嗓子,却发现水袋里的水已经所剩无几。 嗓子干哑难受,楼辰干脆拿了水袋,掀开布帘下了马车。 地上的火堆火势渐小,李叔躺在火堆旁,睡得很熟,方如辉也在他不远的地方靠着树干熟睡着,靳衍痕和邢幕两人倒是离得很远,一左一右,也算把熟睡的两人还有马车护在中间。 楼辰动作很轻,没有惊醒几人。 看了看周围,也没发现溪流,仔细听,依稀能听到流水的声音,楼辰放轻了脚步,朝着水声之处走去。 往东走了一里地,楼辰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找到了邢幕所说的小溪。这溪流比她想象中的要宽,大约七八丈,水流舒缓。 楼辰走到溪边,将水袋灌满,喝了几口溪水,平复了喉咙难耐的干哑之后,她也终于有心情看看这条小溪了。 溪水从上游缓缓而下,流经的方向却不是官道,再过去七八丈有一处落差,形成了一个极小的瀑布,溪水流下之后便转了个弯,向南方而去。月色下,溪流如一条玉带,蜿蜒而下,潺潺波光浮动,带起一股清新的水气随风拂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 楼辰伸手轻抚水面,水流划过指尖,清凉舒爽,奔波了一整天,一身尘埃,她也想洗洗脸。 蹲下身子,楼辰用手捧了些水,轻轻拍打在脸上,凉凉的湿意带着一股清爽之气,只觉得神清气爽。 抬手擦拭着脸上的水滴,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那个“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靳衍痕怎么能想出这样扯的故事,楼辰觉得好笑,唇边扬起了一抹甚少能在这样清冷的脸上看到的笑容。 很少笑的人,当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如同春融冬雪,枯木生芽,那种美丽并不来源于容貌,而在于风华。此刻便有人为此乱了呼吸的节奏,这轻微的异动,也被楼辰捕捉到了。 楼辰眸光一冷,这里还有别人。 原本以为是靳衍痕或者邢幕过来找她,楼辰只是敛下唇角,微微皱了皱眉。但片刻过后,当她辨别出那道灼灼的目光来自于溪对岸的时候,楼辰的脸色更冷了,冰冷的声音也附上了寒霜。 “看够了吗?” ------题外话------ 没想到,你们居然这么在意车夫的问题~细心的楼姑娘自然是雇了车夫的!另外,看到情敌二字,你们这么激动做什么?楼姑娘如此优秀,痕痕的情敌怎么可能只有一个?男二也是需要角逐的…… 第二十八章 是敌是友?(下) 原本以为是靳衍痕或者邢幕过来找她,楼辰只是敛下唇角,微微皱了皱眉。但片刻过后,当她辨别出那道灼灼的目光来自于溪对岸的时候,楼辰的脸色更冷了,冰冷的声音也附上了寒霜。 “看够了吗?” 说话间,楼辰也看向那道视线所在之处。 溪流对岸的树木要比这边繁茂些,虽然叶子落尽,苍劲的树干在月色之下依旧落下了一大片阴影。 在那片暗色里,一道人影正蹲在溪水边,看身形是个男子。他一身黑衣,手臂却暴露在外,上面满是殷红血迹,但看不到伤口。楼辰猜测,他只怕是伤了肩膀,血止不住,才会顺着手臂流下来。 男子藏身在树木暗影之中,看不清面容,但并不妨碍楼辰感受那双眸光沉沉,暗藏锋芒的眼始终盯着自己。他虽然半蹲着,还受了伤,却一点也不弱势。那副蓄势待发的样子,就好似一只猛兽正盯着它的猎物,不知何时,便会扑过来。 楼辰眯了眯眼,始终没有避开男子的目光,因为她从不觉得自己会是猎物。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都没有动,耳边只能听到潺潺的水流之声。 楼辰正思考着是要继续按兵不动还是先发制人之时,男子身后忽然传来动静,两个同样一身黑衣的男子朝着这边跑了过来,两人在男子身后站定,还未说话,男子已站起身。 “走。” 夜深人静,这一声压得极低,利落又冷酷的男声,居然毫无障碍地直接传入楼辰耳朵里。 三人的轻功都极好,眨眼的功夫,便已闪出很远。 楼辰微微眯眼,心中有些疑惑,几人半夜出现在此,是敌是友?又或者只是陌路人? 就在楼辰愣神的时候,只听到“咻”的一声破空之声传来,那凌厉的杀气,就连站在溪对岸的楼辰都深刻感受到了。 男子快速地往旁边一偏,利箭狠狠地扎入他身后的枯木之中,只留下半截箭身留在外面。 楼辰眼力极好,又常年出入将军府,只需一眼便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箭,而是弩箭,比长箭速度更快,更灵活。 这一箭过后,接连又有七八只箭射了过来,皆被男子三人挡掉了。 黑暗又冲过来七八名黑衣人,其中两人手里拿着正是短弩,其他人手里的兵器五花八门,目标却很一致,皆是攻向男子三人。 两方人一路打斗,竟越来越靠近溪边。男子这边的人数虽然少,但个个武艺高超,尤其是那男子,出招利落,内力深厚,身上的杀气很盛,就算被人围攻也未露败迹。 两名拿着弓弩的黑衣人一直站在外围不时放冷箭,其中一名黑衣人似乎发现站立在溪水另一边的楼辰,眼中闪过冷戾之色,举起手里的弩对准楼辰。 楼辰轻哼一声,正打算闪身躲过即将射过来的弩箭,却看到之前被两人围攻的男子忽然向前一跃,一剑斩向拿着弓弩的黑衣人,黑衣人大惊,慌忙躲闪,自然也没有能力再对楼辰动手。 “走。”依旧是那样冷冽低沉的声音,楼辰却知道,这声“走”,是对自己说的。 楼辰眉头微皱,这两伙人均是一身黑衣,出手皆是犀利狠辣,她没办法分辨他们的身份,想到树林里的几个人,楼辰决定,还是先离开为好。 楼辰下了决定之后,便不会再犹豫,转身提气一跃,朝来时的路跑去。 男子回头看了一眼,正巧看到那抹天青色的身影竟然在呼吸间,已闪出七八丈远,飞快地消失在眼前。男子眼神微闪,一时分神差点被弩箭射中,不得不收敛心思,全力对敌。 楼辰运足了轻功,回来比去时所用时间少了很多,她也没刻意放轻动作,所以在她离火堆十几丈远的时候,靳衍痕和邢幕都听到动静,同时醒了过去。 两人警觉地看向来人,看清竟是楼辰之后,两人立刻迎了上去。 “怎么了?辰儿?” “楼姑娘?” 楼辰自然不会瞒他们,回来火堆旁,一边解开几人拴马的缰绳,一边说道:“溪边有两批人在缠斗,都穿着黑衣,身份不明。我们先离开这里,以免殃及池鱼。” 能让楼辰这般紧急地奔回来了,那些人的武功必定不弱,想到自己这一行人的实力,靳衍痕和邢幕的脸色皆沉了下来,同时说道:“好。” 方如辉和李叔半夜被人叫了起来,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三人脸色凝重,都知道必定是棘手之事,也没多问。方如辉动作迅速地上了马车,李叔立刻驾着马车朝着官道的方向跑去。 邢幕在前面带路,楼辰上了马却发现靳衍痕没有跟上,回头看去,便看到那人正在将几乎熄灭的火堆用细沙覆盖了起来,同时细心地将地上的脚印抹去。 靳衍痕收拾好几人留宿的痕迹之后,立刻翻身上马,抬起头来正对上楼辰清冷的目光,对她咧嘴一笑。楼辰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两人都没有说话,追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几人跑出小半个时辰,没发现有人追过来,提着的心刚放下来一些,便听到背后传来一串奔腾的马蹄声。虽然还离得很远,以楼辰和邢幕的内力,已听得足够清楚。 他们这一行骑的都是普通马匹,在夜间赶路已是勉强,再加上还拖着马车,不出片刻,定然会被赶上。虽然还不清楚过来的是什么人,他们却也不想与之对上。 靳衍痕抬眼看了看周围,不似之前的树林,官道两旁尽是密密麻麻的灌木林丛,夜色下看去,黑漆漆的一大片,靳衍痕低声叫道:“到那里躲一躲。”说着便率先骑马朝着那片灌木丛而去。 身后的马蹄声越来越急,几人一时也想不出其它办法,只能调转马头,跟着靳衍痕进了灌木丛。 灌木差不多有一人高,再加上暮色掩盖,马车藏于其中并不显眼,若不注意看,绝对发现不了。几人也不敢再往深处走,怕树丛摇曳反而让人看出异样。 方如辉和李叔躲在马车里。靳衍痕、楼辰和邢幕则牵着马,站在离官道五六丈的树丛之中,一边安抚马匹,一边观察官道上的情况,。 不一会,果然看到三匹马从远处飞奔而来,马速极快,仿佛黑色的闪电穿梭于夜色之中。 看到几人的速度,邢幕倒是放下心来,快马狂奔他们根本不会注意到有人藏与官道两旁吧。 可惜事情并未如邢幕所料,就在快马几乎跑过去的时候,不知为什么,领头之人忽然勒马,骏马长嘶一声,停了下来。紧跟在后面的两人也急忙勒紧缰绳,却还是跑出了两三丈才停下来。 躲在树丛中的几人皆是一惊,却也不敢妄动。 那人只是停下马,扭头看向树丛,目光之精准,好似早就看清他们藏身之处。 那道目光…… 是他? 楼辰暗暗心惊,这人好生敏锐,这样也逃不过他的眼睛吗? 靳衍痕与邢幕的手,都已经搭在了长剑上,楼辰倒没有这般紧张,她并不认为这人会对他们动手。如果他要害她,之前也不会叫她走。那他此刻停在这,又是为什么呢? 之前隔着溪流,现在隔着树丛,两人依旧冷眼相对,高大的骏马上,男子身姿挺拔,只是夜风中,夹杂的血腥味浓郁了不少。 男子忽然回过头,看样子像是要策马离开。 “等等。” 清冷若玉的声音带着凉意,男子不自觉的再次勒住缰绳,回头看去,只见一抹流光朝着自己飞过来,男子没有多想,抬手稳稳地接住。低头一看,一个雪白的瓷瓶躺在手心。 男子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又看了那隐身于夜色中的人影一眼,将瓷瓶收入怀里。这次没再迟疑,男子用力踢了一下马肚子,马儿吃痛,如离弦之箭般向前飞奔而去。两名黑衣人也立刻跟上。 直到三骑消失在夜色之中,靳衍痕才松开握剑的手,“辰儿认识那人?”清朗的声音里,丝毫不见之前的紧张,反而带着几分懒散,就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楼辰摇头,“还一个人情。” 说完楼辰也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牵着马慢慢走出树丛。 危机暂时解除,但周围都是密林,低矮的灌木丛也不适合让人夜宿休息,邢幕说道:“天快亮了,赶到下个镇子再休息吧。” “好。” 几人赶了一夜的路,终于在辰时赶到了下一个城镇。 夜间赶路,不管是马匹还是人,都更加疲惫,靳衍痕看了一眼身边几人略显憔悴的脸色,说道:“昨夜折腾了一宿,大家都很累了,不如在这镇上休整一日再走吧?” 他知道,这话只能他说,他身上的毒,多拖一天,便多一分危险。他们一行本就是为了赶往陵城为他求药,自然不会有人提出要休息耽搁行程。 几人委实累了,尤其是方如辉和李叔,骨头都快散了。靳衍痕说完之后,大家都没有意见,楼辰也没多说什么,于是,一行人便在镇上多留了一日。 若是靳衍痕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打死他也不会在这镇上多留一刻。 ------题外话------ 我知道,你们肯定看上了这高大上的男配,但是我家辰儿是“只选对的,不选贵的”,所以,痕痕留给辰儿,男配留给你们! 第二十九章 劫 小镇名叫茂扬镇,镇子虽不大,但因为此地盛产洁白通透,触手升温的暖玉,在燎越也算小有名气。不少商人都聚集在此,购买原石或者精品小件回大城镇贩卖。这才刚过辰时,街道两旁的店铺就已经开了,整个小镇都热闹起来了。 几人折腾了一晚上,现在自然没心情四处闲逛。为了休息好一些,几人直奔镇上最好的客栈,吃了早饭便各自回房休息去了。 楼辰平日里,白日从不睡觉,午间小歇都很少,所以即使昨晚奔波了一夜有些疲惫,她也只睡了两个时辰便醒了。既然醒了,她也没有再睡的心思。 这个小镇如此热闹,商贾也多,或许能找到些稀有的药材也说不定,反正今日已经决定不走了,楼辰便想着到大药铺逛逛。 楼辰走出房间时才刚过午时,楼下的大堂里已聚集了不少食客。旁边紧挨着的几个房间里都很安静,想必他们都还没醒,楼辰也没特意叫醒他们说明去向。 下楼用了些午饭,也问清了镇上药铺的位置,楼辰独自一人出了客栈。 街道两边店铺林立,人头攒动,比早上的时候更加热闹繁华。街边还有不少小贩在卖些小暖玉,每块都不大,洁白无瑕的玩意在日光下闪着柔和的荧光,很是漂亮,不少姑娘都在小摊前驻足。 楼辰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出了客栈就直奔最近的医馆去了。 店小二指路说得很详细,楼辰沿着巷子没走多远,便看到了一间装饰精美的医馆。和方如辉的“千草”不一样,这医馆处处透着贵气,相比之下,少了几分为医之道讲究的普善胸怀。 这里名贵药材不少,稀有药材怕是没有,果然,当楼辰说出自己想要的几种药材之时,药房先生愣了一会,脸上堆着笑意,回道:“姑娘,不好意思,你说的那些药,我们都没有。” 和自己预料的差不多,楼辰也没太失望,只点了点头,回道:“那算了。” 楼辰转身准备离开,医馆里忽然冲进来几个人,走在前面的一名年轻男子大声地叫道:“吴大夫,快救命啊!!” 楼辰与几人错身而过,浓重的血腥味让她皱了皱眉头,鲜红的血从担架上滴下来,留下一条长长的殷红血痕。 什么伤流这么多血?楼辰微微侧头看去,只见担架上躺着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健壮男子。他脸色煞白,面无血色,若不是身子够壮,流这么多血早就死了。 楼辰扫了一眼,发现他身上没有其它伤口,只有左胸上插着一根被折断箭羽的断箭。血便是从那个伤口一直往外冒。 楼辰本来已经走到门边的步子又停了下来,箭都没有拔出来,伤口不应该流这么多血,除非这个人的体质特殊,又或者那只箭特殊? 医馆里坐诊的吴大夫显然也被这一幕惊着了,从没见过有人中箭伤出这么多血的!吴大夫急道:“这……这是怎么回事?他是被箭射伤的?” 一开始冲进来的年轻男子脸色也很苍白,应该是被吓的。从背着的兽皮包里掏出了几只箭,递到大夫面前,红着眼睛说道:“是这个,我自己做的倒钩箭。我和我哥今早进山打猎,没多久就发现了一只野猪,我们追了过去,我哥去吸引野猪的注意力,我在旁边用倒钩箭射野猪。没想到……没想到这时候树上忽然掉下来一只蛇,我的手一抖,就误伤了我哥。吴大夫,您一定要救救我哥啊,求求您了!” 男子说到后面,哽咽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楼辰看了一眼男子抓在手中所谓自己做的倒钩箭,神色不变,眼眸却微眯了起来。 一支普通的长箭上,箭头磨得很尖,箭头旁边是几片薄刃弯成的倒钩。钩子不仅前端锋利,整片薄刃都磨得森森发亮。这箭若是用来捕猎,只要射中了,猎物就算当时不死逃脱了,奔跑拉拽之下,伤口只会越发严重,不需片刻也会失血过多而死。只是此刻这箭射到了人身上,若是不快些取出倒钩,这人同样会失血过多而亡。 吴大夫看了一眼那倒钩箭,不仅浑身发寒,摇头说道:“这倒钩子硬拔下来是不行的,伤势只会更重。” 站在吴大夫身边,药童打扮的年纪男子小声地说道:“师傅,要不用刀把伤口一点点割开,再把钩子慢慢拿出来?” 那人的血一直往外涌,不一会,担架旁已经集了一大滩血液,医馆里充斥着血腥味。原本医馆中人就不少,此刻更是都聚集在一旁窃窃私语。吴大夫额头上冒出了薄汗,若是现在不动手治疗,这人死在此处,他必定要被人说延误病情,若是治的话,要怎么治?!难道真的要一点点割开? “他伤的位置,在心口往上一寸之地,若是用刀一点点割,不小心伤了旁边连接心脉的经脉,他的命就没了。” 就在吴大夫左右为难,打算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一道清雅中带着几分冷意的声音忽然响起。众人立刻寻声望去,只见一青衣女子立在人群之中,绝美的姿容皎若秋月,周身带着冷意,让人不敢靠近的同时,也不舍移开眼。 最先回过神来的,还是那年轻男子,看了一眼脸色越来越白,气息也越来越弱的哥哥,男子哭着说道:“那、那可怎么办?总不能不取出来啊,你们快想想办法吧,我求你们了。”说完男子也不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了,跪在担架旁,一会朝着吴大夫,一会朝着楼辰猛磕头。额头咚咚咚地砸在石板上,听得在场的人心惊肉跳的同时也感到心酸难过。 楼辰眉头微皱,绕过男子,对着吴大夫身边的药童说道:“去拿一片参片过来。” “啊?哦!”药童愣了一下,连忙起身冲向药房,竟然忘了问过师傅,便听从了女子的吩咐。 吴大夫想到之前这女子问药房的那些药材,不禁对她多出了几分好奇。他一辈子与医药打交道,这双眼也算利,这位姑娘虽然年轻的过分,医术却绝对不低。毕竟一般人也用不上她所说那些药,甚至一般大夫估计都没听说过那些药材。 吴大夫微微拱手,虚心地问道:“姑娘是不是有办法?” 这时药童拿来了一片薄参片,楼辰利落地接过,蹲下身,掰开男子的嘴,将参片放在他舌根之下,然后对着还跪在一旁的年轻男子说道:“扶他起来。” 男子愣愣地看着女子,又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吴大夫。 吴大夫那双锐利的老眼盯着楼辰,嘴里利落地说道:“姑娘既然有办法,就按姑娘的意思做吧。”反正若是出事,皆是女子所为,众目睽睽之下,也赖不上他安心堂! 年轻男子也不多想,小心地扶起奄奄一息的哥哥。刚把他扶正,那青衣女子居然一掌狠狠地拍在哥哥胸口那只断箭上,血霎时间喷了一地。 “啊!!!”一直昏迷不醒的男子吃痛,叫了一声后立刻又晕了过去。 众人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退后了好几步。 年轻男子目瞠欲裂,瞪着楼辰吼道:“你干什么!!”男子双目赤红,若不是还抱着昏迷的哥哥,谁都不会怀疑,他会立刻冲上前去,对女子动手。 楼辰站起身,丝毫不理会男子的咆哮之声和杀人的眼神,只是对着吴大夫点了点头,说道:“你给他止血包扎吧。” 清冷的嗓音如一汪冰泉,吴大夫回过神来,才发现让他束手无策的那支倒钩剑已经从受伤男子背后贯穿而出。如此一来,原本棘手的伤势便成了普通的贯穿伤,虽然伤口大了些,却不再像之前那般连止血都难了。 吴大夫连忙上前包扎,看到背后的伤口时,暗暗惊奇,伤口这般整齐,那姑娘出手时,怕是用上了几分内力吧,不然这箭不可能出来得如此干净利落。吴大夫正想赞一句“姑娘好手段”,可惜抬头再看之时,那道青色的身影早已经走出了安心堂。 楼辰看天色还早,决定到另一家药铺看看。 这条街比她之前走过的巷子要热闹得多,街道两旁卖暖玉的小摊不多,倒是小食摊不少,走在街上,各种食物香味扑鼻而来,人多倒也算正常。 “姑娘要来碗豆腐脑吗?” 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楼辰扭头看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她面前放着一个大瓦罐,旁边还有一个装糖水的小罐子,身后零零碎碎地放着几张木凳,却没有桌子,和旁边的摊子相比,老婆婆这很是清冷。 老婆婆的眼睛有些浑浊,看起来眼神并不太好,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说道:“我这豆腐脑是早上才刚做好的,新鲜着呢,姑娘尝一碗吗?” 低头看了一眼清亮柔滑的豆腐脑,楼辰低声回道:“好。” 老婆婆很开心,伸手拿起旁边的黑瓦碗,熟练地舀了一碗豆腐脑,再浇上糖水,递给楼辰:“给,姑娘。” 楼辰掏出钱袋,从里面拿出最小的一粒碎银子,一边接过碗,一边将银子放在老婆婆手里。 老婆婆掂了掂手里的银子,为难地说道:“姑娘,我这摊子小,到现在也才卖出两碗豆腐脑,我……我不够铜板找你钱的。” 楼辰轻抿了一口豆腐脑,才开口说道:“我身上没有铜板,只有这些碎银子,而且你的豆腐脑我也吃了,总不能不付钱吧。” 老婆婆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将银子递了过来,说道:“那……那等姑娘明日有铜板了,再给老婆子吧。一碗豆腐脑,也不值几个钱。” 楼辰将老婆婆的手推了回去,眼神柔和,声音也轻了些,回道:“您家的豆腐脑很好吃,我以后会常来的。这银子您收好,我下次来吃时,您就别再收我钱就好了。行吗?” 老人家手里抓着银子,想到家里的情况,最后还是点头说道:“行!姑娘你记得常来,我每天都在这摆摊。” “好。” 老人家收了银子,楼辰才轻轻放下碗,准备将钱袋收入怀中的时候,忽然一道劲风袭来,直取咽喉。 楼辰一惊,立刻侧身躲开,一击不中,男子再次出拳,击向楼辰左肩。楼辰并非避不过这一拳,但她现在不能往后退,她这一退便会推倒老人面前的大瓦罐,老婆婆也必定受伤。 想着硬接下这拳再说,楼辰没有避开,同时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藏锋”。 只是没想到,男子拳头快要打中楼辰左肩时,忽然改拳为指,重重地点在她左肩的穴道上。 楼辰浑身一僵,立刻动弹不得。男子动作利索地抓着她就往旁边的小巷跑去。 “姑娘!”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老婆婆只觉得眼前一花,那青衣姑娘就跟着一个男子走了…… ------题外话------ 今天不是绿三千了,晚一点应该是可有原谅的吧~ 第三十章 得罪 第三十章得罪 “辰儿,你醒了吗?”靳衍痕站在房门前,等了一会,屋里一点动静都没有。 靳衍痕看了看天色,已是傍晚了,按理说,楼辰此时应该醒了才是。 “辰儿?”靳衍痕又敲了一下门,低头的时候,看到了挂在门上的小锁。 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难道辰儿出去了?靳衍痕摩挲着那把铜质小锁,眼中划过一抹忧色,抬起头左右看了看,走道上并没有人。他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把细长的薄刃,在锁眼上轻轻一挑,只听到咔嚓一声,锁便开了。 靳衍痕把薄刃收好,轻轻推开房门,房间的布局和家饰都与他所住的那间相似,房里很安静,没有任何异样,床上的被子也折得整整齐齐,靳衍痕松了一口气,看来确实是辰儿自己出的门。 靳衍痕退出门外,再一次将门锁好,才朝着楼下走去。 傍晚时分,到大堂中用晚膳的人多了起来,靳衍痕随便抓住了一个店小二,问道:“小二哥,你有没有看到天字三号房的姑娘?” 店小二没有因为正忙着的时候被人拦住而气恼,反而眼前一亮,笑道:“你说的是穿着一身青衣,很漂亮的姑娘?”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他这才说了一句,小二哥就露出这般神往的表情是什么意思……辰儿这也太招人了。靳衍痕腹诽了一句,面上却还是笑眯眯地说道:“对,就是她。” 小二哥也和气地呵呵笑道:“她出去,还问我镇上有几家药店呢,怕是买药去了吧。” 买药?想到楼辰为给他解毒如此费心,靳衍痕嘴角的弧度越扬越高,“她是何时出去的?” “未时不到就出去了。”小二哥看了看外面,天色虽然暗了下来,街上人却不少,看到靳衍痕脸上的笑忽然淡了下来,立刻又说道:“可能姑娘买了药随便逛了逛街吧。我们茂扬镇虽然不大,但却因此地盛产暖玉,商铺还是很多的,姑娘们不都喜欢这些金啊玉啊的嘛。” 未时到现在都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了,楼辰身上除了一支白玉簪,根本没有饰物,她不可能为了逛这些东西在外逗留这么久。靳衍痕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小二哥也给我说说那几家药店的位置吧。” 店小二倒是没想这么多,既然客官问了,他就把和楼辰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镇上比较有名的药铺是清心药铺,在城西,很大,过去就能看到。还有一家是医馆,药材应该也很多,叫安心堂,在城东,从这过去不远,右拐经过一个巷子就看到了。” “多谢小二哥了。”匆匆道了谢,靳衍痕转身往门外走去。 方如辉刚下楼,就看到靳衍痕火急火燎地往外走,不禁好奇:“阿痕,天都快黑了,你还出去?” 靳衍痕停下脚步,解释道:“辰儿下午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我出去找找。” 想到靳衍痕所中的毒,还有陵水盟的刺客,方如辉也有些担心了,说道:“我也一起去吧。” 靳衍痕摇头,“你在客栈等着,万一辰儿回来了见不到人反而担心。” “我和你去。” 邢幕是跟着方如辉下来的,自然也听到了靳衍痕的话,说到底,事情都是因他而起,他心里也颇为愧疚。 这次靳衍痕没反对,两人快步走出客栈,站在街道旁,靳衍痕说道:“我估计辰儿是出去买药了,小二说镇上有两家大的药铺,我们分开找,你去城西的清心药铺,我去城东的安心堂。” “好。”邢幕对这个安排没有意见,两人对视了一眼,便朝着相反方向找去。 安心堂确实离客栈很近,靳衍痕只是稍微描述了一下楼辰的外表,医馆里的几个人都连连点头,还一个劲地夸赞楼辰医术高明,手法精妙。 靳衍痕听了好一会,才知道楼辰下午在医馆中救了一个人。又问了些楼辰的情况,可惜医馆里的人除了一直夸奖楼辰医术精湛外,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甚至连她往哪个方向走的都不知道。 楼辰未时三刻便已经离开医馆,最有可能的,便是去城西的清心药铺。 从医馆出来,靳衍痕朝着城西走,但却没有一味地急着冲过去找人。他做了多年捕快,自有一套办法。想要追踪一个人,在野外要靠痕迹,在城镇,则是靠人。辰儿离开的时候是午后,那时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以辰儿出众的容貌和那身清辉冷月的气质,一定有人见过她。 果然,一路寻问之下,一位正在收拾小摊的老婆婆听到他说起青衣美貌,嗓音清冷的姑娘时,立刻点头笑道:“我见过你说的那个青衣姑娘,老婆子虽然眼神不太好,看不太清那姑娘的相貌,但我知道一定是个漂亮的好姑娘,她在我这要了一碗豆腐脑,没有铜板就给了我一块碎银子。” “您见过?”问了这么多人,终于有些线索,靳衍痕很是高兴,笑道:“老婆婆,那位姑娘是我的家里人,她中午出门之后到现在也没回家,她在您这吃完豆腐脑之后,往哪去了?您还记得吗?” “姑娘还没有回家吗?”老婆婆苍老的脸上带着疑惑,不知想到了什么,紧张地说道:“她还没吃完豆腐脑就被一个男子带走了。” “男子?”靳衍痕的心咯噔一下,心里着急,脸上却不动神色,依旧沉稳地问道:“什么样的男子?” 老婆婆想想,摇摇头,叹道:“老婆子没用,眼神不好,看不清楚那个男子的样貌,只知道他很高大,穿着灰色的衣服。他们俩也没说什么话,男子扶着姑娘就走了,我喊她,她也没理我。” 以他对辰儿的了解,她不可能让一个男子扶着走,辰儿果然出事了。 压下心中的惊惧,靳衍痕继续问道:“您知道他们往哪去了吗?” 老人指了指身后五六丈远的小巷子,说道:“就前面那条巷子。” “谢谢老人家!”靳衍痕一刻也不敢多耽误,立刻跑进了那条小巷。 巷子确实很小,却很长,里面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那么辰儿是中了毒晕厥了还是被人点了穴道? 辰儿容貌如此出众,走在哪里都很扎眼,他刚才把附近几条街的商铺和小摊都问了一遍,都说没看见过辰儿,那就说明,辰儿应该还在附近。 小巷周围有不少小院落,只能一间间找了。靳衍痕刚想提气翻进最近的小院,胸口猛然一痛,一股灼烧的感觉从胸口涌向四体百骸,这时他才想起来,他现在不能用内力…… 靳衍痕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灼烧的疼痛感,没有武功就没有武功吧,无论如何,他必须快一点找到她,若是入了夜,人被带走就很难找了。 靳衍痕心急如焚,那么被掳走的辰姑娘在哪呢?之后又发生了何事?事情还要从下午说起…… 灰色男子抓着楼辰进了小巷之后,穿过一条小街进入了一方院落。 这小院不大,只有两间小屋,男子带着她进了大的那间屋子,一路上,男子都将楼辰紧紧地抓住,生怕她跑了一般。 直到两人进了屋内,灰衣男子将房门关上,才松开了抓住楼辰的手,微微躬身,抱拳道:“姑娘,之前得罪了。” 楼辰看了那男子一眼,一身灰衣很是普通,身材高大,身上的劲力也很足,眉宇间不见暴戾阴邪之气,倒不算太过讨厌。只是他的气息有些乱,身上还隐隐带着血气,身上内伤外伤皆有吧。 楼辰收回目光,一边往小屋中屏风相隔之处走去,一边冷声说道:“确实是得罪了。” “你?!”灰衣男子心下大惊,他明明点了她的穴道,为何她现在却可以动了? 灰衣男子自然不知道,因为家里的两个女人,她小姨和娘亲对穴道和内力有着超乎寻常的好奇,在她八岁时能感受到内力的时候,就不断的在她身上尝试点穴,让她用内力来冲破。她十二岁的时候就已经能解开被封锁的穴道了,只是需要些时间而已。 楼辰进屋之后便发现这屋子里除了将她掳回来的男子之外,还有两人。听气息,其中一人的伤势还很重,她大概知道自己被掳回来的原因了。 “是你?” 刚走近屏风,便听到一声低沉又暗哑的男声响起,同时那熟悉的灼热目光也落在了她身上。 “……”这两个字不是应该她说吗?楼辰觉得很可笑,他们把她掳回来,反倒是一副惊讶的样子,是想说明什么? 楼辰抬眼看去,内室很是简单,只有一张简单的木质大床,床旁边站着一个同样身着灰衣的男子,这男子比之前的灰衣男子更加高大,气势也更足一些,看到楼辰的时候,眼中划过一抹惊讶,楼辰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不动声色,转而看向床上的男子。 这次她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 他的肤色不似一般男子,有些偏黑,即使此刻面无血色,也不见苍白。年纪比她以为的要年轻些,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他的长相不能用俊秀来形容,可以说透着一股英气,五官很明朗,合在一起总给人一种严肃冷酷的感觉,墨黑色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锐利锋芒,即使此刻他一身的伤,躺在床上,身上的气势也丝毫不弱,就仿佛只要他愿意,下一刻,依旧能翻身而起置人于死地。 楼辰在看男子,男子也在看她,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看得楼辰微微挑眉,男子回过神来,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冷声说道:“怎么回事?” 灰衣男子立刻回道:“属下去医馆抓药,看到这位姑娘正在救人,姑娘医术高超,属下这才将姑娘请回来为公子治伤。” 从之前两人的对话不难听出,所谓的“请”并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男子眼神冷暗,灰衣男子不禁心头一颤,却撑着没有后退,只是头一直垂着,不敢看男子一眼。 男子这样的表现,是想说明自己完全不知情吗?楼辰轻哼一身,她一点也没有兴趣知道这两人是在演戏还是事实如此,她对男子的印象并不算差,即使是一个陌生人,她也不会见死不救,何况两人还有几分交集。 只是他们这样把她“请”来,这个小恩怨她总是会回报的。 楼辰走到男子身边,伸手掀开薄毯一角,准确地抓住了男子的手腕,探上了男子的脉门。 男子猛地睁大眼睛,看向那只纤纤玉指,知道她只是在把脉,但微凉的指尖触在手腕上那种奇怪的感觉,竟让他生出一种想要立刻缩回手的冲动。 没等男子有动作,楼辰已经先一步收回手,转而看向男子胸口上的伤口。 楼辰揭开压在伤口上的棉布,那男子竟动了一下,楼辰不耐的用手压着她的肩膀,只为了能仔细观察伤口,她的注意力都在伤口上,没注意到男子的身体因为她这一压,瞬间变得僵硬。 而站在床边的男子把这一幕看在眼里,也惊讶地睁大眼睛,公子居然没有生气…… 伤口只有一枚铜钱大小,切口很不整齐,血一直在流,不过出血量倒不算大,流出来的血还是红色的,没有中毒,伤口周围血肉外翻,还流出了脓血,伤口里应该有异物没有取出来。 楼辰冷声说道:“暗器?” 看她只是把了脉,随便看了两眼伤口,就知道是暗器所为,灰衣男子不禁有些激动,说道:“正是暗器。只是这暗器不知为何很是刁钻,不易取出,伤口还流血不止。” 楼辰之前把脉的时候,就发现男子经脉有滞,应该是为了止血,而点了穴道。但是一直这样封锁穴道,却做不到完全止血,长期封住,反而会影响他之后的血脉运行。 难怪他们会把自己抓回来了,这男子身上的伤口,与医馆中被倒钩箭刺中的伤口有些相似,都是在离心口很近的位置,同样难以取出,流血不止。不同的是,倒钩箭还有一部分露在外面,这暗器则是完全没入胸口,根本无法像之前对付倒钩箭一般直接打出去。 要想把暗器拿出来,只有……动手术了。 楼辰走到外面的长桌旁,在纸上写了两行字,然后递给把她抓过来的灰衣男子,说道:“找两把薄刃,四寸左右就够了,越薄越好,还要足够锋利。再去医馆买些缝合伤口的针和线。这是药方,按照上面写的备齐药物。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准备。” 不是她想为难他们,刻意把时间规定得这般紧。现在已是申时,若是半个时辰还准备不完手术所需的东西,那么等到了傍晚,光线变弱的时候,烛光之下,她可没办法避开那些细小的经脉。 楼辰说完这些便事不关己般坐在一旁,他们要拖时间,她也无所谓。 灰衣男子有些愣神,她这是同意救人了吗?这姑娘看起来就不像好脾气的人,之前那样粗暴的把人抓回来,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她才肯出手相救呢。现在这般爽快,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灰衣男子抓着女子递过来的药方,有些迟疑,若要半个时辰之内准备好这些东西,就必须两个人一起去找,这样岂不是只留下公子和这女子? “按她说的去做。”沉稳的声音来自床上的男子。 “是。”得了男子的吩咐,两人不再迟疑,抓起药方便冲了出去。公子武艺高强,即使受了伤,女子肯定也不是对手。无论如何,总归算是有办法救公子了,女子这般镇定,想必是胸有成竹吧。 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误会了,楼辰那不是胸有成竹,只是习惯性面瘫而已…… ------题外话------ 辰:痞子,你在哪?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痕:我还在路上啊,这不怪我,怪某绿! 绿:老娘已经拼了命在写了好吗!再啰嗦让你滚蛋!就你这熊样救个屁美! 第三十一章 这样救美也算英雄? “为什么救我?” 一片寂静之中,男子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楼辰坐在窗边的木椅上,冷声回道:“暗器还没拿出来,救不救得活还不一定。” 对于楼辰这种不负责任的话,男子丝毫不在意,无论如何,她还是愿意出手相救了,不是吗?男子显然也是惜字如金的人,久久才吐出两个字,“多谢。” 想到他们掳人的手段,楼辰心中仍是有气,声音也越发的冷了,“不用谢我,人都被你们”请“来了,不救你我出得去吗?” 男子脸上一僵,颇有几分尴尬,“抱歉。这次是我管教下属无方,以后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地方,必定尽力而为。” 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再说她也没打算在燎越待太久,一年之期已过去两个多月了。这种所谓的报答,她从不放在心上,也不需要。不过别人要说,她自然也不会拒绝。 男子第一次遇上比自己话更少的女子,不禁有些无奈。 有一个问题,他一直都很想问,此刻便没什么顾忌地问了出来,要报答总要知道人家姑娘姓名吧。“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楼辰。” 名字而已,楼姑娘从不喜欢故弄玄虚。 久久,楼辰也没回问一句,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说道:“予弦。” 楼辰微微挑眉,这一听就像是假名字,她也不在意,不过萍水相逢罢了。 “这是我的‘字’,并非假名。”他平日并不是喜欢解释的人,但是今天便不自觉地解释了起来,因为不想她误会。 楼辰点了点头,名字对她来说就是代号,假名也无所谓。所以予弦纠结的这些,楼姑娘根本没放在心上。 予弦也是不喜多言之人,简单地搭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不再交谈了。楼辰这个被劫持而来的人倒是一派安然,予弦却觉得有些局促,偌大的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予弦看着临窗而坐的女子,那一身冰冷的气质,有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只是相处了这一小段时间,不难看出,她本身便是这样的人。予弦有些好奇,不知道那天夜里她想到了什么,能笑得如此愉悦,如此轻盈。 楼姑娘自然不知道予弦在想什么,如果知道的话,必定会说,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那是一个凄美浪漫的爱情故事。 “姑娘,您要的东西已经备齐了。” 两人的动作很快,没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把东西一样不落的备齐了,虽然薄刃没有家里的轻薄,缝合的线和针也很是粗糙。 “把这些帷幔弄掉,再把床往窗户的方向转一点。” 两人不明白楼辰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没有迟疑,立刻动手,按照她的要求办。 楼辰把窗户关上了,下午的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的亮度刚好合适。 等两人把床搬到楼辰指定位置的时候,楼辰也将棉布准备好,刀和针都用火和药汁清理了一遍。 楼辰站在床边,手里拿着四支银针,说道:“我刚才忘记让你们准备麻药了。” 两人一怔,一起看向楼辰,看她那没有丝毫歉意的模样,哪里是忘记了,根本就是故意的! 两人眼中皆是愤怒之色,但在这种时候,又不敢得罪她,灰衣男子紧了紧拳头,冷声说道:“我这就去买。” “不用了。”予弦看向楼辰,说道:“直接取吧。” 看着楼辰满意的在他身上扎针,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她的小小报复。 予弦嘴角微勾,虽然知道接下来必定会痛不欲生,他却意外的没有生气,反而觉得这样的她比之前冷冰冰的时候生动了不少。 “嘶!”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东西,在楼辰下刀的一刻完全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现在终于知道那四根针的用途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楼辰手下那把刀的刀锋所过之处带起的疼痛,但是他的上半身却动也不能动。灰衣男子一直在给予弦擦汗,那暴起的青筋时刻都在提醒着他,公子正在经受莫大的痛楚,但是他此刻也只能屏住呼吸,不敢惊扰到楼辰,哪怕一丝一毫。 他虽然痛恨这个女人这般折磨公子,但是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她。她的每一刀都干净利落,像这种外伤他们时常都会经受,从身体里剜除箭头这种事,几乎是家常便饭。他们见过那么多大夫,却没看到有一个能做到这般精准。 只见她细细剖开皮肉,一点点往下,刀入得更深,伤口却没有扩大。不一会,便见她拿起另一把薄刃,不知道做了什么,只听到公子闷哼一声,同时听到一声轻响,折磨了公子十几个时辰的暗器,居然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被她取了出来。 楼辰看了一眼,那是一枚铜钱大小的铁器,圆形的边刃磨得很锋利,还有八片刀刃沿着铁器向四面散开。暗器做得十分精细,绝对不是倒钩箭这种普通的自制武器可以比拟的,这样特别的暗器必有出处。 楼辰暗暗记下暗器的模样后,便低下头缝合伤口。 其实这样的伤口如果用上阎王草,立刻便能止血,三日内伤口必定结痂。不过目前阎王草是要拿去给靳衍痕换药的,楼辰是不会浪费在这上面的。 好不容易把伤口缝合好了,血却还有些往外渗。予弦不知道是不是晕过去了,一直安静地闭着眼睛,楼辰看向灰衣男子,说道:“我之前给你们的药呢?” 灰衣男子在床边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了那个瓷瓶,连忙递给楼辰,“在这。” 楼辰接过药,发现药还剩下不少,便倒出来将伤口周围抹了个遍,才拿起布条包扎伤口。 待伤口完全包扎好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楼辰走到长桌旁,写了口服和外用的药方,递给灰衣男子,说道:“这是药方,外用的药每日都必须换,口服的药早晚服一次。若是他晚些时候发热,你们就用凉水擦拭给他降温,但是不要碰到伤口。伤口不再裂开的话,三日后可以下床活动。” 楼辰交待完之后便准备离开,反正这里离安心堂不远,暗器取出来了,之后的事普通大夫都可以做。 楼辰刚迈出一步,两名灰衣男子居然一左一右将她拦住,说话的还是将楼辰挟持来的男子,“公子的伤还未好之前,还请姑娘多留数日。” 这话说得还算客气,但两人的动作却显得格外强硬。他们的意思是,强行掳人之后,还要软禁她?楼辰怒极反笑,“你们真当以为拦得住我?” 楼辰给人的感觉本来只是清冷,但这一刻她冷冷的笑意却让两人同时感觉到了一股凌人的气势扑面而来。两人皱起了眉头,这姑娘怕是比他们原来想象的还厉害。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道:“为了公子,我等誓死留下姑娘!” 楼辰有藏锋在手,这两人又都有伤在身,他们确实不是她的对手。只是两人一看就是执拗又忠心之人,既然这么说了,必定是拼掉性命也不会让她走的,她总不能为了离开,而真的杀了这两人吧。 楼辰心里恼火,脸色也越发的冷了,她讨厌被人胁迫,他们这次是真的惹恼她了。 两名灰衣男子能感觉到楼辰身上越来越沉冷的气息,却也只能咬牙顶着,公子不能有丝毫闪失,所以这位医术高明的女子绝对不能走。 就在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沉重压抑的时候,两名灰衣男子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 两人大惊,这时才发现,房间里弥漫着一股异香,之前两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楼辰身上,一时不查,居然中了迷香! 难道是这女子做的?!两人一起看向楼辰,看到她虽然没像他们一般无力到跌坐在地上,但也踉跄得几乎站不稳。 楼辰的内力不差,身上也没有伤,发现不对劲之后,便立即闭气。可惜即使如此,她现在也觉得一阵眩晕,耳边甚至响起了一道不应该在此刻出现的熟悉嗓音,“辰儿,天都黑了,我们不是说好的一起用晚膳吗?” 这漫不经心的语调,低沉中带着痞气的声音,不是靳衍痕又会是谁。 紧闭的窗被人从外面推来,一道身影从窗外翻了进来,在楼辰退后一步就要摔倒的时候,那人一把揽住了她的腰,稳稳的将人环进怀里。 楼辰扭头看去,靳衍痕脸上蒙着一块白布,看到楼辰看他,居然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看到忽然跳窗而入的男子,灰衣男子立刻猜到,暗算他们的必定就是此人。试了几次,身体依旧酸软无力,灰衣男子盯着靳衍痕,一副要将他撕碎的样子,低呵一声:“卑鄙!” 确实卑鄙,用“迷香”这种手段,不管是在江湖还是在民间,都是让人不耻的。 楼辰背靠着靳衍痕,冷声说道:“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也使得出来。” 因为窗户开着,迷香也散得差不多了。靳衍痕扯下脸上的面巾,耸耸肩,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只是看向楼辰的眼神里满含无奈与委屈,“我要是还有武功,自然不需要用这种手段,现在不是没有嘛。” 这是在装可怜?这人真是个痞子,怎么看都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模样。楼辰心里觉得好笑,白了他一眼,想再回一句什么,却敏锐地发现自己所靠着的这具胸膛,心跳得有些太快了。还有那极力控制的紊乱气息,初冬时节还濡湿的鬓角,都显示着这人并没有看起来这般轻松。 是了,不能用内力,还中着毒,现在的他没有武功了,除了身手还算敏捷之外,和普通人无异。 楼辰听着身后那人砰砰的心跳声,原本想说的话,此刻便不想说了。 靳衍痕以为楼辰就算不骂他两句,估计也会瞪他两眼,没想到楼辰只是安静地靠着他,什么也没说,难道……迷香放太多了? 靳衍痕有些担心楼辰,正想问问她怎么了,便感觉到一道慑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靳衍痕警觉地抬头看去,目光与一双冰冷幽暗的眼睛对上。 予弦一直都没有晕过去,之前的疼痛实在让他有些吃不消,一直在闭目养神。他心中也想留下楼辰,所以在方沢拦下楼辰的时候,才没有出声制止,只是没想到,居然会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人。 没有武功,还用“迷香”这种不入流的手段,这种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但是现在,那人居然能让楼辰安静地靠在他怀里,手还虚扶着她的腰。从谈吐气质上看,楼辰出身必定不凡,她为何会与这样的人认识,这也是为什么,予弦此刻会愿意分神看向那个男子。 是他?对上那道目光的那一刻,靳衍痕便知道,这人是昨夜的那名男子。不同的是,昨夜这人看的是楼辰,目光炙热而幽深,此刻这道目光便冰冷锋利多了。 想到楼辰与这人似乎认识,靳衍痕有些好奇,为何之前在窗外听到几人的对话,辰儿似乎并不愿留在这里。 靳衍痕扫了一眼床边木桌上带血的刀具和棉布,微微低头在楼辰耳边问道:“忙完了吗?”这迷香的效用并不久,这些人都有武功在身,尤其是那个躺在床上的男子,看起来很不好对付,若楼辰想离开,便要快一些了。 “嗯。”楼辰也知道,这里不是久待之地,轻轻点了点头, “走咯。”靳衍痕轻笑一声,揽着楼辰的腰,无视坐在地上恨不得撕了他的两人,悠闲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予弦并没有阻拦二人,那双冷眸也缓缓闭上,只是微皱的眉头显示着他此刻的心情并不太好。 靳衍痕可管不着这些,扶着楼辰走在小街上。他的心情实在太好,第一次可以这般光明正大地搂着楼辰的腰,靳衍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辰儿的腰好细! ------题外话------ 绿:流氓! 痕:流氓是谁写出来的? 绿:…… 辰:呵呵 绿:呃……(擦冷汗)闺女,为娘这是想夸你身材好,纤腰不盈一握什么的!真的! 辰:呵呵 第三十二章 秋后算账 靳衍痕可管不着这些,扶着楼辰走在小街上。他的心情实在太好,第一次可以这般光明正大地搂着楼辰的腰,靳衍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辰儿的腰好细! 可惜,乐极生悲秋后算账这种事总是发生得猝不及防,靳衍痕还没来得及好好感受一下美人在怀,纤腰盈握的美好体验,那道天青色的倩影已经往旁边一偏,从他怀里闪了出去。靳衍痕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上倏地一疼,身体已经不由他控制僵在原地。 “辰儿……”靳衍痕苦着一张脸,看着显然已经从迷香中缓过劲来的人。 他手上的动作还保持着揽着美人腰肢的姿势,楼辰微微挑眉,“看来你的脖子已经好了。” 靳衍痕嘴角一抽,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上次在山洞里被楼辰劈那一下,整整两天,他的脖子都不怎么能灵活转动,可想而知她用了多大劲,他实在不想再经受一次。 靳衍痕哭丧着脸,说道:“辰儿,你别冲动,听我说,这都是权宜之计!”虽然手法不入流,但好歹他刚刚确实是英雄救美了吧,这秋后算账来得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楼辰不理会他的哀嚎,冷声问道:“哪儿来的迷香?” 靳衍痕用这种手段救人,她虽然不喜,倒也不会太过苛责。只是她必须要知道,他身边怎么会有迷香,如果他常带这种东西在身边,那么她对这个人的评价估计要改一改了。 靳衍痕还不知道楼辰在意的是什么,只是忙着为自己辩解,“辰儿,你不见了,我很担心。我不知道你被谁抓走了,又没有武功了,也不知道对方实力如何,当时能想到最方便有用的方法就是迷香了。” “哪儿来的迷香?”楼辰又问了一下。 “买的啊,茂扬镇和洛水镇差不多,身为捕快,那些三教九流的人聚集之地我自然是知道的,手里有迷香的人,一点也不难找。”渐渐的,靳衍痕好像明白过来了,看着楼辰,眼神中尽是哀怨,“辰儿,你怎么能怀疑我,我是捕快,正义之士!” 听到“正义之士”四个字的时候,气质高冷的楼姑娘都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痞子总能说些让她觉得好气又好笑的话。 看到楼辰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靳衍痕暗暗舒了一口气,为了不让楼辰再追究迷香之事,连忙说道:“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尽快赶回客栈?那三个人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万一他们再次找来,只怕会有麻烦。” 楼辰摇头,“不必,那人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之前他没有阻止我们走,便不会派人来抓了。今晚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辰儿似乎对那男子颇为信任了解的样子,靳衍痕心里冒着酸泡泡,但又因为楼辰口中“我们”两个字,心中暗喜。 靳衍痕觉得自己最近越发的不对劲了,楼辰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的心情。发现她不见时的彷徨心焦,察觉她与那男子似有交情时的紧张不安,将她揽在怀里时的满足欣喜,他知道自己对她不再只是之前的欣赏与好奇了,只是她对他…… 靳衍痕叹了口气,看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就知道,长路漫漫了! “辰儿……”入夜的街道并非空无一人,每个经过的人都用一种奇异又了然的目光看着他,他虽然脸皮不薄,但也不想承受啊。 好在楼辰也没真想让他一直这样站着给人当猴看,冷冷地丢下一句“以后莫要这般莽撞了”,便给他解了穴道,转身走了。 “好!”靳衍痕爽快答应了,揉了揉肩膀,立刻跟了上去。 夜风吹了一路,楼辰所中的迷香已散了不少,但终究还是有些影响。楼辰走得很慢,靳衍痕眼中闪过一抹光,加快两步赶到美人身侧,说道:“辰儿小心,我扶你吧。” “啪!” 靳衍痕的手还没搭上美人纤腰,便被毫不留情地拍了回去。 靳衍痕倒吸了一口凉气,要不要这么狠啊,他的手都麻了。 揉了揉微红的手背,靳衍痕终于消停了,安稳地走在楼辰身侧,不敢造次。他倒没有太过沮丧,只要他们俩还是一路,总能找到机会和辰儿培养感情的,今天就回客栈好好休息吧。 辰儿,我们来日方长! 靳衍痕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在回到客栈那一刻彻底落空了,他今晚想要休息,绝对是奢望! “靳!衍!痕!” 楼辰和靳衍痕走回客栈,刚刚进入正堂,便听到一声咬牙切齿的低呵。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偌大的正堂里只有几个人,方如辉坐在角落里,一副已经被狠狠教训过一次的悲惨模样。他对面,曲大小姐双手环在胸前,气恼又委屈地盯着他。就连两人回来了,方如辉也没有抬头,可见其身心疲惫。 店小二也缩在角落里,担忧地看着站在大堂正中央,杀气腾腾的红衣女子,只希望他们待会别动手,打坏了店里的东西,掌柜又得拿他撒气。 此刻唯一还能保持平静心情的,估计只有出去寻人未果,回来等消息的邢幕了吧。邢幕看到楼辰和靳衍痕一起回来,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只是不免有些失望,为什么找到她的不是自己呢? 靳衍痕看到朝着自己猛冲过来的身影,浑身一僵,姑姑怎么这么快就追来了?!他知道姑姑不可能放任他不管,肯定会出来找他,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逮住了。这才两天而已啊,正是火气最旺的时候,他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楼辰善解人意的往旁边挪了几步,让靳茹能顺利的一把抓住某个想要落跑之人的耳朵。 “姑姑,疼疼疼!” 这次靳茹估计是气狠了,无视他叫疼的声音,手上的力道不轻反重,怒道:“小子,长本事了,居然敢给我下药?你跑啊,你倒是再跑一个给我看看!” 靳衍痕伸手拉下靳茹的手,先把自己的耳朵解救出来再说,之后握着她的手,往自己肩膀上砸,嘴里说道:“不跑了,我怎么可能跑得出姑姑的五指山嘛。您要是不高兴,就打我好了,别生气了,气坏了怎么办?” 不得不说,对于怎么哄好靳茹,靳衍痕很有一套,只是简单的几句话,握着她的手不轻不重地拍了自己几下,靳茹脸上的怒气便散了不少。 这也太好骗了吧。楼辰冷眸微眯,看到某人脸上渐渐得意的神色,心里忽然就不爽快了。 楼辰身子微微一歪,单手撑着一旁的木桌,清冷的声音依旧冷淡,但又隐隐的能听出几分虚弱与怒意,“他只给您用安神助眠的汤药,已经很不错了,他都没在你身上用迷香。” “迷香?!” 听到的人都瞪大了眼,一起看向楼辰。只见她一手撑着桌角,微低着头,高冷依旧,神情中却难掩疲惫。明明身体已经很是虚弱,却还要倔强地站得笔直的身影,就连靳茹看着都有些心疼了,更别说对他心有好感的邢幕。 邢幕猛地站起身,怒道:“靳衍痕,你对楼姑娘做了什么?” 靳衍痕也是一脸错愕,但是反应很快地回道:“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顺便搂了一下腰而已! 靳衍痕欲哭无泪,他以为过了之前那关就好了,没想到,这秋后算账还没算完! 靳衍痕背脊发凉,他总觉得以后的日子会很难过,借刀杀人这招,辰儿用得出神入化啊,她演技之高,简直让他叹为观止。若不是之前自己还被点了穴,大晚上的在街上站了两刻钟,他都要以为自己对她究竟用了多少迷香,让她虚弱成这样…… 靳衍痕否认,楼辰也不再说话,邢幕就算有心维护佳人,好像也无从下手,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靳茹听了楼辰的话,立刻伸手在靳衍痕身上一阵乱翻。当从他怀里找出一个纸包,里面还留着两支短短的断香的时候,靳茹本来已经缓和下来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臭小子,你身上居然真的有迷香?!你、你要气死我啊!” “给我滚过来!”估计是用迷香这事太过丢人,靳茹一把抓住靳衍痕的领口往楼上走去。 好吧,为了让辰儿和姑姑消气,他还是乖乖跟着靳茹上了楼,这秋后算账会不会太狠了点! 靳衍痕被靳茹拎走了,大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到曲大小姐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坚持,“我有话和你说。” 方如辉叹了口气,说道:“就在这说吧。” 谁知平时在他面前一向乖巧听话的曲凝双没理会他的话,直接起身,走到楼辰面前,问道:“他的房间在哪?” 楼辰看了方如辉一眼,然后彻底无视对方拜托的眼神,淡定地回道:“三楼,天字四号房。” 曲凝双点点头,转身就往楼上走去。方如辉揉了揉眉心,靳衍痕今晚上到底是怎么得罪楼辰了,他这完全是殃及池鱼吧。 楼辰回到屋里,首先检查了一下阎王草的情况,心情颇好的楼姑娘细心地将包裹着阎王草的泥土淋湿,让它能够得到足够多的水分。 楼辰一边照顾着阎王草,一边听着左右两间房中传来的动静,脸上浮现出淡淡笑容。 嗯,左边的声音确实惨烈了点…… “轻点轻点,姑姑,手要断掉了!” “手断掉了最好,看你还敢不敢给我下药,我还要把你的脚也打断,让你到处乱跑!” “不敢了!” “才跑出来两天,就敢用迷香了。看我不好好教训你。” “姑姑,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啊啊啊啊,姑姑手下留情!” “……” 楼辰轻揉着阎王草的小肉片,满意地听着旁边不时传来的惨叫声。靳衍痕确实应该好好受点教训,他来救她,她并非完全不感动,只是她不希望靳衍痕为了求人,背负这样的名声。她没有遗漏予弦和两个灰衣男子看靳衍痕的目光,其中的鄙视与不屑,让她心中很不舒服,靳衍痕不应该让人这样看轻。 楼辰将阎王草放在窗边,让它晒晒月光,耳边也听到了另一个房间里的动静。 “如辉哥哥,你为什么走之前都不和我说一声?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 “曲姑娘,你误会了,我只是陪阿痕一起去求药而已。” “你告诉我,我也可以和你一起陪靳衍痕去求医啊,我们几个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也想尽一份心。” “这……你毕竟是女子,这样跟着我们不合适。” “楼辰也算女子,你怎么没说她不合适!怎么换了我就不合适了?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你别想甩开我。” “曲姑娘……” “你别说了,我不听!” “……” 楼辰半靠着窗边,摆弄着阎王草,嘴角微扬,曲姑娘早用这样的真性情对待方如辉,估计早就手到擒来了。 今晚的夜色,真不错呢。 ------题外话------ 今天没有小剧场,因为痕痕工伤,罢演了~ 第三十三章 贴近 次日 休息好的李叔早早便到客栈马厩中把马牵了出来,套好马车,准备等人来齐了,便可以早点上路。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位公子和那清冷女子终于出来了,只是他们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 他原以为有了新人加入,坐马车的会是那两名女子。谁知却看到高大的靳公子被红衣女子扔上了车,之后的行程里也没被放出来,一关就是五六天。眼看着马上就要到陵城了,李叔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路上听着靳公子在马车里唉声叹气,他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酉时刚过,天空中便聚起了浓云,片刻间便将阳光遮蔽,看样子,不久就要有一场大雨。 几人同时勒紧缰绳,停了下来。一路上都是邢幕做向导,他看了看前路,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道:“这里到陵城还是八十多里,现在赶过去,只怕城门已关。不如今晚先在附近休息,明早再赶路,晌午便能到了。” 靳茹扭了扭坐得僵直的腰背,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座小破庙,说道:“既然赶过去也到不了陵城,又马上要下雨了,我们还是就近休息吧。前面有个破庙,好歹也是遮风挡雨的地方,就在破庙歇一晚吧。” 靳茹毕竟是除李叔外年纪最长的人,她既然这么说了,几人也没意见,一行人策马朝着小破庙跑去。 小庙确实破败,外面的围墙都倒了好几处。几人将马拴在破庙廊檐之下,以防下雨马匹被雨水打湿,马车也被李叔拖到了破庙旁的草棚里安置。 这座小庙不过五丈见方,几个人走进去,便觉得有些挤了。好在他们也不介意,风餐露宿都试过了,这里好歹有几片瓦遮头。几人麻利地收拾了一番,总算能落脚了。 曲凝双强忍着疼痛,走到角落处,一屁股坐了下来。她虽然有武功在身,但一直都住在洛水镇,哪里骑过这么长时间的马。她的大腿早就磨出血了,随便动一下都火辣辣的疼。曲凝双强忍着疼痛,就是不肯吱声,茹姨和楼辰都没事,她才不会让如辉哥哥看不起呢。 看到坐在角落里,双腿微抖的某人,方如辉叹了口气,手里拿着一瓶药,走到曲凝双身边,问道:“你怎么样,腿没事吧?” 曲凝双闻言,立刻挺直了腰背,微微抬头,一副精神百倍的样子,回道:“我能有什么事!” 方如辉好笑地摇摇头,也不知道她在逞强什么。 靳茹看不下去了,对小刺猬似的人招招手,说道:“凝双,过来。” “茹姨……”曲凝双脸微红,小步地挪了过去。 靳茹从方如辉那拿了药,拉着别别扭扭的曲凝双出了破庙,上了马车。 快下雨了,自然也不能再去猎些什么兔子野鸡之类的做晚餐,几人分了些干粮,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来休息。 靳衍痕背靠着墙壁,一边掰着干粮往嘴里送,一边笑道:“邢幕,明日我们就要进入陵城了。你既然是晓剑山庄的少庄主,对陵城肯定有所了解,那个杏林阁你也知道些内情吧。趁现在给我们说说吧,以免明日误打误撞,引起什么误会就不好了。” 虽然邢幕并不喜欢靳衍痕这种玩世不恭之人,但他所说的也有道理,杏林阁并非良善之地,若是他们不小心把人得罪了,可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结的事。 邢幕想了想,将自己知道的消息一一说了出来,“陵城是离穹岳最近的大城,城里大商贾众多,繁华鼎盛。更重要的是,陵城外驻守着十万重兵,这也是它成为燎越三大城之一的原因。至于那杏林阁,并非普通的医药世家,他们游走在正邪之间。药材只换不卖还是小事,若想求他们救人,还必须是一命换一命。若是冒犯了他们,别说对病人见死不救,很有可能前去求医之人也要当场横死……” “杏林阁怎么能这样?不是说医者父母心吗?太可恶了,简直侮辱杏林二字!”邢幕话音还未落,一道娇呵从门外传来,正是上完了药回来的曲凝双。 刚刚才说完,这位姑奶奶就口出狂言,邢幕摇了摇头,劝道:“曲姑娘在这说说便罢了,若是到了陵城还这般不知收敛,只怕要给你的朋友们惹来杀身之祸。” 曲大小姐虽然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听到会连累大家,也暗暗提醒自己明日要小心说话。憋屈地吐了一口气,曲凝双心中仍是不爽快,嘴上不饶人地哼道:“他们敢做还不给别人说啊!这种人哪里配称为医者。” 要像如辉哥哥这样的,才是仁心仁术!心里这么想着,曲凝双忍不住看向方如辉。却见他手里抓着干粮却不吃,头微低着,眉头还皱了起来。 心里虽然还生他的气,但看他的样子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她还是担心了,忍不住关心道:“如辉哥哥,你怎么了?” 方如辉回过神来,敛下眸光,低声回道:“没事,可能是太累了。” 如辉哥哥好像真的很累的样子,也是,他都不会武功,这几天也是一路骑马奔波。心疼方如辉,曲姑娘心里那点小脾气也消了,连忙走到他身边,将水袋递给他,说道:“那你快吃点干粮,早点休息。” 可能方如辉是真的累了,接过水袋,默默地吃着干粮,没再说话。 小庙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凝重,邢幕看向楼辰,她一向安静,今天好像更加冷漠了一些。想想是不是之前自己说得太严重,让她担心了,邢幕赶紧补了一句,“你们也不用这么担心,明日进了陵城,我便给杏林阁送去拜帖。楼姑娘既然有药材用以交换,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楼辰仍是那样靠坐在角落里,好像没听到邢幕说的话一般。邢幕有些局促,却也不好上前说什么,靳茹倒是没这么多顾虑,朝着楼辰问道:“你有把握治好阿痕吗?” 好一会,楼辰才低声回道:“若是能顺利换到玉露,就有八成把握。” “才八成?!”靳茹瞪着眼,还想说什么,手却被靳衍痕拉住。 她也看出了楼辰今日心情似乎不太好,也不再多说,拍开靳衍痕的手,拿起干粮吃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快下雨了吧,楼辰忽然觉得有些闷,起身默默地走了出去。 楼辰的心情确实不太好,因为母亲的关系,她也自小研学医理,虽然母亲从未和她说什么济世为怀的大道理,她却能从母亲身上体会到医道应有的态度。即使对死者都应保有尊重,更何况生者。 曲凝双说得没错,杏林阁这样的地方,确实有辱“杏林”二字,若是母亲在这,肯定也要发脾气的吧。 想到母亲,楼辰眼眸中划过淡淡的暖意与思念,不知道爹娘知道她离家出走了后,会不会拿楼曦出气。 靳衍痕走出破庙时,看到的便是那清雅冷淡的人背靠残破的围墙,抬眼看着天空中变换莫测的乌云,嘴角有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中的神色,是他未见过的温暖,同时,好像还带着思念。 她在想什么呢? 靳衍痕静静地看着她,一时间倒不想上去打扰了,可惜楼辰这时候已经回头,朝他看了过来。 靳衍痕笑着走了过去,嘴上依旧说着逗趣的话,好像自己只是刚刚走出来一般,“你怎么出来了?其实有八成把握已经很厉害了,方如辉看诊,经常说只有五成把握。” 或许是想到了楼曦,楼辰对这两个时常互相调侃,不对,应该是一个调侃,一个无奈的两人有了些兴趣,问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靳衍痕走到楼辰身边,如她一般斜靠在围墙上,回道:“嗯。小时候我身体不太好,经常发烧,六岁之前的事情,我差不多都记不得了,估计是小时候烧糊涂了。那段时日,我成了千草堂的常客,就和方如辉混熟了。” 楼辰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圈,靳衍痕哈哈一笑,拍拍自己的胸口,说道:“现在看不出我小时候身体孱弱吧?姑姑和方伯伯想了很多方法,才让我的身体慢慢好起来的。” 楼辰给他把过很多次脉,靳衍痕并不像是先天不足之人,那么儿时多病,应该不是天生的。 “你的武功不是你姑姑教的吧?” 靳衍痕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嘴角依旧带着笑,只是有些晦涩,“你也觉得奇怪吧,我姑姑的剑法精妙,内力颇深;而我却剑招凌乱,内力浅薄。姑姑很少在我面前动武,更不会教我剑法,我这点剑术都是从不同人,不同剑派中东拼西凑而成的。” 靳衍痕很喜欢笑,各种各样的笑容,楼辰都见过,这样带着淡淡苦涩的笑,她还是第一次见,不得不说,很碍眼。楼辰不想看到他这样笑,于是说道:“你的剑法也没有那么差,你姑姑的剑术虽然好,但也不过是承袭了前人的武学套路,而你的剑法自成一格,让人看不出出处更能出其不意。” 楼辰很少说这么多话,这算是在安慰他吗?靳衍痕的心因为她一句话,回暖了些。 难得楼辰今日好像有兴致聊天,靳衍痕自然抓住机会,打探佳人的事情,“辰儿的剑法我也看不出来路,必定也是师出名门吧。” 师出名门吗?楼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的剑法承自小姨,她的剑术也是自创的,自成一派。之后我也翻看过很多剑谱和武学典籍,平日里便是自行融会贯通,其实和你学剑的方法也颇为相像。” 楼辰说得很随意,靳衍痕的心却微微一沉,融百家之长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她的小姨能自成一派,独创剑法,必定也是用剑的大家吧。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他便知道,这人家事必定不凡,她所说的剑谱和武学典籍,和自己手里那些杂乱剑谱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吧。她的融会贯通和自己的东拼西凑,又怎会相像呢? 靳衍痕笑了笑,却没往心里去,这世上优秀的人那么多,哪里嫉妒得过来。 暗暗深吸一口气,压下胸中那抹隐痛,靳衍痕嘻嘻一笑,往楼辰身边挪了几步,说道:“那我们还真是有缘。” 楼辰冷眸微眯,某人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靳衍痕轻咳一声,为了表示自己看到楼辰的警告了,自觉地往旁边挪回去一些。 看着那人不甘不愿的往旁边挪了一寸便停了下来,楼辰有一种无力的感觉。 不知是乌云更浓了,还是夜色渐渐笼罩了大地,两人靠着围墙,看着天空中那一点点灰色被夜幕吞噬,只剩下一片墨色。 “你在洛水镇时,装傻充愣就是因为你姑姑?” 楼辰清冷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低浅而轻盈。靳衍痕知道她只是在和自己闲聊,但他却忽然很想将一直压在心中不愿也不能和别人述说的话告诉她,即使说出来也没什么用处。 更深的依靠着这背后的残岩断壁,靳衍痕低声说道:“我自有记忆以来,就只有姑姑在身边,她对我极好,却很少教导我武功和学识,更不会像别人的爹娘一般,希望孩子出类拔萃。从小我就有一种感觉,我越优秀,她越不开心,甚至是害怕。她心里似乎藏着什么秘密,那个秘密还是关于我的。她不肯说,我也不想逼她。我总会查出她到底在藏什么,怕什么的。” “或许……凌水盟是一个契机。” 靳衍痕一怔,扭头看去,楼辰也正好侧头看向他,有一种名叫默契东西在两人眼中生成。 第三十四章 夜袭 “或许……凌水盟是一个契机。” 靳衍痕一怔,扭头看去,楼辰也正好侧头看向他,有一种名叫默契东西在两人眼中生成。那种奇异的感觉,让两人一时间都没有别开目光,就这般静静地看着彼此的眼眸…… “阿痕!你在外面干什么呢?快回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叫震得两人猛然回过神来,下一刻像是说好一般,又同时别开了眼。 这过于统一的动作,让两人的脸上同时划过一抹极淡的红晕,周围流动的空气都尴尬了起来。 好在两个人,一个面瘫,一个脸皮比身后的围墙还厚,不一会,两人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初。 靳衍痕清咳一声,笑道:“快下雨了,我们还是进去吧。” “嗯。”楼辰站直了身子,拍拍裙摆上沾染的尘土,转身往破庙走去,再也没看他一眼。 靳衍痕心中懊恼,姑姑,您就不能晚一会再叫这一声嘛…… 两人刚走进破庙,大雨如期而至。下了一个时辰之后,雨势渐小,但也没有停下来,淅淅沥沥地下了几个时辰。 楼辰浅眠的习惯让她一直都没有完全入睡,几声轻微的马蹄声传入耳里,好似拴在廊檐上的马匹不安地踏着地面,那声音不重,却也足够将楼辰吵醒。 “谁?!” 楼辰刚想起身,便听到靳茹一身低呵,人也极快地站了起来,手里还拿着她的佩剑。 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外面果然有人。楼辰也利落地起身,一双冷眸淡淡地注视着半开的窗户,脸上倒没有慌张之色。 因为靳茹这一声低呵,除了还睡得昏昏沉沉的李叔,其他人都醒了过来。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靳茹和邢幕两人拔出了随身佩剑,站在破败的木门后。靳茹拉开门栓,一把推开大门,看到门外的一幕,几人皆是一惊。 不大的小院内,四个黑衣人站在雨幕之中,手里都握着一把长刀。雨水打在刀刃上,顺着森白的血槽一滴滴地落在地上。四人脸上都蒙着黑巾,只留一双嗜血的眼睛露在外面。 黑衣人一句话也没有说,挥刀便往破庙里冲。 靳茹和邢幕立刻提剑迎了上去,将四人逼退,没有让他们冲进庙内。两人对四人,在破庙外的小院子里打了起来。 楼辰拉住也想要冲出去的曲凝双往后退,说道:“方如辉可不会武功,刀剑无眼,你不护着他不怕他受伤?” 曲凝双这才收住了脚步,手里抓着剑,眼睛紧紧地盯着院外,看着几人在院中缠斗。 靳茹的剑术不凡,一对二也未落下风。邢幕显然有些吃力,几次都差点被黑衣人刺中。 就在曲凝双忍不住想要出去帮忙的时候,破庙的瓦背上传来几声轻响,接着便是瓦砾被击破的声音,又有三名黑衣人从屋顶上落了进来。 靳衍痕一手拉着方如辉,一手拉着李叔,将二人推到佛像后面的角落处,扭头对着已经冲上去与黑衣人斗在一起的曲凝双叫道:“曲凝双,过来。” 楼辰手持“藏锋”,站在破庙中央,长剑一挥,将三人齐齐逼退了一步。靳衍痕见识过楼辰的武功,一对三虽然不一定能胜,却也绝对不会输。这破庙周围不知道还有多少黑衣人,他的内力被封了,根本护不住方如辉两人,若是再有黑衣人攻过来,他们三人都要命丧于此。 曲凝双听到靳衍痕的话,又看了一眼还游刃有余的楼辰,咬了咬唇,随后还是退出了战圈,与靳衍痕一起守在角落处。 显然已经有人交代过,不可与她手中的软剑硬碰硬。三人与楼辰交手,皆是避开她手中的锋芒,刀尖径直向着她的颈间,胸口而去。 楼辰并未慌乱,只是将“藏锋”挥舞得更加犀利,将自己护在其中,同时观察着几人的刀法,以便看出破绽,破开他们的围攻之势。 三人久攻不下,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换了战术。两人同时一跃,招式突变,攻势越发的猛烈,将楼辰逼退数步,其中一人得以脱身,朝着靳衍痕和曲凝双攻了过去。 好在曲凝双和靳衍痕早有准备,并没有让黑衣人突袭得手,两人联手,勉强能抵抗住黑衣人的攻击。 剩下的两人面对楼辰,显然力不从心,多次被藏锋剑气所伤。 其中一人眼中划过一抹戾色,手伸进怀中,再拿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个纸包,朝着楼辰的脸洒了过去。 又是毒吗!楼辰心中涌起一股怒意,她喜欢炼药,不喜制毒,但不代表她不会。早在离开洛水镇之前,她就制了一些毒沫,今日不妨比一比,看看谁的更厉害。 楼辰往后跃了一步,避开黑衣人洒出的毒药。同时手也从腰间摸出了一样东西,朝着两人一挥,白色的粉末在她的掌风助阵之下,如一团云雾,一下子将两人笼罩在其中。 两人没想到楼辰竟然也会用毒,一怔之下,已被粉末沾上了身。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一接触上那粉末,立刻如千万根长针刺入一般,疼入骨髓。 “啊!”两人痛得大叫一声,狼狈地退出破庙,冲进雨雾之中。 即使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却也没能冲掉沾上身的白色粉末,疼痛并未减少分毫,两人蜷缩着身子在院中打着滚。 突然的变故让院中缠斗都住了手,破庙里的黑衣人眼见不敌几人,也冲出来。 一时间,两方人面对面而立,互相戒备着。 “想不到你也会用毒。” 一声略带沙哑的男声忽然响起,几人抬眼看去,才发现竟然还有一人独自站在围墙之外。那是一个身形单薄的高瘦男子,他脸上并没有遮面巾。 楼辰和靳衍痕一眼便认出,这男子便是那日在洛神山上拿走“止戈”剑,并且还让靳衍痕中毒的男子。 他今日与那日不同,穿上了一身黑衣,苍白的皮肤在黑色的映衬之下更显病态。同样苍白的手正握着一把墨色大伞,静立在雨雾之中。他眼眸细长,眼中暗藏冷光,如同鬼魅,光是与那双眼睛对视,便让人感觉到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男子的目光只落在楼辰身上,好像对她很感兴趣。楼辰手轻抚着藏锋,冷眼以对。男子不怒反笑,异常苍白的唇角勾了勾,目光转向站在楼辰身边的靳衍痕。 男子脸上露出了一抹惊讶之色,习武之人,中了他的“缠心散”居然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他也算第一人。男子微微眯眼,细看之下又是一笑,毒虽然压制住了,却没能解。 男子又将目光落在了楼辰身上,专注的眼神就好似旁边的人都不存在一般,“你跟我走,我便给他解药。”那低沉的嗓音缓缓地响起,甚至带着几分诱惑。 楼辰微微挑眉,还未回话便感觉衣袖被人轻轻一拉,靳衍痕已经走到她身边,“辰儿早就已经找到了解毒之法,解药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真这么有本事,不如想想怎么救救你的属下。” 曲凝双这才想起,对方也有人中毒了,立刻指着倒在地上因疼痛而低吟不止的男子,说道:“你的人也中毒了,你把阿痕的解药交出来,我们就给你解药。” “他们?”男子斜睨了地上几人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死人一般,“技不如人,死不足惜。” 男子的声音一直很低,短短几个字却尽显杀机。原本蜷缩在地上的几人浑身一僵,连忙强撑着爬起来,退到男子身后,即使疼得全身发抖,脸色苍白,也再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曲凝双又惊又怒,这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命,即使是他属下的命,他也同样不放在眼里。 楼辰脸色如常,靳茹今日心中却是惶惶不安,这男子如此诡异邪气,只怕今晚不能善了。 谁知男子只是轻笑了一声,微微抬手,黑衣人立刻后退数步,利落地翻身上马,就连中毒的两人,也忍着剧痛爬上了马背。 男子缓缓地合上伞,任细雨洒在身上。嘴角勾起了一抹诡异的弧度,对着楼辰微微一笑,“你会来找我的。” 留下一句话,男子带着黑衣人策马而去。 直到男子完全消失在雨幕之中,那种被毒蛇绕颈般阴森恶心的感觉才慢慢散去。 邢幕手里握着剑,满含歉意地看着几人,说道:“他们是陵水盟的人,对不起,这次又连累你们了。”十几日过去了,都没再遇上陵水盟的人,他还以为他们拿了剑便算了,想不到还要他的命。今日害得楼辰他们几人涉险,邢幕很是内疚。 “我想,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你。”楼辰淡淡的一句话,却让在场的几人心中一怔,尤其是邢幕,更是满心疑惑,“不是我?那是谁?” 楼辰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目光落在没有内力还和黑衣人过了几招,满身狼狈的靳衍痕身上。 靳衍痕对上楼辰微微眯起的冷眸,随即了然,配合地凝眉思考了片刻,才点头回道:“其实我也觉得那些人好像是针对我而来的,明明我已经退到角落了,他们仍然紧追不舍,若不是辰儿和曲大小姐及时拦住他们,我肯定已经……” 靳衍痕话还未说完,靳茹脸色倏地一白,冲到他身边,急道:“阿痕!你有没有伤到哪里?!”一边说着,还一边拉着他的胳膊和衣襟,好似恨不得扒了他的衣服,仔仔细细检查一遍才好。 靳衍痕眸光微闪,拍拍靳茹的手,笑道:“姑姑别担心,我没事。”他仍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靳茹却像是被吓坏了似的,紧紧抓着靳衍痕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确定他平安无事。 曲凝双呆呆地站在一边,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好像确实有一个黑衣人过来想要刺杀他们,但好像也不全是朝着靳衍痕去的吧?曲凝双一时想不明白,只能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你啊?”就算要杀也应该杀邢幕才对吧。 靳衍痕耸耸肩,一脸无辜,回道:“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恨我之前坏了他们的好事吧。” 这是什么理由啊,曲凝双撇撇嘴,不屑地骂道:“这陵水盟的人也太小气了吧,‘止戈’都已经被他们抢走了,居然连你这种局外人都不放过。” 靳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色更白了几分,那种深刻的恐惧和愤恨不甘怎么也掩饰不住。靳茹这一刻忽然觉得浑身发冷,她把阿痕养得这般没有危机意识,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她只是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过完一生,为何就这般难?! 靳衍痕暗暗的将姑姑的神情看在眼里,面上依旧是那副大咧咧的样子,说道:“再过一个时辰就天亮了,大家小心戒备,闭目养神吧,天亮了我们就出发。” 靳茹一直紧跟着靳衍痕,就好像害怕离他太远,他便会出什么事似的。 陵水盟这次来得正是时候,遇上陵水盟,姑姑好像很容易失去冷静和思考能力,只要攻破了姑姑的心防,有些事她应该就藏不住了。 还是辰儿聪明,这招将计就计使得真好。靳衍痕悄悄看向楼辰,想再来个默契的对视,可惜美人这次连个眼角都没有给他…… ------题外话------ 我又晚了……不过以后请叫我“绿十二”!谢谢。 第三十五章 邢家二叔 晌午刚过,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一扫昨夜阴霾。 一行人进了陵城,入目之处,尽显繁华,让人惊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小孩在街上奔跑,很多女子也结伴出游。这陵城不仅商业繁华,民风也很开化。 街上人来人往,几人进了城之后都下了马。曲凝双牵着马,一路上东张西望,嘴里啧啧叹道:“这就是陵城,真的好热闹啊!”曲凝双小时候也在都城住过一段时间,但那时候她太小了,记事的年纪,便随着父亲到了洛水镇。所以在她的记忆中,还没见过如此热闹繁华的景象,一时间兴奋不已。 靳衍痕和方如辉也没见过这般景致,一路上走走停停,看看周围的风土人情,也颇有兴致。 不为繁华所扰的,大概只有靳茹和楼辰了。穹岳都城的繁华鼎盛远胜于陵城,这样的景象自然打动不了楼姑娘。靳茹从昨晚开始便恍恍惚惚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逛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方如辉拉住还想继续逛的曲凝双,说道:“我们先找地方住下吧。” 邢幕跟着他们逛了一路,听到他们要找客栈,才说道:“晓剑山庄在陵城有一处宅子,各位若不嫌弃,在陵城的这段时间可以住在舍下。”一边说着话,邢幕还用余光看了一眼楼辰,可惜楼姑娘手里抓着缰绳,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好似他们怎么决定,她都无所谓一般。 曲凝双一听,好奇地笑问道:“你不是说晓剑山庄不在陵城吗?你们家在这里还有房子啊?” 曲凝双为人豪爽,邢幕对她印象颇好,笑着解释道:“祖上先人喜欢清静,所以晓剑山庄建在了枫叶镇,离陵城七八十里,位置也不太好找。为了与江湖上的朋友往来,晓剑山庄在陵城也买了些产业,所以落脚的地方还是有的。” 曲凝双点点头,却没再说话,看向方如辉,等着他做决定。 方如辉想到接下来的行程,摇摇头,说道:“多谢邢公子美意,只是我们这次求药寻医,也不知道要多久,怕打扰了邢公子。” “各位是我的救命恩人,能光临寒舍,是我的荣幸。再说我们一路走来,也算朋友了吧,方大夫说打扰就太见外了。” 虽然已经说得极尽文雅了,但是话语间江湖中人的浩气还是展露无遗。方如辉还在犹豫,靳衍痕一句话,便确定了他们此行的落脚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邢幕有些诧异,没想到最后居然是靳衍痕答应下来,心中有几分疑惑,却也知道不能问出来,随即拱手笑道:“欢迎之至,各位,请吧。” 晓剑山庄在陵城的宅子位于城南,不算最繁华之地,却也是寸土寸金。光看那气派的青石大门,两只张牙舞爪的大石狮子以及立在门边身怀武艺的四名仆人,就知道这座宅子可不像是邢幕口中的落脚地这么简单。 门楣上,“晓剑阁”三个朱红大字,写得狂傲不羁,让人望而心怯,可见书写这三个字的人笔力之深。 几人刚刚下马,一仆人打扮的男子立刻迎了上来,恭敬地叫道:“少庄主。” 邢幕将手中的缰绳交到仆人手中,低声回了一个“嗯。”那淡淡的疏离气势,颇有少庄主的风范。 那仆人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二爷在庄里等了几日了,交待说,您若是回来就立刻过去找他。” “恩,我知道了。”邢幕摆摆手,将人打发去拴马。回头看向靳衍痕一行人的时候,那少庄主的气势收敛了许多,邢幕笑道:“这几日一直在赶路,大家肯定都累了,不如先好好休整一日吧。” 邢幕回头对着身后的仆人说道:“带几位贵客到客房休息。” “是。” “等等。”靳茹拦下已经准备离开的邢幕,急道:“你先告诉我,那个杏林阁到底在哪?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过去?”只想着快点治好阿痕的毒,尽早回到洛水镇,在这陵城多待一日,她的心便多惶恐一分。 靳茹的举动,对主人家可以说是非常不礼貌的,好在邢幕并没有放在心上,仍是好脾气地解释道:“靳前辈,杏林阁就在陵城北门外走五里之处,地方倒是好找。只是我们毕竟是去求药,总不能太过冒昧,一会我立刻写拜帖,让人送过去。明日应该就有回音了,还请您耐心等待。” 将靳茹的烦躁不安看在眼里,靳衍痕抬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姑姑,反正都已经到了陵城,也不急在这一两日。邢公子都说了会安排的,我们稍安勿躁。”说完,靳衍痕还朝着邢幕眨了眨眼,一副两人很有默契的样子。 邢幕只能尴尬地笑笑,靳衍痕这个人真的有些奇怪,有时觉得他常常针对自己,有时又常常和自己嬉皮笑脸,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俩感情很好呢。他完全看不太懂靳衍痕这个人。 靳茹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暗暗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的狂躁之气,低声回道:“我知道了,那就麻烦邢公子了。” 邢幕连忙回道:“靳前辈无需客气。” 看几人不再说话,仆人机灵地上前一步,说道:“几位贵客这边请。” 几人朝邢幕微微拱手,便跟着仆人往客房走去。 曲凝双依旧活泼,指着周围建得很是精美的庭院和满园繁花,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楼辰走在她身边,在被烦的受不了的时候偶尔点头回应一下,那张清丽的脸依旧冷若冰霜,丝毫不受周围美景的影响。 邢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天青色的身影,直到看不见才收回。邢幕自嘲地摇摇头,楼姑娘又岂是这种平凡景致便能随便打动的呢。 回房匆匆写好了拜帖,邢幕吩咐家仆立刻送到杏林阁,来不及休息片刻,又快步走向偏院。 “二叔。” 偏院里,一道高大的身影早就等在那里,看到邢幕走进来,立刻迎了上去,笑道:“幕儿,回来了。” 邢家二叔邢松年,四十出头的年纪,因为醉心剑术,痴迷武学,完全不修边幅。长长的络腮胡遮住了大半边脸,只有一双虎目露在外面,炯炯有神。 邢松年抬手,想像往常一般,拍拍邢幕的肩膀,但是一想到他的伤,又收了手,问道:“你怎么样?身上的伤都养好了吗?信里也不说清楚,我和你爹都担心死了。” 在长辈面前,之前还意气风发的少庄主,也点下了头,满脸愧色,“二叔不必担心,我中的毒已经完全解了,身上的伤也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只是……我资质愚钝,未能尽得父亲真传,不然也不会到最后都保不住止戈,有负爹所托。” 邢松年本就是大大咧咧之人,看到自家侄子这般内疚懊恼,心生不忍,摆摆手,劝慰道:“算了,你尽力了。接下来的事,你就别管了,养好身体要紧。” 止戈已丢失,不管再怎么责怪自己也是无用,说多了反倒让长辈担心。邢幕也不再纠结于此,之后再想办法寻回止戈便是了。 说到止戈,邢幕又想起了楼辰手中的藏锋,刚好今日二叔在,邢幕赶紧问道:“二叔,还有一件事。您记不记得,父亲书房之中藏有一幅画,画上所绘的同样是一把剑,名曰‘藏锋’!” 邢松年已经坐了下来,端起茶杯,刚想喝一口解渴。听到邢幕的话,心中一怔,握着杯子的手微颤,烫手的茶水溢出来一些,溅得满手都是,他却像没感觉到烫一般。 邢松年眼神微晃,似在缅怀着什么,久久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藏锋’确是一把不世名剑,可惜,现今已无缘得见了。” 邢幕微微一笑,嘴角的弧度都带着几分得意,说道:“我见到了。” “什么?”邢松年整个人猛地站了起来,手里紧紧地捏着茶杯,眼睛盯着邢幕,问道:“你确定是藏锋?在哪见到的?!” “是藏锋没错,它现在的主人是一位姑娘。那位姑娘也承认那把剑就是藏锋。”说到那位姑娘的时候,邢幕脸上明显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色,眼中的光芒也太过明亮了些,只是可惜邢松年这个大老粗根本不会在意这些,只一个劲地问道:“她多大年纪?长得如何?姓甚名谁,为何藏锋会在她手中?!” 邢幕微微皱眉,二叔好似有点太过激动了,被他那双瞪圆的眼睛死死盯着,邢幕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太利索了,“那位姑娘……大约十七八岁,名叫楼辰,长得极美,尤其是一身清冷孤高的气质与藏锋极为契合,她只说了藏锋是他父亲赠给她的,其它的什么也没说。” 邢松年哐当一声,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摔,吼道:“那你也不问问!” “……”他倒是想问啊,人家姑娘也得理他才行啊。 邢松年指着邢幕,手都有些抖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现在人呢?!” 二叔那副样子,好似他不说出楼辰的下落就要揍他一顿似的,还好他之前将人请回来了,眼看着邢松年瞪着他的目光越发凶狠,邢幕赶紧回道:“在庄里!” “她也在庄内?”邢松年面露喜色,激动得立刻站了起来,“走,带我去见见她。”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抓起邢幕,让他立刻带路。 邢幕苦笑不得,赶紧招呼自家二叔坐下,劝道:“二叔,人家好歹是姑娘,你这样过去太冒昧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准备丰盛的晚膳,晚些时候邀请他们一起用膳,您就能见到她了。” 邢松年脚步一顿,面露窘态,讪讪笑道:“也好,也好,是我考虑不周。”邢松年倒是坐下来了,只是手里握着茶杯,频频看向天际,好似恨不得天立刻就黑下来一般。 看自家二叔那坐立难安的模样,邢幕迟疑了一会,还是问道:“二叔,我们晓剑山庄是不是与那‘藏锋’剑,也有渊源?” ------题外话------ 我……又被打回了原形…… 因为每天上班,都是现码的,怕大家一直刷,所以绿大概中午都会说更新时间。但毕竟码字我自己也不能完全肯定几点一定能写完,所以只能说个大概的时间,总是有点晚,大家久等了。抱歉。 第三十六章 谁打探谁? 看自家二叔那坐立难安的模样,邢幕迟疑了一会,还是问道:“二叔,我们晓剑山庄是不是与那‘藏锋’剑,也有渊源?” “渊源?”邢松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在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半晌,就在邢幕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到他低低地哼了一声,说道:“孽缘还差不多。” “啊?”邢幕完全没想到二叔会这么说,什么样的缘分会被豪爽又不拘世俗的二叔形容成孽缘啊?邢幕很好奇,还想再问,邢松年却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回道:“想知道就回去问你爹吧。” “二叔……”邢幕怎么听都觉得二叔这句话里,透着不满甚至还有些不屑,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行了,走吧走吧,晚饭的时候叫我。”邢松年有些烦躁,放下茶杯,直接转身走进了屋内,门也砰的一声关上了。 邢幕若有所思地盯着紧闭的房门,站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里面的人依旧没有走出来。邢幕只能出了偏院,往自己的书房走去。 ——///——///—— “晓剑阁”作为晓剑山庄选在陵城用于招待武林同好的宅子,会客的用膳厅实在有些大得离谱,随便摆上七八桌都绰绰有余。 靳衍痕一行人被仆人请过来的时候,邢幕已经等在那里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一脸的络腮胡让人不清楚长相。 男子看到他们几人,目光确是直直地落在楼辰的……腰上?!那目光实在太过炙热了,楼辰清冷的脸上也划过了几分寒意。 看到靳衍痕好似随意的往前走了两步,不着痕迹地挡在楼辰面前,邢幕很是尴尬,拉了拉邢松年的衣袖,低声叫道:“二叔!” 邢松年一怔之下,回过神来,想到之前只顾着看剑,盯着人家小姑娘的腰看,不禁老脸微红,好在络腮胡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他不至于太失态。邢松年轻咳一声,朝着楼辰歉意地笑了笑。 邢幕也笑着为几人介绍:“我给各位介绍一下,这是我二叔,邢松年。”眼角余光看到自己二叔仍时不时的往楼辰腰上看,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邢幕热情地走到靳茹身边,大声说道:“这位是救过我的靳前辈,靳前辈剑术非常厉害,我怕是再练二十年也赶不上。” 靳茹有些莫名其妙,但是还是回了一句,“你谦虚了。” 一听此人剑术高明,邢松年果然转移了目光,看向靳茹,兴致高昂地笑道:“真的?不知道靳妹子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切磋切磋。” 这一声“靳妹子”听得靳茹嘴角抽了抽,虽然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但是被个络腮胡大叔叫妹子,自认为自己还很年轻貌美的靳姑姑实在笑不出来。 邢幕心中发苦,自家二叔又成功得罪了一位。轻咳一声,邢幕再接再厉,朝方如辉拱了拱手,说道:“二叔,这位是方如辉方大夫,我的伤能好的这么快,多亏了方大夫妙手回春。” 这人是侄儿的救命恩人,邢松年也拱拱手,连说了两声“幸会”。 方如辉温和一笑,便识趣地退到一旁。 邢幕虽然不待见靳衍痕,但还是很认真的向二叔介绍了这人,“这位是靳衍痕靳公子,之前在洛水镇的时候,为了夺回止戈,被陵水盟的人暗算中了奇毒。这次来陵城,便是为了到杏林阁寻药解毒的。” 邢松年点点头,说道:“既然是为了止戈才中的毒,这件事幕儿你便应该多上点心,好好打点打点。” “是。” 今日的靳衍痕很是安分,拱手回了一句“多谢。”便是没再说什么。 “这两位是楼姑娘和曲姑娘。”介绍楼辰和曲凝双的时候,邢幕便保守多了,生怕自家二叔又说出什么冒昧的话来。 显然邢幕还不够了解他二叔,邢幕话音才落,邢松年已经热情地迎了上去,笑道:“楼姑娘,幸会幸会!你腰上这把剑是藏锋吧?” 邢幕一怔,二叔……你真的需要这么直白吗? 看出了邢松年似乎是个剑痴,对她其实并没有恶意,楼辰冰冷的脸色缓和了些。在夙家,她可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人,看着邢松年,她倒生出了几分亲切感,声音也温和不少,“是。” 邢幕那双虎目之中光芒更盛了,眼睛灼灼地盯着楼辰的腰,问道:“不知可否……解下来让老夫看看?” “二叔!”家里有个剑痴,真的……邢幕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哪有一个男人还是长辈,让人家一个小姑娘解下腰间佩剑的啊! 邢松年被自己侄儿这么一呵斥,也觉得好像不太合适。刚想解释两句,没想到那小姑娘并没有半点恼怒之色,反而将手搭在腰间的剑柄上,运气于掌心,微微一抖,剑锋出鞘的低吟之声响起,三尺银白长剑便随着她的手舒展开来。 楼辰反手一送,将剑递到了邢松年手中。 邢松年看这冷冷清清的小姑娘更加顺眼了,眼中闪着光,连忙接过垂涎已久的藏锋,嘴里激动地说道:“多谢多谢!” 轻抚着银白剑身,手上似乎都能感觉到剑上的杀气。谁有能想到,这薄薄的软剑在搏杀之时,竟能迸发出蓬勃的力量与无限杀机。邢松年紧紧地握着剑柄,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果然是藏锋!二十年了,我终于又见着它了!” 楼辰眼波微动,仿佛不经意般随口问道:“邢二叔之前见过藏锋?” 邢松年的全部心神都在藏锋身上,呵呵一笑,回道:“何止见过,还领教过呢,可惜当年输得太快了,都没来得及好好领略它的锋芒!” 说到剑,自然就想到了剑术,邢松年万般舍不得的将目光从藏锋上移开,看向楼辰,问道:“听说楼姑娘不仅医术了得,剑术也颇为高明,不知姑娘师承何处?” 楼辰淡然回道:“家传。” 家传?邢松年暗暗心惊,听邢幕说,这丫头的剑术医术皆不凡,全都是家传吗?那这家人得有多大能耐?燎越有这样的人家吗?邢松年在脑子里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武学世家一一过了一遍,却没有一个与之相符的。 邢松年起了好奇之心,又斟酌着语句,不太突兀地问道:“原来如此,楼姑娘必定系出名门吧,不知令尊是?” 靳衍痕和邢幕同时竖起了耳朵! 楼辰嘴角弯起了一抹玩味的弧度,回道:“家父让我出门别报他的名字,以免给别人造成困扰。” 邢松年一怔,这是什么意思?所谓的“困扰”,是籍籍无名众人不得而知,还是名头太过响亮,听到的人都会受到影响?邢松年在武学上的造诣还不错,但这种猜来猜去的说话方式,实在让他头疼。 邢松年不想拐弯抹角的问了,直接说道:“丫头,其实我就是想知道,这把剑为何会到你手里?” 其实楼辰对这位坦率到有些可爱的剑痴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听他这样直言,心里暗暗好笑,脸色却仍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反问道:“您先回答我,这把剑原来的主人是谁?” 邢幕也很想知道答案,他下午问起藏锋的时候,二叔显然不想多说,不知道这次换成楼姑娘问,二叔会不会说呢? 不知是楼姑娘的魅力确实更大些,还是邢松年对藏锋为何会在楼辰手中心有执念,最后他只是迟疑了一会,便回道:“是一个与你一般美丽清雅的女子,我与她也并不相熟,只在二十年前有缘见过一面罢了。” 想到那个女子,又想起之前楼辰所说的“家传”,邢松年不禁瞪大了眼睛,盯着楼辰的脸看,惊道:“难道……她是你母亲?!” 自家母亲自然担得上美丽清雅几个字,只是她却一点武功都没有,绝对不可能是邢松年口中的女子。不过楼辰有心让邢松年误会,便也没有多做解释,更是难得的对着邢松年微微笑了笑。 楼辰的沉默,在邢松年看来便是她默认了,“你母亲可还好?” 楼辰不动声色,淡淡地回道:“家母安好。” 邢松年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好像忽然失去了说下去的兴趣。楼辰却不想就此结束这场谈话,这位邢二叔直爽又没有心机,她还想从他这里,再挖出些秘密来。于是话题一转,问道:“邢二叔看来是爱剑之人,想必对止戈也很了解吧,之前在邢幕手里见过一次,很是不凡,不知这止戈剑的主人是怎么样的英雄?” 靳衍痕敏锐地感觉到,之前有些懒散、兴致缺缺的姑姑,在听到楼辰的话时浑身紧绷,目光盯着邢松年,似乎想听他说出那人的名字,又怕听到他说出来似的。靳衍痕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手突然搭上靳茹的肩膀。靳茹一惊,猛地扭头看去,看到靳衍痕好像只是站累了,随手将手搭在自己肩上一般。 靳茹松了一口气,狂跳的心才平复下来。被靳衍痕这一打岔,她也来不及阻止邢松年接下来的话。好在他并没有说出某个人的名字,而是一脸好奇地看着楼辰,问道:“你不知道止戈?” 她应该知道“止戈”吗? 不仅楼辰心里疑惑,就连靳衍痕也悄悄看了他一眼。 邢松年看着楼辰,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若是那人真是你的母亲,你怎么会不知道止戈?” 楼辰眸光微闪,这话的意思是……藏锋和止戈的主人,关系匪浅? 靳茹皱着眉,看向楼辰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了起来。 感觉到自己被各种各样的目光笼罩着,楼辰很是淡定,回道:“母亲并未提及,邢二叔给我说说吧。” 邢松年叹了口气,摇摇头,回道:“当年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我关心的不过就是两把名剑而已,至于之中纠葛,我也不甚明白。各位若是感兴趣的话,不妨到晓剑山庄一叙,到时庄主必定可以为各位解惑。” 邢松年显然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将手中的剑恋恋不舍地递回给楼辰,说道:“天色不早了,大家快入席用膳吧!”说完便朝旁边的大圆桌走去。 主人家都发了话,楼辰自然也不再纠缠地问下去,今日得到的答案,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多了,甚至更有趣。 全程沉默,只默默旁听的靳衍痕似乎也颇有收获。姑姑显然知道止戈,但是她对藏锋却好像一无所知,而楼辰作为藏锋的主人,似乎也从未听说过止戈。按照邢松年的意思,这两本剑的纠葛颇深呢。 靳衍痕微微一笑,真是有意思,这晓剑山庄实在值得一去。 饭桌上,除了曲凝双和邢幕不时地说上几句话,其他人都很安静。 晚膳刚用了一半,一名仆人匆匆走了进来。之前少庄主交代过,杏林阁有消息传来,不管什么时候都立刻呈上来,所以此刻即使是用膳之时,仆人仍是走到邢幕身后,低声说道:“少庄主,杏林阁刚派人送回帖来了。” 几人都没什么交谈,本就安静,这一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邢幕心中有些疑惑,晓剑山庄与杏林阁虽然有所交集,却也只是泛泛之交,按理说,明日回帖能送过来,已算是快的了。没想到,这还不到三个时辰,便收到了杏林阁的回帖,这样的特殊对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邢幕一时间也不敢肯定。 在靳茹灼灼的目光注视下,邢幕赶紧收敛心神,放下筷子,说道:“快,拿过来。” 仆人将一张纯黑色的帖子呈了上来,邢幕打开一看,神情微怔。 看邢幕久久不说话,靳茹忍不住问道:“上面写什么?” ------题外话------ 久等了! 第三十七章 夜会佳人 仆人将一张纯黑色的帖子呈了上来,邢幕打开一看,神情微怔。 看邢幕久久不说话,靳茹忍不住问道:“上面写什么?” 邢幕捏着帖子,神色越发凝重,低声说道:“上面写着‘明日巳时,杏林阁恭候楼姑娘’。” 邢幕这般忧心忡忡,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写帖子的时候,是以晓剑山庄的名义写的。但现在回帖上,却点名了是“恭候楼姑娘”。他们一行人中午才到的陵城,杏林阁的人是怎么知道楼辰的呢?晓剑山庄与杏林阁之前也有往来,回帖中用的都是“静候”,今日却用上了“恭候”,杏林阁到底在想什么? 在坐的几人,除了曲凝双之外,多少都看出了不同寻常之处。曲凝双年纪小,没有江湖经验,也不是深思熟虑之人,看几人因为一份寥寥数字的回帖就变了脸色,不禁很是不屑,“你们表情这么凝重做什么?反正我们本来就是要去杏林阁的,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这满不在乎的口气听得邢松年哈哈大笑起来,“小丫头说的对,俗话说得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小姑娘性子单纯还颇有几分豪气,邢松年很是喜欢。 目光在楼辰平静的脸上转了一圈,靳衍痕勾唇一笑,说道:“我也很好奇,杏林阁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明日之行真让人期待啊。” 从上桌用餐开始,楼辰就没说过话,优雅地进食,丝毫没有将那一看就是冲着她来的回帖当回事。 ——///——///—— 和穹岳的四季如春不一样,燎越的位置偏北,这才刚过立冬,天气已经开始转冷。尤其是入夜之后,夜风肆虐,便更加寒冷了。过了戌时三刻,一般人早已钻进暖暖的被窝里睡去了,但此刻楼姑娘的房间里,却传来了轻轻的叩门之声。 “进来吧,门没锁。”清冷的女声低低响起,那淡然的语气,不知是因为主人性格使然,还是早就猜到会有访客将至。 门被轻推开,一道颀长的身影半靠在门边,侧头看向屋内,懒懒的声音里还带着熟悉的痞气,“辰儿这是特地等我吗?” 屋里点着三盏油灯,将坐在桌旁手握茶杯的人影照得清清楚楚,那白玉般的手指泛着荧光,看得人恍神。 楼辰轻抿了一口刚刚泡好的茶,声音有几分漫不经心,“如果我是你,就会赶紧进来。” 靳衍痕眸光一亮,辰儿今日怎么这般主动?还没等他高兴完,耳边立刻听到旁边的房间似有人走动,正要推开窗户。想到楼辰旁边住的有可能是姑姑,靳衍痕异常敏捷地闪身进了屋里,反手将门掩上,却不敢发出声音,待门关上之后再小心翼翼地合上门栓。 楼辰冷眼看他做贼一般的模样,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不过这抹轻浅的笑意,在某人不怕死的一句话之下,瞬间冻住了。 靳衍痕关好门,转过身嘻嘻笑道:“这种偷情一般的感觉还不错。” 话音未落,一杯热茶连同茶杯朝他胸口泼了过来。靳衍痕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闪身躲过热水,手忙脚乱地抓住差点跌在地上的茶杯,熟练的哀怨眼神早已经落在了楼辰身上,“辰儿,你真下得了手!好歹我现在属于重伤病患,你都不心疼吗?” 楼辰拿起另一个茶杯,缓缓倒上热茶,在靳衍痕警惕的目光中,优雅地品着茶,只是说出来的话,依旧无情,“等你变成伤残人士的时候,我会手下留情的。” 看楼辰没有再出手的意思,靳衍痕舒了一口气,走到楼辰身边坐下,一点不客气的给自己也倒上了一杯茶,用的自然是佳人刚刚砸过来的杯子。 闻了闻茶香,靳衍痕摩挲着茶杯,浅酌了一口,嘴角勾起了一抹楼辰看不懂的笑意,“辰儿的茶,果然比我房里的好喝。” 靳衍痕口无遮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楼辰懒得理会。她并不相信,邢幕会这般小气,连待客的茶都要节省。 不知情事的楼姑娘显然没明白,人家靳公子的意思,是用她用过的茶杯喝茶,别有一番风味…… 一杯热茶下肚,靳衍痕一路走来被吹得发冷的身体总算缓了过来。楼辰虽然一直没问,但看她早就泡好一壶热茶等在房里,就知道她肯定猜到自己晚上会来找她。靳衍痕默默的为两人的心有灵犀和楼辰那不外露的细心体贴所感动,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的深邃。 这太过炙热的目光看得人实在不怎么舒服,楼辰微微皱起了眉头,好在靳衍痕也不傻,在她变脸之前,赶紧摆正姿态,说道:“辰儿的母亲,并不是邢二叔口中所说的那位前辈吧?” 她曾和靳衍痕说过,她的剑术是小姨所传,再加上她之前还问了邢松年,剑的原主人是谁。若这剑原本就属于家里人的,她根本就不需要问。以靳衍痕的聪明,猜到这些一点也不奇怪,楼辰懒得否认,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靳衍痕身子微微朝楼辰方向侧了侧,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对止戈感兴趣,你对藏锋有疑惑。我有预感,那位晓剑山庄的庄主,应该能为我们解惑,不如等换到药之后,我们一起去一趟晓剑山庄,如何?” 楼辰早在他靠过来的时候,就别开了脸。这人身上还带着屋外的寒气,但那气息却有些灼热,楼辰觉得耳朵一热,伸手将靳衍痕推开,冷声说道:“等你能活着离开杏林阁,再想这个问题不迟。” 楼辰的话,依旧无情,靳衍痕的心情,却是不错。因为他眼尖地看到楼辰的耳朵微微泛红,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都不敢看着他。一下子不能把人惹急了,靳衍痕识趣的没再靠过去,悄悄话什么的,还是应该多说啊。 靳衍痕当做没看到楼辰之前那一刻的窘态,给她倒了一杯茶,笑道:“有辰儿在,我自然能活的长长久久。对了,明日,你有何打算?” 人离得远了,那灼热的气息便散了,楼辰觉得自在了不少,接过热茶,淡淡地回道:“曲姑娘不是说了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靳衍痕也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这次却不急着喝,握在手里轻轻摩挲着。久久,他才低声说道:“明日你先不要说用阎王草来交换雨露之事。杏林阁对你另有所图,不如,让他们先提条件。” 楼辰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没想到靳衍痕居然和她想的一样。楼辰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问道:“你觉得,他们对我能有什么图谋?” “我猜……”靳衍痕沉吟片刻,朝楼辰勾勾手指,楼辰瞥了他一眼,没靠近。不过注意力显然被他吸引了过去,靳衍痕也没在意楼辰的不配合,声音压得更低了,“我猜,十有*是图你的美貌!” 楼辰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捏碎,这人正经的时间果然不会超过一刻钟,“你大晚上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美人冷飕飕的嗓音配上杯子被捏得咯吱作响的声音,怎么听都让人毛骨悚然。靳衍痕猛地往后退出一大步,凳子被踢得摔在地上也不顾上,赶紧表态:“当然不是!我今晚是特意来看辰儿的。这些日子为了赶路,我都没有机会和你好好说话。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无聊。” 楼辰扫了一眼被踢翻在地的椅子,微微一笑,说道:“很快你就不无聊了。” 靳衍痕觉得楼辰嘴角那抹弧度很是诡异,还没等他想明白,“砰砰砰”的砸门声忽然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那既熟悉又吓人的女声:“楼辰开门!” “……”就连求情的机会都没有给靳衍痕,敲门声刚响起,楼辰就已经走到了门边。此刻更是利落地打开了门,身体往旁边一闪,以方便靳茹能一眼看到房间里的靳衍痕。 果然,靳茹看到他背对着坐在楼辰房间里,气不打一处来,冲过去就准备拧上他的耳朵,“臭小子,你果然在这,我就知道你……” 靳茹还没碰到他呢,只见靳衍痕身子前倾,趴在了桌面上。靳茹一惊,赶紧将他扶起来,急道:“阿痕你怎么了?” 楼辰眉峰微挑,向前走了几步,终于看清楚了某人的表演。只见他手捂着胸口,眉头紧锁,另一只放在腿上的手不知道用了多少劲来掐自己,让他面部疼痛的表情如此扭曲和真实。 “现在没事了,只是之前胸口忽然疼的厉害。本来想悄悄过来找辰儿看看,不让别人发现的,谁知还是惊动了姑姑。”靳衍痕用力喘了两口气,才幽幽的把最重要的一句话说了出来,“姑姑,其实,我是……不想你担心。” “说什么傻话呢。”看他疼得额头都冒汗了,靳茹哪里还舍得说重话。心疼地抓着靳衍痕的手,靳茹看向楼辰,担忧地问道:“楼辰,你给我说实话,阿痕到底怎么样?” “死不了。” “你!”这样无情的话,若不是靳衍痕抓着靳茹的手,她估计都要动手了。 这回靳衍痕额头上真的冒汗了,他可不想这两人真的打起来。靳衍痕把靳茹的手抓的更紧了,语气也越发的可怜,“姑姑,你别生气,之前辰儿为我针灸,耗费了不少力气,我现在好多了。我们回去吧,姑姑扶我好不好?” “好。”她巴不得早点把靳衍痕带走,又瞪着楼辰一眼,靳茹一边扶着他,一边恨恨地说道:“我们走,陵城这么大,好大夫多得是,等明天姑姑给你找一个又乖巧又听话又温柔又漂亮医术又好的大夫!” 这是找大夫吗?楼辰对这姑侄俩真是服了。 楼辰走到门边,刚想把门关上,就看到某人趁着靳茹不注意,回头朝她咧嘴一笑,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人说的是…… 我、只、要、你! 楼辰脸色一黑,这人真是死性不改无可救药了! ------题外话------ 我今天没更够十二点,肯定是因为早上睡过头的缘故,肯定是!明日开始,刷杏林阁副本咯~ 第三十八章 杏林阁 次日一早,几人驾马,跟着邢幕出了北门,往前跑了五里,便看到了一座黒木搭建的亭子。亭子很大,里面却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正中间立着一块巨石,石上刻了三个字,“杏林亭。” 几人刚在杏林亭下马,一名身穿纯白长衫的男子便迎了上来,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请问哪位是楼姑娘。” 难道杏林阁这段时间,就只接待他们一行不成?楼辰心里略感有趣,脸上仍是一惯冷然,回道:“我是。” 男子对着楼辰儒雅一笑,恭敬却不失风范地说道:“这边请。” 几人跟着男子绕过杏林亭,走进了一方宅院。这院落居然没有门楣,大冬天的,里面的景色竟一点不差。花木错落有致,山石搭配得益,还有水流蜿蜒穿过。不时的会有几个同样白衣打扮的男子走过,个个气质温和,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光看这里的人和景致,确实颇有医药大家的风范,一点也不像江湖传言所说的那样冰冷和邪气。 白衣男子带着几人穿过一条九曲回廊,走进了一方小院,院内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 男的是位老者,白发白须,再加上那一身纯白长袍,年纪显然不小了,但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看起来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与他并排而坐的,是一名妇人装扮的女子,看样子年近五十了,身材微胖。与老者道骨仙风般的气质不同,妇人看起来便世俗了许多,若不细看她眼中不时泛起的寒光,乍眼看去,和寻常人家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白须老者的目光在他们一群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了一个人身上,老者双目圆睁,满脸震惊,甚至还站了起来。这个人并不是帖子上所说的楼姑娘,也不是求医的靳衍痕,而是一直沉默的方如辉。 老者一直死死地盯着方如辉,好似眨眼了,这人便会消失了一般,久久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方如辉抬头,看了老者一眼,冷声回道:“方如辉。” “方……”听着这个姓氏,老者甚至踉跄了一下。他身边的女子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盯着方如辉看了一会,不过却比老者镇定许多。眼见老者情绪越发的不稳,那妇人也跟着起身,轻拉了一下老者的衣袖,低声叫道:“师兄!” 白须老者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敛下眸光,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抬头。只是这回,深沉的目光却落在了楼辰身上,再也没看方如辉一眼。 “这位便是楼姑娘吧?” 楼辰仿佛没看到刚才的一切一般,面色如常地回道:“是。” “老夫王友之,这位是我师妹,梅弱水。” 楼辰礼貌点了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老者大概很少见到像楼辰这般年纪轻轻,情绪却如此内敛之人,看她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探究,“姑娘来杏林阁,想必是有所求吧。” 楼辰坦然回道:“是,我为求药而来。” 老者颇为喜欢小姑娘这不卑不亢的态度,好脾气地说道:“杏林阁的规矩,只换不售。” 这规矩楼辰听说了很多次了,直接问道:“不知你们想要我用什么药来换?还是说,我只要有珍贵的药材便可以与贵阁交换?” 老者呵呵一笑,问道:“你有何珍贵的药材?” “没有。” 清冷的声音说得毫不迟疑,除了靳衍痕,其他几人心中都有些惊讶。之前楼辰不是说自己有与杏林阁交换的珍贵药材吗?怎么到了这就变卦了?每个人心中都满是疑惑,好在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出来。 楼辰暗暗观察着老者的神情,他面露失望,但却没有动怒。他果然有别的要求,不然一个两手空空之人还敢上门求药,他早就该动怒了吧,楼辰也不着急,等着他提条件。 老者看到楼辰淡定地看着自己,身上有一股笃定之气,就好似凡事她都了然于胸一般。不得不说,楼辰的面瘫在很多时候,都给她加分不少。 老者忽然没有了试探的心思,直言道:“阁主交待,各位若想与杏林阁换药,必须通过一个考验,答应一个条件。” 阁主?这老者不是阁主?众人转念一想,也是,既然是阁主,怎么会随随便便来见这些求药之人呢。 事关靳衍痕,靳茹很是重视,管他谁是阁主,救人才是正事。靳茹立刻追问道:“什么考验?什么条件?” “条件是你们必须住在杏林阁中,在考验完成之前,不能擅自离开。考验便是救活一个人。” “凭什么啊!”一向大大咧咧,心直口快的曲凝双一听就生气了,“我们只是来换药的,你们只要说清楚要什么药来交换就行了,我们自然会想办法找来。凭什么强迫我们必须住在杏林阁,还一定要救人。” 梅弱水对这种不知礼仪咋咋呼呼的姑娘很是讨厌,冷眼微瞪,语调森冷地说道:“放肆!在杏林阁,就得守杏林阁的规矩。” 曲大小姐平时哪受过这种呵斥,心中恼火,正想骂回去,但是转念想到靳衍痕,又生生咽了回去。一双明眸瞪得大大的,死死咬着嘴唇逼着自己忍下这口气。 “杏林阁的规矩是什么?”没想到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方如辉忽然出声,原本清润的嗓音此刻听起来,竟像带着刺一般。 白须老者一怔,盯着方如辉,一时间居然回不上话。梅弱水眉头皱得都快能拧出水来了,但声音里,却没有了面对曲凝双时的那种阴冷,“阁主的话,就是规矩。” “原来如此。”方如辉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不过如此。” 众人都惊讶了,尤其是和方如辉一起长大的靳衍痕和曲凝双,这还是那个温柔亲和,宅心仁厚的方大夫吗?话语间毫不掩饰的不屑与讽刺,是个人都能听出来。 靳衍痕抬眸看向白须老者和那名妇人,两人脸色都很差,但却都没有动怒,这太不同寻常了,难道……方如辉和这杏林阁还有什么关系? 因为方如辉的这几句话,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冷凝。靳衍痕微微一笑,用着那痞气的声音说道:“我们若是救活了那个人,杏林阁就肯给我们需要的药材吗?” 果然,面对靳衍痕,那妇人便完全没有那么多耐性,冷声说道:“你们救活了人,阁主自然会亲自见你们。有什么要求,你们可以和阁主说,但若是你们不答应,现在就可以走了。” “带路吧。”楼辰一句话,表明了几人的态度。 只是白须老者却并没有让他们走的意思,目光在方如辉脸上停留了一会,说道:“各位不需要全都留下,只要楼姑娘和靳公子留下便可以了。” “不行。”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靳茹一把抓住靳衍痕的胳膊,瞪着白须老人,说道:“阿痕在哪,我就在哪。” “我既然和大家一起来,便不会单独离去。”方如辉的声音很是平和,却格外的坚定。 曲凝双看了方如辉一眼,轻咳一声,说道:“我、我也不和大家分开。”其实她想说,如辉哥哥在哪,我也要在哪,只是看方如辉一脸严肃的样子,可能还是矜持一些比较好吧…… 白须老人眉头紧拧着,声音竟失了之前的沉稳,略显急促地说道:“你还是早点离开的好。” 方如辉轻笑一声,“怎么,杏林阁是不欢迎我?”方如辉说得很平静,目光却直视着老者,眼中的讽刺和挑衅仍旧毫不遮掩。 梅弱水显然也恼了,低哼一声,说道:“随便你们,不想走就都留下吧。黄芪,带几位到白鹤居休息。” 妇人话音一落,一个十来岁的小童便小跑了出来,也是一身的白衫,只是脸庞很是稚嫩。 曲凝双左右看看,除了他们几人,这屋里也没别人,忍不住问道:“你不是说要救什么人吗?人在哪?” “你们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妇人说完,便摆摆手,一副不愿再说的样子。 “几位请。”小童也立刻上前引路,将几人带出了院子。 靳衍痕落后几步,走到邢幕身边,说道:“邢公子还是先回去吧。” 邢幕瞥了他一眼,不爽地说道:“为什么?” 靳衍痕摇摇头,一手搭上邢幕的肩膀,一副两人感情不浅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如果全都困在杏林阁里,若真出了什么事,那不是真的孤立无援了?你可是晓剑山庄的少庄主,你在外面,杏林阁的人多少会有所忌惮。再说,若我们之后想出去,也得指望你在外面接应呢。” 邢幕迟疑了片刻,不自觉地看向走在前方的那道清影。 靳衍痕桃花眼中划过一抹流光,叹息了一声,略带无奈地说道:“辰儿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这里人生地不熟,我们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 邢幕想了想,自己待在这里确实没什么帮助,还不如在外接应更有用处,虽然不情愿,邢幕最后还是同意了。 邢幕由另一名白衣男子领着走出了杏林阁,靳衍痕一行人则由那名黄芪的小童子带着往杏林阁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环境便越是清幽,以楼辰的玄学造诣来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有讲究,完全可以说是一步一景,只是这美景中的门道可不少。相较之下,这里的景致要比“晓剑阁”更符合楼辰的心意。 既然决定留下,几人也不急了,一边赏景,一边慢慢走,好不惬意。只是这份惬意并没能坚持多久,一声怒喝忽然自前方响起,带起了一片杀气。 “是你!” ------题外话------ 我这属于假日懒癌发作症么…… 第三十九章 什么仇什么怨 既然决定留下,几人也不急了,一边赏景,一边慢慢走,好不惬意。只是这份惬意并没能坚持多久,一声怒喝忽然自前方响起,带起了一片杀气。 “是你!你这卑鄙小人,看老子今天不宰了你。”一道黑影猛冲而来,长剑所向之人,居然是靳衍痕。 楼辰拉着靳衍痕往后退了两步,一道红色的身影已经迎了上去,“想欺负我家阿痕,找死!” 两把长剑撞在了一起,一红一黑两道身影也缠斗了起来。楼辰也终于看清,那凶神恶煞之人,竟是几日前挟持自己的灰衣男子,那……站在远处冷眼旁观的人,就是予弦了? 果然是他,那种冷酷同时又炙热的眼神,实在太过熟悉。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他是杏林阁的人?楼辰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因为他身旁还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和之前给他们引路的男子不仅衣着一样,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如出一辙,这么说,他也是来杏林阁求医问药的咯? 予弦只看二人对了三招,便知道,方沢不是这个女人的对手。 “方沢,住手。”予弦一声低呵里面饱含内力,靳茹一听便知道这个年轻男子内力很强,只怕在自己之上。看对方收了剑,靳茹也不恋战,同时收回了长剑。 方泽也知自己技不如人,心里却还是忿忿不平,轻蔑地看着靳衍痕,说道:“果然是宵小之辈,用迷香就已经够无耻了,现在居然还要躲在女人身后,无胆匪类!” 楼辰心中划过一抹不痛快,靳衍痕是因为救她才用的迷香,这个人到底要拿来说多少遍?! 自己侄儿被人这样辱骂,靳茹更加恼火,手中的剑差点又刺了出去。手腕上一紧,靳衍痕拉住了她。 靳衍痕呵呵笑了两声,啧啧叹道:“这位‘英雄好汉’,你光天化日之下强行掳走一名女子,难道不卑鄙?我用迷香只为救人,又没有伤你们分毫,你对我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拔剑相向,难道不小人?” “你!”方泽本就是不善口舌之争的人,被靳衍痕堵得一句话也回不上来。 “够了。”只是一声低呵,方沢浑身一颤,立刻退后几步,站在予弦身后。 “我们又见面了,楼姑娘。”予弦目光依旧深邃炙热,声音倒没那么低沉暗哑了。 楼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他身上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第一次大白天看到健康的他,楼辰只有八个字形容此人,气若刀锋,内蕴暗藏。不张扬,却让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那种迫人的锋芒。 “你来杏林阁是?”予弦的眼睛只看着楼辰,就好像旁边的人都不存在似的。 被那双冷冽的黑眸锁定,楼辰倒没有丝毫的不适,依旧那样冷冷清清地回道:“换药。” “换到了吗?” “没有。” 予弦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却说道:“借一步说话。” 他们两人之间有到需要借一步说话的地步吗?楼辰冷眼看他,予弦却已转身往旁边走去。楼辰眉尾轻挑,这人倒是自信,不过,她确实想知道,他准备和自己说什么。 楼辰最后还是跟了过去,在经过靳衍痕身边的时候,听到他低声说道:“别走太远。”楼辰轻轻点了点头。 靳衍痕说这话,其实是不放心。杏林阁给他的感觉很不好,太过于神秘甚至诡异,而且好像还是冲着楼辰来的。这个黑衣男子的底细也不清楚,所以他不希望楼辰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但是在方沢眼里,就是这个靳衍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沢轻哼一声,说道:“我家公子又不像某些人那般卑鄙。” 靳衍痕嘴角微扬,笑得有几分邪气,“上次不就把人劫了吗?谁知道你们想干嘛。” 方沢怒了,“混账,我家公子的人品岂容你诋毁。” 半路被人堵住,曲凝双早就不爽了,这人还总是一副他们多高贵多了不起的样子,曲姑娘也想拔剑了,吼道:“干嘛,想打架啊。” 好男不跟女斗!方泽憋了一口气,别开脸,懒得再理他们。 那边吵得开心,这边予弦楼辰两人也没走太远,在一块半人高石壁前停下脚步,予弦低声问道:“你想要什么药,我帮你去换。” 楼辰一愣,她倒没想到予弦叫她过来是说这个。其实,这也是一个好办法。她也看出来了,杏林阁对她另有所图,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图什么,最后她应该还是可以拿到玉露的,就是不知道要拖多久。若是予弦能换到玉露,她便可以早一点为靳衍痕医治了。楼辰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于是坦然说道:“我需要玉露。” “我知道了。”予弦点了点头,什么也没多问。 这人挺爽快,这样一来,她还省下了阎王草。楼辰心情不错,清冷的声音也染上了少许愉悦,“上次我救了你一命,这次你帮我拿到玉露,人情就算抵消了,你以后再不欠我什么。” 予弦的心情却没有被这丝愉悦感染,反而微微皱眉,他只是纯粹地想帮忙而已,并不是为了还人情,但是楼辰这么说了,予弦也不会去解释。 “我拿到玉露之后,去哪里找你?” 楼辰想了想,她估计没这么快走得出杏林阁,于是回道:“我最近就住在杏林阁的白鹤居,你直接来找我就行了。” “住在杏林阁?”予弦心头一跳,以他对杏林阁的了解,此地绝非看上去这般宁静祥和,其中凶险不可估量,楼辰留在这里并不是好事。 楼辰暗暗观察着他的神色,自然没有漏掉他眼中的暗色,转头看向旁边的花草,楼辰似漫不经心般回道:“阁主说,我们必须住在杏林阁并且治好一个人,才有资格换到药。” 予弦眼中冷芒一闪而逝,说道:“我帮你拿到玉露,你离开这。” 予弦的声音很冷,那不经意释放出的冷酷气息,若是一般人必定觉得心颤不已。可惜本身就一身清冷的楼辰,根本不把这种冷酷放在眼里,淡淡地回道:“不,好药材我可从来不嫌多。” 予弦盯着这张如玉的脸庞,漠然的神色,看不出她是不知死活还是胸有成竹?他从不喜欢多管闲事,所以此刻即使有话想说,强大无比的自制力却让他嘴里没有再吐出一个字。 “等你的好消息,我先走了。”楼辰没打算继续听他说下去,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靳衍痕还在和方泽大眼瞪小眼,看到楼辰回来,立刻微笑着迎了上去,但也没问予弦说了什么,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问道:“可以走了吗?” 楼辰“嗯”了一声,便是对引路的小童说道:“带路吧。” 小童连连点头,带着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靳衍痕回头看了一眼还站在巨石旁的予弦,予弦竟然也在看他。 冷酷与幽深的目光再次撞在一起,靳衍痕嘴角微勾,对他点了点头,便转身追楼辰去了。予弦眉峰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刚才那双桃花眼中没有挑衅,也不见得意,里面只有平静,就像一汪寒潭,让人看不到潭底是一滩死水还是暗潮涌动。若只是宵小之辈,不会有这样的眼睛,或许,自己小看了他? “这位贵客,这里就是白鹤居了。” 黄芪带着几人绕来绕去,终于进了一道院门,里面是一处开阔之地,院内居然有一小湖,湖边还有三五只白鹤悠闲地散步,水天一色的景色让人觉得宁静平和。 “真的有鹤啊!”曲凝双惊叫一声,笑道:“我第一次见到真的白鹤,好漂亮。这杏林阁的规矩虽然怪了点,景色却是极好的,住在这还真是让人心旷神怡啊!”一边叫着,曲凝双还一边往前跑,一副想要过去抱一抱的模样。 才跑了两步,肩膀上一疼,曲凝双回头看去,居然是方如辉抓住了她,“如辉哥哥,怎么了?” 方如辉松开手,低声回道:“没事,不要乱跑。”说完,便是不再理她,往湖泊旁边的小楼走去。 如辉哥哥生气了?曲凝双有些不知所措,连忙跑到靳衍痕身边,问道:“喂,如辉哥哥怎么了?是不是生气了?” 靳衍痕拍拍她的肩膀,回道:“不是生你的气。” 曲凝双傻傻地问道:“那是生谁的气?” 这次靳衍痕没理她,也走进了那座三层高的小楼。 进到楼里,便听到那黄芪稚嫩的声音说道:“楼姑娘,那位就是你们需要救治的人,缺什么药材、用具都可以和我说,我就在院外。” 顺着黄芪所说的方向看去,只间小楼正中央摆着一张简单的木床,上面放置一个女子,身上穿着一身白衣,那女子的脸就跟她身上的白衣一个颜色。楼辰和方如辉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女子,竟没人上前查看女子的病情。 曲凝双也跑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不禁皱起了眉头,“脸色这么差,不会已经……”曲凝双最终也没说出那个字,不过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靳茹的心也七上八下的,看楼辰和方如辉都不动,索性自己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腕把脉,不一会,靳茹一把扔掉女子的手,又惊又怒地叫道:“没有脉息!岂有此理,居然让你们医治一个死人!” ------题外话------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四十章 曲姑娘的小秘密 第四十章曲姑娘的小秘密 曲凝双也跑了进来,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子,不禁皱起了眉头,“脸色这么差,不会已经……”曲凝双最终也没说出那个字,不过众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靳茹的心也七上八下的,看楼辰和方如辉都不动,索性自己上前,抓住女子的手腕把脉,不一会,靳茹一把扔掉女子的手,又惊又怒地叫道:“没有脉息!岂有此理,居然让你们医治一个死人!” 死人?曲凝双眼前一亮,立刻走了上去,细看了一会,又在那女子身上检查了一番,才退后一步,语气不知道是庆幸还是失望,“不是死人,死人不是这种脸色,身体不僵,她有体温,虽然凉了点。” 楼辰有些郁闷,曲姑娘当这是在验尸呢…… 方如辉看着那女子,一直没动,楼辰也没动,只是淡淡地问道:“你怎么看?” 回答她的,是一室的静寂。其他的人都不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靳茹想说话,却一直被靳衍痕拉着。 好半晌,方如辉才低声叹息了一声,走到女子身边,搭上了她的手腕。这次号脉所用的时间,长到曲凝双都想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慢慢等了。 方如辉收回手,说道:“两种可能,这姑娘中了我看不出来的奇毒,或者,身带残损之症。” 楼辰连脉都没有摸,便说道:“我没看出来她中毒了,若是病症的话,你来治好了。” 方如辉脸色不太好,更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答应。 方如辉果然不对劲,这样的反应,一点也不像洛水镇里那位一心济世救人的方大夫。楼辰心里有一个猜测,方如辉来杏林阁应该也有所图。只是图的是什么呢?这个还需要继续看下去。 楼辰心中有了计较,索性往后退了两步,丝毫没有要管那名女子的意思,冷淡的声音听起来,简直像在推卸责任,“你不是说你祛毒不行,治病还是可以的吗?既然她是生病了,自然是交给你治疗更好些。” 方如辉始终没有说话,既不答应,也没拒绝。就在众人心头的疑惑越来越重时,他还是动了,走到了女子面前,从怀里拿出了一条卷起来的长布带,里面是他随身携带的银针。 曲凝双眼巴巴地看着方如辉看诊,那小狗一般的眼神看得楼辰摇了摇头,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递了个眼神,便走出了小屋。 什么意思?曲凝双虽然不太明白,但还是追了出去,在湖边追上了楼辰,立刻问道:“你叫我出来干嘛?” 楼辰在湖边慢慢走着,似随口说说般问道:“你对验尸很有兴趣?” “当然。我早说过了,我要成为燎越最厉害的捕快和仵作。” 曲凝双回答得坦然,语调中还隐隐带着骄傲。那样子,都快赶上湖边高傲的白鹤了,楼辰笑道:“要么当捕快,要么当仵作,两样都想成为最厉害的,你太贪心了。” “我……”曲凝双有些不好意思了,扭头看向一边,别扭但却坚定地说道:“我想当捕快,是不想让那些作奸犯科之辈,逍遥法外;我想当仵作,是想为冤死的人洗冤,尸体是死者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语言,它会告诉仵作,死者是怎么死的。” 类似的话,楼辰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曲凝双和母亲到底有什么关系,她从来没听说过这个女子。楼辰看着她的眼神,越发深邃。 或许是楼辰的目光,实在太过专注,曲凝双转过头来,皱眉道:“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楼辰敛下眸光中的探究之色,淡淡地回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说的话有些道理。” 楼辰平时可是很少赞扬她的,曲姑娘开心了,得意地说道:“那当然了,这可是我崇拜之人所说的话,我一直铭记在心。” 崇拜之人啊……楼辰微微一笑,问道:“是谁?” 曲凝双微微咬唇,一副不太想说的样子,楼辰今天本来就是想弄清楚她心头那点小秘密,自然不能让她闭口不言,楼辰低声说道:“这般见不得人?” “才不是!”自己的偶像岂容人诋毁,曲凝双怒道:“她们都是正大光明之人。” “她们?”楼辰眸光微闪,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你崇拜的人很多?” 曲凝双撇撇嘴,举起两根手指头,得意地笑道:“也不多,就两个而已,她们都是女子。” 曲凝双说到这里,楼辰基本上已经确定,她所说的人应该是母亲和小姨,但仍是继续试探,“燎越有女捕快和女仵作?” 楼辰虽然人有些冷,但人还算不错,曲凝双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她,稍稍压低声音,说道:“她们不是燎越人。” 楼辰好奇了,母亲和小姨并未到过燎越,那么这个小姑娘怎么就崇拜上她们了?楼辰继续不动声色地给曲姑娘下套,“不是燎越人你怎么认识的?你见过?” 曲凝双老实地回道:“没见过。” “那就是道听途说了。” 楼辰那似笑非笑的语气惹恼了曲姑娘,只见她瞪着楼辰,凶悍地吼道:“才不是!” 楼辰也不说话,只是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道听途说”四个字。 曲凝双脸色涨红,一副受到侮辱的样子,眼睛都红了,深吸了一口气,才认真说道:“我爹以前是在燎越都城为官的,是刑部侍郎,我从小就喜欢听爹爹说断案的事。有一年,我在家里看到了一本书,那时我还没认识多少字,也看不太懂,就让爹爹说给我听。爹爹说,那是一本奇书,是穹越的提刑司整合编著的《仵作通鉴》,里面规范了仵作验尸的步骤、条件和书写文书的格式,写得详尽、很好。我那时候很崇拜那位提刑司,就天天跑到当年刑部派去穹岳学习的官员家里,问他关于《仵作通鉴》的事。后来才知道,原来编写《仵作通鉴》出力最多的另有其人。这人是一名女子,她不仅会编写通鉴,验尸还很厉害,提刑司都要向她请教,传说,她的手下不会有冤死不能言的魂灵。之后我便一直追问她的事情,还听说了她有一个妹妹,断案如神,刑部很多陈年旧案都是她破的。我那时就下了决定,一定要成为燎越最厉害的捕快和仵作。后来我就和爹爹到了洛水镇,洛水镇离穹岳很近,来往不少商户,我常常打听她们的消息。我也是后面才知道,她们一个是将军夫人,一个是丞相夫人。我虽然没有见过她们,但是并不妨碍我佩服她们,崇拜她们。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谁说女子就不能主持正义,心怀天下,我就是喜欢她们,就是要变成像她们一样的人。” 曲凝双越说越激动,最后几句话都是喊出来的,说完了,心里舒服了,却又开始有点羞赧了。尤其是在转头看到楼辰那张面瘫脸上复杂又奇怪的表情时,曲姑娘脸臊红了,“喂,你这副表情是什么意思啊?” 母亲和小姨很厉害,楼辰是知道的,但是她还从没看到过有人在自己面前这么直白的表达崇拜与向往之情,而且她听了半天,那些明显就是道听途说啊……楼辰心里感受太过微妙,一时间没控制好面部表情。曲大小姐的脸色越来越红,看着马上要恼羞成怒了,楼辰赶紧轻咳一声,安慰道:“我的意思就是,她们确实很厉害,或许以后你会有机会见到她们的。” 楼辰没有嘲笑自己,曲凝双的脸色好了些,嘴角努力地扬起,却明显有些勉强,“我是很想见啊,可是……估计是没机会吧,我爹不会让我去穹岳的。就算我偷偷跑去,以她们的身份,又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姑娘想见就能见得到的呢……” 曲凝双越说越小声,眼中的失落与自嘲看得楼辰都有些心疼了,拍拍她的肩膀,楼辰直接说道:“你一定会见到的。” “啊?”听到楼辰说的这般笃定,曲凝双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想想,这应该是她在安慰自己吧。曲凝双收拾好失落的心情,笑得阳光灿烂,调侃道:“你怎么知道,别告诉我,大美女还会卜卦算命哦。” 带个人回家见自己母亲和小姨,还需要卜卦算命吗?她倒是好奇,曲大小姐见到心心念念的偶像时,会是个什么样子。惊声尖叫?语无伦次?还是兴奋过度晕倒?这么一想,楼辰觉得自己都有些期待了呢。 楼辰这是笑了吗?不仅是嘴角明显上翘的弧度,还有那冷眸中浓浓的兴味是怎么回事?曲凝双不知为什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后退了两步,拍拍胸脯,说道:“你还是不笑的好,怪吓人的。” 吓人?很好,楼辰嘴角笑意渐浓,还没说话,便听到小楼里传来靳茹欢喜的低叫声:“醒了!人终于醒了!” 楼辰与曲凝双对看一眼,谁也没说话,一起朝着小屋走去。 ------题外话------ 520快乐~ 第四十一章 奇怪的姑娘 吓人?很好,楼辰嘴角笑意渐浓,还没说话,便听到小楼里传来靳茹欢喜的低叫声:“醒了!人终于醒了!” 楼辰与曲凝双对看一眼,谁也没说话,一起朝着小屋走去。 两人并肩走进屋内,便看到那白衣姑娘确实已经醒了过来,还在靳茹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靳茹将一边将一杯温水递到了那姑娘手里,一边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在这?你是生病了吗?” 女子轻抿了一口水,一双明眸一一扫过几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靳衍痕身上,轻声问道:“你们……是谁?” 靳衍痕一直在暗暗观察着这名女子,她相貌清丽,肤色苍白,在白衣映衬下,更是白得吓人。虽然一脸病容,满身虚弱,但是从她被方如辉救醒那一刻,看到身边围着一群陌生人,却丝毫没有露出惊恐之色,甚至嘴角还带着浅浅的温柔笑意。要不就是真的久病习惯了,要不就是深藏不露。 那女子柔柔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靳衍痕咧嘴一笑,说道:“我们是来杏林阁求药的人,阁主说要先治好你,才能拿到药。那么,你现在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了吗?” 这次女子倒是没有再忽视,柔声说道:“我叫梅勾月,生下来就是先天不足之症,经脉残损,身体一直很弱。虽然精心调养,却还是越发虚弱,经常会无故晕厥,一开始几个时辰就能醒过来,之后变成了几天。这次也不知道晕了多久,谢谢你们把我救醒,让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还能回来。” “你姓梅?”靳衍痕微微挑眉,问道:“那位梅弱水前辈是你的……” 女子轻轻点头,声音轻柔,“嗯,她是我姐姐。” 姐姐?那位脾气不太好的梅前辈少说也有五十岁了吧,这位姑娘虽然看起来很是文雅娴静,身上没有一丝稚气,但是怎么看,最多也就二十出头吧。 看着几人眼中的疑惑,女子也没解释,只是柔声说道:“我能活到现在,也是全靠她。可是姐姐求得了阁主准许,让你们救治我,我这病怕是治不了的,连累你们了。” 女子脸上还是带着笑,但在那比死人好不了多少的肤色映衬之下,怎么看怎么心酸苦楚。曲凝双连忙上去一步,安慰道:“你别这么说啊!生病又不是你的错,说什么连累啊。再说,如辉哥哥很厉害的,医术高明,一定能救你的。” 女子对着曲凝双感激的一笑,目光再次看向身边的几人,带着几分好奇,问道:“还未请教各位姓名?” 曲凝双很是爽朗地介绍了起来,“我叫曲凝双,站在你旁边的是茹姨,给你治病的大夫叫方如辉。”抬手指了指靳衍痕,笑道:“那边那个痞子叫靳衍痕。” 看到女子眼睛看向了楼辰,曲凝双立刻贴心地介绍道:“这位冷美人叫楼辰。” 女子的目光在楼辰脸上停留了片刻,微微点头,赞叹道:“楼姑娘好相貌。” 楼辰什么也没说,只是意思意思地点了点头,女子也不介意,继续说道:“你们来是想求什么药?如果我能帮忙的话,一定尽量帮忙。” 曲凝双和靳茹是不知道楼辰要求什么药,靳衍痕和方如辉则是知道,却并不打算说。 女子的目光一直看着楼辰,楼辰冷声回道:“求一味解毒的药。” 楼辰基本上是说了一句废话,明显就是不想告诉她,那姑娘却像是没听出来似的,眼中满含担忧看着楼辰,问道:“姑娘你中毒了吗?” 楼辰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冷淡地回道:“你刚刚醒,先好好休息吧。” “黄芪。”楼辰只略略提高了些音量,守在外面的小童立刻跑了进来,恭敬地问道:“楼姑娘有什么吩咐?” “这院子有几个房间?” “二楼有四个,三楼有四个。” 黄芪确实很机灵,楼辰点了点,他又立刻识相地退了出去。 “靳衍痕,方如辉,你们两个住二楼,我们几个住三楼。” 楼辰话音刚落,一直面带温柔浅笑的梅勾月忽然低声说道:“我……”那略带迟疑的声音终于把几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她才继续柔声说道:“我能不能和方大夫一起住二楼?” “为什么?!”曲凝双不乐意了,这女子不会看上如辉哥哥了吧?! 梅勾月微微一笑,虚弱的声音缓缓解释道:“我的身体很虚弱,若是在晕倒之前能及时发现,及时救治,便能早点醒来。若是我晕倒时没有被发现,之后要救醒就难多了。所以我在想住的离方大夫近一些。” 这是什么奇怪的理由,若是怕晕倒没人发现,两个女子住在一间,岂不比住男子旁边更容易被发现?这个人太奇怪了,肯定是觊觎她的如辉哥哥!曲凝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瞪着梅勾月,怒道:“不行,你可以住三楼,和我一间……” “好。”曲凝双还在气急败坏的怒喝,一道清音直接打断了她的话,“梅姑娘就住在他们倆中间那间房好了,方便照顾。” 曲凝双不敢置信地瞪着楼辰,楼辰抬眸看她,淡淡地说道:“一切以救人为先。” 曲凝双人虽然冲动了些,但是却不是没有脑子的人,看到楼辰眼中认真,就算心里有一肚子气,也知道现在不是质问的时候。咬了咬牙,用那吃人的目光再次瞪了楼辰一眼,才闭上嘴,把头扭向一边。 梅勾月感激的一笑,柔柔地说道:“谢谢。”好似丝毫没有看到刚才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你扶梅姑娘进去休息。”曲凝双肚子里的火还烧着,就听到楼辰那特有的清冷嗓音再次响起,还是对着她说的。曲凝双暗暗磨牙,却没有反驳楼辰的话,对着梅勾月冷声说道:“梅姑娘,请吧。” 梅勾月就着曲凝双的手,缓缓下了床,对着几人微微欠身行了礼,才和曲凝双一起往楼上走去,完全是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 靳衍痕微微靠近,在楼辰耳边轻笑道:“你对曲大小姐说了什么,这么听话。” 楼辰别开头,她不喜欢靳衍痕在她耳边说话,那暖暖的气流,总让人心里莫名的烦躁。生气了的楼姑娘懒得理会他,转身走到方如辉身边,问道:“她的病是怎么回事?” 方如辉收拾着银针,低声回道:“不知道。” 楼辰的各种冷遇靳衍痕已经免疫了,所以美人扭头就走,在他看来再正常不过,自然也就错过了楼辰扭头时,眼中那抹不自然。此刻注意力也被方如辉吸引了,靳衍痕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如辉,到了这你也开始惜字如金?” 方如辉肩膀疼得厉害,但是自从进了杏林阁便各种压抑的心情却好了些,白了靳衍痕一眼,方如辉回道:“她的身体很奇怪,确实经脉堵滞得厉害,用银针通脉,她能立刻醒过来。但是想要治好,必须找到病根所在,我暂时还找不到。” 楼辰点了点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说道:“不急,再等等。” 靳衍痕抬头,三个人目光撞在一起,似都了悟般点了点头,但是靳茹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急道:“等什么?!我们来这不是为了尽快拿到药治好阿痕吗?再拖下去,阿痕怎么办?” 楼辰低声回道:“他暂时不会有事。” 又是暂时不会有事,这句话靳茹已经听得够多次了,终于忍不住爆发了,“中毒了拖久总是不好的吧,阿痕的事你到底有没有上心啊?!刚才你连脉都没有摸,你是不是不想治?你若不想治便明说,我也不会怪你,但你不能这样拖下去啊!” 楼辰没有解释,脸色也没什么变化,看起来很是冷漠桀骜,但靳衍痕看到她微微抿了抿唇,眼中有一抹极浅的黯然划过。 这是觉得委屈了吧,靳衍痕忽然感到心口的位置微微有些疼,那种难以言喻的感觉,让他一时间回不过神来,还没来得及为楼辰解释辩驳,一道低沉冷酷的男声忽然响起,“楼辰。” 众人寻声望去,竟是之前堵住他们的黑衣男子。 此刻看到予弦,楼辰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立刻走了过去,第一句话问的便是,“这么快?拿到了吗?” “没有。”予弦一点都没有遮掩,直接否定。楼辰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生气,暗自思考着,他没有换到的原因,是没有足够珍贵的药材,还是杏林阁知道他换的药是自己需要的呢? 楼辰还在思考,予弦看到她皱眉,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们说现在阁里没有玉露,不过,三日后可以拿到。” 楼辰一愣,这人说话能不能不这样大喘气,无奈有求于人,楼辰也没多说,只冷冷地回道:“那就好。” “这三日我也会住在杏林阁。” 楼辰不知道杏林阁是不是也对他提了什么要求,当然,她也没打算多问,只是问道:“你住哪?” 予弦微微抬眸,目光越过楼辰,看向不远处的靳衍痕,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白鹤居。” “什么?”晓是如楼辰这般清冷淡然之人也是一惊,他要住在这里?!若不是低沉冷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她绝对会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四十二章 闷骚 予弦微微抬眸,目光越过楼辰,看向不远处的靳衍痕,冷冷地吐出三个字:“白鹤居。” “什么?”晓是如楼辰这般清冷淡然之人也是一惊,他要住在这里?!若不是低沉冷酷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她绝对会怀疑自己听错了。 同样觉得自己听错的,还有方沢,不,他恨不得自己聋了,这样就能当做没听到他家公子说过这句话。公子怎么会想住这里?!方沢百思不得其解,却也知道,公子的决定不容他置喙。 楼辰心里满满的都是疑惑,她和予弦算不上认识,对他一点也不了解,他到底为什么要住在这里,有何意图?是自己的意愿,还是杏林阁的意思?楼辰冷静下来思考,可惜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予弦此刻也有些懊恼,他本来只是想来告诉她,药还需三天后才能拿到,那时他并没有打算留下来。可是走到门口时,听到那个女人的话,他才知道楼辰居然是为那痞子一样的男子求玉露,甚至不惜拿救命之恩相抵就只为给他求药,结果却还被人如此责骂。 看到她一身清冷地站在那,一句话都不为自己辩驳,不知为何,他心里就涌起一股怒意,然后就莫名其妙地说出要留在杏林阁,住在白鹤居的话。现在对上她疑惑又戒备的冷眸,他冷静下来,才觉得这个决定实在太奇怪了。但不管怎样,他向来言出必践,此刻也绝对不会收回。 楼辰猜不透予弦的意图,予弦更是绝对不会解释自己这莫名其妙的决定,于是,两人便这般冷眼相对,直到一声带笑的男声在楼辰身后响起,两人才别开视线。“过门是客,辰儿怎么不请两位进屋坐坐。” “先进来吧。”楼辰留下一句话,便是转身进了屋。 予弦本还犹豫的脚步,在看到靳衍痕那似笑非笑的脸时,坚定地跟着楼辰走进屋内。方沢也只能默默地跟了进去。 “他们要住在这里。”楼辰回到屋内,冷冷地留下一句话,也惊得屋里的人目瞪口呆。 这次不仅靳衍痕看予弦的眼光充满了探究,就连方如辉也带上了几分戒备。 靳茹则是看方沢很不顺眼,说道:“杏林阁就没别的地方可以住了吗?谁知道有些人会不会趁我不注意,又对阿痕动刀子。” 方沢脸色一僵,几乎用着磨牙一般的声音说道:“我不会再对他动手了,我家公子是为了楼姑娘需要的药,才留在杏林阁的。”言下之意自然是怪他们不知好歹。 辰儿之前和予弦到石头后面说的事,就是请他帮忙换药?靳衍痕看向楼辰,她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这人不仅心软,还从来不喜欢为自己解释吗?靳衍痕觉得心里像被小猫挠过一般,既痒且疼。 靳茹虽然不喜欢这两个人,但听到他们也是为了阿痕换药才留下的,也不好再说什么。靳衍痕一个劲地盯着楼辰看,楼辰又一如既往的面瘫,方如辉叹了口气,问道:“还剩下两间房,要怎么住?” 方沢不解,“两间房不是刚好够住吗?” 问题是一间房在三楼,一间房在二楼,难道让予弦住三楼?靳衍痕怎么可能答应。方如辉懒得解释,也决定闭嘴了。 靳茹想了想,说道:“让梅姑娘换到三楼和我们住,他们两个和你们住二楼不就行了。” “不。”楼辰一口否定,“梅勾月想住二楼,就让她住二楼。”这位梅姑娘可是杏林阁特意嘱咐他们照顾的,自然要尽量“满足”她的要求。 这回靳茹也懒得理了,楼辰看了看予弦,又看了看方沢,说道:“予弦住二楼。方沢住三楼。” 方沢只觉得楼姑娘话音才落,他身边的温度立刻骤降了好几度,冷嗖嗖的。细细感觉,这股冷意不仅来自于他一直鄙视的那个痞子,更多的,居然来自于自家公子,方沢欲哭无泪,赶紧说道:“我、我住二楼,让公子住三楼!” 予弦住三楼,怎么可能!要住也是他住!靳衍痕脸色不善地回道:“你们既然要住在这,就要听从安排,不然就请吧。” 方沢瞥了他一眼,不屑地说道:“你倒是听话。” 这明显的讽刺,却换来靳衍痕哈哈一笑,“辰儿的话,我自然是听的,她说什么,我都听。” 这痞痞的语气说着肉麻的话,不负众望地换来了楼辰一记白眼,靳衍痕笑得更开心了。楼辰已经懒得和他计较了,直接上楼。 若是这时候还看不出自家侄子和那黑衣人之间的暗潮汹涌,靳茹也算白活了三十多年,抬手戳了一下靳衍痕的脑袋,靳茹也上楼去了。 方如辉以为接下来靳衍痕还会和这位“情敌”唇枪舌战一番,结果某人直接搭着他的肩膀,和他一起撤了,脸上明晃晃地写着“我又不傻,辰儿不在这,我斗给谁看!” 方如辉彻底无语了…… 一下子一楼的大厅里只剩下了予弦和方沢二人。方沢看着自己公子明显发黑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您真的要住在这?” 回答他的,是一道墨黑的身影,他家公子……也上楼去了! 这、这太不对劲了啊,难道是……公子喜欢上那位楼姑娘了?方沢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地疼,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劫楼姑娘回去!也不对,他不劫楼姑娘回去,公子可能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说不定,是良缘呢!? 晚膳是黄芪带着两名白衣男子送过来的,碗筷都准备得正好合适。看来杏林阁的人,对于予弦住在白鹤居的事,是知晓的,并且没有什么异议。 楼辰吃饭一向优雅端丽,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贵气,靳衍痕他们看习惯了,也没什么感觉。予弦,方沢,还有梅勾月,都时不时地抬头看她。方沢更是坚定了,这肯定是良缘!楼姑娘一看就是教养极好,出身高贵之人,和他家公子很相配。 几人安静地用完了饭,梅勾月还给他们泡了茶。看着那苍白又孱弱的人,备茶、置茶、冲泡,忙前忙后,曲凝双不禁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能不能好好坐着啊,自己都还是个病人,就别折腾了,我们自己有手有脚,不需要你照顾。” 梅勾月温柔一笑,一边将茶一杯杯地端到几人手里,一边笑道:“我不发病的时候,与常人无异,休息了一下午,身体好多了。这一躺就躺了七八天,你让我走动走动吧。再说,你们还是我的救命恩人,给恩人泡茶也是应该的。” 曲凝双撇了撇嘴,轻哼道:“没见过你这种劳碌命。” 梅勾月仍是那样柔柔地笑着,就好像没脾气似的。将茶端到予弦身边时候,梅勾月柔声问道:“这两位是?” 予弦看了她一眼,冷声说道:“予弦。” 方沢也立刻报上名字。梅勾月轻轻点头,笑道:“我叫梅勾月。” 把茶递到靳衍痕面前的时候,梅勾月温柔的目光中,带上了几分担忧,小声问道:“靳公子的气色不太好,可是……中了毒?” 靳衍痕接过茶,桃花眼中含着笑意,回道:“梅姑娘也懂医术?” 梅勾月谦虚地摇摇头,回道:“这杏林阁里的人,就连*岁的小童、端茶递水的奴仆都懂医道,我不过是略懂些皮毛罢了。想必这次换药,便是为了靳公子吧,靳公子是有福之人。” “哦?”靳衍痕微微扬眉,笑道:“何以见得?” 又拿了两杯茶,分别放到楼辰和方如辉面前,梅勾月柔柔一笑,说道:“有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那还不是有福之人吗?” 靳衍痕心头微微一跳,赴汤蹈火吗?靳衍痕慢慢喝完手中的茶,才笑道:“梅姑娘说的对。” 将茶都分完了,梅勾月微微欠身,行了个礼,说道:“我有些累了,不打扰各位,先回房了。” 走了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嘴角的笑依旧恰到好处,“对了,入夜之后,几位最好莫要离开白鹤居。” 几人对看一眼,这次是楼辰问道:“这也是杏林阁的规矩?” 梅勾月与楼辰目光相接,只见她眼眸微微眯起,依旧带着笑意,却少了柔光。唇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梅勾月微微一笑,回道:“不是,只是提醒。”说完,她便施施然离去了。 剩下几人悠闲地喝完了手中的茶,才各自起身回房。方沢站在二楼和三楼交界的楼梯上很是惆怅,在自家公子“砰”地一声关上门之后,才慢慢地挪上三楼。 子时 “叩叩叩。” 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敲门声响起,躺在床上本应该睡着的人倏地睁开眼,眸光清明,丝毫没有睡着的痕迹。 果然来了,靳衍痕嘴角微勾,掀开被子,起身捋了捋微皱的衣衫,轻轻打开门。看清门外站的人时,靳衍痕倏地睁大眼睛,想要说话,一只纤手猛地伸过来,狠狠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第四十三章 方如辉的秘密(上) 第四十三章方如辉的秘密(上) 果然来了,靳衍痕嘴角微勾,掀开被子,起身捋了捋微皱的衣衫,轻轻打开门,看清门外站的人时,靳衍痕倏地睁大眼睛,想要说话,一只纤手猛地伸过来,狠狠捂住了他的嘴。把他将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嘘!”曲凝双将他推进房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别出声,一会儿小声点,跟我来。”靳衍痕点头,曲凝双才松开手。 靳衍痕轻手轻脚地将门关上,同时看了一眼左右两边的房间,里面都没有传来一点声响。如果说梅勾月是因为没有武功,听不到曲凝双弄出的这点动静,那么予弦呢? 靳衍痕眸光微敛,盯着予弦的房间若有所思,衣袖上忽然一紧,回头看去,曲大小姐瞪着一双凤眼,指了指楼下。 靳衍痕无奈地点头,跟着她下到楼下,却见她快步跑到门边,打开了一楼的木门。 “去哪?”两人出了小楼,初冬的夜晚夜风呼呼地吹,几乎把声音吹散。 曲凝双一边快步往前跑,一边回道:“如辉哥哥刚刚偷偷出去了。” 靳衍痕狐疑地看着她,“那你不去追他,跑来找我干什么?” 这位大小姐,碰上方如辉的事,基本上就不管不顾了,今天却知道要来叫他一起,实在反常得很。 曲凝双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满脸的不高兴,“楼辰说她轻功好,先去追不容易被发现,还能暗中保护如辉哥哥。让我叫上你再一起追过去,她沿路会留暗号。” 原来是辰儿,靳衍痕嘴角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她还有一点没有说吧,若是她去叫自己,予弦绝对会跟着出来,如果是曲凝双的话,那倒不一定了。 靳衍痕斜睨了曲凝双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她的了?” 曲凝双嘴撅得更高了,也不知道在楼辰那受了什么气,现在倒是一股脑儿发在了某人身上,“要你管!谁说我听她的话啦!我这都是为了如辉哥哥!” 这姑娘的脾气,还真是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着。靳衍痕轻咳一声,给她顺毛,“好好好,为了你的如辉哥哥,我们快去找他吧。” 就在曲凝双和靳衍痕沿着楼辰留下的记号一路寻找的时候,楼辰已经追着方如辉绕过了那些明显布局精巧,暗含八卦阵法的花丛。 难怪梅勾月让他们晚上不要离开白鹤居,这杏林阁入了夜之后,竟然不点灯。若不是今夜的月色还算明亮,她几乎都快看不清楚方如辉的身影了。 白天初见这些花草山石之时,她就觉得其隐含玄机,真正走进来才确信,这里的一景一物,都是按照八卦之象演变出的阵法来布置的。虽然都不算太精妙,普通人走进来,绝对是会迷失在里边的。 楼辰一直远远地跟在方如辉身后,他走得很快,如果不是他刚好也会五行八卦推演之术,那就是他手里有破解这些阵法的地图。楼辰现在有些担心曲凝双和靳衍痕了,她已经尽量密集的留记号了,只是这光线如此暗淡,如果他们漏看了一个记号,就可能走错路。 楼辰心里担忧着后面找来的两人,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盯着方如辉。在穿过一座矮树丛,马上要踏入一方院落之时,忽然从一处山石后闪出一道白影,那人动作奇快,一手按住方如辉的嘴,一手抓住他的背心,将他拖到山石后面去了。 楼辰眼神一暗,运足了轻功,极快地朝着方如辉消失的地方奔去。 走到山石之后,楼辰才发现,这里有一处极其隐秘的石洞,洞口很窄,只容得下一人通过。 楼辰并未急着进去,细看了一下周围,再过去七八十丈,确实有一座院落,夜色太暗,看不清院落的门楣,院里也是一片死寂,没有光,也没有人声。 楼辰在洞口的位置留下记号,才慢慢地朝洞内走去,这仅供一人经过的小道并不长,大约三四丈,进入之后,也没有多开阔,只是稍稍宽敞了些。 山洞里比外面要暗得多,若非小山洞顶上有几处小洞,月光多多少少映进来几分,楼辰的眼睛夜视能力也不弱,想往前走都很困难。 楼辰一路小心摸索,尽力不弄出一点声响,又走出十几丈远,隐隐地能听到两个人说话的声音。楼辰仔细听,其中一人是方如辉,另一个,似乎是中午时见过的白须老者,王友之。 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很轻,但语气都不太好。楼辰又往前走了两步,躲在石凹处,便不再向前,屏住呼吸,细细倾听两人的对话。 只听那白须老者压着声音,说道:“你不能再往前走了。” “我的事情,不敢劳烦前辈费心。”此刻的方如辉,周身透着冷漠的气息,哪里还有一点洛水镇时温润如玉的样子。 对于他的漠视,老者似乎并未放在心上,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问道:“你爹呢?他怎么会让你来杏林阁。” 方如辉眼眸中划过一抹沉痛,随即又换上了冰冷之色,语气平稳地回道:“家父早在几年前便已经过世。” “死了?!”老者脸色微白,重重叹了一口气,再看向方如辉时,便带着难言的焦躁,急道:“那你就更不该来!你快走吧。你们想换的药,已经有人帮你们换了,阁主不会拂了那人的面子,三日后必定会给。你先回去,明日天一亮,立刻走。” 老者越说越急,好似恨不得现在就抓着方如辉,立刻把他送出杏林阁一般。可惜方如辉一点也不为所动,“我这次回来,是要拿回属于我爹的东西,拿不到我是不会走的。” 漠然的声音在这小小的山洞里,竟像是有回音般,在耳边延绵不绝。老者脸色更白了几分,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久久,才低声叹道:“阁主之争,当年你爹已经输了,成王败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阁主之争?!方如辉的父亲,居然也是杏林阁之人?这便是他来到这里之后,便变得那般奇怪的原因吧。那他所说的,拿回属于他爹的东西,指的是阁主之位?楼辰隐隐觉得,方如辉不是这样的人,他要的应该不是这个。将身子更深的隐没在暗色里,楼辰静静地观察这两人。 无言的安静在两人之间持续了半盏茶的时间,终于,还是方如辉先开了口,“告诉我当年的事。” 老者摇摇头,叹道:“你爹既然不想让你知道那么多,就是为了你好,那些都是往事了,你好好活着,才是你爹娘最想看到的事。” 方如辉冷哼一声,楼辰第一次听他用那清润的声音说着威胁的话语,“你不肯说我也不逼你,不弄清楚当年的真相,我是不会走的,想必你们阁主会愿意告诉我。” 老者眉峰紧锁,盯着方如辉年轻的脸庞,似乎是透过这张脸,看向另一个人,老者闭上眼,声音竟带着几分颤抖,“你和你爹还真像,当年若不是他固执,肯听我的话早点走,又怎会……” 老者话未说完,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坚决,手也忽地举了起来。 从老者睁眼开始,楼辰便看清了他的意图,他想打晕方如辉。不管是想就此将方如辉扔出杏林阁,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楼辰都不可能让他得逞。 站定之后一直抓在手里的小石头被楼辰运足内力掷了出去。虽然准头和力度都比不上长年练习飞刀的燕甯,但毕竟也陪练过无数次,楼辰这次也是一击即中。 “啪”的一声,小石子落地的同时,白须老者也捂着手腕后退了一步,同时方如辉也看清了老者的意图,同时往后退了好几步。 老者冷眼观察着周围,冷声喝道:“谁?” 楼辰仍是隐身于黑暗中,她若不出去,白须老者和方如辉的对话必定不会再继续下去,若是出去……她便不能隐身黑暗保护方如辉,她不知道这个山洞里还有什么人,她总觉得,如果就此出去,她和方如辉都会很危险。 就在楼辰暗自思考,老者充满戒备准备过来找人的时候,一道娇呵声在石洞内响了起来,“是我,别仗着有几分功夫,就想欺负如辉哥哥!” 同时,那道纤细的身影也从一处阴影处里走了出来。曲凝双一边说着,一边往方如辉身边走去。 看清是曲凝双,方如辉一直冷漠的眼眸中,划过一抹紧张,眉头更是皱了起来。 老者看清是白天跟着方如辉一起来的女娃,脸色才缓和了几分,口气却依旧凶狠:“无知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曲凝双往方如辉身前一站,毫不畏惧地吼了回去:“我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了,反正你想对如辉哥哥动手,就是不行。” 一时间,山洞里的气氛,因为曲凝双的出现,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楼辰有些头疼,这姑娘果然遇到方如辉的事,就瞬间没了脑子吗?!还有,既然曲凝双来了,靳衍痕又在哪里?! 第四十四章 方如辉的秘密(中) 楼辰有些头疼,这姑娘果然遇到方如辉的事,就瞬间没了脑子吗?!还有,既然曲凝双来了,靳衍痕又在哪里?! 白须老者深吸了一口气,摆摆手,语气已有些不耐了,“好了,老夫也不和你们这些小辈多啰嗦,要说的都说了,想怎么做,随你吧。” 说完,老者当真不再理会他们二人,朝着洞外走去。 可惜他才走出两步,立刻被曲凝双堵了去路,这山洞本也不大,曲姑娘双臂张开,横在中间,将路堵了大半。“你不能走,你把如辉哥哥引到这里,坏了他今晚要做的事,现在倒是说走就走。你把话说清楚才许走。” 老者心头怒火渐生,瞪着方如辉,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低吼道:“老夫这是在救他,‘无人居’岂是什么人都能去的,没有武功,还敢这般莽撞。若不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老夫又岂会冒如此大的险在此截住他?既然你们不识好歹,老夫也不想管了。” 曲姑娘这回是真的不依不饶了,手也不肯放下来,说出来的话,也越发尖锐了,“你这老头,话说一半留一半,我们怎么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你要是把事情始末说出来,我们自然会分辨。你现在这样欲言又止,语焉不详的,肯定是心虚了吧!” “你!”果然,白须老者听完,整张脸都气红了,双手甚至都握成了拳头。 曲姑娘也不怕,立刻摆开了动手的架势,嘴里不忘挑衅,“干嘛,想动手吗?来啊!” “混账!”此刻,老者是真的动怒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若不是面前站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方如辉又一脸戒备和敌视地看着他,又或者再年轻个二十岁,他绝对想也不想立刻动手。 楼辰躲在石凹处,盯着对峙中的三人,心中有些疑惑。曲凝双今晚很奇怪,虽然她平时也大大咧咧,说话直爽,但却不会像现在似的,好像就是为了要惹怒老者一般,这是为什么呢?正当楼辰似乎隐隐猜到什么的时候,一道熟悉的男生悠悠地响起,“前辈何必动怒。” 三人正在剑拔弩张之时,这清朗带笑的男生,确实缓解了些许紧张的气氛。曲凝双甚至因为这道声音的出现,而缓缓放下了手臂。 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远处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来人脚步轻漫,丝毫不掩饰自己毫无内力的事实。暗淡的光线下,勉强看清来人的长相,尤其是嘴角那抹散漫的笑意,让人瞬间放松了警惕。 看清那人是靳衍痕后,楼辰立刻就想明白了,原来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啊。也是,看白须老者之前的态度,是不想细说当年往事的,现在被曲凝双当着方如辉的面一激,说不定就乱了心思,再来个人诱导一下,他可能真的会说。 好吧,算他聪明。 楼辰继续藏身在暗处,沉默地听着。 靳衍痕不知道自己的急中生智,被楼姑娘暗暗夸奖了一番,只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对着老者微微拱手,声音温和,表情诚恳的劝导:“如辉既然来了,必不会空手而归。当年阁主之争,想必也是轰轰烈烈吧,知道内情的人应该不少。我看前辈与方叔叔当年肯定交情匪浅,那些恩怨由您来告诉如辉,岂不更好?如果如辉现在孤身一人,自然不是杏林阁的对手,他不过是想知道当年的真相罢了。” 靳衍痕也没想到,随口的一句“交情匪浅”竟然让白须老者神情恍惚了一下,似想到了什么。沉吟片刻后,竟是笑了起来,只是笑容中的苦涩,即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之中,也准确的传达到了几人心里。 老者长叹一声,说道:“罢了罢了,也怪我当年瞻前顾后未能全力相助,告诉你们也无妨,免得我日夜被愧疚所累。” 听到老者这么说,靳衍痕朝方如辉和曲凝双递了个眼色,于是三人默契的静立在一旁,即使老者沉默了好一会,几人也没有打扰他。良久,老者才低声说道:“杏林阁传承数百年,自成一派,药材只换不售,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同时也可以以药换医,这些做法都是为的阁中能存下各种珍奇药材。以前的杏林阁,虽然做不到济世为怀,但是也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只不过总要付出些代价。杏林阁阁主素来都是从方家人中选出,方如辉的父亲方子彦,天赋极高,不管是医术还是毒经,都是同辈中出类拔萃的。唯一能与之匹敌的,只有比他小十岁的堂弟,方子亦。” 说着这个名字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到老者的口气发生了少许变化,情绪起伏也有些大,三人依旧默契的不出声,等着老者慢慢平复。 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叹息传入耳里,方如辉不自觉的握手成拳,他知道,老者接下来要说的,便是他这些年心心念念想要知晓的真相吧。 “子彦生性良善,一直认为杏林阁有着无数珍稀药材、救命良方,就应该多救治病人,尤其是那些贫苦之人。可惜这些想法,违背了杏林阁祖上流传下来的规矩,阁中长老自然都不同意。子彦一气之下,跑了出去,之后认识了一名女子,那便是如辉的母亲李若雨。李若雨家中也是行医的,又温柔善良,很多事情都与子彦心有灵犀。子彦与她相恋之后,便把她带回家中,希望长辈能同意他们的婚事。子彦回来之后才发现,阁中长老竟有小部分人,暗中支持方子亦争夺阁主之位。子彦本也无心阁主之位,若是别人,子彦估计就同意了,但是方子亦不一样。他素来心狠手辣,与子彦医毒双绝不同,他醉心毒术,邪气又嗜杀,若是他做了阁主,杏林阁必定被会弄得乌烟瘴气。也因为如此,当时还有大部分人是支持子彦的,可惜子彦终究是不够狠心,本有机会可以斩草除根,他却最终放了方子亦一条生路。这也是悲剧的开始……” 老者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方如辉却觉得自己似乎只有屏住呼吸,才能稳住自己的心跳,耳边不知为何嗡嗡作响,老者的声音却异常清晰的传入耳里。 “方子亦一年后,重回杏林阁,并保证不会再做危害杏林阁之事,子彦便真的既往不咎,让他留了下来。三个月后,李若雨不知为何,身中奇毒,偏偏配制解药需要的一味药材,阁中居然没有。子彦心急如焚,亲自外出寻找,等他回来的时候,阁中支持他的长老们,已经全部被诛杀,怀孕已七个多月的妻子也奄奄一息。当年那一战,可谓惨烈,最后子彦还是抢回了李若雨,只是为了逃避追杀,一直东躲西藏,到最后便像消失般再也找不到了。” 老者看向木然地站在一旁的方如辉,眼中有欣慰,有庆幸,也有忧虑,叹道:“看来当年子彦还是救回李若雨了,不过如辉你不能习武,只怕是当年在肚子里的时候,也被毒物所害。如今,杏林阁早已不同往日,你们还是早些离开吧。” 他也是现在才知道,为何父亲如此厌恶毒术。小时候不懂事,听说医毒不分家,问过父亲关于毒的事,那是他第一次被父亲狠狠呵斥,不许他再提那“害人不浅邪魔歪道”之术,从此,他便再也不敢提了。 而母亲真的救回来了吗?只有方如辉知道,母亲生下他,只活了两年便去世了。他很小的时候,便看到父亲每日都会拿着一方丝帕,痴痴地看着,有时一个时辰,有时一个早上,就那样默默地看着,失魂落魄。随着他越长越大,父亲发呆的时间就越来越久了,甚至有一天,动也不动了。 母亲没有救回来,他十六岁之后,父亲便随着她去了。 脑子里,不停回转的,是与父亲相依为命时的一幕幕,心中似生出一团血雾,伴随着心口的疼痛,一齐往头上涌动。方如辉双目赤红,胸中那股弑杀之气,竟是止也止不住。 “如辉哥哥……”一道轻柔又焦急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手被一只温暖柔软的手紧紧地握住。是的,这只手抓得很紧,抓得他手心生痛,也因此,让他找回了一些神智。 回过神来,便看到一张熟悉的俏丽容颜,眼里满是担忧与焦急之色,嘴里也一遍遍地叫着如辉哥哥。 方如辉这才完全清醒过来,心口虽然依旧疼痛,恨意也仍在翻腾,脑子却清明无比。再睁开眼时,他已恢复了漠然。只是被曲凝双紧紧握着的手,这一次他却没有抽回来。 对上靳衍痕同样担忧的目光,方如辉回给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看向一旁也在感慨不已的老者,说道:“我说过,我要拿回我父亲的东西。” 老者心头一跳,对上方如辉冰冷的眼,不禁又急又怒,“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就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阁主之位,小命都不一定保得住。” 方如辉摇头,冷声回道:“我说的不是阁主之位。” 老者一怔,“那是什么?” 第四十五章 方如辉的秘密(下) 第四十五章方如辉的秘密(下) 方如辉摇头,冷声回道:“我说的不是阁主之位。” 老者一怔,“那是什么?” 因为之前老者的话,方如辉看他的眼神虽然不似之前冰冷,却仍是淡漠疏离,“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老者又是一愣,苦笑一声,说道:“也罢,不说便算了。你想知道的,老夫都告诉你了,信不信,随你吧。” 说完,老者便不再看他,朝着洞口走去,可惜这次也未能成功。 “前辈今晚既然冒险前来,可见还是关心如辉的。您也说现在的杏林阁不比从前,这些年,您过得必定也不顺心吧。何不好人做到底,帮我们一把呢?” 靳衍痕半靠在一块山石旁,并没有像曲凝双那般伸手拦住老者,低沉的男声语调舒缓,总让人觉得带着几分笑意。老者脚步微顿,黑暗中未能看清他的神色,靳衍痕也不急,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您放心,我们只是对杏林阁的事知之甚少,所以希望您提供些帮助,我们必定想尽办法,不会连累到您。” 老者已经走过了靳衍痕身边,听到这话,倏地转过身,苍老的眼眸中怒火缭绕,仿佛靳衍痕说的戳中了他心中的痛处,一直压得很低的声音,也难得的高了几分,“连累?老夫一把年纪了,活不了多久了,死了也没什么。倒是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小儿,还这么年轻,一不小心,可是要赔上性命的,此刻大言不惭,日后后悔都来不及。” 方如辉心中猛然一痛,瞳孔骤然紧缩,他怎么可以将曲凝双和阿痕卷进来呢?!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若是他们两个因此出了事,就算拿回一切,为父母报了仇,又有何意义?这时曲凝双原本温热的手心,却好似热油一般滚烫,方如辉猛地甩开她的手。 曲凝双一惊,手差点被甩出去,回过神来,曲姑娘抓得更紧了。开玩笑,如辉哥哥好不容易让她抓着他的手,她才没那么傻再松开呢。曲凝双铁了心,能抓多紧抓多紧。 那边两个人一个抓一个甩,靳衍痕嘴角的笑都快保持不下去了,这两个人到底再闹什么?!靳衍痕无力地别开眼,假装没看见,对着老者拱了拱手,说道:“多谢前辈相助。” 老者的目光,终于停在了这个他之前并不怎么在意的年轻人身上。这人呼吸控制得很是均匀,脚步也挺稳,但是仍然能从吐纳中听出他似乎没有内力。这样的人,大晚上的居然也敢跑出来,面对杏林阁这滩浑水,竟也敢淌,对自己的好心提醒全不在意,时时刻刻算计着让他相助方如辉。这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吗? 老者忽然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少年时的激情早已磨灭,不,就算二十多年前,他也没能不顾一切的全力相助子彦,回想往事,老者早就波澜不惊的心又闷痛起来。 看着方如辉那张与老友像似的脸,老者的脚步倒是真的迈不出去了,声音里透着无力,老者还是说道:“你们想要老夫帮忙,总要说出,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吧?” 老者松口,愿意相助了,方如辉却一反之前的态度,冷声说道:“此事作罢,明日一早我们就走,我不需……” “方如辉。”靳衍痕微怒的声音打断了方如辉要说的话,下一刻,他竟然猛地向前疾走几步,用力抓着方如辉的肩膀,将人往旁边拖去,连带的曲凝双也差点被拽倒。 “……” 不知道靳衍痕在方如辉耳边说什么,在这寂静的山洞中,楼辰自认为耳力不弱,居然也没听清。只是短短的几句话,之前看起来坚决又烦躁的人出奇的静了下来。 靳衍痕松开了抓着方如辉的手,方如辉站直身子,走到老者面前,冷静地说道:“我要拿回的是避毒珠。” “什么?!”这回不冷静的,换成了白须老者,双目圆睁,满眼的不可置信,“避毒珠当年子彦不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毁了吗?” 方如辉冷笑一声,回道:“那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绝了某些人贪婪心思的把戏罢了,爹怎么可能真的毁了杏林阁的稀世宝物。” 老者面露惊异之色,激动万分,声音微抖“你的意思是说,避毒珠……还在杏林阁?!这、这不可能。当年方子亦为了寻找你爹留在杏林阁的东西,几乎把杏林阁翻了个底朝天,能找的都找出来了,并没有发现避毒珠。” 这叫他怎么能不激动,避毒珠可是杏林阁至宝,将其佩戴在身上,可避百毒,炼制毒药之时,更是不会伤及自身。这东西,方子亦可是觊觎多年,当年子彦若不是不想私用避毒珠,否则李若雨又怎么可能会中毒。 老者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方如辉,显然是对避毒珠的去向极感兴趣,可惜,方如辉一开口,便浇了一碰冷水,“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么多事,但是我不会告诉你避毒珠在哪的。” 白须老者眼中的火焰,一下子便灭得干干净净,自嘲的一笑,也是,就凭自己这三言两语,难道人家就会把避毒珠在哪告诉他吗?说不定方如辉心里,都在揣测着他是不是杏林阁派来哄骗他们的。 靳衍痕心中暗骂方如辉,你平时的温润如玉呢?谦谦君子呢?今天是浑身下上长满刺了吧!心里把方如辉骂了一顿,面上却还是扬着自己都不习惯的温和笑意,说道:“前辈,不如我们和如辉先回去商量如何取回避毒珠的方法,有需要您帮忙的地方,再与您说,您说这样可好?” 他们能这么警惕,老者欣慰的同时,心中也有些酸涩,叹了口气,老者低声说道:“好,你们想找我的时候,就让黄芪问我取些临其草,我当晚子时便会再此等你们。” “多谢前辈。”方如辉默不作声,依旧是靳衍痕与老者搭话,眼看关于避毒珠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靳衍痕自然不会放弃打听别的消息,“前辈,晚辈还有一事想请教。” 白须老者对靳衍痕的印象似乎好了很多,听他说要请教,老者便点了点头。 靳衍痕低声问道:“梅勾月是什么人?” “她是我师妹的妹妹,天生经脉残损,而且比常人怪异的是,她会无故晕厥,之后便很难唤醒。”老者看向方如辉,眼中有着不一样的神采,“怎么了?如辉想到办法医治了?” 方如辉摇头,“暂时还没有。” 方子彦的医术极高,当年不过二十多岁,便已经算得上是杏林阁第一人了。他以为,方如辉能得其真传,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老者有些失望,叹道:“她这病都治了七八年了,也没好转,阁主把她交给你们,只怕是不想你们这么轻易离开。” 曲凝双嘀咕道:“那岂不是永远也换不到药?”这阁主真是狡猾! 说到药,靳衍痕又想起了另一个人,桃花眼微微眯着,掩下了某种流动的暗光,声音如常,低声问道:“前辈,你之前说已经有人帮我们换药了,您可是那人的身份?” 躲在暗处的楼辰微微侧耳,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也想知道,予弦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可惜,结果让人失望。老者摇头回道:“老夫不知。只知道阁主对他也非常客气。” 靳衍痕微微一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说道:“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先各自回去吧,之后,还要麻烦前辈了。” 老者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这次没人再拦着了,老者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山洞里。 曲凝双拉了拉靳衍痕的衣袖,小声笑道:“喂,你今天这么正经,我都不习惯了。” 靳衍痕嘴角微勾,把一双桃花眼笑成了狐狸眼。曲凝双白了他一眼,忽然想到这一晚上,都没有看到楼辰,他们可是寻找她画的记号找来的。曲凝双左右看看,周围黑乎乎的一片,“靳衍痕,怎么不见……” 曲凝双话还没说完,便被靳衍痕轻推了一把肩膀,“走吧,早点回去,免得让人发现了。” 曲凝双还想说话,靳衍痕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忽然抓紧,肩膀上的疼痛,让曲凝双闭上了嘴巴,深深地看了一眼靳衍痕,曲凝双便不再说话。 老者走之后,方如辉便沉默了下来,曲凝双拉着方如辉的衣袖,两人一起往外走去。靳衍痕也跟在他们身后,一起离开了山洞,从头至尾,都没有往旁边多看一眼。 几人离开后,山洞重归寂静,静得连呼吸声都会被放大无数倍。洞顶上,透进来的几缕月光,随着月亮的西沉,缓缓变换着方位,就像一出哑剧,只为有耐心的人演出。 两刻钟之后。 “你倒是有耐心。”冷酷中略带无奈地男声忽然响起,同时,一道墨黑的身影从暗处走出。 楼辰依旧背靠着石凹,眉角微挑,好半晌,才淡淡地回道:“彼此彼此。” 第四十六章 伏击 第四十六章伏击 “你倒是有耐心。”冷酷中略带无奈的男声忽然响起,同时,一道墨黑的身影从暗处走出。 楼辰依旧背靠着石凹,眉角微挑,好半晌,才淡淡地回道:“彼此彼此。” 漆黑的山洞中,只听到清冷的女声,却看不到人影,予弦心中冒出一股难言的怒意,他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自己都已经现身了,她却仍不肯露面。 说完那句话之后,楼辰居然又沉默了。若是别人这样对他,要不就是已经被他从黑暗中揪了出来,要不他就转身离去,绝不会在此浪费时间。予弦也不知道为什么,对着她的时候,那股怒意怎么也发不出来。 予弦眉心紧紧地拧着,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酷,“你放心,我不是杏林阁的人,你们要想从杏林阁里抢东西,我或许还可以帮上忙。” 又过了一会,不远的石凹深处,终于显出了一抹模糊的倩影,那人就站在一束光影旁边,隐隐能看到她美丽挺拔的身形,却看不清她的表情,“原因。” 又是那样清浅冷冷的声音,予弦听得眉心拧得更紧了,这个女人真的很难缠,想帮她还需要原因?!沉吟片刻,予弦冷声回道:“你救过我。” “我说过,你帮我换到玉露,便还了人情,两不相欠。” 他的命,就值一瓶玉露?!予弦额头上的青筋已经隐隐地开始跳动,可惜夜色下什么也看不见,而他的声音,始终是那样冷酷平静,“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楼辰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划过一丝为难之色,她不喜欢欠别人人情。靳衍痕弄成现在这样,就是因为替她挡了那颗扔向她的毒丸,那个人情,她欠下了,现在却不想再欠下一份人情。 若是为了自己的事,她根本不用考虑,直接拒绝,但是这件事牵扯到方如辉和杏林阁,她便不得不好好考虑。若是失手,不仅方如辉拿不回避毒珠,他们一行人都有性命之忧。有予弦的帮助,他们的胜算大很多。 楼辰敛眉思索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我能不能拿一株稀世珍品与你换?” 黑暗中,予弦沉默,楼辰立刻又说道:“是阎王草,对外伤有奇效。看你也是经常受伤的人,有了阎王草,不管是多严重的外伤,三日内伤口必定结痂。” 楼辰认真解释着阎王草的神奇之处,予弦却是越听脸越黑,所以她宁愿用这样珍贵的稀世药材来换取他的帮助,也不愿意欠他人情? 楼辰解释了好一同,对面的人也没个回应,难道他不愿意?楼辰心里叹了口气,认真思索着要不要答应欠下这个人情,毕竟没有什么比大家的性命重要,就在她准备答应的时候,黑暗中,传来了更为冷酷的一声“好”。 楼辰松了一口气,心情甚好的她,丝毫没有听出这声“好”像是从牙齿缝里蹦出来一样。 “那谢谢你了,需要你帮忙的时候,我会找你的。”眼见事情谈妥了,楼辰也不打算在这个山洞里久待。 习惯了山洞里的黑暗,楼辰几乎能看清周围的环境了,用上了轻功,脚步不停地往山洞外掠去。 这抹倩影划过身边,很快消失在山洞里,予弦立在黑暗之中,心中莫名的又生出一股怒意,他现在也住在白鹤居,楼辰竟然都不肯与他一起回去。那种怒意,慢慢的转换成了闷,无处发泄,也不知道要如何发泄。 楼辰从洞口走了出来,外面也很静,但仍能听到风划过的声音。楼辰记忆力极好,虽然出来的时候随着方如辉七拐八拐的走了很久,现在要原路回去,一点难度也没有。只是就在她准备绕过一处山石,走上不远处的小桥时,变故横生,四柄闪着寒光的长剑朝着她刺了过来,夹带着凌冽的寒风,直逼而来。 楼辰立刻后仰,险险避过横在脖子上的长剑,同时手已经搭上了腰间的藏锋,手腕微抖间,软剑出鞘,声若龙吟,只听到“叮”的一声脆响,刺向楼辰胸口的长剑应声而断。 握剑之人只觉得虎口一麻,自己的宝剑居然已经断作两截,几人心中大骇,虽然早就知道这女子手中有把利剑,但亲自对上了,才知道那剑的恐怖,岂止是削铁如泥,简直是触之即死! 四人一时间都不敢轻敌,好在主人早有防备,四人对看一眼,拿出一张大网,朝着楼辰的方向,撒了过去。 楼辰心中也是一惊,显然几人是有备而来,那网在夜色下,竟然闪着点点星光,上面缀着密密麻麻的倒钩,她敢肯定,这些钩上淬了毒,就算她手中有利剑,能割破大网,但却难保不会被倒钩勾中。 楼辰不敢冒险,只能运足内力,往前猛冲过去,好在她身形极快,在网撒下来之前,险险地躲了过去。 几人眼看一次不中,便再来第二次。这几人配合得很默契,大网几乎是在落下的瞬间,便被几人再次抛撒了出去。 楼辰躲过第一次,已很是狼狈,当大网再次撒过来的时候,她只能再次后跃,此刻她已站在石桥上,桥面不宽,左右都不能躲,楼辰冷眸微眯,看了眼桥下,水流舒缓清浅。 在大网落下之前,楼辰当机立断,跃下了桥面…… ——///——///——///—— “说吧。” 白鹤居方如辉的房间里,靳衍痕双臂抱在胸前,那双常年带笑的桃花眼,此刻正冷冷地盯着坐在椅子上,不言不语的方如辉。语气中毫不掩饰他的怒意。 方如辉低垂着眼,不知道再想什么,仍是一声不吭,脸色显然有些苍白。 “你那么凶干什么!”曲凝双瞪了靳衍痕一眼,在方如辉身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如辉哥哥,你别担心,我们一起想办法,总能拿回你想要的避毒珠的。” 方如辉好似没听到曲凝双的话一般,抬头看向靳衍痕,满眼的不安之色,“你之前说的话,是真的吗?” 靳衍痕看着方如辉,怒意未消,他确实很生气,他与方如辉,从小一块长大,他自认两人是过命的交情。 小时候,他发现姑姑的种种异样之时,还曾经和方如辉讨论过,虽然两人都猜不出其中原因,但是好歹自己有事,还会和他商量,而他呢?!这么大的事,居然没和他说过一句,难道还想自己一个人独闯龙潭虎穴不成? 靳衍痕是真的恼了,若不是这人没有武功身体还弱,他真想狠狠揍他一顿。 迎着方如辉愧疚又心神不宁的目光,靳衍痕心中就算再气,也还是回道:“王友之能一眼认出你,其他人就不能吗?只怕你刚刚踏入杏林阁,或者踏入陵城的那一刻,就已经被人盯上了。听王友之的口气,那个叫予弦的人,也是大有来头,杏林阁阁主还要押后三天才肯给他玉露,可见,这三天,便是为你准备的。所以,从我们踏入杏林阁开始,根本不可能离开,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计就计。” 方如辉静静地听着,心中生出无限的悔恨。他知道,自从听到楼辰他们要来杏林阁换药那刻气,他的心就魔障了,耳边不断的回响起父亲临终时的遗言。他自欺欺人的和自己说,只是来看看,若能找到机会,便自己去取避毒珠。若是实在不行,就当是打探打探,以后再想办法徐徐图之。 他一直自我安慰,说这样就不会连累阿痕他们,结果…… 方如辉自嘲地笑了起来,是他把他们带入死地! 那低低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听得靳衍痕和曲凝双心同时一抽。曲凝双有些无措地看向靳衍痕,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如辉哥哥,她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 靳衍痕也有些楞了,方如辉这样子,像是要钻进死胡同似的。心里也有些懊恼自己刚才是不是气过头了,说话太重。靳衍痕如往常般用力拍拍方如辉的肩膀,说道:“行了,就算没有你,我们也要来杏林阁的。我生气,是气你居然不早点告诉我们,自己一个人孤军奋战。我这么聪明,曲大小姐这么勇猛,辰儿武功这么厉害,你若是早说,我们说不定都拿到颗珠子了!” 曲凝双连忙点头,附和道:“对啊,阿痕不是说了嘛,将计就计!说明还是有办法的。阿痕,你快说说,怎么将计就计?” 一直低着头的方如辉终于抬起头,看向靳衍痕,靳衍痕勾唇一笑,说道:“办法自然有,等辰儿回来再说。” 说起楼辰,曲凝双不解地问道:“你刚才抓着我不让我说话,是因为楼辰还在山洞里吗?” “我猜山洞里可能还有其他人,若没有异样,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就应该出来和我们汇合,她没有动,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另有打算。” 越说,靳衍痕嘴角的笑便越淡了,他们回到白鹤居,都已经半个多时辰了,楼辰却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第四十七章 谋定而后动 第四十七章谋定而后动 “我猜山洞里可能还有其他人,若没有异样,我们离开的时候,她就应该出来和我们会和,她没有动,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另有打算。” 靳衍痕嘴角的笑也慢慢的淡了,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她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事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的脸色都越发凝重了。 靳衍痕之前觉得自己现在没有武功,若是留下来,反而坏了楼辰的打算。但是他现在后悔了,再怎么样,他也不应该留下她一个人。楼辰确实聪明,武功也好,但是江湖经验显然不足,若是那些人使的是阴招,就怕她会着了道。 起了头之后,各种各样的念头便像是着了火的枯草一般,越烧越烈,在这样的煎熬中,又过去一刻钟,靳衍痕终于坐不住了,倏地站了起来。 曲凝双被他的动作惊了一跳,问道:“你干嘛?” “我出去看看。”靳衍痕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去。 靳衍痕动作快,曲凝双反应也不慢,连忙起身,一把按住门栓,说道:“你现在又没有武功,若是楼辰都解决不了的麻烦,你去又有什么用。” 曲凝双说的,靳衍痕何尝不知,之前就是有这样的想法,才会放她一人独自在外。但是现在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他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在等下去,他绝对会被脑子里的各种念头折磨疯了。 靳衍痕刚想推开曲凝双,却见她自己拉开门栓,说道:“我有武功,还是我去。” “不行!”靳衍痕和方如辉同时喝止,曲凝双还想反驳,门外却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 几人同时一惊,曲凝双立刻拉开房门,果然看到了那道让他们牵挂了一整晚的人影。 那人动作迅速地走进屋内,反手轻轻将门关上。 待她站定,靳衍痕看清烛光下的人时,眉头微蹙,有些迟疑地问道:“你怎么了?” 烛光下,楼辰发丝上全是水汽,还沾染了些像似泥水一样的东西,发尾甚至还在滴水。身上仍是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衫,腰上的腰带却只是随意地绑着,像是匆忙换了一身衣服就急忙赶过来一般。 楼辰脸色不太好,原本就白皙的肤色,现在看起来,显得有些苍白,眉宇间少见的显出了些许狼狈之色,低声回道:“从山洞出来的时候,被四个黑衣人缠住了,为了躲避,只能跳水里了,虽然狼狈了点,好歹甩掉那些人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看她竟然先回去换了衣衫,收拾了一番还这般模样,便能猜到她之前到底有多狼狈。 靳衍痕担忧地看着她,伸手拉着她到木椅上坐下,目光一直在她身上转,“你没受伤吧?” 楼辰摇头,回道:“没事。” 看她除了疲惫之外,其实没受什么伤,三人放下心来,尤其是方如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曲凝双心情放松了,心里积累了一晚上的问题,便按耐不住了,问道:“你早就在山洞里了吧?你后来留在那,是因为发现了那些黑衣人吗?” 楼辰摇摇头,声音里都透着疲惫,不似往常清亮,“不是,我之前觉得山洞里还有人,所以才留下来的。” 靳衍痕倒了一杯水,递到楼辰面前,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是谁?” 楼辰接过茶杯,回到:“予弦。” 靳衍痕脸上没有一丝惊讶,嘴角勾了勾,笑道:“他果然还是跟去了。” 靳衍痕还笑得出来,曲凝双的眉头却拧成了麻花,“他到底是什么人?他会不会把避毒珠的事告诉杏林阁的阁主?” 楼辰将一杯水喝完,才冷声说道:“他说他不是杏林阁的人,并且愿意帮我们,我觉得,他说的话应该可信。” 靳衍痕抬眸看了楼辰一眼,却没说话。 楼辰放下茶杯,清冷的脸上,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冷眸看向方如辉,问道:“避毒珠在哪?” “避毒珠……”方如辉微低着头,声音很低,眉头紧锁,脸上是强忍的痛苦之色,好久,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其实,父亲是在临终前才告诉我关于避毒珠的事,他只说了,避毒珠还在杏林阁,就在他最熟悉最重要的地方。我猜应该是父亲居住的地方。” 曲凝双手托着腮帮,问道:“那方叔叔以前居住的地方在哪?” 方如辉一直低着头,烛光本就不亮,几乎看不到他的神色,只听得到他的声音,比起以往暗哑了许多,“父亲说过,无人居是历代杏林阁阁主居住的地方。按照王友之的说法,父亲曾经赢了方子亦,那么父亲那时应该就是阁主了,他居住的地方,肯定就是无人居。” “如果要找避毒珠,我们的动作要加快。今晚刺杀我的四个人,不知道和杏林阁有没有关系,但这是一个信号,我们被盯上了。”几人不知道楼辰今晚到底经历了什么,只觉得她与平时相比,更为急切了些。 靳衍痕倒是显得很轻松,嘴边还带着往日楼辰懒得多看的痞气笑容,说道:“我们这一群人之中,辰儿最聪明,武功也最高,你有什么好主意?” 靳衍痕明显讨好的话,没能得到楼辰的回应,她面色依旧凝重,良久才说道:“无人居既然是阁主居住的地方,必定没有这么容易闯入,若是正好对上方子亦,我们肯定不是对手。我认为,最好是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曲凝双奇怪地看向靳衍痕,问道:“阿痕,那你说的将计就计呢?” 靳衍痕哈哈一笑,很是兴奋地笑道:“我和辰儿果然心有灵犀,我的将计就计,刚好可以达到辰儿调虎离山的目的。同时,还可以来个一箭双雕。” 曲凝双眼前一亮,微恼地瞪着靳衍痕,急道:“什么意思,别卖关子,快说快说。” 楼辰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们兵分两路,杏林阁的炼药房,应该也是重地,方如辉和曲凝双去炼药房,我和辰儿去无人居。若他们的目标是避毒珠,那么方如辉在哪,方子亦自然就会跟过去。方子亦找避毒珠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想要做那蝉之后的黄雀,所以在如辉没有找到避毒珠之前,他肯定不会出手抓如辉的。所以,到了炼药房之后,如辉你就负责把炼药房仔仔细细翻找一遍,顺便看看有没有我要的玉露。尽量拖延时间,等到我和辰儿拿到了避毒珠,再过去与你们汇合。” 楼辰听完,没有说话,似在思考,最后微点了点头。 曲凝双却不太喜欢这个计划,“你想用如辉哥哥作饵?” 靳衍痕还未说话,一直沉默的方如辉忽然抬起头来,说道:“我觉得可行。” 曲凝双还想说什么,却被方如辉一手按住了她的手腕,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曲凝双一怔,咬了咬嘴唇,终是没有说出反对的话。 靳衍痕好似没看到曲凝双那副为难的样子一般,继续说道:“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们明晚就行动。明日给王友之送信,等他子时到山洞的时候,就告诉他,避毒珠在炼药房。我和楼辰去偷袭无人居,声东击西,让他带你们去炼药房。若王友之是方子亦的人,那么刚好能把这错误的信息传递出去。若他不是,发生危险的时候,也能护着你们一些。” 曲凝双眼中满是挣扎和忧虑,低喃道:“这样如辉哥哥太危险了。” 楼辰看了曲凝双一眼,说道:“予弦和杏林阁交情匪浅的样子,只怕不会明目张胆的和我们一起行动。明日我和他说,让他早点到炼药房附近守着,暗中保护方如辉。” 靳衍痕修长的眉微挑,眼眸中有暗芒划过,但是却没再说话。 “那……”曲凝双小声问道:“茹姨呢?” 靳衍痕似早就安排好了般,回道:“这事先不要和她说,让她留在白鹤楼,看住梅勾月。” 计划似乎是讨论好了,但是几人的脸色都有些阴沉,不仅没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心情越发的沉重。大家都沉默了下来,蜡烛啪啪地燃烧着,眼看就要烧到烛台,靳衍痕忽然站了起来,清朗的声音驱散了房间的沉冷之气,说道:“就这么定了吧,还有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大家先好好休息。明日按照计划行动。” 楼辰率先站了起来,推门而出,正要走上三楼,便听到靳衍痕低声说道:“辰儿,我有话和你说。” 楼辰脚步一顿,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靳衍痕露齿一笑,还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楼辰微微挑眉,倒是朝着他走了过来。 曲凝双也从方如辉房里走了出来,看到两人站在靳衍痕房门口,曲凝双刚想说话,就看到靳衍痕推开门,拉着楼辰便进了房间。 曲凝双瞪着那扇已经闭着的房门,讪讪地闭上嘴,往三楼走去。 ------题外话------ 我知道你们很想知道楼姑娘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别着急,让我慢慢道来~ 第四十八章 到底谁是黄雀?(上) 第四十八章到底谁是黄雀?(上) 靳衍痕手脚麻利,将楼辰拉进房间后,便立刻关上了房门,隔绝了一切视线。 两人就站在紧闭的木门边,屋里原本点着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了,火苗飘摇,烛光照在两人脸上,忽明忽暗。 靳衍痕背靠着门,眸色微沉,嘴角却含着笑,“辰儿没什么话想和我说吗?” 楼辰抽回被他一直抓着的手,冷眸瞥了他一眼,回道:“不是你有话要和我说吗?” 看楼辰的样子,关于今晚她消失这一个多时辰的事,她是不打算说了。靳衍痕耸耸肩,识相地换了个话题,“我找你来,是想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在短时间内,可以压制住我体内的毒气,让我能使用内力。明日必定要面对很多凶险,若是能用武的话,就算帮不了你什么,起码也不会拖后腿,让你分神。” 楼辰伸出手,靳衍痕立刻将衣袖往上撩,将手腕递过去。楼辰把了一会脉,才缓缓收回手,微微摇了摇头,回道:“若是解了你身上封锁的禁制,毒气立刻便四溢,到时别说动武,就连行动都困难。除非……” 楼辰顿了顿,好看的眉皱了起来,已经到嘴边的话,却久久没有说出来。 靳衍痕忽然笑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不能直说,需要这样欲言又止?” 楼辰抬眼看他,在那双带笑的桃花眼注视之下,叹了口气,说道:“除非服用聚气丸,这样可以让你在一个时辰内内力充盈,只是药效过后,对你的身体有损。” “你先把药给我,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吃总可以了吧。”楼辰不说话,既没答应,也没拒绝。靳衍痕微微倾身,手忽然环上了那抹纤细的腰肢,低沉的声音在楼辰耳边深情地说道:“我也想保护你,不想你受伤。” 楼辰侧过头,躲开了那温热的气息,好一会,才回道:“好吧。”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透着妥协,靳衍痕微微一笑,收回手,说道:“你今天肯定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楼辰脸上满是疲惫之色,点了点头。 靳衍痕退后一步,打开门,目送着楼辰上了三楼,才缓缓的把门关上。 烛光终于彻底的黑了,房间陷入了黑暗,靳衍痕依旧如刚才那般背靠着门,动也不动。手指轻轻摩挲着掌心,那张往日总是带着慵懒笑意的脸,此刻却沉了下来,眼中若有所思。 第二日一早,黄芪送来了早膳,梅勾月将糕点、粥和一些小菜一碟碟摆上桌,看了看围在桌前的几人,问道:“怎么不见楼姑娘和予弦公子?” 靳衍痕给自己盛了一碗粥,舀了一勺送到嘴里,回道:“有事出去了吧。” 梅勾月点了点头,也没多问。 昨晚折腾了一宿,除了靳茹神清气爽之外,靳衍痕、方如辉和曲凝双都有些没精打采,靳茹笑道:“你们三个怎么了,昨晚做贼去了?” 三人对看一眼,讪讪一笑,曲凝双呵呵笑道:“我不习惯睡这里的床,所以没睡好。” 靳茹狐疑地看了三人一眼,倒也没追究。 几人用完早膳,梅勾月对着方如辉行了个礼,柔声问道:“方大夫,我今日起来后便觉得困顿无力,不知是何故?” 方如辉上前为其诊脉,很快便有了结果,“你经脉堵滞,故而容易疲累,一会我开个药,你服用之后多休息,不要轻易走动。若是再次晕厥,便麻烦了。” 梅勾月点头,柔顺地道谢:“好,多谢方大夫。” 方如辉写了方子,顺便按照昨晚约定,让黄芪给白须老者带了话。 这一日过的很平静,梅勾月用过午膳,服了药之后,便是回房休息了。 靳衍痕三人一直待在方如辉的房间里,没有出来。 直到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月色渐浓之时,楼辰才再次出现在白鹤楼。 轻轻敲开方如辉的房门,曲凝双一看到楼辰,脸色立刻变得不好了,低声问道:“楼辰,你总算回来了,这一天你都上哪去了?” 楼辰从容地关上门,丝毫没有把曲凝双的怒意看在眼里,冷声回道:“我去无人居和炼药房附近看了看,守卫不算森严,今晚我们动作快一点,应该还是有机会拿到避毒珠的。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到山洞去吧。” 曲凝双仍是皱着眉头,问道:“予弦呢?不是说他会保护如辉哥哥吗?” “他已经在炼药房附近了。走吧。” 楼辰拉开房门,三人也跟了出去,为了怕惊动梅勾月和靳茹,几人的脚步都放得很轻。 靳衍痕拉住楼辰的衣袖,让两人稍慢了方如辉他们几步,伸出手,说道:“聚气丸。” 楼辰迟疑了一会,才从腰间拿出了一颗小瓶,交到靳衍痕手中,同时还不忘交待道:“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服用。” 靳衍痕将药瓶子收好,笑道:“好。” ——///——///—— “你说避毒珠在炼药房?” 还是那个狭小的山洞,还是昨晚那几个人,只是这次楼辰没躲在暗处。此刻王友之显然比昨晚激动几分,不敢置信地盯着方如辉,生怕自己听错了。 炼药房虽然不小,但也不大,又是方子亦经常待的地方,若是避毒珠在那里,他怎么可能没有找到?! 今晚方如辉很是沉默,进了山洞之后,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都是靳衍痕在说。此刻,王友之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也没多说一句,还是靳衍痕继续说道:“对,我们打算今晚就行动,一会您带如辉和凝双去炼药房,我和辰儿去无人居拖住方子亦。” “今晚行动?”王友之面露犹豫之色,说道:“无人居的附近巡视的守卫虽然不多,但方子亦能用毒于无形,就你们两个拖住他,只怕不容易。炼药房里有无数珍贵药材,守卫比无人居要多,我虽然可能支开一些,但是也不能全部支走。今晚行动太过冒险,要不要商量布局一番,明晚再行动?” 靳衍痕摇头,“方子亦应该也在布局了,我们就这么些人手,再谋划也没用,还不如出其不意,先发制人。” 王友之不知是不是想到了当年的事,一拍大腿,说道:“好吧。优柔寡断终究成不了事。一会我就带如辉他们二人过去,大约一刻钟后能到炼药房,你们两人先到无人居外潜伏。” “好。”靳衍痕咧嘴一笑,没有一点紧张之色。 王友之带着方如辉和曲凝双两人先出了山洞,方如辉走在最后,走出去之前忽然回过头,目光直直地盯着靳衍痕,说道:“小心。” 靳衍痕一愣,摆摆手,笑道:“放心吧。” 方如辉深深地看了靳衍痕一眼,走了出去。 靳衍痕回头,对着楼辰笑道:“辰儿,我们也走吧。” 楼辰轻“嗯”了一声,两人一起走出了山洞。 无人居离那个山洞并不远,在夜色的掩护下,两人小心地摸到无人居外。 无人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与白鹤居的空旷不同,无人居是一处被院墙围起来的小院,院墙不算高,能看到里面二层小屋的第二层。 无人居里十分安静,不知主人是不在还是已经睡了,靳衍痕想再往前一些,却被楼辰拉住了,“别靠太近,我们只有两个人,最好能不正面对上方子亦。” 靳衍痕点了点头,两人便在无人居外的矮丛里躲了起来。 大院一刻钟之后,两名白衣男子从远处匆匆行来,在无人居外敲了敲门。不一会,院门打开了,因为离得远,听不清那两人说了什么,只见屋里走出一道白影,三人朝着炼药房的方向急奔而去。 待三人走远了,楼辰和靳衍痕才从矮丛里出来,快步跑向无人居。 方子亦走得急,院门房门都没有关,这也方便了两人。 两人都知道时间紧迫,掩上院门,立刻走进了屋内,楼辰问道:“这地方不小,从哪里开始找?” “我们分开行动,你找一楼,我找二……” “不行。”楼辰冷声打断了靳衍痕的话,眼中带着担忧之色,说道:“你没有武功,我和你一起。” 靳衍痕嘴角微勾,好似还挺开心,笑道:“辰儿对我真好,那我们先从二楼开始。” 两人快步上了二楼,二楼只有两件屋子,一间卧房,一间书房。 两人率先走进了书房,靳衍痕在书柜上一路翻找过去,把屋子弄得一片狼藉,忽然一本小册子从书架上掉了下来。 小册子只有巴掌大小,封面虽然很普通,装订得倒很精细。靳衍痕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的记着很多药名,下面还有药效。细看才发现,这些并不是普通的药,像是毒的配方。 靳衍痕眸光一闪,嘴角划过一抹笑,刚想把那本小册子装进怀里,就听到楼辰清冷的声音在身后说道:“你找到什么东西?” 靳衍痕把小册子拿出来,在楼辰面前晃了晃,笑道:“方子亦的写的毒经。辰儿不是也善用毒之术吗?反正都来了,拿点回去看看也好。” 楼辰皱起眉头,脸色微沉,冷声说道:,“时间不多,这些没用的东西别拿了,快找避毒珠。” “好。”靳衍痕把小册子塞进怀里,继续开始翻找起来。 两人把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又把卧室找了一遍,一无所获。 靳衍痕吐了一口气,说道:“二楼没有,我们到一楼看看吧。” 两人下到一楼,楼辰的脸色很不好,冷声说道:“方如辉没有和你说避毒珠有可能在哪吗?我们这样找,怎么可能找得到。” 靳衍痕一边翻找着一楼厅室里的地毯,一边回道:“如辉说他也不知道,估计会有什么夹层暗道之类的吧,我们再仔细找找。” 楼辰始终站在离靳衍痕一丈远左右的地方找,目光似有若无,总胶着在他身上。靳衍痕就好似没看到一般,继续低头翻找着,找的确实很仔细,却也没发现任何所谓的暗格。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的流逝,两人在无人居里,已经找了整整一刻钟了。 楼辰的耐心好像用尽了,盯着靳衍痕的背,目光沉冷,暗暗咬牙,走到靳衍痕身后,清冷的声音里带着轻柔,说道:“方如辉肯定告诉你避毒珠在哪了对不对,阿痕,你告诉我好不好?” 一边说着,楼辰的手伸了出去,想要抓住靳衍痕的手,却不想一直背对着她的靳衍痕忽然往旁边一闪,躲过了她的手。 靳衍痕耸耸肩,笑道:“我真的不知道啊。” 楼辰眸光一暗,忽然出手如爪,朝着靳衍痕的脖颈处抓去。 靳衍痕好似早有所料般,往后急退一步,躲过了这一击。同时手一扬,白色的粉末成扇形,朝着楼辰扑了过去。楼辰暗惊,赶紧一手遮面,一手挥出掌风,将粉末驱散。 楼辰未来得及辨别这粉末是何种药末,便看到靳衍痕已经跑出了屋外。楼辰眼中划过一抹狠戾的光,冷笑一声,再次朝靳衍痕冲了过去,运足了十成功力的一掌猛力拍向他的背心。以现在靳衍痕的身体,被那凌厉的掌风劈中,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就在靳衍痕狼狈地躲闪间,一道身影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只听到一声熟悉的龙吟清音响起,带着森寒之气的剑光袭来,楼辰大惊,不得不收手后退。 靳衍痕抬头看去,只见月色下,站着两道一模一样的天青色身影。 ------题外话------ 你们期待已久的12点~错别字马上改~ 第四十九章 到底谁是黄雀?(下) 第四十九章到底谁是黄雀?(下) 就在靳衍痕狼狈地躲闪间,一道身影忽然从门外冲了进来,只听到一声熟悉的龙吟清音响起,同时带着森寒之气的剑光也随之袭来。楼辰大惊,不得不收手后退。 靳衍痕抬头看去,只见月色下,站着两道一模一样的天青色身影。 两人身高样貌体型完全一样,不同的是,手中握剑的楼辰,一身衣衫上全是泥水,腰间的白色腰带也变成了泥黄色,长发早已失了原有的柔顺,甚至脸颊上也沾染了不少泥土。与对面一身清爽的楼辰相比,简直可以说得上是狼狈至极。 看到这样的楼辰,靳衍痕却是眼前一亮,立刻走到她身侧,一边上下打量着她身上是否有伤,一边叫道:“辰儿!” 月光下,两名女子分庭对峙。 手中握剑的楼辰,除了藏锋,浑身上下,真的没有一处地方是干净的。只是她眸光如冰川雪水,清澈冷冽;一身的风华,如霁月清风,从不会因外物而有一丝一毫的改变。而她对面的女子,也是冷着一张脸,身姿同样曼妙挺拔,只是少了那种由内而发的清冽之气。分开来看,并不明显,此刻两人站在一起,真假立辨。 女子好似毫不在意伪装被识破,现在也不需要再假扮楼辰,女子收了那冰冷的神色,抬手将柔顺的发丝擒在手中把玩,笑了起来,“看来,是暴露了呢。” 靳衍痕看着对面,顶着楼辰那张清冷的脸,却做出这般妩媚作态的女子,不禁浑身一抖,辰儿还是冷冰冰的样子好一些,眼前这幅模样,太吓人了! 女子对楼辰似乎没什么兴趣,笑看着靳衍痕一脸惊悚地盯着自己,问道:“我挺好奇的,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不是楼辰的?”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回道:“昨晚你出现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有问题。” “昨晚?”女子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她承认,之前在小屋里的时候,她想着反正靳衍痕已经在这里,基本也逃不出自己的掌心,行事上便少了写顾忌,让他看出纰漏也正常。但他言下之意,是自己昨夜一出现他便看出她不是楼辰了,这点她不太相信。 楼辰手中的剑始终没有放下,森白色的剑光满含杀气。女子的目光在那剑上停留了片刻,眼眸微扬,笑道:“我知道她有一柄奇特的软剑,所以特意换了衣服,假装来得匆忙,剑并未带在身上的样子。想不到这样还是引起了你的怀疑,你就是通过软剑看出我不是她?” 靳衍痕看了一眼楼辰的侧脸,笑道:“自然不止是因为软剑的关系。” “哦?”女子像是被勾起了好奇心,兴致勃勃地问道:“我自认学得还挺像的,甚至连身上的香味都调得与她一模一样,你又是从哪里看出我不是她呢?” 楼辰眸光也闪了闪,不得不说,对面的女子和她真的很像,只怕自己的家人,在一个照面间,也难分辨真假。她倒也很想听听,靳衍痕是如何认出来的。 靳衍痕又往楼辰身边走了一步,笑道:“动作表情,你确实学得有*分像,但是你毕竟不了解她,她的处事方法,你学了不足三成。辰儿遇事绝不会露出焦躁之色,她也不会直接问方如辉避毒珠在哪,更不会在我问她要短时间内提升内力的药物时,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若她觉得那药我可以用,便会直接给我;若觉得我不用为好,便根本不会拿出来。” 楼辰静静地听着,脸色不变,心中却有一丝困惑,他们相识也不过短短的几十天,他怎么会对自己的处事方法这般了解,真是笃定?楼辰心中除了疑惑之外,还莫名的有一丝难言的喜悦,至于有什么好开心的,她暂时没想到。 其实,靳衍痕现在分析得头头是道,那是因为已经确定了对方不是楼辰。当时种种的异样,也不过是在他心里埋下怀疑的种子,而真正确定对方不是楼辰,还是因为女子对他拉手揽腰之后的反应。 他对楼辰虽然有些了解,但她处事的风格,自己也并不能百分之百确定。不过有一点,他很有经验,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如果是辰儿的话,他敢这样拉着她的手不放,还去搂她的腰,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其结果,呵呵…… 当然,这种高超的辨别技巧,他是死也不会说出来的,要是让辰儿知道了,秋后算账起来,他是万万吃不消的。 所以,此刻靳公子说起话来,端得是义正言辞,有理有据! 事实上,靳公子确实很机智,若是他真的实话实话,楼姑娘心中就不会有什么难言的喜悦之情了。 女子自然不知道靳衍痕曲折的内心感受,只当自己还是观察时间太短,应答上出了纰漏,看向靳衍痕的目光,反而有了几分欣赏。“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这小子。这么说,避毒珠并不在无人居?” 靳衍痕倒也坦白,笑道:“确实不在。” 女子心情不错,竟和他聊了起来,“那你处心积虑引我来无人居又是为何呢?” 楼辰已经回来了,靳衍痕心里安定了不少。为了给方如辉他们争取到更多的时间,顺便引出现在还隐在暗处的方子亦,靳衍痕自然不介意和女子聊下去,“你是假的,辰儿却一直没有回来,我猜,她必定是被你抓去。我引你来这,一、是为了你之前说的‘调虎离山’;二、自然是为了抓你。” 女子好笑地斜睨了靳衍痕一眼,说道:“就凭你?”话语间表露的意思,倒不是不屑,更多的是觉得有趣。 “你没发现自己内力在消散吗?”靳衍痕也在笑,只是他本身就有着一双桃花眼,现在这样笑起来,真的颇有几分狐狸相。 女子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暗暗运功之后,发现自己居然丹田虚空,内力无法运行,心中惊骇,这是什么毒?之前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若不是运功,她甚至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内力虚无。难道是……那些白色粉末?!女子看靳衍痕的目光,终于多了几分戒备和忌惮。 其实,那些白色粉末并不是什么毒药,靳衍痕不能妄动内力,但是一直用封锁穴道的方法,对身体并无好处,久了还会经脉堵滞。所以楼辰给他配了药,每日一服,可散内力,护丹田。楼辰在进陵城之前,给了他一瓶,想不到今日都浪费在这女子身上。 女子自然不知道这白色粉末的由来,以为是何种奇毒,心下惊骇的同时,只想拿下两人。于是女子微微抬手,从无人居外,一白六黑,七道身影极快地冲进来,将靳衍痕和楼辰团团围住。 七道身影现身的同时,一抹黑影也同时出现在了小院内,那人手中并未握着兵器,他只是往那一站,小院中的几人就感受了一股灭顶的杀气。那种在万千尸骨之中才能练就出的杀伐之气,震得几个黑衣人心神都恍惚了起来。 靳衍痕眯眼看去,那人居然是……予弦。他同样一身泥水,那楼辰的状态很像,这说明,他们倆从昨晚开始,一直在一起? 靳衍痕微微扭头看向楼辰,她此刻正看着予弦,眼中的神色变换,一时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黑衣人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予弦却好像没看到他们一般,目光落在假扮楼辰的女子身上,面色阴沉,一言不发,但几乎可以能成实质的杀气却是直逼女子而去。 女子看清予弦之时,脸色也是一沉,不难看出,她对予弦很是忌惮。 楼辰看向这小院内,唯一一名穿白衣的男子,冷声说道:“是你?” 那男子此刻已经走到了女子身边,此人正是最早之前夺取止戈剑,害靳衍痕中毒的灰衣男子。他身上的白袍,正是杏林阁的装扮,白袍衣襟和衣摆的位置,用银丝绣上了暗纹,一看便与普通的白袍不同,身份自然尊贵。只是一尘不染的白袍穿在他身上,实在不搭,那双如毒蛇般阴冷的眼让人印象深刻。 他就是杏林阁阁主方子亦?这一刻靳衍痕忽然想起来在,在进入陵城之前的雨夜,这男子曾对辰儿说过,“你回来找我的”,难道从那时候开始,他便是已经开始设下这样的计谋了? 靳衍痕再次看向女子,冷声说道:“你就是梅勾月吧。治病就是为了就近观察辰儿。”难怪她能把辰儿的神态动作学得那般神似,难怪她知道自己身上中的是什么毒。 女子勾唇一笑,并不否认。 楼辰眸色沉冷,目光停留在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清冷的声音如山涧清泉,清冽入耳,“你并不是真正的梅勾月,若是没猜错,我应该叫你——湛无心?” 下毒的灰衣人是方子亦,而方子亦在二十多年前得了某些势力相助,才夺了这阁主之位。想必也是那时候,与陵水盟勾结上了吧。看方子亦对女子的态度,恭敬又畏惧,要猜出她的身份,实在不难。 女子一怔,脸色瞬间就变了,看向楼辰的目光,完全是不可思议,同时又带着窥探,不知想到什么,眼眸中的冷冽之气渐浓,“楼辰……” 楼辰并不惧女子忽然变怨毒的冷眸,就这样与之相对。良久,女子忽然笑了起来,笑得莫名其妙,同时又有几分酣畅,“你姓楼,小丫头,我们会再见面的,希望下次,你还能认出我。” 女子终于不再用楼辰的身影说话,那声音不如楼辰清冽,也不是梅勾月那般温柔,而是优雅中带着魅惑,很奇特的音色,听过一次之后,绝对不会忘记。 女子最后看了楼辰一眼,说道:“走。” 方子亦显然不甘心,他当年急于夺得阁主之位,这些年来留在杏林阁忍受那些老家伙,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避毒珠。今晚虽然被靳衍痕算计了,但是只要抓住他,方如辉也只能乖乖交出避毒珠,此刻离开,岂不功亏一篑! “走。”女子声音一沉,方子亦心中一紧,再多的不甘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跟着女子朝院外走去。 一抹高大的身影将几人堵住,女子冷笑一声,脸色没有丝毫惊慌之色,“澹台将军,你能和美人共处,还得感谢我。陵城虽然有十万重兵驻守,但我陵水盟也非柔善可欺之辈分,你麾下的大军可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听到女子直呼他的姓氏,予弦心头一跳,有一瞬间的闪神。女子抓住了时机,几人飞快的朝着院外奔去,待回过神想去追时,显然晚了。 “澹台将军?”那清泉般的声音,此刻听起来,让予弦不自觉的心慌。这种感觉,他二十多年来也没感受过。 予弦再回头时,正好对上一双清冽幽深的冷眸。 ------题外话------ 12点可以弥补我12点更文吗?! 晚上还有没有更?自然是有的哦! 没错,予弦就是你们期待已久的澹台家大公子~! 第五十章 澹台儒闵 “澹台将军?”那清泉般的声音,此刻听起来,让予弦不自觉的心慌。这种感觉,他二十多年来也没感受过。 予弦再回头时,正好对上一双清冽幽深的冷眸。 楼辰又仔细观察了一遍面前的人,难怪她会觉得予弦之前身上爆发出的杀伐之气很是熟悉,现在细想起来,确实和夙家几位将军叔叔身上的气势很像,果然都是将门之后。 澹台家年轻一代中,能称之为将军的可没几个。身上有这等气势,能让湛无心忌惮,还手握十万重兵的,就只有一人了,澹台家的长子——澹台儒闵。 这个名字楼辰并不陌生,因为在夙家的时候,偶尔能够听到。说起来,夙素是夙家这一代中的长女,在夙家变态的重女轻男观念中,夙素绝对是夙家年轻一代的第一人。所以,不时的也会有人拿她和澹台儒闵比上一比。结果不用说,在夙家人眼里,素素要比澹台儒闵好一百倍。 当然,楼辰是一个极度护短的人,在她心里,素素自然也比眼前的人要可爱一千倍。 只是想到身材娇小、心思狡黠的素素与眼前这位杀伐决断、霸气冷酷的澹台儒闵站在一起比较,楼辰就觉得莫名的喜感。 楼辰脑子里想着这种好笑的画面,奈何她面瘫,看在予弦的眼里,就是面无表情。 “我……”猜想着楼辰是否因为自己的隐瞒而生气,予弦想解释,说出一个字后,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闭上嘴,冷着脸站在原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生气的那个人是他。 楼辰基本上确定了他的身份,嘴上自然不会傻到问他是不是澹台儒闵,以免暴露自己。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实在不可能因为一句“澹台将军”便知道他的名讳的。 靳衍痕也不动声色地看着予弦,澹台这个姓氏,在燎越几乎无人不知,原来便猜到予弦不是普通人,想不到不仅是世家公子,还是手握重兵的将军。 靳衍痕嘴角勾了勾,心中除了压着一丝郁闷之外,倒没有别的想法。还是那句话,优秀的人那么多,实在嫉妒不完呢。 靳衍痕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转头看向身旁的楼辰,说道:“方如辉和曲大小姐还在炼药房,我们过去看看吧。” “嗯。”楼辰也担心方如辉和曲凝双,两人朝着炼药房的方向跑去。 予弦看着那两道远去的声音,心里有些不舒服,楼辰刚才的反应,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她刚才看他的眼神中,好像并没有怒火,应该是没生气吧。 予弦不懂为什么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会觉得气闷。予弦眉头紧皱,压下胸口那股烦躁,追着楼辰的身影跟了过去。 离炼药房还有些距离,三人已经听到里面传来打斗之声。没有多想,三人便跃进了院墙,加入了这场缠斗。 院内,八个人将白须老者、方如辉和曲凝双围在中间,方如辉不会武功,曲凝双和白须老者以二对八,很是吃力,但是楼辰和予弦的加入,直接逆转了局势。毕竟杏林阁只是医药世家,看家护院的人再厉害,也不可能是他们两人的对手。 好在二人下手都不重,八人只是被打翻在地,性命无忧。 伤得比较轻的两人踉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瞪着白须老者,怒道:“王长老,您这是串通外人,谋夺杏林阁的珍奇灵药!” 王友之心中尴尬,不过这时候是绝对不能承认的,随即怒喝一声:“混账!” 成功把两人震慑之后,才指着方如辉说道:“这位是前阁主方子彦的儿子,方如辉!本来就是杏林阁之人,哪里是什么外人!而且我带他们来,也不过是为了找一味药材,又哪里是谋夺珍奇灵药!” 方如辉也知道,现在不是反驳的时候,只是冷着脸站在原地。 几人都是年轻之辈,哪里知道谁是前阁主,但是说话的,毕竟是阁中长老,他们不知内情也不敢反驳,再说他们也打不过…… 炼药房这般大的动静,不久之后必定还有人围过来,他们武艺不高,却可能用毒。靳衍痕心思回转,朝着几人走过去,扶起几个伤势较重的白衣男子,笑道:“你们不相信,可以把你们的阁主请过来啊。” 几人对看了一眼,最后派出伤势最轻的男子前往无人居请阁主,其他的都留在炼药房看住他们。 靳衍痕神色轻松,一点也不担心,此刻方子亦早就和那个女子离开杏林阁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与予弦之间有什么恩怨,几人之前跑了,今晚肯定是不会回来的。再说,女子身上的“毒”,也要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解。 靳衍痕现在关心的,是方如辉得手了没有。 走到方如辉身边,靳衍痕低声问道:“如何?” 方如辉嘴角微微弯了弯,然后点了点头,靳衍痕便知道答案了。他拿到了避毒珠,也找到了玉露。 相较于两人的默契,曲凝双就直接得多了,她冲到楼辰面前,左看右看,又盯着她手中的藏锋好了好久,才将信将疑地问道:“楼辰,真的是你?” 楼辰直接收了软剑,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别开了眼。 那副看白痴一样的冰冷神情,却换得曲凝双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然是你。” 过去报信的人回来得很快,在几名白衣人的注视之下,面有难色,小声说道:“阁主不知所踪。” 几人脸色一僵,就在他们不知如何处理的时候,两名与王友之打扮相似的白须老者,带着十几人冲进了院内。小院瞬时间,变得拥挤了起来。 守在院内的几人松了一口气,连忙行礼道:“章长老,陆长老。” 王友之看到两人,倒没有什么惊慌之色,只是沉默地站在方如辉身边。 那名姓陆的长老,看清方如辉的长相后,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子彦的儿子?” 方如辉看了他一眼,并未回答,陆长老也不在意,只是叹了一句:“果然很像。” 章长老脸色并不好,可没兴趣感慨,一双利眼盯着方如辉,质问道:“你夜闯杏林阁,想要干什么?夺阁主之位吗?” 方如辉毫不畏缩,与他对视,冷声说道:“我来杏林阁,并不是为了阁主之位。” 章长老显然不信,哼道:“那你来干什么?还冲着炼药房而来。” “靳衍痕是我的好友,他身中奇毒,需要玉露才能治疗,我们本来是要过来换药的。奈何,方子亦硬要我们治好梅勾月,她先天不足,根本不可能痊愈。爹曾经说过,方家人可不受以药换药所限,获取炼药房中的药物,那么我今日来取药便也不算坏了规矩。” 章长老张了张嘴,在这点上,他确实不能反驳,但是转念一想,便又立刻怒道:“话虽如此,你也不能私闯炼药房。你若想回杏林阁,可以先取得阁主同意,入了杏林阁,才可进炼药房去药,你这样私闯入内,成何体统。” 章长老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十几名白衣人已将拔出手中上剑,直指方如辉。 “昨日贵阁阁主和我说,杏林阁没有玉露,要我等三日,原来……杏林阁有药。” 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时刻,一声冷酷的声音暮然响起,众人皆是心惊。 章长老之前的目光只放在方如辉身上,竟没发现,阴影处,居然还站着一名男子。看清男子的脸,章长老脸色骤变,连忙朝身后的人挥挥手,让他们收了长剑,才磕磕巴巴地回道:“这……肯定是有所误会、误会!” 别人不知道予弦的身份,章长老是知道的。这些年来,他也算阁主的亲信,这予弦公子,可是澹台家的长公子,江湖中人,就算在强大,也不可能与朝廷作对。更何况,这里是陵城,十万守卫军就驻扎在不远处,若是真的惹恼了澹台儒闵,他只需派三千精兵猛将,就能将杏林阁夷为平地。 章长老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朝着予弦微微拱了拱手,说道:“阁主不在,老夫不知道具体的情况。这玉露予弦公子就先拿回去吧,若是不够,老夫再想办法。明日阁主回来了,必定给公子一个交代。” 说完,章长老立刻朝身边的男子使了个眼色,男子机灵地冲进炼药房内,虽然被里面的满室狼藉所惊,此刻也管不了这么多。 男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两瓶玉露,这算是方如辉搜刮过后的漏网之鱼。 男子将玉露送到予弦面前,看到他接过了那两个小瓶,章长老才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盘算起来。按照杏林阁的规矩,方家子孙,谁有本事谁就能当阁主,当年方子亦还不是用了卑鄙手段,才除了方子彦,坐上阁主之位。想不到方子彦的儿子竟有这手段,得到了澹台家的支持,反正方子亦现在也不知所踪,他也没必要为了他得罪澹台家,谁当阁主对于他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为今之计,还是先稳住几人再说。 心中有了计较,章长老对方如辉几人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笑道:“几位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不妨明日再议。” 老者是看着予弦说的,回答的确是靳衍痕。“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方如辉和曲凝双显然是听靳衍痕的,予弦留在杏林阁,是因为楼辰,楼辰也没有异议,他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于是,一群人就这般大摇大摆地出了炼药房,回了白鹤居。 刚走到白鹤居门口,予弦加快了两步,走到楼辰身侧,将两瓶玉露递了过去,“给你。” 楼辰也没客气,立刻接了过去,说道:“劳烦澹台将军了,明日我会将阎王草给你的。” 予弦第一次觉得澹台将军四个字,听起来是如此刺耳,“你还是叫我予弦吧。至于阎王草,不用了,今晚的相助,就当是还昨晚的人情吧。” 昨晚的人情?靳衍痕狭长的眸微眯,看来昨晚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呢。 想起昨晚的事,楼辰那张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也忍不住黑了下来。 ------题外话------ 明晚告诉你,昨晚发生了什么~ 第五十一章 狼狈至极 昨夜,她被逼跳入水中,立刻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好在水不深,只到腰间。那几人好像不抓到她便不罢休一般,居然也跟着挑了下来。 因为在水里,四人的动作受了些阻碍,撒网的动作不如陆地上熟练,楼辰还能支撑。 这时,一抹黑影忽然也跳入水中,楼辰抬头一看,是予弦。楼辰也不算太惊讶,毕竟他也住白鹤居,这是回去的必经之路,遇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予弦武功虽然高强,但是没带兵器,在水中也发挥不出太多实力。两人忌惮那网上的带毒的倒钩,只能且战且退,沿着河道一路往下游走。 在水中打斗,两人都有些力竭,忽然看到河道旁边,居然有一处窄小的入口,两人眼前一亮,连忙闪身躲了进去。 这是一处窄小的石道,虽然不知道里面情况如何,两人跑进去之后,都暂时松了一口气。这里空间狭小,黑衣人要进来,也只能一个个进,只要他们撒不开网,两人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两人进了石道后,发现黑衣人居然没有追进来,两人往外看去,发现他们居然用网堵在了路口,看样子,是不打算让他们出去。 两人对看一眼,予弦说道:“往前找找有没有出口。” 楼辰也不想在此坐以待毙,点点头,率先走了进去。 这条石道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很多岔路口,两人才往里走了一会,便是拐了好几个弯。外面的月光再也照不进来了,石道里一片漆黑。 楼辰刚想问予弦有没有火折子,却感觉到身后脚下的地面忽然一震,楼辰下意识地朝身后一抓,刚好抓到了予弦的手臂,而他正往下坠。 一切发生得太快,楼辰只感觉到一股力一直向下沉,予弦太重,楼辰根本站不住,随着那股力量,向前扑倒下去。眼看她也要一起摔下去,右腿赶忙用力一勾,刚好勾住了墙角。两人下坠的势头止住了,但楼辰却感觉到剧痛从脚踝蔓延开来。 楼辰半个身子已经探入了深坑之中,周围的小石块一直往下掉,听那响声像是落入了水中,这深坑下面可能是个水潭,也可能是暗河。现在已近隆冬时节,人若是摔下去,在水里泡着,一个时辰还找不到出路的话,必定凶多吉少。 楼辰死死地抓住予弦的手,低声说道:“抓紧,别松手!”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予弦能感觉到,抓住自己手臂的那股力量正在试图将他往上拉,只是没有什么作用。 予弦冷眸微敛,反手抓住楼辰的手,借力往上一跃,便跳出了深坑。 予弦在楼辰身边站定,低声说道:“你又救了我一次。”这便算是又欠了她一次人情吧。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因为欠了别人一个人情,而暗喜。 予弦等了好一会,楼辰也没回他,这才发现,楼辰的呼吸显然不太对劲,而且她居然还坐在地上,予弦心头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怎么了?” 楼辰现在疼得有些说不出话,她的脚踝应该是脱臼了。等不到楼辰的回答,予弦心中忽然划过一丝少有的慌乱,连忙从怀里掏出火折子。 好在之前的水不深,火折子放在怀里,又是军营中特制过的,所以才没湿。予弦轻轻一吹,火光渐渐亮了起来,他也终于看清,背靠着墙的楼辰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汗水。她的一只手,正缓缓把右脚慢慢挪到面前。 予弦心一紧,急道:“你的脚怎么了?” 楼辰深吸了一口气,回道:“脱臼。” 予弦立刻蹲下身,将火折子放在一旁,扶住她的脚踝,楼辰心里有些别扭,想要抽回脚,予弦低呵一声,“别动。” 楼辰想想,这样的伤势自己确实不方便治疗,心里虽然有些不愿,但还是没有再动。 “忍一忍。”予弦身为将军,行军打仗中,这样的伤势很常见,将错位的筋骨接上,对他来说实在是小事。但是此刻,握着那纤细的足踝,予弦却觉得紧张不已。 心知不能耽误,予弦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扶正她的脚踝,动作奇快的将骨头接好,楼辰低哼了一声,疼得她眼前直发黑。 予弦握着她的脚,紧张得动都不敢动。她的鞋袜都是湿的,透过布料,都能感觉到来自皮肤的温热触感,他竟有些舍不得松手。意识到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予弦脸上一热,这时楼辰也缓过了那波剧痛,想要收回脚。 楼辰的脚一动,予弦也回过神来,心中有些尴尬,面上却丝毫不显。予弦把楼辰的脚放开,轻咳一声,拿起火折子,站起身,说道:“你在这休息一下,我看看有没有出口。” “等等。”楼辰叫住他,予弦回头,便看到她已扶着墙站了起来,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一起走。” 予弦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此刻更冷了,楼辰没等他说话便是说道:“进来的时候,这么短的路程,就有两处分叉口,再往下走,不知道还有几处。你若独自前去,我们必定走散。” 予弦微微举起火折子,火光间,隐约可见前面的路上确实还有不少岔路。 予弦还在考虑,回头便看楼辰靠着墙壁,站得有些艰难。若是将她留下,黑衣人攻进来的话,她也很危险。 予弦微微蹲下,说道:“我背你。” 楼辰扶着墙后退了两步,回道:“不用,只是脱臼而已。” 楼辰声音清冷,语调平静,若不是她脸上的汗珠还没有擦掉,几乎都看不出她的脚踝刚刚脱臼过。 予弦暗暗惊奇,她到底是什么人?看她用餐时非常优雅,满身的高贵气质,并不像江湖中人,但若不是江湖中人,她的剑术为何如此精妙,就连这样伤筋动骨的伤势,也能等闲视之。 他以为,他是不会对一个女子产生什么好奇或者好感的,自从她出现之后,他才知道,例外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予弦虽然很想背着她走,但是为帅多年,冷静分析当前的形势,是他早已习惯的事,这条石道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机关,若是他背着楼辰,一旦遇上什么危险,两个人都来不及反应。 予弦看了楼辰一眼,不再坚持,说道:“我走前面,你在后面扶着墙壁慢慢走。” 予弦放慢了脚步,走在前面,发现这条石道岔路非常多,几乎每三四丈,就有一两个岔口,走进去之后,又有好几条岔道,予弦不得不承认楼辰之前说得对,若是他自己出来找出路,就算找到了,他也没有把握再倒回去找到楼辰。 两人选了一条相对笔直的路,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发现前面没有路了。尽头是一面石壁,予弦运功打了两掌,除了掉了几块石块之外,石壁一点变化都没有,可见此路是真的不通。 楼辰微微皱眉,冷声说道:“退回去再找。” 他们选了七八条路径,居然没有一条能通向出口。楼辰的脚踝虽然已经复位,行走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是这样长时间的走动,她的脚踝开始钻心的疼,出了一身汗,背上的衣服,这次是被汗水打湿了。 当又一次被石壁挡住去路的时候,予弦也注意到,楼辰的呼吸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想要背着她走,可是一想到这石道里或许还暗藏机关,还有她那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前的冰冷态度,予弦终究还是没有上前背她,只是低声说道:“休息一会吧。” 楼辰也不逞强,背靠着石壁坐了下来,折腾了这么久,予弦手中的火折子,早就灭了,黑暗的,楼辰伸手揉了揉几乎麻木的脚踝。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她的脚承受不住,而且她也必须赶快回去,她一夜未回,靳衍痕他们肯定会担心。 楼辰想了想,说道:“休息一个时辰,我们退回到进来时的那个路口。从进口出去比找出口容易,那些人未必还守在那里。” 予弦也认为楼辰所说的有理,虽然这石道里能感觉到风流动的气息,同时他也不觉得闷,说明这里肯定是有出口的,但是这样找下去,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现在的难处是,这石道就像迷宫一样,他们进进出出,兜兜转转这么久,想要找到回去的路,肯定不容易。 楼辰即使是脚受了伤,还面对现在这般迷茫境地,她也没露出哪怕一丝惊慌,这与一般女子完全不同的冷静态度,让予弦没了顾忌,心中有忧虑,便直接说了出来,“我们已经在这石道里找了起码四个时辰,现在想退回去,只怕也找不到路了。” 黑暗中,只听到楼辰清冷的声音淡淡地说道:“你跟着我走就行。” 予弦看她这般肯定,也没再说话,两人各自调息了一个时辰,才往回走。这次是予弦跟在楼辰身后,两人在通道里,绕了将近半个时辰,楼辰忽然停了下来。“小心,前面就是你掉下去的地方。” 予弦此刻完全震惊了,若不是周围黑漆漆的一片,楼辰就能看到那张冷酷的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之色。“你真的记得路……” 不过是记几条路径而已,比起术数推研之类的,实在算不上什么,楼辰轻轻一跃,跳过那处深坑,随口回道:“这有何难?” 这有何难……予弦摇了摇头,这在一般人看来,根本就是极难的吧。黑暗中,楼辰脚步都没有停过,每一处岔路时,似乎都不需要思考,便选好了方向,就像是进来时的每一步都她都得,此刻只是倒着走一遍一般,每一步都无比精准。予弦心惊不已,他知道有些人的记忆力非常的出众,但是达到这般精确的地步,他确实是第一次见。 ------题外话------ 先更,错别字马上改 第五十二章 同人不同命 第五十二章同人不同命 这有何难……予弦摇了摇头,这在一般人看来,根本就是极难的吧。黑暗中,楼辰脚步都没有停过,每一处岔路时,似乎都不需要思考,便选好了方向。就像是进来时的每一步她都记得,此刻只是倒着走一遍一般,每一步都无比精准。予弦心惊不已,他知道有些人的记忆力非常的出众,但是达到这般精确的地步,他确实是第一次见。 楼辰可不管他心中是怎么的想法,在这石道里困了这么久,她只想着快点出去。 两人沿着石道小心的往外走,原本堵着入口的大网已经不见了,怕外面有人伏击,两人不敢贸然出去,观察了好一会,予弦才率先出了石道。 予弦将周围都查探了一番,才弯腰对里面的楼辰说道:“外面没人。” 外面的天又黑了,具体什么时辰也不确定,看月亮的高度,估计是子时左右。 不敢在水里多待,两人上了岸,对看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一身狼狈的自己…… ——///——///—— “你的脚伤不宜走动,早点休息。” 楼辰还在回忆那让她窝火的十几个时辰,低声的男声,却像是在耳边响起一般。楼辰回过神来,才发现予弦不知何时,已经走到自己身旁,刚才那句话,便是在她耳边说的。 楼辰往旁边退了一步,点了点头,便朝着小屋走去。 靳衍痕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目光一直没有看向予弦,只是看着楼辰的脚。她步伐虽然不快,却很是平稳,脚上也没有血迹,看起来并不像有伤的样子。 楼辰显然不打算说,靳衍痕也没在这时候追问。 “你们去哪了?” 几人刚推开小楼的门,便看到靳茹独自一人,满脸的急怒之色,毫不掩饰。 心里有多担心,靳茹此刻的怒火就有多旺盛,盯着几人,靳茹怒道:“怎么不说话,你们不是说,去找杏林阁的人拿药很快回来吗?让我照看梅勾月。说很快回来,结果呢?过了丑时你们都没回来,就连梅勾月也不见了!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几人都沉默着不说话,靳衍痕叹了口气,回道:“姑姑,我们都累了,明日再给你细说吧。” 他们每个人都是满脸的疲惫,尤其是楼辰和那个叫予弦的,简直可以用狼狈来形容。靳衍痕越是不肯说,靳茹越是担心,越是恼火。 曲凝双看了看靳衍痕,又看了看楼辰,眼眸灵动的一转,上前挽住靳茹的胳膊,用着可怜兮兮的声音说道:“茹姨,您别生气,我们这不都安全回来了吗?我知道您是担心我们,但是大家真的累着,现在细说,怕是要说到天亮呢,明天再说行吗?” 靳茹手握成拳,孩子们果然是大了,开始会自己拿主意了,她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只是有一种自己守了多年的秘密,终将会暴露的恐惧。不想给几人看出异状,靳茹故意冷哼道:“明日不给我一个交待,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曲凝双嘻嘻一笑,一边拉着靳茹往楼上走,一边说道:“好好好,茹姨我们上去吧。”快到转角的时候,曲凝双还回头朝方如辉眨了眨眼睛。 可惜方如辉也是一身疲惫,只是对她点了点头。 方如辉从怀里掏出三个小瓶子,递给楼辰,问道:“够不够?” 楼辰看了一眼,和刚才予弦给她的小瓶一模一样,是玉露。其实救靳衍痕,有两瓶就够了,不过好药材,她绝对不会嫌多。接过小瓶子,楼辰点头,“够了。” 予弦早在靳茹质问几人的时候上楼去了,方如辉把药给了楼辰后,也上了楼。 一楼只剩下楼辰和靳衍痕,楼辰是真的累到话都不想说了,收好药,便也上了楼。 等她上来三楼之后,才发现他居然跟在她身后上来了,楼辰以为他有事和自己说,便也没多想,任由他跟着进了房门。 “你的脚是怎么回事?”靳衍痕的声音微低,与平常那痞中带笑的声音有些不同。 楼辰把桌上的烛台点燃,不太在意地回道:“脱臼了而已。” “而、已。” 楼辰回头,便看到靳衍痕眸光幽深地盯着她的脚,嘴角倒还是带着惯有的笑,“你做了什么?” 楼辰觉得他今天的笑,有些奇怪,有着莫名的压迫感。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于是也便坦然地回道:“没什么,只是用银针暂时封了穴道。” 靳衍痕目光也从脚踝移到了她的脸上,嘴角的笑彻底消失了,“所以,就不、觉、得、痛、了,是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这句话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他这是生气了吗?这完全是权宜之计,当时那种情况,她总不能拖着伤腿去找他们吧,予弦那时也没说什么啊。 楼辰微微皱了皱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而靳衍痕,竟忽然……转身走了,头也不回,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什么意思?楼辰有一瞬间的愣神,这人今晚怎么这般莫名其妙。 一身的泥泞,浑身疲惫,楼辰何时这般狼狈过,靳衍痕还给她脸色看。楼辰脸上还是那副清冷淡然的表情,心里却有些气愤,似有一种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 闭上眼,深吸了几口气,楼辰才缓缓睁开眼,却看到一道人影又出现在她门口,是去而复返的靳衍痕。他手里端着一盆水,这么短的时间内,自然没有热水可用,现在这种情况下,干净清澈的清水对她也足够有诱惑力了。 “洗一洗,把衣服换了吧。” 楼辰刚想说谢谢,那人放下水盆,竟又一次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楼辰觉得自己今晚上皱眉的次数,比以往一个月还多。身上实在太脏了,她也没心思去想,看到他冷漠的样子,心中的那丝烦闷所为何来。 清洗了手和脸,擦拭了身子,又换了一身衣衫,楼辰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在椅子上坐下,楼辰揉了揉眉心,她几乎两天一夜没有休息过了,此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从水里爬上来的时候,她就觉得脚踝上的疼痛已经影响到她的行动了。好在这里是杏林阁,随便一间屋子里都有银针。她在山洞附近的小屋里找到银针之后,便毫不犹豫地封锁了右边足踝的穴道,没了疼感,才不妨碍她的行动。 楼辰正准备处理脚上的伤,门外传来了两声叩门的声响,门再一次被推开,楼辰抬头看去,又是靳衍痕? 这次,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托盘,里面放着纱布和两条三指宽的木条,用来固定脚踝正合适。 靳衍痕进门后,看到楼辰仍是没有好好包扎处理过的脚踝,心中倏地冒起一团火。这房间里是有纱布和药的,怕她别扭,他特意晚了一会才上来。想不到这么久了,她竟还没有把银针取出来。 靳衍痕眸光一沉,将托盘放下,竟直接半跪在地上,抓住楼辰受伤的脚踝。 楼辰一惊,“你干什么?” 右脚忽然被他握在手心,楼辰直接抬起左脚,朝着他的肩膀踹了下去。靳衍痕闷哼了一声,躲也不躲,生生让她踹了一脚。她知道自己这一脚的力道不轻,但是她没想到他竟会不躲,楼辰再次抬起的脚,竟然踹不下去…… 楼辰的脚停住了,靳衍痕手下的动作,可是一点也不迟疑,利落地脱下了楼辰的鞋袜,本该白皙纤细的足踝,此刻红肿不堪,只是那柔滑细致的触感仍在。 靳衍痕眸光闪了闪,并没多看楼辰的脚,将两根几乎全部没入脚踝两侧的银针拔了出来,又检查了一下她脚踝的骨头是否接好了。确定没问题之后,就拿起托盘里的纱布和木条,把脚踝缠绕固定了起来。 “嘶!”银针拔出来之后,原本麻木,毫无痛觉的脚踝疼了起来,那痛楚来得凶猛,楼辰的脚忍不住畏缩地抖了一下。 靳衍痕包扎的手一顿,什么也没说,动作放得更轻了。 靳衍痕半跪,让她的脚踩着他屈着的腿上,手上的动作简直算得上小心翼翼。这样的伤,其实扎紧点会更好些,但他却只是一圈圈地绕着纱布,始终没敢用力。 楼辰看着心思都放在自己脚上的人,他的脸上没了以往的调笑之色,那双桃花眼,也不再含着丝丝笑意,薄唇轻抿,整个人透着一股肃然的气息。楼辰不自觉间,盯着某人的脸,竟忘了移开视线。 帮她把脚固定包扎好,靳衍痕并不留恋地收回手,站起身,说道:“伤经动骨一百天,别再逞强,早点休息。” 看到他又像之前两次那样,打算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出去,楼辰忍不住叫道:“等等。” 待那人真地停下脚步,一双狭长的眼眸看向她的时候,楼辰又有些后悔,但话已经喊出去了,总不能收回来吧。端着一张冷脸,楼辰淡淡地说道:“我有事和你说。” ------题外话------ 是的,就是同人不同命~男配和男主做同样的事,结局是不一样的~ 另外,要说傲娇,谁比得上我家生气吃醋的痕痕和高冷的辰儿~ 第五十三章 曲姑娘是神助攻 待那人真的停下脚步,一双狭长的眼眸看向她的时候,楼辰又有些后悔,但话已经喊出去了,总不能收回来吧。端着一张冷脸,楼辰淡淡地说道:“我有事和你说。” “坐。”楼辰第一次面对靳衍痕的时候,竟生出一种拘谨的感觉。在他幽深的目光中,楼辰清咳一声,低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同时心里飞快地想着到底应该说什么。 在一杯水终于喝完,靳衍痕的目光也开始变得疑惑的时候,楼辰终于想到要说什么了,“今天的事,你明天打算怎么和你姑姑说?” 靳衍痕眉头皱了起来,“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件事?” 楼辰原来只是随口一说,细想起来,觉得这实在是个好机会,于是低声解释道:“我说过,陵水盟是个契机。你不妨把这次的事,说成是陵水盟专门针对你的一次捕杀。如果让茹姨以为,陵水盟咬着你不放,非杀你不可,我想,她惊慌之下就受不住那些秘密了。” 靳衍痕看着明明已经很疲倦,还打起精神和他说这事的楼辰,那种心疼的感觉,又来了。知道她一旦开了口,不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她是不会轻易罢休的。靳衍痕快速的把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我知道这次没让她去,就是打算借此机会套她的话的。怎么和姑姑说,我已经想好了,也和方如辉曲凝双他们说了,他们会配合我的,你不用担心。” 楼辰一愣,他竟然在昨日就已经想好了利用这次机会了吗?又想到他之前一眼就认出了湛无心的伪装,不禁暗叹,这人之前在洛水镇,果然是在装傻充愣,他比自己以为的还要聪明些。 靳衍痕见她不说话,便起身说道:“你早点休息吧。” 楼辰看他又是猛然起身,一副急着走的样子,不禁心中有些恼,抬眸瞪着他。 靳衍痕一怔,“还有事?” 楼辰目光扫过放在桌面上的几瓶玉露,点了点头,说道:“有事。玉露已经拿到手了,解毒的事……” 说完姑姑,说解毒,她今晚不打算睡了吗?! 靳衍痕盯着她的目光越来越不善,楼辰的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在他凶狠的目光中,楼辰竟然说不下去。 算了,想着杏林阁里也不安全,并不是解毒的好地方,楼辰也不再继续说下去,只淡淡地说道:“解毒的事,等我准备好了再说。” 楼辰终于消停了,靳衍痕叹了口气,说道:“走吧,我扶你到床上去。” “不用”两个字,不知为何卡在喉咙里,竟说不出口。就像之前那些事,都不是非要今晚说不可的,但是她就是忍不住叫住他。楼辰想为自己奇怪的行径找出原因,手臂忽然被人轻轻扶着,下一刻,她已经被靳衍痕拉了起来。 被这一打岔,楼辰也不再纠结,让靳衍痕扶着她进了里间。 “对了。”扶楼辰到床上坐下之后,靳衍痕想起晚上从无人居里拿的东西,便在衣襟里摸了摸,拿出一本小册子,递给楼辰,“这是在无人居找到的小册子,我看了一下,好像是方子亦写的毒经,你看看对你有没有什么帮助。” 楼辰眼睛一亮,伸手去接,靳衍痕看她那兴致勃勃的样子,立刻将手收了回来,小册子又一次被塞回了衣襟里,“明日再给你,不然你今晚就不会好好休息。” 楼辰心中不快,抬眼冷冷地看着靳衍痕。 靳衍痕看着那张写着“我生气了”的俏脸,嘴角终于又扬起了平日里那熟悉的笑。在这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看着这样生动的表情,靳衍痕心情莫名的转好,“虽然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是瞪我也没用。早点休息,我走了。” 靳衍痕说完便不打算给楼辰说话的机会,转身出了门。 楼辰盯着那扇已经紧闭了的房门,好一会才缓过神来,心里把靳衍痕狠狠骂了一顿,终究还是只能乖乖躺下休息。 第二日早上,刚过巳时,楼辰便起来了。简单洗漱之后,就想下楼找靳衍痕拿方子亦的毒经来看看,或许里面有关于靳衍痕所中之毒的炼制方法和解药也说不定。 楼辰的脚踝,伤得其实并不重,予弦的接骨技术很好。虽然当时没有马上固定,也没有再继续错位,休息了一晚,脚上的疼痛感已经消减了很多,不用固定脚踝也可以。 楼辰的手伸了出去,想了想,又收了回来,最后还是没有拆掉靳衍痕昨日帮她包扎的布条,推开门走了出去。 下到二楼时候,楼辰还没走到靳衍痕门前,就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半靠在二楼与一楼转角的过道上,一副想下楼,又不好意思下的样子,脸上的神色有些无奈。 此时,一楼也传来两道争吵的声音。 “你这人怎么说话的!” “说实话而已。” “狗屁,阿痕跟你又不熟,你凭什么那么说他。真好笑,你家公子是将军就了不起啊,我们阿痕才不是什么卑鄙小人,他是我们镇上最厉害的捕快!” 下面两个争吵的人,竟然是曲凝双和予弦的手下方沢,虽然不知道二人为何吵起来,但是现在显然争吵的焦点是靳衍痕。 靳衍痕这时候也看到了下楼下到一半的楼辰,目光扫过她的脚踝,看到固定的木条还在,心情愉悦,朝着她挥了挥手,顺便附送了一个靳氏独有的痞子笑容。 靳衍痕打招呼的瞬间,又传来方沢的嗤笑声,语气里满是不屑,“一个小捕快,如何与我家公子比。再说,我还是第一次见用迷香的捕快,真是大开眼界。” 曲凝双显然也急了,大声解释道:“这叫事急从权,那时候阿痕身中剧毒,不能用武功,你们又强行掳走了楼辰,他才会用迷香先把人救出来的。” “那也是因为他无能,若是我家公子,根本就不会让楼姑娘遇险,就算万一涉险,我家公子也会凭实力,将楼姑娘救出来。靳衍痕这样的小人,哪里配得上楼姑娘,说起来,楼姑娘与我家公子,才更为般配些。”其实方沢倒也不是多希望自家公子与楼姑娘在一起,只是他也看出,公子对楼姑娘的态度很是特别,他又正好看不顺眼靳衍痕,就想着把公子和楼姑娘凑一块,气一气这个趾高气昂的姑娘。 听到方沢又拿着迷香说事,楼辰本来是想下楼,告诫他此事到此为止的。但是,忽然听到他拿自己和予弦说事,楼辰脸色一沉,脚步却停了下来,她这时候反倒不好下去了,免得尴尬。 于是,楼辰和靳衍痕便这般卡在二楼的阶梯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只能等两人吵完了再下去。 曲凝双这回是真的被点爆了,虽然平时她也不待见靳衍痕,没少数落他。但怎么说,她和靳衍痕也算青梅竹马,靳衍痕还是如辉哥哥的好兄弟,她怎么可能让人这般奚落欺辱他。 曲凝双“啪”的一声,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骂道:“笑话,般不般配是你说的算的吗?什么才叫般配,门当户对还是情深意笃?你家公子不就是家世好,长得俊,武功高,手握重兵嘛!可是这世上,比你家公子家世更好,长得更俊,武功更高,权势更大的,难道没有吗?两个人在一起,自然是比感情,比用心。你家公子有我们阿痕对楼辰贴心吗?能将性命交托给楼辰折腾吗?不过是一点迷香而已,你们就逮着不放,若是你家公子没了武功,失了权势,让他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救人,他的气节他的骄傲是不会允许的吧?我们家阿痕却可以为了救楼辰不顾自己的安危和名声,你们家公子行吗?” 靳衍痕瞪大眼睛,竖起耳朵,满脸的不可思议啧啧称奇,他怎么不知道,曲大小姐骂起架来,居然层层递进,步步紧逼,针针见血,简直……太犀利!太靠谱了!靳衍痕点了点头,决定以后也帮她在方如辉面前说些好话。靳衍痕咧嘴一笑,正准备看看楼辰的反应,结果下一句话,立刻让那抹刺眼的笑僵在嘴边。 曲大小姐越说越兴奋,双手叉腰,仰着头,哼道:“再说,我们家阿痕能让楼辰笑,能让楼辰生气,能让楼辰动手教训他,能让楼辰花心思算计,你家公子能吗?!” 方沢本身就是军人出身,心中就在再不忿,嘴巴却不是个利索的,被曲姑娘这炮仗一般的语速震得整个人都傻了,尤其是最后说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靳衍痕也傻了,他要收回刚才说的话,曲大小姐太不靠谱了,你这是在夸我还是损我?!刚才不是发挥得挺好吗?最后这句完全可以不用说啊! 楼辰看着某人从之前频频点头,满脸得意;到现在的嘴角抽搐,痛心疾首的模样,这变脸的功夫,实在好笑,楼辰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很轻,却很清亮。 靳衍痕听到那清浅的笑声,心猛地一震,回头看去,便看到楼辰一手扶着栏杆,肩膀随意地靠着墙,嘴角的笑愉悦而肆意。原来她真正开心的笑起来时,嘴角边,竟会弯起两个浅浅的梨涡。 他不是没见过楼辰笑,她心情不错的时候,会微微勾起唇角;她生气或者被惹恼的时候,会冷笑。但是他没见过此刻这样的笑容,如深夜幽昙,胜过一世繁花。 靳衍痕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狂跳着。盯着那张笑颜,他不舍得眨眼,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美景,不过昙花一现,惊艳却只在刹那间。 如果,这样能逗她开心,其实也不错。 ------题外话------ 下一章,继续甜好不好~ 第五十四章 靳衍痕是特别的 靳衍痕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这一刻,不受控制的狂跳着,盯着那张笑颜,他不舍得眨眼,因为他知道,这样的美景,不过昙花一现,惊艳却只在刹那间。 如果,这样能逗她开心,其实也不错。 楼辰渐渐地,便笑不出来了。 靳衍痕看着她的黑眸中,闪着痴迷和宠溺的光芒,她能从他的眼睛里,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种宠溺的目光,她见过,父亲看母亲的时候,便是这样的目光。缱绻万千,专注而灼热。和父亲、楼曦看她时的那种宠溺不一样。 她的性格一向清冷,她没有特别讨厌的人,除了家人,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人。从小到大,好像没有什么她想要,却又得不到的事物,也没有什么她想学却学不会的东西,更没有什么人,能引起她的兴趣。她的生活平静而寡淡。 在穹岳,王侯将相的府上,十八岁的女子就算没有嫁人,也早已经定好了人家,像她和甯这样的,几乎是没有的。 爹娘从来没有为此催促过她,只说,等她有喜欢的人再说不迟。 但是谁才是喜欢的人,怎么才算喜欢?她也不是很清楚 楼辰耳边又回响起曲凝双的话“我们家阿痕能让楼辰笑,能让楼辰生气,能让楼辰动手教训他,能让楼辰花心思算计……” 细细回想起来,好像是的。 她确实为了他,做过很多平时没做过或者很少做的事,就像昨晚,会因为他忽然沉默而烦躁,会莫名其妙想要留下他。 这样,算是喜欢他吗? 楼辰不敢肯定,但是她知道,靳衍痕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 靳衍痕暗暗可惜,那笑容果然是昙花一现。刚想说一声,“辰儿笑起来真美”,却被她盯着自己的目光看得心脏又猛地一跳。 她很少这样专注的看他,靳衍痕觉得,那双眼睛对他来说,似有魔力,他竟舍不得,也移不开眼。 两人就这般,直直地站在楼梯上,目光胶着在一起。直到一声开门的声音响起,才打破了这魔咒。 楼辰似若无其事般别开眼,若不是那眸光飘忽得厉害,靳衍痕差点要以为刚才两人对视那一刻,是自己的臆想。 靳衍痕低头一笑,回头看去,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靳衍痕笑道:“早,澹台将军。” 那笑容热情得刺眼,予弦黑眸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冷声回了一句,“早”。 目光落到楼辰缠满布条的脚踝时,予弦脸色一沉,“你的脚伤得这么重?” “已经没事了。”楼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只是心里却有些后悔,她刚才应该把这纱布拆了的…… 包扎成这样,还叫没事?予弦决定,一会还是让杏林阁派个大夫过来看看好些。 虽然予弦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楼辰却已猜到他想什么了,“我的医术不比杏林阁差。” 予弦心头一怔,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楼辰不再理会他,转身下了楼。看她走路的步伐,脚上的伤好像确实不是很严重,予弦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 楼辰走在前面,靳衍痕和予弦跟在身后,两人的目光都紧追着她,却也没人敢去扶。 方沢和曲凝双早就不吵了,但是看到三人一起走下楼,不禁同时瞪大了眼睛,这三人是怎么回事? 方沢率先回过神,将脸上的惊讶之色收敛得干干净净,一脸恭敬地走上前,“公子。” 予弦点了点头,和方沢走到了大厅的另一边。 方沢像是在和予弦回禀着什么事情,曲凝双不待见二人,自然就将他们忽略得彻底,对着靳衍痕和楼辰招手,说道:“快来,吃早饭了。” 餐桌前,只有曲凝双一个人,靳衍痕问道:“姑姑呢?” 曲凝双看了一眼楼上,压低声音回道:“我之前下来的时候,看到茹姨在吃早饭。她问我昨晚的事,我没说,估计她是生气了,上楼就没再下来过。” 靳衍痕点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靳衍痕和楼辰在曲凝双对面坐下,看到她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戳着面前的包子,眼光不时的往楼上瞟。 靳衍痕啧啧笑道:“牵肠挂肚,干脆上去看看呗。” 曲凝双握着筷子的手一抖,脸颊微红,瞪着靳衍痕,吼道:“谁牵肠挂肚啦!” 靳衍痕嘴角擒着促狭的笑意,对着楼辰说道:“辰儿,有一个词,是不是叫做口是心非啊?” 楼辰摇头,一脸正经地回道:“应该是欲盖弥彰。” 靳衍痕一愣,哈哈笑了起来,曲凝双脸上更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 “一大早的,什么事这么开心。”一道清润的男声响起,方如辉从二楼走了下来,脸上又恢复了在洛水镇时,才有的温和笑容。 曲凝双瞪着靳衍痕,好似他敢乱说话,就扑上去掐死他似的。 靳衍痕摸摸鼻子,轻咳一声,忍住笑回道:“没有,和辰儿请教一下成语而已。” 曲凝双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脸上却是扬起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对着方如辉说道:“如辉哥哥,你起来了,快来吃早饭了。” 方如辉一看就知道,这两人估计又为了什么事吵了起来。摇摇头,方如辉懒得理会二人。 那边的两人也终于说完了话,朝这边走过来,靳衍痕笑道:“澹台将军,要一起吃早饭吗?” “不用了。”回了靳衍痕一句,予弦走到楼辰身边,低声说道:“我有事,先走了。我派了一千精兵伏守在杏林阁外,方子亦暂时不敢回来,杏林阁的人也不会为难你们。方沢会留在这里,若有什么事,和他说就行了。” 方沢上去一步,微微抱拳,恭敬地叫道:“见过楼姑娘。” 楼辰想了想,陵水盟在燎越的实力如何,她并不清楚,予弦这样的安排,必定有他的考量。楼辰并没有拒绝。只是轻“嗯”了一声,对着方沢微微抬手,免了他的礼。 楼辰和澹台儒闵其实是同一类人,他们出身名门,身份高贵,对于这样恭敬的行礼,习以为常。若是靳衍痕三人,有人这般给他们行礼,虽不会太过局促,却也绝对做不到楼辰那般自然。这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尊贵,长年身居高位而养成的气质和习惯。 那微微一抬手间,带出的气势,让方沢心中一惊。 靳衍痕也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便拿起碗,舀了一碗粥,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般。 听楼辰应了他的话,予弦也没多说什么,向几人点了点头,便转身出了白鹤居,方沢也跟着退了出去。 予弦从始至终,都是一副冷酷的模样,曲凝双撇了撇嘴,哼道:“将军了不起啊。” 靳衍痕摇摇头,笑道:“人家确实了不起。”靳衍痕将手里刚舀好的粥放在曲凝双面前,带着安抚的口吻,说道:“喝粥吧。” 靳衍痕又盛了一碗粥,放到楼辰面前,同时还顺手把一碟鲜嫩的绿叶蔬菜拿过来,接着又去拿对面的藕片和笋尖。 面前的菜色都很清淡,是她喜欢的口味,楼辰握着筷子,扭头看向还在往她面前送着各种早点的男子。他做这些,做得很自然,没有特别殷勤,却能让人感觉到足够用心。 靳衍痕余光看到楼辰在看他,也扭头看过去,却见她似乎又看着他走神。靳衍痕桃花眼微眯,嘴角微挑,笑道:“怎么了?辰儿是不是发现,我今天特别俊朗?” 楼辰默默地别开眼,优雅地吃早餐,有些人的脸皮,真的厚到藏锋都割不破。 曲凝双直接呸道:“不要脸。”说完也有样学样,很是狗腿的将一笼包子拿到方如辉面前,笑眯眯地说道:“如辉哥哥,吃包子。” 方如辉早习惯了曲凝双和靳衍痕间不时爆发的口水战,低头淡定地吃包子。 看在她之前还算靠谱的帮他舌战方沢的份上,靳衍痕决定不与她计较,好好照顾辰儿吃早餐才是正事。 几人刚解决完早餐,便看到一抹红影从楼上走了下来,正是一脸阴沉的靳茹。 靳衍痕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对着靳茹笑道:“姑姑,早啊。” “都快正午了,早什么早。”靳茹没好气地瞪了靳衍痕一眼,说道:“行了,你们几个别再磨磨唧唧,昨晚到底怎么回事,立刻给我说清楚。” 靳茹盯着靳衍痕,他却只是托着腮帮,坐在楼辰身边,一副不打算开口的样子。 靳茹以为他又要敷衍自己,正要伸手捏他的耳朵,就听到方如辉叹了口气,说道:“茹姨,我来说吧。其实,我父亲是杏林阁的前阁主,因为被奸人所害,所以躲到洛水镇。临终前,特意嘱咐我,若有机会来杏林阁,便替他找回避毒珠。我知道,我现在没有能力为父亲报仇,但是父亲的东西,我还是想替他拿回来的。” 靳茹到洛水镇的时候,方子彦已经在千草堂了,因为小时候靳衍痕身体不好的原因,他们成了千草堂的常客,和方子彦也算相熟。她完全没想到,那个温润有礼的方大夫,居然会是杏林阁的前阁主?!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靳茹小声低喃道:“方大哥不是千草堂的主人吗?不是说千草堂在洛水镇,已经有百年历史,怎么会……” 方如辉知道,这不仅是茹姨的疑问,阿痕和曲凝双也很不解吧。方如辉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母亲家也是世代行医,千草堂其实是我外公李牧的医馆。但是外公只有母亲一个女儿,所以外公去世的时候,就把医馆托付给了父亲。父亲一点也不想和杏林阁扯上什么关系,所以虽然我仍姓方,但是一直视自己为李家人,千草堂才是我的家。” 看到三人了然地点点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方如辉微微低头,眼里满是歉意,“父亲的事之前一直瞒着你们,对不起。” 方如辉也算是靳茹看着长大的,想不到他的身世竟也这般曲折,不禁心疼的连忙安慰道:“傻孩子,有什么好抱歉,你又没做错。” 或许是因为又说起了那些往事,方如辉的情绪显然不太好,靳茹立刻岔开话题,“那么昨晚,你们就是去找避毒珠了?是不是遇上了很凶险的事?” 一边说着,靳茹一边看了楼辰的脚一眼。靳衍痕为了固定好脚踝,缠了厚厚一层纱布,所以此刻看来,楼辰的脚像是受了极重的伤一般…… 楼辰抿了抿唇,倒也没解释,只是回道:“我前天晚上和予弦一起,被困在一条石道里,直到昨晚才出来。” “昨晚?”靳茹细想了一下,不解地问道:“不可能,我昨天傍晚还看到你从外面回来。” “姑姑,你昨天看到的,不是辰儿,是梅勾月,不对,应该是陵水盟的湛无心易容的才对。” “湛无心!陵水盟盟主湛无心?!” 靳茹忽然脸色苍白,双眸迸射出既惊恐又极怒的寒光,几人吓了一跳。靳衍痕昨天只听到楼辰说那女子是湛无心,却不知她竟是陵水盟的盟主,而这点,靳茹显然知道。靳衍痕看着她的眼光,更为复杂了。 姑姑,你极力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题外话------ 赶审核,错别字马上改! 第五十五章 靳衍痕的身世(上) 靳茹忽然脸色苍白,目露寒光,几人吓了一跳。靳衍痕昨天只听到楼辰说那女子是湛无心,却不知她竟是陵水盟的盟主,而这点,靳茹显然知道。靳衍痕看着她的眼光,更为复杂了。 姑姑,你极力隐藏的,到底是什么? 靳衍痕敛下眼眸中的精光,故作不解地回道:“她出手招招要命,还说什么我早就该死了,我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若不是辰儿及时赶到,我可能就……” 靳衍痕没说完,靳茹已经目瞠欲裂,又急又怒,“陵水盟的人还要杀你?!” 还?靳衍痕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点头肯定地说道:“嗯,如果上次在破庙只是猜测的话,这次我可以肯定,他们非要杀我不可。” “非杀不可”四个字像是压死骆驼最后一根稻草,靳茹整个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了起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咬牙切齿,“为什么!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你……” 靳茹精神涣散,自然没看到靳衍痕与方如辉交换了个目光之后,方如辉用他特有的温润嗓音轻轻地说着话,语调很特别,带着诱哄的味道,“茹姨,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以前您不肯说也没什么,可是现在陵水盟显然是盯上了阿痕,不死不休。您不肯说,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连防备都无从下手,您忍心阿痕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追杀吗?您告诉我们真相吧……” 楼辰清眸微抬,看了方如辉一眼。催眠吗?功力尚浅,若不是靳衍痕之前已经把靳茹的精神弄得紧张又惶恐,方如辉这样的水平,还起不了什么作用。 靳茹的心似乎已经方寸大乱,即使方如辉催眠的功力实在一般,但对此刻的靳茹来说,已经足够了。靳茹点点头,好似认同了耳畔那道温润嗓音的提议,缓缓扭头,看向靳衍痕。靳衍痕适时地凝视着她,皱着眉,眼中似有万千疑问,却又不忍心问出来一般。 靳茹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你也大了。有些事,也可以让你知道了,我本打算瞒你一辈子,让你平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也算对得起姐姐的嘱托。哪想到……造化弄人,还是躲不过。” 靳茹这些年来也在挣扎,这真相压在她心里,每时每刻,都像是一座巨大的山峰,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想再瞒,也无力再瞒了。 下了最大的决心,靳茹避开靳衍痕的目光,低声说道:“阿痕,其实,我不是你姑姑,我是你……小姨。” 几人倏地睁大了眼,完全没想到,靳茹居然是靳衍痕的——小姨?!这是什么意思啊?如果是小姨,又何为要说自己是姑姑。靳衍痕的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脑子里都是问题,几个人却都默契地憋着,谁也不敢出声打断靳茹的思绪,只能等着。 半柱香之后,靳茹才像是理清了头绪,慢慢说道:“我是京都傅家的庶女,原本叫做傅茹。傅家嫡系有一儿两女,你的母亲,就是嫡出的大小姐——傅青竹。因我母亲生我的时候,血崩亡了。姐姐大我十岁,总是把我带在身边,悉心照顾,这才让我一个失去母亲庇佑的庶出之女,在那深宅大院之中,平安快乐地长大。你父亲名叫靳翼,是个俊逸寡言的君子,姐姐很喜欢他,两人情深意笃,结为了夫妻。姐夫剑术极好,我也喜欢粘着他,他练剑的时候,我就拿着树枝在旁边学。我的剑法,便是姐夫一点点传授的。姐姐和姐夫在傅家住了一年,之后就走了。说好每年都会回来看看我,他们也确实做到了,每年中秋之时,都会回来小住半个月。就这样过去了七年,但是在我及笄那一年的中秋,他们却没有出现。我等了足足一年,也没有姐姐姐夫的消息。当年不知道傅家发生了什么事,父亲忙得分身乏术,根本管不了姐姐。我也不想理会傅家的事,只一心想着寻找姐姐姐夫,于是留了一封信,便跑了出去。我凭着姐夫教授的剑法,一路上虽然遇到不少危险,却也都躲了过去。我找了大半年,终于在磨山附近,打探到了姐姐的消息,但是等我赶到的时候……” 靳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越来越苍白,随后索性闭上了眼睛。 靳衍痕的心砰砰地急跳起来,他知道,姑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让他疯狂。手紧抓着木椅的把手,靳衍痕一遍遍地提醒自己,不管之后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失控! “姐夫为了保护妻儿,孤身迎战,为了给他们争取到更多的逃亡时间,身中数十刀仍不肯倒下,鲜血几乎流尽,最后被斩下了头颅。姐姐也身受重伤,将当时只有七岁的阿痕交到我手上,求我带他走,一定要让他活下去。什么也别管,什么仇也别报,只要他活下去,要为靳家留下血脉。我本想把姐姐一起带走,可是姐姐没有给我机会,点了我和阿痕的穴道,将我们二人藏在枯井之中。等我穴道解开爬上来的时候,姐姐不见了,我在磨山找了一天一夜,最后只找到了姐姐被山间鸟兽吃得所剩无几的尸骨……” 曲凝双猛地捂住嘴巴,怕自己惊叫出声,虽然靳茹已经极力用着平稳的嗓音讲述着那些惨痛的往事,但从那简单的字句中,不难听出其中惨烈。 原来……竟是如此吗?他的父母就是这样惨死的,一股难以克制的恨意从胸中直冲向脑门,如一根长针狠狠地刺入脑海。眼中忽然浮现出一片血色,一个高大的男人,被一剑割断颈脖,血喷涌而出…… 靳衍痕的眼中瞬间布满血丝,抓着木椅把手的手倏地收紧,那实木的把手竟被他深深抓出了五个指印。而他的手上,青筋早已暴起,整只手泛着青灰色,甚是恐怖。 就在靳衍痕脑子都一片血红的时候,手腕上倏地一痛,像是被带着倒刺的荆棘死死地缠绕住一般。 剧痛让他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低头看去,只见一只洁白纤细的手正抓着他的手腕,手的主人,正是坐在他身侧的楼辰。通过她的手,一股清冽如冰的内力通过手腕涌入他体内,沿着他的手臂,一路流进心房,那满眼的血雾,也从他的眼中慢慢退去。 靳衍痕抬眼看去,对上一双带着担忧之色的冷眸。靳衍痕心中一暖,扯了扯嘴角,虽然勉强,还是为身边的人扬起了一抹笑容。若不是辰儿,刚才他只怕要走火入魔。 看到他目光澄明,楼辰才收回了手,暗暗舒了一口气。 靳茹的呼吸也有些急促,但能看出,她话语间,更多的是疲惫,“我将姐姐和姐夫的尸骨葬在了磨山,带着阿痕逃亡。几次都差点死在陵水盟的追杀之下,我怕护不住阿痕,便想着逃出燎越,躲避追杀。好不容易逃到洛水镇,我却已经身无分文,精疲力竭,阿痕也病痛缠身,奄奄一息,好在,我遇上了曲大人。” “我爹?”曲凝双眨眨眼睛,原来爹和茹姨这么早就认识了啊。 靳茹点头,看向曲凝双的目光,也柔和了很多,“那时,曲大人还在京都刑部为官,因为一起命案,牵扯到穹岳两国的关系,才来到了洛水镇查案。曲大人是父亲一手提拔的,一直对傅家心存感激,为我和阿痕安排了住处,打点了当时的知县,让他照顾我们。阿痕那时病重,我也不敢再带着他奔波,便在洛水镇战战兢兢地住了下来,好在陵水盟的人没有再追过来,又过了几年,曲大人被贬了职,调到了洛水镇。” “傅家?”曲凝双迟疑了一会,小声问道:“是……傅相家吗?”从小到大,父亲经常在她耳边提起傅相,说他足智多谋,胸有丘壑。还有傅相对他的知遇之恩之类的,曲凝双耳朵都起茧子了。 靳茹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还真的是啊!曲凝双倒吸了一口凉气,原来阿痕的母族,竟是如此显赫的人家! 靳茹微低着头,那张三十多岁依旧美貌的脸庞,透着深深的疲惫,就好像说这些话,需要用掉她全身的力气一般,“我本想着和阿痕一起改名换姓,重新开始生活,但是一想到姐姐临死前,还说要为靳家留血脉,我便也不敢随便为阿痕换姓氏。好在靳这个姓,也不算太少见,于是,最后还是没有改。但我那时候,也不过十七岁,若说只是阿痕的小姨,带着他不嫁人,在小镇里容易让人议论,我便改名叫靳茹,成了阿痕的姑姑。当年阿痕目睹了太多血腥的场面,一直高烧不断,浑浑噩噩,多亏了如辉他爹,才治好了病。只是好了之后,就忘记了所有的事情。想来这样也好,姐姐的遗愿便是希望阿痕一生平平安安,没了那些记忆正好。” 几人看向靳茹的眼光,满是敬佩,十七岁是怎样的年纪?曲凝双今年刚好十七岁,她在追逐自己喜欢的人,在畅想着未来的人生,在肆意地游走天下。靳茹十七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靳衍痕的眼眶又一次红了,只是这次不是因为恨,而是心中难以压制的歉意和暖意。他一直都知道,他欠姑姑的,只是不知道,欠了这么多。 靳茹一直看着门外,已近正午,阳光明亮得刺眼,泪已经不再流着,只剩下眼眶的刺痛。肩膀上忽然一紧,下一刻,靳茹被靳衍痕紧紧地抱在怀里,“姑姑……” 靳茹一怔,那些压得喘不过气来的回忆,终于说出来了。现在成长得如此高大英挺的男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呢,靳茹拍拍靳衍痕的肩膀,说道:“姑姑这些年不教你武艺,不求你上进,便是怕你锋芒毕露,再次身陷险地。可惜,如此小心翼翼,也就平安度过了十七年而已。”有些沙哑的声音,带着抱歉和愧疚,听在耳朵里,让人的心也跟着酸楚疼痛起来。 “姑姑,你别难过,我现在不是活的好好的嘛,以后也会活得好好的。你别哭了,你再哭,我就只能自己拧耳朵了。” 靳衍痕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捏着自己的耳朵,眼中明明布满了红丝,却还是要装出一幅讨好的样子。靳茹终于破涕为笑,白了他一眼,姐夫清俊谦润,姐姐温柔脱俗,自己怎么把他们的儿子,养成这副痞子样。 终于把靳茹逗笑了,靳衍痕松了一口气,看她脸色慢慢恢复,不再惨白,靳衍痕才继续问道:“姑姑,你知不知道,父亲是什么人,靳家又是什么样的人家?” 靳茹的情绪好了很多,凝眉想了想,摇头回道:“不知,姐夫与姐姐成亲的时候,我才七八岁。只知道当年两人情投意合,父亲好像也没多做阻拦,两人便成亲了,不过……奇怪的是,两人成亲的时候,靳家居然没有人来观礼。”她当时还问了姐姐,姐姐只是笑了笑,没说话,她怕姐姐伤心,便也没有多问。 “您看到止戈这么激动,是知道那把剑和靳衍痕有关吧。” 靳茹看了一眼端坐在一旁,仍是冷着脸的楼辰。这女孩子眼睛倒是犀利,那时她刚刚看到止戈,有些失态,但她居然联想到这剑与阿痕有关,还真是心思通透。靳茹点了点头,“止戈是姐夫的随身佩剑,据说是家传之剑。小时候,我对它便很是好奇,曾问姐夫,这剑墨黑无锋,如何能杀敌致胜。姐夫当时只说,止戈并不是用来杀人的,止戈的存在,只为止戈。我当年没听懂,就对那把剑更好奇了,所以对它印象颇深。” 止戈居然是靳家的家传之剑?那……它不就应该是属于靳衍痕的? 方如辉想到,邢幕说过,止戈是他父亲朋友交托保管的,那就是说,邢庄主和靳伯父是朋友。方如辉立刻说道:“靳伯父把家传之剑交给晓剑山庄庄主,可见对其十分信任,交情必定深厚。说不定,那位庄主会知晓靳伯父的事。” 曲凝双附和地点头,“对,我们去晓剑山庄问问。” 靳茹揉了揉酸涩的眼角,摇了摇头,“阿痕,我们回洛水镇吧。实在不行,我们躲到穹岳去,现在陵水盟在穹岳已经不成气候了。”抓着靳衍痕的手,靳茹的声音控制不住的颤抖,“你不能出事的,阿痕。” 靳衍痕反手抓住靳茹的手,宽厚的手掌将她冰冷的十指握在掌心,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姑姑,别担心,我不会有事,别怕。事已至此,就算要躲,我们总要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仇敌是谁,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知己知彼,才不至于抱头乱窜,让人打得措手不及。晓剑山庄离这不远,我们过去问问,之后再想办法,好不好?” 微沉的嗓音,没有因为父母惨死而充满暴戾和愤怒,也没有追着靳茹刨根问底,只是徐徐地说着话。 靳茹的心,终于慢慢地定了下来,被靳衍痕握着的手,也一点点回温。 曲凝双对着方如辉使了个眼色,起身走过去,一只手搭在靳衍痕肩膀上,一只手抱着靳茹,郑重地说道:“茹姨,您别担心,阿痕不会有事的,还有我们呢,我们会护着他的。” 方如辉也已经起身,手同样搭在靳衍痕肩膀上,什么都没说,眼中的坚决却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三人几乎站成了一个圈,围着靳茹,用各自的力量,安抚着她不安又躁动的情绪。 楼辰没有过去,仍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冷漠又疏离。此刻她的脑子里,正在飞快地回忆着记忆里关于傅家以及那位傅相的一切…… ------题外话------ 更晚了,15点,补偿你们~ 今晚还有没有更?有的,等我晚上下班回去写,不过要晚点哦,睡前再来刷吧。 另外,你们没看错,这次不止(上中下)这么简单~ 第五十六章 靳衍痕的身世(还是上) 楼辰没有过去,仍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冷漠又疏离,此刻她的脑子里,正在飞快的回忆着记忆里关于傅家以及那位傅相的一切…… 楼辰对傅家之所以有印象,还是因为父亲。燎越是仅次于穹岳的大国,燎越这位傅丞相,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他的一生简直是个传奇。同是位极人臣,一国之相,明里暗里,很多人都会拿父亲与他比较。 傅氏一族,沿袭百年,但真正兴盛起来,还是源于这位丞相——傅明琅。他与父亲一样,都是少年拜相,不同的是,当年燎越并没有今日这般强盛,他可以说是陪着晏文帝一起打下了如今的燎越版图。他不仅入得朝堂,更上得战场,文韬武略,无一不惊艳世人。后来晏文帝病逝,他又辅佐幼主宸明帝,待宸明帝亲政之后,更是将手中的兵权归还于帝王,得到天下第一贤臣的美名。可惜宸明帝亲政十二年后重病不治,传位于七皇子白逸,傅相辅佐新帝十三年后,因年老体衰,渐渐退出了朝堂。 这位傅相真正算得上三朝元老,燎越功臣。在朝堂中,半数以上的官员都是他的学生,贤名响彻六国,父亲对他都十分敬重。 十八年前,还是傅家最鼎盛的时期,靳衍痕的父亲靳翼能入得傅相的眼,肯定也不是普通人,不然如何能娶得了傅家嫡女。 但若是两边都是显赫之家,靳翼又是得罪了怎样的人,竟连傅相都护不住自己的女儿女婿。依邢幕所言,靳翼当年将止戈留在晓剑山庄,留话说,若保不住止戈便送到夙家,靳家和夙家有什么关系?她经常进出将军府,并没有听说夙家与燎越的什么家族有来往。 还有,曲大人是傅相的门生,在洛水镇遇见傅家小女儿之后,怎么会不和傅相回禀?陵水盟的人穷凶极恶,若没有人从中庇护,十七岁没有任何江湖经验的女孩带着一个小男孩如何躲得过追捕。曲大人为何会忽然被贬,还这么巧合的就被贬到了洛水镇?这其中若说没有傅相的安排,她是不相信的。那么是什么原因,会令傅相让小女儿和外孙在边陲小镇生活十八年? 是因为……对手太强大? 靳茹说杀死靳衍痕父母的凶手,是陵水盟的人,她以为并不尽然。今日一个澹台儒闵就可以让湛无心暂时避让,当年又怎么可能敌得过傅家。陵水盟不过是一枚放在明面上的棋子,是一把嗜血杀人的刀,而那握刀的主人,才是靳衍痕真正的仇人。 而这个仇人,显然不好对付,就连傅相都要退避三分。 楼辰并非燎越人,这些都是依照现有的消息做出的推测。目前,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楚靳翼的身份。背后的凶手,要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楼辰看了一眼情绪都缓和下来的四人,说道:“如果决定去晓剑山庄,就最好尽快出去。现在还没到午时,晓剑山庄离此不远,今天傍晚应该能赶到。” 这次靳茹倒没再反对,只是担忧地看着靳衍痕,说道:“阿痕的毒还没解。” “这里不是解毒的地方,到晓剑山庄看看再说。” 曲凝双大眼睛转了一圈,狡黠一笑,说道:“要不要从杏林阁拿点药材,感觉他们还是挺怕那个予弦的,让方沢去问他们要,肯定能拿到。” 楼辰摇头,“解毒所需的其它药材并不难找,随便一家大药房就有。我自己也带了些,不要节外生枝。” 虽然从杏林阁拿药比较方便,但楼辰有自己的考量,若非要欠予弦人情,自然要用在该用之处。 “那我们赶紧收拾,立刻出发。”靳衍痕始终环着靳茹的肩膀,轻拍着安抚她,眼光却看向楼辰。那双平时看起来很是风流的桃花眼,此时有些红,目光却很烫。 楼辰不着痕迹地别开眼,说道:“我出去一下。” 曲凝双上楼的脚步一顿,问道:“你去哪?” “交待方沢些事情。”留下一句话,楼辰已经转身出了屋外,好像早上与他对视过一次之后,现在再看着他的眼睛,她总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什么时候,她楼辰连与人对视都躲躲闪闪了,这……不是什么好现象,她要想办法解决才行。 曲凝双看着楼辰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凌人之气,不禁有些闷。 如辉哥哥是杏林阁前阁主的儿子,靳衍痕居然是傅相的外孙,还有一个身份成谜的父亲。现在看起来,楼辰展露出的本事和气势,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自己身边的人,怎么都这么深藏不露?曲姑娘想捂脸,要不是老爹还健在,她对自己孩童时候的事,也记得清清楚楚,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也有什么神秘背景了。 明明是青梅竹马,为什么差这么多?!呜呜…… 楼辰自然不知道曲姑娘内心的小惆怅,在院外看到站得像棵小青松似的方沢,便对他说道:“方沢,你过来一下。” 方沢绝对是个好下属,即使予弦不在,仍是毕恭毕敬地叫道:“楼姑娘。” 楼辰并不太在意方沢的态度,只说了他们的行程。“我们现在要离开,杏林阁的事,你按照予弦的意思处理吧。” 公子说,楼姑娘不会在杏林阁待太久,可是这才过去一个多时辰,她就要走,也太快了吧。方沢心里叫苦,脸色还是保持着恭敬,问道:“姑娘要去何处?” “晓剑山庄。” 方沢立刻说道:“我派人护送姑娘。” 楼辰知道,方沢肯定会这么说,予弦特意把他留下,还说了听她吩咐,自然不可能只是为了守在杏林阁。只不过在听到靳衍痕身世之前,她并不打算承他这个情,现在嘛,倒是不得不承了。 她不知道,陵水盟的人,到底有没有查出靳衍痕的身份。湛无心并不是个简单人物,楼辰甚至觉得,她好像已经看透了她的身份一般,在说出那个“楼”字的时候。 若是湛无心猜到了她的身份又或者知道了靳衍痕的身世,他们的麻烦会很大。 楼辰沉默不语,方沢有些心惊,害怕她拒绝,连忙解释道:“陵水盟盟主出现在此地,只怕这里有他们的据点。公子有交代,一定要保证姑娘的安全。” 方沢话音才落,楼辰便问道:“予弦留给你多少人?” 方沢一愣,在楼辰清冷的黑眸注视下,不自觉的身子站得更直了,回道:“门外一千精兵皆可为姑娘所用。” “你派一个人,去陵城城南的晓剑阁找邢幕,和他说,我们现在要赶去晓剑山庄。若是他有空的话,未时在南城城门汇合,若他没有空,我们便自己前往,让他不用担心。另外,派三百人留守在杏林阁外,监视阁中之人的动向,再调三百人在陵城附近搜索,找出陵水盟的据点。另外,调遣两百人护送我们去晓剑山庄,剩下的两百人先去枫叶镇,查一查那个小镇有什么异常。” 楼辰的声音很稳,也很冷,字字清晰,下命令的时候丝毫不见局促,有一种让人臣服的魅力。方沢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大声回道:“是。” 回答完,方沢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说了什么,额头都冒出了细汗。奇怪,当时他掳人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姑娘竟有这等气势。 他自然不知道,这是楼辰刻意为之。平日里,她都尽量收敛锋芒,只是此刻却不必,因为她需要方沢听话,这是驭下之术。 “准备五匹快马,半个时辰后,杏林阁门口集合。”留下一句话,楼辰转身回了白鹤居。 “是。”方沢看着那道清傲的背影,不禁为公子担心起来,这样的姑娘,不好降服吧…… 半个时辰后,一行人走出杏林阁,却在门外,被人堵个正着。 白须老者显然是得到消息了,匆匆赶来,看着他们手里提着包袱,一副要离开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你们要走了?方子亦这次落荒而逃,正是夺下其位的好机会。如辉不用担心有人不服或者其他长老反对。你是方家人,成王败寇,他跑了,只要你想,你便是个阁主。” 方如辉摇了摇头,看着老者的时候,脸上没有了之前的冷色,温和了许多,“我说过,我无心阁主之位,这次多谢您相助,只是,还是连累了你……” 老者看他这副温润模样,立刻想起了好友,当年若是子彦不去管方子亦会不会祸害了杏林阁,早早离开,哪里会有之后的祸事。老者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罢了,你们走吧走吧,杏林阁本就是是非之地,也没什么可久留的。” “那您……” 老者哈哈一笑,“我就不用你担心了,当年我暗助你爹的时候,方子亦也不是不知道。这么多年,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行了,你们走吧。” 方如辉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只是抱拳,行了一个长者之礼,说道:“您保重。” 老者心中蓦然一酸,点了点头,便转身回了杏林阁。 走出杏林阁外的亭子,方沢已经等在那里。他身后,牵着六匹通体黑亮,健壮结实的好马。 半里之外,两百名精锐骑兵正整齐地站在路边。他们都没有穿军服盔甲,只着简单黑衣,但那站成一条直线的马匹和英挺的军姿,处处透着威严之风,那是军人特有的气息…… ------题外话------ 筋疲力竭,大家晚安~ 第五十七章 靳衍痕的身世(中) 半里之外,两百名精锐骑兵,正整齐的站在路边,他们都没有穿军服盔甲,只着简单黑衣,但那站成一条直线的马匹和英挺的军姿,处处透着威严之风,那是军人特有的气息。 方沢暗暗打量楼辰的面色,只见她只是看了一眼,便选了一匹马,翻身上马,对着那一群威武的将士,没有露出丝毫满意的表情,他自然不会知道,这样的英姿,楼辰在夙家,看得太多了。 方沢受损的自尊心,在看到楼辰身后几人,既惊讶又欣赏的神情时,得到了安抚。 靳茹看到这一群威武英挺的黑衣人,才想起凝双和她说,予弦居然就是澹台儒闵。她离开家时,二姐傅青荷已经嫁入澹台家多年了,听说已经生了两儿一女,只是二姐很少带孩子回来,而她又是庶出的女儿,二姐带孩子拜见父亲的时候,她也没有资格出席。想不到这么多年后,是以这样的方式见了面。 两百人的马队声势浩大,在南城城门口停下的时候,把早就等在那里的邢幕和邢二叔吓了一跳。 楼辰策马上去,邢幕才回过神来,想了想,没问她身后那一群黑压压的黑衣男子,只是问道:“楼姑娘,何事如此之急?” “我有要事,今日内,希望能见到庄主,所以,打扰了。” 邢幕发现,今日的楼辰,依旧清冷,却又多了一股难言的气势。 邢二叔看了一眼楼辰身后那一行人,个个气势如虹,令行禁止,不禁好奇地问道:“女娃,这些是什么人?” 楼辰淡淡地回道:“我惹了些仇家,这些是保护我的人。” 邢二叔一怔,这丫头倒是有趣,随即笑道:“这么大阵仗,女娃惹的仇家不简单吧。” 楼辰清眸微挑,不紧不慢地回道:“是不简单,正是抢了止戈剑的陵水盟。” “什么?”邢家两叔侄皆是一惊,邢幕想到楼辰和靳衍痕在洛水镇时出去夺剑反而中毒而归,还有在陵城外的破庙里,那黑衣男子对楼辰的肆意挑衅,不禁急道:“楼姑娘如何惹上陵水盟的人?是不是因为……”我字还没说出来,楼辰已经微微摇了摇头,冷声说道:“邢公子不必担心,只是一些小事,我们先到了晓剑山庄再说,如何?” 城门口确实不是说事情的地方,邢幕点头,说道:“好,我们立刻起程。” 晓剑山庄所在的枫叶镇,离陵城只有七八十里,这次几人骑的都是快马,呼呼的风刮得人脸颊生痛,却没人慢下来,只一个时辰,一行两百余人便到了枫叶镇的地界,此时还未到傍晚。 邢幕带路,他并没有把人带入镇中,反而是绕着镇外而行,行出十多里地后,周围的林木逐渐繁茂起来,冬日里这样的景色,实在不多见,几人仔细看去,周围竟然是一片松树林,看起来像是有人特意栽种的。 在松树林中又行了三四里,一道三十多丈高,二十多丈宽的石牌坊立在了路中央,牌坊之上,书着“晓剑山庄”几个字,字体苍劲,透着一股恢弘之气。 邢幕并未停下,一路在前面引路,几人跟在后面,到了牌坊下的时候,楼辰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一直跟在后面的方沢也立刻停了下来,刚刚停稳,就听到那清冷的声音吩咐道:“选十人与我同去,其他人退后三里,明日辰时,将枫叶镇的情况回禀与我。” 方沢暗暗点头,毕竟是别人的地方,贸然带几百人闯入,实在不妥。 “是。”现在方沢对楼辰的命令完全没有任何质疑的执行,因为他很想知道,这个之前风华内敛的姑娘,是否真有本事,与京城那位韩姑娘相比,到底谁更适合公子。 楼辰自然不知道方沢存着为自家公子考察她的心思,已经驾马追上了前面的几人。 过了那石牌坊,便能看到一座宅院,宅院依山而建,院外也是遍植青松,大门外,还有四五十级青石台阶,看上起恢弘大气,颇具大家风范。 晓是早有人报了信,几人刚刚下马,一名五十多岁,身着蓝衫的男子便迎了上来,看到邢幕,颇有几分激动,“少庄主,你总算回来了!” 邢幕对他很是敬重,笑道:“嗯,我回来了。林总管,我爹呢?” “庄主在书房,少庄主回来的正是时候,庄主准备明日闭关,若是您明日才回来,只怕又要好几个月之后才能见到庄主了。” 邢二叔眉头紧锁,不耐地说道:“大哥又要闭关?两个月前不是才出来吗?”习武之人闭关本也没什么,但是大哥这十几年来,三天两头闭关,一闭就是小半年,出来武功还一点精进都没有,他都怀疑,大哥这闭关根本就是在面壁吧。 “二爷。”林总管先行了礼,才回道:“庄主听到少庄主安全回到陵城之后,就准备闭关了。” 毕竟还有外人在,邢二叔脸色虽然不好,却没再说什么。 听林总管和邢二叔的对话,这晓剑山庄的庄主倒像是不怎么管事了,好在今日赶到了,若明日才到,怕是麻烦。楼辰看向邢幕,说道:“邢公子,既然贵庄主明天需要闭关,能不能安排我们今晚拜会庄主?” 邢幕点头回道:“我去和我爹说说。” 林总管打量了说话的青衣女子一眼,不禁暗暗赞叹,这姑娘长得真俊,不像一般江湖女子豪爽不羁,也没有闺阁女子的温软文气,自有一股风雅气质,林总管又看了女子身后的几人,个个都是俊美的人物,还有站在最后面的十个黑衣男子,个个肌肉贲张,目光冷峻,一看便是身手不凡之人。 林总管收回视线,笑道:“少庄主,几位是?” “他们是我的朋友。”说完,怕家里奴仆怠慢了楼辰他们,邢幕又加了一句。“和救命恩人。” 果然,林总管听到这句话,看向几人的目光中,少了几分探究,多了几分和蔼,拱手说道:“见过几位贵客。” “林总管不必多礼。”楼辰回了林总管一句,又看向邢幕,说道:“邢公子,你只需与令尊说,止戈和藏锋的主人希望能拜会晓剑山庄庄主。”今日他们必须见到晓剑山庄庄主,抛点饵是必须的。 “止戈的主人?”果然,听了楼辰的话,邢二叔原本准备离开的脚步一顿,狐疑的看向她,又看看她身后的几人,最后目光在方沢身上转了一圈。 方沢面无表情地站在楼辰身后,尽职尽责的扮演着护卫的角色。 “对,止戈的主人。”楼辰只肯定地回了这么一句,却没有多解释。 邢幕也是惊讶不已,他们这一行,都是和他一起从洛水镇而来,哪里有什么止戈的主人,难道真是那个冷面男子?也不可能啊,听父亲说,这止戈剑放在山庄已好些年头了,这男子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可能是止戈的主人,邢幕心里不相信,却也不愿得罪楼辰,故此只是站立一旁,并未说话。 邢二叔可没有这么多顾虑,直言道:“女娃,你急着想见庄主我可以帮你周旋,但是说谎只会惹人憎恶。” 这人说话好不客气,茹姨还没来得及开骂,曲凝双已经不爽地回嘴道:“谁说谎了!你什么都没弄清楚就污蔑人,才让人笑话呢,止戈又不是你们晓剑山庄的,难道不许它有主不成!” 邢二叔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平日里不会随便动气,只是听了曲凝双的话,还是不免有些恼。 靳衍痕上前一步,俊美的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少了几分痞气,多了些沉稳,“邢二叔不必动怒,辰儿并未说谎,我们求见庄主,自是有要事相商,又怎会信口开河,坏了自己的信誉呢?二位只管去回禀就是。” 他们如此笃定,邢二叔也不好再说什么,“阿林,请几位到花厅休息。”吩咐完,邢二叔已经扭头朝书房走去。 “是。”林总管早已习惯自家二爷的处事风格,对着几人恭敬地说道:“几位请。” 邢幕怕二叔在他爹面前乱说话,对着楼辰几人点了点头,连忙追了过去。 林总管带着他们进了山庄,穿过右边的石板路,来到一间装饰古朴大气的大厅,拱手行了礼,让他们稍作休息。热茶糕点很快奉上,倒也没有怠慢他们的意思。 曲凝双坐到楼辰身边,小声问道:“楼辰,你说,那位庄主会见我们吗?” 楼辰轻抿了一口茶,回道:“会。” 曲凝双双眸微睁,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 曲凝双白了她一眼,不说就不说嘛,说什么猜的! “阿痕,一会那庄主肯定会问到止戈剑与你的渊源,要不要实话实说?”靳茹有些心神不宁,毕竟是守了十几年的秘密,真要说出去,她还是很担心阿痕的安全。 靳衍痕将热茶递到靳茹面前,笑道:“自然要说,先不说他有可能是父亲的好友,就算不是,也必定与当年之事有关,我们想从他这里打探到消息,自然要抛出能吸引他的诱饵,若欲取之必先予之。” 自从中午靳茹把身世说破之后,靳衍痕就收起了以往在靳茹面前漫不经心装傻懒散的样子,对靳茹说话,声音从来都是舒缓又笃定的。靳茹接过茶,喝了一口,才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靳衍痕又把一盘糕点递过来,笑道:“姑姑别担心,没事的。” 靳茹叹了口气,说道:“我说了,我是你小姨……”虽然喜欢做阿痕的姑姑,同姓感觉更亲近几分,只是现在话已经说开了,她也不好再占着那个位置,说到底,她也只是阿痕母亲庶出的妹妹而已。 靳茹眼中的黯然虽然一闪而过,却也逃不过时时关切着她的靳衍痕。心里叹了口气,靳衍痕将一块糕点送到靳茹嘴边,咧嘴一笑,说道:“叫习惯了,在我心中,您就是我最亲的亲人了,姑姑小姨,都一样,都是我的茹美人,不过如果您觉得叫小姨显得年轻点,那就叫小姨!” 靳茹原本还有些感伤的心情,被他这么一闹,瞬间消失了,用力拍了一下靳衍痕的手,靳茹笑骂道:“臭小子,敢拿我寻开心,皮痒了是不是!以后还是叫姑姑。” “好,茹美人。”说完,把糕点轻轻塞进了靳茹嘴里。 靳茹白了他一眼,心中那点忐忑散得干干净净。 楼辰拿起一块糕点,轻咬了一口,香甜绵软的口感盈满口腔,味道很好。楼辰却只咬了一口,便放下了。靳衍痕倒是很会哄人,技巧如此熟练,怕是练习的对象不会少。 靳衍痕心里还在为终于哄好了姑姑而高兴,丝毫没有感觉到,某人脸色更冷了几分,倒是坐在楼辰身边的曲凝双搓了搓胳膊,怎么回事?这屋里怎么比外面还冷啊! 几人的茶还没喝完,林总管去而复返,脚步比来时,加快了不少,一进花厅,便立刻说道:“几位贵客,庄主请各位到书房一叙!” 这么快就能见到庄主,几人都有些惊讶。也算合了他们的心意,几人起身,跟着林总管出了花厅。 晓剑山庄里面和外面差不多,都遍植青松,给人感觉很是清冷肃穆,林总管脚步很快,几人也没什么心情欣赏沿路风光,绕过几处宅院之后,林总管带着他们走近了一处院落。 远远的,竟然看到有人等在院落外面。 楼辰走在靳衍痕和靳茹身旁,脚步清浅,还离着十来丈,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朝着她疾步而来。 男子看到楼辰踏着夕阳而来的身影,竟是看痴了,低喃道:“阿羽……” 男子身形极快,眨眼间已到了楼辰面前。 楼辰脸色一冷,往后急退两步,避开迎上来的人。 这是干什么? 第五十八章 靳衍痕的身世(继续中) 第五十八章靳衍痕的身世(继续中) 男子看到楼辰踏着夕阳而来的身影,竟是看痴了,低喃道:“阿羽……”男子身形很快,眨眼间已到了楼辰面前。 楼辰脸色一冷,往后急退两步,避开迎上来的人。 这是干什么? 靳衍痕反应也很快,往旁边跨了一步,挡在了楼辰面前。 男子走近了,几人也看清了他的长相,五十多岁的样子,和邢二叔一样都是一脸胡子。不同的是,男子身材高大却不壮硕,露在胡子外面脸庞,端正英俊,年轻时应该也是俊美无双之人。 男子像是没看到靳衍痕一般,眼睛仍是痴痴地看着楼辰。因为她错开了一步,不再背光,男子也看清了她的脸。目光在她绝美的脸上转了一圈,男子微微皱起了眉头,眼中似有疑惑,但是在低头看到她缠在腰间的藏锋时,又露出了那副痴迷的神色。 这目光实在太无礼了,就在几人忍不住要动手的时候,邢幕也追了过来,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邢幕很是尴尬,急忙大声叫道:“爹?!” 连叫了几声之后,男子才好似回了些神。靳衍痕趁机又上前一步,将楼辰完全挡在身后,才行礼道:“这位想必就是晓剑山庄庄主吧,在下靳衍痕。” 一张俊颜在眼前放大,男子这才完全回过神来,没有了那痴迷之色。男子目光锋利,神色冷然,盯着靳衍痕的脸看了许久,才冷声说道:“屋里说吧。” 几人面面相觑,这位庄主实在太奇怪了。 邢幕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道:“我爹长年闭关,所以脾气有点古怪,几位见谅。” 几人除了笑笑,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邢幕悄悄看了楼辰一眼,她神色淡然,并没有露出恼怒之色。邢幕松了一口气,将几人带入书房。 晓剑山庄好像特别偏爱古朴风格,书房很大,却没太多装饰,桌椅看起来都有些年头了,带着一股岁月沉淀下的独特韵味。 几人进到书房时,庄主邢松柏已经端坐于主位之上,邢二叔坐在他右下手的位置。待几人坐定,邢松柏看向靳衍痕,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说你是止戈的主人,那你知道,止戈原本属于谁吗?” 邢松柏声音威严,面色沉稳,若不是刚才在门外看到他那奇怪的一幕,他此刻的样子,还真的很有一庄之主的风范。只是之前的印象太深刻,几人只觉得这庄主怪异非常。 靳衍痕微微拱手,坦然回道:“止戈原本属于我父亲——靳翼。” 听到靳翼的名字,邢松柏依旧不为所动,冷声回道:“我听闻,靳翼的儿子,早在十多年前就已经身亡。” 靳衍痕刚想解释,靳茹忽然说道:“还是让我来说吧。” “姑姑……”靳衍痕不想她再回忆那些让她悲伤的回忆,只是他话音才落,那好不容易正常的邢庄主,猛然站了起来,瞪着靳茹,低呵道:“姑姑?!你是他姑姑?!” 靳茹也是一惊,转念一想,这庄主既然和姐夫是好友,自然有可能见过他家里人,看到她惊讶也是正常。靳茹解释道:“我是阿痕的小姨,傅茹。当年姐姐和姐夫被陵水盟追杀,我赶到的时候,姐夫已经身亡。姐姐将阿痕交给我,并嘱咐说不要报仇,无论如何一定要让阿痕长大成人,平安一世。所以我带着他躲在洛水镇,十八年来,战战兢兢小心翼翼。若不是再次遇到止戈,阿痕又被陵水盟盯上,我也不会说出当年的事,更不会过来这晓剑山庄。” 听了她的解释,邢松柏的脸色又沉了下来。看向靳衍痕,说道:“给我看看你的胳膊。” “看胳膊干什么?”曲凝双一脸戒备地看着邢松柏,这人喜怒无常,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靳衍痕却是一笑,好像明白邢松柏的意图一般,撩起了右边的衣袖,“我右臂上有一个胎记。” 曲凝双和楼辰都不是脸皮薄的,看他撩衣袖,完全没有别开眼的意思。 只见靳衍痕右上臂的位置,有一块红色的胎记,形状很普通,似半月又似弯刀。颜色倒是很特别,是殷红色,红得有些扎眼。从来没见过,有人的胎记是这个颜色。 那庄主只看了一眼,眸色更深了几分。只见他忽然站起身,朝着靳衍痕拱手作了一揖,这完全不是一个长辈应该向晚辈做的事,不仅靳衍痕被惊到了,除了邢二叔似有了悟外,其他人都吓了一跳。 靳衍痕不敢领受,在邢松柏行礼之时,同时拱手回礼。待他站定之后,靳衍痕才直起身,问道:“庄主这是何意?” 邢松柏又坐了下来,态度于之前无异,好似刚才他们看到的一幕,都是自己眼花一般。 邢松柏冷声解释道:“公子既然是冶楚靳氏的后人,便受得起老夫这一拜。” 曲凝双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冶楚是什么啊?” 邢松柏好似知道他们会有此疑问一般,沉稳的声音冷冷地回道:“冶楚乃是尊称。靳氏在千年前,便是铸剑名家,凡是靳氏锻造之剑,皆锋芒锐利,所向披靡。靳氏受到天下君主、部族和猛士崇敬、追捧。但也因为如此,世间曾有传言‘得靳氏者,得天下’。近千年来,靳氏一族成了野心者的争夺之物,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靳氏后人不堪其扰,死伤无数。迫不得已,靳氏只能隐居蛰伏。三百年前,靳氏选了追随多年的邢家后人建立了晓剑山庄,为的便是探查、收集燎越的种种消息。为了不走漏风声,这个秘密只有每一代的庄主和邢家嫡出子弟能够知晓。” 几人听得认真,同时也明白了刚才邢庄主行礼是怎么回事了。 楼辰在听到“冶楚”二字的时候,不禁一愣。 想不到,靳衍痕竟然是“冶楚靳氏”的后人。或许在燎越,很多人听得最多的是澹台家,是傅家,或是皇族白氏。但是这种千年前流传下来的古族世家,才是真正的大家,即使它隐世了,没落了,也仍有它不可撼动的地位。难怪傅相当年赞同女儿嫁给靳翼,傅家能与冶楚靳氏攀上姻亲,那是傅家高攀了。就算是皇族白氏,也不过三四百年历史,与冶楚靳氏不可同日而语。 她一直对小姨和姨丈手里的冰炼、赤血剑好奇不已,听说那两把剑有剑魂,除了他们认定的主人,任何人都碰不得。后来,剑魂解脱离去后,便没了认主之说,不过现在触摸起来,冰炼依旧冰凉,赤血也同样温热。 传说冰炼、赤血为了克制魔物摄魂帆,必须将人的灵识融入剑中,当年,为夙家重铸双剑,将神魂注入剑中的,正是冶楚靳氏。这样一来,楼辰就明白了,靳氏与夙家有此渊源,难怪靳翼最后会嘱咐邢庄主把剑送到夙家。 只是,止戈既然是靳氏传家之剑,世人对它却知之甚少,说明靳氏对止戈一向保护得很好,靳氏经营千年,在燎越的产业和眼线,绝对不仅仅只是晓剑山庄,那么为何以前能保得住止戈,如今倒保不住了呢?还有,既然这把剑如此重要,邢庄主为什么不自己亲自送去夙家,而是让儿子去? 楼辰总觉得,这位邢庄主话里还有很多未尽之处。 显然靳衍痕也有些心中的疑问,邢松柏话音刚落,他便又问道:“这么说,止戈剑就是靳氏族人自己打造的宝剑?那……藏锋与止戈之间又有何渊源?” 说到藏锋的时候,邢松柏目色又是一沉,良久才解释道:“止戈和藏锋是由同一块精石锻造而成,同属冶楚靳氏,从千年之前,传承至今。那块精石,里边是银白精铁,外边则是墨黑的浊铁,当年打造宝剑之时,藏锋取了精铁的部分,浸在铸剑师血水里锻造而出,是一柄杀戮之剑。止戈则是取了外边的墨色浊铁,用雪山寒泉锻造而成,是一把止杀之剑。两把剑本身就是一体,相生也相克,唯有止戈能克制藏锋,也只有藏锋能守住止戈。” 曲凝双越听越觉得奇怪,问道:“那为什么藏锋会在楼辰手里?藏锋之前的主人,又是谁?”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楼辰身上,楼辰淡定地摇头,“剑是父亲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它原来的主人是谁。”她确实不知道,当然,就算知道她也未必会说。 “令尊是?”邢松柏好似实在克制不住了一般,目光再次落在楼辰脸上,黑眸中太过复杂的神情看的楼辰都有些怔然。 楼辰思量片刻,最终保持沉默。 现在并不是暴露身份的时候,这晓剑山庄庄主所言,她不敢尽信。 穹岳丞相之女,一旦她的身份曝光,无论如何,却不能再调派燎越的军队,就算予弦有心帮她,身份揭露之后,却必须避嫌。这一千人精锐,她现在还有用处。 所以她不能说。 楼辰不说话,邢松柏却没有逼迫她的意思,反而是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给你看一幅画。” 说完也不等几人反应,他已转身走近了旁边的书柜,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卷画,走到一张大木桌前。几人也好奇的跟了过去。 画卷在邢松柏手中慢慢展开,他对待画卷的态度,虔诚到仿佛像是在膜拜,眼里心里似只有它的存在。 画卷完全展开,几人终于看清,画中所绘的,是一名女子。 画法是最简单的浅墨白描,但作画者画工精湛,只是简单几笔,便勾勒出一个绝色美人。 女子一袭白衣胜雪,墨发极膝,眉心那颗殷红的朱砂痣,便是整幅画作中,唯一的一抹艳色。 几人都有些理解,邢庄主见到楼辰时,为何如此失态了,这画中女子,虽然与楼辰长得不太像,但是清冷孤高的气质却是十分相近,尤其是画中女子,腰间也同样别着藏锋。 若说有什么不同,画中女子,如天山雪莲,遗世独立,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人存在,清高孤傲,高不可攀。 楼辰则如风中劲竹,冷冽清幽,贵而不傲,韧而不骄,胜在风骨。 所有人都在暗自评价楼辰与画中女子相似又完全不同的气质风华。 楼辰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 这幅画里的女子……分明与燕甯有七八分相像! ------题外话------ 我又迟了,先更,错别字马上改。 第五十九章 靳衍痕的身世(下) 楼辰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因为—— 这幅画里的女子……分明与燕甯有七八分相像。 尤其是眉心那一点朱砂痣,简直如出一辙。不同的是,画中女子,神情冷傲,白衣映衬下,红痣如血,既艳且妖。与她本身孤冷的气质十分不符,让人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眉心看。 而燕甯则喜穿红衣,那抹朱砂红痣,更像画龙点睛之笔,让她整个人明艳无双,有着惊世之美。燕甯毕竟是养在天子身畔的天之骄女,那通身贵气,举手投足间展露的皇家风范,以及燕甯性格中的坚定执着,都与画中女子相去甚远。那不同的两三分,便是体现在这里。 画中女子,和燕甯到底有什么关系?会不会……是她想的那样? 楼辰垂下眼眸,掩盖下眼中的惊讶之色,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位是?” 原本痴痴盯着画卷的邢松柏听到楼辰的问话,倏地瞪大眼,急道:“你不认识她?!” 楼辰在心里思考了片刻,决定实话实说,“不认识。” 邢松柏眼中迸射出一道冷戾的寒光,朝着楼辰猛扑过去,如鹰爪般的五指,直取楼辰咽喉。 楼辰从邢松柏问她话时,就保持着戒备,毕竟这位庄主,情绪起伏很大,看起来就不太正常。所以在他扑过来的时候,楼辰已利落地闪到一旁,躲过了一爪。 事情发生得太快,几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邢松柏已经再次出手。这次他竟是朝着楼辰脑门拍去,楼辰眸光冰冷,再次闪开之后,眼中已经染上了怒火。 “爹?!” “大哥!” 邢幕和邢二叔冲上前来,两人合力拦下了邢松柏的第三次攻击。只是邢松柏的武功,显然比两人要高,又是在极怒之下,两人竟是有些拦不住他。 靳衍痕虽没有内力,反应却是奇快,挡在楼辰面前,狭长的眼眸盯着疯狂的邢松柏,冷声说道:“你想干什么?邢松柏。” 邢松柏像是没听见一般,推开邢幕,又想攻过来。 楼辰猜想,邢松柏原本肯定猜出这个阿羽就算不是她娘亲,也必定是与她关系亲厚之人,不然也不会把藏锋给她。之后听到她说不认识,怕是又认定阿羽是被她爹谋害,夺了阿羽的藏锋剑才对她动了杀心。只是这人好没道理,一切都只是他的猜测,便不问青红皂白就想要她的命,简直不可理喻。 楼辰也怒了,而她从来就不是个会委曲求全良善好欺之人。楼辰拍拍靳衍痕的肩,直接上前一步,冷声说道:“邢庄主是想见识一下,藏锋的锋利?我倒是可以成全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手中的藏锋剑也一并出鞘,剑身发出龙吟般的低吟声,楼辰已经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莹白的软剑,在楼辰的手中,时而如灵蛇般柔软,时而如长枪般冷硬。邢松柏虽然功力深厚,但毕竟是以掌对剑,再加上对上的还是他心中执念阿羽的随身佩剑,下手时总是有些恍惚。若不是楼辰手下留情,一剑下去,便不是划下一道剑痕,而是削掉他一条手臂。 即使楼辰已经留了劲力,血肉之躯对上藏锋,也是不可避免的血溅一地。 不知是手臂的伤痛,还是刚才楼辰执剑对战时灵动熟练的剑术,让邢松柏恢复了一点神智。他终于不再向楼辰动手,而是盯着丝毫没有沾染上血色的藏锋,低喃道:“阿羽……” 楼辰皱着眉头,不顾邢松柏痴迷的目光,收了藏锋,冷声说道:“我叫楼辰,不认识你口中的阿羽。你也不必对我动手,我虽不认识她,却也可以保证,这剑并非从她那巧取豪夺而来。”这剑为什么会在父亲那里,她也很想知道,但她也绝对相信,爹不是会巧取豪夺那种人。他若是盯上了什么东西,总会有办法,让那人心甘情愿交付。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爹根本看不上。 邢松柏听了她的话,忽然闭上了眼睛,那满身的悲怆,让看的人都不由得心伤。 邢幕上前一步,小声说道:“爹,我先给您包扎一下伤口。” 邢松柏没有回答,邢幕也没再说什么,跑到角落的箱子里,拿了些金疮药和纱布出来,给他包扎。邢松柏也没挣扎,任由邢幕处理他手臂上的伤口。 方如辉盯着闭目不语的邢松柏看了很久,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这位邢庄主的种种异样,都是因为患了癔症,而那位阿羽,应该就是症结所在。凡是关于她的事,邢松柏都很容易不能控制自己。 书房里的气氛有些凝重,血腥味飘散在众人鼻尖,靳茹都快以为今天在邢松柏这里,怕是问不出什么来的时候,那位一直闭目的人忽然又睁开了眼睛。 几人都立刻戒备了起来,深怕他又要做出什么事来。好在这时候的邢庄主,目光已经恢复了清明,也不再盯着楼辰和画卷看了。 “阿羽,名叫靳羽,是靳氏的大小姐,也是靳翼的亲妹妹。” 听到这里,几人脸上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毕竟之前邢松柏就说过,止戈和藏锋同属靳氏所有,这位阿羽腰间既然别着藏锋,那么应该也是靳家之人。 邢松柏不管几人什么反应,自顾自地说道:“之前和你们说过,藏锋是一把杀戮之剑,止戈则是止杀之剑,一开始的时候,止戈传于嫡出长子,而藏锋则传于嫡出次子。可惜,藏锋本就嗜杀,男子血气方刚,执剑之后都会被其锋利的剑芒,所向披靡的杀气所惑,痴迷于杀戮之中。止戈与之相对,虽能止其锋芒,却也是两败俱伤。故此,藏锋便不再传于次子,改而传于长女,并且不管此女心性如何,都会从小被教导,要心静神清,少喜怒,戒嗔痴,以此来克制藏锋的杀气。” 众人看向楼辰的目光有些微妙,她性格这么冷,不会也是为了配合藏锋,从小被强迫的吧?曲凝双和靳茹的目光中,明晃晃地写着“你真可怜”四个大字。就连靳衍痕看她的眼神,也带着复杂的怜惜。 楼辰很想白他们一眼,她自小性格便如此,爹娘还曾经为此头疼不已。 说到小时候的事,楼辰倒是想到了一点,当年燕甯选择飞刀作为兵器的时候,父亲还多次问她,为何不习剑术,甚至有一段时间,还说让她和自己一起练软剑。最终燕甯还是坚持选了飞刀,那之后父亲才没有再提这件事。 难道……藏锋其实,本该属于燕甯的? 看邢松柏恢复了正常,靳衍痕赶紧问出心中疑问,“我爹当年被追杀之事,庄主可知道缘由?是不是因为止戈?”若不是因为敌人的目标是止戈,爹怎么会在明知道被追杀的时候,还将自己的随身佩剑留给别人保管。 “不仅是因为止戈,还有藏锋。当年最先出事的,是阿羽。她年满十八岁之后,得到族中长辈同意,出来历练,一直住在晓剑山庄,偶尔也会四处走动,短则七八日,多则一两个月,必定会回来。但是,她十九岁生辰之后,出门便再也没有回来。” 邢松柏的眸色明显变深,呼吸也有些急促,就在几人以为他又要开始发疯的时候,只听到他用着颤抖的声音继续说道:“我本想自己去寻找,但是靳翼阻止了我。晓剑山庄是最早扎根燎越,收集情报的,为了不暴露山庄的实力和靳氏的关系,我只能坐镇庄中,让靳翼去寻找,他说他会找到阿羽的,可是,他食言了。等我再去寻找的时候,阿羽就像在这世上消失了一般,再也找不到一丝痕迹。” 邢松柏说着话,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手臂上的伤再次崩开,血染红了纱布。但他也只是双手紧握成拳,没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靳衍痕心中有一个猜想,需要得到邢松柏的验证,在看到他眸色还算清明之后,靳衍痕没有犹豫,问了出来,“止戈乃靳氏传家之剑,我爹出事之后,你为何不把剑交给靳家?” 邢松柏冷笑一声,看向靳衍痕的目光,倒是带上了三分欣赏,“这是靳翼交待的,或许他发现了什么,只是来不及去验证,而我,也不再信靳家那些人。当年阿羽失踪,靳翼被追杀的时候,我几乎日日给靳家送信,让他们派人救援。结果呢,他们视而不见,等他们来的时候,你爹已经身首异处,阿羽也失踪一年又四个月了,一切,都已经晚了。之后我找遍了整个燎越,甚至连穹岳、北齐等国都没有放过,却始终没有一点她的消息。甚至连藏锋,也销声匿迹。” 靳衍痕叹了口气,果然是有内鬼。 邢幕和邢二叔对看一眼,终于明白,原来这些年来邢松柏所谓的闭关,根本就是偷偷出去找人。 楼辰也为邢松柏的执着微微感动,只是可惜,藏锋一直在她手里,她既不会喜欢用它逞凶斗狠,也不喜欢与外人切磋。软剑别在腰间,不注意看,又根本看不出来。邢松柏更不可能找到穹岳的丞相府和将军府里去,所以这些年来,他也只能是徒劳了。 那些人冲着这两把剑来的,那么这剑一定关乎着什么秘密。楼辰想到夙家那两柄同样有着千年传承的古剑,不禁对止戈藏锋更加好奇了,问道:“这两把剑,有什么秘密吗?” 邢松柏抬眸看了楼辰一眼,眼中再没了之前的痴迷之色,嗤笑道:“不知道,家族辛秘,又怎么可能是我这种外人能够知晓的。” 他说谎。这么明显的面部表情,她还是看得出来了,正想着如何换一种问法套他的话,一道略显急促的男声在门外响起:“楼姑娘,请您出来一下。” 楼辰抬眼看去,门外站着的,正是她之前交待留在花厅等候的方沢。 第六十章我会陪你一起 第六十章我会陪你一起 楼辰抬眼看去,门外站着的,正是她之前交待留在花厅等候的方沢。以他的性格,若非有急事,必定不会找过来。楼辰对着屋里的几人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走到方沢面前,楼辰立刻问道:“何事?” “陵城传来消息,陵水盟盟主湛无心连同方子亦及其陵城留守的大多数门人一起,今早便离开了陵城,按照他们行走的方向看,是往京都去的。” “京都……”按理说,就算湛无心还不知道靳衍痕的身份,单就那日她表现出的对自己的兴趣,便不应该这么快离开陵城,还是说,京都出了什么事? 楼辰点头回道:“我知道了。” 她准备转身回去,却看到方沢眼中的焦急之色并未褪去,神色还略有些踌躇,可见接下来的事,可能才是他叫自己出来的原因,并且,这事还难以启齿?楼辰站定,一双黑眸冷冷地看着他,“还有事?” 被她这么盯着,方沢额头都出汗了,要说的话,却不能不说,“公子刚刚传书与我,四公子身中剧毒,群医束手无策。公子已先一步赶回京都,楼姑娘医术高明,公子希望楼姑娘能到京都去一趟,为四公子解毒。” 四公子?被称为澹台家天才的澹台夜冽?楼辰摇头,果断地回道:“我现在没打算去京都。”就算要去,也要等先解了靳衍痕的毒再说。 方沢不知道她的想法,听她说得这般坚决,不禁急道:“楼姑娘……” 楼辰不耐烦听他说那些劝解的话,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条件,“你能帮我办成一件事,我就答应去京都,帮你们家四公子解毒。不过我只保证尽力而为,可不敢说,一定能解毒。” “楼姑娘有何吩咐?”方沢松了一口气,她有所求,这是好事,就怕她打定主意不去。 “替我打听一把剑的下落。那把剑名叫“止戈”,是一柄通体墨黑的重剑,差不多一个月之前,被陵水盟的人从晓剑山庄少庄主邢幕手中抢去。你们只需帮我打探到止戈的下落,便算完成任务。有消息再来告诉我。” 说完楼辰便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方沢知道,心急也没有用,为今之计,只能先去打听那把剑的下落。这次绝对不能强行掳人,先不说从这里到京都那几日路程中能否困得住她,自己要敢再次动手,真把她惹恼了,别说为四少爷解毒了,顺手毒死几个都有可能! 楼辰刚刚走进书房,就听到靳衍痕冷声说道:“不,暂时还不需要通知靳氏族人。” 邢松柏皱眉,似乎在暗恼靳衍痕的不知好歹,“你可想清楚了,你们现在不是被追杀吗?十几年前,你爹遇害,阿羽消失,止戈藏锋双双失踪。靳氏家族内部几个管事长老,从混乱到反省,虽然还是没找到内鬼,却比十多年前要警惕许多。把你还活着的消息传出去,靳氏中有人想要你的命,更多的人却会保护你的安全。” 靳茹听后心中一动,对于她来说,没有什么比阿痕的性命重要,但看靳衍痕如此坚持,靳茹终究没有说话,阿痕已经长大了,她,不能再为他做决定了。 靳衍痕摇头,坚持道:“不,现在不需要。”之前说被陵水盟追杀,是为了让茹姨说出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现在才知道,当年之事,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他也不能肯定,陵水盟的人,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有,靳氏中的内鬼,到现在都没有查出来,当年那人可以拦截信息,让爹和庄主求助无门,还能躲过几位长老的追查,在靳氏中的势力必定不可小觑。他的身份一旦公开,必定迎来各方势力追逐,这还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应付的。 靳衍痕想了想,问道:“靳氏在外的产业,庄主知道多少?” 邢松柏冷哼一声,话语间满是讽刺,“我不知道,不然当年我也不至于只能往靳氏送信求救,找不到人联盟自求。或许靳氏那些老家伙,就是怕我们这些被‘流放’在外的棋子,联合起来,不好控制,所有才不让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不过……” 顿了一下,邢松柏看了靳衍痕一眼,像是通过他的脸,在看另一个人,久久之后,才叹了口气,难掩疲惫地继续说道:“十八年前出事之后,靳氏几个长老间,出现了分歧,后来便是在京都开了一家古玩店,名叫宝盒清斋。靳氏在外的各方势力,倒是可以通过那里互通消息,同时也能打探京都局势。你若是到了京都,也可以去那里看看。” 靳衍痕看着这位随时会陷入疯狂的男子,心中不免唏嘘。他的脸色很差,满脸的胡须遮掉了本该俊朗非凡的脸,眼中的苍凉,如同八十老叟。十八年过去了,他虽然活着,却活得异常煎熬。他说爹食言,除了埋怨爹没能找到靳羽之外,也在痛心爹没能活着回来,惨死异乡吧。 靳衍痕躬身,深深行了礼,“多谢邢庄主。” 邢松柏一怔,摆摆手,背过身去,再不看他们几人一眼,“邢幕,安排几位客人休息。” “请。” 邢幕看向靳衍痕的目光有些复杂,因为他悲惨的身世,也因为他显赫的身份。 邢幕安排他们住在两个相邻的院落,这一整天里,一个个意想不到的消息砸过来,让人浑身疲累,感觉一天比一个月还长。那种精神的疲累,比身体的疲倦要难受得多。几人随便用了些晚膳,便各自回房休息了。 楼辰之前找靳衍痕拿了方子亦的毒经,看了一夜,运气不错,里面虽然没有解毒的药方,却有配置毒药的药方。有了这个,她解毒便多了几分把握。 解毒之事,需尽快进行,第二天天一亮,楼辰便走到旁边的院落。 这个院子和她住的那个是一样的,院门并没有锁,只是虚掩着。楼辰推门而入,便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就那般静静地站在屋前的廊檐之下。 那人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米色长衫,外面披着一件靛青外衫。衣摆上有留下了浅浅的湿气,像是被露水打湿的。身子站得笔直,形如根木头桩子,僵硬又死气沉沉。他就这样,站了一夜? 楼辰脚下一顿,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奇异的疼痛感,是因为……同情吧。 走到靳衍痕身边,楼辰一时无话,她并非善言之人,更不懂安慰,所以只能这样默默地站着。 一刻钟之后,靳衍痕好似才反应过来,身边站着一个人。 靳衍痕微微侧过头,楼辰都能听到那人脖子处发出的咯吱声。 “辰儿,这么早?” 沙哑的声音,没有了往日的清朗,一夜未眠,下巴上的胡渣已经冒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更是晦涩难看。 楼辰别开眼,看向他注视了一夜的地方。那是几棵青松,还没有长大,甚至都没有院墙高,却一直保持着挺立的身姿,努力向上生长。即使冬日的寒冬凛冽刺骨,冬雪厚重,都没有压弯它的脊梁。 久久,楼辰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她想过,靳衍痕或许不会说,或许会很久才回答,但是没有,几乎是她话音刚落,他便是回道:“我在害怕。” 楼辰心猛然一震,那低哑的四个字,就这样在耳边响起,就像是身边这人的心,也在这一刻向自己开启。 楼辰站着不动,甚至都不敢侧过头去看他,只静静地听。 “我想为父母报仇,想找到那个隐藏在陵水盟身后的凶手,想找出当年将我爹陷入孤立无援之地的靳氏内鬼,想知道止戈和藏锋的秘密,我想的很多……但是我怕,不是怕自己螳臂挡车,也不是怕那些人背后的势力有多庞大。我是怕死。怕对不起母亲用命换来的生存机会,怕辜负了姑姑这些年来的隐忍付出,怕即使是死,也未能查出最后的凶手。我的命,好像不是自己的,它承载了我至亲之人最后的希望,所以,我很害怕。但若是让我什么都不做,我又不甘心,就这样逃。” 隆冬的清晨,很冷,冷风似要钻进骨子里一般。耳边低沉的声音,带着惆怅、不安、彷徨还有不甘,就这样一点点地和着冷风,吹进心里,冻得心尖一阵刺痛。 楼辰低声叫道:“靳衍痕。” “嗯?”身边的人,轻轻回了一声。 “你不是捕快吗?” 楼辰能感觉到,自己说完这句话,那人极快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捕快,不就是要拨开层层迷雾抓住凶犯吗?这本就是你最擅长的事,有何可怕?对于那些避无可避之事,怕也没有用。你明知道,你根本躲不掉。心怀恐惧仍不忘前行,才是勇者的无畏。无论你作何决定,我想,你爹娘,还有茹姨都会支持你的。” 楼辰顿了一下,终于,那冰冷的声音淡淡地说了最后一句话,“我,会陪你一起的。” 她这么说,是因为还牵扯到燕甯,她想弄清楚,那个叫靳羽的女人,和甯到底是什么关系,顺便……帮一帮这个她刚到了燎越便认识的朋友。现在这副颓废彷徨的样子,一点也不适合他。 楼辰在心中替自己找到了这出那句话的原因,心下坦然了不少,便敢转头看向身旁的人,只是这一看,却让她不禁愣住了。 上次,她在这双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而今日,她在这双带着血丝的双眸中,却只看到了如漩涡般的幽深眸光,像要将人吞噬一般。楼辰下意识地退后一步,脚刚动,手上忽然一紧。 他的手,因为在外面站了一夜,很凉,但是指尖紧握的力量,却大得惊人,似要把她的手融入掌心一般。 自她七岁之后,就算是爹娘,还有那个总是喜欢强调自己是哥哥的楼曦,都少有机会,再牵她的手。这么多年来,除了素素偶尔会抓着她的手撒娇之外,她再也没和人这样十指相握。与素素纤细温软的手不一样,靳衍痕的手,宽厚而有力,她甚至能感觉到,薄茧摩擦过皮肤而引起的颤栗。 从未与人这般接触的楼辰,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她只觉得手心发烫,心跳失去了原有的频率…… 靳衍痕看到身边的女子,她清冷淡漠,即使是现在,他能感觉到她指尖灼热,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或许在她脸上永远都不会露出类似娇羞脸红那样的美态,但看着她耳尖沾染上的浅浅嫣红,垂眸也来不及掩饰的点点眸光,都让他移不开眼。 还有那一句简单的陪伴,淡得好似随时都能被风吹散,却让冰冷彷徨了一夜的心,慢慢回温。 敏感地发现,楼辰的手开始用力的往回抽,靳衍痕贴近一步,声音依旧暗哑,语调却明显上扬了不少,“那我们说好了,一起燎越追凶。辰儿,你武功比我好,一定要好好保护我,你还那么聪明,也一定要多多给我出谋划策,还有……” 那痞气十足的声音,熟悉的笑容,让楼辰刚才砰砰乱跳的心渐渐恢复了平静,可惜接下来的话,怎么越听越刺耳? “靳衍痕!”冷到掉冰渣的声音,截断了那过分欢愉的男声,楼辰的话像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一样,“不要让我这么快就后悔自己的决定!” 某人得意忘形,不懂见好就收,手还用力握得更紧了些,“辰儿,现在后悔,来不及了,我都已经芳心暗许了,你怎么能始乱终……” “啊!”一声惨叫惊得早起的飞鸟到处乱窜,“辰儿轻点,我的毒还没解呢!手手手,断了! 方如辉半靠在窗棂边,不再看院子里还在哇哇乱叫,却死也不肯松开佳人纤手的痞子,抬头看了看天空,莞尔一笑,真好,太阳出来了。 ------题外话------ 好不容易这个言情,写了五六个小时,还遇上网页后台抽!第一次用手机发章节,如果错漏,你们告诉我哈。我等网页不抽了,再去改,错别字什么的,多担待! 第六十一章 解毒生变(上) 第六十一章解毒生变(上) 既然决定了今日解毒,就必须把大家聚在一起,说说解毒之事,毕竟他们一行人里,都是靳衍痕的至亲好友,总不能不交代一声便贸然行事。 吩咐送早膳的仆人到旁边院落请靳茹和曲凝双过来,三人便坐在靳衍痕房里等她们到来。 曲凝双走进靳衍痕的房间的时候,便看到楼辰和方如辉两人手里各端着一杯热茶,正慢条斯理的喝着。靳衍痕坐在楼辰身边,一手托着下巴,微笑地盯着楼辰看。 先不说他那笑容看起来有多傻,光是那只红肿的手,就把曲凝双惊了一跳,“阿痕,你的手怎么了?” 靳衍痕头也不回,笑咪咪地回道:“没事。” “都肿了还没事?”该不会是被热茶烫的吧! 靳衍痕看了自己的手一眼,脸上浮现出一抹让曲凝双看得直起鸡皮疙瘩的古怪笑容。曲凝双后退一步,嗤笑道:“我看你手没事,头肯定有事!” 靳茹一看自家外甥盯着楼辰那副没出息的样子,就知道那手肯定是被楼辰弄伤的。 知道真相的靳茹都懒得看他,直接坐在楼辰对面,问道:“你叫我们过来有什么事?” 楼辰也默契的无视某人,回道:“我想在今天,给靳衍痕解毒。” “对,那毒要尽快解。”第一次,靳茹如此肯定的赞同楼辰的意见。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这姑娘,相反的,她很欣赏楼辰的冷静、聪明、细心又通透。只是以前,她希望阿痕能过平平淡淡的日子,找一个普通的姑娘生儿育女过完一生,自然不希望阿痕与这样出色又身份成谜的姑娘走得太近。但现在阿痕的身世已经曝光,甚至比她以为的还要复杂惊险,若是阿痕真的喜欢这姑娘,她做长辈的,自然也不会再反对。 在靳衍痕和楼辰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获得了长辈的认可…… 楼辰只觉得,靳茹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温和的让她无端生出一种危险的错觉。楼辰清咳一声,安慰自己,肯定是因为靳茹太担心靳衍痕的身体,才会对她露出这般“关爱”的眼神! 错开靳茹的视线,楼辰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过方子亦的毒经,解药并不难配置,所需药材也不复杂,我从洛水镇带来的药材里就有。之前不敢用这么猛的药,是怕解毒时,毒气反噬,伤了丹田。但是现在有了玉露,便可以大胆用药。玉露可清丹田之郁气,扬其生机,增丹田之力,解毒的时候,丹田便不会受损。不过,最好还是能找到一位内力深厚的前辈,在解毒过程中,以内力护住靳衍痕的丹田,这样便能更好地抵御毒气侵蚀。” 几人同时看向靳茹,靳茹讪讪一笑,尴尬地回道:“我剑法还可以,但是内力并不算深厚。”小时候,她练剑是为了用剑时的潇洒和英气,更注重剑招。之后带着阿痕,为了怕他起疑,练功都是偷偷进行的,所以“内力深厚”四个字,她是完全达不到。 楼辰也摇了摇头,“我的内力,也不足以护住他的丹田。” 楼辰话音刚落,曲凝双立刻举起双手,大声说道:“我剑法、内力,都很一般。” 靳衍痕白了她一眼,又没有人问她! 方如辉一直平静地喝茶,等杯中清茶饮尽之后,才低声说道:“或许可以求助邢庄主?” 楼辰一开始,本想找邢二叔帮忙的,但是昨日与邢庄主对过三招之后,她便发现,邢庄主的内力,比起邢二叔来说,高深许多。邢二叔说他整天闭关却不见功力增长,只怕是邢庄主不愿在他面前展露而已。这十多年在外寻找靳羽的日子,他必定吃足了苦头,经过无数历练,功力自然深厚。 曲凝双撇撇嘴,说道:“那个人阴阳怪气的,会答应吗?就算答应了,若是在运功途中,他忽然又发疯怎么办?” 方如辉放下茶杯,对着曲凝双摇摇头,说道:“凝双,不可如此妄议前辈。” 曲凝双撅着嘴,满脸的不以为然,不过嘴上倒是真的不再多言。 楼辰微微挑眉,颇为玩味地看了两人一眼。她记得,那日在千草堂门口,方如辉可是称呼人家曲姑娘的,现在叫凝双倒是叫得挺顺口。所以说,对付方如辉这种温文尔雅的闷葫芦,还是性子泼辣些的姑娘能降得住他。 楼辰将药箱搬到桌上,说道:“那就试着去请吧,今天一定要解毒,不能再拖。” 靳茹点头,显然是对这个说法极其赞同。 靳衍痕起身,说道:“我自己过去请吧。” 楼辰抬手拦下他,说道,“你别去,解毒之前,我要给你用些药。最好我和你都别去。”靳衍痕是好友之子,而她手里有藏锋,即使她说自己不认识靳羽,但在邢松柏眼中,她必定与靳羽有着某种联系。他们两人去说这件事,都有挟旧情迫之答应的意思。若是一般人还好,可惜这邢庄主有癔症,只怕到时适得其反。 楼辰虽然没有明说,靳衍痕显然也想到了,只能又坐了下来。 “还是我去吧。”方如辉起身,捋了捋衣摆上的褶子,温雅的声音听得曲凝双脸泛红光,也跟着蹦了起来,“我也去!” 楼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曲凝双,你留下来帮我。”这姑娘说话,完全不在意会不会得罪人,她去只会帮倒忙吧。 曲凝双看了看楼辰打开的药箱,里面摆放着各种药材,旁边还放着大大小小的瓷瓶,心想着楼辰肯定很需要她的帮助,她果然很重要!曲凝双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走回楼辰身边。 楼辰让她帮忙把需要配置的药材拿过来,这项工作实在太过简单,曲凝双一边拿着,一边百无聊赖地问道:“如果那个什么庄主不肯帮忙怎么办?” 楼辰将配好的药碾成粉,冷声回道:“他实在不肯,也可以解毒,只是靳衍痕要受些苦罢了。” 楼辰说得漫不经心,靳茹却很是心疼,拍拍靳衍痕的肩膀,说道:“我的内力虽然不算深厚,但好歹也苦练了二十多年功夫,若是邢松柏不来,就让我试试吧。” “姑姑。”靳衍痕叫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说什么。他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母亲从没在他记忆里出现过,从他懂事以来,陪在身边的,唯有姑姑。她虽然没有悉心教导过他,却对他关怀备至,包容宠溺。若说,这世上他最敬重又最亲近的人,便只有姑姑了。 看到靳衍痕沉默着不说话,甚至都不敢抬头看自己,怕是不想让她看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吧,靳茹摇摇头,也不再说话。 那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便得沉重,也唯有曲凝双还一副毫无所觉的样子,问东问西。 楼辰将一瓶雨露递到靳衍痕面前,低声说道:“你先喝一瓶,可增强丹田之力。一会解毒的时候,才不会承受不住。” 清冷的声音,总是说着让人温暖的话,靳衍痕接过瓷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脸上又挂上了熟悉的笑容。 瓷瓶很小,里面的玉露还不够靳衍痕一口就喝光了。 她昨日问过如辉哥哥,这玉露到底是什么东西,如辉哥哥只说了四个字“药之珍宝”。曲凝双好奇地问道:“什么味道?” 靳衍痕放下药瓶,吧唧了一下嘴,回道:“没什么味道。” 曲凝双白了他一眼,“那感觉总有吧!” 靳衍痕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回道:“现在觉得丹田有些热。” 楼辰听了他的话,放下手中已经制成的药丸,问道:“有疼痛感吗?” 靳衍痕朝楼辰眨了眨眼睛,笑道:“没有。” 对某人卖力讨好的嘴脸视而不见,楼辰低头将制好的药丸,放在木制的小盒里,以便一会使用,眼眸中的亮光显示着她心情不赖。 这玉露果然神奇,温养丹田的作用,居然如此之好,难怪被人誉为“起死回生”的神药,楼辰对解毒更有把握了。 楼辰刚刚备好需要用的药材和银针,便听到院门开启的声音,来人行走如风,眨眼间,四人便看到一道人影走进了屋里,定睛一看,正是邢松柏。 也不知道方如辉是怎么说服他的,邢松柏一进屋,便朝着楼辰说道:“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吧。” 楼辰也不啰嗦,直言道:“我现在要帮他解毒,您只需要用内力护住他的丹田即可。” 邢松柏点头,在几人都还未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大步走到床前,盘腿坐在床上。看到几人还站着不动,邢松柏不耐烦地低呵道:“磨蹭什么,快开始吧。” 这人怎么比他们还急…… 靳衍痕也盘腿坐在床前,楼辰又递给他一瓶玉露,“再喝一瓶。” 靳衍痕顿了一下,却没有接,“不用了,我现在觉得丹田处温热舒适,别浪费药。”他也听说了玉露的稀有珍贵之处,这种好药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楼辰的手仍是没有收回,黑眸冷冰冰地看着他,靳衍痕觉得自己要是再废话,辰儿一定会动手把药灌进他嘴里…… 第六十二章 解毒生变(下) 第六十二章解毒生变(下) 楼辰的手仍是没有收回,黑眸冷冰冰地看着他,靳衍痕觉得自己要是再废话,辰儿一定会动手把药灌进他嘴里。识时务者为俊杰,靳公子自认为是俊杰无疑,不等楼辰动手,已经利落地接了一瓶,将玉露一饮而尽,喝完,还不忘对着楼辰讨好地笑。 楼辰将瓷瓶放在一旁,看都不看他一眼,靳衍痕讪讪地坐直身子,不敢再乱动。 楼辰取出银针,刺入几处穴位,解了之前封锁丹田时的穴道。 穴道刚解,靳衍痕就感觉到那股熟悉的疼痛感再次袭来,从胸腔延绵到丹田处。因为之前连喝了两瓶玉露,丹田处一直温暖舒适,疼痛比以前要消减了不少,靳衍痕觉得还能忍受。 楼辰对邢松柏点了点头,邢松柏运气于掌心,贴在靳衍痕背心的位置,沿着经脉,缓缓将内力注入靳衍痕体内,包裹住丹田。 靳衍痕能感觉到一股气汇入丹田,比起刚才的温暖舒适,现在丹田处有些灼热,因为这股内力地注入,胸口的疼痛加剧。他坐直身子,暗暗调息,努力压下因疼痛引起的颤栗。 楼辰将一颗药丸递到靳衍痕嘴巴,低声说道:“吃下去。” 靳衍痕想都没想,也没睁开眼,张嘴便吞下了药丸。 药丸入口,辛辣无比,一路从咽喉灼烧到胸口,原本还能控制住的身体,在这一刻脱离了他的控制,那种撕裂的疼痛,从胸口一路延伸到丹田。靳衍痕额头上的汗,大滴大滴的往下落,脸色也越来越白,唇色更是开始泛灰! 解毒的时候,会痛苦这件事,楼辰早就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请了邢松柏过来帮忙,只是现在看来,这疼痛不但没有丝毫缓解反而加剧?! 随着时间的推移,靳衍痕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十指紧握成拳,呼吸浑浊,看起来越来越不对劲。 靳茹忍不住看向楼辰,急道:“这……怎么回事?” 楼辰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难道是……解药有问题?不可能,她研究了一夜,不可能出错,就算出错,也不应该是这个样子。还是说,连玉露和邢松柏都护不住靳衍痕的丹田?楼辰伸出手,轻轻探上他的手腕,靳衍痕脉息强劲,体内真气充盈,这是怎么回事? 楼辰皱眉,看向邢松柏,只见他也没比靳衍痕好到哪里去,脸上满是痛苦之色。楼辰低声说道:“邢庄主,您只需要护住丹田就好,不需要给他输内力。” 本来那毒就是冲着内力而来,体内真气太过充盈,在解毒的过程中,只会让靳衍痕更痛苦。只要能护住丹田,不让丹田在毒气侵蚀下受损便可。 楼辰说完话,便静静地守在一旁,也不敢打扰二人。只是这样等了一刻钟,按理说,这毒应该解得差不多了才对,不知为何,靳衍痕脸色居然变得更吓人了,连牙关都在颤抖,身上的汗,完全打湿了衣襟,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暴露在衣服外的皮肤也呈现出死灰色,青筋一条条鼓起,好像随时都会爆出来一样。 楼辰连忙再次给他把脉,却被那又急又乱的脉息吓了一跳,这显然是要走火入魔的前兆! 楼辰看向邢松柏,他也是脸色煞白,双目赤红,这哪里是护住丹田,简直是不要命的在给靳衍痕输内力。楼辰大惊,喝道:“邢松柏,你快收手!” 邢松柏一双赤目死死地盯着靳衍痕的后脑勺,仿佛旁边所有人都不存在一般,靳衍痕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搐,不行,不能再让他继续下去。 曲凝双也吓得脸色发白,急道:“怎么办?你们快想办法让他停手啊!” 楼辰冷眸微眯,说道:“茹姨,我们一起把他们两人震开!” “好。”只要能救靳衍痕,靳茹毫无二话。 两人对看一眼,运足了功力,一起出手,用尽全力隔开了邢松柏贴着靳衍痕背心的手。 运功途中被人打乱,邢松年一口血喷了出来,倒在床上动弹不得,看向楼辰和靳茹的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们似的。 二人也受了内力波及,胸口皆是疼痛不已。不过这时,谁也没有心思理会这点痛苦,因为靳衍痕在邢松柏松手之后,整个人往前扑倒过去。好在曲凝双眼疾手快,扶住了他,但是靳衍痕口中一直在吐血,只片刻就将衣襟全部染红,吓得曲凝双面无人色。 “阿痕!”靳茹扑上去,抱住靳衍痕,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又惊又怕地帮他擦拭嘴角的血水,可惜一点用都没有,靳茹的手很快被温热的血染红。 “这是怎么回事?”方如辉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吃惊不已。 曲凝双惊慌失措地跑到方如辉身边,急道:“那个疯子不知道想干什么,忽然给阿痕输内力,阿痕怕是承受不住,吐了好多血。”曲凝双紧紧地抓着方如辉的衣袖,声音都带着哭腔,“怎么办?阿痕他会不会有事?” 方如辉拍拍曲凝双的手,低声安慰道:“没事的。” 方如辉看了倒在床上的邢松柏一眼,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他只是和他说,靳衍痕想要查出当年的真相,希望能替父母报仇,所以想请邢庄主帮忙,助他解毒。想不到,竟然闹到如此地步。 “扶住他。”楼辰已经迅速冷静了下来,让靳茹扶好靳衍痕,点了他身体几处大穴,好不容易止住了呕血。 楼辰从药箱里拿出剩下的玉露,掰开靳衍痕的嘴,一瓶瓶地往里灌。 整整三瓶玉露,全部落入了靳衍痕口中。方如辉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两个瓶子,加上楼辰手里的三个,正好五瓶。看楼辰这架势,若是还有玉露,只怕她还得往阿痕口里送。方如辉并不是心疼这价值连城千金难换的玉露,只是有些惊讶。平日里楼辰对阿痕总是冷冷冰冰的,都是阿痕主动贴上去,早上握了佳人的手一下,就被打得双手红肿。原本以为,楼辰对靳衍痕并不是很看重,现在看来,分明是上心得很。 靳衍痕被灌下三瓶玉露之后,脸色总算好些了,也不再呕血,虚软地靠在靳茹身上。不一会,原本苍白的脸色忽然又开始涨红,身体也热得厉害。即使隔着衣衫,靳茹也能感觉到那灼热的温度,靳茹很担心,小声问道:“阿痕怎么样?” 楼辰又探了靳衍痕的脉息,比之前的混乱迸发要好了许多,但仍是急促亢奋。好在刚才及早将邢松柏震开,若再让他如此下去,靳衍痕必定爆体而亡。现在,也只能让他自行吸收内力,靠他自己挺过去。 邢松柏终于也缓过劲来,下床站了起来,瞪着几人怒吼道:“妇人之仁,你们刚才若不横加阻拦,他现在就可以增进四十年功力!” 楼辰脸色冷得似结了霜,声音更是少了以往的清朗,只剩下冷意,“他根基本来就浅,身体又被毒物侵蚀已久,你强行给他输入内力,他一旦承受不住,就会经脉尽断而死!” 邢松柏双目依旧赤红,踉跄了几下,指着靳衍痕,喝道:“他不是要查出当年惨案的真相吗?不是想给爹娘报仇吗?就凭他那点功力还有这孱弱的身体,别说报仇,能不能走到京城都是问题。怀璧其罪,他是靳翼的儿子,靳氏的嫡出长孙,就必须承担得起这份责任。身在江湖,没有绝世武功,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今日若是成了,他有我近四十年的功力,在加上靳氏的无上剑术,还有谁能奈何得了他?今日若是不成,死了倒也干净,他们一家也可以团聚了!” 岂有此理,居然就为了这样的原因,他竟不顾靳衍痕的死活。楼辰倏地站了起来,怒道:“混账、愚蠢!” 父亲没有武功,身体不如普通人强壮,但那又如何?朝野上下,何人敢对父亲不敬,父亲的雄才伟略腹中经纶,又哪里受限于他孱弱的身体?!莫说穹岳的文武百官对父亲遵从,就是在燎越,父亲面见燎越国君,也只需行作揖礼。从没有人因为父亲身体孱弱,就敢忽视他,更别说小看他。母亲也没有武功,刑部、兵部那些身怀武艺,高大勇猛的大小官员,哪个不对她又敬又怕?! 楼辰一步步走向邢松柏,冰冷的声音,如一把利器,字字诛心,“你自己就有四十年的功力,在江湖上,可算得上武林至尊?你们靳氏中的长老,武艺高强,身怀绝技的也不在少数吧。如今不也只能避世而居?那些你所谓的武功盖世之人,都成就了什么功绩?燎越的历代君主,有哪个是身怀绝世武功的?那些留下百年功勋的贤臣良士,又有多少是你口中的废人?再则,练功之道,在于循序渐进,尤其是内力,讲究心神合一,内通外合。你这样强行给他输内力,是在害他而不是助他!邢松柏,你简直鼠目寸光,愚不可及!” 曲凝双盯着楼辰,双眸不自觉地睁大,她第一次看到楼辰发这么大火。平日里的她,喜怒不形于色,遇事也从不见慌张,话更是少得可怜。原来,她生起气来,这么吓人,骂起人来,也着实厉害,她若是邢松柏,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有些人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是的,楼辰的确怒了,只要一想到,如果她手里只有一两瓶玉露,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是不是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靳衍痕死去?她心中那团怒火,不仅是针对邢松柏,还针对她自己,明知道这个人有癔症,为何还要让他来帮忙,自己为什么就不能思量得再周到一些?明明说过,会治好他,会陪着他,为什么会让他陷入这样的生死关头?! 楼辰紧紧地咬着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才缓缓松开唇瓣,冷声说道:“邢庄主请回吧,不要打扰病人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楼辰一番质问起了作用,邢松柏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什么也没说拂袖而去。 靳茹将靳衍痕放平在床上,因他身体烫得厉害,没敢给他盖被子,摸着他滚烫的额头,靳茹眼眶通红,哽咽道:“楼辰,你实话告诉我,阿痕到底怎么样?” 楼辰沉吟片刻,低声回道:“有玉露养着,不会有生命危险,一切,都等他醒来再说吧。” 靳茹抹掉眼角的泪,点头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靳衍痕一直昏迷不醒,身体灼热,几人只能轮流守着,不敢有一丝松懈,只是靳衍痕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第六十三章 因祸得福 靳衍痕一直昏迷不醒,身体灼热,几人只能轮流守着,不敢有一丝松懈,只是靳衍痕这一睡就是三天三夜,完全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几人心里都很急,楼辰和方如辉什么方法都试了一遍,可惜一点用也没有。 这三天,对醒着的几人来说,是煎熬;对靳衍痕来说,也并不好受,身体好似被架在火上烧一般的难受,却偏偏醒不过来。 靳衍痕努力了很久,总算是睁开了眼睛。入目可见的,是白色的帐子,胸口像被大石压住似的,动也动不了。他只能试着微微侧过头,看看房中的情况。 只一眼,靳衍痕便像是被点了穴似的,动弹不得。 不知道此刻是拂晓还是入夜,屋里光线不明,灰蒙蒙的,像蒙了一层纱。屋里只有一扇大窗开着,窗前站着的,正是让他看得失神的人。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朵盛开的青莲,墨色的发丝,衬得她肤白似雪。一双冷眸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神。神情淡漠又带着难言的桀骜,只是眼眶下的淡青颜色有些碍眼。 “你醒了?” 清冷的声音惊了靳衍痕一跳,他还以为她没发现自己醒了呢。 楼辰又看了一会,才转身走向床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被子给他把脉。 楼辰的手指搭上靳衍痕腕间的时候,他只觉得一阵冰冷的感觉袭来,很舒服。只是靳衍痕却皱起了眉头,反手抓住了楼辰的手,那只手果然如预料中那般寒冷。 靳衍痕将这只手握紧,拖进了被子里。一股灼热的暖意袭来,楼辰连忙将手抽回,靳衍痕不但没放手,反而握得更紧了。拉扯间,不知道是牵动了哪里,靳衍痕忽然面露痛苦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楼辰终于不动了,靳衍痕心里暗笑两声,脸上还是一副强忍痛苦的样子,低声问道:“一直站在窗边,不冷吗?”靳衍痕的声音很沙哑,几乎听不出原来的音色。 楼辰看向窗外,目光柔和了几分,回道:“下雪了。” 靳衍痕也侧头看了一眼,窗外的雪已经有半尺多厚了,那几棵青松也被大雪覆盖,只看到白花花的一片,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吧。靳衍痕低声问道:“辰儿喜欢看雪?”楼辰性子清冷,相识了几个月,他还真的不知道,她有什么喜好。 楼辰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淡淡地回道:“以前在家的时候不常见到,尤其是这么大的雪。” 以前辰儿可是从未提过家里的事,靳衍痕心里开心的同时,也在暗自揣测着楼辰家住何方。燎越靠近北边,这样的大雪应该很常见才对,还是说……辰儿不是燎越人?或者也是某个避世而居的家族传人? 心里猜测着,靳衍痕却没有问出来,微微往楼辰身边靠了靠,笑道:“你一直守着我?” 这次楼辰直接摇头,“没,四个人轮流守的。” 靳衍痕嘴角一僵,需要这么实诚吗?!好在靳公子脸皮够厚,呵呵笑道:“偏偏是你守着的时候,我醒过来了,说明我们是真的有缘分。”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没脸没皮的话,楼辰听得太多,已经习惯了,倒是没有生气,动了动还被某人握着的手,冷声说道:“松手,你这声音如破琴断弦,难听得紧。” 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懂,虽然很留恋手中温软细腻的触感,靳衍痕还是听话地松了手。 楼辰转身,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靳衍痕笑眯眯地接过,一口饮尽,将空杯递给楼辰,笑道:“还要。” 楼辰又给他倒了一杯,这次靳衍痕没急着一口喝完,慢慢喝,楼辰就站在旁边看着他。靳衍痕忽然觉得,辰儿总是冷着一张脸,做着体贴的事情,真是意外地……可爱! 被靳衍痕那瘆人的眼神看得心里直发毛,楼辰别开眼,冷声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这话题起得有些生硬,不过靳衍痕也没蠢得说出来,反而一本正经地回道:“热,那种热不是炎热,是燥热,感觉有一把火在身上烧。我的毒是不是还没解?现在不仅胸口和丹田疼,全身上下都疼。” 果然,楼辰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又伸手探了探靳衍痕的脉象,才低声回道:“毒已经解了。当日邢松柏突发癔症,想将全身内力输给你,虽然及时阻止了,但邢松柏输入你体内的内力少说也过半。内力输入得太急,又太过刚猛,你身体承受不住,才会晕厥多日。” “内力?”靳衍痕一怔,他确实感觉到身体不对劲,但是却没想到是内力,因为他自己的内力,是不会这样的。 靳衍痕挣扎着起身,盘腿而坐,细细地感受了一遍自己的身体,良久才睁开眼睛,疑惑地说道:“我确实能感觉到身体里有无数股气在运行,只是都散在四体百骸之中,并不受我控制。这些气流过的地方,不仅没觉得舒服,反而如针锥刺骨般痛楚。” 楼辰点了点头,解释道:“那些内力原本并不属于你,是强行输入你体内的。好在你原本的内力就不强,再加上前些日子因为中毒,又被我散去了一些,才没有形成两股对峙的内力,在你身体里冲撞。你服了不少玉露,丹田比一般人要强得多,你试着先将内力一点点回引至丹田,用丹田之力,将那些内力收为己用。待你能控制它们之后,再慢慢融入经脉之中。这个没人能帮你,你只能自己慢慢修炼。” 楼辰面色凝重,知她是担心自己,靳衍痕勾唇一笑,说道:“看来我这次也算因祸得福。” 这句话一点都没有安慰到楼辰,反而让她脸色更黑了,这种祸事,还是越少越好。若他身上的内力不是刚好散得差不多,又有那么多玉露温养丹田,这些内力涌入体内,即刻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辰儿为我如此担忧,我自然要快点好起来。”靳衍痕忽然伸手,握了一下楼辰的手,一触即离。随后便闭上眼睛,开始运功调理。 楼辰紧了紧被靳衍痕捂热的手,转身走到窗边。仍是站在刚才站立的地方,看着窗外,心神却是放在靳衍痕身上,一旦他有什么动静,楼辰立刻便会感觉到。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靳茹来了。推开房门,看到靳衍痕居然坐在床上,不再昏睡,不禁笑道:“阿痕醒了?!” 楼辰回过头,看他脸色恢复了正常,点了点头,回道:“嗯,他身体里的内力,需要尽早炼化,不然会伤及经脉。”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醒了。有楼辰守着,靳茹也不进去了,说道:“我让厨房准备些肉粥,等会儿阿痕练完功就能吃了。”说完便急急忙忙地往屋外走去,脸上总算有了点笑容。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推开院门的,却不是靳茹,而是消失了三天的方沢。 楼辰又看了靳衍痕一眼,见他好似已经入定,才放心地出了门去。 方沢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楼辰从不是喜欢废话的人,开口便问道:“止戈有消息了?” “是。陵水盟的人从洛水镇抢到剑之后,便一路护送回京都。本来很顺利,但是在离京都还有不到一千里的时候,忽然杀出了另一批人,也是冲着止戈而来。虽然最后剑还是被陵水盟的人保住了,但为了护住那把剑,陵水盟折损了不下百人。湛无心几天前急着回京都,就是因为止戈差点被劫一事。现在湛无心已经与送剑的一行人汇合了,正在赶往京都。” 楼辰安静地听着,暗暗心惊于方沢居然在短短的三天时间内,查到这么多事情,澹台家在燎越的势力不可小觑。虽然心中颇为感慨,楼辰脸上却是丝毫不显,冷声问道:“查出另一批人是什么身份了吗?” 方沢摇头,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行踪诡秘,并非单打独斗,使的是剑阵,目前不知道是哪一方势力。” 剑阵?这可不是这么容易练成的,光是谱写多人剑阵的剑谱,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扬长避短还要相铺相成,更别提习练剑阵之人,需要长久的练习,增强默契及威力。楼辰认为,极有可能是靳氏之人。 楼辰思索片刻,说道:“继续查。” “是。”方沢看着楼辰,虽明知道她未必会答应,却不能不请求道:“楼姑娘……四少爷怕是等不起,您能不能先启程去京城,您交待的事情,必定给您查清楚!” 楼辰自然知道,解毒之事不能耽搁,多拖延一刻钟,便多一分危险。止戈也在京都,他们一行人下一站,必定也是京都,只是靳衍痕的身体不知能否承受,他才刚刚醒过来…… 楼辰还在踌躇,一道清朗中略带沙哑的男声,忽然从屋里传了出来,“明日启程如何?” 两人抬眼看去,只见刚才楼辰站立赏雪的地方,多出了一道身影。 方沢有些愣神,他自然认得这人——靳衍痕。他还是如之前那般懒散随意,懒懒地靠着窗棂和他们说话,但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的,他就穿着一件米色的单衣,就那样站在大开的窗口边,像是丝毫也感觉不到冷一般。还有那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微眯着,却让他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题外话------ 先更新,错别字马上改!大家包涵~ 第六十四章 剑谱 方沢有些愣神,他自然认得这人——靳衍痕。他还是如之前那般懒散随意,懒懒地靠着窗棂和他们说话,但是好像又有些不一样。昨夜下了一场大雪,天寒地冻的,他就穿着一件米色的单衣,就那样站在大开的窗口,像是丝毫也感觉不到冷一般。还有那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微眯着,却让他有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不仅方沢看着靳衍痕回不过神来,楼辰也有些晃神。这也才两个时辰而已,靳衍痕之前昏睡了好几天,粒米未进,但看他现在的气色竟比一般人都要好上许多,那玉露果然名不虚传。 楼辰想了想,说道:“就明日吧。” 得了楼辰的话,方沢松了一口气,又生怕她变卦,赶紧说道:“我立刻去准备。”说完也不管二人反应,急匆匆出了小院。 方沢走了,楼辰站在雪地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进屋,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靳衍痕单手撑着窗棂,从那扇窗前翻了出来。 靳衍痕站在回廊上伸了伸腰,看着楼辰笑道:“辰儿说的法子很管用,我将部分内力引入丹田,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既然要救的人和止戈都在京都,我们早点到总是好事,明日启程正好。” 靳衍痕嘴角一直带着笑,语气也轻松自然,楼辰却也猜得出来,他在窗后应该是听到了她与方沢的话,知道她以替人解毒来换取止戈的消息,怕她为难才会提议明日启程吧。就算气色再好,那手上、颈脖上的青筋却依旧鼓着,玉露毕竟不是仙丹,内力没有十天半个月,是无法完全消化收为己用的。 冬日里,冷风无孔不入,更别说还是站在院外了,风吹得靳衍痕那身单衣猎猎作响,楼辰皱眉,“你……” 楼辰刚开口,院门又被人推开了,靳茹看到靳衍痕一身单衣站在院子里,气得大骂道:“这大雪天的,怎么也不披件衣服就跑出来。臭小子,刚醒来皮就痒了是不是,快,给我滚回去。” “姑姑,我不冷。”靳衍痕无辜地耸耸肩,他是真的不冷,刚刚运功了两个时辰,他浑身都在发热。 靳茹一点也不信他,若不是手里端着食盒,说不定他的耳朵已经遭殃了。 靳衍痕没办法,只能乖乖进屋了,添了一件衣衫,靳茹的脸色才好了些。 等楼辰也进来之后,靳衍痕连忙问道:“辰儿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让你加件衣服,这句话楼辰现在自然不会说了。靳公子就这样躲过了一次让楼辰关心的机会。 始作俑者靳姑姑并不知道自己坏了侄儿的好机会,将粥盛好,递给靳衍痕,心疼地说道:“来,快吃点东西,你都昏睡了三天了,一定饿坏了。” 之前没看到吃的不觉得,现在看到了,还闻到了米香,靳衍痕也觉得饿极了,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靳茹又盛了一碗,放在桌子对面,“楼辰,也吃点东西吧,这三天辛苦你了。” 这三天,最辛苦的确实是楼辰,虽然她和如辉、凝双也都轮流过来守着,但是楼辰却是每日只睡两个时辰,其它时候,都在这屋里待着。大多数时候,楼辰都是在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像是漠不关心的样子,但阿痕只要有点动静,总是她最先发现的。 说起来,这姑娘与他们非亲非故,倒是自己侄子喜欢人家,死乞白赖地黏着人家。想不到正是这种危急的时候,她对阿痕这般用心。 这几天都是靳茹送饭送粥过来给几人吃的,靳茹叫她吃东西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今天靳茹居然帮她盛好粥送到面前,楼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长辈,可惜楼辰素来没什么表情,于是靳茹只见她微微点头,面无表情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也盛了一碗粥,放在靳茹面前,什么也没说,低头喝粥。 靳茹有些好笑,这姑娘真是典型的外冷内热啊。 靳衍痕端着碗,粥还在嘴里,看傻了,偷偷瞥了一眼左边,再瞅瞅右边,两个女人都安静地喝着粥,无比的融洽,这是怎么了?他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就在三人沉默喝粥,靳衍痕胡思乱想的时候,小院里传来了曲凝双一声娇喝:“你又来干什么?阿痕被你害的到现在都没醒呢。” 三人抬头看去,便看到曲凝双将一人拦在了院中,那人正是晓剑山庄庄主邢松柏。 靳衍痕眯眼看去,才几日不见,邢松柏看上去竟比之前苍老了十多岁,两鬓花白,目光虽然清明,却难掩疲惫,就连原本健壮挺拔的身姿都佝偻了几分。靳衍痕想到自己体内的内力,正是这位邢庄主的,不禁有些怅然,起身走了出去,说道:“邢庄主来了,快进去吧。” 曲凝双回头,看到靳衍痕地站在门边,心里高兴,也不拦邢松柏了,迎上去笑道:“阿痕,你醒了?!” 靳衍痕点点头,“嗯,早上醒的。” 邢松柏看到靳衍痕没什么大碍,也松了一口气,进了屋去,从衣襟里拿出一本很薄的书册,递给靳衍痕。 靳衍痕接过,“这是什么?”册子正反两面都是黑色的,一个字也没有。 邢松柏低声说道:“你爹留下的东西。” 靳衍痕打开册子,翻了几页,眉峰微挑,“剑谱?”是的,黑色的封面之后,便是一张张轻薄的白纸,纸上画着图,旁边还写着剑诀,字体俊秀飘逸。 邢松柏点头,回道:“靳氏不仅铸剑厉害,剑术也是传承千年,只不过最精妙的剑诀只有正出嫡系才有资格知晓。这里面的剑法,有些是靳氏传承的,有些是父亲自创的,现在,我把它给你了,也算不负你爹嘱托。可惜你爹不能亲自教导你,只能看你的悟性了。” 靳衍痕握着剑谱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却是将书册合上了,递给了身边的靳茹,靳茹也没多想,翻开看了起来。 邢松柏看见了,也没多说什么,靳家的剑谱,靳衍痕爱给谁看就给谁看,他又不是那些迂腐的老东西,才懒得管这些。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陈年旧事,让邢松柏动了怒,脸色也有几分涨红。 自从上次之后,楼辰对邢松柏都很警惕,一听他气息有些不稳,一双冷眸立刻盯着他,一旦他有异动,便能及时出手。 楼辰身上的气势一变,邢松柏就感觉到了,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日,我是发病了,一时想岔。我这后辈子,只为了两件事而活,一是找出当年杀靳翼的凶手;二是找到阿羽。可惜,忙忙碌碌疯疯癫癫十多年,除了查到些皮毛之外,一无所获,靳羽的消息更是一点也没有查出来。那日……我是魔障了,自己无能,就把希望全部寄于一个小辈身上,若你真的出了事,我真是死了也没脸见你爹了。” 不知道是不是没了那大半内力,邢松柏一身的戾气退去了不少,只剩下满身的颓废。 身体里的内力还在体内冲撞,并不舒服,但不可否认,这些都是邢松柏实打实地修炼了几十年的内力。待他慢慢消化之后,也能继承他十多年的内力,自己确实是因祸得福了的。靳衍痕走到邢松柏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不管怎么说,我这一身内力,都是庄主所赐,爹的剑谱,庄主也费心收藏了这么多年,靳衍痕再次拜谢庄主了。” 邢松柏微微侧了侧身,没受他的礼,摆了摆手,自嘲地一笑:“这声谢,我担不起,止戈终究还是丢了,我也没什么帮得了你的地方了,之后的路,你只能自求多福了。” 说完,邢松柏又走到了楼辰面前,脸上的表情,纠结又痛苦,半晌才低声说道:“阿羽的事,唯有拜托姑娘了,若以后有关于她的消息,无论是死是活,都给我个信吧。” “好。”楼辰倒是爽快,她确实对画像中的女子很感兴趣,关于她的事,楼辰自然也要查。邢松柏会变得这样疯疯癫癫的,靳羽该是最重要的原因吧。既然如此,就当帮他了解这个心愿好了。 得了楼辰的承诺,邢松柏松了一口,同时也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般,整个人更加萎靡了,走出小院的步子,都踉踉跄跄的,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不疯了,还是更疯了。 曲凝双小声叹了口气,说道:“他,好像也挺可怜的。” 几人都沉默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倒是一直专注地盯着剑谱看的靳茹缓缓抬起了头,叹道:“原来当年姐夫教我的,不过是十中一二。” 感叹完,靳茹又开心地笑了起来,将剑谱用力地塞到靳衍痕手里,笑道:“阿痕,你一定要好好练剑,等你练成,保住性命总该是够了。” 靳衍痕也跟着笑道:“姑姑别担心,我这么聪明,又有你指点,一定很快就能练成的。” 曲凝双也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光是听靳衍痕的身世,都让她胆战心惊。那些明的暗的敌人那么多,总觉得靳衍痕的小命,随时都会丢似的。现在好了,内力有了,剑谱有了,起码有了自保之力。 曲凝双转头,想和楼辰说两句话,却发现她微低着头,眉头微皱,不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脸色凝重,这是……怎么了…… 第六十五章 殇 曲凝双转头,想和楼辰说两句话,却发现她微低着头,眉头微皱,不但没有一丝喜色,反而脸色凝重,这是怎么了…… 曲凝双刚想问她,却见她冷眸微睁,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楼辰,你去哪?”曲凝双一脸错愕,靳衍痕和靳茹也是一愣。还是靳衍痕反应迅速,立刻将剑谱塞进衣襟里,追着跑了出去,曲凝双和靳茹也没多想,跟了上去。 几人刚出了院门,就看到了楼辰蹲在雪地里,她面前,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待三人走近,仔细一看,才看清,这人正是刚刚才从院子里走出去的邢松柏。 他横躺在雪地上,脸色灰白,从嘴角到右耳的地方,一片血色,旁边还有一大滩血迹,显然是刚才呕了血,现在已经昏迷不醒了。若不是楼辰跑出来,这大雪天的,也没什么人到处走动,等到大家发现他的时候,怕早就…… 曲凝双低叫一声:“这是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怎么才一会儿工夫,人就这样了? 楼辰正在把脉,头也没抬,冷声说道:“曲凝双,去叫方如辉来。” 曲凝双赶紧点头,朝着晓剑山庄的药房跑去。这几天,除了守着靳衍痕外,其他时间,方如辉都是在药房里度过的。 靳衍痕眉头紧皱,低声说道:“姑姑,你去通知邢二叔和邢幕,让他们过来。” 靳茹也回过神来了,点了点头,找人去了。 楼辰刚把手收回来,靳衍痕立刻问道:“怎么样。” 楼辰冷着脸不说话,只匆匆点了邢松柏的几个大穴,他就猜到,邢松柏的情况并不好。靳衍痕叹了口气,将人扶了起来,说道:“先扶到我房里吧。” 楼辰点点头,暗自懊恼,其实从邢松柏刚进屋的时候,她就察觉出了他不对劲。即使内力消耗大,受了内伤,也不至于在短短的三天内,两鬓斑白,形容枯槁。但之后他神色澄明,还要求自己有了靳羽的消息就告诉她,又让她打消了一点疑虑。直到最后他离开时,步履踉跄,气息紊乱得不像样,才让她肯定了邢松柏的身体,确实出了大问题,只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另一边,方如辉被曲凝双火急火燎拉着在雪地里跑,好几次都差点摔倒,方如辉担心是靳衍痕出了事,急道:“怎么回事?阿痕出事了?” 曲凝双一边跑,一边说:“不是!阿痕醒了,刚刚那个邢庄主来找阿痕,给了一本剑谱,说了些话就出去了,看着也没什么异样。后来楼辰忽然跟着跑了出去,我们也追出去了,就看到他倒在雪地里,吐血不止。” 居然是邢庄主,方如辉有些疑惑,既然楼辰也在,何须这般匆忙的来找他?如果楼辰也束手无策,那…… 方如辉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进入屋内,看到楼辰什么不做,只是站在窗边的时候,心里便明白了几分。 曲凝双却不明白这些,只一个劲的把方如辉拉到床边,说道:“如辉哥哥,你快给他看看!” 方如辉心里已经知道结果,但还是伸出手探了脉。 果然如此,并不是楼辰不想做,而是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方如辉探完脉之后,只是叹了口气,什么也不说,曲凝双一向是没耐心的人,连声问道:“怎么样?到底是什么病,如辉哥哥你快说啊!” 迎着曲凝双那双清澈莹亮,又充满希望的眼睛,方如辉忽然说不出“没救了”三个字,好一会,才回道:“邢庄主他……脉息浮而无力,鼓动于外,脏腑虚弱,丹田虚损。” 曲凝双皱着眉头,一副听不太懂的样子,靳衍痕大约猜到邢松柏伤得很重,听到丹田二字,靳衍痕忽然想到玉露,连忙看向楼辰,问道:“我之前服了玉露,觉得丹田温暖舒适,可见玉露滋养丹田的功效极好,辰儿,还有玉露吗?” 楼辰张了张嘴,却又没说话,曲凝双怕靳衍痕误会楼辰小气,连忙说道:“那五瓶玉露,楼辰全都给你用了,不然你以为你的小命还能留到现在。” 靳衍痕心猛然一跳,他一向知道,楼辰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若是她有药,不拿出来,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只是他没想到,今天这个原因竟然因为他。 他昏迷之前,感觉到有人往他嘴里灌药,那清凉的感觉,从咽喉一路滋润到丹田,他知道,这肯定是辰儿在给他喂药,却不知道,那时她就把玉露都用在他身上了。 靳衍痕的目光灼热得过分,楼辰不自在地别过头去,清咳一声,解释道:“就算有玉露,也没用的。药可以治病,却不能续命,之前他强行输内力给你,又被我和茹姨打断,确实受了很重的内伤。但是好好调理,也不会要他的命。他现在会这样,可见这几日来,根本没有运功调息,他自己都没有活下去的意思,再好的药,也是没有用的。他现在这种情况,不过就是八个字。” 方如辉叹了口气,接了下面的话,“心如死灰,油尽灯枯。” 意思是……邢庄主是没救了吗?曲凝双心里有些难过,虽然这个庄主疯疯癫癫的,但怎么说也是一条命,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四人都不说话,屋里一片寂静,不一会,一连串的脚步声传来,邢幕和邢二叔一起冲进了屋内。靳茹跟在后面,却只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两人走到床边,看到躺在床上,似已无声息之人,同时叫出了声。 “爹!” “大哥!” 可惜没有人回应他们,两人红着眼,谁也不敢或者说不愿上前确认。 楼辰看了一眼如木头桩子般杵在床前,不住颤抖的两人,起身走到床前,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两颗药丸,塞进了邢松柏的嘴里。 只过了半盏茶的时候,之前一脸死气的人竟缓缓睁开眼睛。醒了过来,看清站在床边的楼辰和邢幕几人,邢松柏眯了眯眼睛,低声笑道:“我倒是小看你了……” 邢松柏话语间,有几分佩服几分无奈,还有几分恼意。楼辰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就算要死,也该给身边的人一个交代。” 邢松柏一怔,叹了口气,也没有转头看向立在旁边的邢幕和邢二叔两人,只是双眼失神的盯着纱帐,说道:“幕儿,这庄主之位就传给你了,我在书房留了信给你,我死之后,你自己去取吧。松年,我知道你醉心武学,山庄的事,不想管就别管了,做你自己喜欢做的事去吧。” 邢幕双拳紧握,红着眼,一声不吭,像是极力的隐忍着什么,邢二叔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叫道:“大哥!” 邢松柏缓缓闭上眼,好似他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一般,再也不想理会旁的人和事。 “我想问你一件事。” 清冷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显得有些突兀,也不管邢松柏和身边的人什么反应,楼辰自顾自地问着问题:“止戈如此重要,你为什么不亲自护送他去夙家?或者说,你根本就是想让它现世,引来各方争夺?” 屋里一片肃静,良久,都无人回应,就在大家以为邢松柏是不是又一次陷入昏迷或者已经离世的时候,那略带暗哑的声音却稳稳地回道:“我当年答应了靳翼,将止戈藏匿在晓剑山庄,只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将它送去夙家。他曾失信于我,我却不会失信于他。陵水盟已经怀疑止戈在晓剑山庄了,我确实是护不住它了,送走它是遵循当年约定,至于送不送得到夙家,这便不是我能保证的了。我就不相信,止戈再次现世,靳氏那些老家伙,还坐得住!” 邢松柏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只是……没想到,靳翼的儿子,居然活下来了,若早知道……”迟疑了片刻,他又冷笑一声,说道:“早知道我也会这么做的。” 靳衍痕也走了过来,“你说的没错,靳氏的人,确实坐不住了,他们也在抢,只是可惜,前几天失败了一次。一切都在按照你希望的方向在发展,躲在后面的人,一个个都会浮出水面,你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寻死?” 邢松柏蓦地睁开眼,盯着靳衍痕,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无尽的欢畅,“好!好得很!你爹的仇,就由你去报。我也算死得瞑目了!” 这有什么好笑的?!曲凝双小声嘀咕道:“那靳羽呢?你不是拜托楼辰查到靳羽的消息之后告诉你嘛?你若是死了,还怎么告诉你,告诉你又有什么用?” 提到靳羽的名字,邢松柏那越发狰狞的笑容缓缓褪去,嘴角微微扬起,笑容中带着苦涩,又好似带着甜蜜,悠悠的声音缓缓地说道:“我与她……从来都是有缘无份,我在这世间找了十八年,仍是找不到她。我怕,我到了地府,还是不知道她在哪里。你们告诉我,她的死活,我便知道,在哪里等她了。若是她还活着,我就在奈何桥边等她,若是她已经死了,我就在往生池等她,不为别的,只是……想……再见她一面……”邢松柏的声音越说越低,越说越浅,“阿羽……阿羽……”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抹纯净的白衣,向他缓缓走来,还有那清傲的笑容,胜过世间一切 …… 邢松柏脸上幸福的笑容,还有那一声声的“阿羽”,不断刺激着邢幕的神经,众人只见他忽然扑了上去,一把拽住邢松柏的衣襟,嘶吼道:“为什么?为什么?!” 邢二叔大惊,赶紧上前,抓住邢幕的手,将他拽了起来,“幕儿!你冷静点。” 邢幕一边挣扎着,一边吼道:“二叔,他怎么能如此狠心,如此厚此薄彼,他若这么喜欢靳羽,为何要娶我娘,为何要生下我!他娶了我娘,生下了我,为何又见异思迁爱上别人?!”他还记得小时候,母亲终日以泪洗面,形容憔悴,郁郁而终。他从小到大,见到父亲的次数,十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这算什么父亲,算什么夫君?! “冤孽,都是冤孽!”邢二叔也红了眼,哽咽道:“幕儿,你……不要怪大哥,他……心里也苦。” 邢二叔叹了口气,说道:“那年……” ------题外话------ 我也不想断在这!但是不更新就赶不上了!先更,错别字马上改! 第六十六章 新的发现(上) “冤孽,都是冤孽!”邢二叔也红了眼,哽咽道:“幕儿,你……不要怪大哥,他……心里也苦。” 邢二叔叹了口气,说道:“那年,大哥也不过是弱冠之年。你们以为我是武痴,其实并非如此,那时候,大哥才是真正的武痴,他天分高,筋骨奇佳,是练武的好材料。最喜欢与人比武,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和当年刚刚出靳氏历练的靳翼大哥一见如故,彼时,两人都是风华少年,常常结伴,一同游历。有一年春天,他们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山贼正在劫镖,镖师几乎被屠尽,只剩下一人还在苦苦支持,大哥和靳大哥出手救下了那人,带回了上庄。之后才知道,他们救下的人,竟然是名女子……” 说道这里,邢二叔顿了一下,邢幕似有所觉,颤着嗓音,低声问道:“那名女子……就是……我娘?” 邢二叔慢慢地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了许多,“这女子一直在山庄里养伤,大哥其实也不怎么和她往来,但不知为何,她却喜欢上的大哥。她本就是江湖女子,性格也很好爽,竟是自己跑去和大哥诉说情意,大哥对她并没有那样的感情,当时已经拒绝了她。不曾想……她竟是不肯就这样罢休,临走那日,她邀了大哥喝酒,说是为了辞行,大哥没有多想,便去了。她在酒中下了药,于是和大哥……” 邢二叔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听到这里,邢幕的脸色,已近苍白,邢二叔不知道还该不该说下去,邢幕冷声说道:“继续说!” 邢二叔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形如七旬老叟的大哥,眼眶红了,咬了咬牙,继续说道:“那一夜之后,女子便怀了身孕,大哥无法,唯有娶了她。虽然成亲了,但是大哥一直都不怎么理她,之后幕儿出生了。毕竟有了孩子,大嫂也努力多年,两人关系渐渐缓和了下来,谁想到,那一年,靳羽来了山庄。大哥第一眼看见她,就沦陷了。只是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成亲,根本就是无望,因此大哥一直都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没有逾越,只是尽量照顾她。因为靳羽的出现,大哥和大嫂的关系,又降至冰点。大嫂自然不甘心,靳羽生日那天,不知道大嫂和她说了什么,第二日,她就离开山庄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生死不知。爱慕加上自责,就这样生生把大哥逼的魔障了,从此,大哥终日闭关,大嫂也郁郁而终。” 听完众人都沉默了,就连邢幕也说不清,心中的感受。 果然, 求而不得,是入魔的捷径…… 邢庄主如此,邢夫人,亦如此。 ——///——///—— 冬日天黑得早,白日里雪才刚刚停,此刻竟又下了起来,落雪无声,即使外面已经是一片雪白,屋里仍是静得针落有声。 圆桌上,点了两盏油灯,五个人围坐桌边,却又谁也不说话。 曲凝双最耐不住这种安静,看了看沉默地几人,小声问道:“明日,我们真的就这么走了?” 下午的时候,邢幕将让人把邢庄主抬走了,还给靳衍痕换了一个房间。邢二叔问他们有什么打算,靳衍痕就说了原本决定明日上京都的事情,邢二叔点点头,也没留他们,只嘱咐说完事小心便走了。 靳衍痕急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回道:“既然邢二叔让我们走,我们便走吧,邢庄主下葬的事,也不是三五天能解决的。澹台家四少爷的毒拖不了。”靳衍痕说到这里,便没有继续说下去。楼辰之前用了澹台家的势,去查止戈,昨天也亲口答应了人家要进京,明日再反悔,就算事出有因,澹台家定然也不会同意,若那位四少爷最后真的挺不过去死了,这就真的是结仇了。他不想让楼辰惹上麻烦。 曲凝双方如辉和靳茹都不知道楼辰还借了澹台家的势,自然没有想那么多。曲凝双挣扎了一下,还是点点头,说道:“也是,活人总比死去的人重要,我们留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话说得太过直白,好在屋里的人都知道曲凝双的性格,并非对死者不敬,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方如辉拍拍靳衍痕的肩膀,担心地问道:“澹台家这么急,必定快马加鞭,阿痕你的身体受得了吗?” 靳衍痕笑了笑,还拍拍了胸口,回道:“没事,我现在只要将那些内力慢慢转化,为我所用,身体和精力只会越来越好。玉露,确实名不虚传。”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靳衍痕是盯着楼辰说的,那目光…… 方如辉暗暗叹气,就算要眉目传情,也等四下无人的时候吧,他们一群人,还坐在这呢!每当这时候,方如辉都很庆幸,楼辰是这种清冷的性格,并且有着视而不见的功力! “咳咳!”方如辉重重地咳嗽了两声,靳衍痕微微挑眉,倒了一杯茶,递到方如辉面前,笑道:“喉咙痛?喝点茶。” 方如辉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们去京城之后,你有何打算?” 方如辉不接他的茶,靳衍痕不以为意,拿回来抿了一口,似漫不经心般笑道:“到了京城,当然要去会一会故人。” 靳衍痕话音才落,除了曲凝双,其他几人皆是一怔,方如辉盯着靳衍痕,低声说道:“你想……” 未尽之语,却是没有说出来,靳衍痕大方点头,手中在杯沿上摩挲,狭长的眼眸中暗芒涌动,轻笑了一声,回道:“我们势单力薄,又在明处,自然要先把京城的水搅浑了,才能捉鱼。” 捉什么鱼啊?曲凝双没听懂,问道:“你们打什么哑谜?” 方如辉和靳衍痕对视一眼,默契的低头喝茶,丝毫没解释的意思,靳茹像是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也不说话,曲凝双瞪着他们,有些恼。 这姑娘不学着抽丝剥茧,以小见大以微知著,怎么做燎越最厉害的捕快?楼辰在心里叹了口气,有心提点她,低声说道:“在京城,什么人算得上故人?” 故人?曲凝双皱起了眉,阿痕在京都能有什么故人,等等!故人……陵水盟,傅家,还有属于靳氏的古玩店,宝盒清斋!曲凝双哑然,若是真的都搅和一轮,这……水确实够浑。 “好了,既然决定了,那就赶快回去收拾收拾,明日一早就走。”茹姨起身,留下一句话,便走了出去。 靳衍痕张嘴想说什么,想了想,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天色确实不早了,其他三人也起身,准备离开,靳衍痕忽然认真地说道:“辰儿,你等等,我有事和你说。” 方如辉嘴角微扬,好似没听见般往出了小屋,曲凝双自然也追着跑了出去。 楼辰站在原地,心里有些局促,实在是今天一整天,靳衍痕看她的眼神,都太过灼热,让她很不自在,脸上淡然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这个时候,她完全忘了,若是在以前,谁敢这么看她,要不她根本毫无所觉,要不她早就出手,那人眼睛就算不瞎,短时间内也别想视物了。 靳衍痕缓缓走近,楼辰心里忽然有些紧张,身体已经站的笔直,却难免有些僵,怪只怪靳公子平日里没少做偷香窃玉之事。 楼辰正暗自戒备着,一本纯黑的册子忽然伸到自己她面前。 “你也看看。” 靳衍痕的表情认真又严肃,声音也是低沉正经,弄得楼辰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好在她本来也是个心思不太外露的人,只一会便回过神来,她记得,这是邢松柏给他的剑谱。 楼辰接过书册,坐下认真的看了起来。她不会主动去看,毕竟是靳衍痕他父亲留给他的家传家谱,但是靳衍痕要给她看,她自然也不会矫情,靳茹只学了十之一二,便已经如此厉害了,这剑谱,得多神奇?她很好奇。 楼辰专注于剑法,自然没有注意到,靳衍痕嘴角那抹狡黠的笑容,他的辰儿,面对他好像现在会紧张了,这真是个好现象!但是如果辰儿一直这样紧张的防备他,也不好吧?!他是不是应该改变一下策略了?今天听了邢庄主的事,他深刻的认识到,单恋是很可怕的事情,所以他还是要让辰儿尽快喜欢上他为好! 楼辰专注的看着剑谱,靳衍痕坐在对面,专注地看着她,两人的脑子都没有停下来,只是想的东西,实在……大相径庭南辕北辙…… 半个时辰之后,楼辰终于放下了书册,靳衍痕也立刻端正的坐好,问道:“怎么样?可有启发?” 靳衍痕这幅难得一见的沉稳模样,没来由的,让楼辰起了鸡皮疙瘩,轻咳一声,稍显客套地回道:“靳氏的剑法,果然精妙非常,让人叹服。” 两人间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尴尬,看来辰儿并不喜欢承受稳重的,温柔的应该喜欢吧? 靳衍痕桃花眼微微弯起,嘴角的弧度也恰到好处,端的是一副温润如玉的好模样,“辰儿看过的剑谱比我多,又比我聪明,以后练剑的时候,我们一起练吧,最好能来个双剑合并。” 楼辰皱着眉头,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她真的想要往后退两步,靳衍痕又发什么疯?还双剑合并,简直…… 等等,双剑合并?! 楼辰猛地抓起已经放下的书册,翻到了某一页,盯着看了起来。 靳衍痕也看出楼辰神情有异,起身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 ------题外话------ 看在绿每天临睡前,都让你们有一个可思、可想、可念、可爱、可狠、可怨、可打、可骂的人的份上,不要把绿献给国家…… 第六十七章 新的发现(下) 楼辰皱着眉头,若不是坐在椅子上,她真的想要往后退两步,靳衍痕又发什么疯?还双剑合璧,简直…… 等等,双剑…… 楼辰猛地抓起已经放下的书册,翻到了某一页,盯着看了起来。 靳衍痕也看出楼辰神情有异,起身走到她身边,问道:“怎么了?” 还未等靳衍痕低头去看,楼辰忽然将手搭在腰间,手腕轻轻一动,藏锋便随着巧劲,从腰间卸了下来,银白的剑身,划出一道森冷的寒光。 靳衍痕敏捷地往后退了一下,只刚才那一下,他就感觉到了剑锋的杀气,或许是身体里内力充盈的缘故,他对杀气的感知,比以前强了很多。若是他能将现在四散的内力炼化为自己所用,便能多出十几二十年的修为。 楼辰解下藏锋,可不是为了吓唬靳衍痕,将剑放在桌上,楼辰细细观察这柄陪伴自己多年的软剑。剑身洁白,上面并没有什么特别印记,剑柄是要扣在腰间的,所以并不长,刚刚够一手抓握。她本身就是爱惜宝剑的人,平日也常常擦拭保养,这把剑上上下下,她早就看过无数次,除了剑刃锋利之外,真的没看出什么特别的来,这次,自然也一样。 难道,关键并不在藏锋身上?! 靳衍痕也是第一次这么近的距离看藏锋,那银白的剑身,在灯下细看,薄得不可思议。实在很难想象,这样纤薄的软剑,是如何毫不费力地斩断天下宝剑的。 靳衍痕好奇地伸出手,抚上了那带着寒光的薄刃。 只是轻轻地拂过,靳衍痕的手微抖了一下,抬起来时,指尖上已经多出了一条血痕。或许是剑锋太利,那道血痕一开始,只是一条血线,慢慢的,血痕里忽然涌出鲜血,血珠子啪啪往下掉,滴在藏锋之上。 楼辰刚刚还在思考事情,听到滴答声,回过神来,便看到几颗红色血珠滴在银白的剑身上,很是显眼。楼辰抬眼看去,只见靳衍痕就站在她身边,手指上的血还在滴,一副无辜的样子。 看她做什么?一个大男人,就是食指上划破了个小口子,难道还要她给他包扎不成?楼辰抓着剑柄微微抬手,那血珠子顺着剑身往下流,一会便滴在了地上。藏锋依旧森冷洁白,没有一丝血色残留在上面。 楼辰不理他,靳衍痕只能收回手,走到旁边拿了一块棉布随便捂住手指,讪讪笑道:“藏锋果然锋利。” 楼辰微低下头,继续看着书页,眉头皱了起来。光洁的额头上,那浅浅的纹路看得靳衍痕有些揪心,但是这时候,他也没资格去抚平,只得强迫自己别开视线,一起看向楼辰盯着好一会的书页。 那只是众多书页中的一张,没有什么特别的,也没有图。中间写着几行小字,大约是说止戈重剑无锋,配合靳氏的剑术更为合适,父亲自创的招式,更适合用有锋之剑等等。 靳衍痕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便直接问道:“发现了什么。” 楼辰指着那几行字的第一个字,说道:“你看这里。” 靳衍痕细看,才发现这些字的第一个字连在一起,居然是一句话,“双剑以并,窥视天机。” 这是……一句藏头秘语了? 父亲为何要以这样的形式留下谜语,他当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靳氏的内鬼,或者说,当时背后的主使者,竟强大到让父亲如此忌惮的地步? 靳衍痕一时间思绪万千,却没有表现在脸上,只低声笑道:“看来不是双剑合璧,而是双剑合并啊。” 靳衍痕苦笑,他现在真的对楼辰佩服不已。这一本册子,她不过才看那么一会,不仅全部看完了,只怕也已经全部记下了,要她再临摹一本一模一样的,都不是什么难事。 楼辰并不觉得有什么,自然也就不知道靳衍痕心中的敬佩之情,只是有些可惜地说道:“止戈不在这里,不然两相对照,或许就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或者,这和两把剑的秘密有关也说不定。” 确实可惜,几个月前,止戈和藏锋都曾在她手里过,只是那时完全不知道这两把剑有这样的渊源。罢了,事已至此,多想无益,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找回止戈。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楼辰还是有些担心靳衍痕的,二十多年的平静生活,彻底被打破了,还是这样的血海深仇。她还记得那日早上,靳衍痕一人独站在院中的颓然与彷徨,止戈对于他来说,不止是一把剑那么简单吧。 楼辰想了想,低声说道:“是你的,总会夺回来了。” 靳衍痕一怔,辰儿这是安慰他?“那是当然。尤其还有辰儿相助,就更不是什么难事了。”靳衍痕嘴角的弧度止不住的往上扬,脸上哪里有什么愁苦之色。黑眸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熟悉的光芒,灼热而专注。 楼辰揉了揉眉心,叫道:“靳衍痕。” 靳衍痕微微挑眉,含笑地看着她,说起来,辰儿总是喜欢连名带姓地叫他,很是生分。不过那清冷的声音低低地叫出这三个字,又意外的悦耳呢。以前不觉得,现在听起来,比阿痕两个字更让他喜欢。 楼辰叹了口气,问道:“你到底怎么了?醒来之后,你就变得很是古怪。” 古怪?靳衍痕那春风得意的笑僵在唇边,嘴角微抽,难道他表现得还不够明显?靳衍痕叹了口气,轻咳一声,说道:“我只是在想,辰儿实在太好了,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也喜欢上我?辰儿,你说,你是喜欢比较稳重睿智的呢?还是喜欢风趣幽默的?冷酷我可能学不来,温柔还是可以的……” “你喜欢我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楼辰太阳穴隐隐的疼,冷声打断了靳衍痕的“示爱”,如果这样算示爱的话。 靳衍痕咧嘴一笑,回道:“你长得好。” 这是什么话,她信才见鬼了呢。她知道自己的长相,是还不错,但是绝不至于让人惊为天人见之忘俗。 楼辰的不信全写在脸上,目光冷眸里,隐隐还跳动着火光,可见佳人动怒了。 靳衍痕微微一笑,好似没看见般,继续说道:“我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真的是被你的美貌给震住了。你就那样站在山林间,玉簪青衣,脂粉未施,却让山间的一切都瞬间失了颜色。” 楼辰冷冷地看着他,对他这些夸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靳衍痕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又怕楼辰真的生气,抿了抿嘴角,认真回道:“好了,我说真的,你肯定不知道,那天之后,我还去找那个小丫头聊了好久,她和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在她心里,你可是神仙一般的姐姐。人家都说,小孩子的眼睛,最能看清善恶本质,洛神山下这么多人,小丫头为何就找上你?不管面上再怎么冷,辰儿的心地良善,眉宇间,便不会有戾气,自会让懂得的人想要亲近,相由心生,大概就是这样的。所以说,我喜欢你,确实是因为——你长得好。” 楼辰一愣,家里的人自然知晓她的心性,但也不会嘴上说出来。外面的人,多半认为她身份高贵,清高冷傲,目中无人,不好亲近。她素来也不喜与外人结交,尤其是那些皇城中人,更不会去在意别人如何看她,今天这样的话,她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她没法细细地去描绘心中的感觉,只觉得,这痞子有时候就像是一湾温泉水,就算是一颗顽石掉下去了,在咕噜咕噜的泉水中泡着,虽不会融了,却也能被捂暖了,更何况,是人心呢。 不过,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啊,什么叫长得好…… 楼辰觉得好笑,这真是她听过的最轻浮的称赞了。 楼辰抬眸,看向那双微挑的桃花眼,眸光深邃,似一眼看不见尽头,却无一丝玩笑轻浮之色。楼辰冷眸闪了闪,微微别开眼。 靳公子正经的时候,永远都是稍纵即逝,所以其实他也不需要纠结什么冷酷还是沉稳,风趣还是温柔,因为这些都保持不了多久。就像现在,靳衍痕看楼辰那副不自在的样子,嘴角笑意更盛,又向她身边挪了两步,笑道:“我听人说,脸皮厚的男子,容易讨姑娘欢心,我自认脸皮不薄,想来应该不难,对吧,辰儿?” 听谁说的?! 楼辰真的被气笑了,“你倒是谦虚。”他那脸皮何止是不薄,简直比城墙还厚。 楼辰收回藏锋,别于腰间,顺手将手中的剑谱往靳衍痕怀里一扔,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靳衍痕手忙脚乱地接住剑谱,抬头再看的时候,那道天青色的身影,已经踏着月光,推开院门,走了出去。靳衍痕斜靠在门边,嘴角那抹笑,碍眼得很,“辰儿,你就这么走了?你还没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楼辰脚步不停,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脚印,细看之下,那脚印倒是比往常细密许多,可见脚步挺快,就如同它主人的心,跳动得,也比平日快上几分。 楼辰以前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男子,现在,倒是知道了…… ------题外话------ 准备进入下一卷吧。 第六十八章 京都皇城 第六十八章京都皇城 翌日,未到辰时,天刚亮,晓剑山庄门口,已经站了一行人。方沢独自牵着几匹骏马,等在一帮。他虽然心急,却也不是莽撞之人,等着前方几人话别,其余的精兵,全都等待松树林中。 邢幕和邢二叔一身孝衣,身后站着二十个高壮的蓝衣男子,邢幕脸色苍白,双方微红,一看就是一夜未睡的样子,他走下台阶,朝着靳衍痕走去。 两人对面而立,邢幕从腰间掏出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令牌,递到靳衍痕面前。 靳衍痕看着那块赤金令牌,没有接,“这是?” “晓剑山庄的令牌,凡我山庄产业,公子都可以号令,还有这二十人,是山庄培养多年的死士,可保护公子安全。公子有何吩咐,可传书与我,晓剑山庄必定全力相助公子。” 靳衍痕心中惊骇,就算邢松柏在世时,也未曾给过这样的承诺,更没有要动用山庄的力量全力相助的意思,邢幕为什么…… 靳衍痕想不明白,邢幕伸出去的手,却一直没有收回来,靳衍痕剑眉微蹙,只思考了一瞬,便伸手接过了令牌。他实在太弱,任何助力,他都需要,都不想放过。深深看了邢幕一眼,靳衍痕拱手一揖,认真地说道:“多谢邢庄主。” 邢幕点了点头,目光在楼辰身上停留了片刻,转身回了山庄。 曲凝双微微侧头,在方如辉耳边小声嘀咕道:“邢幕这是怎么回事?” 方如辉摇头,久久才回道:“可能是故去的邢庄主留了信吧。” 晓剑山庄中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就连邢二叔也追着邢幕问道:“大哥信里嘱咐你的?” 邢幕冷声回道:“没有。” 邢二叔心中好奇,若真是大哥交待了,邢幕没必要否认,若不是,他又为何做出今天这一番举动?邢二叔想不通,便问了出来:“那你为什么要帮靳衍痕?” 邢幕脚步顿了一下,若是信中真的嘱咐自己全力帮助靳衍痕,他倒未必会愿意,那封信里,只有寥寥数字,直说山庄之后就交给他,嘱咐他不必理会靳氏那些人,不要缚手缚脚,让他活得肆意些…… 邢幕摇摇头,回道:“他那些未了的心愿,我帮他完成就是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人了。”既然父亲想帮他,楼辰也想帮他,那自己,便帮他吧。最坏也不过是死。 邢二叔一时语塞,想劝他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哀叹一声。 山庄外,靳衍痕紧紧握着令牌,出了一会神,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片刻后,他便将令牌收好,脸上神色如常,拿着一件宽大的披风和一块面巾走到楼辰面前,将面斤递给她,“带上。” 楼辰楞个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皇城中,不少世家小姐出门,是会带薄纱斗笠或轻丝面纱的,楼辰以往从不带这些东西。 手指轻轻摩挲略显厚实的布料,楼辰看着靳衍痕,等着他解释。 靳衍痕咧嘴一笑,将披风披在楼辰身上,一边帮她系带子,一边说道:“你大概很少在大雪天里策马,雪天并不好走,马跑得虽没有夏天时快,但是冷风却还是很割人的,雪渣子也会不时落到脸上,这样一路疾行,到了京都,你这张漂亮的脸怕是要毁了,带上面斤会好些。” 楼辰难得的没有躲开靳衍痕,站在原地让他张罗,只是微微挑眉,原来如此,她只知道在沙漠戈壁中行走,要做好防护,雪天想来也是如此吧。楼辰点了点头,将面巾系好。 靳衍痕给她选了白色的披风和面巾,如此穿戴好,墨发白衣,端得是美人倾城,即使只有一双冷眸露在外面,也让周围的一切失了颜色,靳衍痕满意地点点头,笑道:“白色,配你。” 曲凝双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啧啧叹道:“如辉哥哥,阿痕这是怎么了?献殷勤也献得太明显了吧,看得我都受不了了。” 方如辉只当没听见她的话,将一条浅紫色面巾地给她,说道:“带好。” “哦。”曲凝双接过面巾,一边带上,一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人靳衍痕和楼辰的方向,嘴里连连说着狗腿,看得津津有味。自然没有注意,方如辉无奈地摇了摇头,认命的将披风披在她肩上。 靳茹也穿戴好了,一早上了一句话也没说,自从昨天听到了靳衍痕说,到京都要去见故人开始,她就一直魂不守舍。 待几人收拾好了,方沢才低声问道:“楼姑娘,可以出发了吗?” “嗯,走吧。” 一行几人,加上晓剑山庄那二十名死士,朝着京都的方向奔去。 方沢这次是做足了准备的,几百精兵,在前面探路,若是遇上路障或路桥坍塌,都立刻解决,不耽误一点行程。天蒙蒙亮就出发,天擦黑才下马休息,好在中途也未在遇到雨雪,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第四日傍晚,赶到了燎越京都。 方沢带着几人从西门进入京都,刚刚走近城门,就看到几名黑衣人等在那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锦袍公子,正是澹台家的大公子,澹台儒闵。 方沢看清来人,心中一喜同时也松了一口气,连忙策马上前,“公子。” 予弦点头,一眼便看到了一身青衣白袄的楼辰,白巾遮面,一双冷眸依旧夺目,予弦低声说道:“一路辛苦。” 楼辰点了点头,予弦今天穿着一袭明蓝锦袍,袖口和衣襟都绣着祥云红纹,衬得他高大俊朗,满身贵气。可惜那脸色看起来却不比他们这些连日赶路的人好多少,可见,澹台夜冽的毒凶险异常。 靳衍痕解开面巾,对着予弦微微拱手,笑道:“予弦公子,别来无恙。” 予弦看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红润,眉宇间丝毫不见疲色,不仅暗暗惊奇。 他自然不知道靳衍痕因为体内内力多得用不完,这几日赶路,其他人是累得不行了,他却还神采奕奕。 予弦都等到城门来了,可见事情紧急,楼辰也解了面巾,对靳衍痕说道:“我先去将军府看看……” 靳衍痕点点,“让如辉陪你去,我们在城中寻个客栈先住下。” 楼辰没想到靳衍痕什么好说话,若是平时,他想必是会跟过去的。 此刻救人要紧,楼辰也没细想,便和方如辉跟着予弦去了将军府。 澹台一族,世代都是将军,到了这一代,就更得皇上倚重,手握重兵,燎越半数以上的兵力,几乎都掌握在澹台家手里。所以澹台将军府,比起其他京都中其他府邸来,不仅恢弘大气许多,还有精兵驻守。 予弦带着两人进了将军府,不少痕迹的看了两人一眼。 将军府内,守卫森严,十人一组的精兵,个个手持兵器,不时从身边经过,方如辉目不斜视,还算镇定,楼辰就显得太……惬意了。 予弦对楼辰越发好奇,虽然他知道,楼辰绝对不是胆小之人,身份可能也很最尊贵,可是他没想到,面对这样戒备森严,可以说处处都露着戾气的将军府,她竟然从容到惬意的如此地步。 这实在是不能怪楼辰,楼辰对将军府的气氛,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觉得无比亲切。 夙家的将军府里,还有校场,经常能听到练兵之声,战鼓雷动,这里的气氛和夙家比起来,已经宽松很多了。 既然在予弦的带领之下,走进了一座院落,刚刚走进去,楼辰和方如何就立刻问道了一股浓重的药味,想到这里应该就是四公子的院落了。 和普通给病人养病的院子不一样,这院落里人来人往,一点也不清净,予弦脸色一黑,怒道:“你们干什么?” “大公子。”一名管事一般的人连忙走上前来,小声解释道:“是、是老爷吩咐的,说明日要带四公子去求医,让小的们收拾好。” 予弦脸色更差了,冷声说道:“夜冽那个样子,哪里还能随意搬动?” 管事显然很是惧怕予弦,但又不敢不解释,急道:“可是……可是城中名医和公众御医都说,无能为力,老爷说、说也只能孤注一掷……”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就被予弦冷呵一声: “混账!” 管事惊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回。 楼辰微微皱眉,冷声说道:“先带我去看看,若能治便治,不能,也不耽误明日求诊。” 予弦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怒意,“嗯”了一声,准备带着两人往屋里走。 “闵儿。” 一声轻柔的女声自几人身后传来。 楼辰回头看去,只见大门处又进来几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四十出头的华服女子,她面容秀丽,嘴角含笑,看上去温柔慈爱,与这将军府的气氛不太相符。 “母亲。”予弦迎了上去,语气恭敬。 “见过大公子。” 华服夫人身边,一名女子上前一步,欠身行礼,鹅黄宫装,衬得她明媚动人,那行礼的姿态,优雅端丽。晓是楼辰见过不少世家千金,也不得不赞一句,眼前这位姑娘,姿态仪容无一不美,简直是闺阁女子的典范。 予弦眉间闪一抹异色,微微点头,礼貌又疏离的回道:“韩小姐无需多礼。” ------题外话------ 后台又抽了,只有手机更新了,错别字手机不方便改,后台正常再改了,抱歉。 第六十九章 无能为力 予弦眉间闪过一抹异色,微微点头,礼貌又疏离地回道:“韩小姐无需多礼。” 澹台夫人傅清荷温和一笑,说道:“无双又给冽儿找了几位大夫,若是能有起色,冽儿就不用舟车劳顿了。” 这次,予弦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只低声说道:“有劳韩小姐了。” 韩无双嘴角轻扬,笑得温柔大方,好似完全没看到予弦那张冷脸一般,回道:“大公子客气。” 楼辰站在一旁,冷眸微眯。这种寒暄,楼辰见得太多了,也是她最讨厌的,浪费时间,有这功夫,还不如早点进去诊脉。只不过就算不耐烦,她也不会无礼地打断别人的话。 好在两人也没有寒暄很久,傅清荷看着楼辰和方如辉,柔声问道:“闵儿,这位两位是?” 予弦低声介绍道:“他们是我请来给夜冽解毒的大夫。” 都说知子莫若母,只一句话,傅清荷已感觉到自己儿子对他们的礼遇了。 迎着长辈柔和的目光,方如辉想了想,微微揖手,说道:“在下方如辉。” 楼辰也轻点了下头,“楼辰。” 如韩小姐般欠身做福的行礼,楼辰自然也是会的,只是她并没有做。在家的时候她都懒得做,更别说在这了。好在傅清荷也并不在意,对着他们二人笑了笑,说道:“既如此,那一起进去看看冽儿吧。” 众人一起走进了厢房,这间房间很大,可能是怕开窗风大,病人会着凉,房间里的窗户都关得严严实实,房间里药味刺鼻,几乎让人呼吸不畅。 房里有五六个丫鬟小斯守着,看到夫人和公子进来了,赶紧行礼,退到一旁。 这一行人中,加上楼辰在内,一共有六个大夫。一般这种情况,都是声望高,医术好的医者先诊脉,可惜这六个人里,分别是两拨人请来的,孰高孰低不好说。楼辰和方如辉还比那四个胡子都白了的医生年轻这么多,一时间颇有几分尴尬。 几人刚站定,韩姑娘已经上前一步,对着身后的四名大夫点了点头,又看向二人,清润的声音不紧不慢地说道:“楼大夫和方大夫先来的,两位先请吧。” 楼辰在心里又赞了一声,果然是冰雪聪明的姑娘,用了“先来后到”的说辞,既给了他们和予弦面子,也没得罪身后请来的四名医者。 两人一起走到床前,看清这位四公子的情况时,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床上的男子年轻不大,从脸到脖子,凡是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呈现出骇人的青色,暗红的血管像是浮在皮肤外一般。若不是他胸口还微微有起伏,两人都要以为这是一具尸体了。 方如辉一看便知,这人肯定是中毒了,没有一种病,会让身体呈现这样的情况,毒他是不通的,便退开一些让楼辰好好诊脉。 守在旁边的丫鬟立刻上前,从棉被里拿出澹台夜冽的手,放在棉垫上,被角掀开那一瞬,楼辰发现澹台夜冽的手臂上,好像插着针? 让丫鬟退下,楼辰掀开被子,终于看清,澹台夜冽不仅手上被扎了针,全身上下所有大穴都被金针全部封锁了,方如辉奇道:“金针封穴?” 一般医者,很少人用这种方法救人。这样施针,几乎是将人经脉完全锁死了,对身体伤害很大。用这种方法,的确是将毒性抑制了,但同时,也限制了医者救人,没有完全的把握,没有人敢动这些针。 当然,楼辰也不敢动,只是把了脉,她就已经感觉到,这毒的霸道刁钻了。 楼辰收回手,和方如辉一起退到了一旁。 看到他们退开了,四名老者立刻上前,在看到澹台夜冽身上的金针时,几人同时退了一步,自然也不敢贸然去动那些金针,挨个上前把脉之后,又讨论了一番,皆是一脸凝重。一刻钟后,四人推选出一位老者上前。 他对着傅清荷揖手行礼,问道:“敢问夫人,是哪位大夫为四公子施针?” “宫里的御医院院判荣亭,荣御医。” 老者点点头,又是躬身一揖,才低声说道:“荣御医果然医术高明,老朽无能,不能为夫人解忧。” 或许是之前失望过太多次,傅清荷听了老者的话,脸上并没有露出太多表情,只微微摇摇头,叹道:“罢了,无碍。” 予弦对这几个人,本就不抱希望,故此他们说的话,他也不甚在意。待几人退下之后,予弦走到楼辰身边,低声问道:“楼姑娘,夜冽的毒可有解?” 楼辰摇头,直白地回道:“我解不了。” 楼辰能感觉到,身边的人身子微微一怔,这位少年时便扬名天下的年轻将军,此刻身上透着一股颓败之气。虽然他什么都没说,楼辰却能感觉到他心底的绝望。 楼辰垂眸思量片刻,还是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们找了名医,用金针封穴的法子,虽能暂时止住毒气蔓延,但是这样最多也只能撑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后还不能解毒,那就是必死无疑了。所以,你们用了这法子,就不能找寻常大夫了。这是一个饮鸩止渴的方法,一个月后,就算找到了治疗方法,但不能全部根除,澹台夜冽还是会死。这么短时间内,能完全清除这阴邪霸道毒物的人,这世间也就两三人而已。” 傅清荷苦笑一声,保养得宜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无奈和疲惫,“姑娘说的,我们也知道,但若不用这法子,怕是一个月也撑不过。” 傅清荷听她说的头头是道,心中不免有兴起了一丝希望,问道:“姑娘可有办法?” 楼辰摇头,“我说了,我解不了。”明知自己不行,她便不会给人一丝希望。 傅清荷叹了口气,复又问道:“姑娘的师傅能不能治?” 楼辰顿了一下,她师傅是母亲和大姨,若说解毒,自然是大姨更胜一筹。但是这样诡异的毒,她没有把握大姨一定能治,澹台夜冽只有一个月时间,若是大姨治不了,反倒害了他。楼辰沉吟片刻,问道:“你们打算,向谁求医?” 傅清荷还在考虑要不要说出来,予弦已经回道:“普善先生。” “风一青?”楼辰有些诧异,澹台家竟然能找他来给澹台夜冽解毒,这可不容易。风一青的名字,她小时候就听过,因他和鬼医齐名,但更擅长医道,母亲当时还想着能与他切磋医道,只可惜后来他避世了,常居墨家,母亲为此惋惜了好久。楼辰轻舒了一口气,说道:“若他肯出手,应该能治好。”就算不能根治,澹台夜冽也不止一个月的命数了。 听到楼辰叫出普善先生的名字时,傅清荷也同样惊讶,那份惊讶大到她几乎控制不住,在脸上呈现出来。这样年轻的姑娘,居然知道普善先生,甚至还知道他的名字!她年纪都不足双十吧,普善先生避世的时候,只怕她也才刚刚出生。她会知道普善先生,只有可能是家学渊源。那么……这是哪家的姑娘呢? 傅清荷看着楼辰的目光,不自觉的多出了一份审视,声音依旧柔和,“姑娘认识普善先生?” 楼辰在心底轻笑一声,很满意傅清荷的反应。就像靳衍痕说的那样,京都的水,必定要搅浑。而她的身份,在这皇城脚下,终究不可能守太久,既如此,不如把众人的目光,引到她身上。 她知道,穹岳在京都的探子不少,暗桩也不少,她找他们不容易,让他们来找她,就简单得多了。楼辰对靳羽与燕甯之间的关系耿耿于怀,她想,楼曦应该也很感兴趣吧。 在傅清荷柔和又不是锐利的目光中,楼辰镇定自若,淡淡地回道:“略有耳闻罢了。” 傅清荷眸光一闪,楼辰忽然又问道:“四公子去过什么阴煞之地吗?” 别人或许不知道,澹台家两母子是清楚的,夜冽是为了什么变成这样的,潜入别人墓穴盗物,墓穴不就是阴煞之地吗? 但是,难道这也能从脉像中看出来? 两人一齐看向楼辰,楼辰微微挑眉,回道:“他体内不仅有毒气,还有煞气,金针封穴封得住毒气,封不住煞气。” 傅清荷眉心一跳,语气比之前略急上几分:“如何解阴煞之气?” 楼辰再次摇头,“抱歉,我不知道,尽快把四公子送去普善先生那里吧。”这毒之所以这么难缠,煞气助力不小,二者早已交融,不可能单独解阴煞之气。风一青一直在墨家,就算他不能解煞气,以推演卜算闻名的墨家自然可以解。 在场的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楼辰显然不愿意说,不过同时也透出了普善先生能治好澹台夜冽的信息,傅清荷不再纠缠,柔声笑道:“有劳姑娘了,姑娘如果不嫌弃,可以暂时住在府上。” “多谢夫人好意,四公子的这种情况,我留下也无用。”目的已经达到,该说该做的,她都已经说了做了,自然不会留在澹台家。 楼辰微微躬了躬身,说道:“告辞。” 傅清荷也没多留,予弦冷声说道:“我送你们。”说完便领着楼辰和方如辉走了出去。 傅清荷转身,拍拍韩无双的手,慈爱地笑道:“天色不早了,无双陪我用了膳再回去吧。” 韩无双由始至终,都静静地站在一旁,就好似一副美丽的仕女图,微微垂下的眼眸,遮掩了她所有的情绪。傅清荷拍她的手时,韩无双顺势扶着她,温和一笑,回道:“是。” 傅清荷吩咐了丫鬟们好好照顾夜冽,才和韩无双一起,出了小院。 予弦带着两人往外走,一路上,他的脸色都不太好,一句话也没说。几人刚刚走出将军府,一名守卫的小将立刻迎了上来:“将军,那两人说,要找一位和您一起回来,姓楼的姑娘。”说完还看了予弦身后的女子一眼。 楼辰抬眼看去,不禁蹙眉,将军府前,两名高壮男子正站在一旁,看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这两人不是晓剑山庄的人,他们应该跟在靳衍痕身边才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靳衍痕出事了? ------题外话------ 吃饱了吗?明天端午咯,节日快乐! 第七十章 表哥 楼辰抬眼看去,不禁蹙眉,将军府前,两名高壮男子正站在一旁,看见她出来,立刻迎了上来。这两人不是晓剑山庄的人,他们应该跟在靳衍痕身边才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靳衍痕出事了? 两人刚走到楼辰面前,还没开口,楼辰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这一路上,所有人都看得出来,楼辰一向不喜多话,冷淡漠然。但现在,楼辰话语间,显然透着少见的急切,两人愣了一下,回道:“公子已经安顿好了,派我们二人来接您和方公子过去。” 只是这样吗?楼辰隐隐觉得这个“安顿”的地方,或许不一般,因此也没在予弦面前问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回头对予弦说道:“不用再送,我们先走了。” 谁知予弦却不打算就此陌路,低声问道:“你不告诉我你们住哪,我若有事想请你帮忙,要去哪找你呢?” 以澹台家在京都的势力,无论她住在哪里,予弦想知道,随时都能知道,而他这样问出来,是打算以后名正言顺的去找她吗?楼辰微微皱了皱眉,但最后还是点头了。 男子看到楼辰点头后,才低声说道:“公子现在在傅老丞相府上。” 此话一出,三个人都惊得僵在原地。 傅老丞相府?! 楼辰和方如辉听到靳衍痕选择去丞相府确实很惊讶,转念一想,那里的确比客栈安全,便平静了下来。予弦却是完全不明所以,靳衍痕为什么去丞相府,还打算住在那,而外公居然……同意了?! 予弦黑眸微眯,压下心中的疑惑,冷静地说道:“我也好久没见外公了,正好去拜访一下。一起吧。” 予弦说完便率先上了马,楼辰和方如辉对看一眼,也只能上马,跟了上去,毕竟人家去看望自己外公,他们这些外人能说什么。 傅老丞相府在城北,府邸所在的地方有些偏,很清静。丞相府的大门建得并不奢华,青砖红瓦,乌木门楣,庄重又古朴。 几人刚刚下马,小厮们已经利落地上前把马牵走了,予弦带着几人往里走,守卫的人看清是予弦,也没拦着。 过了第一道大门,一名头发花白,微微驼背的老人迎了上来,笑着见礼道:“予弦公子,两位贵客。” 予弦连忙上去,卸了老人的礼数,笑道:“吴叔,外公最近还好吗?”予弦对老人很是尊敬,一看便知,这位应该是傅相身边的人。 吴叔哈哈笑了起来,回道:“老爷好着呢,看到您来了,只怕更高兴了。老爷在前厅会客,老奴带几位过去。” 说着便领着三人穿过第二道门,进了一间小厅。 刚刚进门,楼辰便闻到一股清幽的茶香,抬眼看去,发现这厅堂并不大,一名老人坐在主位上,他穿着褐色衣袍,发丝银白,双目清明,精神很好。他的左下首坐着靳衍痕,右下首坐着靳茹和曲凝双,几人像是在喝茶聊天,老者还不时发出几声响亮的笑声。 老者看到予弦,放下茶杯,问道:“儒闵来啦,夜冽怎么样了?” 予弦在老者面前站定,站姿笔直,回道:“外公别担心,父亲明日就带他去求医,普善先生医术高明,必定能救下夜冽。” 老者点点头,“那就好。” 老者微微抬头,看向站在予弦后面的楼辰和方如辉,笑道:“两位是痕小子的朋友吧,这一路上要多谢你们陪伴保护他。” 老者的态度,很是亲和,若不说这位是闻名六国的傅相,怕是会让人误会成邻家老爷爷。 方如辉恭敬地回礼:“傅相客气了,不敢当。” 傅相摆摆手,笑道:“不必多礼,坐吧,也尝尝我珍藏的乌井茶。” 楼辰之前也同方如辉一起上前见礼,但没有多说话,正准备走到最靠门边的位置坐下时,傅相却忽然对着她问道:“小姑娘姓楼?” 楼辰脚步一顿,回过身面对着傅相,淡淡地回道:“对,楼辰。” 楼辰冷眸没有躲闪,与傅相眸光相对,两人都微微眯了眼眸,傅相点了点头,和蔼地笑道:“好名字,好相貌。” 楼辰回以一笑,“您过奖了。” 傅相笑着让老人在自己身边又加了一个座位,让楼辰坐在自己身边。 楼辰看了靳衍痕一眼,只见他一脸惬意地喝着茶,还对她眨了眨眼睛。 “儒闵,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你小姨,傅茹。”老者像是才想起来似的,指着靳茹向予弦介绍。 靳茹还没回过神来似的,点了点头。 予弦也没心情看她的反应,他记得靳衍痕叫这女子姑姑?难道靳衍痕是……舅舅的孩子?也不对,就算是舅舅的孩子,也不应该姓靳。 不等予弦想明白,傅相便为他解惑了,又指了指靳衍痕,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是你姨母的儿子,靳衍痕。当年你母亲和姨母同年出嫁,却是你母亲先有孕,所以你比痕小子还大了一岁,他倒要叫你一声表哥了。” 予弦额头发紧,这突来的消息让他有些懵。他知道自己有个姨母,记忆中很小的时候还见过她,后来听说姨母一家出了事,这件事是外公的忌讳,没人敢提。久而久之,便没有人再记得了。但是……靳衍痕居然……是姨母的孩子?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相较之下,靳衍痕适应良好,脸上还能带着笑意,上前躬身行了礼,“表哥。” “咳咳!”这声表哥叫出来,楼辰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方如辉艰难地咽下了口中的茶,连忙放下茶杯,不敢再喝。曲凝双就没这么好定力,一口茶梗着喉间,不住的咳嗽,一下子脸都涨红了。方如辉摇了摇头,轻轻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曲凝双这一打岔,予弦终于回过神来,即使心中还有无数疑问,也没有在此刻问出来,微微拱手,算是回了礼。但是那句“表弟”,他暂时还叫不出口。 傅相就像没看到这场小小的混乱似的,笑得一脸欣慰,“好好,都见过面了。儒闵,快过年了,你也不用回军中。这些年痕小子一直流落在外,第一次来京都,有空的时候,陪他到处走走,多照顾照顾他。” 靳衍痕凤眸微挑,笑道:“有劳表哥了。” 予弦微微颔首,礼貌却也冷淡道:“无碍。” 两人间的互动,实在算不上热络,勉强维持着兄友弟恭的状态,傅相一副很满意的样子,看着两个外孙别扭的寒暄着。 吴叔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低声提醒道:“老爷,时辰不早了,是不是可以用膳了?” 傅相点点头,笑道:“人都齐了,那就摆宴琉璃阁吧,那里雪景正好。” “是。” 吴叔扶着傅相走在前面,几人跟着往外走去。 楼辰走到靳衍痕身侧,低声叫道:“靳衍痕。” “嗯?”靳衍痕也缓下步子,体贴的微微弯腰,侧过头听她说话。 这个姿势,颇有些暧昧,楼辰顿了一下,转念一想,她和靳衍痕说的话,也不想让人听见,便也不再多想。楼辰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道:“你们怎么会来傅家?” 耳蜗划过暖风,痒痒地,靳衍痕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耳朵也倏地热了起来。靳衍痕轻咳一声,怕楼辰看出异状,微微直了直腰,回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不是我想来。刚进城,傅相的人就等着我们了,口口声声说外公非常思念我,他们奉命来接我回家。恭敬不如从命,我也只能来拜见外公咯。” “外公”二字,靳衍痕咬字颇重,楼辰不禁叹了口气,她想到的,靳衍痕肯定也想到了,什么流落在外,根本就是被放逐了吧。曲大人驻守洛水镇,肯定是傅相安排的,靳衍痕和靳茹的情况,傅相必然了如指掌。十八年来都没有管过他们,这一到京都,就忽然非常思念了? 楼辰轻笑,因为父亲的关系,她对狐狸性情的人,有着天生的敏锐。这位古稀之年的傅相,绝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般慈爱温和。 看到楼辰笑了,靳衍痕也低笑一声,说道:“有人比我心急呢。” 楼辰无话可说,确实心急,而且急的肯定不止傅相,不然怎么会逼得隐忍了十几年的老人都沉不住气,靳衍痕才进京,便立刻把人带回府里。 楼辰和靳衍痕一边说话一边走,不一会就落在了最后。前面有人也慢下了脚步,靳衍痕眸光一闪,伸手轻揽着楼辰的腰,声音不再刻意压低,却也不高,话语间带着淡淡的宠溺,“赶了这么多天的路,辰儿肯定饿坏了吧。走,先吃饭去,雪天路滑,你走慢些。” 燎越的冬天太冷了,楼辰身上还披着那件白披风。靳衍痕只是虚扶着她的腰,隔着厚重的披风,楼辰其实基本上感觉不到靳衍痕的动作,她的心思又都还在之前讨论的事情上,也就没有注意靳衍痕离得她那么近了。 因此,落在予弦眼中的场景,便是靳衍痕的手轻扶着楼辰的腰,小声嘱咐着她小心脚下,楼辰也安静地任由他揽着,与他并肩而行。 予弦黑眸一暗,转头不再看向身后,脚步加快了几分,赶上了前面的傅相。 靳衍痕抬眸看了一眼那道英挺的背影,勾唇一笑,表哥?哼! ------题外话------ 端午你吃了几个粽子?是和表哥一起吗?~ 第七十一章 下饵 第七十一章下饵 因此,落在予弦眼中的场景,便是靳衍痕的手轻扶着楼辰的腰,小声嘱咐着她小心脚下,楼辰也安静地任由他揽着,与他并肩而行。 予弦黑眸一暗,转头不再看向身后,脚步加快了几分,赶上了前面的傅相。 靳衍痕抬眸看了一眼那道英挺的背影,勾唇一笑,表哥?哼! “你是说,他们去了傅家?” 今夜又是一个雪夜,月光在白雪辉映下,越发皎月。城郊五里外的一座木制小亭里,月影映出两道人影,一坐一站。 优雅的嗓音低低地响起,竟还带着几分魅惑的味道,若是楼辰在的话,自然能认出,这道声音的主人,便是在杏林阁中,易容成她的模样,妄图欺骗靳衍痕的湛无心。 蜕去易容之后,那张脸并不美艳,岁月对她很是宽厚,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光看这张脸,几乎看不出她的年纪。若一定要说,这张脸上最让人难忘的地方,便是那双眼眸了,眼角有些上挑,看起来像是在笑,但若你真敢与之对峙,却会被里面冷戾凌厉的寒光刺得跼蹐不安。 湛无心一袭墨色长裙,脚上盖着黑狐披风,不知是不是因为经常易容,她的皮肤显得十分苍白,在黑衣的映衬下,竟像是闪着荧光。 湛无心半靠着柱子,一把墨色长剑被她握在手里,指尖轻佻的抚着剑柄,一下下轻弹着,发出叮叮地响声,好似这把天下人竞相争夺的宝剑,不过只是一件玩物而已。 恭敬的立在她身后的,正是杏林阁阁主,方子亦,“他们酉时从西门进城,立刻就被傅家的人接走了,楼辰和方如辉去了一趟澹台家,之后澹台儒闵和他们一起回了傅家。” 湛无心轻哼一声,“傅老头子含明隐迹十多年,我还当他真的安心养老了呢,这次出手倒是快。” 方子亦不知如何接话,看了被随手放在一旁的止戈,低声问道:“盟主,止戈是否马上交给那位?为了头,已经损失了数百人了,靳氏那些人,死咬着不放,若还不把剑送走,只怕损失更重。” 纤细的手指在墨色剑身上划过,湛无心不甚在意地一笑,好似损失几百人,对她来说,一点不重要,“暂时不要,等拿到藏锋,再一并交上去也不迟。” 方子亦迟疑了一会,却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只能点头,“是。现在楼辰住在傅家,倒是不方便出手,要不要……” “不急。”未等他把话说完,湛无心冷声打断了他的话,“止戈藏锋一同消失了十八年,现在又一同现世,止戈在晓剑山庄不奇怪,奇怪的是,藏锋现在却属于一个小丫头,你说靳氏那些老家伙们会轻易放过吗?这可是他们的家传之宝。那冷冰冰的丫头若是真的出自穹越楼家,她绝对不可能乖乖交出藏锋,靳氏和姓楼的对上,想想就很有趣。还有靳家那位流落在外的长孙,不知道会帮谁呢?楼辰……小丫头,可别让我失望啊。” 湛无心的声音很轻,说道最后,竟是呵呵地笑了起来,若只听声音,还以为她时在说笑,但是方子亦确实清楚的看见,那双微挑的眼眸中,闪着冷戾嗜血地光芒,尤其是说道“穹岳楼家”的时候,眼中更是带着一股难言的疯魔和兴奋,他觉得盟主对楼辰的兴趣,似乎远大于靳衍痕。 ——///——///—— 今日一早,送走了夜冽,予弦便如约到了傅府,领着几人出来游京都,年关将至,即使冬日寒冷,街上也比平日要热闹几分。 予弦一行人,个个都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又都长得俊美出挑,气质不凡,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引来不少赞许倾慕的目光。 曲凝双本来就爱热闹,现在更像放出笼子的小鸟一般,一路叽叽喳喳。靳茹出门前交待方如辉看好她,没办法,他只能认命的跟着曲凝双身后,随时准备为她善后。 例如现在…… “如辉哥哥,你快看,这年画真漂亮。”快过年了,街道两边,不少小贩都卖起了年画春联,远远看去红彤彤的一片,甚是好看。 曲凝双走近细看,却发现对联上的字写得马马虎虎,不禁又没了兴趣,“可惜这字写得不好。” 小贩刚才还想热情的推荐,一听这话,就不太乐意了,脸倏地沉了一下。 曲凝双看他这样,也有些怒了,哼道:“本来嘛,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字丑还不让人说啊。” 小贩瞪着曲凝双,额头上的青筋突突地跳,担心小贩年纪轻轻就中风,方如辉好心把曲凝双拉了出来。 曲凝双虽然跟着方如辉走了,嘴却撅得高高的,一脸的不高兴。 方如辉也没哄她,轻轻抬手,指了指前方,“那边好像有冰糖葫芦。” 曲凝双眼前一亮,“我要吃。”说着便拉着方如辉的衣袖往前跑。 “辰儿,吃不吃?”不知什么时候,靳衍痕手里居然也拿着两根冰糖葫芦,山楂上面裹着一层糖油,鲜红透亮,看起来确实很讨喜。 楼辰皱眉:“我又不是小孩子。” 靳衍痕低笑,将一串冰糖葫芦送到楼辰唇边,低笑道:“谁说只有小孩子才能吃?尝一颗,看看京都的糖葫芦和别的地方,有什么不一样。” 她很少在街上一边走一边吃东西,盯着那漂亮的小果子,有些不知如何下口。曲凝双在旁边笑道:“吃一颗嘛!” 楼辰伸手想去拿,靳衍痕将手微微偏开一些,笑道:“你先尝一颗,好吃再给你。” 靳衍痕执着地将冰糖葫芦送到她唇边,楼辰无奈,最后只得就着他的手,张口咬了一颗山楂。 靳衍痕笑眯眯地问道:“怎么样?” 楼辰嚼了两口,眉峰便皱了起来,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最后索性也不嚼了,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去之后,一脸嫌弃地吐出了一个字,“酸。” 靳衍痕很是自然的将冰糖葫芦拿了回来,也咬了一口,细细了嚼了好一会,桃花眼微弯,勾唇一笑,“不会啊,我觉得,很甜。” 很甜?他们的口味真的差这么远吗?酸成这样,到底那里甜了,楼辰摇摇头,说道:“那你吃吧。” 靳衍痕嘴上的笑越发肆意,将手里拿的另一串糖葫芦往旁边一递,笑道:“表哥要不要来一串?” 予弦看了一眼靳衍痕嘴里啃着的那一串糖葫芦,冷声回道:“不必。” 靳衍痕毫不在意他的冷淡,笑道:“说起来,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万万想不到居然还是亲戚。今日多谢表哥带我们游京都皇城,果然繁华,连糖葫芦都特别好吃。”靳衍痕津津有味地吃着被楼辰嫌弃的糖葫芦,眼眉间的神采飞扬,看在予弦眼中,颇有几分碍眼。 “你们想去哪里游玩?”予弦问的虽是“你们”,但却是对着楼辰说的。 楼辰冷眸微敛,似想了一会,才回道:“我听说,京城有一家古玩店,非常出名,叫宝盒清斋,我想去看看。” “宝盒清斋?”予弦没想到,她会想去那里。宝盒清斋里面卖的都是些古物,一般年轻女子,多半不会喜欢。 曲凝双啃着糖葫芦,走在他们旁边,听到“宝盒清斋”四个字,想起之前邢庄主说的话,直到那里是靳氏的产业,曲凝双灵动的眸子一转,笑道:“去古玩店好啊,我看楼辰头上这只白玉簪像是古物,比那些金簪步摇都漂亮,我也想买一两只这种古玉簪,就去那个什么宝盒清斋看看吧。” 听着曲凝双的话,几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楼辰鬓间,墨色发丝上,斜插着一支流云白玉长簪。 簪子玉质细腻,白中隐带青光,细看之下,玉面上,还跳着细细的暗纹,确实是一支极具韵味的白玉古簪。 予弦本还想问楼辰怎会知道宝盒清斋,转念一想,楼辰气质清雅,古物确实配她。 “宝盒清斋离这不远,走吧。”不知怎的,予弦竟有些期待起来,或许那里真有什么适合楼辰的东西也说不定,她昨日给夜冽看诊,自己买些礼物送她,她应该会收下吧。 楼辰自然不知道予弦心中所想,与他并肩走着,似随意聊天般问道:“予弦知道宝盒清斋吗?” 予弦摇摇头,有些无奈地回道:“听说过,不过没去过,我常年不在京中,对京都那些有名有趣的事物,其实并不太了解。只知道这个宝盒清斋环境清幽雅致,颇多珍奇古玩,尤其是前朝字画、瓷器古玉等,很受文人雅客、王公贵胄推崇。” 楼辰微微点头,没再细问。一行人又绕过几条小街,走进了一条小巷之中。 不知为何,小巷子里人声鼎沸,三四十人将一个院门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脑袋都伸得长长的,往小院里看。 曲凝双好奇地笑道:“前面怎么那么多人?他们在看什么呢?” 几人走近才发现,被这些人围的水泄不通的,正是之前予弦口中清幽雅致的宝盒清斋。 ------题外话------ 希望赶得及!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宝盒清斋 不知为何,小巷子里人声鼎沸,三四十人将一个院门团团围住,每个人的脑袋都伸得长长的,往小院里看。 曲凝双好奇地笑道:“前面怎么那么多人?他们在看什么呢?” 几人走近才发现,被这些人围的水泄不通的,正是之前予弦口中清幽雅致的宝盒清斋。 这宝盒清斋院门不大,门两边摆着两只狮子,却不是石刻的,看质地,像是黑檀。门楣上,古体小篆刻着四个小字——宝盒清斋,给人一种温婉飘逸的感觉。 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再往里,就看不清了。 几人站在人群外围,曲凝双按耐不住,拍拍前面那人的肩膀,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在看什么啊?有什么热闹可瞧?” 那人是一名六十来岁的老者,一袭儒衫,满身文雅,看到是一名小姑娘问话,也没生气,和气地笑道:“小姑娘不是京都人士吧。” 曲姑娘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看老者脾气好,脸上也立刻扬起笑,回道:“我第一次来京都,听说这宝盒清斋里有很多古玩,就慕名而来了。你们怎么不进去?里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者了然的点头,说道:“这宝盒清斋每年都会拿出一样天下奇珍来供人赏玩,不过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机会见到就是了。” “为什么?”曲凝双踮起脚尖,往里看去,还是什么都看不清。 老者的修养极好,耐心地解释道:“小姑娘有所不知,想要进入,便需要先回答出店家提的问题才行。” 这么麻烦啊,曲凝双皱了皱眉,“那……如果我们也能答出来,是不是就可以进去了?” 老者失笑,回道:“哪有这么容易,宝盒清斋出的题,历年来,都没几个人能过得了第一关。” “我不信。”曲凝双咬了咬唇,回头看了楼辰一眼,嘿嘿一笑,大声叫道:“让开让开,我们要答题!” 老者惊讶的看着曲凝双,想劝她,但见她身后,还站着几个年轻人,单看衣着气质,都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小姐,老者便往旁边退了一步,不再多说什么。 门外的人,本身就是知道自己闯不过,来看看热闹的,现在听到有人要答题,立刻往后,看看是什么人,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几人进了院门便看到绿油油的墙。细看才发现,按时一面青砖石墙上爬满了绿色的细藤,不知道这藤蔓是什么品种,竟能在寒冬时节,保持鲜嫩的颜色。 没有引路,几人要过石墙,便看到一间,木屋装饰简单,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屋里只有一个男子,三十多岁,也是一副文雅模样。看到他们进来,男子起身,笑道:“几位可是要来闯关?”男子举手投足间,皆是不卑不亢,让人心生好感。 “是啊。”曲凝双小声问道:“你们不会考诗词歌赋什么的吧。” 男子闻言一笑,“自然不是。我这里有一块玉诀,只要姑娘能说出这它的由来,这第一关就算过了。” 男子也不多言,走到旁边的木桌旁,掀开了一块红布。 红布下,是一个木制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枚玉诀,玉质细腻,是极其少见的紫玉,浓淡交织的紫色,流光溢彩很是漂亮。 曲凝双盯着看了好一会,除了漂亮些之外,就再也说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更别说它的来历了。曲凝双撇撇嘴,小声嘀咕道:“那还不如考诗词歌赋呢……” 反正也看不出来,曲凝双索性不看了,问道:“你们一共有几关啊?” “一共三关。” “那有多少人过了第一关?” “现在已经有四人过了这一关。” “如果我们之中有人答出来了,其他人能一起进去吗?” “可以,不过各位只能在旁边观看却没有资格答题了。”男子始终态度温和,曲凝双问什么,都一一做答。 “能进去就行!”曲凝双朝着楼辰几人招了招手,说道:“你们快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几人也都有些好奇,走到托盘前细看,只看了一眼,靳衍痕和方如辉便知道,他们并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毕竟这么多年来,他们都没出过洛水镇,哪里会知道什么珍奇古玩。 曲凝双看向予弦,嘻嘻笑道:“他表哥,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他表哥?这是……什么称呼?予弦嘴角微抽,“不知。”他平日看兵书的时间都不够,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他自然也不会懂。 曲凝双只能把最后的希望,放在楼辰身上了。拉着她走到托盘前,急道:“楼辰,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快看看你认不认识这东西?” 从红布掀开时起,楼辰的目光,一直盯着那块玉诀,走进了,才发现,那深浅的紫光似会流动般光彩夺目,“我能拿起来看看吗?” 男子看了她一眼,回道:“自然可以。” 楼辰拿起玉诀,用手在上面细细摩挲,不一会,她便放下了玉诀。 “这块玉诀,名叫紫云诀。它原本属于四百年前,北齐郡王所有。这块紫云诀如此有名,不仅是因为紫玉稀少,更因为这紫玉诀背后的故事。” 男子一怔,没想到,这年纪不到的姑娘,居然认得这块玉诀。 曲凝双好像笃定楼辰肯定知道似的,笑问道:“什么故事?” “北齐与迪弩接壤,数百年来,两国短则三五年,长则十来年,边疆就会陷入混战。这位北齐郡王也是位骁勇善战的将军,多次在战场上与迪弩大军交锋,也因此爱上了迪弩有名的女将军关翎,两人从相互敌视到彼此欣赏,再到心生爱慕,相知相许。两人都对战争深恶痛绝,北齐郡王上奏朝廷,希望北齐王能明令收兵,两国和谈,不再兴起战事。北齐王接到奏折后,当即宣郡王回朝。临行前,北齐郡王请了能工巧匠,将他自幼便带着身上的紫玉诀一分为二,做成了阴阳双诀。郡王将阴诀送给了关翎,并许诺,待到双诀再次相合之日,便是两人成亲之时,可惜……” 楼辰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北齐郡王刚回到皇城,便被捉拿入狱,以叛国通敌罪处斩。北齐王另派了人过去,以郡王名义请关翎到营地详谈议和事宜,关翎如约而至,等待她的,是万箭齐发……” “怎么会这样……”再次看向那块玉诀的时候,曲凝双眼眶微红。 “现在这块,便是紫玉诀中的阴诀。因为是由玉诀一分为二而成,所以它比一般玉诀要薄一些。” “楼辰,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不仅曲凝双惊讶,在场的左右人都很惊讶,尤其是男子,能认得这块玉诀不奇怪,说的出其中故事也不奇怪,奇怪的是,她还能分辨出,这块是阴诀?! 楼辰当然知道,因为阳诀就在她家里…… 楼辰也觉得今天真是幸运,因为父亲喜欢,家里也摆了不少古玩,她多少也会看一些,但却不精通,这块紫玉诀,是一年前别人送给父亲的,当时父亲还说了一句玉诀是好,可惜少了阴诀,并不成双。想不到,今天会在这里看到。 男子眼中惊讶的光芒早已褪去,微微揖手,赞扬道:“姑娘见识广博,让人佩服。” 那就是答对咯!曲凝双很是兴奋,笑道:“我们可以进去了吧?” 男子点头,“几位请。” 男子话音才落,一名侍女立刻从外面走了过来,男子朝她摆了摆手,侍女一愣,管事竟要亲自带人过去?侍女微微抬头,看了几人一眼,都是些年轻的公子小姐而已啊。侍女心里纳闷,却不敢多留,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男子在前面带路,楼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静静躺在托盘上的玉诀,忍不住问道:“请问,这块紫玉诀,店家可愿割爱?” 那两人已是死不同穴了,若这玉诀能成双,也算了了二人心事吧? 男子微微抬眸,看向楼辰的目光幽深了几分,笑道:“姑娘今日若过得三关,主子必定希望与姑娘结交一番。” 言下之意,是说她必须闯过三关,才有资格和他主子说话咯?楼辰也不再多言,微微点了点头。 “请。”男子带着几人出了小屋,穿过一条石板小路,往庭院深处走去。 这座庭院看起来并不大,倒是很长,院中处处透着绿色,若非还能看到外面屋檐上积压着厚厚的白雪,还真让人误会,此时并非隆冬,而是春夏时节。几人在石板路上走来好一会,才来到一处稍显宽敞的地方。 入眼可见一座长廊似的大亭子,亭子周围垂着层层白纱,隐约间,能看清里面有人影晃动,长亭周围,植着一丛丛赤红色的花,靳衍痕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却能闻到沁人心脾的花香味。 靳衍痕暗自惊奇,不是说宝盒清斋是靳氏的产业吗?这种有着千年传承的家族,不都应该是苍劲中透着霸气吗?晓剑山庄便是恢弘大气,青松环绕。为何这宝盒清斋处处透着一股温婉灵秀的气息? 第七十三章 棋局 靳衍痕暗自惊奇,不是说宝盒清斋是靳氏的产业吗?这种有着千年传承的家族,不都应该是苍劲中透着霸气吗?晓剑山庄便是恢弘大气,青松环绕,为何这宝盒清斋处处透着一股温婉灵秀的气息? 靳衍痕对靳家本就没什么好感,此刻更是警惕了起来。 男子领着几人走到长亭边,守在外面的侍女看到男子立刻轻轻掀开白纱,将几人迎了进去。 长亭中很是安静,最中间的位置,摆着四张小桌子,其中两张桌子已经空了,只留下了棋盘,另外两张还有人在对弈。几人刚刚走进去,便听到一声略带遗憾的男声低低地响起,“看来……这局只能是和局了。”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苦笑着放下手中的黑子,虽然输了,脸色并没有恼意,也是位风度极佳的翩翩公子。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四十多岁,相貌普通,气质同样儒雅,微微揖手,谦虚道:“老夫虚长沈公子十几岁,也只能和公子下个和局,说起来真是惭愧。” “您客气了。”那位沈公子谦和一笑,起身退离小桌,走到旁边的矮桌旁坐下,一名侍女立刻上前,将一杯香气四溢的茶送上。 矮桌对面,一名同样二十出头的男子轻笑一声,脸上带着几分庆幸几分幸灾乐祸,呵呵笑道:“沈舒俞,连你也都只下了个平局,那我输了也不丢人。” 这明显揶揄的口气,沈公子也不恼,轻抿了一口茶,小声说道:“嘘,别打扰到韩小姐。” 楼辰抬眼看去,中间唯一还剩下的那一桌,对弈的两人,是一位耄耋老者和一名妙龄女子。那女子倒是熟人,正是昨日在澹台府上见到的那位大家闺秀,韩小姐。 韩小姐一如初见般优雅从容,不管是思索还是落子,每个动作都美不胜收。看样子这棋应该也下了挺长时间了,韩小姐依旧坐姿端正,头发丝都没乱一根。 楼辰几人的动作虽然很轻,但毕竟一下子进来五六个人,还是惊动了长亭里的人。一名身穿浅紫长裙的女子迎了上来,她面貌温婉可人,声音也轻柔低缓,“苏玉,这几位是?” 男子也就是女子口中的苏玉站在楼辰身边,低声回道:“这位姑娘说出了紫玉玦的出处,过了第一关。” 女子不着痕迹地看了楼辰一眼,没多说什么,客气地将几人带到一张矮桌旁。 这张矮桌,正在之前那位沈公子旁边。而另一边,还有一张矮桌,桌旁坐着一名男子,男子原本一直盯着下棋的韩无双,感觉到旁边有人,侧头看了一眼,随即瞪大眼睛,奇道:“澹台公子?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韩大人。”予弦点了点头,不欲多说。 听到这低沉的嗓音,韩小姐微微抬眸,看清是予弦,眼中同样划过一抹惊诧之色,很快又消失不见。老者手中的白子已经落下,在这样紧张的对弈中,韩无双竟还不忘朝楼辰也轻点了点头,才低下头继续下棋。 楼辰的注意力,倒不在韩小姐身上,因为她发现,予弦坐下之后,眼睛就紧紧地盯着前方角落处的两个人。 那两人坐在离他们稍远些的地方,其中一名男子,衣着华丽,头戴白玉金冠,腰佩青白玉玦,看装扮便知此人非富即贵。男子身边,还坐着一个人,一身广袖白袍,身材与华服男子差不多,但因隐身在角落,让人看不太清楚样貌。 楼辰有些好奇,那两位是什么人,能让一向不怎么把人看在眼里的予弦这般在意。 那边的人,似乎也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华服男子抬起头来,长相竟是俊逸非凡。男子看到予弦,也是一脸惊讶,低声笑道:“澹台小将军回京了?原来将军也喜欢古玩,早知如此,今日就该邀你一起的。” 楼辰能感觉到有一瞬间,予弦浑身一僵,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好一会儿,才平静地行礼道:“见过景王。” 景王微微一笑,一脸随和,摆摆手道:“免礼。” 韩大人显然是知道这位景王的存在,并未失态,沈公子和他那位朋友却是被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不知是否也应该起身行礼。 景王看出二人局促,爽朗地笑道:“你们也不必多礼。今日小王可是第一个被淘汰的,能不能看到那珍奇古玩,就只能寄希望于韩姑娘了,莫要打扰了她。” 景王都这么说了,两位公子也就不再起身,继续津津有味地看着老者与韩无双对弈。 予弦低垂着头,若有所思,靳衍痕的目光,则是一直停留在长亭的深处。经过几天的调息融合,他现在内力精进不少。他能感觉到,前方层层白纱之后,还有两个人躲在深处,他总觉得这个宝盒清斋怪异得很,空气中甜腻的花香让他心情有些烦躁。 从小立志当捕快和仵作的曲姑娘,琴棋书画无一精通,看着棋盘上密密麻麻的棋子,不禁头疼,轻轻拉了拉方如辉的衣袖,小声问道:“如辉哥哥,这第二关比的是棋艺?” “嗯。”一行五人中,估计就只有方如辉是在认真看两人下棋的。 曲凝双担忧地侧过头,在楼辰耳边低声问道:“我说……你棋艺好不好啊?” 楼辰随口回道:“还行。” 曲凝双放下心来,她对楼辰还是挺有信心的,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信心来自于哪里…… 又过了一刻钟,那老叟缓缓放下手中白子,朝着韩无双躬了躬身,笑道:“姑娘棋艺高超,老朽佩服。” 韩无双暗暗舒了一口气,放下黑子,谦逊地回道:“您过奖了。” 虽然只赢了一子,算是险胜,但终究还是胜了。 景王显得比韩无双还要兴奋,轻轻拍着手掌,赞扬道:“韩姑娘果然名不虚传,还是太后她老人家有眼光,小时候就给你赐名‘无双’,如今看来,这不正是天下无双嘛。” 即使是被这样夸赞,韩姑娘脸上也没有露出一点得意之色,起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才轻声回道:“景王谬赞了,天下才女众多,无双不敢当。” “怎么不敢当?”景王摇摇头,笑道:“若说二十年前,还有皓月的‘青家三姝’能算得上才女,现在却是再无这般闻名天下的女子了,韩姑娘就是太过谦虚了,不然早已闻名六国了。” “据说当年青灵琴艺名动天下,青枫字画举世无双,青末棋艺未逢敌手。青末更是在十岁那年与皓月最有名的棋师对弈,以和局名扬各地,后又连胜各国使节。与她们相比,无双这点才学确实不算什么。” 韩无双声音温润清冽,话语间隐隐带着钦佩,楼辰却听得一怔,她说的这个人棋艺高超,连胜各国使节的人……是小姨吗?!还有那什么‘青家三姝’说的一定不是自己家里的那三位吧?她长这么大,从来就没听过她娘弹琴,至于棋艺……楼辰想了想,如果说的是五子棋的话,小姨确实也算是未逢敌手…… 靳衍痕就坐在楼辰旁边,对她的情绪变化也很是敏感,侧头看去,不禁暗暗惊奇,不太明白一向面无表情的楼辰,此刻脸上的神情为何如此扭曲…… 四桌对弈,胜负已分。紫衣女子微微抬手,几个侍女立刻上去,收拾棋盘。 紫衣姑娘看向楼辰,柔声解释道:“这位姑娘,第二关比的是棋艺,以残棋入局,破局且获胜便算过了这关。” 侍女将其中三张桌子撤了,只留下一张,并且开始在棋盘上面摆棋子。 “可有时限?” 紫衣女子点点头,“两个时辰之内。” 有时间限制就好,虽然两个时辰长了点。 曲凝双虽然棋艺不精,却也看过别人下棋,看到侍女在棋盘上又摆了密密麻麻一片,很是不解,“如辉哥哥,棋盘上为什么还要摆上棋子?” “要先破了这残局,才能继续,这比从头开始要难得多。”方如辉虽然对楼辰颇有信心,但看那几乎占满棋盘的黑白子,还是为她捏把汗。 很快残局已经摆好,楼辰也不急着起身,而是问道:“老人家可需要休息?” 小姑娘还挺有风度,老叟笑道:“不必,开始吧。”说完便率先在白子那边坐下。 “等等。”坐在沈公子对面的年轻公子好似有些意见,朗声说道:“刚刚她在这看了半天,韩姑娘最后赢了,万一她用韩姑娘的下法,岂不取巧了?” 楼辰像没听到他的话一般,在老者对面坐下,手执黑子,便要落下。 被人如此忽视,男子急了,正要发飙,却听到韩无双温柔的嗓音轻声说道:“老人家棋力非凡,之前我也是险胜,若是还用同样的方法,老人家必定已经有了破解之法。我看楼姑娘自信满满,定是比无双高明得多。” 楼辰“啪”的一声,落下黑子。 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是不是窃了别人的棋法,一下便知,在绝对的优势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棋盘上,没有人注意到,韩无双提到“楼”字的时候,那位一直坐在景王身边的白衣男子微微抬了抬眸,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楼辰身上。 第七十四章 霸气的楼姑娘(上) 第七十四章霸气的楼姑娘(上) 楼辰“啪”的一声,落下黑子。 她其实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是不是窃了别人的棋法,一下便知,在绝对的优势面前,所有的解释都是多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棋盘上,没有人注意到,韩无双提到“楼”字的时候,那位一直坐在景王身边的白衣男子微微抬了抬眸,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楼辰身上。 楼辰的黑子已下,老叟也轻松落下白子,几乎是白子落在的那一刻,她手中的黑子就随之落下。前面的两三步便罢了,下到十几步的时候,老叟暗暗心惊,对面的姑娘,一脸淡然,手中的黑子随时都举着,虽然没有催促,可是她的动作显然就是在等着他落子,她好赶紧走下一步。 老者每一步棋都中规中矩,严防死守,下法陈旧了些,好处就是非常的稳。相较之下,楼辰落子就显得散漫得多了,再加上她下棋的速度极快,乍眼看去,只觉得黑子如同一盘散沙,毫无章法可言。 沈舒俞对面的男子名叫章桐,本就年轻,看到楼辰这般下棋,很是不屑,若不是他出身名门,明白观棋不语的道理,早就嗤笑她一番了。 所有人都是围观,无形中给了老叟巨大的压力,而正在让老叟心神不宁的,则是对面的年轻女子。她不仅两指间执着一枚黑子,手里甚至还抓了一把旗子在手上把玩,完全就是在等他。老叟也是棋法大家,自然看得出她并非故意捣乱,随意下子,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更加慌乱。因为她就好似根本不用思考一般,只要自己落子,她便立刻跟上不得不说。也正是因为这种老者这实在是前所未见的,老叟的心乱了,棋自然也就乱了。 其实楼辰倒不是不用思考,她只是用老者思考的时间来思考罢了。 随着棋盘上的黑白棋子越来越多,老叟渐渐发现,之前看似毫无章法,形如散沙的弃子竟渐渐形成合围之势,将他的白子堵得死死的,不管走哪一步,都是死棋,他万万没想到,这一个小姑娘居然能在那么早之前,就埋下了如此多的暗棋在等着他。 别人下去,是走一步看两步想三步,楼辰下棋,素来是走一步看十步想百步。而且,楼辰其实还是取巧了,之前她看过老人和韩无双的对弈,老者走得是稳中求胜的棋法,若是一步步慢慢来,自己想赢,实在不易。她只能以快打慢,乱了老者的心智和步骤,再趁机设局给他钻,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胜了这一局。 隆冬时间,老叟额头上的汗,已经沿着鬓角一路往下滴,当手里的白子捏在手心中,再也无处可下时,老者叹了口气,放下棋子,眼中满是叹服,“我输了。” 老叟这句认输,可比之前对着韩无双时的客套直接多了。 老叟擦了擦额角的汗,心里不禁感叹,他是真的老了,这副残棋他研究了近十年,想不到一日之中竟连输两局,还都是输给年纪比他孙女还小的姑娘,实在惭愧。不得不说,之前韩小姐的步步为营确实厉害,但后面这位青衣女子的运筹帷幄伏笔千里,却真真正正让他心服口服。 楼辰也放下手中白子,客气地回了一句,“承让。” 结束了?众人一时之间都还没回过神来,这种以残棋入局的对弈,下个三四个时辰也是常有的事,前面老叟与韩无双一个多时辰分出胜负,都已经算快的了。 但是这局…… 众人看了看不远处的漏刻,时间也刚刚过去半个时辰而已。这半个时辰,他们都觉得过得飞快。从黑子落下的那一刻起,就没给人一丝喘息的机会。别说老叟精疲力尽,就连看的人,都出了一身汗。 沈舒俞起身,对着楼辰深深一揖,态度恭敬得不像是对平辈行的礼仪,“姑娘的棋艺让人惊叹,沈某万分佩服。” 白衣公子手肘轻撑桌角,身子微微侧靠着身后的软垫,姿态有些慵懒,盯着楼辰的黑眸却越发的亮了。 章桐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神情还有些呆滞。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予弦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现在又冒出来几个。靳衍痕哀怨地看了楼辰一眼,辰儿,你这么优秀,我压力很大…… 楼辰早习惯了被各种仰慕的目光注视,没什么感觉。沈舒俞神情真诚,看得出他是真的夸奖,楼辰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这时候说什么呢?说我只是取巧罢了?如果她真这么说,不仅侮辱了老叟,还让人觉得她矫情。好在楼辰从始至终都是冷冷淡淡地样子,众人只觉得她本性如此,而非高傲无礼。 一直候在一旁的紫衣女子朝身后的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立刻上去,将老叟扶了下去。 紫衣女子走到长亭中间,笑道:“这一关,沈公子和局,两位小姐均胜出,所以进入第三关的,是两位小姐,沈公子以为如何?” 沈舒俞丝毫没有不愉,大方回道:“自当如此。” 紫衣女子点点头,朗声说道:“这第三关……” “紫苏。”一道苍老的声音从长廊深处传来,黯哑低沉,像是个老妪。 紫苏脸色微变,朝几人福了福身,便立刻转身,朝着身后层层白纱掩盖之处走去。 这屋里有武功的人不少,自然早就感觉到白纱后面还有人,众人不以为意,想来这位应该就是宝盒清斋的主人吧。 几人猜到主人忽然说话,必定是有事交待,只是没想到这一等竟是等了一刻钟,紫苏姑娘才从白纱后面慢慢走了出来。她的手里也多出了一个黑檀托盘,托盘上面像是放着几张纸。 紫苏命人搬来一张长方形的木桌,然后从托盘中拿出了几张泛黄的纸,纸上好像有画也有字。紫苏将几张纸一字排开,才盈盈笑道:“让几位久等了。这第三关有些奇特,主子在几年前,得了几张有趣的图,可惜上面的字都是些晦涩的古文字。这关考的就是,两位姑娘能不能看得懂,这图纸上的古文字。” 这题目实在刁钻了些,好在韩无双和楼辰也不是那种求胜心特别强的人,反倒是对那几张图挺感兴趣。 两人走到长桌前,细细看了起来。 那是四张浅黄色的纸张,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头,纸的左边画着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剑,右边有两排字,字体很奇怪,楼辰没见过,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她看过无数剑谱,虽然紫苏将四张纸的顺序放乱了,她仍能一眼看出这四张图所绘的应该是一个剑招。 楼辰感觉到,从她站在长桌前开始,白纱之后,便是一道视线紧紧地盯着她。楼辰回退几步,先于韩无双离开长桌。以她的记忆力,看过一眼之后,别说图上的动作,就是那些看不懂的古文字,也都可以一字不差的描摹出来。 除了见识过楼辰惊人记忆力的靳衍痕和予弦,其他人都认为只看了两眼的楼辰已经先一步认输了。 韩无双也没有看太久,轻轻放下那几张单薄的黄纸,“无双才疏学浅,这关是过不去了。” 虽然楼辰早就退后了,紫苏却开始看向她,等待她的答案,楼辰摇头,回道:“我也看不懂。” 两人都均已经认输,没人能进入第三关,虽然很无奈,但也没有办法。 章桐盯着桌面上那几张黄纸,忍不出问道:“我们能看看吗?虽然没有资格答题,开开眼界也是好的。” 紫苏回头看了白纱一眼,里面的人没有说话,正当几人都以为没有希望的时候,那道暗哑的声音忽然说道:“可以。” 得了主人的同一,几人纷纷走长桌前,一睹古文字的风采。 白衣男子依旧靠在木桌旁,并未起身。景王过去凑热闹了,楼辰想看清了白衣男子的长相,可惜男子半靠在角落里,侧着脸,除了看到那高挺的鼻梁之外,什么也看不清。 章桐看了半天,遗憾地说道:“看图像是在舞剑,这些古文字应该是剑诀吧?可惜是古文字,完全看不明白。” 景王同样一脸郁闷,摇了摇头,叹道:“本以为今日能有机会见到宝盒清斋的宝贝,想不到我们这么多人,也才闯过第二关而已,可惜了!” 方如辉和曲凝双也看了好一会,没看懂便也退了回去,倒是靳衍痕,在长桌旁停留的时间有些久。 沈舒俞这几张纸好似也没什么兴趣,文雅一笑,说道:“虽然无缘得见珍奇古玩,但能结识各位有识之士,也是沈某的荣幸。” 迟疑了片刻,沈舒俞最终还是走到了楼辰面前,行了礼,问道:“不知姑娘可是京都人士?沈某冒昧了,请教姑娘芳名?” 楼辰抬眸看他,只见这人眼中虽有倾慕之色,却是他一脸正气,楼辰冷眸微挑,说道:“我姓楼,楼辰。穹岳焕阳人士,家父……”楼辰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白衣男子,又看了看层层白纱后的人影,缓慢却清晰地说道:“家父楼夕颜。” 第七十五章 霸气的楼姑娘(下) 楼辰瞥了一眼坐在角落的白衣男子,又看了看层层白纱后的人影,嘴角忽然勾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缓慢又清晰地说道:“家父楼夕颜。” 长亭内瞬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像是被人点了穴一般,一动不动,唯有寒风中的白纱,还在微微的飘荡着。 “哐当!”一个茶杯从某人的手里掉了下来,发出一声轻响,这时候也没有人责怪是谁如此失态,因为每个人心里,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楼夕颜是谁? 这个名字,恐怕六国之内,稍有见识的人,都会知道。 他的手腕,他的权势,他的功绩,一遍遍被人提及称赞,这位少年拜相,青年便位极人臣的宰相,不仅在穹岳受人敬仰,在六国之中,名声也是极其响亮的。 而眼前的女子,居然是……楼家的千金! 方如辉、曲凝双、韩家兄妹还有沈舒俞、章桐全都呆呆地看着楼辰,脑子里嗡嗡作响,完全没缓过神来。 予弦瞳孔微微收缩,盯着那张清冷绝美的面容,心情复杂,他想过她可能身份尊贵,但他没想到,她竟然是穹岳人,还是……楼夕颜的女儿?胸口像是忽然被一块大石死死地压着,让他呼吸都沉重了几分。想到两人相识以来,楼辰的种种行为和能力,气质与风采,又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相较之下,靳衍痕的反应算是比较正常的,他本来就猜到楼辰身份不一般,她一开始出现的地方就是与穹岳交界的洛水镇,她是穹岳人并不奇怪。而且楼夕颜的丰功伟绩,那些上层的人才更清楚,他一个小老百姓,也只是听说而已。他现在不爽的是,之前那么久,辰儿都不肯说她的身世,今天那小白脸一问,她就说了!就算知道她这个时候自报家门,必定有她的考量,但他还是很!不!爽! 还有,所有男人都直勾勾地盯着辰儿看就算了,连曲凝双和那位韩小姐都双眼冒光,这叫什么事?! 众人的心情,楼辰没兴趣关心,她选在这时候说出自己的身份,自然是有原因的。藏锋和止戈既然是同一块材料铸成的,陵水盟以及它身后的人,拿了止戈,不可能不要藏锋。她与他们迟早有一战。两把剑本来就属于靳氏,不管是所谓的内鬼,还是靳氏长老,都不可能让藏锋落在她手里,这第三关显然是她出现之后,临时加上去的,靳氏的人想必已经盯上她了。 然而最终促使她在此刻公布身份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低调又神秘的白衣男子。 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燎越的皇帝,白逸。 予弦刚进长亭的时候,神情非常的怪异,楼辰不相信,不过是在古玩店里与闲散王爷遇上了而已,就能让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澹台将军惊得变了脸色?若不是因为景王,那自然是因为那白衣公子了。这位白衣公子一直不愿露出全貌,隐约之下,也能看出,他与景王眉宇间有些相似。 能让将军变脸,王爷恭敬,还与景王长得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不是燎越的皇帝还能是谁呢? 现在她可是被各方势力盯上了,自然要找人护着她才行。她就是要在白逸面前说出自己的身份,挑明了之后,她便不能在燎越出事了,更不能在京都出事,不然燎越没办法向穹岳交待,所以,不管愿不愿意,白逸必须护着她,起码在明面上,必须尽全力护着她。 当然,选在宝盒清斋公布身份,也是为了让靳氏忌惮,让他们知道,她身后不仅站着整个穹岳,还站着夙家,那个与靳氏颇有渊源,同样传承千年的尚武世家。 楼辰对目前造成的效果非常满意,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淡淡的笑意。尤其是在看到角落里的白衣公子听完她的话,脸色瞬间暗下来之后,心情就更好了。 长久的静默之后,最先找回声音的,是景王殿下。景王不着痕迹地看了身旁的人一眼,才回过头,对着楼辰笑了笑,说道:“原来是楼相的千金……” 楼辰微微欠了欠身,大方地行了礼,回道:“景王果然如父亲所说那般率性而为、风流不羁,是性情中人。” 景王愣了片刻,倏地睁大眼,表情很是精彩,“楼相还……提过我?” “当然。”楼辰并没有说谎,父亲确实提过这位景王,他是白逸的同胞弟弟,因无心朝政,只钟情山水,诗词美酒,才让他那位多疑的哥哥容下他,让他留在京都做个闲散王爷。 景王不安地轻咳了一声,又侧头悄悄看了身边的人一眼,见他脸色还算平静,才继续问道:“楼小姐怎么会来燎越,可是……楼相的安排?” “不是。父亲一向不希望我离开焕阳城,说外面太危险。我这次来燎越,其实是因为……姨父。” 楼辰说话缓慢清浅有力,务必做到让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在座的人,尤其是身负官职的几人,在听到姨父两个字的时候,心倏地提了起来。能被楼辰称呼为姨父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夙家长子,穹岳镇国将军夙凌,一个是六国臣服的君王,穹帝燕弘添。 这两个人,不管是谁,他们都惹不起。 满意的看到几人都变了脸色,楼辰才缓缓说道:“姨父虽然忙于朝政,却也常和我说,燎越的景色与穹岳大相径庭,美不胜收,尤其是冬日,银装素裹,满城雪色,天地一片银白的奇景震撼人心,我对燎越倾慕已久,这次是特意过来见识一番,此行冒昧,还请景王恕罪。” 景王心头一跳,连忙回道:“不敢。” 楼辰敢称呼穹帝燕弘添姨父,可见其受宠程度,若是一般的千金小姐说让他恕罪的话,他大可以应下,但是楼辰不一样,她现在代表的是穹岳,身边还坐着正主呢,他可真不敢接下这句话。 不敢?楼辰轻笑一声,抬眸直接看向他身边的白衣男子,微微欠身,说道:“请七公子恕罪。” 这声“七公子”惊得景王脸色发白,皇兄排行第七,登基之前,是七皇子,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称呼一声七公子,确实不为过。但是……她一个从没到过燎越的小姑娘,怎么就认出皇兄了呢? 白逸听到这声“七公子”先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低沉的男声,如上好的古琴奏出的清音,本应该听得人神清气爽的,但这笑声却惊得知道他身份的几人冷汗直流,予弦担忧地看着楼辰,却见她眸光清冽,丝毫不惧的与皇上对视着…… 就在几人为楼辰捏一把汗的时候,白逸缓缓坐直了身子,微微前倾,一张俊美的脸暴露在众人面前,剑眉星目,皮肤白皙,微微扬起的嘴角,带着温和的笑意。他看向楼辰的目光不仅透着笑,甚至还带着……宠溺?!“小辰不愧是楼相的女儿,果然冰雪聪明。” 与燕弘添随时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凛然霸气不同,白逸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便是温润如玉,让人如沐春风。若不是景王坐在他身边脸色都开始泛白了,他那些臣子们也个个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她都要误以为眼前这位,真的是淑人君子了。 不过……“小辰”是什么意思?! 这次不仅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楼辰,都差点维持不住那张面瘫的脸。 白逸却还嫌不够般,眼中的疼宠之色,让熟悉他的臣子们看的又惊又疑,“说起来,那年我在穹岳的时候,还在相府住过一段日子,多亏你母亲照顾,到现在我都感念于心。我也算你的长辈,既然到了燎越,不如到我府上住吧,小辰身份特殊,我可要保护好你的安全才行。” 当年的事情,楼辰自然不知道,但是白逸后面的意思,却是非常明白,这是让她进宫的意思? 除了听到第一句“小辰”的时候楼辰脸色变了些,之后便恢复了她淡雅从容的模样,甚至还对着白逸微微一笑,不失礼仪地回道:“多谢七公子,我现在住在傅相府上,他老人家对我很好。父亲常说,傅相是他敬佩的长者,这次有机会住在相府,实在是我的荣幸。傅相还让予弦陪着我,保护我,我在燎越非常安全。好不容易来了京都,我还想多走走看看,到了七公子府上,出门怕是不太方便,我就不打扰了。” 楼辰应答如流,不失恭敬,又大方得体。之前与她多有接触的靳衍痕和方如辉都感觉到了,此时的楼辰,与他们平时认识的都不一样。她往常话不多,如非必要很少开口,神色虽冷淡,却很随和放松,而现在的她,身上清冷的气质尤在,却多了一份矜贵,说出来的话,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却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予弦也有些恍惚,看着此刻与皇上周旋的楼辰,他忽然想到韩无双,家世身份给予她无上的尊贵之后,便在她身上打下的烙印。 如何说话,如何应答,如何周旋,甚至如何笑,如何行走,这些大家族的小姐们从小就被悉心教导着,身份越高越是得宠,就越是‘规矩’。韩无双就是最好的典范。而楼辰却又不一样,显赫的家世,无上的荣宠,倒是养出了她桀骜的脾性,对,桀骜。虽然将这个词用在冷冷清清的女子身上,有些不妥,对她却很是贴切。 独自跑来了燎越,结交了一群身份低微还满身麻烦的朋友,当着皇上的面,自揭身份,又大胆的拒绝皇上的好意,这女子的桀骜不驯怕是长在骨子里的。 予弦叹了口气,为自己更了解她感到窃喜,同时又生出了几分担忧和疑惑,她应当不是喜欢出风头的人,如此锋芒毕露,又是为了什么? 楼辰和白逸的对话自然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一般情况下,有眼力的人也不敢上前打扰,可惜,某个刚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从小生活在小镇无法无天习惯了的女人却完全不会顾忌这些。 曲凝双倏地站了起来,以常人无法理解的速度冲到楼辰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盯着楼辰,眼睛里闪着骇人的光:“楼辰,你真是青灵的女儿!” 楼姑娘淡定的点头,“嗯。” 曲凝双盯着楼辰的眼睛立刻凶光毕露,虎牙磨得咯咯作响,“你、为、什、么、不、早、说?” 楼辰难得乖巧的眨了眨眼睛,回道:“你有问过我?” 这还要问?!她之前都把自己心里的小秘密全都告诉她了啊,可恶,这种时候还敢扮无辜!曲大小姐怒火中烧,“我想掐死你!” 那凶残的样子,就像是要扑上去咬着楼辰一般,楼辰也不躲,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娘整理了不少验尸的技巧,足足有七八册,很多都还未对外人公开过。小姨也说,审问犯人,捉拿凶手都是有技巧的……” 那双已经伸到楼辰脖子上的手倏地收了回来,双手交握放在下巴下面,曲凝双两眼冒着狼光,声音甜腻腻地说道:“辰儿,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 这笑容调动了脸上所有能调动的肌肉,真正是笑颜如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全是讨好,这模样,实在给人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 ------题外话------ 昨晚怕等了一夜的你们看不到,所以还没到三千字就先更了,前面有重复上一章的段落,现在我已经把内容添加了,昨晚订阅过的,不会再多扣520小说点。大家再看一遍吧。 另外,再说一下,想和绿交流的亲们可以进群哦~『浅绿VIP验证群』【435754849】此群是进入正版V群的正确打开方式,进群之后请主动私戳管理员验证订阅截图哦。验证成功后,管理员会私戳正版群号。另,群内近日有福利,别说我没告诉你~ 第七十六章 出乎意料 第七十六章出乎意料 这笑容调动了脸上所有能调动的肌肉,真正是笑颜如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满满的全是讨好,这模样,实在给人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 楼辰撑不住笑了,曲凝双果然是人才,这也算能屈能伸了吧。楼辰被曲凝双狗腿的模样逗笑了,靳衍痕的脸,却彻底的黑了。 本身足够优秀,身世还如此骇人,现在你还笑……靳衍痕心中的悲愤无处发泄,都恨不得冲上前去,把楼辰的脸遮一遮算了。 好在他还没有做出什么蠢事之前,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从白纱后面传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原以为这鉴宝会应该也没什么特别的,想不到,宝盒清斋竟有幸迎来这么多位贵客。” 话音落下的时候,层层白纱也被人轻轻掀起,长亭尽头走出来一个人,定睛一看,居然是……是个十一二的女孩子? 女孩身高不高,一身嫩绿色的裙子外面,披着一件翠青色的小披风。细软的黑发被细心地编成了两条长辫子,辫子中交缠着翠绿色的发带。随着小女孩的行走,辫子微微晃动,她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春天里的一枚新芽,充满了生机。 女孩有一双猫一般灵动的大眼睛,粉嫩的皮肤吹弹可破,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让她看起来更小。这样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喜欢。 她身后还跟着一名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不用猜也知道,这妇人便是之前将紫苏叫进去的人。他们猜测过,白纱后的人,可能就是宝盒清斋的主人,但是走出来的却是一老一小,那老人居然还毕恭毕敬地走在小孩子身后,一副谦卑的模样,难不成……这宝盒清斋的主人,竟然是个小孩子?! 这猜测真是比楼辰是穹岳相府千金更让人惊讶,难以置信。 章桐到底是年轻,又在京都长大,知道宝盒清斋在京都的历史和受人追捧的程度,看到这小姑娘的时候,就彻底不淡定的,惊道:“别告诉我,这宝盒清斋的主人是你?!” “公子怎么会这么想呢?”小姑娘盈盈一笑,一手抓把玩着自己的小辫子,羞涩地抿了抿唇,回道:“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眨巴眨巴的大眼睛里面闪着纯净又无辜的光芒,看得章桐很是尴尬,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问的话,有点蠢,挠了挠头,呵呵笑道:“说的也是,那这宝盒清斋的主人是谁?” “自然是……”小姑娘的口音有些怪,说话的时候最后一个字尾音总是上挑,让人忍不住关注她接下来的话。小姑娘咯咯地笑了两声,才像是刻意压低声音般,小声说道:“我爹咯。可惜我爹出门了,不在家。我也是好奇,一年一度的鉴宝会是什么样的,才会悄悄躲在纱帘后面看,想不到这么有趣。” 小女孩长的灵秀,举手投足间,都透着娇俏,单纯如章桐、曲凝双这样的,听了她的解释倒也信了,其他人可不这么想。 第三关的时候,紫苏明显是被叫进去之后,才拿出了那几张黄纸的。也就是说,白纱里的人,更改了第三关的内容,若小女孩只是好奇,过来偷看,又哪里有这个权利随意修改?更别说,长亭中的奴仆,不管是老妪还是紫苏,还有之前带着他们进来之后,就静立一旁的苏玉,在看到小女孩走出来时,没有一丝惊讶或者焦急,反倒更加恭敬几分。这可绝对不是一个爹爹不在家,偷偷跑出来看热闹的单纯少女能做到的。 但是要让人相信,这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是这宝盒清斋的主人,却也不那么容易。 众人只能静观其变,白逸盯着小女孩的目光,幽深得可怕,就连楼辰都感觉到了他的不善,小女孩却像是真的天真无知般,直直走到楼辰面前,甜甜笑道:“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是穹岳人吗?” 楼辰对她也颇为好奇,忽略掉第一句,轻点了下头,回道:“是。” 小姑娘眼眸一亮,很是高兴,兴奋地笑道:“我还没去过焕阳城呢,如果我去的话,可不可以去姐姐家玩?” “我也去!!” 楼辰还没回话,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楼辰无奈地转头看过去,不是曲凝双还能有谁?这姑娘是得多崇拜她娘亲和小姨? 曲凝双沉浸在不久的将来,能见到偶像的喜悦中,对于楼辰的鄙视,完全视而不见。 方如辉实在看不下去,起身把她拉到身边坐下,曲凝双还想说什么,一块糕点已经塞到了她嘴里,曲凝双惊讶地看着方如辉,如辉哥哥喂她吃东西……今天的幸福总是来得那么突然,曲姑娘傻了。 这边消停了,那边却还依旧缠得紧,小姑娘又走进两步,一双明眸看向楼辰的腰间,稚气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和欣赏,笑道:“姐姐的腰带真特别。” 楼辰从来没放松过对这个小女孩的警惕,就在女孩的手即将摸上她腰间的藏锋时,楼辰立刻伸手,一把抓住了女孩的手腕。女孩的手腕很纤细,温软细腻,但就是这样的手腕,在刚刚抓住的那一刻,一股极其危险的感觉猛地袭来,楼辰来不及多想,连忙放开女孩的手腕,后退一步。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在旁人看来,只是楼辰拉开了女孩的手,因不喜别人靠近自己,故而退后了一步而已。但只有楼辰自己清楚,真相并非如此。她刚刚收回手的时候,女孩手腕上那形如玉镯的东西居然动了一下,如闪电般向她的手背扑过来,一瞬间迸发出的杀气,惊的楼辰冷汗直流。 那东西只扑了一下,未得手之后便缩了回去。但只是这一瞬,也让眼力出众的楼辰看清了,那攻击她的东西,似乎是一条比筷子还细,五寸有余的小青蛇?! 护主失利的小青蛇虽然不再有动作,缩回了女孩袖子里,但那小小的蛇头还在外面,对着楼辰龇了龇牙,小小的尖牙上闪着寒光。 女孩的手指在蛇头上轻轻抚摸着,看起来像是被楼辰抓疼了,揉了揉手腕,楼辰却觉得,她是在安抚那只小蛇。果然,等女孩的手放下之后,那只小青蛇已经老老实实地僵着身子,绕成一圈,形如死物,除了翠色浓艳之外,与普通翠玉镯子无异。 女孩对着楼辰甜甜一笑,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怎么看都是一个甜美可人的小姑娘。 楼辰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心中只有一个感觉,这个小女孩,实在太诡异了。 楼辰对小女孩十分忌惮,小女孩却像是无所见似的,还是对她甜甜地笑,让旁边看见的人,都觉得楼辰不近人情,欺负小姑娘了。 “小姑娘叫什么名字?”温和带笑的男声响起,小姑娘歪头看去,与白逸的目光相遇。小女孩脸庞的酒窝更深了,丢下楼辰,走到在白逸所坐的矮桌旁,一屁股坐了下来,手托着腮帮,乌黑的大眼睛亮闪闪地盯着白逸,笑道,“我叫慕苒,伯伯是第一次来宝盒清斋吧?” 伯伯…… 白逸嘴角那抹温柔的笑容维持的有些勉强,深吸了一口气,他才继续笑道:“是,没想到宝盒清斋是这么有趣的地方。遇到了故人之女,还见到了可爱的小姑娘。” 慕苒点点头,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手指在麻花辫上绕来绕,慕苒身体也微微前倾,像是说悄悄话般,小声说道:“伯伯也十分有趣,慕苒也很喜欢你呢。” 白逸黑眸眯了眯,未等他说话,慕苒已经重新站了起来,走到长亭中央,率性地坐在之前放在最中央的那张长桌上。长桌的高度不低,小姑娘坐好之后,两条腿垂在桌边轻晃动着,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还是那样笑眯眯的模样。“你们今日来,应该都想看看我家的宝贝吧,慕苒今天很开心,就拿出来让贵客们鉴赏把玩一番吧。” 小姑娘话音才落,除了楼辰一行几人外,其他人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盯着幕苒。就连白逸,都收起了之前懒散的模样,微微坐直了身子。 楼辰和靳衍痕对视了一眼,既然到了京都,这宝盒清斋是必然要来的,选在今日,也不过是刚好无事而已。他们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个鉴宝会,更加不知道所谓的宝是什么,但是显然,在座的其他人是知道的。 这所谓的宝物是何物?竟然能让白逸都微服出宫了。 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慕苒很满意,抬手轻拍了两下,笑道:“紫苏。” “是。”紫苏欠身行了礼,再次走进了白纱掩盖的长亭身处,这次她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的,是一个红木盒子。 盒身不大,双手托着,便可以完全将木盒包住。紫苏恭敬的将木盒交给慕苒。 慕苒也没吊几人胃口,嘴角弯弯,便将木盒打开了…… ------题外话------ 慕苒是谁,你们猜到了吗? 今晚第二更,大约还是在晚上11点半左右吧。 另外,想加群的你们家了吗?435754849等你哦~ 第七十七章 宝物 第七十七章宝物 “是。”紫苏欠身行了礼,再次走进了白纱掩盖的长亭身处,这次她走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的,是一个红木盒子。 盒身不大,双手托着,便可以完全将木盒包住。紫苏恭敬的将木盒交给慕苒。 慕苒也没吊几人胃口,嘴角弯弯,便将木盒打开了。盒子内部周围都是厚厚的锦缎软包,很好的保护了中间的宝贝,只是,那所谓的宝贝,看去来非常普通,就像一块石头,比拳头略小一些,石头表面是白色的,不像玉石便晶莹剔透,也不想一般石块那么粗糙,和常年被河水冲刷的鹅卵石有点相似。 “这就是……许愿石?” 沈舒俞俊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半个月前,宝盒清斋就不断地往外放消息,说这次的鉴宝会拿出来宝物,是上古流传下来的许愿石,珍贵无比,能实现所有愿望。 一块石头能实现愿望这点沈舒俞自然是不信的,他只是好奇上古流传下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样,他也想过这东西传说数千年,必定很古朴,甚至破败,但是眼前这块石头,实在让他大失所望。它除了白一点之外,和河边随便都能捡到的石头有什么不同? 韩家兄妹似乎也看不出个所有然来,同样面露失望之色。 有人失望,也有人惊奇。 许愿石?!什么东西?靳衍痕和方如辉、曲凝双都下意识的看楼辰,毕竟楼辰是他们这几个人中最见多识广的了,甚至连予弦都下意识的看她。 顶着四个人期待的视线,楼辰忽然觉得心里有些堵,被人盲目崇拜信任的滋味,并不是那么好受,尤其还是自己也不知道答案的时候! 楼辰微微抬了抬下巴,冷傲地摇了摇头,几人讪讪地收回视线。 白逸则一扫之前对其他宝物的漫不经心的态度,双目灼灼地盯着那块石头,似在思考着什么。 慕苒微笑地看着众人的反应,伸手将那块石头从盒子里掏了出来,一边在手上把玩,一边笑道:“对啊,传说这是一块上古流传的许愿石,对着它许愿,愿望便能实现。” 慕苒的手很小,也很白皙,那拳头大小的石块被她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好像随时都会从小手上滑落似的,看得人胆颤心惊。 章桐是个藏不住话的人,看主人好似也不是很宝贝这块石头,忍不住嘀咕道:“没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吗?” 慕苒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地把石头递到楼辰面前,说道:“姐姐觉得特别吗?” 这块石头,似乎白逸很在意?楼辰迟疑了一会,但还是伸手接过那块所谓的许愿石,入手很沉,表面还算光滑,形状也不是正圆,既不寒凉也不觉得温热,楼辰其实想说,她也觉得,这就是石头,只是众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她,她还是不要这么直白比较好。楼辰把石头还给慕苒,依旧淡淡地回道:“我看不出来。” 慕苒微微觉着嘴巴,好像有些生气了,把石头抱在怀里,辩解道:“我倒觉得很灵验。” 白逸眸光微闪,看向慕苒,似不经意般笑道:“怎么个灵验法?” 慕苒摸摸自己的脸,喜滋滋地回到:“我小时候对它许愿说,想变得聪明美丽又可爱,你看,我现在不就实现了!” “……” 众人一愣之后,都憋着笑,白逸的脸色实在只能用难看来形容,只是总不能对着一个小丫的动怒吧,不然岂不风度尽失?! 别人可能看不见,景王已经看到皇兄放在矮桌下面的手,已经握了起来,景王咽了咽口水,对着慕苒笑得和蔼,“这许愿石的寓意倒是挺不错,不知道慕苒可愿割爱?” 慕苒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回道:“许愿石可是我家的宝贝,爹爹不在家,我做不得主,景王若喜欢,不如等我爹回来了,再答复您?” 韩平霖是翰林院内阁学士,平日里与皇上的接触比旁人要多,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性,显然是皇上对这快许愿石上了心,担心皇上若是真的发起怒起,这丫头连带着宝盒清斋都要倒霉,韩平霖连忙笑道:“小姑娘,景王看上你家的东西,是你们的福气,想要什么尽管说,景王都能满足你们的。” 幕苒将手中的许愿石装回木盒之中,“啪”的一声将盒子盖上,稚嫩的声音缓缓说着犀利的话语,“做买卖,自然是要一个愿买,一个愿卖才行,我现在不愿卖,你们是打算强买了?” 韩平霖脸上一僵,急道:“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不等他说完,小姑娘轻哼一声,猫一般的眼睛盯着韩平霖,怒道:“再说,鉴宝会的规矩,本来是过了三关,才有资格欣赏宝物,你们都没过第三关,我好心拿出来给大家鉴赏,景王是要趁我爹爹不在,家里没大人,巧取豪夺吗?” 眼见慕苒越说越过分了,景王连忙呵斥道:“放肆!本王怎么会是这种人。” 景王的声音很大,慕苒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咯咯笑了起来,“我猜也是,您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上挑的尾音,再配上她无辜甜美的笑容,让人硬是不忍心在对她继续呵斥。 就在景王束手无措的时,身旁的白逸缓缓起身,一身素白广袖宽袍,衬得他丰神俊朗,属于君王特有的气质,及时他并不特意彰显,在他站起来的那一刻,仍让在场的众人感觉那慑人的王者之气。 韩氏兄妹和景王都屏住呼吸,慕苒还是安然的坐在长桌上,轻轻晃动这双腿,一派天真的笑看着白逸。 出乎几人预料,白逸并未动怒,起身走到长亭终于,低沉的声音依旧动听,“宝盒清斋,果然是名不虚传,今日真是不虚此行。” 说完白逸又忽然转头,看向和方如辉坐在一桌的予弦,朗声说道:“澹台儒闵,好好保护小辰,若她出了什么事,为你是问。” 予弦起身,冷声回道:“是。” 白逸对楼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便掀开白纱走了出去,景王一时间没弄到这位皇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不敢揣测圣意,连忙跟了出去。 韩平霖抬起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不敢多留,连忙起身告辞。韩无双对着予弦行了礼,看了楼辰一眼,轻点了点头,跟着韩平霖离开,相较于哥哥的火急火燎,韩无双依旧优雅淡定。 沈舒俞看到景王对七公子的态度,还有七公子对澹台将军下命令时的气势,隐隐猜出了七公子的身边,出了一身冷汗。“我们也走吧。”沈舒俞站起身,对着慕苒微微拱了拱手,拉着还懵懵懂懂的章桐快步往外走,掀开白纱之后,沈舒俞忍不住回头看了楼辰一眼,想了想,还是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 长亭里,一下子安静了许多,慕苒好整以暇的看着楼辰,等着她也急匆匆的告辞,可惜楼辰还没说话,便听到了一道清朗地男声,啧啧叹道:“这花怪香的,不是普通的花吧。” 慕苒身子一僵,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男子跨坐在长亭围栏上,手里抓着一片白纱,低着头看着长亭外火红的花朵。 慕苒猫一样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手指放在唇边,无辜有坦诚地说道:“哥哥好见识,这自然不是普通花,不过你们对我没有歹意,这花也伤不了你们,爹爹说过,害人之心要收敛,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毕竟我还是小孩子。” 几人忽然觉得很无语,不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吗? 楼辰深深看了慕苒,冷冷地说了一声“走吧”。 几人起身顺便离开,慕苒从长桌上跳了下来,微微抬手,紫苏立刻将整理好的你那几张画了剑招的纸送到她手上。 慕苒有把它递给了楼辰:“今日与姐姐又缘,这几张纸就送个姐姐了。如果姐姐喜欢,我这里还有哦。” 冷眸对上了那双笑吟吟的眼,片刻之后,楼辰伸手,接下了那几张画着剑招的黄纸。 “苏玉,送客。” “是。”苏玉上前一步,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在慕苒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慕苒漂亮的眸子,笑道:“姐姐喜欢,就送给姐姐了。” 楼辰一开始并不清楚,这句话的意思,等出到外面的小屋后,楼辰终于明白了。 苏玉拿个一个锦盒,恭敬的递过来楼辰面前,说道:“小主子说,姑娘喜欢,便把紫玉玦带走吧。” 楼辰打开锦盒,那块紫玉阴玦就那样静静的躺在里面。 楼辰真的有些费解了,靳衍痕从晓剑山庄出来,之后又住进了傅府,她不相信,靳氏的人会不知道,他是靳家的人,但为什么今日慕苒好似完全无视了他一般。 若是对她热情是因为藏锋,那么白逸呢?很显然,慕苒对白逸也很感兴趣,那块所谓的许愿石是什么东西?慕苒弄出今天这一出,又有什么目的? 第七十八章 后悔 楼辰真的有些费解了,靳衍痕从晓剑山庄出来,之后又住进了傅府,她不相信,靳氏的人会不知道,他是靳家的人,但为什么今日慕苒好似完全无视了他一般。若是对她热情是因为藏锋,那么白逸呢?很显然,慕苒对白逸也很感兴趣,那块所谓的许愿石是什么东西?慕苒弄出今天这一出,又有什么目的? 一辆暗红色的大马车在京都皇城的石板路上慢慢的走着,车身上没有任何装饰,也没有标记,看不出是属于哪个大家族所有,但那名贵的红木车架,比一般马车整整大出两倍的车厢,还有马车前四匹毛色油亮,体格健壮的高头大马,都显示着这辆车非同寻常,能坐在里面的人,自然不是普通人。 京都中,达官显贵,世家望族多不胜数,老百姓们也颇有眼力,看到这样一辆马车行驶在路上,都自觉的避让。 马车里空间很大,景王白霄坐在最靠边的位置,斜睨着主位上脸色阴沉的人,不禁暗自叫苦。马车还在慢慢的走着,眼见着马车内的气氛越发的凝重,白霄摸了摸鼻子,小声说道:“那颗许愿石……若是皇上真的有意,臣弟一定想办法,进献给皇上。” 白霄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响起,倒是把白逸从回忆中拉了回来。听清白霄说的话,白逸摇头,冷声说道:“不用,现在拿到了也不过就是一块石头罢了。” 白霄撇了撇嘴,一颗石头你还那么在意,微服出宫赶过去,若是那块石头没有蹊跷,他死也不会相信。 “倒是楼辰……”低沉的声音,将楼辰二字缓缓吐出来,隐含的玩味与兴致,听得白霄心头一跳,抬眼看去,只见白逸斜靠在软榻上,黑眸微眯着,嘴角噙着三分笑意,只是那笑容里,透着一股邪魅,哪里还有半分温润模样。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白逸嗤笑了一声,复又兴致勃勃地笑道:“她居然独自到燎越来,不知道楼夕颜和青灵知道后,会是什么表情。” 白逸眼中的精光,兴奋中透着一丝狰狞,白霄可不敢接这个话茬,想了想,说道:“那叫慕苒的小姑娘好像对楼辰格外感兴趣。” 白逸轻哼一声,回道:“是很感兴趣,可惜,未必是善意。她一个穹岳人,腰间却缠着靳氏至宝,那藏锋可是十八年前连同它的主人一起失踪的。”靳氏扎根燎越上千年,历史比皇族更为悠远,在燎越的势力不容小觑。 皇上的意思是……借靳氏的手,对付楼辰?或者祸水东引,将一切都嫁祸到楼家去?白霄想到燕弘添的霸道,楼夕颜的谋略,夙凌的骁勇,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低声劝道:“皇上,若是楼辰在燎越出了什么事,穹岳那几位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白逸的脸再次沉了下来,斜睨了白霄一眼,回道:“她的命朕自然是要留着,至于其他……只身在外,出点意外在所难免。”当年青灵和楼夕颜算计他,让他受此大辱,如今看不好自己的女儿,把人送到他手上,那就怪不得他了。 白霄几次欲言又止,像是有话想说,白逸不耐烦听他废话,“你退下吧。” 白霄顿了一下,连忙回了一声“是”,如蒙大赦般下了马车。 ——///——///—— “楼辰,你母亲平时在家的时候,是不是很严肃?她会教导你验尸吗?你是不是见过各种各样的死法?要不你先给我说说吧?!还有你小姨,平时凶不凶?她武功是不是很好?你有和她一起抓过犯人吗?” 楼辰一行人,出了宝盒清斋,谁也没有心情再继续逛下去,便回了傅相府,刚进门,予弦意味不明地看了楼辰一眼,便离开了。 靳衍痕一路无话,那张总是带着笑的脸上阴沉沉的,看上去不太对劲。唯有曲凝双一路上都很亢奋,就算没人理她,也能喋喋不休的说着话。 方如辉叹了口气,楼辰的身份居然如此骇人,不是燎越人就算了,居然还是楼相的千金,这样的身份,和阿痕,还真是……不太般配。 方如辉看了一眼走在前面,毫无交流的两人,忽然停下脚步,顺便伸手,拉住曲凝双一把。 曲凝双问得正开心,忽然被人拉住,很是不爽,侧头一看,拉她的竟然是方如辉。曲凝双皱着眉,奇怪地问道:“如辉哥哥,怎么了?” 这傻姑娘真是迟钝得厉害,方如辉无力地说道:“你和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曲凝双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一亮,小声问道:“单独说?” 方如辉被她神神秘秘又无比期待的眼神看得一阵无语,最后咬咬牙,还是“嗯”了一声。 曲凝双笑弯了眼睛,乖乖地跟着方如辉走了。 楼辰一路上,一直在想,那个许愿石到底是什么东西,之前在穹岳是否听说过。还有慕苒,靳氏应该不会让一个这么小的小姑娘做宝盒清斋的主事者,但今天看到的一切,又偏偏告诉她,事实就是如此诡异。 之前曲凝双一路上叽叽喳喳,楼辰倒没注意,现在身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楼辰才回过神来,发现靳衍痕似乎不太对劲。 两人一直走到傅相专门为他们准备的院落里,靳衍痕也没有说一句话。 这样沉默的靳衍痕,楼辰不太习惯,低声问道:“你,怎么了?” 靳衍痕皱了皱眉头,却没有抬眼看她,下垂的眼睑挡住了他的眼睛,楼辰一时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上次他这样沉默,好像是因为她伤了脚,这次呢? 楼辰想了想,他从宝盒清斋出来之后,就这样了,是因为今天的事不高兴?还是因为自己一直隐瞒身份,他生气了? 她一向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不喜欢解释,也不懂得如何开解别人,若他是因为自己隐瞒而生气,那她实在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是事实。若是因为今日宝盒清斋里的事,她倒是可以说说自己的想法。 两个人一起商量正事,应该能让他消消气吧?最起码不要这么沉默不理人。从来没哄过人的楼姑娘觉得自己找到了缓解矛盾的方法,于是认真的分析道,“今天我们去宝盒清斋,也算有所收获。慕苒年纪虽然不大,却机灵狡黠,心思不浅,就算不是宝盒清斋的主人,也绝对是能说得上话的人物。今日种种,显然是她为了引白逸上钩而准备的,我们过去也算误打误撞,让你和她见了一面。她今天把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应该是已经知道你是靳家的人了,不想把你牵连进来,引起白逸的注意。她越是这样,说明靳氏越在乎你。靳氏有着千年传承,就算隐退,手中的势力也必定不小,你若是能得到靳氏认可,得了这个助力,要追查凶手甚至报仇,都更有把握……” 楼辰慢慢地说不下去了,之前靳衍痕还只是沉默,听了她的话,他猛地抬起头,一双黑眸竟然变得赤红,直直地盯着楼辰,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楼辰一惊,这是怎么回事?楼辰急道:“你到底怎么了?”难道是……内力没有被他炼化,在身体里冲撞?还是身上的毒没祛除干净? 楼辰急忙抓起靳衍痕的手,掀开衣袖给他把脉,脉息虽然快了些,但快而不乱,脉动有力,没有走火入魔或者中毒之相啊?楼辰还在纳闷,那被自己抓着的手腕忽然反手用力抓住了她的手。 楼辰一怔,就听到那人压低着声音,自言自语般低喃道:“我后悔了。” “什么?”楼辰完全没懂他的意思。 靳衍痕低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无比惨淡,“之前我说我怕死,怕辜负了父亲,怕对不起姑姑,现在想来,却是可笑。细想起来,陵水盟的人,从来就没有主动追杀过我,不管是靳氏还是傅家,这么多年来也没有找过我,就算找过,知道我的存在,看着姑姑是如何教导我,也没有人打算打破这一切,我在他们眼里,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根本不值得费心思。他们的目标,一直都是止戈,是藏锋,是靳氏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你说的对,最后靳氏看在我父亲的面上,还会护着我。那你呢?身怀藏锋的你,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最上好的猎物。” 靳衍痕的眼睛越发的红了,抓着楼辰的手,紧紧地握着,像是要把她的手揉入掌心一般,“我后悔了,后悔将你牵扯进来,后悔没有能力保护你,却带你一起来京都,后悔让你卷入这场诡异凶险的争夺和厮杀之中,我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 靳衍痕颓然地低下头,“楼辰,我保护不了你。” 楼辰心猛然一跳,呼吸都有些不畅,那只紧握着她的手,像是也连带着抓扯了一下她的心,他这次没叫她“辰儿”,而是叫她楼辰。 后悔…… 就是曾经想过要利用她,只是现在后悔了而已,是吗? 楼辰冷眸直直地看进那双赤红的眼眸之中,冷声问道:“那你可后悔认识我?后悔救我?后悔,喜欢我?” ------题外话------ 要敞开心胸,确定关系好难啊~下章应该有小粉红,被言情卡死了,晚上继续写,不过按照现在的状态来看,估计今晚写不出一章,明天这个时候来刷吧。 第七十九章 我保护你 后悔…… 就是曾经想过要利用她,只是现在后悔了而已,是吗? 楼辰冷眸直直地看进那双赤红的眼眸之中,冷声问道:“那你可后悔认识我?后悔救我?后悔,喜欢我?” 楼辰的目光,是靳衍痕从未见过的冰冷,他有些懵,他确实是后悔自己思量不周,让她陷入这样的险境,但是怎么会牵扯到后悔喜欢她?这一路走来,她隐藏在清冷外表下的细致体贴,心软善良,果敢聪颖,无不让他倾心不已,他怎么可能后悔? “来不及了。”靳衍痕想解释,却被楼辰冷声打断了,他之前因为疑惑而愣了片刻,在楼辰眼里,便是迟疑了,“我知道,你对我感兴趣,是因为我的身份成谜,之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存着利用我助你一臂之力的心思。我们之前萍水相逢,你有这些想法无可厚非,但是现如今我既然已经与你来了京城,不管你是后悔把我牵扯进来,还是后悔喜欢我,都来不及了。” 楼辰因为性子冷淡,让人看不透她的情绪,所以除了特别相熟之人,一般人都看不到她清冷下的善良和心软,同时也看不出她性格中的执拗。之前予弦并没有说错,她桀骜,同时还十分霸道。在楼家,她若是认定的事,就是楼夕颜都无可奈何。在她的认知里,既然他已经说了喜欢她,而她让他成了自己心中特别的人,那么他就不能后悔了,就算现在后悔,楼辰也不会答应。 “辰儿!”靳衍痕心中又惊又喜,喜的是楼辰对他的喜欢,并非完全不在意;惊的是,她似乎误会了他的意思。靳衍痕原本握着楼辰的手,抓得更紧了,担心她拂袖而去。 “我承认,一开始注意你,好奇多过于喜欢,也想过有你陪在身边,会是一大助力,却从没想过利用你,更加没有后悔喜欢你!”靳衍痕双眼直视着楼辰寒意稍退的双眸,让她能看清自己眼中的神色,生怕再让她误解他的意思,“我之前没想到你是穹岳人,更没想到你会是楼相的女儿。我预想过靳氏可能会为难你,幕后凶手可能也会盯上你,可是,今天我看到了更大的危机。” 靳衍痕深深吐了一口气,说道:“那位七公子,是当今圣上吧。我感觉到了皇上对你的恶意,你一个人在燎越,若是跟皇族对上,我们几乎没有胜算。那种巨大的危机感,让我控制不住的心慌,才会说出后悔带你一起来京都这样的话。辰儿,正是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才更害怕你受到伤害,才会有那么多的后悔。” 他猜测到“七公子”身份的时候,整颗心都拧了起来。即使他身处边陲小镇,也知道穹岳和燎越之间,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般平和,楼辰出现在京都,与羊入狼群无异。 原来,是因为白逸。楼辰松了一口气,靳衍痕不知道穹岳在京都也有部署,其实她并非孤立无援,如此担心也是正常。 靳衍痕眼中的赤红已经慢慢消退,目光始终没有移开,一直坦诚又深情地看着她。楼辰有些心软,转念一想,再怎么说,他们总是分属两个国家的人,属于异族,既然已经说到这一步了,不如把一切隐患都说开。 楼辰依旧冷着一张脸,轻哼道:“你现在知道我的身份了,我是穹岳人,我父亲是楼夕颜。穹岳和燎越彼此虎视眈眈多年,你就不怕,我从一开始就是刻意接近你,引诱你喜欢上我,骗取你的信任,以便取得靳氏的秘密?甚至利用你的身份控制靳氏,对燎越另有图谋?” 楼辰的声音比平日更冷了几分,说的话也少见的咄咄逼人。她面上不动声色,心却跳的有些快,甚至不受控制地忐忑起来。 两人一直四目相对,楼辰眼中极力隐藏在冷然下的不安,他又怎么会看不到。 靳衍痕向前走了一步,两人更近了,他微微低下头,忽然笑了起来,声音不大,但楼辰与他站得极近,甚至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他是真的在笑,还笑得颇为开怀? 楼辰不解地看着他,却见他笑了一会之后,再次抬起头时,嘴角含笑,眼中却满是认真,“就算是又如何?我来京都,只不过是为了找出害死我父母的凶手,至于靳氏,和我有什么关系?不管当年是不是内鬼从中作梗,靳氏未能搭救父亲,之后又放弃我,这些都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在我心里,除了姑姑,再没有别的亲人。你想要知道靳氏的秘密吗?若是想,我会帮你找出来的。你可以陪我燎越追凶,我自然也可以帮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我的喜欢,并非说说而已。” 那漫不经意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张狂。 他……愿意为了自己,不要靳氏?一时间,楼辰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她想过,靳衍痕会相信她,相信她并非刻意接近,相信她对靳氏对燎越并没有歹意。两个人相处,若没有信任,不管之前关系再好,也会生出猜忌龌蹉。 她要靳衍痕信她,没想到……他居然完全站在她这边!这种“你要杀人我就帮你放火”的感觉,楼辰很是受用。 楼辰难得这样呆呆地看着他,靳衍痕心湖拨动,松开紧握着她的手,慢慢抚上她的手腕,在脉搏跳动处轻轻的摩挲,“辰儿,你刚才说,我后悔喜欢你已经来不及了,意思是不是说……” 两人站的很近,靳衍痕比楼辰高出很多,他微微低头,唇便擦过她的耳尖,原本清朗的嗓音刻意压低,变得有些哑,“你也喜欢上我了?” 他说得很慢,每说一个字都带出一股温热的气流,楼辰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唇就在她的耳廓边一张一合。 楼辰的耳朵瞬间红了,那绯红一路蔓延至脖子,她甚至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 靳衍痕看着红得快要滴血的耳朵,嘴角止不住的上扬。手指在她腕间摩挲,能感觉到她的脉搏越跳越快,靳衍痕柔情的桃花眼微微上挑,声音都带着诱哄,“辰儿,我们都打算共患难,同生死了,难道连你的心意,都不肯告诉我吗?” 楼辰轻轻咬了咬唇角,之前靳衍痕说后悔时,她心中怒意翻腾,他说,他的喜欢并非说说而已时,她心中的怒意瞬间消散,甚至还生出了一股难言的喜悦,若说不是喜欢这个人,她自己都不相信,但是……真的要说出来吗? 楼辰自认脸皮没有这么厚,后退一步,解救了自己快要烧起来的耳朵,想要抽回手,那看似只是轻轻搭在手腕上的大手倏地收紧,楼辰也没再挣扎,最终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嗯”?就是喜欢的意思,没错吧?靳衍痕心中一阵狂喜,可惜还没来得及生出什么旖旎心思,楼辰下一句,就把他打得差点站不稳。 “其实你不用担心。你不能保护我,我可以保护你。” “……” 靳衍痕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辰儿愿意保护他,也是说明喜欢他,在乎他,但是……他此刻的心情太微妙了,形容不出来…… 看来,一天练四个时辰剑完全不够!以后一天要练六个时辰,不,八个时辰! 楼辰适时地拍拍他的肩膀,眼中神色肯定,靳衍痕的内心是崩溃的…… “辰儿,我要收回之前那句话,我还是可以保护你的!”靳衍痕的表情是扭曲的,楼辰心情甚好,似笑非笑道:“是吗?” 为了自己的形象,靳衍痕赶紧把最近习武的进展说了出来,“之前得到的内力我已经完全炼化了,现在的内力虽然比不上邢庄主,却也能有六七分威力。还有父亲留下的剑谱,他教给姑姑自创的那些招式,我都已经全部练会了。今天早上与姑姑拆招,虽未能赢,也不落下风。” 楼辰暗暗心惊,之前几日都在马上狂奔,昨日才到傅府,这么短的日子里,他竟有这么大进步,就算有靳茹从旁指点,也实属难得。这样看来,他果然是习武的好材料,若不是之前蹉跎了那么多时光,他的武功怕是真的要比她高出几分。 楼辰挣开靳衍痕的手,从怀里掏出几张从慕苒那里拿回来的几张纸,递给他,说道:“你来看这几张剑谱,有没有发现什么?” 靳衍痕接过,没有细看,便回道:“有,和父亲留给我的剑谱中,有几招很神似,只不过,更适合软剑。”他在宝盒清斋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 “这应该是靳氏流传下来藏锋的剑谱,走,我们进屋研究对比一下,说不定,真的能弄出个双剑合璧呢。”靳衍痕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再次牵着楼辰的手,将她往房间里拉。 靳衍痕拿着那几张剑谱一本正经的边看边走,其实却是屏住呼吸,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感觉到楼辰只是一开始被拉着的时候,手顿了一下,最后竟任由他拉着。 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拉辰儿的手了!靳衍痕差点泪流满面。 ------题外话------ 没错,你们看的是一本言情小说,然后这个作者每次在写言情部分的时候就卡文了,就是这么奇葩。在言情作者中,我也算骨骼清奇了吧…… 第八十章 练剑还是吃豆腐 第八十章练剑还是吃豆腐 “这应该是靳氏流传下来藏锋的剑谱,走,我们进屋研究对比一下,说不定,真的能弄出个双剑合璧呢。”靳衍痕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的再次牵着楼辰的手,将她往房间里拉。 靳衍痕拿着那几张剑谱一本正经的边看边走,其实却是屏住呼吸,一颗心悬在半空中,感觉到楼辰只是一开始被拉着的时候,手顿了一下,最后竟任由他拉着。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拉辰儿的手了!靳衍痕差点泪流满面。 两人一起走进屋里,靳衍痕一手拿着几张黄纸,一手牵着楼辰,实在没有空余的手拿怀里的剑谱了。叹息一声,靳衍痕遗憾地松开楼辰的手,把黄纸放在案桌上,才从衣襟里掏出剑谱。 靳衍痕正准备翻找与黄纸上剑招相似的那几页,就听到楼辰淡淡地说了一句,“第四十八页到第五十一页。” 靳衍痕翻书的手一顿,他这些日子以来,每天都翻看这本剑谱好几次,自认为把里面的剑招都记熟了,在看到黄纸上的招式之后,立刻就想到了与父亲留下来的剑谱中的一招很像,但是和楼辰一比…… 算了,没法比。 靳衍痕认命地翻到第四十八页,果然就是自己想找的那几页。 过目不忘什么的,就是这么了不起! 靳衍痕把几张黄纸放在剑谱下面对照,出剑的方式和内力运转的走势都很像,可以说是一脉相传。 靳衍痕侧倚在案桌旁,将黄纸和剑谱往楼辰面前推了推,说道:“四十页之后,都是靳氏止戈剑传承的招式,并不是我父亲自创的。这几张纸记载的剑招,应该是靳氏收藏的藏锋剑谱中的一招。” 楼辰没看案桌一眼,不管是靳翼留下的剑谱,还是黄纸上的招式,她早就记得清楚,自然不需要再看一眼。楼辰洁白纤细的手指,在案桌上轻轻地敲着,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猜……慕苒是在试探我,想看看我看到这些剑招后的反应。靳羽失踪了,靳氏肯定也想知道,她在哪里,而我又是如何拿到藏锋的。若我没有得到靳羽的传承,或者说没有得到全部的传承,必定会对藏锋的剑招感兴趣,慕苒这是在给我下饵。” 想到那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模样,楼辰不禁点了点头,冷眸中带着欣赏之色,轻笑道:“小姑娘挺不简单的。”这个年纪就有这样的心思谋略,实属不易。 靳衍痕不置可否,那小丫头不仅有几分灵气,还有几分邪气,和她对上,只怕也讨不着什么好。 目光又在剑谱上扫了一遍,靳衍痕走近楼辰,笑嘻嘻地说道:“反正这两招的招式我们都记住了,不如我们试试一同使出来,说不定真的能双剑合璧呢?” 楼辰白了他一眼,到底是有多想双剑合璧?! 在靳衍痕兴致勃勃的目光中,楼辰还是点头答应了。 没有止戈,靳衍痕用的是一把三尺长剑,剑刃宽一寸半,比一般剑要略宽一些,却比不上止戈厚重。 楼辰使的自然是藏锋,藏锋出鞘时,伴随着一声清吟,她还没出招,房间里就已经弥漫起杀气。 靳衍痕惆怅,若是找不回止戈,不管他剑术练得再好,也不是辰儿的对手吧。转念一想,他又不是要和楼辰真的拼命,剑好不好应该也无所谓吧。 两人对看一眼,靳衍痕使了剑谱上的招式,楼辰使了黄纸上的招式。因为只是一招,而且两人因为没有默契,一个快一个慢,这一招使出来,不但没有起到威力大增的效果,反而显得不伦不类的。 楼辰本来就不看好这所谓的双剑合璧,看到没效果,便讪讪地收了剑。 靳衍痕却不死心,急道:“这才试了一次而已,肯定是我们这招练得不够熟的缘故,不然再试试?” 楼辰无奈,点了点头,两人又练习了几次,出招的速度终于一致了,靳衍痕又开始强调默契了。 “辰儿,所谓双剑合璧,配合肯定是最重要的。我们接下来就应该多磨合,增加彼此的默契,争取做到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要如何出招。” 楼辰想了想,好像也有些道理,又点了点头。低头思索着到底应该如何增加默契,自然也就错过了靳衍痕眼中得逞的光芒。 “辰儿,开始咯。” 靳衍痕首先出招,刚挽起了一个剑花,楼辰还没来得及出剑,就看到他忽然含情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楼辰被那双桃花眼中的深情惊了一下,差点忘了出剑,回过神来再出剑时,显然慢了一拍,藏锋正好迎上了靳衍痕的长剑。楼辰怕把他的剑斩断,连忙收手,动作太大,脚下有些不稳。楼辰后退一步,腰上忽然一紧,她已经被靳衍痕搂在怀里。 “辰儿小心。”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楼辰无语,她明明已经站稳了…… 靳衍痕松开她,一本正经地说道:“再来。” 楼辰叹了口气,再次出剑。 就这一招,两人练了小半个时辰,楼辰的耐心彻底告罄。 这是练剑吗?小动作也太多了,他出剑的速度要是能比得上他揽腰的速度,那武功就真的登峰造极了。楼辰实在不能理解,靳衍痕每一招都恨不得练成眉来眼去剑法,他也不怕眼睛抽筋吗? 楼辰实在忍无可忍,当藏锋再次迎向长剑的时候,只听到“哐当”一声,靳衍痕手里的长剑应声而断。 靳衍痕轻咳一声,走到床边,居然又拿出了一把长剑。 楼辰冷眸微眯,这次是“哐当”两声,靳衍痕手里的剑直接被楼辰斩成了三节。 靳衍痕手里拿着断剑,一副懊恼的样子,摇头叹道:“辰儿,这样练下去,也太浪费剑了吧。” 楼辰冷笑一声,回道:“你规矩一点,就不会这么费剑了。” 靳衍痕丢掉手中的短剑,无比认真严肃地回道:“为了追求更高的武学境界,浪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楼辰气笑了,这人已经不能用脸皮厚来形容了吧,简直厚颜无耻啊!在她心中靳衍痕的无耻程度,又上了一个新高度。 靳衍痕颇为遗憾地看了地上被斩成几段的长剑,看来已经到了辰儿的极限,他还是见好就收吧。 今日辰儿居然忍了他小半个时辰,最后也只是斩断了两把剑而已,到现在为止还没招呼到他身上来,和以前相比,实在是太幸福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拿到藏锋的剑谱才行。”这样就可以有很多双剑合璧的招式可以练了!当然,后面那句他没胆子说出来。 楼辰漂亮的眉毛微微上挑,靳衍痕立刻站得笔直,解释道:“我父亲的这本剑谱中,留下了‘双剑以并,窥视天机’的话,说不定,藏锋的剑谱中,也会留下什么线索也未可知。” 楼辰一怔,之前她对那本剑谱的兴趣并不大,毕竟她现在所使的剑法也未必比靳氏剑法差,现在听靳衍痕这么说,似乎是有必要看看靳氏的藏锋剑谱。 楼辰摇摇头,说道:“慕苒既然下了饵,肯定还是会拿出一部分剑谱。但是,若是让她拿出整本剑谱,以她的狡黠多疑,未必愿意。” 靳衍痕咧嘴一笑,眼中的算计一点也不比慕苒少,“她有饵,我们自然也有。” 楼辰一时没明白,靳衍痕也不卖关子,指了指桌上的剑谱,回道:“我们对藏锋好奇,他们对止戈肯定也很在意,毕竟止戈已经消失了十八年,还是被父亲有意匿藏的。父亲留下的剑谱,并非靳氏的那一本,而是自己编写的,我想他们也会好奇,这本剑谱里记载的到底是什么。我们可以以此为饵,将藏锋的剑谱拿过来。” “藏锋的剑谱对于靳氏来说,想必也很珍贵,拿过来他们估计不肯,只要让我看一遍就够了,回来我就可以默写出一本一模一样的。” 靳衍痕看着楼辰一脸淡然地说出这些话,嘴角抽了抽,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很大!这种打击,他应该慢慢习惯。 靳衍痕深吸了一口气,回道:“既然这样,那我们明天就送拜帖过去,再次会一会那个小丫头吧。” 楼辰回想了一下,那日慕苒问她对剑招是否感兴趣时,掩藏在漫不经心笑容下的急切,她应该不会等太久,就会有所行动。 楼辰摇头,说道:“不急,先看慕苒下一步的行动再说。” 楼辰斜睨了靳衍痕一眼,冷声说道:“你还是趁这几天,练好剑法吧。”就刚才那水准,别说保护她了,不要拖后腿就行。 靳衍痕脸上一僵,最后咧嘴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楼辰,笑道:“辰儿说得对,我们一起练吧!” 楼辰冷哼一声,手微微一扬,银白剑光一闪而过,那张实木大书案就在靳衍痕面前慢慢裂开…… 靳衍痕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找回止戈,迫在眉睫! ------题外话------ 这一章勉强也能算甜……对不对…… 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楼辰冷哼一声,手微微一扬,银白剑光一闪而过,那张实木大书案就在靳衍痕面前慢慢裂开…… 靳衍痕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找回止戈,迫在眉睫! 事情和楼辰预想的有所出入,本以为慕苒三日内便会送来帖子.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五天,他们才收到宝盒清斋的邀请帖,可见小姑娘的耐性比想象中的要好。 这五日靳衍痕也没有浪费,每日练剑六七个时辰,几乎从日出到日落,都在练剑,进步神速。 自从那日“双剑合璧”之后,楼辰就不愿和靳衍痕一起练剑了。靳衍痕也在短短的半盏茶的时间里,被斩断了十几柄宝剑之后,不再痴缠楼辰。 现在与他对招的,是靳茹。 看着靳衍痕的招式愈发熟练和凌厉,内力也醇厚绵长,靳茹心里非常高兴。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想方设法阻止靳衍痕练武,想让他平凡些,安稳度日。虽然现在也没有后悔之前的决定,但若阿痕真的一生都碌碌无为,她又觉得对不起姐姐姐夫,没有把他们的儿子,教导得优秀不凡。 现在好了,阿痕的武功马上就在她之上了。看着阳光下,俊逸挺拔,身手不凡的孩子,靳茹微微一笑,她总算没有辜负姐姐姐夫。 已是午后了,靳衍痕练剑早就超过了四个时辰,但他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疲态,反而是靳茹因为内力比较弱,渐渐不敌。曲凝双双手抱着胳膊环在胸前,越看心里越堵,之前她的武功就算不比靳衍痕高,也是不相上下,现在都被甩得远远的了。 曲凝双不服气,对着旁边的楼辰说道:“阿痕的武功居然厉害了这么多,楼辰,你说要是也有前辈给我输内力,我是不是也能成为武林高手?!” 楼辰眼睛依旧看着庭院内对招的两人,冷淡地回道:“会死。” 曲凝双一怔,傻傻地问道:“为什么会死?” 楼辰终于斜睨了她一眼,眼中含着几分笑意,低声说道:“蠢、死、的。” 曲凝双瞪大眼睛,听出楼辰是在揶揄她,怒火腾腾地往上窜,但是一想到楼辰是自己偶像的女儿,最终还是打落牙齿和血吞。她忍了! 曲大小姐何时这么憋屈过,忍得一张脸都快扭曲了。方如辉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他觉得他最近叹气的次数,比在洛水镇那十几二十年还要多,温润的声音慢慢地解释道:“内力是自身修为,并不能这样简单地传给别人。阿痕是误打误撞,又有那么多玉露养着,才侥幸得了邢庄主的部分内力。若换做旁人,只怕凶多吉少。” 方如辉的声音低沉又温和,像一汪清水,一下子浇熄了曲凝双的怒火。曲凝双撇撇嘴,哼道:“狗屎运。” 楼辰和方如辉都在心里默默地点头,脸上却还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三人站在庭院旁边的回廊边上,看着靳衍痕和靳茹练剑,一声低沉的男声忽然在背后响起,很是突兀,“一会你要出去?” 楼辰回头看去,便看到予弦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她身后。 “嗯。慕苒邀请我去宝盒清斋一叙。”楼辰没打算隐瞒,予弦消失了几天,却在这时候出现,可见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逃出他的眼睛。 予弦没有多说别的,点了点头,说道:“我陪你去。” “澹台将军贵人事忙,我陪辰儿去行了,就不麻烦将军了。”来人似乎气息还未喘匀,声音听起来不复之前的清朗悦耳。 楼辰转回头,果然看到靳衍痕收了长剑,大步朝这边走来。他身后,靳茹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终于结束了”,再打下去,她真的就撑不住了。 予弦黑眸冷冷地扫了靳衍痕一眼,便低头看向楼辰,“我必须保证你在京都的安全。”话语间有着军人特有的严肃和坚持。 予弦一直看着楼辰,让自觉已经和楼辰互诉过衷情的靳衍痕很不开心,声音也不自觉的低了几分,“有我陪着,辰儿非常安全。” 黑眸对上桃花眼,就连迟钝的曲凝双都感觉到了噼里啪啦的火花。 方如辉轻咳一声,默默地转身走了,发情的男人,他还是不要招惹为好。而楼辰早在两人对上眼的那一刻,转身出了小院,没人看到那张冷颜上,一抹极淡的笑容飞快地闪过。 靳衍痕,真是个幼稚的男人…… 最后一起去宝盒清斋的,自然是三个人。靳衍痕虽然看不太顺眼予弦,却也不得不承认,有他在,楼辰的安全更有保障。 这次没有鉴赏会,宝盒清斋很是清静。三人刚刚走到门前,一道颀长的身影早就等在那里,正是上次来时,拿出紫玉玦考他们的男子苏玉。 苏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引着三人走了进去,依旧是那条长廊,只是纷飞的白纱已经被缎带束了起来,少了几分飘逸的感觉。长廊边的嫣红花丛不知所终,那甜腻的香味也没有了。 慕苒还是穿着那一身绿衣,整个人朝气蓬勃,看到楼辰身边的靳衍痕和予弦也不惊讶,笑吟吟地说道:“靳公子和澹台将军也来了,正好,尝尝紫苏泡的灵山茶。” 长亭中间,摆着一张长桌,桌子的一边坐着慕苒和那名老妪。老妪静静地坐在一旁,眼眸不复年轻人的清亮,浑浊中带着锐利,气息舒缓绵长,一看就是内家功夫极好的高手。 紫苏半跪在木桌旁,专心致志地泡茶。不一会,三杯茶香浓郁的灵山茶便送到了三人面前。 “慕苒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慕苒端茶的手一顿,没想到楼辰如此直白,连寒暄都省了,不禁觉得有趣,她扬起一抹纯真的笑容,大大的眼睛盯着楼辰,里面含着几分欣喜,几分羞怯,“那日与姐姐见了一面之后,慕苒便觉得与姐姐很是亲近。可惜姐姐这么多日了,都不来看看我,实在忍不住,我只能邀姐姐前来了。唐突之处,还望姐姐莫要见怪才好。” 靳衍痕端起茶杯,掩饰着脸上的赞叹之色,这小丫头说起慌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予弦冷着一张脸坐在一边,好似什么也没听到,还真有几分像护卫。 这时候,楼辰面瘫的优势就表现出来了,只见她淡淡地点了点头,就算是回应了慕苒的热情,再次开门见山,说明来意,“我本来也打算过几日就来拜访的,上次你送我的那几招剑谱,我很感兴趣,想来问问,后面可还有别的剑招?” 慕苒嘴角抽了抽,也懒得寒暄了,回道:“有倒是还有一些,姐姐若喜欢,也不是不能给你看。只是慕苒太喜欢姐姐了,若是你愿意在宝盒清斋住几日……” “说起剑谱……”不等慕苒把话说完,靳衍痕忽然截断了她的话,轻笑道:“我那倒有一本是家父留下来的,而且巧合的是,其中有一招,还和黄纸上的剑招颇为相似,想来也是有趣。” “那本剑谱在哪?”慕苒没什么太大反应,反倒是她身边的老妪,倏地抬起头,目露精光,盯着靳衍痕。 老妪身上忽然涌出的气势惊了靳衍痕一跳,微微眯了眯眼,他试探道:“剑谱自然是在家中,怎么?老人家对家父的剑谱,好似很感兴趣?” 老妪似乎也感觉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了,笑了笑,回道:“老身习练剑术四十余年,爱剑成痴。一听到有好的剑谱,便忍不住想要看个究竟,让你们见笑了。” 靳衍痕勾了勾唇角,笑道:“原来如此,晚辈对各种剑谱也是痴迷不已,若是慕苒肯拿出那本软剑的剑谱,与我交换着看一看,就实在太好了。” 慕苒暗恼,好不容易楼辰肯咬饵,靳衍痕居然坏事,刚想拒绝,就听到老妪低声回道:“这些剑招平日里都是散乱着放的,一时间还不知全不全,容老身找一找。” 不容慕苒说话,靳衍痕立刻回道:“好,那么三日之后,我带上剑谱再来拜访。” 慕苒暗暗咬唇,好好的计策被靳衍痕和老妪给打乱了,让她如何不恼。但现在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只能等三日后再说了。 虽然勉强,慕苒还是扬起一抹笑,说道:“紫苏,送客。” “是。”紫苏起身,将三人送了出去,一路上也没有多说什么。 靳衍痕和楼辰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疑惑,老妪的反应超出了他们的预想,难道,靳翼留下的剑谱,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们没有发现的?! 三人刚刚出了宝盒清斋,一名面容姣好,气质温婉的姑娘便迎了上来,朝着三人规矩的行了一个礼,才柔声说道:“楼姑娘,我家小姐仰慕姑娘才学,请姑娘过府一叙。” 女子这副模样与做派,似乎与记忆中某位小姐重叠,楼辰微微挑眉,“你家小姐是?” “韩无双。” 果然是她。 楼辰和靳衍痕同时看向予弦。予弦脸色一沉,韩无双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看他做什么!! 第八十二章 真正的韩无双(上) 楼辰没想到,这弱质纤纤的女子,居然是骑马来的,骑术竟还不错。 女子将他们三人带到了一座府邸前,虽然之前楼辰也猜测韩家在燎越,应该是大家,但是看到眼前雄伟大气的宅子时,也不禁一怔。目前他们所在的这个门看起来还不是正门,一个侧门就比普通高门大户的门楣还要阔气,可见这家人的尊贵不凡。这样的院子并不是有钱就可以修建的,一般都是皇上赐予的宅子。 楼辰想了想,现在燎越最得势的几人中,好像并没有姓韩的啊? 她还没想明白,女子已经将三人带入了府中。韩府非常的大,院子套着院子,回廊连着回廊,若非有人带着,到还真会迷路。当然,楼辰自然是不会的。 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女子终于把他们带到了一座三层的小楼前。 小楼是木楼,看上去有些年头了,里面的装饰摆放的都很有讲究,处处体现这主人的品味。三人进了一楼,女子走到楼辰面前,轻声道:“楼姑娘这边请。” 靳衍痕和予弦也跟着走了过去,女子朝着两人欠身行了礼,同时也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两位公子可以在花厅里喝茶等候。” 两人脚步一顿,脸色倏地变得不太好,女子仿佛没看见一般,轻声说道:“我家小姐仰慕楼姑娘棋艺,只是想请姑娘对弈而已。两位公子不用紧张,小姐就在楼上,若有什么危险,以两位公子的能力,也能立刻赶到。” 女子已将话说到这个地步了,两个大男人也确实也不好再跟上去了。而且以楼辰的武功,别说一个韩无双,就算十个也不够看的。 靳衍痕无所谓地耸耸肩,没再跟上去,看了一眼予弦,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予弦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怎么看都透着憋屈。 女子满意地笑了笑,回头对着楼辰恭敬又不失柔和地说道:“请。” 楼辰点头,随她往楼上走去。她心里也挺好奇,韩小姐请她来是为了什么事,她虽与韩无双只见过两面,却也能感觉的出来,她并非那些无所事事终日找茬的无聊女子。 二楼比一楼更为空旷,像是书房,却没什么书,空有一张长书桌,上面却没有笔墨纸砚。 韩无双坐在正中间,面前摆着两张矮几,一张上面摆着一副棋盘,看上去好似真的是想要与她对弈似的。另一张矮几上,摆着一套茶具,桌角旁边,还放着一个炭炉,上面架着一个大瓦罐,里面正在煮着水。 韩无双对着楼辰轻轻点头,说道:“请坐。” 楼辰依言入座,韩无双对着身后的女子摆了摆手,女子行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楼辰默不作声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只见她拿出一个青瓷小罐,用小勺取了茶叶,放入两个漂亮的瓷杯之中,又用瓦勺在那大罐子里轻轻搅了搅,像是在确定水温。 韩无双这是在……给她泡茶? 以她这么懂得礼仪规矩的人,应该知道,亲自给人泡茶,对方要么是自己敬重的尊者长者,要么就是至交好友。 韩姑娘当她是尊者还是好友呢?楼辰觉得有趣,也不打扰她。 不得不说,美人沏茶递水,真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韩无双把茶轻轻递到楼辰面前,看那茶汤的颜色还有独特的茶香,楼辰轻笑:“六月?” 韩无双微笑点头,“听说,在穹岳很多人都喜欢喝这种茶,家里刚好有一些,所以泡来给你尝尝,不知与你平日所喝的相比如何?” 韩无双不称呼她楼姑娘,而直接叫“你”,楼辰对今日的邀约更有兴趣了,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她不吝啬夸奖道:“茶很好,你泡茶的手艺也很好。” 韩无双只是微微一笑,“有空对弈一局吗?” “好。”楼辰对韩无双的耐心显然比慕苒要多,两人真的便对弈了起来。 室内弥漫着清浅的茶香,两个绝色女子,对弈手谈,不知情的人,还真以为两人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一个时辰后,韩无双放下棋子,摇头笑道:“我输了。” 楼辰也放下手里的棋子,说道:“你是我见过的棋艺最好的女子。” 韩无双一愣,随即笑道:“你这么说,不怕你小姨生气?” 韩无双以为楼辰会无以言对,想不到她嘴角微挑,回道:“相信我,她不会的。” “其实我对青家三位前辈的故事很好奇,怎么会有人能做到在闺阁之中擅琴曲书画,出嫁后,便转换得如此彻底。简直就是全然不同的人生,实在让人钦佩……”停顿了一下,韩无双才继续说道:“也让人羡慕。” 楼辰并不想和她讨论家里那几位的事情,她也不相信,韩无双请她来,就为了说这些废话。看了看天色,楼辰低声说道:“天色不早了,你要是还不打算说正事,我想我就必须告辞了。” 这人……还真是说变脸就变脸,韩无双也看出她耐心用尽了,也不再拐弯抹角,“今日请你来,其实是……有事相求。” 楼辰也不再问是什么事,因为她相信,韩无双会告诉她的。 “秋水,带靖儿过来。” “是。”一道轻柔的女声从外面传来。楼辰以为还需要等一会才能见到人,结果只是片刻,就听到两道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的,显然这位“靖儿”一直待着小楼的三层。 房门被轻轻推开,楼辰抬眼看去,只见名唤秋水的女子牵着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走了过来。男孩头上带着一个紫貂皮毛做成的小帽子,身上穿着浅蓝棉锦做成的小棉袄,外面披了一件红色的小披风,整个人都快包成了一个小球。即使是冬日,在屋内穿成这样,也太夸张了些,想来,这孩子的身体可能不太好。 楼辰大概猜到韩无双想求她的是什么事了,她先看了下男孩的脸色,白皙的小脸上红扑扑的,一双明亮的眼睛灵动非常,倒不像是有什么大病的样子。 “靖儿见过姑姑。” 小男孩走到两人面前,藏在袖子里的小手费劲地抱成拳头,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小小年纪便这么讲究礼数,很像是韩家教导出来的孩子。 “乖。”奇怪的是一直以来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合乎礼仪规范的韩无双倒是没这么拘礼了,一把将小男孩抱在怀里,对着他宠溺的一笑,然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楼辰,哄道:“叫辰姐姐。” 楼辰微微挑眉,小孩子叫韩无双姑姑,她叫孩子叫她“姐姐”,这算是占了她一个便宜吧? 男孩可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道道,靠在韩无双怀里,看了一眼对面的楼辰,有些腼腆地叫道:“辰姐姐好。” 韩无双揉了揉男孩的脸,将他往楼辰的方向推了推,柔声哄道:“让辰姐姐给你把把脉好吗?” 男孩好像不太愿意,还是赖在韩无双怀里,歪着头打量着楼辰,好奇地问道:“辰姐姐是大夫?” 楼辰一向对小孩子没辙,被一双纯真的眸子盯着,她也不自觉柔和了下来,轻点了点头,“嗯。” 男孩眨了眨眼睛,有些不信,小声嘀咕道:“大夫不都是老爷爷吗?” 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听的人心都软了。楼辰笑了笑,身体前倾,抬手在小孩子的脑袋上拍了拍,紫貂小帽子歪到一旁,差点遮住了他的眼睛,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几分宠溺,说道:“漂亮姐姐比老爷爷医术好。” 韩无双一怔,她没想到,那冰山一般的女子,竟也会有这样温柔的一面,还会说这样逗趣的话。 男孩愣愣地看着对面漂亮得不像话的姐姐,像似明白了什么,用力地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说完便从韩无双怀里走出来,在楼辰面前站好,然后乖乖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还不忘记将自己的袖子卷起来,露出一截白嫩的小手腕。 秋水连忙拿过一个小棉枕,放在矮几上,男孩自动自发的把棉枕推到楼辰面前,然后把手腕放上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楼辰看。 韩无双哭笑不得,有种无力感,美人计什么的,果然对各个年龄段的男子都很有用啊…… 楼辰也很满意小孩子的乖巧懂事,又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以示鼓励,才将手搭上了那一截手腕上。才探了一会脉,楼辰的眉头便皱了起来,抬头看向韩无双,低声说道:“是……哮症。” 哮症,也就是母亲说的哮喘,她对这个病实在太熟悉了。父亲便身患此症,虽然在母亲的调理治疗下,已有好转,但这病症折磨了父亲几十年却也是不争的事实。这么小的孩子,就得了这样的病症,习武已是无望,就是想要做些激烈的运动,都要再三小心。稍不留意就有可能忽然病发,若不能及时救治,可能还会危及性命。 小男孩惊奇地看着楼辰,这个姐姐真的好厉害,才一小会就诊断出他什么病了吗?向前走了两步,小男孩低声问道:“辰姐姐,我的病严重吗?” 楼辰缓缓收回手,对着小男孩笑了笑,回道:“不严重。” “真的?!”小男孩眼前一亮,韩无双也目光灼灼地看着楼辰。 楼辰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 小男孩还想问话,韩无双已经将他抱了回来,柔声哄到:“靖儿饿了吗?姐姐要和辰姐姐下棋,让秋水带靖儿去用糕点,好吗?” 看了看韩无双,又看了看楼辰,小男孩很懂事,点了点头,“好,靖儿告退。”朝着两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男孩才和秋水一起离开。 楼辰看着小男孩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父亲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脑子里闪过楼夕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楼辰果断收回了视线,她爹就算小时候,也不会是这样软糯的样子! ------题外话------ 晚上见,大约在梦中~不是,在入梦前~ 第八十三章 真正的韩无双(下) 看了看韩无双,又看了看楼辰,小男孩很懂事,点了点头,“好,靖儿告退。”朝着两人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男孩才和秋水一起离开。楼辰看着小男孩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父亲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脑子里闪过楼夕颜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楼辰果断收回了视线,她爹就算小时候,也不会是这样软糯的样子! 韩无双也在看着小男孩的背影,没发现楼辰走神,自顾自地说道:“靖儿两岁的时候开始,哮症就不时发作,看了很多大夫,都治不好。随着靖儿年纪渐长,哮症发作起来,越发的难以控制。” 韩无双转过头,看着楼辰,眼神中带着恳求,说道:“我听说楼相也是自小就有哮症,在楼夫人的医治下,已经痊愈了,你必定也知道治疗的方法吧?今日冒昧地请你来,就是想求你给靖儿治疗。” 楼辰第一眼看到男孩的时候,就知道韩无双请她来的目的,现在听她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惊讶。她也不隐瞒,直言道:“哮病无法治愈,不过细心照顾,定时服药,平安活一世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听到不能治愈,韩无双眉头微皱,脸色明显地变了,看向楼辰的目光中,带着不信和隐隐的不悦。虽然她隐藏得很好,却也没逃过楼辰的眼睛。 韩无双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若是你能帮我治疗靖儿的哮症,保住他的命,不管你到燎越有什么目的,我都会倾力相助。” 这话说得倒是有趣,楼辰低声道:“你就不先问问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再答应?” “不需要,任何目的我都答应。”本该温柔的声线带上了几分冷厉。楼辰抬眸看去,对面坐着的,依旧是姿态端正的女子,只是眼中的神色早已不复之前的柔和。 楼辰敏锐地察觉出此刻的韩无双,身上的气势似乎发生了改变。这个发现让她对韩无双更有了几分兴趣,本来可以直接答应的事,她现在倒不想这么爽快了。 冷着一张脸,楼辰淡漠地回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韩无双轻笑了一声,好像楼辰说了一句很可笑的话似的,舀了一勺热水,缓缓倒入楼辰面前早已经空了的茶杯之中,原本沉底的茶叶在热水中翻腾,茶香随着热气弥漫开来。韩无双清润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我能给你多少助力,就能给你多少阻力。是敌是友就看你怎么选了。” 如果忽略她眼中忽然变得冷冽的光芒,光听声音,几乎听不出这是在威胁。 显然韩无双很自信,自信的让楼辰都觉得扎眼,却意外的有魅力。从小长大的环境,让楼辰从不小看女子的能力,反而这样的韩无双,比之前的大家闺秀要合她胃口。 楼辰不但不恼,端起面前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才回道:“治疗哮症可不是一朝一夕,一两服药就能解决的事,你总要说些能让我心动的理由吧。” 楼辰大多时候都没什么表情,这让韩无双很难从她脸上看出她心里想什么,摸不清对方想什么,实在不利于谈判。 韩无双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在穹岳,可听说过敬国公韩召宣。” 楼辰想了想,摇了摇头,对于燎越的事,她并没有刻意去打听关注。现在知道的消息,都是这些年无意中听到的,这位敬国公,她是真的没听说过。 韩无双像是猜到楼辰会摇头一般,轻笑一声,啧啧叹道:“果然我曾祖没有傅长明名声响亮。” 这带着几分自嘲,几分讽刺的笑容,在那张总是保持着恰到好处完美笑容的脸上出现,有着一种深深的违和感,同时也格外的明艳。 楼辰猜到接下来,应该有个故事要听,便沉默地等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瓦罐里的水,早已沸腾了,水汽弥漫在两人之间,楼辰差点看不清韩无双的表情,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冷冷地说着话,“当年晏文帝能打下如今这样大的版图,靠的可不仅仅是傅长明的扶持和手段,曾祖才是他登顶的最大助力。当时的燎越国力并没有如今强盛,晏文帝年少登基,雄心勃勃,想要开拓疆土,朝中大臣认为晏文帝太过冒进,纷纷上折子反对晏文帝亲征。曾祖是先皇留给晏文帝的顾命大臣,朝中半数以上的官员,都是曾祖的门生,是曾祖一力支持之下,晏文帝才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拓展疆土。正因为曾祖劳苦功高,晏文帝当年赏无可赏,才想到封曾祖为敬国公,爵位世袭罔替。可惜仗打完了,晏文帝就害怕祖父功高震主了,傅长明不过是晏文帝扶持上来权制曾祖的人物而已。” 世袭罔替?普通世袭每传一代便会降一层爵位,五代而终。世袭罔替却不是这样,韩家子孙世世代代都能袭敬国公爵位,这几乎是能为臣子最大的荣耀了,穹岳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封过世袭罔替的爵位。楼辰现在终于明白,这座恢弘的府邸到底是从何而来了,也可以想象得到,当年的韩家可算是荣宠之极了。 “皇帝忌惮韩家,曾祖心里明白,早早交出了手中权势,只为了宽帝王之心。可惜韩家的势力,早已在朝中根深蒂固,盘根错节,哪里是想退就能退的,又有哪个帝王容得下?这么说起来,傅长明倒是比曾祖幸运,隐退之后,也没受什么刁难。不过几十年而已,傅长明倒是名流千古了,曾祖的名字,却无人知晓,可笑。”韩无双轻笑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下去,眼中的冷色慢慢褪去。 轻轻将前额的发丝捋到耳后,借机平复心中的情绪,韩无双低声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韩家的势力确实大不如前。不过,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只需知道,我说助你,并非空口胡说就行了。” 楼辰没有追问韩家的事,转而问道:“当年太后与你是何关系?” 韩无双看了楼辰一眼,想知道她为什么问这个,可惜在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她与太后的关系也不是什么秘密,韩无双坦然回道:“太后是我母亲的嫡亲妹妹。” 这么算起来,韩无双还是白逸的……表妹?楼辰忽然很想笑,一进了京都,这表哥表弟表妹的,还真不少。 燎越的太后是先皇御赐的宁安王的掌上明珠,韩家还能娶到宁安王嫡系的女儿,可见韩家倒也没有韩无双说得这么没落。 这样坐了一下午,韩无双显然也有些疲惫了,早已不再费力维持脸上的笑容,轻吐了一口气,说道:“父亲和大哥都已经过世了,靖儿是我韩家的独苗,我一定要让靖儿活过十六岁,袭敬国公爵位。所以,靖儿不能有事。” 独苗?楼辰奇道:“上次见到的那位韩大人,不是你哥哥?” “他?”韩无双轻哼一声,“一个庶子而已,翰林院内阁学士也就到头了。” 窗外暮色沉沉,下面的人,应该也等急了吧,韩无双不想再多言,坐直了身子,盯着楼辰,郑重地说道:“总之,只要你答应我,治疗靖儿的哮症,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哮症并非什么不治之症,也不是急症。以韩家的能耐,要找个大夫守着那孩子,并非难事,就算治不好,性命总是无忧的。韩无双犯不着许下这样的承诺只为了求她给那小鬼治病。 她对韩家的讲述,也是语焉不详,诸多破绽,韩无双今天说的话,楼辰只信了三分。 不过,本来她就打算要替那个孩子治病,现在多听了不少消息,还见识了一下真正的韩家小姐,何乐不为呢? 楼辰久久地不说话,韩无双脸上渐渐失了耐性,皱着眉,说道:“至于澹台儒闵……虽然我觉得你和他之间根本不可能成亲,但若是你喜欢,也可以给你。” 楼辰一愣,为什么会扯到予弦身上? “你不喜欢他?”若是那日在澹台家没看错的话,澹台夫人对韩无双的态度就跟对儿媳妇差不多,韩无双看予弦的目光,也含情脉脉。难道那日她看走了眼?韩无双对予弦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做戏? 韩无双可能是真的累了,手肘撑着矮桌,手托着腮帮,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她笑了笑,回道:“喜欢啊,我十岁那年第一眼看到他,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嫁给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说出之前那句话呢?真心喜欢一个人,还可以说给就给吗? 楼辰疑惑的眼神逗笑了韩无双,清脆的笑声在屋里响起,笑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了,韩无双才停了下来,轻轻抬手,抚了抚眼角,擦掉笑出来的泪。举手投足间,竟带着难以言说的风情。 嘴角的笑意尤在,韩无双微微倾身,压低声音说道:“我以为你懂。” 懂? 楼辰这次是真的茫然了,她应该懂什么? 第八十四章 被卖了的澹台公子 第八十四章被卖了的澹台公子 嘴角的笑意尤在,韩无双微微倾身,压低声音说道:“我以为你懂。” 懂?楼辰这次是真的茫然了,她应该懂什么? 不懂?韩无双皱起了眉头,冷声说道:“世家之间,让关系变得紧密起来的方法,最常用的,也最好用的自然是联姻。我的祖父年纪已经很大了,父亲和大哥又已经亡故,光靠我一个人,想要保住韩家,保住靖儿,实在太难了,我需要一个助力。澹台家,就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原来她说的是这个,只是世家联姻吗?虽早有预料,这个答案还是让楼辰不太舒服,“你不是说,十岁那年第一眼看到他,就想着以后一定要嫁给他吗?” “没错。”韩无双又笑了起来,只是笑意显然未达眼底,“我十岁那年,就将这一切看得很清楚了。澹台儒闵是澹台家的嫡长子,从小在军中长大,年少时,便立下战功,声望很高。虽然有些冷傲,不苟言笑,没什么情趣,但长得倒是颇合我心意,所以他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韩无双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笑,楼辰却看得很是别扭,最后干脆别开眼,冷声说道:“白逸会让韩家与澹台家联姻吗?” “就和当年的晏文帝一样,当今圣上也是少年登基,也想要扶植自己的势力。不过他与前两位皇帝不一样,喜欢武将而不是文臣。因为武将打仗还行,玩弄权术就不行了,在无战事的时候,武将除了有威慑的作用之外,其实没有什么用处,用起来更放心,毕竟大多数武将脑子都不太行。” 脑子……不太行…… 这话若是被予弦听到,不知道他会是怎么样的反应?楼辰没来由地想笑,韩无双却是敛下了唇边的笑意,轻哼道:“澹台家就是皇上想要扶持的武将,你也知道,予弦的母亲就是傅相嫡女,若予弦再娶了我,那么傅家和韩家的部分势力,不就被澹台家控制了吗?所以,他不但不会阻止韩家与澹台家联姻,还会积极地促成这件事。” 控制吗? 以她这几日的观察,予弦对那位外公好似比对父亲还恭敬,而韩无双,又哪里是那么容易掌控,最后到底是澹台家控制了傅家和韩家,还是被这两家控制,还未可知。 楼辰沉默,韩无双也觉得无趣,缓缓坐直了身子,懒懒地说道:“所以,现在你懂了吗?” 楼辰家里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父亲只有母亲一个妻子,没有妾氏,没有嫡子庶子之说。父母也不需要她联姻,所以韩无双说的这些,她根本不需要懂。 只是这些,她不需要说出来,自己拥有已是幸运,不必去炫耀别人没有的东西。 楼辰跳过韩无双的问题,不想她误会她和予弦的关系,故而解释道:“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予弦只是朋友而已。”说到“心上人”三个字的时候,楼辰没来由的心猛然跳了一下,难道喜欢一个人,连提到他都会心跳急速吗? 韩无双倒是没发现楼辰这一刻的晃神,只是惊叹于她的坦诚,这算承认“私定终身”了吗?这可不是大家小姐应有的做派,韩无双不怀好意地笑道:“是那位靳公子?恕我直言,你和他只怕更不可能吧。” 楼辰微微勾了勾唇角,并未多说什么。她若是真的倾心于某个人,她相信,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爹娘都不会反对。至于靳衍痕,他上次已经说了,他并没有把靳家放在心上,关心的只是靳茹一个人而已,她离开燎越的时候,直接把人带走就是了。所以,她和靳衍痕之间,根本不存在韩无双所说的问题。 楼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那自信从容的姿态,却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韩无双知道,自己想岔了,也是,楼辰可是堂堂楼相之女,爹娘手心里的珍宝,若不是千娇万宠,又怎么会如此肆无忌惮。人家自然不需要如她这般步步为营,处处算计。韩无双冷笑一声,说道:“看来是我多事了。” 韩无双眼中的嘲讽与不甘没有一丝遮掩,楼辰看得清清楚楚,却没有生气。独立撑起韩家,韩无双确实不易。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从十岁开始就想要嫁给一个男人,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感情,予弦也是一个好男儿,两人倒是挺般配的。 楼辰迟疑了片刻,还是说道:“其实……你若真的喜欢予弦,不妨主动一些。” 韩无双没想到楼辰会忽然说起这个,一脸惊愕,“主动?” 楼辰认真地点头,“嗯。” 她与靳衍痕便不说了,靳衍痕毕竟是男子。但是曲凝双和方如辉两人,就是女子主动的,若不是曲凝双从洛水镇一路追来,时时陪伴,对方如辉热情如火,一颗心全系在他身上了,现在不就打动了方如辉了吗? 韩无双愣了好一会,眉头皱起来又松开,如此反复,似下了很大决心,才低声问道:“如何主动?” “……” 楼辰想到了曲凝双的做派,再看看韩无双,忽然说不出口了,她想象不出韩无双对着予弦死缠烂打两眼冒光的画面…… 韩无双失笑,她也是疯了,楼辰一看便不是什么主动的人,问她做什么。 伸了伸腰,韩无双起身,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下去吧。” 确实不早了,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早已错过了晚膳的时辰。 楼辰也站了起来,却不急着走,“等等,可有笔墨?” 韩无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多问,从长书桌下的架子上,拿出笔墨纸砚,也没叫秋水进来伺候,自己研起墨来。 韩无双做得很自然,磨出来的墨浓淡均匀,可见平日里也常做这些。楼辰拿起笔,利落的在纸上写下了几行字,韩无双扫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药方子。 放下笔,等墨迹自然风干,楼辰嘱咐道:“这是两个药方,第一个是哮病发作的时候服用的,一天三副,连用三日。第二个是平日里用的,一日一副。平常照顾他的时候,要多注意,饮食以清淡滋润为主,带皮毛的东西,还是少给他用,也别让他接触有毛的动物和会飘絮的林木。今日太晚了,过几日我会再来,给靖儿针灸。” 韩无双心中动容,之前说了那么多,她猜到楼辰是会答应为靖儿治疗的,却没想到她这般细致用心,韩无双深深地看了楼辰一眼,说道:“多谢。” 楼辰点了点头,待韩无双收好药方,才与她一起下了楼。 两人刚下到楼下,便听到一声清朗的男声带着笑意,问道:“辰儿,韩姑娘,棋下得如何?谁输谁赢?” 声音虽有些懒散,却没有不耐烦。 两人抬眼看去,只见靳衍痕舒服的靠坐在木椅上,俊朗的脸上挂着招牌似的笑容。而他旁边,予弦虽然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脸上却也没有久等之后的烦躁之色。就好像这两人根本没有被晾在这两个多时辰一般。 楼辰眉梢微扬,颇有几分好奇,表哥表弟能和平共处这么久,真是让人欣慰。 韩无双没有回答靳衍痕的问题,走到两人面前,微微欠身行礼,才柔声笑道:“让两位公子久等了,都是无双的不是,只因与楼姑娘一见如故,聊得太过投机,就忘了时辰。几位是无双请来的贵客,不如用过晚膳再走吧。” 此时的韩无双,温文守礼,嘴角的笑都保持在最完美的弧度上,就好似楼辰下午看到的那个韩无双是错觉一般。 “不……”予弦已经起身,可惜拒绝的话还没说完,那温柔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话:“你我两家也算世家,不过是一顿便饭而已,予弦不必客气。” 楼辰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好像还是有点不一样了呢。 予弦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女子,韩无双一向守礼,言行比任何礼官都要规范,从不会随便打断别人的话,更不会叫他予弦! 靳衍痕显然也看出了不对劲的地方,心情大好,笑道:“对,等了一个下午,我早就饿了,辰儿你也饿了,对不对?” 楼辰赞同地点头,“嗯。” 予弦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楼辰要留下,他总不能自己走,本就不苟言笑的脸更加冷酷了。 韩无双好像没看到一般,从容地笑道:“几位请。” 几人出了小楼,守在外面的秋水上前引着楼辰和靳衍痕走在前面,韩无双自然地落后一步,走在予弦身侧。 才刚走出一小段之后,靳衍痕便迫不及待地偏过头,在楼辰耳边低声问道:“辰儿,你到底和那位韩姑娘说了什么?” 楼辰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娇俏的身影不远不近地走在高大的身影旁边,不时还能听见轻柔的女声不紧不慢地说着话,看上去……倒是一副赏心悦目的图画。 楼辰清咳一声,她什么也没说,韩无双已经无师自通了,这一点,看予弦的脸色就知道了…… 第八十五章 祸起 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又舒适。当楼辰和靳衍痕一起走出院门,准备出府,却见方沢一脸严肃站得笔直等在门外的时候,靳衍痕笑了起来,啧啧叹道:“辰儿,你说表哥是不是害羞了?” 靳衍痕这句话,也不是随口说的,那日在韩府用晚饭的时候,韩姑娘时不时给予弦夹菜,一直轻声细语的和他说话。如果予弦的脸色不是越来越黑的话,看起来倒真是郎情妾意,羡煞旁人。 往常楼辰若是出门,予弦都会陪着一起去。但是知道他们今天要去韩府给韩家小孩治病之后,就换成了多日不见的方沢等在门外了,这么明显地躲避,实在不太高明。可见韩姑娘功力不俗,只一顿饭而已,就把予弦将军“吓”成这样。 靳衍痕调侃得开心,方沢瞪着他的样子,像是恨不得吃了他。 楼辰也觉得挺好笑的,但是为了不让方沢气得爆血管,她好心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时辰不早了,走吧。” 靳衍痕笑着点了点头,不再刺激方沢。 三人刚走出府门,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们面前。 “老人家?”靳衍痕微怔之后,很快回过神来,笑道:“还未到三日呢,慕苒这也太心急了吧。” 此刻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宝盒清斋里的老妪。苍老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低哑的声音语调也没什么起伏,冷冷地说道:“你们想看的剑谱我已经找到了,自然不用等三日。剑谱我带来了,两位可有空闲一阅?” 带来了?靳衍痕暗暗惊讶,老妪的意思,是不打算在宝盒清斋和他们谈?这是慕苒的意思,还是老妪的意思?靳衍痕心里疑惑,脸上不动声色,笑道:“真是劳烦您了,那就请老人家随我们到书房一叙?” “傅相府上我就不入了,你带上令尊留下的剑谱,跟我来吧。” 靳衍痕剑眉微挑,笑容依旧灿烂,却是一动不动地站着,“老人家打算带我们去哪呢?” 老妪轻哼一声,似有些看不上他们谨慎的模样,暗哑的声音不耐地说道:“放心,老身不会带你们到什么偏僻冷寂的地方。” 靳衍痕和楼辰对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 老妪确实没骗他们,她不仅没把他们带到偏僻冷寂的地方,反而带到了闹市,一家叫做“悦然酒楼”的客栈前。 这客栈一共三层,装饰得华丽又贵气,早就过了午膳的时辰,一楼大堂里,还坐着不少食客,生意极好。 能在这样大一间客栈做小二的,都是有着一双火眼金睛的人。小二看到几人走进来,目光在楼辰和靳衍痕身上扫了一圈,就知道这一行人非富即贵,连忙上前一步,笑道:“几位客人住店还是打尖?” 走在最前面的老妪低声说道:“带我们去后院清静点的厢房吧。” 小二连忙点头,笑道:“好,里面请。” 小二带着几人穿过一楼大堂,进了一座漂亮的宅院。这院子很是特别,因为客栈的背后,是一座风景秀丽的大湖,若是在楼上的包间,就能看到漂亮的湖光景色。这后院里的几间厢房,便是临湖而建,完全是架在水上的,可以算得上别出心裁。 此时正是午后,大堂上人头攒动,小院里倒是一个人也没有。小二将几人带到一间厢房前,才刚推开门,老妪便冷声说道:“你退下吧,一会再叫你。” 小二一顿,看他们这个时辰来厢房,想必是谈事情的,小二极有眼色,连忙点头退了出去。 靳衍痕和楼辰走进房中,老妪却将方沢拦在了门外,“老身的剑谱只能给他们二人看,你不能进去。” 方沢脸色一沉,怒道:“谁稀罕你的什么剑谱,我只是来保护楼姑娘的安全。” 老妪一张苍老的脸上,满是皱纹,眼神却锋利得割人,拦着方沢的手纹丝不动,声音越发的冷厉,“我不管你要保护谁,总之我与他们二人说话,你不能听。” 方沢本就是军人出身,好言相劝都不一定听,更别说老妪恶声恶气地呵斥他。眼看着他就要动手了,楼辰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方沢,你在门外等候,若听到异样,再进来不迟。” 方沢皱着眉,脸色很不好看,看了一眼不大的房间,确定里面没有藏着什么人之后,便退了出去,背对着几人,一副不屑多看的样子。 老妪进了厢房甩手一推,“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厢房临水而建,靠湖的方向一整面都是落地的大窗户,窗户外,还有一小段木质长廊。若是晴天可以站在长廊上赏景,若是雨天,因为有这段长廊隔着,也可以开着窗欣赏烟雨迷蒙的景色。 三人才刚刚坐定,老妪便迫不及待的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册子,对着靳衍痕说道:“你们要看的剑谱在这,你父亲留下的剑谱呢?” 老妪看上去很急,靳衍痕却不紧不慢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三杯茶,笑道:“老人家,今日为何不在宝盒清斋见面呢?还有慕苒呢?不用等她?” 老妪皱眉,不耐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剑谱呢?” “父亲留下之物,自然是贴身收藏。”靳衍痕耸耸肩,倒是没再多说,也从怀里掏出了靳翼留下的那本黑色的剑谱,放到了桌面上。 老妪眼眸一亮,立刻伸手抓过剑谱,好在她也没有失信,同时将手中的剑谱推到了靳衍痕和楼辰面前。 楼辰拿过那本册子翻开一看,和靳衍痕手中装订成册的剑谱不同,这本所谓的剑谱里,一张张整齐叠放着的就是之前见过的那种黄色的纸张,并未装订,纸上画着剑招,旁边配着看不懂的文字。 楼辰和靳衍痕交换了一个眼光,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楼辰专心地看着剑谱,心思沉了进去,快速地翻阅着。 靳衍痕则紧紧地盯着老妪,只见她翻看剑谱的速度也不慢,但不像是在看上面的剑招,而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从宝盒清斋回来那一日,他和楼辰就将这本剑谱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夹层,用蜡烛每一页烘烤了一遍,也什么异样都没找到。 难道他们找的方法不对?靳衍痕坐在一旁,看上去像是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实际上,全副心神都放在老妪身上。 老妪快速翻看了一遍,眼中难掩失望,好似也是一无所获。盯着那册子上俊秀的字看了好一会,她似不甘心一般,又看了一遍,最后也只是颓然地放下了剑谱。 老妪再次抬起头的时候,眼中的神色尽数敛下,之前的失望焦急似都不曾存在一般。 看到自己带来的剑谱已经好好地放在了桌面上,老妪苍老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盯着楼辰,问道:“你看完了?” “嗯。”楼辰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老妪瞳孔微缩,难道楼辰之前是看过这些剑招的?不然她怎么会随便翻了一下就看完了? 老妪看着楼辰的目光越发幽冷,靳衍痕稍稍往前坐了一些,时刻提防着老妪若是出手,必定第一时间挡下她的攻击,同时还不忘说话引开她的注意力,“老人家武功造诣比我要高上许多,晚辈能请教一二?” 老妪将目光从楼辰身上移开,深深地看了靳衍痕一眼,将手里的剑谱扔回靳衍痕怀里,苍老的声音凉凉地说道:“你们走吧。以后没事,少去宝盒清斋。” 说完便别开脸,看着外面的湖水,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楼辰和靳衍痕默契地同时站了起来,没再说话,看老妪的态度,他们再问她也不会回答。 “告辞。”两人微微拱手,出了厢房。 方沢之前被老妪气狠了,并没有站在厢房外等候,而是站在院子中央。这样既听不到厢房里的人说话,也能盯着周围和厢房里的人,若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作出反应。 因为有方沢在,楼辰和靳衍痕并没有多做交流,三人出了悦然酒楼。 虽然楼辰和老妪看剑谱的时间是极快的,但整本剑谱看下来,也花了近一个时辰,靳衍痕低声说道:“我们是去韩府还是回去?”他知道楼辰今日是要给韩家的小孩治病的,现在天色尚早,去韩府还是来得及的,只是辰儿刚刚极快地看完那么厚的一本剑谱,不赶紧默下来,会不会忘记? 楼辰完全没有忘记的困扰,所以并没多想,直接说道:“去韩府。” 听到秋水进来通报说楼辰来了,韩无双赶紧迎了出去。 在楼辰和靳衍痕身旁没看到予弦,只看到一个侍卫之后,韩小姐倒也没露出失望的表情,那双漂亮的眼眸中,笑意反而更深了几分。 韩无双带着几人,到了韩靖的小院。院落不大,但丫头嬷嬷却不少,屋里用的东西也都很讲究。 这次看到小男孩的时候,他头上戴的,就不再是紫貂的帽子了,换成了丝绸制成的小圆帽,让他看去来更软糯了几分。 韩靖显然不是第一次扎针了,看着长长的银针,一点也没有害怕,在治疗的小半个时辰里,也乖乖的一动不动。 待楼辰拔下最后一根银针之后,才乐呵呵地笑道:“姐姐你果然没有骗我。” “嗯?”楼辰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能温和地看着他。 “你开的药方一点都不苦,扎针也不疼。漂亮姐姐的医术果然比老爷爷的好。姐姐你好厉害!”小男孩双眼发亮地盯着楼辰,手还抓着她的衣袖不放,一张笑脸红扑扑的,煞是可爱。 楼辰揉了揉他的脑袋,轻笑道:“你也很厉害,若是以后都乖乖吃药,好好治病,听你姑姑的话,就更厉害了。” “嗯!”小男孩大声说道:“靖儿一直都很乖。” 韩无双故作生气地瞪了楼辰一眼,嗤笑道:“你说话倒是管用,漂亮还真是了不起。” “嗯!”不知道小家伙想到了什么,竟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这一下不仅把楼辰和韩无双都逗笑了,连旁边的丫头嬷嬷都笑成了一团。 靳衍痕站在一旁,嘴角抽了抽,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这才多大,就知道讨好美女了!看了一眼楼辰那张绝美的脸,心中莫名地生出一股危机感。 今日韩无双虽然极力挽留,靳衍痕和楼辰却没有留下来用饭,天刚刚暗下来,三人便已经回到了傅相府中。 三人还未进门,就看到方如辉和曲凝双居然一起等在门外,看到他们回来,曲凝双急急忙忙地冲了过来,叫道:“你们可算回来了!” 若只是曲凝双这样一惊一乍的,两人还不觉得如何,方如辉也一脸凝重地看着他们,这就不一般了。 靳衍痕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问道:“怎么了?” 方如辉压低声音,回道:“景王来了。” 曲凝双看他们两个嘀嘀咕咕半天没说到重点,急道:“还有那个慕苒也来了,一大群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说什么宝盒清斋那个老太婆死了,还说和你们有关!” “死了?!” ------题外话------ 你们期待已久的绿十二!错别字马上改! 第八十六章 命案 曲凝双看他们两个嘀嘀咕咕半天没说到重点,急道:“还有那个慕苒也来了,一大群人,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者不善!说什么宝盒清斋那个老太婆死了,还说和你们有关!” “死了?” 这声低呼,不是来自靳衍痕也不是来自楼辰,而是来自一直沉默跟随着二人的方沢,惊讶于那老妪死亡的同时,也懊恼于自己那时为何没有坚持跟进厢房,一会公子问起来,真不知如何解释。 一开始的惊讶过后,靳衍痕和楼辰也已经稳下心神,略微思索片刻,靳衍痕看向方如辉,问道:“景王和慕苒是什么时辰来的,来的还有谁,他们说了什么?” 两人一向默契十足,听了靳衍痕的问话,方如辉立刻知道他想问什么,回道:“景王和慕苒是半个时辰前一起来的,慕苒身边带着紫苏,景王身边,有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随行,应该是刑部的人。他们来之后,没有多说什么,只说宝盒清斋那位老人家,下午与你们见过之后,被店小二发现,死在厢房里。所以刑部的人认为,你们两个最有嫌疑,现在是打算来抓疑犯的。” 死在厢房里的吗?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他和楼辰就是最后见到死者的人,难怪会被认为最有嫌疑。 靳衍痕沉默不语,曲凝双急道:“阿痕,你有什么打算?” “进去看看再说呗。”靳衍痕白了她一眼,目前情况不明,他能有什么打算。 楼辰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老妪的死,不管是刑部还是凶手,显然都是冲着她和靳衍痕来的。 几人一起走进傅府,立刻有仆人过来引路,将他们带到了正厅。 正厅非常宽敞,此刻里面坐着不少人,也不显局促。坐在主位上的,是景王白霄,他今日的打扮,比在宝盒清斋时更为华丽,浅金色的长衫配上紫色外袍,金冠玉簪,无不透着华丽尊贵。 他的右下首,坐着予弦,一身简单的黑衣,看起来像是从外面匆匆赶回来的一般。看到楼辰走进来的时候,只是眼眸微闪了一下,仍是冷着一张脸坐在那里。 景王的左下首,坐在一名男子,四十出头,浓眉方脸,目光有些傲慢,看着倒不像阴邪之人。这位想必就是那位刑部的大人了吧。 慕苒所坐的位置,离二人都有些远,靠近门边,楼辰他们一走进来,她就看到了。 并不像曲凝双所说的气势汹汹,慕苒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不过这次她的脸上没了幼稚纯真的笑容,手正轻轻地抚摸着手腕上翠青小蛇,猫一般的眸子冷冷地看着楼辰。 楼辰与她对视了一眼,便别开了视线,目光环视了一周,没有看到傅相的身影,就连这种时候,他都不打算出面吗?是对靳衍痕的感情不深,还是如韩无双之前所言,傅长明忌惮白逸已经到了这般地步? 靳衍痕显然也发现了傅长明不在正厅之中,自嘲地笑了笑,罢了,反正他也不在乎。 “楼小姐。”白霄放下手里的茶,对着楼辰温和一笑,丝毫不像是来问罪的。 楼辰点了点头,好似什么也不知道般问道:“景王这么晚到访,所为何事?” “本王过来,是为了一件命案。”白霄苦笑一声,像是揽了一件苦差事般,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本来命案应该归刑部管辖,但听说此事牵扯到楼姑娘,皇上非常重视,命本王一定要查清楚此案。” 案发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时辰吧,果然是“非常重视”。楼辰不为所动地看他表演完,才继续说道:“不知是何命案?” “事情是这……” 慕苒不耐烦听白霄打官腔,冷声说道:“是马婆婆。下午马婆婆见过你们之后,便死在厢房里。” 那样幼稚的一张脸,目光却冰冷如刀,楼辰心中也是不忍,想必慕苒与老妪的感情,非常深厚吧。 看楼辰眸光微暗,靳衍痕上前一步,迎上慕苒冰冷的目光,认真地解释道:“我们今日确实见过那位老人家,大约在午时三刻。老人家等在傅府门前,说已经找到了剑谱,希望能以此作为交换,看看我父亲留下的剑谱。我们请她到傅府里谈,她却坚持要将我们带去悦然客栈,我们在厢房里,只是互相交换了剑谱观阅,前后不过一个时辰,看完之后老人家就把我们请出去了。关于老人家的死,我们并不知情。” “这也只是你们的一面之词。”紫苏红着眼睛,原本温婉的脸上满是愤恨之色。 靳衍痕纵然平时巧舌如簧,面对悲伤不已的紫苏,也说不出话来。 “那景王预备如何?”楼辰回过头,看向白霄时,脸上的动容早已消失。 白霄倒是好脾气的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指着左下首的男子,介绍道:“本王只是督办此事,命案自然由刑部来查,这位便是邢部的黄修,黄大人。” 那位黄大人起身,目光在楼辰身上停留了片刻,仍是端着严肃又傲慢的架子,声音洪亮地说道:“据悦然客栈小二所言,你们离开的时候,已经快申时了。那个时候根本没有人到客栈用膳,所以你们走之后,就没人进过那个小院,更别说厢房。小二又等了半个时辰,见老人还没有出来,过去询问,才发现老人已经死在了厢房里。二位是最后见过死者之人,目前两位最有嫌疑,所以还请两位到刑部走一趟吧。” 说完,竟也不等几人说话,便对守在外面的几个捕快打扮的男子使了个眼色。 那几人还没跨进房门,就听到一声极冷的男声说道:“慢着。” 几人一顿,没敢继续进去,因为说话的,正是燎越最年轻的将军——澹台儒闵。 “黄大人手上没有一点证据可以证明是他们两人杀了人,只因为是最后见到死者的人,就要把人带到刑部,实在牵强。楼小姐是本国贵客,黄大人办案还需谨慎为好。” 予弦说话又冷又硬,配上他冷酷的表情,以及军人特有的铁血气势,瞬间让黄修整个人都僵住了。 这位澹台家最受倚重的小将军,显然是护着楼辰,就不知道,景王的意思……黄修下意识地看向景王,可惜景王好似没看到他询问的目光一般,事不关己的坐在主位上。 “方沢,怎么回事?” 不敢对上予弦的目光,方沢连忙站直身子,低着头如实回道:“回公子,确如靳衍痕所言,是老者候在府外,等着他们二人,并将他们带到悦然客栈的。当时老者将属下拦在门外,属下便一直守在院中。那一个时辰里,没有人接近厢房,厢房里也没有传出丝毫争吵或者打斗的声音。靳衍痕和楼姑娘从厢房出来就直接去了韩府,为韩家小少爷治病,之后便回来了。期间属下一直跟在左右,两人都没有离开过属下的视线。” 黄修在朝堂上打滚了十多年,好歹也爬到了正三品的侍郎的位置,之前被予弦训斥了一番,心中不忿,听完方沢的话,立刻冷声说道:“依你所言,靳公子和楼小姐与死者在那个厢房里待了整整一个时辰,这一个时辰里发生了什么,你并不知道。所以两位还是不能证明,自己没有杀人!” “真是有趣。”就在黄修咄咄逼人咬定两人不能自证的时候,一声清浅的笑声突兀的响起,就像大冬天一块寒冰掉入衣领之中般,在场的人不自觉地浑身一抖。 楼辰站在正厅中央,一步步走近黄修,一张冷颜上,难得的有了表情,轻挑起的嘴角带着几分玩味,“早就听闻燎越与我穹岳风光迥异,想不到,律法和刑典也这般大相径庭。原来在燎越,追查凶手查证案情并不是刑部的责任,嫌犯是需要自证清白的。那刑部和衙门应该都挺清闲的吧。今日我还真是大开眼界了。” 清冷的人说起讽刺的话来,竟字字见血,句句诛心,这犀利的嘲讽,简直就像一只无情的大手,在刑部脸上狠狠地抽了几个大嘴巴子,不仅羞辱了黄修,就连燎越都脸上无光。 黄修之前也是一时怒气上头,才说了那些话,现在被人这般奚落讽刺,气得面红耳赤,也顾不得楼辰身份,怒呵道:“一派胡言!” 可惜楼辰连一个眼角都吝啬给他,冷眸直视着白霄,毫不留情地说道:“景王殿下,贵国刑部的查案方式,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楼姑娘此言何意?”白霄有一种预感,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不是他想听到的。 谁知上前接话的,竟是靳衍痕。只见他脸上挂着笑,完全没有身为疑犯的愤怒和不安,朝着景王微微一拜之后,便站直了身子,朗声说道:“景王,在下不才,原是洛水镇的一名捕快,这起命案,我希望能和刑部一起查案,为自己洗刷冤屈。” 此言一出,予弦和慕苒都皱起来眉头,却没有说话。 “这怎么行?”黄修本就怒意未消,听到靳衍痕提出此等有违刑典的要求,立刻驳斥道:“你是嫌犯,怎么能一起查案。” “为什么不行?”站在一旁早就憋不住的曲凝双立刻跳了出来,骂道:“阿痕可是很厉害的捕快,还有,楼辰的验尸本事,比你们那些仵作高明多了,为什么不能让他们为自己洗冤?是你们根本不敢?还是想要借此冤枉他们二人?!” 曲凝双卖力表演,自然也有私心,她早想见识楼辰的验尸功力了,看看是不是如自己想象中厉害。再说若是靳衍痕和楼辰能查案,她也可以跟着一起! 今日几次三番被小辈出言挑衅,黄修的修养在这一刻,已被激得所剩无几,竟是不顾身份地和曲凝双对吼了起来,“小姑娘休要口出妄言!刑部查案,必定秉公办理,查实案情,绝不会冤枉任何人!” 曲凝双不甘示弱,还要说话,方如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同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已经足够了。” 曲凝双不解地看他,方如辉朝楼辰的方向递了个眼色,曲凝双跟着看过去,果然看到楼辰已经接着黄修的话,说道:“这样最好,由两方人马同时查证,结果自然最为公正,不知景王以为如何?” “这……”景王深深皱起了眉头,一副无比为难的样子。 “若是景王不同意,为了公平起见,请容我修书回家,让穹岳派刑部的人过来,与黄大人一同查案。”楼辰面无表情地说着话,话语间是毫不掩饰的威胁,那种“你们欺负我,我就回家告状”的气势,看得靳衍痕叹为观止,辰儿无耻起来,果然非同凡响。 景王和黄修同时一惊,若是真让穹岳派人过来查案,那燎越就要沦为六国中的笑话了。景王假装不经意般抬手,抹了抹额间的薄汗,呵呵笑道:“大可不必如此劳师动众,就由楼小姐、靳公子与黄大人一起彻查此案好了。” 达到目的,楼辰也不再穷追猛打,“请吧,黄大人。”清冷的声音,淡漠的神情,就好像之前说出那些讽刺、奚落、威胁话语的人不是她一般。 黄大人也出了一身冷汗,这女子好生难缠,若是真的一起查案,之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第八十七章 凶器(上) 达到目的,楼辰也不再穷追猛打,“请吧,黄大人。”清冷的声音,淡漠的神情,就好像之前说出那些讽刺、奚落、威胁话语的人不是她一般。 黄大人也出了一身冷汗,这女子好生难缠,若是真的一起查案,之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心里惴惴不安,脸上却不肯表现出分毫,清咳了一声,挺直肩背,勉强还能维持住仪态,说道:“刑部的人现在应该还在悦然客栈查案,既然你们想随同查案,那就一起去吧。” 黄修说完便朝着景王行了礼,低声问道:“景王,可是先回府休息?” 景王起身,捋了捋微皱的衣摆,修长的眉头皱了皱,叹了口气,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既嫌麻烦又被逼着不能不管的无奈和不耐烦,说道:“本王也一同去看看吧。” 黄修闻言,连忙点头,跟着景王身后出了正厅。 予弦是众人中,脸色最为难看的。景王出去后,他本打算走向楼辰,但看到靳衍痕站在她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着话,曲凝双和方如辉也围了过去,最终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低声叫了方沢一声,带着人离开。 曲凝双站在两人面前,神色难得的郑重,两只手紧紧地握成拳头,坚定地说道:“楼辰、阿痕你们别担心,我相信你们不会杀人的,我们一起查,真相一定能水落石出。” 她说完话便紧抿着唇,看起来比楼辰和靳衍痕还要紧张和焦虑,方如辉沉默无声地站在曲凝双身后,眼中是和她一样的信任和支持。 楼辰心中荡起一股暖意,这就是朋友吗?没有血脉的牵引,没有利益的纠葛,却毫无保留的付出了信任。在最需要的时候,不管自己的力量够不够,也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身后,给予无声的支持。以前,她觉得身边的亲人已经够多了,她也不是喜欢交际的人,很少主动交朋友。今天才知道,原来有至交好友,是这种感觉,很不错。 感情内敛早已成了习惯,即使心中已经把两个人放在了重要的位置上,楼辰也不过是点了点头,什么感动的话都没说。 靳衍痕也只是勾了勾唇,同样无声地朝两人递了一个“谢了”的眼神。其实就算曲凝双不说出来,他也知道,他们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就像他也这样无条件地信任对面的他们一般。 温馨有爱的氛围没有维持多久,一道稚气却阴狠的女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楼辰,马婆婆最好不是你杀的,不然我不会放过你,不管你是谁的女儿。” 四人抬眼看去,只见慕苒站在门边,身高不及高大门框的一半,但那一身的冷凝戾气却很是惊人。尤其是那双猫一般的眼睛,盈满了邪气,浓郁的快要溢出来。这样的气势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出现,怎么看都诡异。 楼辰甚至还能看到盘在慕苒手腕上的小蛇从衣袖里探出小小的三角形的脑袋,对她亮出了两个森白的小毒牙,嘶嘶地吐着信子。 面对这样的慕苒,早在第一眼见到就知道她邪气的楼辰,心里没有太大的感觉,依旧冷颜以对。方如辉和曲凝双倒是被吓了一跳,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反倒是靳衍痕忽然笑了起来,打破了慕苒营造出的诡异气场,啧啧笑道:“有人这是现原形了?” 轻佻的语气就像是在逗弄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幕苒眸光一转,狠狠地瞪了靳衍痕一眼,低声叫道:“你也给我小心点!” 那模样……更像被踩到尾巴,暴躁的小猫了,配上那娇小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有些想笑。 慕苒也发现了自己这个样子,似乎没什么威慑力,冷哼了一声,不甘心地又瞪了靳衍痕一眼,带着紫苏离开了正厅。 这是主人随了自己的小宠物?小丫头临走时那凶狠的模样,和她手上呲牙咧嘴的小青蛇真是一模一样。 斜睨了身边这个因为把人气走了,有些得意洋洋的男人一眼,楼辰忍不住笑道:“小心她咬你。” 靳衍痕俊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大,轻轻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暧昧地笑道:“不怕,辰儿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曲凝双瞪大眼睛,抬手戳着靳衍痕的肩膀,尖叫道:“靳衍痕,你还能再不要脸,再无耻一点吗?” 靳衍痕微微挑眉,将脑袋轻轻地靠在楼辰肩膀上,嘿嘿笑道:“能啊!” 无耻!太无耻了!曲凝双指着靳衍痕的手指,抖了又抖,最后猛地转身,拉着方如辉就往外走,嘴里喋喋不休地叨念道:“如辉哥哥,我们快走,你以后不要和他待在一起,他已经无耻到没救的地步了,你会被他带坏的!!” 靳衍痕哈哈大笑起来,下一刻立马乐极生悲。楼辰一把将某人的脑袋推得歪到一边,对上那双故作委屈的桃花眼,楼辰不禁好笑,“我们现在是杀人嫌犯了,你倒是不紧张,还能作弄人。” 故意揉了揉刚才被楼辰推过,一点也不疼的额角,靳衍痕撇撇嘴,哼道:“紧张什么?我会查出真相的。” 楼辰想到了几个月前,在洛水镇,那时的靳衍痕还在藏拙,一步一步指引着去曲凝双去查案,这次,他是要拿出自己的真本事了吗? 楼辰发现,她好像……很期待呢! ——我是萌萌的查案分割线—— 发生了命案,本来宾客盈门,座无虚席的悦然客栈现在清冷无比。上门的客人都被拦在了外面,掌柜愁眉苦脸地站在柜台前,拨弄着算盘,心疼地算着这一晚上,损失了多少银子,越算脸色越苦。真是无妄之灾啊,厢房里发生了命案,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意! 相较于掌柜的愁苦,小二们就单纯很多,不能进去后院,几人都挤在大堂,好奇地盯着后院看,窃窃私语。尤其是午后发现尸体的小二,正一遍遍不知疲倦地说着当时触目惊心的情况,说得口沫横飞,众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就在小二说了第十五遍,打算再解析一下自己当时的心情之时,悦然客栈里呼啦啦走进一大群人。 小二连忙回头看去,只见为首的,是一名紫衣锦袍的男子,眉目俊朗,一看就是富贵之人。在往后看去,小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那不是下午和死去的老人家一起来的三个人吗?!这么快就抓着人了?! 也不对啊,既然是犯人,怎么还那么镇定,一派悠然地走进来,也没见带个镣铐什么的。 小二好奇不已,可惜一群人没有多做停留,穿过大堂,朝着后院走去。 陆齐是刑部的侍中郎,平日手里就有不少案子,下午忽然被叫来处理这个案子的时候,还有些奇怪。悦然客栈属于京门府衙管辖的范围,出了命案应该是府衙的人审理,结案将案卷上报刑部就行了。就算真是的大案要案,需要刑部出手,也是等到后面府衙处理不了了,再移交刑部,怎么这才案发一个多时辰,就把案子丢到他这里了?! 心里再纳闷,接了案子也只能认命地查案,陆齐带了几个得力的捕快和经验老道的仵作,来到了悦然客栈。 陆齐在刑部里官职算不得高,但是他查案断案的能力却是很强的,不然也不会到三十出头,就爬到了侍中郎的位置。 虽然之前京门衙门的仵作已验过一回尸体了,陆齐还是十分谨慎地让自己手下的仵作再验一次,他非常看中验尸的结果,这是破案最关键的一环,细小之处都不能遗漏。 他手里最受重用的廖进,阿七和赵西城正在厢房里查验,院外忽然传声喧闹之声。 陆齐皱起眉头,悦然客栈不是暂时封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陆齐心下微恼,打算出去一看究竟,廖进同他一起走了出去,尽责地守住厢房大门,没有跟着他一起迎出去。 陆齐看到进来的一行人时,心头猛然一跳,忽然明白这个案子只怕不简单,难怪第一时间丢给了刑部。 走在前面的,是景王殿下,一向不可一世的黄修只能诺诺地跟在身后,他甚至还看到了澹台家的那位威武小将军?!这案子……难道和澹台家还有关系? 再往后看,是几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女,走在最后的,居然还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这群到底是什么人啊? 陆齐虽然不满这一群人就这样冲到案发之地,却也知道自己一个小小侍中郞,在景王面前,还没有他说话的余地。 大步迎上前去,陆齐朝着景王躬身行礼道:“参见景王殿下。”之后又朝着黄修和予弦作揖:“黄大人,澹台将军。” 白霄摆摆手,免了他的礼数,问道:“查得如何?” 陆齐站直身,脸上依旧恭敬,声音洪亮,公事公办地回禀道:“回殿下,已经基本查实,死者是被人杀害的,作案的时间大约在未时到申时之间,屋里并没有太多打斗的痕迹。死者身上除了致命伤之外,没有其它伤口,要么是凶手武功很高强,要么就是熟人所为,趁其不备,一击即中。” 就这样?没了?等了半天没有下文,靳衍痕只能开口问道:“凶手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陆齐看了景王身后这个年轻俊秀的年轻人一眼,不知道是有所顾虑还是时间太匆忙,真的还没查到,他沉声说道:“没有。” 从进入客栈,知道这里就是案发现场开始,曲凝双一直处在亢奋之中,听到陆齐的话,不禁又是好奇又是心急,急道:“不可能,只要出现过,必定会留下痕迹,更何况凶手还杀了人,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说完,曲凝双又马上转过头,看向楼辰,有忐忑又有些激动地问道:“我说的对不对?” 楼辰又一次深刻地感受到,曲凝双对她母亲是真的非常崇拜,母亲确实曾经说过“凡走过必留下痕迹”的理论,想不到隔了一个国度,曲凝双居然还能知道。记起之前,曲凝双也说过好几次母亲和小姨的至理名言,楼辰感动于她的用心和执着。 楼辰点了点头,回道:“对。” 因为她的肯定,曲凝双双眸立刻明亮起来,好似得了什么天大的褒奖,那种热情让人动容也让她钦佩。楼辰决定,把母亲说的话,复述一遍给这个可爱又执着的女子听,相信对她必有启发和帮助。 楼辰将曲凝双拉到身边,认真又详细地解释道:“凡两个物体接触,会产生转移现象。即会带走一些东西,亦会留下一些东西。凶手作案,他站过的所有角落,他碰过的所有器物,他的脚印,他的头发、血液,衣服上的碎布,刮花的桌面,在死者身上留下的伤痕等等,不管他多么小心,只要他来过,现场必定会留下痕迹证据。这些证据,不会被忘记,不会做伪证,不会有差错,会被破坏但不会消失,它是事实存在的证据,是指证凶手的沉默证人。” 楼辰的记忆力好,几乎是一字不差地转述了卓晴的话,声音不大,语速很慢,语句简练。细听之下,这些话的遣词造句,又好似和普通人不一样,听得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尤其是曲凝双,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脑子有些发晕,懵了一阵之后,忽然尖叫道:“不行不行,我要记下来!你再说一遍!!等等,我去找纸笔!” 说完就真地丢下一群人,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和曲凝双同样激动的,其实还有一个人——陆齐。查案这么多年,凭借着经验和多年的总结,心里也有些类似的想法,和这青衣女子所说的不谋而合。但是因为太过零散,又不知如何归结,只能模模糊糊地存在于脑子里。现在被女子用这般简练又准确的话语说出来,简直就是醍醐灌顶,让他受益良多。 陆齐看向楼辰,目光灼灼,也顾不得还有景王在场,急道:“敢问姑娘是何许人?” 楼辰是打算将自己所知的东西慢慢教给曲凝双,却不打算理会其他人,这人眼中灼热的求知光芒,她在母亲身边的时候,看过很多次。 楼辰目中无人的功力之强,靳衍痕是见过的。即使陆齐的目光,都快烧起来了,楼辰还能事不关己地站在那,一身的清冷风姿,看得人恨得牙痒痒。 虽然如此,靳衍痕也不想楼辰被人用这样热烈的目光追逐了,快走进近,迎上陆齐,不着痕迹的将楼辰挡在身后。靳衍痕忽视他眼中的怒色,笑道:“我和她正是黄大人所说的最后两个见到死者,与死者在厢房中待了一个时辰的人。我叫靳衍痕,这次来这样,是为了和你们协同查案。” 原来对楼辰的好奇和对靳衍痕不识趣的怒意,瞬间被惊讶取代:“这怎么可以?!” 嫌犯?!他虽然之前也起了向女子讨教的心思,但是嫌犯协同查案,简直闻所未闻! 没有人回答他的质疑,陆齐心中急怒,不敢置信地看向黄修,“大人?” 被陆齐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黄修也浑身不自在,但这事又不是他的主意,凭让他背黑锅?黄修朝着景王的方向使了个眼色,一副我也无能为力的样子,说道:“景王已经准了。” 简单的一句话已经说明一切,陆齐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这时候冲上去理论无疑是找死。黄修想把他当枪使,也要看他愿不愿意。陆齐暗暗咬了咬牙根,脸色阴沉,却也没再多说一句。 陆齐这番表现,倒是让靳衍痕对他有了几分欣赏,看起来像是个有勇有谋,靳衍痕笑道:“你可以派人跟着我们,发现线索和证物的时候,也好有个见证。” 这还用你说?!陆齐懒得理他。心里也暗自盘算起来,反正事已至此,能和那女子一起查案也不错,或许还能从她那里打听到别的查案技巧也不一定。 这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又跑了回来,手里还真地拿着纸笔,曲凝双冲到楼辰面前,“楼辰,刚才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楼辰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曲凝双立刻闭上嘴,讪讪地笑了笑,讨好地说道:“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将纸笔紧紧地抓着手里,一向任意妄为的曲大小姐异常乖巧的跟在楼辰身后。 ------题外话------ 接下来的日子,一边和男盆友一起查案,一边教导小双儿,也是不错的~ 十五点,我没有骗你们哦~晚上继续约! 第八十八章 凶器(中) 这时,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又跑了回来,手里还真的拿着纸笔,曲凝双冲到楼辰面前,“楼辰,刚才的话,能不能再说一遍?!” 楼辰抬眸,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曲凝双立刻闭上嘴,讪讪地笑了笑,讨好地说道:“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将纸笔紧紧地抓在手里,一向任意妄为的曲大小姐异常乖巧的跟在楼辰身后。 一行人穿过小院,走向那间厢房,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快走到厢房门口的时候,方如辉忽然停下了脚步,温润的声音像是带着些许惭愧,缓缓说道:“我不会查案,就不进去了。” 他话音才落,予弦和慕苒的脚步也是一顿,听了楼辰之前那番话以后,他们也知道越少人进入凶案现场,对查案越有利。两人都停下了脚步,跟在二人身后的方沢和紫苏自然也停了下来。就连景王也微微点了点头,没有了进屋的意思,黄修想了想,也没有再往前走一步。 陆齐满意地看了方如辉一眼,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这一群人一起涌进厢房,还不知会破坏多少证据呢。 以景王为首的几个,只是站在厢房外面看着,最后真正进到厢房里面的,只有楼辰、靳衍痕、曲凝双、陆齐,还有守在厢房门口的廖进。 天早已黑透了,厢房中点了很多油灯,无比的明亮。放油灯的位置很是讲究,既要照亮厢房,又不能放在会破坏证物或者容易碰倒的位置,可见陆齐手下,都是心细也会做事的人。 厢房里依旧干净整洁,但在楼辰这样一个过目不忘的人眼里,还是有着很多不同。首先,最为明显的是椅子的位置,她坐过的椅子没有变化;但是靳衍痕坐过的位置,却是被移动过了的,只是移动的并不明显。可见,凶手来过,还在椅子上坐过,当然也不能单单因为这点,就认定两人认识。凶手有可能杀了人之后,在椅子上坐过。 另外,马婆婆坐过的椅子也发生了改变,而且变化很明显,椅子彻底地摔在了地上,看起来就像是被人仓惶间推到的。 屋里明显发生变化的,还有桌上的杯子。现在桌上还是放着三个茶杯,她的那杯茶是满的,靳衍痕那杯已经喝了一半,这都是他们离开时的原貌。马婆婆那杯茶,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也是满的。而现在,茶杯已经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碎瓷片的周围,留下了茶水干涸的水渍。 下午的时侯,面对湖面的大窗户,是开着的,在屋里就能看到外面的湖光山色,但是现在,那几扇窗户关得很严实。不知道是马婆婆在他们走后关了窗户,还是凶手离开前关的,又或者是店小二关的,也有可能是这些办案的捕快怕湖风吹熄油灯而关上的。 这厢房中,装饰本就简单,楼辰一眼之下,也就只发现了这几处异常。靳衍痕的目光也飞快地扫过屋内,眼光落下的位置,几乎与楼辰之前看过的地方一样,他最后的目光也停在了那几扇紧闭的大窗户上。 这是已经有所发现了?楼辰饶有兴味,却也默默地注视着靳衍痕,安静地站在原地。 屋子里还有三个人,两个精壮年轻男子和一个身材消瘦,双颊凹陷,目光矍铄的老者。老者应该是位仵作,一直蹲在尸体旁边,几人忽然走进来,他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低头继续查看尸体,应该是个严谨的人。 在房里搜查证据的阿七和赵西城却是被忽然走进来的几人惊了一下,案发现场,进来的人自然越少越好,这三个不认识的年轻男女是什么人? 两人年纪都比较小,不过二十刚出头,好奇地盯着楼辰他们看,满心疑惑。两人只能转头看向陆齐,却见他阴沉着一张脸,一看就是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两人也不傻,管他什么人,反正是大人带进来的,他们干好自己的活就好了,多嘴什么。 两人低下头,正准备继续干活时,就听到陆齐冷声说道:“廖进,你盯着他。” 啊?这是什么意思?心里太好奇了,两人又忍不住悄悄抬起头,就看到廖进同样冷着脸,站在三人中,唯一的一名年轻男子身旁。 男子身材颀长,体格精瘦,看得出身手应该不错,但是站在魁梧健硕,黑面神一般的廖进旁边,就显得“弱”了一些。 这个人是谁啊?为什么要盯着他?莫不是疑犯?也不对,若是疑犯,在他们还未搜查完证据之前,怎么能让他进来呢?而且,那男子嘴角含笑,一双略显犀利的桃花眼四处查看的样子,也不像疑犯啊? 两人正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年轻男子忽然动了,朝着厢房内那几扇精美的雕花大窗走去。 靳衍痕才走了两步,就被一堵墙堵住了。 “你去哪?”廖进微微低头,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靳衍痕,完全不打折扣地执行着陆齐的命令。 他刚才在门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这个人是这起案子的嫌犯,自己一定要牢牢地看住他,绝对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使坏。 靳衍痕撇了撇嘴,真是个傻大个,对付这种死脑筋的人,最好还是什么事情都跟他说的清清楚楚为好。 靳衍痕扬起一抹他自认为最良善的笑容,抬手指了指后面的雕花大窗,认认真真地细细解说道:“厢房后面这个长廊,我中午的时候看过几眼,好像是相通的,中间只用一个镂空雕花木屏隔着。凶手有可能之前就匿藏在旁边的厢房内,等死者落单之后,进来行凶,作案完毕再躲回旁边的厢房,等小二发现尸体,惊恐万分场面混乱之时再趁乱逃离。所以我现在想去查看一下后面的回廊。” 厢房后的回廊,他们来的时候已经发现了,但是因为他们刚来不久,天色已晚,他们还没来得及查证。廖进心里有些矛盾,他之前也听到了景王同意这个人协同查案,大人好像也没反对,那么他现在想去查看一下回廊,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对? 廖进还在纠结,靳衍痕已经从窗台旁边的小桌上,拿来了两盏油灯,无比自然地塞到了廖进手里,笑道:“麻烦你举着。” 靳衍痕那理所当然的样子,让廖进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傻傻地接过油灯,帮他举着了…… 等廖进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跟在靳衍痕身后,看着他推开雕花大窗,走进了回廊。 廖进手里举着油灯,继续举着也不是,丢也不是。眼见着靳衍痕半蹲下身子,像是在回廊上寻找什么,廖进不再迟疑,连忙走了过去,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靳衍痕的一举一动,生怕漏掉一分一毫。 曲凝双眼巴巴地看着靳衍痕走进回廊查探,内心挣扎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跟着楼辰留在厢房里。她还记得,当时在洛水镇的衙门里,楼辰就隐晦地说过一些验尸的知识,可惜那时她不知道楼辰的身份和她也不熟悉,没有继续追问。这次她绝对不能再错过机会了,她想看楼辰验尸! 抓牢手里的纸笔,曲凝双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楼辰,眼里的光亮得吓人。 这都什么事啊?阿七和赵西城愣愣地看着那个青年自顾自地在回廊上来回地查看着,而身为捕快的廖进却成了灯柱! 两人是真的有些懵,但是接下来的事,让他们更懵。 那两名年轻女子,在男子走向回廊的时候,也动了起来,但是她们所去的方向,是血腥满地之处,也就是死者所在的地方。 两名女子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模样,站在血泊前,面对着因失血过多,已经变得青灰又僵硬的尸体,比男子还要镇定。这也就算了,更让两人头皮发麻的是,那清冷绝美的青衣女子,一双冷眸直直地落在尸身上,她甚至还蹲了下来,仔细地查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而她身后那蓝衣女子,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眸中似燃起了两簇火焰,闪着灼热的光芒,双唇紧紧地抿着,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抑制住想要尖叫的冲动,怎么看怎么诡异。 如果来之前楼辰还在猜测,凶手到底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靳衍痕来的,又或者是冲着他们二人而来的,那么在看到尸体之后,答案便一目了然。 凶手的目标,是她。 因为死者的致命伤在脖子上,一道环绕着脖子,整齐细长又深到颈椎的伤口,就是她致死的原因。血管和气管双双被割断,死者身下全是血,说她完全躺在血泊之中一点也不为过。案发到现在,将近三个时辰,地上的血迹都没有干涸,能有如此大的出血量,说明死者被割断喉咙的时候,是活着的。 从那伤口的深度和形状来看,不难判断,凶器是一柄锋利无比的软剑。 而她,正好有一柄薄而利,从不离身的软剑——藏锋 第八十九章 凶器(下) 第八十九章凶器(下) 从那伤口的深度和形状来看,不难判断,凶器是一柄锋利无比的软剑。 而她,正好有一柄薄而利,从不离身的软剑——藏锋 李固刚刚检验完尸首,正准备站起来,却看到一名青衣女子站在面前,她的脚几乎要踩进血泊里,那张美丽却太过年轻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冷眸盯着血腥的尸体,眸光平静,被说恐惧害怕,就连惊讶都没有。 李固不明白这女子是谁,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只能低声问道:“你是谁?” 这老者验尸的时候,非常的专注,检查地也很细致,看他的年纪,相比干仵作也很多年了。楼辰一向佩服认真执着的人,听到老者的问话,便立刻回道:“楼辰。” 李固等了一会,也没见她继续自报家门,微微皱了皱眉,却也没再问,低头准备收拾自己的东西,却听到那清冷悦耳的声音竟然追问道:“您验过了?结论是什么?” 李固抬起头,对上女子清冷的冷眸,原本心中升起的哪一点怒意,莫名地消散了一些。罢了,和一个和自己孙女一般大的小姑娘计较什么。 李固看向陆齐,看到他点头之后,才站直身子,将圈起的袖口放下,严谨地回禀着自己的检查结果,“死者身上没有别的伤口,也没有隐秘的骨骼损伤,唯一的伤处,也是致命伤,在颈部。伤口呈环形,而且不止一圈,切口整齐,从伤口来推断,凶器应该是一把锋利的软剑。” 老者话音刚落,门外忽然一声低呼,“软剑?!” 这声音是道女声,音量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响起,已经足够众人听清,陆齐查案向来敏锐,不放过一丝潜在的线索,连忙回头看去,问道:“软剑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也随之朝着声音所在的方向看去,紫苏咬了咬唇,悄悄的看着慕苒一眼,一脸犹豫,反倒是慕苒大方地接着说道:“楼辰就有一把薄而利的软剑。” 陆齐看向楼辰的眼光更加微妙了,最后见到死者的人,身上又带着与凶手所持凶器一样的兵器,这嫌疑就更大了! 楼辰回望着慕苒,丝毫没有身为“重大”嫌疑犯的自觉,坦然回道:“凶手所用的凶器确实是软剑,但是并不是我的藏锋。” 慕苒轻哼一声,稚嫩的声音咄咄逼人,“口说无凭,你如何证明?” 对于慕苒让她证明这件事,楼辰一点也不生气,一派轻松地看向躺在地上面目凄厉狰狞的尸体,轻声说道:“马婆婆会帮我证明,我的剑,并非凶器。” 楼辰话音刚落,不只是巧合,还是众人心理作用,只觉得一阵阴风吹过,油灯上的火焰都摇光了几分,浓重的血腥味一直刺激着众人的鼻子,厢房中,瞬间阴森森的感觉。 楼辰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这一句话造成的效果,自在地走到尸体旁,对着身后的曲凝双说道:“我说的时候,不仅手要记,脑子也要记,还必须要想,不懂就问。”她既然有心教导曲凝双,就一定会倾囊销售。 “嗯嗯!”曲凝双连连点头,抓着笔的手,青筋都快爆出来,好像恨不得把楼辰说的每个字,说话时的语气和表情都记录下来,当然这也是空想,因为面瘫是没有表情可以记录的。 这女子还不到二十岁吧,就算懂些验尸的方法,也不到开课授徒的程度,年轻人果然不知天高地厚。李固摇摇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脚刚迈出两步,听到那清冷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说着话,脚步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验尸一般分为初步检验和精细检验,初步检验一般是在凶案现场完成的,初步判定,死者的死亡时间,致命伤,甚至还可以通过尸斑来判定,陈尸的地点,是不是第一犯罪现场。” “第一犯罪现场的什么意思?” 想不到第一个打断楼辰的话,问出问题的居然不是曲凝双,而是早已经放下手里的活,盘腿坐在地上好奇地盯着她看的年轻男子阿七。 楼辰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曲凝双,不是说要做最优秀和捕快和仵作吗?她想看看曲凝双查案地悟性如何。 曲凝双记下楼辰之前说的话,刚刚抬起头来,就看到她看着自己,目光中隐隐透着鼓励,认真地想了想,曲凝双才试探便回道:“有些凶手杀了人之后,会将尸体搬到另外一个地方,所谓的第一犯罪现场,是不是指凶手真正杀人的地方,而抛尸的地点就是第二犯罪现场了?” 楼辰点头,并不吝啬地夸奖道:“你说的很对,对自己要有信心。” 曲凝双还没来得及骄傲自夸两句,就听到已经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的老头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姑娘,那怎么通过尸体上的斑纹,来判定是不是第一犯罪现场呢?” 曲凝双有点想哭,有资格问问题的,不是她吗?!老头盯着楼辰那双眼睛,比她还亮是怎么回事?! 楼辰在老者灼灼的目光中清咳了一声,被老者这样盯着,她还是有些习惯。 抬手指了指曲凝双手里的笔,看到她神情又专注起来,楼辰才继续说道:“尸斑一般在死者死后一到两个时辰内出现,并且与死者死亡时的姿势直接相关。例如,若在凶案现场,死者是仰面平卧的,例如马婆婆,那么尸斑就应该出观在枕部、背部、后腰部、臀部两侧和四肢的后侧。” 楼辰说完停顿了一下,伸手抬起死者的手腕,将她带血的衣袖微微往上推,让曲凝双能看到手臂原来贴着地面的那一面,已经呈现出紫红色的斑块。 确定她看清楚之后,楼辰将马婆婆的衣袖整理好,继续说道:“若尸斑出现的位置,和他尸体呈现的姿势不同,说明尸体被人移动过,若周围的证据证明那里是第一犯罪现场,就说明凶手摆弄过死者的位置或者动作,让他呈现出与死亡时不一样的姿势,以误导捕快。” 厢房里一直之间安静了下来,曲凝双埋头苦写,老者若有所思。 像景王,予弦这些并不懂验尸的人,停了只觉得新奇,真正懂一些的人,像陆齐和他手下那几个捕快,都惊讶不已,原来仵作能从尸体上知道这么多东西。 李固感叹道:“原来还可以这么判定。” 难怪这么年轻,就能带徒弟了,他都好想那个本子记一下! 曲凝双写了半天,头还没抬起来,楼辰叹了口气,这些基础的东西,也不是一时半会说得完了,楼辰也不急着展开继续说,今晚还是说回凶器的问题吧。 抬手指了指死者颈脖上的伤口,楼辰低声说道:“死者颈部的伤口,是缠绕伤,从伤口深度来看,凶手要么是功力不足,要么就是兵器不够锋利,又或者二者皆有之。若是我用藏锋,以同样的方式杀人的话,是不会出现这样的伤口的,死者一定会身首分离。” 说完也不等人质疑,楼辰抬眸扫了站在门外的慕苒一眼,轻笑道:“又要问我怎么证明,是吗?” 慕苒小脸一僵,抬着下巴,回道:“是又如何!” 楼辰直接起身,往厢房外走去,众人面面相觑,却也没人拦她。 悦然客栈最有名的,就是这几间临水厢房,为了营造出风雅氛围,小院里栽了七八颗柳树,春夏时一片新绿了,万条垂下绿丝绦的,处处生机,冬日时,柳叶褪尽,秃枝垂落的画面也颇有一番苍凉之美。 楼辰出了厢房直接走到一颗美人腰肢粗细的柳树面前,手搭上腰间,众人只听到龙吟清音响过,一道白光一闪,楼辰手里多了一把莹白软剑。然后她只是抬了个手,就看到那软剑迅速地缠上了那棵树,手上在扯,那棵树就断了! 前后不过眨眼的功夫,众人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她手里那把在月色下泛着荧光的软剑是个什么样子,一颗生长了近十年的柳树就这么被拦腰截断了…… “嘶!”忍不住也跟着跑到厢房门口看的阿七倒吸了一口凉气,太吓人了,那么粗一棵树啊,就那么一下,就断了。她果然没有说谎,别说是被切断脖子了,也能腰也能瞬间腰斩了! 楼辰弄出那么大动静,靳衍痕即使站在回廊上,也看到了。难怪说藏锋是杀戮之剑,抬手就是一条性命,还不会在剑身上留下一点血腥。 靳衍痕忽然觉得很庆幸,藏锋现在的主人是楼辰,一个外面冷淡内心温柔的人,靳衍痕看着月光下那抹清影的目光不自觉的更加柔和了几分。 情人眼里出西施,靳衍痕看楼辰是怎么看怎么好,其他人就不一样了,那冷漠的眼神,猜不透的内力,手起刀落的果决,这哪里是千金小姐,简直就是比江湖杀手还犀利。 所有知道楼辰身份的人都在心里叹息,楼相果然不是一般人…… 紫苏手里紧紧地抓着帕子,眼眶还是有点红,好像还不甘心般小声说道:“藏锋确实锋利,但也可能是你预料到会有现在这样被怀疑的情况发生,而故意控制了力道,没有用全力,形成了现在这样的伤口。” 楼辰挑眉一笑,“我既然说了藏锋不是凶器,自然还有第二点证据。” 还有证据?众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楼辰…… 第九十章 凶器(下下) 第九十章凶器(下下) 楼辰挑眉一笑,笑容比月色更凉上几分,“我既然说了藏锋不是凶器,自然还有第二点证据。” 还有证据?众人都直勾勾地盯着楼辰,目光从那柄满是杀气的软剑身上移到楼辰脸上。 楼辰无视这一双双好奇又探究的眼眸,径直走进厢房,走回到尸体边,叫道:“凝双。” “在!”曲凝双连忙答道。 看着她抱宝贝似的抱着她的纸笔,楼辰无力地说道:“你过来,一会再记。” “哦,好……”楼辰叫她,肯定是让她帮把手,虽然她也很想帮忙,但她更想记下楼辰说的话,写在纸上才踏实啊。 不知道是曲凝双的表情太过纠结,还是李固有心试探。曲凝双放下纸笔之前,他已经快一步走到楼辰面前,笑道:“让她记吧。你需要做什么,老朽可以做你的帮手。” 曲凝双更纠结了,这老头又抢她的活! 被小姑娘瞪了,李固却是淡笑不语,假装没看见。 包括陆齐在内的,刑部中所有的人都惊讶不已。李固干仵作,已经四十多年了,在刑部,如他这般资历深,技艺好的仵作,已不超过三个。他为人耿直,但只专注于自己的事,虽然不难相处,但却是一个自视甚高的人。平日里连与别人合作都不太情愿的人,今日居然说要给个年轻女子当帮手! 楼辰看了老者一眼,心中好笑,他只怕对自己也起了好奇心,想再探探她底吧。楼辰也不推拒,只是话还是对着曲凝双说的,“在验尸的时候,每一处细微的伤口、淤痕,你要用量尺将它的长度,宽度量好记录下来。尤其是致命伤,就更要精确,尸体放置时间长了之后,会出现自溶现象,天气和气候都会对尸体造成影响,时间过去越久,得到的数字就越不准确。所以要在第一次查验的时候,就将这些都记下,以方便将来找到凶器的时候做比对。有些案子短期内破不了,或许三年五年,或许十年二十年都未可知。身为仵作,不仅验尸的时候要用心细致,写文书的时候,更好谨慎详实,不可出一点纰漏。” 曲凝双用力地点了点头,“我记住了!” 这么年轻,会验尸已经不简单,还能知晓文书的重要性,就更难得了。这姑娘必定有名师指点,也不知道她身后,到底是何方高人。李固看着楼辰的目光更郑重了几分。 “麻烦您把马婆婆的头扶起来。” “好。”李固已经猜到她要做什么,双手轻轻托高死者头部,目光看向女子手里那把泛着寒光的软剑,果然看见她一边将剑小心地沿着伤口的轨迹,缠绕起来,一边说道:“死者颈部的缠绕伤,虽有重叠之处,却也能看出缠绕轨迹,一共三圈。藏锋因需要绕在腰间,所以长度与一般软剑相比,略有不同。藏锋剑柄和剑身总长三尺,剑身长度两尺七寸,按照刀口轨迹缠绕,剑尾的地方,离颈部最后的伤痕还差两寸。可见,凶器应该是一把标准的软剑,剑身尺寸为两尺九寸,刃宽一寸。” 陆齐和阿七走过去看,果然,楼辰这把剑绕了两圈多之后,剑尾的部分与脖子上留下的伤口痕迹并不吻合。 确定他们都看到了,楼辰将剑解开。那些落在剑身上的血迹,随着剑锋缓缓流下,不到片刻,剑身便银白若雪,再无半点血腥。她只是动了动手腕,刚才还溢满杀气的软剑便已经服服帖帖地绕在了她的腰上,看起来就和一条莹白腰带无异。 阿七盯着藏锋,眼热心痒,果然是一把好剑啊!但是在下一刻,对上楼辰淡漠地目光时,阿七忍不住抖了一下,想到现在还歪倒在院子里的那颗树,默默地收回了视线。这姑娘真够冷的,看她对验尸这般精通,只怕是整日和尸体待在一起,才冷成这这样…… 阿七揉了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想退后却又不甘示弱,只能拧着脖子,看向地上尸首,轻咳一声,自顾自地分析起来,“脖子上的缺口如此整齐,可见凶器应该也挺锋利的,但是死者的颈骨却没有断,说明凶手的武功并不怎么样……” “不可能。”阿七还想继续分析,慕苒却不敢苟同,立刻大声说道:“马婆婆习武多年,剑术精妙,功力深不可测,就算被几大高手合围,也能接下几十招。” 这也确实蹊跷,厢房不大,别说高手过招,就是普通人打起来,周围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损坏,死者身上更是除了致命伤外,没有一点皮肉损伤。 赵西城比阿七年长两三岁,性子稍微沉稳些,目光在地上碎裂的茶杯和桌上的两杯茶来回看了两三遍,沉吟片刻,说道:“有没有可能是中毒了?你们看,这茶杯摔碎在地上,会不会是茶里有毒,死者喝了之后毒发。这时凶手再出手,即使武功不高,也能毫不费力地杀死死者!” 楼辰看向桌上还剩下半杯的茶水,说道:“茶水有毒的可能性不大。” 阿七奇道:“为什么?”她进来之后也没查验过茶水,怎么知道茶水没毒?他和赵西城的想法差不多,死者武功高强,被杀时却毫无还手之力,除了中毒,他想不出什么别的原因。 楼辰扫了一眼回廊上现在还活蹦乱跳的某人,淡淡地说道:“下午的时候,靳衍痕也喝了茶,但是他却没事。”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一直在回廊处磨蹭,也不知道在干什么的靳衍痕。只见他半趴在回廊上,面朝回廊的栏杆,屁股对着众人,姿势有些滑稽。 似乎感觉到背后射过来的视线般,那人微微抬手举着两根手指头晃了晃,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现在感觉除了有点饿之外,其它都好。” 说完,他又侧过头,对着身边的廖进说道:“把灯举过来,我看看外面。” 廖进想瞪他一眼,可惜这人和之前一样,吩咐完话便懒得理他,瞪也是白瞪。身子微微往围栏外靠,廖进冷声问道:“行了没有?” “太高了,蹲下来点。” 廖进一脸不耐烦,却又偏偏乖乖地蹲下,把油灯往前凑了凑。 赵西城嘴角抽了抽,廖进还真的沦为移动灯柱了…… 赵西城默默地收回视线,拿起碎裂的瓷片,嗅了嗅,说道:“杯子呢?毒涂在杯子上,而不是下在茶杯里的话,就有可能只有死者一个人中毒。” “下午的时候,是靳衍痕倒的茶,三个杯子摆在一起,凶手怎么知道,有毒的那个茶杯一定是死者拿到呢?”看到赵西城抓着瓷片的手一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楼辰想到自己“嫌疑犯”的身份,眉角微挑,冷声说了一句,“把茶和杯子都拿回去验一下,结果自然就知道了。” 说起来还真是好笑,虽然和这青衣女子说话都没超过两句,认识更是不到一刻钟,赵西城心里对她说的话,就已经信了七八分了。虽说心里信她,赵西城仍是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小布袋,将碎了的茶杯全部装进去,同时也把桌上剩下的两杯茶收入木盒中放好。 曲凝双现在全副心思都在验尸上,单手抓着自己的宝贝纸笔,蹲在尸体旁看了又看,甚至还轻轻掰开了死者的嘴,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疑惑地摇了摇头,曲凝双低呐道:“死者看起来,不像中毒的样子啊?” 确实不像,死者脸色虽然灰白,身体也微僵,但这都是死亡后的正常状态。尤其死者还是大量失血死亡的,这个脸色也很正常,她的眼部,指尖,甚至舌苔,都没有发现异常…… 楼辰站在曲凝双身后,看到她在观察和思考,便一句话都没有多说。直到她自言自语地问起话来,楼辰才低声解释道:“有些毒,是可以从外边看出来的,有些却不能,所以,想要知道是不是中毒,只有剖尸才能确定。解剖尸体还能知道死者是如何中毒的,以及是死前中毒还是死后中毒。” 曲凝双一脸的恍然大悟,一边点头,一边急忙抓起纸笔,把楼辰的话赶紧记下来。楼辰哭笑不得,但也没阻止,毕竟……她如此热情高涨,自己还是多多体谅好了,对朋友还是应该多包容的! “剖尸?”紫苏看着躺在地上,惨死的马婆婆,眼眶又微微红了起来,低声说道:“这样破坏马婆婆尸身,未免……” “真相必须查明,马婆婆不能白死。”慕苒冷声打断了她的话,同时看向陆齐,大声说道:“不过,剖尸的时候,我必须在场,还有再找两个仵作一同查验。” 清脆的声音,小孩子的脸庞,却配上一双透着寒光的邪气眼眸,就连陆齐都觉得后颈汗毛倒竖,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几分,“小姑娘放心,刑部验尸自有章法,不会徇私妄断的。” 慕苒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紫苏稍稍上前,压低声音,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量小声问道:“主子,要不要先告知……长老们?” 慕苒的眉头拧成了麻花,小小年轻,眼眸中却神色难辨,纠结思量了一会,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 听到慕苒应了,紫苏便安静地站在她身后,不再多言。 外面的两人讨论什么,曲凝双一点也不关心,好不容易写完了上一段话,便又追问道:“师傅,那剖尸的时候,怎么看是不是中毒了呢?还有,怎么判定是如何中毒的?是死前还是死后中毒?” 师……傅……?!楼辰面瘫的脸上,嘴角疑似抽搐了一下。 曲姑娘心思简单,楼辰既然把自己的本领都交给她了,自己叫她一声师傅也是应该的,尊师重道,她还是懂的! 曲凝双想什么从来都是写在脸上的,楼辰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只当曲凝双是朋友,可从没想让她拜自己为师,不过……倒是可以给母亲寻了好徒弟。 就在楼辰纠结着应不应该现在告诉曲凝双自己的想法,又怕她在凶案现场兴奋过度的时候,一声听起来有几分愉悦的男声响起,“曲凝双,我不想打扰你拜师学艺,不过我这里有些新发现,你们要不要过来看看?” 说话的,是从进来就一直窝在回廊里的靳衍痕,此刻他正半依在围栏上,夜风吹得他发丝微乱,嘴角噙着一抹懒散地笑,一点也不像在查案,倒像在游湖赏景。而他身边充当灯柱的廖近,脸色却是凝重中透着兴奋。 难道那小小的回廊上,还真的有什么不成? ------题外话------ 只有绿12,请笑纳,晚上继续约~ 第九十一章 不信 难道那小小的回廊上,还真的有什么不成? 虽然陆齐对验尸也感兴趣的,一直听那青衣姑娘解说也挺有趣,但是查找线索,追查凶手才是他最重要的事。所以一听靳衍痕说有发现,他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急忙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阿七和赵西城也同样跑了过去,景王一行人也对靳衍痕所说的“发现”很感兴趣,却又不好直接走进去看,好在这厢房不大,站在门外也能把回廊看的清清楚楚。 靳衍痕还是那样懒懒地依着围栏,在几人灼灼的目光之下,不紧不慢地说道:“回廊的地上有水渍,虽然已经干了,看不太清楚,不过俯下身细看,还是能看到的。” 赵西城动作很快,立刻俯下身,在灯火的照射下,确实看到了靳衍痕所说的水渍。有水滴,甚至还有脚印,只是轮廓太过模糊,太不清晰了。赵西城看向陆齐,点了点头。“是有些水渍,就在这部分。” 说完,赵西城把水渍大概范围指了指。 阿七的年纪,比靳衍痕还小一两岁,又是京都人士,父亲和哥哥都是在朝为官的人。因从小就是个喜欢惩恶扬善打抱不平的主,家里就托了人,及冠之后,便让他进了刑部。他也是好学又努力的人,陆齐对他很是喜欢,平日里也让廖进和赵西城多照顾他。 今天看到靳衍痕使唤廖进做事,阿七就有些不高兴。现在大人问话,他还这副懒懒散散的样子,还有那一双桃花眼,总是一副似笑非笑模样,他对这样不严谨稳重的男子很是不喜。双手抱住胸前,阿七微微扬了扬下巴,说道:“有水渍又能说明什么?” 靳衍痕斜睨了一眼明显是在跟他呛声的青年,看他居然还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不禁觉得这人和吴毅之有几分相像,不但没生气,还觉得他颇有趣。靳衍痕站直身子,走到阿七身边,一手搭着他的肩膀,笑着解释道:“我刚才翻过旁边的几个厢房的回廊上看过了,全都没有水渍,非常干净连尘土都没有,可见这些厢房是每日都有人打扫擦拭的。那么这个水渍就肯定不是以前留下,而是今日才留下的。我之前说过,凶手可能杀了人之后躲在旁边的厢房,等到小二发现尸体,造成混乱之后,就趁乱逃走,但是这些水渍倒是给了另一种可能性。” 这人还真是自来熟,阿七伸手想要推靳衍痕一把,可惜某人在他抬手的时候,就已经轻巧地闪到了一旁。 靳衍痕还有闲心气阿七,赵西城却因为他的话,有了几分头绪,“你认为,凶手躲在水里,潜进房中杀人之后,再从水里离开?!” 说完,赵西城快步走向围栏,半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来,果然在几根围栏上发现了水渍。 靳衍痕看他思路清晰,行动迅速,对他有了几分好感,点头说道:“还有更重要的证据——血迹。” “血迹?在哪?”陆齐眼眸微睁,靳衍痕之前说的那些都是推测,水渍也有可能只是巧合,但是血渍就不一样了。 “在这里。”这次回答他的是廖进,只见他夸张的几乎将整个身子探出了围栏外,还将油灯往下放了放。 陆齐也跟着探出身子,火光照耀之下,他很快看到了靳衍痕说的血迹。 那块血迹在的位置是围栏外面,约有半个手掌大小,但是颜色稍浅,像是染血的衣服在围栏上擦过留下来的痕迹,不细看并不明显。 陆齐沉吟片刻,又站直身子,回头看了一眼除了那一滩血迹和茶渍之外,可以算的上非常干净的厢房,不禁低声说道:“难道凶手也受伤了?那为何屋里没有血迹呢?还是,若是他之前就藏在水里,上来时肯定也是一身水,屋里怎么就没有水渍?” “因为凶手打扫过厢房。”又是那道略带痞气的声音慢悠悠地说着话。 “你怎么知道。”陆齐狐疑地看过去,正好对上靳衍痕玩世不恭的桃花眼。 陆齐没等到靳衍痕的解释,却等到了楼辰特有的清冽嗓音在厢房里响起,“找到了。” 找到什么? 众人再一次将目光投回厢房,只见楼辰正蹲在一个矮柜旁,李固也站在她身边,两人一起盯着矮柜看。 阿七快步走过去看,发现他们看的是矮柜上面的几个小黑点。矮柜本身就是黑檀木制的,那几个黑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阿七蹲下身子凑近看,鼻尖立刻闻到淡淡的血腥味,这些黑点是……血点?阿七奇怪地看了看楼辰,又看了看李固,问道:“这里怎么会有血?” 这个地方离死者躺下的位置有些远,血怎么会落在这里,而且周围都干干净净的,就只有这么几滴血在这样隐秘的位置。 “我知道!”曲凝双大叫一声,那模样就像是学堂上夫子问了一个问题,所有学生都不知道,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般兴奋与激动,“死者是被割断了喉部的血脉和经脉而死的,砍人一刀,血都要溅出来,更别说是割喉了。血在那一瞬间,必定会喷涌而出,凶手身上和地上肯定都会沾上血点。但是厢房里,除了那一摊血之外,却看不到别的血点,这就是说,凶手为了掩饰地上的水渍,打扫过厢房,也把那些血点和水渍一起擦干净了。可惜百密一疏,还是有血滴未擦拭干净的!” 曲凝双眼眉都带着笑和得意,看着楼辰,问道:“师傅,我说的对不对?!” 面对着一张写满着“快夸我快夸我”的脸,楼辰第一次感到无力,“对……但是别叫我师傅。” 曲凝双耳朵里只听到了那个“对”字,嘿嘿笑了起来,连忙看向站在门外的方如辉,这回脸上写满了“看我多厉害”几个字。方如辉的表情和楼辰如出一辙,当然还多了一丝不为人知的宠溺。 阿七还是蹲在矮柜旁,单手撑着额头,满脑都是疑问:“凶手既然打扫了房间,为什么不把回廊也擦一擦?而且现在正是冬天,虽然湖面还没有结冰,水却是极冷的,想游到河岸也不用容易吧。再说凶手身上染血,贸然上岸只怕更加引人注意。” 这天气还真是越来越冷了,靳衍痕拢了拢外衣,一边走回厢房,一边说道:“穿着血衣在回廊上逗留,他不傻的话,就不会这么做。再说既然有湖,自然有船。” “若是乘船离开,确实更为方便,还能在船上换下血衣。”陆齐看向湖面,黑漆漆的一片,只是看到远处岸边有一片阴影,那是小船夜间停靠的地方。不得不承认,靳衍痕今晚的发现,给他指出了方向,明天可以先查查湖面上的船只,只是数量倒不少,查起来颇费功夫。 楼辰也看了一眼湖面,把脑子里的画面过了一遍,说道:“未时到申时之间,湖面上只有三条船,一条是画舫游船,两条是小船。当时游船在湖的东北方向,两只小船分别在西南方和正东方,其中,位于西南的小船,离厢房最近,约九十五丈。船头没有艄公,船仓的小窗上都垂着褐色布帘,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陆齐一惊,“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看到的。” 楼辰说得坦然又轻巧,陆齐却觉得她在说谎,语气冷厉了几分,“你为什么要刻意去记船只的数量和位置?”记得湖上有三条船就算了,还记得船的方位,甚至连船上布帘的颜色都记得,这太不寻常了。她可以说的这么仔细,也许根本就是她编造的,她本身就有杀人嫌疑,这一切是不是她故布疑阵? 楼辰也感觉到陆齐的不善了,皱了皱眉,回道:“不用刻意记,看一眼就记住了。” 陆齐脸上明白地写着“不信”两个字,看楼辰的目光也就越发的锐利和不善起来。 楼辰无奈了,从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好记性而被人怀疑。 “楼姑娘的记忆力,确实非同寻常,这一点我可以证明。”低沉的男声,从厢房外传来,楼辰回头看去,果然是予弦。 门外的一群人,都背着月光而立。他站的位置,又有些偏后,居然看不太清他的表情,只听得那声音沉稳如钟声,让人不自觉信服。 今天是他第二次为自己解围了,这次算她欠下这份人情了吧?虽然她并不需要他解围,但这份人情她还是记下了。 有予弦作证,陆齐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他心里其实还是不太信的。这时靳衍痕已经走到了楼辰身边,搓了搓冰凉的手,笑嘻嘻地说道:“你们一定记得屋外有几棵柳树吧,可以考考辰儿。” 阿七掀了个白眼,冷笑道:“院子里一共就八棵柳树,被她砍断了一棵,还剩七棵,这还用考?” 靳衍痕薄唇微勾,摇了摇头,嗤笑道:“谁和你们说是数柳树了,我说的是柳枝。” “柳枝?”阿七瞪着靳衍痕,又看看楼辰,低叫道:“你开玩笑的吧?” 第九十二章 包子 靳衍痕薄唇微勾,摇了摇头,嗤笑道:“谁和你们说是数柳树了,我说的是柳枝。” “柳枝?”阿七瞪着靳衍痕,又看看楼辰,低叫道:“你开玩笑的吧?”虽然现在是冬天,柳叶凋落,柳条枯萎,柳枝也掉落了不少。但是再怎么说,一棵柳树的柳枝,怎么着也有百来条吧,站在树下数都不一定数得清,更别说只是看过几眼了。若是这样就能知道柳枝有多少根,那也太逆天了吧。 所有人脸上都写着“不可能”三个字,靳衍痕淡笑不语,眼里却是十足十的挑衅。 阿七年少气盛,哪里忍得了,用力拍了下大腿,怒道:“我不信邪。就数从院门进来的第一棵柳树吧,那棵树最小,柳枝也最少,你说,有多少枝?” 靳衍痕侧过头,桃花眼中含着笑看着楼辰。 楼辰抬手揉了揉额角,这人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不过……看到他眼中的笃定和自信,没来由的,心里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有淡淡的愉悦划过。 楼辰也知道,若是今晚她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能力,那么之前她和靳衍痕说的话,找到的证据,他们都不会信。起码不会完全采信,他们就要花很多时间来怀疑,来验证。这对查案非常不利。 靳衍痕想到这个办法,是打算以这样的“不可能”震慑这些人,让陆齐相信她。 其实她进小院的时候,就扫过一遍院内那几棵柳树了。刚才出去斩树又看过一遍,阿七所说的那棵柳树的样子,早就在她脑海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脑子里数一数,确定那棵树上到底有多少柳枝而已。 靳衍痕看向楼辰,众人也跟着看过去,只见她冷眸微垂,眼神有些空洞,一副失神的模样。 阿七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了,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还这样为难一位姑娘,确实不太厚道。阿七刚想说算了,就听到一声清音响起:“一百八十六枝。” “啊!”阿七愣住了,一时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诧。 这也怪不得这些人,实在是从没想到,看过一眼就能知道有多少树枝,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即使是已经领教过楼辰惊人记忆力的予弦,也又一次被吓到了。更别说之前没有见识过的人,除了一脸震惊地看着楼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听到楼辰说出柳枝的数量,靳衍痕偷偷地松了一口气。他说出数柳枝这个方法,也是有些冒险的。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和楼辰认识越久,越觉得她非凡的记忆力,和普通人眼中的记性好是不一样的。她的过目不忘,是真的如字面上的意思,过了她眼睛的东西,她就绝对不会忘记。就像是那本剑谱,那么多页,除了剑招,旁边还有看不懂的字符,而她仅仅只是看一眼,便能全部记下,这绝对不是一句简单的记性好能解释的。 好在他赌赢了,他的辰儿,总能让他不断的惊艳。 阿七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赵西城走过去推了他一把,小声骂道:“发什么呆啊,去数啊!” 阿七猛地回过神来,对啊,她只是报了个数而已,万一是瞎说的呢!阿七点点头,说道:“去就去,我还不信了!” 阿七风风火火地跑出去数柳条,慕苒却对楼辰的记忆力好还是坏一点兴趣都没有,自然也不期待结果。看他们今晚也查不出什么来了,慕苒抬手摸了摸腕间的小家伙,想到之后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显出几分疲惫。 抬手遮住唇,打了个哈欠,慕苒一脸疲倦地问道:“明日何时验尸?” 陆齐眉头又拧了起来,纠结了,真的要让这么小的孩子去看剖尸吗?可是看景王对这小女孩的态度,不管她说什么都不阻止,自己若是不同意,只怕也拦不住她吧。 权衡了好一会,陆齐一咬牙,回道:“巳时,在刑部殓房。” 慕苒点了点头,最后斜睨了楼辰一眼,与那双冷眸对视片刻,便转身走了,紫苏连忙跟上。 慕苒连招呼都不打就走了,景王竟也没有生气。晃了晃发酸的脖子,景王也神色倦怠,懒懒地说道:“案子就交给陆大人了,事关重大,陆大人一定要查明真相,每日将案情进展禀报给本王,本王还需上奏圣上的。” “是。”一听到还要每天回禀,上奏圣上,陆齐心里猛地一跳,这案子果然是烫手的山芋,不,简直是烧红的火炭! 景王也大摇大摆地走了,黄大人跟在身后,走之前给陆齐使了个眼色。陆齐心里还在叫苦不迭,也懒得去猜测黄修这一眼的意思。等他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才发现站在门外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颀长两道身影。 一个是书生模样的儒雅男子;另一个就是他同样惹不起的澹台家大公子。 陆齐猜不透他留下来的意思,只是低声说道:“时辰不早了,澹台将军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们都住在傅相府上,陆大人若是没有什么事,我就把人带走了。”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冷酷的脸上没有一丝倦意,从他低沉又没有什么起伏的声音里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是他话里的意思,还是又一次惊着陆齐了。 住在傅相府上?!这几个人到底什么来头啊?陆齐的太阳穴突突地疼,迎上澹台将军那双幽深冰冷的眼,陆齐在心里叹了口气,回道:“没事了,几位可以先回去。” 忽然想起什么,陆齐连忙又对已经转身往外走的楼辰说道:“楼姑娘,明日巳时在刑部殓房验尸,还请你能准时到。”不管怎么说,这人验尸好像很有一套,反正还有两位仵作在场,也不怕她胡说。 楼辰没有回头,冷淡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曲凝双早就已经在那个老头灼灼目光之中,飞快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走到方如辉身边等着了。 走在最后的是靳衍痕,朝着陆齐三人点了点头,抬起两根手指挥了挥,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说道:“陆大人,后会有期。” 说完,一大群人就这样走了出去,陆齐揉了揉眉心,第一次觉得查案这么累。还没等他缓过劲来,阿七白着一张脸跑了进来,不知道是被冻的,还是被吓得,一副呆滞的模样。 赵西城看不过眼,低骂道:“阿七,你干嘛一副见鬼的模样?” 阿七眼珠子转了转,低下头,看着自己还比划着数字的手,呐呐回道:“我数了五遍,一遍一百八十五枝,一遍一百八十四枝,三遍一百八十六枝……” 意思是……楼辰之前说对了?!这怎么可能?若她不是早就数过刻意忽悠他们的话,这姑娘就太神奇了! 几人看向还沉浸在不可思议当中不能自拔的阿七,不禁都有些同情。仰着脖子,掰着手指,数了又数,才得出人家姑娘只需要凝神思考片刻就说出的结果,最好笑的是,数了五次还错了两次…… ——///——///—— 冬夜的街头,寒风呼啸,即使是繁华的京都,街上也难见到几个人影了。好在很多人家门前都还挂着灯笼,照得一整条青石板路还算明亮,行走在路上,也不算冷寂。 街道太过清冷,就算是轻声说话,都很明显,更何况,某人还一点自觉都没有,兴奋的又笑又叫。除了那清瘦的温润男子,都没人愿意走在她身边。 “如辉哥哥,你看你看,我今天记了好多东西,回去我一定要重新抄一遍,整理成册,天天看!一字不漏背下来!你说好不好?” “嗯。” “如辉哥哥,我今天太开心了!我觉得我离‘燎越最厉害的仵作’又近了一步!不对,是好多步!” “嗯。” “如辉哥哥……” “嗯……” 楼辰走得很慢,看着前方一静一动的两道身影,忽然有些羡慕曲凝双。那样纯粹的快乐,从心底而发的狂喜,对梦想的执着,得偿所愿的幸福,这些感情,她好像……都没有。 “等我一下。” 楼辰脚步一顿,抬头看去,只看到靳衍痕匆匆离开的背影,只见他快跑两步,钻进了一家已经关了一半门的小店。 那店铺不大,从门开的门里面透出昏黄的光,楼辰眯眼看去,隐约间能看到门上的木牌上写着“陈记”两个字。 还没等她往门里看,靳衍痕已经从里面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跑回来到楼辰面前,靳衍痕一边打开怀里的纸包,一边说道:“今天只吃了个早饭,你肯定也饿了吧。运气好,店家还剩下几个包子,咱们垫垫肚子,给你。” 小小的纸包里,放着三个包子,两大一小,包子没有冒着热气,像是凉的,靳衍痕拿起那个小的递到楼辰面前。 楼辰接过,下一秒他立刻抓起另一个包子,往嘴里塞,看那样子,像是饿狠了。一个包子居然三口就吃完了,楼辰觉得有趣,也拿起手中的包子,轻轻咬了一口。 前面那两人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面对面你一口我一口地吃包子,也实在太…… 一直站在予弦身后的方沢偷偷咽了口口水,想看看自己公子的脸色,却只看到宽厚挺直的肩背。方沢迟疑了一会,还是低声叫道:“公子……天色不早了,您先回吧。” 方沢看到自家公子的背微震了一下,半晌才听到那熟悉的沉稳声音回道:“走吧。” 方沢松了口气,连忙跟上。 楼辰咬了一口,发现这包子的口感尤为奇特。面发的不够软,因为凉了,嚼起来还有些费劲,馅料也很奇怪,口感很脆,和她以前吃过的包子馅都不一样。 楼辰好奇地低头看去,借着街道旁边灯火,她终于看清了这奇特的馅料是什么,微微挑眉,笑道:“豆芽?” 靳衍痕早就吃完了两个肉包子,听到楼辰的话,有些尴尬地回道:“你本来就不喜欢吃肉,这种冷了的肉包子,就更加油腻了,你肯定不爱吃。但是他家现在素包子只剩下这种了,亥时已过,街上也没有卖吃的了。” 楼辰微怔,他还记得她不喜欢吃肉,这人有时候也还挺细心。楼辰低下头,又咬了一口,口感依旧很怪,但……似乎并不难吃。 楼辰吃相很好,细嚼慢咽,但是在靳衍痕看来,她微低着头,吃得那么慢,肯定是吃不习惯,忽然想到,楼辰可是相府上的千金,出身如此尊贵,可能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么糟糕的食物吧。 靳衍痕眉头皱了起来,心下懊恼,抓住楼辰的手腕,说道:“算了,别吃了,回去我给你煮面吃吧,虽然味道肯定比不上皇家御厨,但总比吃冷包子强。” 靳衍痕伸手去抓她手里的包子,楼辰手腕一转,躲开了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放下手里的包子,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楼辰轻咬了一下唇角,急道:“我很饿!” 这是得多饿才让他的清冷佳人抓着冷了的豆芽包子不肯放啊。 靳衍痕心疼了…… ------题外话------ 明天要不要继续甜呢?要不要吃面呢?~ 快说我是合格的言情作者,我就写煮面甜你们~ 第九十三章 先抓住胃再抓住心 靳衍痕伸手去抓她手里的包子,楼辰手腕一转,躲开了他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放下手里的包子,又想不出什么理由,楼辰轻咬了一下唇角,急道:“我很饿!” 这是得多饿才让他的清冷佳人抓着个冷了的豆芽包子不肯放啊。 靳衍痕心疼了,眼疾手快地抓住楼辰咬了一半的包子,硬是从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上夺了过来。在楼辰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塞进了嘴里。 这人、这人怎么如此、如此…… 楼姑娘出身大家,还真没见过这么糙的人,别人吃了一半的东西也往嘴里塞。楼辰瞪着他,冷眸中有恼意,脸颊却不自觉的红了。 “我们现在就回去,我给你煮一大碗面,这凉的包子就别吃了。”可惜靳衍痕此刻满脑子都是“心上人正在饿肚子”这件事,也就没注意美人这难得的风情,抓着楼辰的手腕非但没松开了,还抓得更紧了,拉着人就往傅府的方向跑。 曲凝双还在和方如辉宣泄着自己的兴奋,忽然看到靳衍痕和楼辰飞快地从身边跑过。愣了一下,曲凝双对着两人的背影叫道:“喂?你们俩跑什么?” 那种速度,简直像是一阵风刮过,轻功用到极限了吧? 确实是极限,两人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傅府,没等守在门房的侍卫行礼,两人又一阵风似的跑了进去。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往两人后面看去,也没人追啊?这是跑什么啊? 大户人家的膳房,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守着。灶里的火是不能灭的,方便主子们想要个热水,或者想吃点什么的时候,能及时地送上。 早过了就寝的时辰,两人来到膳房的时候,只有一名小厮守在灶台边打着盹,听到动静吓得赶紧站起来。 一看到是府上的两位贵客,小厮不禁有些慌乱起来,急道:“公子小姐怎么到这里来了?” 靳衍痕大方地走进去,笑道:“我想用一下膳房做点吃的。” “公子想吃什么?小的去叫厨子过来给您做。” 靳衍痕看了一眼炉灶里还没有灭的火,满意地拍拍小厮的肩膀,笑道:“这么晚了,不用叫人了,你也去歇着吧。” 小厮在原地看了一会,欲言又止,最后也不敢逆了贵客的意,行了个礼,就匆匆退了出去。 这膳房很大,有七八个灶台,其中两个烧着火,上面放着两个大锅,烧着热水。 灶台旁边一口大缸,里面装满了清水。膳房的中间放着两张宽大的案桌,角落里还放着几张长条木凳。 靳衍痕拿了一张木凳放在离灶台稍远的案桌旁,说道:“你坐一会,很快就好。” 说完就不再管楼辰,走到存放米面和食材的角落里翻找了起来。不一会,只见他转过身,手里举着个东西,晃了晃,笑道:“看我找到什么好东西?冬笋,你见过吗?” 楼辰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她虽然不善烹煮,但还不至于连笋都不知道。 获得一记白眼的人反倒哈哈笑了起来,埋头又找了一会。站起来的时候,一只手拿着两根冬笋,一只手里拿着一小把面和几根水嫩新绿的小葱。 靳衍痕耸了耸肩,失望地叹道:“好的食材估计都被厨子收起来了,我就只找到这些了。看来今晚想让你吃的丰盛些只怕是不可能了,要不还是把厨子叫……” “我饿了。” 淡淡的一句话,立刻堵上了靳衍痕的嘴。 “马上好!” 某人动作神速的将冬笋放在案桌上,拿起刀架上的小刀,在底部割了一个圆形的口子,手微微用力,冬笋的外壳就被一层层拨了下来,露出了里面淡黄色的笋心。 那笋心和葱用清水洗了一遍,靳衍痕换了一把刀,动作娴熟地将笋心切成薄片,再切成细丝,小葱也被他切成了小段。 楼辰坐在角落的凳子上,静静地看着为她忙碌的人。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卷起的衣袖,露出了一小节肌肉匀称的小臂,他的手也异常的灵活,刀在他手中,运用得无比熟练。膳房里只点了两盏油灯,灶台里的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在他俊美的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柔光。这样的他,甚至比练剑的时候,更为俊秀。 楼辰抬手按在心口上,心跳平稳舒缓,没有怦然急跳的感觉,却如同被一个暖流包裹在其中,从心里一直热到脸上。楼辰轻轻抚上微烫的脸颊,才发现自己居然在笑,那种止不住的嘴角上扬,从心里透出来的愉悦,浓烈到让她不能忽视。 楼辰的心神都有些恍惚,一道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忽然响起,“好了!” 抬眸看去,一碗飘散着浓郁葱油香味的素面出现在她面前。 这么快就做好了?还是……她刚才恍惚了那么久? “快趁热吃啊?”靳衍痕奇怪地看着有些呆呆的楼辰,不会是饿坏了吧?! 楼辰抬手抚了抚额头,掩饰着自己的失态,手拿下来的时候,脸上已恢复了一惯的清冷。这才发现,靳衍痕只端了一碗面过来,也只拿了一双筷子和一个勺,“你不吃?” “我吃了两个肉包子,不饿了,你吃吧。”将面往楼辰面前推了推,靳衍痕催促道:“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在靳衍痕紧张又期待目光中,楼辰拿起勺子,尝了一口汤。 面汤是用清水做的,并不醇厚,但是却有着浓浓的葱油香味,汤很暖,从嘴里一直暖到心里。面煮的火候掌握的很好,弹嫩爽滑。最特别的是冬笋,清脆的口感带着笋特有的清香。因为切得很细,和面拌在一起,每吃一口面,都伴着细细的笋丝,很和她的胃口。楼辰点头,毫不吝啬地赞扬道:“嗯,很好吃。” 得了夸奖,靳衍痕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虽然对自己的厨艺颇有信心,但是楼辰不一样,她肯定吃过不少珍馐美味,他还是有些担心她看不上这样的清汤寡面。 靳衍痕整个放松了下来,也拖了一张凳子过来,在楼辰身边坐下。他手撑着下巴,侧头看着身边的人,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煮的面,笑道:“好吃吧。我和你说,我的手艺可比姑姑好多了,你不知道,姑姑做的菜,实在是……”靳衍痕刻意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等你有机会领教的时候就知道了。” 他那副痛不欲生一言难尽的样子逗乐了楼辰,也打破了楼姑娘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一边喝着暖暖的面汤,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会做饭的?” “七八岁吧,那时候姑姑只会煎蛋,顿顿都能吃到蛋壳。青菜经常炒糊,有几次菜都做好了,却没把灶火填了,把铁锅都烧红了,差点没把灶房烧了。为了小命着想,我只能自己学着做了。” “学的时候没把灶房烧了?”楼辰好像喜欢上了这种一边吃东西,一边漫不经心的聊天的感觉,竟然就这样一边吃一边和靳衍痕搭着话。 靳衍痕坐直身上,双手环在胸前,轻笑道:“我这么聪明伶俐英武不凡,厨艺这种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楼辰抬眸扫了他一眼。 撇撇嘴,靳衍痕轻咳一声,“好吧,只烧了两次而已。” 楼辰轻笑了一声,倒也没继续取笑他。 坐的这么近,盯着那张绝美的容颜,靳衍痕忽然明白了“秀色可餐”四个字的含义。 因为一直盯着,她的每个神情都没有逃过靳衍痕的眼睛,在她微微皱起眉头,放下勺子的时候,低声笑道:“饱了?” 确实是饱了,平日里,她戌时过后,都不会再进食了。今天吃了这些,已经超出她的食量太多了。但是,还剩下半碗,不吃岂不是很浪费吗?他特意做的…… 楼辰深吸了一口气,又夹起面,打算再吃一点,手腕上一紧,面还没送到嘴里,筷子已被夺了去。 “饱了就别吃了,这么晚了,小心积食,晚上睡不好。”话音刚落,面前的碗也被人拿了过去。 他的吃相,真的算不上优雅,稀里呼噜,剩下的半碗面就被他吃光了,连汤都没有剩下。 他明明就很饿,为什么不多做一碗呢?楼辰不明白,也就问了出来。 靳衍痕满足地放下筷子,不以为意地回道:“只找到了那点面条。” 楼辰愣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接话,心里堵着什么,想说出来,又不知道说什么。 窗外忽然传来三更天的报更声,靳衍痕把碗和筷子放到灶台旁边的水池里,揉了揉终于有点饱腹感的肚子,对着还坐着椅子上发愣的楼辰说道:“走吧,明天一早你还要去刑部呢。” 楼辰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靳衍痕有些不解地看着那道清丽的背影,她今晚怎么回事?恍惚得厉害,难道是饿的? 靳衍痕追了上去,想到明天的事,低声说道:“明日我就不陪你去验尸了,以你的能力,一定能查出马婆婆到底有没有中毒。我想去湖边看看,查一查湖边的船只,看能不能找到那三只船。” “嗯。” 夜色深沉,良辰美景,美人在侧,不做点什么,好像都不太对! 靳衍痕悄悄朝身边的人走近两步,看到她没有躲开,手飞快地抓住心心念念的柔荑。 下一刻,靳衍痕浑身一震,刚刚……那只修长纤细的手居然回握住了他的手?! 继牵手揽腰不会再被揍之后,辰儿居然主动都回握他的手了。靳衍痕觉得自己被心中升起的狂喜淹没了,早知道一碗面就能让美人倾心,他早就做了啊! 靳少爷心情极好,至于明天,厨子看见一片狼藉的膳房时是什么样的心情,就不在靳少爷关心的范围之内了。 第九十四章 验尸(上) 冬夜的雪,下得无声无息,不过下半个时辰,整个院子已经蒙上了一层白雪。小院的左厢房里,本该关着的窗户却是打开着的,月光下,一道清瘦的身影站在窗边,风吹着她墨色的发丝摇曳飞舞,平日里清冷的人儿,此刻眉峰轻皱,双颊微红,一脸懊恼地看着满地白雪。 哎。 楼辰叹了口气,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为想某个人,如今夜这般,夜不能寐,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人关节分明的手,一点点剥下笋皮,将那鲜嫩的笋心,切成漂亮的笋丝…… 又或者,那人单手撑着下巴,侧过头看着她,眉目间尽是暖色,夸着自己的厨艺高超的模样。 哎。 楼辰一直知道自己的记忆力很好,所以很多事,很多记忆,她已经习惯了将它归整,安放在脑子深处,不去理会,却不知为何,今晚的一幕幕,总像不受她控制一般,只要一闭眼,就不断在脑中浮现。 心暖的同时,却也很懊恼。楼辰抬手揉了揉还有些撑的肚子,嘴角在不经意间已经弯出一抹美丽的弧度。 哎。 今晚到底还能不能睡? 楼辰又叹了口气,正准备关窗的时候,忽然看到一抹黑影匆忙跑进了小院。 楼辰身子一侧,敏捷的躲入了黑暗之后,冷眸微眯,注视着黑影所去的方向。 那是…… 靳茹离开傅家十多年了,她原来的院落已经分给了傅家孙儿辈的庶女居住,靳茹也就和他们一起住在这个客居小院里,刚才黑影所去的方向,正是靳茹的房间?! 楼辰刚想过去看看,就看到房里油灯被人点亮了,露出了一个女子的身形,看起来很像靳茹。 细细回想刚才那道黑影的身形和动作,好像确实是靳茹,楼辰提着的心放了下来,同时又疑惑了起来,今日发生了这么多事,始终没有见到靳茹出现,原来,她今日出去了,她去了哪里?为何这么晚才回来? 楼辰走到门前,脚步又停下来,她与靳茹并不熟,贸然去问,只怕也得不到回答。 被这件事一打岔,心中那种既温暖甜腻又惶惶不安的感觉似乎淡了些,楼辰回到床上躺下,叹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 辰时二刻,傅家的小花厅里,楼辰和曲凝双正在吃早饭。曲姑娘心情不错,胃口很好,忙着喝粥,丝毫没注意到,身边的人目光不时的看向花厅外,有些心不在焉。 一碗热粥下肚,曲凝双满足的长舒了一口气,刚好看到方如辉信步走来,眼前一亮,笑道:“如辉哥哥,早。”方如辉点了点头,眼中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曲凝双朝他身后看了两眼,奇怪地问道:“靳衍痕呢?” 方如辉发现楼辰也直直地看着他,不禁有些奇怪,在两人对面坐下,给自己盛了一碗粥,才回道:“他很早就出去了,说是去查案。” 查案确实不分昼夜,曲凝双点点头,楼辰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不吃早饭就去查案?心情莫名地变得有些差,还未吃完的粥也没了再吃的*,楼辰放下手里的勺子,冷声说道:“走吧。” 曲凝双早就吃饱了,听到楼辰的话,立刻站了起来,眼中隐隐的带着兴奋。 方如辉一口粥还未来得及咽下,有些无奈,他还没吃早饭呢? 就在他考虑着是放弃吃早饭跟着他们一起去刑部,还是安心喝完粥,再出去找阿痕的时候,楼辰忽然说道:“你在傅家陪茹姨吧。” 陪茹姨?方如辉眼中划过一抹极浅的诧异之色,对上楼辰似有所指的眼神,方如辉温和一笑,回道:“好。” 楼辰和曲凝双到刑部的时候,刚刚巳时。两人说明来意之后,就被一名小吏请了进去。 曲凝双儿时是来过刑部的,但是因为太小了,她对刑部的印象其实也不深,这次她是偷偷跑出来的,也不想给她爹惹麻烦,乖乖地跟在楼辰身边,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小吏将二人带到一间木屋前,四扇屋门打开,陆齐和阿七早就等在哪里,就连慕苒也已经到了。 慕苒依旧是一身浅绿衣裙,只是今天外面罩着的是一件素白色的长披风,衬得她更显稚嫩。紫苏没有跟在她身边,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坐在刑部的大木椅上,也丝毫不显慌张和弱势。看向楼辰的目光,虽然没有昨晚冷厉,却依旧不善。 “楼姑娘,和你一起的那位靳公子呢?”没有看到靳衍痕,陆齐似乎有些不满。 楼辰没有隐瞒,冷声回道:“他去湖边了。” 一听湖边,阿七眼前一亮,笑道:“他也是去查船只了?” 经过昨晚,阿七对靳衍痕其实还是有几分佩服的,若是平时,他肯定选择出去查案,而不是留在刑部等待验尸结果,但是今天不一样,他对这个冷冰冰的楼姑娘好奇死了。 楼辰轻“嗯”了一声,便没再搭话,阿七看着她,两眼冒光的样子,实在很难看…… 陆齐也看见了阿七那副丢人的鬼样子,叹了口气,这群小兔崽子就会给他惹事。警告地瞪了阿七一眼,陆齐才对着楼辰问道:“楼姑娘,我们查到,昨日你和靳衍痕,是最后见到死者的人,你能不能具体说一下昨天你们和死者见面时发生的事情。” 楼辰想到昨天靳衍痕解释的时候,刑部只有黄修在场,对那位黄大人,楼辰很是不喜,看他的做派就知道,不是能查案缉凶的人,楼辰决定还是把昨天发生的事情,简要地再说了一遍比较好,“昨日午时三刻,马婆婆来傅府找我们,说已经找到了我感兴趣的那本剑谱,希望能以此作为交换,看看靳衍痕父亲留下的剑谱。马婆婆将我们带到悦然客栈厢房,互相交换剑谱观阅,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大约在申时,我们便离开了。” 听完楼辰的话,陆齐的眉头下意识地皱在了一起,问道:“你是说,你们约见面是为了看剑谱?” “是的。” 沉吟片刻,陆齐盯着楼辰的眼睛,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情绪,继续问道:“死者带去的那本剑谱你们拿走了吗?” 楼辰倒是没因为陆齐的咄咄逼人的目光而恼火,这是最常见的审问技巧,她很清楚,抬眸与陆齐对视,眼眸清澈无波,声音平稳清晰,回道:“没有,只是互相借阅而已。” “我们没有在死者身上和厢房里找到任何剑谱。” 剑谱果然不见了。从陆齐问她关于剑谱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猜到了。那么,凶手是为了剑谱而来顺便嫁祸,还是为了嫁祸她,而拿走了剑谱,又或者二者皆有。 楼辰面无表情地思考着各种可能性,陆齐却倍感无力,想从这姑娘脸色看出点情绪,还真是太考验人了。 一向认为自己查案技巧颇为高超的曲凝双忍不住分析道:“凶手可能是为了剑谱而来,杀人抢了剑谱之后,再设计陷害楼辰。” “楼姑娘对那本剑谱那么感兴趣,也不能排除,杀人夺宝的可能。”慕苒半靠在宽大的木椅之中,双手环在胸前,稚气的声音里,丝毫不掩饰她满满的恶意。 冷眸终于有了变化,楼辰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慕苒,淡淡地抛出一句话,“昨日看过一遍,我可以默写出一本分毫不差的剑谱,犯不着为此杀人夺宝。” 一句话噎得慕苒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经过昨日数柳枝事件之后,也没人再质疑她那完全超出常人的记忆力。 慕苒死死地瞪着楼辰,楼辰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气氛实在有些僵,陆齐轻咳一声,说道:“先验尸再说吧。” 几人来到殓房的时候,李固已经在屋前等着了,他身边还站在一名男子,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微胖,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目光坚定,看起来就像是个严谨又死板的人,和李固有三分相似,只是少了几分从容的气质。 李固看到一行人走来,唯独对楼辰露出了笑脸,说道:“楼姑娘,早啊。” 楼辰微微点头,回道:“早。” 李固指了指身边的男子,说道:“这是我的徒弟,张凡。” 不知是不是李固之前和他说过什么,男子面对比自己年纪小很多的楼辰,并没有露出轻视之色,甚至算得上恭敬,礼数周全的作了个揖,“见过楼姑娘。” 楼辰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见礼,心下微一怔,倒也没躲闪,同样点了点头,回道:“无需多礼。” 见过礼之后,张凡这次抬头暗暗打量了这个被师傅特意嘱咐不可怠慢的女子,她一身青衣,衬得肤白似雪,配上那张清雅冷艳的脸,确有几分飘渺出尘的气质。 刑部的殓房是一间地下室,几人从石梯上走下来,只觉得温度越来越低,好在现在是冬日,几人穿的都很厚实,也不算太冷。为了防止冷气外泄,房间里没有窗户,点了十几盏油灯,使得这宛若冰窖的殓房光线足够明亮。 阿七哈了一口气,不停地搓着手,说道:“快开始吧。” ------题外话------ 久等,我回来了。 第九十五章 验尸(下) 刑部的殓房是一间地下室,几人从石梯上走下来,只觉得温度越来越低,好在现在是冬日,几人穿的都很厚实,也不算太冷。为了防止冷气外泄,房间里没有窗户,点了十几盏油灯,使得这宛若冰窖的殓房光线足够明亮。 阿七哈了一口气,不停地搓着手,说道:“快开始吧。” 或许是知道仵作今日要检验这具尸体,小吏们已经将尸体放置在正中央的木台上,验尸所需的工具也整齐地摆放在木台边。 几人都站在原地不动,阿七跺了跺发寒的脚,催促道:“你们谁来啊?” 话是这么问,但阿七的眼睛还是看向李固,毕竟他是刑部资历最老的仵作之一。楼辰就算懂得如何验尸,到底还是个不满双十的姑娘家,在死人身上动刀,还是会害怕的吧。 李固捋了捋衣袖,不进反退了两步,平日里总是板着的脸,竟带上了几分笑意,说道:“还是楼姑娘来吧。”他今日来,就是为了看看这女娃的本事,自己又怎么可能出手呢。 楼辰既然来了刑部,就已经做好了剖尸的准备,之前不动手,只是不想贸然动手受人质疑罢了。 楼辰回头看向慕苒,所有人也跟着看过去,慕苒拉了拉身上的素白披风,无所谓地回道:“我没意见。” 谁剖尸对她来说,都一样,她不相信楼辰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耍花样。而且,她确实也很好奇,想知道楼辰到底要如何验尸,真的能像她昨晚所言的那样,从已经失去生机的躯体上,看到那么多东西吗? 没意见就好,楼辰也不再推脱,走到木台前,不太满意地摸了摸细纱布做成的手套,又看了一眼中规中矩的刀具和粗糙的钳子,心下暗暗叹了口气。对比过后才知道,母亲用的东西,是多么金贵和细致,光是解剖用的刀、镊子和钳子就有十几把。 面瘫的好处就是不管她心里想什么,脸上都看不出来。几人只看到楼辰摸了摸手套之后,便利落地带上,又给自己系上了面巾。 青竹般挺拔的人对着横呈在木台上的尸体恭敬地鞠了一躬后,才上前掀开了白布。 李固暗暗点头,看向楼辰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欣赏。 楼辰有了动作,曲凝双也赶紧上前鞠了一个躬,快步走到楼辰身边,想给她做副手。刚准备放下手里抱着的宝贝纸笔,就听到那熟悉又有些讨厌的老头子的声音响起。 “小姑娘你继续记。张凡,你给楼姑娘做副手。” 几乎是李固话音才落下,那名叫做张凡的男子立刻应了一声“是”,之后便熟练又迅速地带上的手套和面巾,站在楼辰身旁,并不因为年长于楼辰而有丝毫怠慢。 楼辰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人品行和心性都不错,又拜了一个好师傅,将来必定不弱于人。 曲凝双呆立在一旁,回过神来不禁怒了,这老头想干什么,昨天抢她的活,今天让他徒弟抢她的活。楼辰是她的师傅,欺人太甚!! “中毒,一般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接触中毒;一种是吸入中毒;一种是食用中毒。”蒙着面巾,楼辰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不复以往的清亮,但听在耳里,奇异的让人无法忽视。 曲姑娘原本想发飙的,可是一听到楼辰已经开始给她“授课”了,只能咬了咬唇,狠狠地瞪了张凡一眼,拿出墨盒拧开,蘸了点墨汁,在准备好的书册上认真地记录起来。 楼辰没急着拿刀子,从死者的头部开始,一点点地检查,就连指缝、腋窝、私处等位置都没有漏掉,一边检查,一边说道:“接触中毒,可能是刀剑上淬了毒,从伤口进入身体;也可能是毒粉洒在皮肤上,渗入中毒。不管是哪种情况,都可以从伤口表面,肌肤表面检查出来。所以在检查时,一定要仔细,针眼一般的伤口,也可能是致命伤。” 楼辰扶住死者的肩膀,打算检查死者的背部,还未等她用力,站在旁边的张凡已经上前一步,将人轻轻地翻了过来。 死者背部的尸斑已经非常明显,紫红的颜色延绵了一大片,看起来很是骇人。张凡抬眸看了楼辰一眼,只看到那双静若深潭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异色,专注而锐利。 将尸体全部检查一遍之后,楼辰才在木盘子里,选了一把最薄的小刀拿在手里,继续说道:“吸入中毒,会在鼻孔、气道、肺部留下痕迹。” 楼辰从咽喉处开始下刀,死者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八个时辰,尸僵非常严重,刀也算不上非常锋利。但她从划下第一刀开始,就没有任何艰涩为难的感觉。 张凡所站的地方,是离楼辰最近的位置,从她下刀那一刻开始,张凡便被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不管是她的声音还是下刀的手,都非常的稳,一出手,就能知道是不是行家。 划开皮肉之后,她几乎没有一刻迟疑,就将之前所说的气管、肺部等位置找到,并利落地剖开检查。张凡面上不显,心中已经掀起惊涛骇浪,别说他,就是师父也未必有此能耐,就好似人身体的各个部分,她都了若指掌,甚至每条经脉,都能知之甚详。 这样的功力,绝对不可能是看几本书,听名师说教就能拥有的,必定是经过了无数次的亲自检验,才能达到这样娴熟完美的技艺和冷静从容的心态。 据他所知,燎越并没有女仵作,这姑娘到底是从哪里练就的这般绝技?! 李固虽然站的稍远些,看楼辰解剖,也是越看越心惊。 李固师徒看得如痴如醉,曲凝双也是双眼冒光,陆齐神色复杂,阿七虽然不至于想吐,但脸色显然也不太好。此刻他才知道之前自己的担心有多可笑,这姑娘哪里有一丁点害怕和无措的表现。 咽了咽口水,阿七缩了缩脖子,他还是不太习惯看这种验尸的场面,微微别过头,恰好看到那名小女孩,正紧咬着下唇,一脸苍白地盯着楼辰。 阿七心头一跳,有些担心,他都快受不了了,何况是这么小的小女孩。 阿七连忙走过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低声说道:“难受就出去等吧。” 慕苒没有动,双目反而睁大,死死盯着楼辰的手,倔强地回道:“我没事。”她并非没见过血腥,只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像这样一刀一刀,一点一点地将人剖开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刀下那个人,还是她熟悉亲近的马婆婆,那难以言说的感觉让她手脚发冷,一股恶心感直往上涌。 然而,那个人,却能那般专注地做着手中的事,一双冷眸露在面巾外面,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澈和平静。 慕苒深吸了一口气,几乎咬破了嘴唇,才压下了胃部和胸口的不适,强迫自己继续看,继续听,绝不示弱。 楼辰做事,一向认真,沉浸其中,便不会注意外界发生什么事,发现死者的气管和肺部并无异样,刀尖立刻转向了食道,同时也不忘记说道:“接下来,是食用中毒。会在口、咽喉、食道和胃部留下痕迹。” 利落又精准地切开死者胃部之后,楼辰冷眸微眯,低声说道:“例如——马婆婆。” 听到她的话,所有人精神都为之一震,有线索了?! 陆齐快走两步,来到楼辰身边,刚好看到她放下手里的刀,换了一把小夹子,把一样东西从死者胃里取了出来,放在旁边的木托盘上。 陆齐躬身,仔细辨认,看起来,像是……食物的碎屑?他皱起眉头,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楼辰又从死者胃中取出了一些东西,回道:“死者的胃部呈褐色,有中毒的迹象。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在申时二刻,根据留在胃部的食物消化情况判断,她吃下这些东西的时间,大约是在午时。” 陆齐轻捂住口鼻,往尸体上看了一眼,果然看到死者的胃部,颜色发黑发暗,剖开之后,尤为明显。 陆齐往后退了两步,暗暗深呼吸了两下,楼辰还在低头解剖死者胃部附近的器官,陆齐只能看向李固,问道:“这是什么毒?” 李固还在惊叹于楼辰解剖的速度之快,下手之准,哪里有心情理会陆齐,冷声回答:“不知道。”他只是仵作,只会验尸,又不会验毒。 楼辰头也没抬,淡淡地回道:“像是入夜草,还不能完全确定,你找刑部验毒的人来问问。” 李固惊恐地盯着楼辰,这女娃到底是什么人啊……只看了一眼,嗅了嗅,就能知道是什么毒吗?! “我去叫。”阿七飞快地跑了出去。 楼辰专注于手里的活,都没怎么说话,曲凝双早就记完了,站在一旁,一边看着她解剖,一边还分心研究案情,说道:“午时正是用午饭的时间,接下来,就要查查马婆婆到底是在哪里用的午饭了!” 慕苒的心陡然一跳,马婆婆平日甚少出门,她最有可能用午饭的地方,就是—— 宝盒清斋! ------题外话------ 晚上会写,但是可能赶不上0点更新,大家还是明天中午来看吧。 第九十六章 谁下的毒(上) 第九十六章谁下的毒(上) 楼辰专注于手里的活,都没怎么说话,曲凝双早就记完了,站在一旁,一边看着她解剖,一边还分心研究案情,说道:“午时正是用午饭的时间,接下来,就要查查马婆婆到底是在哪里用的午饭了!” 慕苒的心陡然一跳,马婆婆平日甚少出门,她最有可能用午饭的地方,就是—— 宝盒清斋! 显然想到这点的,不止是慕苒,陆齐若有所思地看着楼辰从死者胃里取出的东西,沉默无语。 不一会,一串脚步声传来,阿七带着两名身穿刑部官府的男子走了进来。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一高一矮,身材都很清瘦,蓄着胡须,文质彬彬。 两人中稍高一些那人上前一步,行礼道:“陆大人。” 看到来人,陆齐眼前一亮,也不管那些虚礼,立刻将木质托盘拿起,递到男子面前,急道:“余令史,你来看看,这里面有何种毒物,毒性如何?” “是。”男子不敢怠慢,赶紧接过。 木托盘上还放着一副棉手套,男子将手套戴上,仔细地查看了一番,还回头与那名矮个子男子小声讨论了一会,才走回到陆齐面前,恭敬地回道:“回大人,此物里面有入夜草和熏叶,这两位药毒性并不刚猛,一般要一到两个时辰才会发作。毒发时能使人浑身麻痹,不仅四肢不能动弹,口舌也不能发声,但是并不立刻致命。及时医治的话,一个时辰就恢复,就算不治,也不会毙命,只是身体会有所损伤。” 果然是中毒导致的肢体麻痹,所以死者才没有任何反抗就被凶手所杀。这样看来,凶手和死者必定认识,甚至熟悉,不然如何能知道她的行程,又如何能算准下毒的时机。 陆齐不着痕迹地看了慕苒一眼,只见她安静地站在角落的位置,巴掌大的小脸上,阴晴不定。 陆齐回过头,对着男子说道:“你回去写成文书,呈交上来。” “是,下官告退。”男子拿着托盘,和另一名男子一起,悄声退了出去。 这时楼辰也已经完成了手里的活,刚刚放下剪刀,李固忽然走到她面前,朝着她深深一揖。一双布满皱纹却目光犀利的眼睛,带着热切与执着,紧紧地盯着她,声音里难掩激动,问道:“老朽失礼了,敢问楼姑娘师承哪位前辈?!” 楼辰其实很欣赏李固,这位老者验尸的能力自然不差,还教导出了一个好徒弟。最重要的是,他对验尸的执着和热忱,这点和母亲很像,反正她的身份早已在白逸面前公开,现在自然也不必隐瞒一位老者。 楼辰脱下手套,解下面巾,回道:“家传。” 家传?!李固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他所知的所有同行的脸,却感觉没一个对得上号,急道:“令尊是?” 楼辰抿了抿唇角,验尸还真的没她爹什么事,在李固殷切的目光下,她低声说道:“验尸并非家父所传,我所知所学,皆是由母亲教导的。”不忍心看老人家苦思,楼辰又加了一句,“我母亲是青灵。” “青灵?”李固皱了皱眉头,忽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目猛地睁大,叫道:“青灵!” 张凡也一脸惊讶地盯着楼辰,她说的青灵,真的是那个青灵吗?! 李固之前对楼姑娘的师傅有着诸多猜测,万万没想到,原来这位前辈并非燎越人,而是穹岳的青灵!李固又看了一眼死者,之前被划开的缺口已经被完美地缝合,白布也在缝合好之后,第一时间盖在了死者身上。这份对死者的尊重也是从她母亲身上沿袭而来的吧。 李固连连点头,叹道:“难怪,难怪啊!” 曲凝双揉了揉耳朵,看着老头师徒二人大呼小叫心潮澎湃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她若是成了楼辰的徒弟,那青前辈就是她师祖了!真是越想越激动呢! 当然,激动的不止他们,一直站在一旁的陆齐,也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楼辰。 “你、你是……穹岳楼相之女?”陆齐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青灵的名字现如今在各国刑部中,都是极其响亮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提出的验尸手法和规范在仵作中间流传甚广影响深远,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是穹岳权臣楼夕颜的妻子! 这位陆大人脸色苍白,呼吸短促,仿佛她回答“是”的话,他就要厥过去一般。这倒是有趣了,楼辰微微挑眉,很认真地回了一个字,“是。” 陆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位相貌好,武功高,会验尸,还有着惊人记忆力的姑娘,真的是穹岳那位鼎鼎大名的丞相的女儿?!她怎么会出现在穹岳?这太不可思议了。 陆齐只是倒退了两步,眼睛更瞪大了几分而已,这反应显然算不上有趣,楼辰没有兴致,冷声说道:“还不走吗?” 陆齐还没回过神来,恍惚地问道:“去哪?” “当然是查案啊,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现在不是应该去查马婆婆中毒的原因吗?”一点小事就这般大惊小怪,曲凝双一脸鄙视地看着陆齐,完全忘了自己第一次听到楼辰身世时,呆若木鸡的蠢样。 阿七用力拍了拍手,笑道:“对!查案!” 楼辰穹岳相府千金的身份,只是让阿七觉得新奇而已,陆齐却是实实在在出了一身冷汗。难怪景王同意她跟着一起查案,难怪皇上如此重视,陆齐真真切切地认识到,这个案子若是不能完满地解决,他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不住事小,就怕这颗脑袋也不稳当了。 ——///——///—— 今日宝盒清斋装饰雅致的正厅里,气氛很是凝重。陆齐坐在右下首的位置,阿七和曲凝双则坐在左侧。楼辰并未坐下,而是选择站在最靠边的窗户旁,她站姿挺拔俊秀,面沉如水,即使站得远,也让人无法忽视。 屋子正中,还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一个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 坐在主位上的,是身材娇小的慕苒,白色披风已经被她解下扔在椅子后。一身本该显得明媚的浅绿衣裙,配上她阴沉的脸色,让人感觉到莫名的压抑。猫一般的眸子微微眯着,看着那两人的目光,就像看待等待捕杀的猎物。 “昨日的饭菜,是你做的?”慕苒的声音并不大,少女却吓得直接跪在地上,抖着声音回道:“是……是奴婢做的。张妈妈在旁边帮忙烧的火。” 张妈妈虽然没被吓得跪下,面色也变得苍白,哆哆嗦嗦地回道:“马婆婆平日里,都不喜欢出屋子,除了和小主子您一起用膳之外,都是奴婢二人做好饭菜端到房间里给她食用的,昨日也不例外。” 她们二人都知道,昨日马婆婆死了,现在主人忽然问她们关于膳食的事,难道是……怀疑她们? 两人脸色更白了,那少女抖得都快痉挛了。陆齐斜睨了主位上的人一眼,心中暗暗称奇,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会又这样的气势,就连他都觉得毛骨悚然。 怕那两人被吓晕过去,陆齐也不等慕苒问了,自己开口问道:“昨日你们做饭的时候,有什么人进入灶房吗?” 少女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张妈妈想了想,连忙摇头,“没有。” 隔了一会,像是想到了什么,张妈妈又说道:“不过……”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张妈妈又停了下来,陆齐只得追问道:“不过什么?” “昨日、昨日有人和马婆婆一起用午膳……” 张妈妈欲言又止,不等陆齐问,慕苒已经不耐烦地喝道:“是谁?” 张妈妈吓得浑身一抖,只是她还未来得及说,一道温软的女声已经响了起来:“是我。”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穿鹅黄衣衫的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女子步履稳健,神色平静,走到几人面前之后,还朝着慕苒行了礼。 看到来人,慕苒的脸色缓和了一下,稚嫩的声音还算温和地问道:“紫苏你为何会与马婆婆一起用膳?” 紫苏在慕苒面前站定,柔声回道:“昨日我新做了些糕点,都是绵软的酥糕,想着送去给马婆婆尝尝。去的时候,刚好碰上马婆婆在用午膳,所以就留下来一起用了。” 阿七双手环在胸前,绕着紫苏走了一圈,才问道:“你们用完膳是什么时辰?” 紫苏镇定自若,回道:“午时一刻。后来马婆婆说,她还有事要出门,我就先离开了。” “那些饭菜和糕点,你也吃了吗?” 紫苏漂亮的水眸扫了阿七和陆齐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当然吃了,溪儿看着我与马婆婆一同用膳的,她吃了什么我就吃了什么。你们怀疑是我给马婆婆下的毒?杀害了她?” 紫苏轻哼一声,忽而一笑,笑容有些苦涩,但是更多的是从容,温软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找错人了,杀马婆婆的,不可能是我。” 阿七和曲凝双同时问道:“为什么?” 楼辰也稍稍转过头,看了过去。 第九十七章 谁下的毒(下) 紫苏轻哼一声,忽而一笑,笑容有些苦涩,但是更多的是从容,温软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找错人了,杀马婆婆的,不可能是我。” 阿七和曲凝双同时问道:“为什么?” 楼辰也稍稍转过头,看了过去。 “我与马婆婆用过午膳之后,就去了天一阁,宝盒清斋中的宝物,都存放在那里。每个月需要核对账本点算一次,我昨日午时进去之后就没出来过。一直到差不多酉时,官府的人来通知,说马婆婆遇害了,我才与主子一起出门,去了悦然客栈,之后又和景王去了傅相府上。”紫苏轻叹了一口气,温婉的脸上难掩哀伤,语气倒是比之前激动了几分,“我根本不可能杀害马婆婆。” 陆齐比阿七沉稳许多,神色没有因为紫苏的激动而有丝毫改变,继续问道:“就你一人清点?” “是。”紫苏深吸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微红的眼角,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些后,才回道:“天一阁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非常名贵,价值连城,我不放心让下面的人碰,所以就自己慢慢点算。但是天一阁的门是一直开着的,站在门外就能看见我的身影,外面还有两个丫鬟候着,我有没有离开,一问便知。” “那就把那两个丫鬟叫过来吧。” 陆齐查案很有耐心也很谨慎,楼辰却已经把目光从紫苏身上转了回来,看向窗外。 楼辰没什么兴趣听陆齐审问那两个丫鬟,因为紫苏既然这么说,就不会怕对质。难怪她敢如此笃定地说,自己不是凶手,她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楼辰觉得今天在宝盒清斋,可能不会有什么收获。 说起来,这宝盒清斋还真是得天独厚,这么冷的天,院内的蔓藤还长得这么鲜嫩。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茂密地攀着墙沿生长,就连窗边都爬进来几条鲜嫩的绿芽。楼辰抬手,在嫩芽上抚了抚,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不知道……靳衍痕那边,有没有线索,他在干什么呢? 被楼姑娘记挂着的靳衍痕,不负众望,还真的找到了线索。 他一大早来到湖边的时候,很巧合地遇到了来查案的赵西城和廖进。两人显然不怎么待见他,好在靳捕快的脸皮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最后两人还是同意带着靳衍痕一起查案。 和在洛水镇查案的时候差不多,靳衍痕双手抱在胸前,悠闲地走在两位官差身后,不时的东张西望,怎么看也不像是查案的样子。 好在赵西城和廖进确实有些本事,花了一个多时辰逐一排查,走访巡问之后,终于在一处寂静的湖边,找到了孤零零的小渔船。 那条渔船并不大,和普通的渔船没有什么区别。船舱小窗上的布帘正如昨夜楼辰所言,是褐色的,应该就是昨日离悦然客栈水上厢房最近的那条船了。 “进入搜一搜,如果凶手真的是乘这条船离开的,船舱内可能会有发现。”廖进一向是个行动派,话音刚落,人已经走进船舱中开始翻找起来。赵西城也有些兴奋,赶紧钻了进去。 小渔船的船舱并不大,两人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找,都快把船舱拆了,连船沿船桨都没有放过,可惜,什么也没找到。赵西城挫败地吐了一口气,“如果不是我们找错了,就是凶手很谨慎,船舱被打扫过,里面什么线索都没有留下,血迹也没有。” 廖进也有些气闷,本来还以为会有发现,结果什么都没有,跨出船舱时,看到那个从早上开始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游手好闲的人,正在湖边的雪地上,来来回回地走着,一会眯眼看,一会蹲下,怪异得很。 廖进剑眉紧紧地拧了起来,说道:“他在干什么?” 赵西城顺着廖进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个奇奇怪怪的身影,忍不住从船舱里探出头去,大声问道:“喂,你在干什么?” 听到他的喊声,靳衍痕才站了起来,朝着他们走过来,只是却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道:“你们说,凶手为什么要把船停在这个地方?” 赵西城白了他一眼,环视了一下周围,回道:“这里位置偏僻,如果不是特意寻找,根本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一条船。而且从这里上岸,也更不容易让人发现,不把船停这停哪?!” 赵西城的语气并不好,靳衍痕也不恼,一屁股坐在船沿上,背靠着船舱,继续说道:“一身带血的湿衣太显眼了,凶手必定在船上换下了血衣。这里虽然很清静,可是再往前走百来丈,就很靠近街市了,凶手肯定不会想抱着一包湿衣服在街上走。你们说,他会如何处理那件血衣?” 廖进脑中灵光一闪,说道:“你是说,他会就近把血衣埋了?” 赵西城沉吟片刻,想到这种可能性,不禁摇头叹道:“昨晚才下了一场雪,挖掘的痕迹早就被掩盖了,就算凶手真的把血衣埋在这附近,也没这么容易找。”若不是在冬日,没有白雪覆盖,泥土只要被翻动过,就算之后重新填埋好,他们也总能看出来,可惜现在…… 入目之处,一片雪色,湖面都快结冰了。 这雪还是昨晚刚下的,足足有四五寸厚,所有的痕迹早已经被掩盖得一干二净了。 两人脸上皆是愁苦之色,靳衍痕抬眸,同样扫了一眼周围,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似笑非笑般问道:“若你们是凶手,会把血衣埋在哪?” 赵西城和廖进同时抬眼望去,因为昨晚那一场雪,湖边一大片原本应该是草地的地方,全都被雪覆盖了,除了几棵萧索的柳树颓败地立在远处外,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只有靳衍痕走来走去时踩出来的凌乱脚印,要在这样的环境下,猜出血衣埋在哪里,实在太考验人了。 等了好一会,两人还是没有动静,靳衍痕偏了偏头,潇洒地抬手一指,笑道:“若是我,我会埋在那里。” 哪?两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 靳衍痕所指之地,是距离小船三四丈远,靠近湖水的一小块地方。上面也是被厚雪覆盖着,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赵西城和廖进两人一起走了过去,仔细查看了一下,这里的雪和周围的毫无二致,上面也没有什么花草或者石块。 赵西城甚至还用力踩了好几脚,除了被灌了一脚的雪花之外,什么也没发现,实在看不出端倪,只得问道:“为什么埋在这里?” 靳衍痕勾唇一笑,从船头上跳了下来,拍了拍衣摆的灰尘,忽然往远处街市的方向走。走出去几十丈,差不多到有人往来的小路了,他才停下来,对着两人叫道:“你过来。” 赵西城和廖进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人……没毛病吧! “一个人来就好,另一个别动。”靳衍痕又喊了一声。 看他昨夜的表现,一开始也是东看西看,最后居然找到了重要的线索,应该还是有些本事的。赵西城决定信他一回,咬了咬牙,快步走了过去,走到靳衍痕身边站定,刚想问他耍什么花样,就看到他抬手指了指廖进所站的位置,顺便朝着那边大叫了一声:“蹲下。” 廖进不明所以,但仍是听话地蹲了下来,这一蹲,高大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赵西城恍然大悟,用力拍了靳衍痕肩膀一下,哈哈笑道:“你小子行啊!在那里挖坑,渔船刚好可以挡住人的身形,就算小路上有人走过,也不会发现!” 听了赵西城的话,廖进也立刻明白了过来,立刻就在蹲下的位置,刨起土了。 赵西城也很高兴终于有了目标,快步跑了过去,在廖进身边也跟着一起挖。挖了几下,赵西城觉得有些不太对劲,抬起头来,就看到某人风光霁月地站在不远处,还懒洋洋地伸了伸腰,不禁怒道:“喂,你为什么不挖?” 靳衍痕双手环在胸前,漂亮的桃花眼弯了弯,笑眯眯又痞气十足地回道:“我帮你们望风啊。” 官差办案,还需要望什么风?!赵西城瞪大眼睛,真是长见识,这人的脸皮只怕比城墙还要厚实!正想骂两句出气,就听到身边的人带着惊喜的低沉嗓音响起。 “找到了!”凶手埋得不算深,廖进刨开雪,只挖了大约一尺深,就从土里挖出了一团黑色的东西。 两人小心地将那东西展开,发现是一套夜行衣。衣服很潮湿,上面沾满的微湿的泥土,血腥味反倒不明显了。 赵西城查看了一番,有些失望地说道:“很普通的夜行衣,从布料上肯定查不出什么,看大小,倒是能肯定凶手身形并不魁梧。” 靳衍痕从赵西城手里接过血衣,在手里轻轻摩挲了一下,稍稍拿近一些,嗅了嗅,淡淡地血腥味和着泥土的味道扑面而来,但是细细地闻,似乎还有一股别的味道。 这是…… 第九十八章 查封 陆齐将那两个奴婢找来询问了一番之后,又带人去马婆婆用膳的房间,还有烹煮膳食的灶房查看了一番,可惜并没有查到什么线索,最后,一行人一起来到了紫苏所说的天一阁。 天一阁的位置,处在宝盒清斋的深处,周围没有其他院落,非常的幽静。 陆齐盯着前方的屋舍,面色有些古怪的问道:“这就是天一阁?” 这也不能怪陆齐惊讶,除了宝盒清斋的人之外,其他几人,包括楼辰在内,看到眼前的景象,都不禁愕然。 所谓的天一阁,并不像一般人家的藏书阁或者珍宝阁,是一座精巧的阁楼,几人看到的,是一间用青砖红瓦盖的大房间,足有十多丈长,门也不是木门,而是两扇厚厚的青铜大门,门扉紧锁,上面还吊着两把大锁。 门上也没个门楣,甚至连窗户都没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文雅之地,倒像是牢房…… 陆齐转念一想,早就听说宝盒清斋里,奇珍异宝无数,这样的库房,虽然不华美精致,却足够坚固,用来存放宝贝,确实安全些。 阿七走到那扇大门前,摸了摸两个差不多巴掌大的锁,吹了声口哨,笑道:“光这锁就能吓退不少小偷强盗吧。天一阁的钥匙平时归谁保管啊。” 紫苏一路上都安静地跟在慕苒身后,除了之前在正厅被询问时有几分激动之外,一直都神色平静,此刻听到阿七的话,才上前一步,一边从腰间摸出一把钥匙,一边回道:“天一阁有两把锁,需要同时打开,才能进入,一把钥匙由我保管,一把钥匙由苏玉保管。昨日午时过后,正是苏玉与我一同打开的库房,他也可以证明我是何时进入库房的。” 阿七皱了皱眉头,问道:“苏玉又是谁?” “是我。”一道文雅的男声响起,阿七寻声望去,只见一名三十出头,身形消瘦,气质温润的男子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楼辰和曲凝双都认出来了,这人正是她们第一次来宝盒清斋,拿出紫玉玦让她们辨认的那名男子。 阿七看到他同样从腰间摸出了一把钥匙,便问道:“你也和紫苏一起进去库房了?” 苏玉摇头,“没有,我只是过来开了锁,就离开了。” “昨日下午,你去了哪里?”阿七在刑部呆惯了,办案时只要是与案件有关的人,总要问案发时间对方在干什么,习惯了便不觉得自己问话时咄咄逼人。 或者是苏玉比紫苏年长,相较于她的激动,苏玉一脸淡然,没有丝毫的回避,语气不卑不亢,声音不高不低地回话,“我开了库房之后,就在前院招呼客人,后来官差来说马婆婆遇害,是我通知的主子和紫苏,当时我们还一起锁上了库房才离开天一阁。” 曲凝双显然对这天一阁也很感兴趣,用手拍了拍厚实的门板,青铜大门发出了闷闷地“砰砰”声,刚想说什么,就听到楼辰低声问道:“昨日到今天,还有人进去过吗?” 苏玉和紫苏各自拿着一把钥匙,对看一眼,同时回道:“没有。” 曲凝双撇撇嘴,说道:“先开门吧。” 苏玉和紫苏同时看向慕苒,慕苒的脸色,从回到宝盒清斋开始,就没好过,微微地点了点头,冷着一张脸什么话也不说。 两人快步走到青铜大门前,很快打开了门锁。 阿七和曲凝双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陆齐站在门边,倒没急着进去,一双眼不着痕迹地观察着楼辰的一举一动。只见她在门边站了一会,却不进去,反而对站在不远处微低着头一身不吭的两个婢女招了招手,待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到她面前的时候,才问道:“昨日,你们站在什么位置?” 两个女子往旁边走了几步,在靠近木门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回道:“奴婢二人就站在这里侍候。” 楼辰走到二人中间,抬眼看去。两扇青铜大门虽然不小,但从这个角度看进去能看到的地方十分有限,楼辰看了两眼,便回收了视线,问道:“这期间你们进去过吗?” 楼辰就站在她们身边,微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好听,但两人就是没来由的不敢抬头看那美丽的女子,连忙摇了摇头,低声回道:“没有,天一阁里的东西太贵重了,姑娘没有传奴婢们进去,奴婢们就只能在门外侍候。不过奴婢们一步都没有离开过门口,姑娘真的没有出来过。” 楼辰没再多问,也走进了天一阁,陆齐在她进去之后,也走到了刚才楼辰站的位置,往里看了一会,若有所思。 进了天一阁内,楼辰才算看清这库房的全貌。 这是一间无比宽敞的房间,约莫十七八丈长,十丈宽,两丈来高,没有小房间也没有用什么东西隔出内室之类的。整个大开间里,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排排实木架子,可能是怕太高取物不方便,架子只有一人高,有些分成三层,有些分成四层,各种玉器瓷器字画被装在一个个盒子里,分置于木架之上。木架与木架之间,间隔有七八尺。 整个房间,除了进来的那扇大门,的确没有别的门,四面墙上连普通的窗户都没有,不过为了通风和采光,墙的上方,靠近屋顶的位置,开了一整排气窗,窗不大,一尺多宽。窗上还装着铁枝,中间的间隙并不大,有了这一排气窗,天一阁里的光线倒是明亮了很多。 阿七和曲凝双进去得早,在周围勘察了一遍之后,也没怎么碰那些木架上的东西,谁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万一一不小心碎了,卖了他们也赔不起。 陆齐进来之后,便走到紫苏身旁,问道:“昨日你清点了哪些物件?” 紫苏往右边靠墙的地方走了几丈,回道:“一般点算都要耗费三四日的时间,昨日下午我只来得及点算了这五个架子的物件。” 陆齐走到紫苏所说的那几个木架旁,架子上一个个盒子摆放得十分整齐,盒子正中央贴着一张红色的小纸片,上面写着盒子里面装的是何物。陆齐站在木架后,朝门外看去,根本看不到站在外面的小丫鬟,也就是说,小丫鬟在门外,其实也看不到紫苏。 但是……这库房并没有别的出口,建得跟牢房似的,紫苏也不可能出去。 “查封吧。” “查封?”陆齐还在思索,楼辰独有的清冷嗓音忽然响起,惊得他心头一跳,刚才还看着她绕着库房走了一圈而已,怎么忽然就说起查封的事了?难道她有什么发现? 不待陆齐细问,慕苒那稚嫩中带着火气的嗓音已经低呵道:“不行!为什么要查封我的库房,你总要有个理由和说法吧。” “理由?”楼辰微微挑眉,明眸中寒光流转,冷声说道:“凡涉案物品,包括钱财、细软、家什、房屋,因查案需要,经点算核查记载之后,均可就地查封,还需要什么理由?不仅天一阁需要查封,死者的住所和灶房都需要查封,难道燎越的律法中,没有查封这一条?” 随着她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出,一股无名的气势蓦然铺开,阿七微张着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他有幸见过一次皇上最宝贝的长公主,言语间展现的高贵和娇蛮让他记忆犹新,但……今日楼姑娘这气势,可比公主强多了啊!原来蛮横也是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 楼辰根本不看慕苒,最后两句话是对着陆齐问的。被那一双冷淡却锐利的眼眸盯着,陆齐暗暗咽了口口水,轻咳一声,问道:“这个……确实有。” 其实这里并非案发现场,刚才他们查了一轮也没看出什么可疑的地方,按理说没必要查封,但是,若是不知道这位的身份,或者之前没见识过她的本事,陆齐也未必会理会她的提议,毕竟宝盒清斋在燎越,也是有些背景的,并不好惹。只是这案子牵连到了穹岳楼家,皇上又那么重视,万万不能办砸了,陆齐一咬牙,不管了,先封了再说! 陆齐点了点头,正色道:“慕小姐,查封确实是查案需要,你放心,我们会尽快解封的!” “好!”慕苒怒极反笑,轻轻抬起手,白皙娇嫩的手指微微张开,清脆的声音咬牙切齿般说道:“五日,五日之后,你们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楼、辰!” 留下一句狠话,慕苒转身快步走出了天一阁。 查封一间摆放着无数珍宝的库房,并没有那么容易,光是清点记数,就不是简单的事,楼辰只留下一句“查封”,便不管阿七和陆齐死活,独自走出了天一阁。 曲凝双连忙追了出去,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楼辰沉默了好一会,曲凝双第一次看到她好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除了冷之外,还多出了一丝疑惑,“这个天一阁,不太对劲。” ------题外话------ 我死出来了…… 第九十九章 楼辰是个白富美 曲凝双连忙追了出去,低声问道:“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楼辰沉默了好一会,曲凝双第一次看到她好看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除了冷之外,还多出了一丝疑惑,“这个天一阁,不太对劲。” 曲凝双眼眸一亮,急道:“哪里不对劲?” 楼辰垂眸不语,曲凝双回头看了看还在屋子里商量查封事宜的几人,拉着楼辰往外又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道:“我保证不乱说,你别卖关子了!” 曲凝双被好奇心闹得着急上火,心里直痒痒。可惜楼辰就是一个字没多说,问了几次也得不到答案,她也只能悻悻然放弃了 两人回到傅相府上的时候,已经快酉时了,刚刚走近几人居住的客居小院,就看到靳衍痕的身影,看起来,他也是刚刚回来的样子。 曲凝双快走几步,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叫道:“靳衍痕,你回来了,出去了一天,查到什么了吗?” 靳衍痕回头,刚想说话,看到楼辰身上竟然只穿着深秋时穿的天青色衣裙,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长年都带着懒懒笑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怎么穿这么少?燎越比穹岳冷得多,以后出门把披风穿上。” 一边说着,靳衍痕还一边伸出手抓住了楼辰的手指握了握,发现并没有很凉之后,脸色才好了些。 楼辰把手从那温热的手心中抽了出来,若忽略她微微闪烁的眼神的话,表情倒还算得上冷傲地回了一声“嗯。” 靳衍痕居然抓楼辰的手?!重点是还没挨揍!楼辰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曲凝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两个人之间的感觉,有点不太一样啊,昨天还没有这种感觉的…… 曲凝双抬手,食指在靳衍痕肩膀上戳了几下,呵呵笑道:“你们两个……” 侧过身,躲过曲凝双不怀好意的手指,靳衍痕仿佛一点也没看到她眼中暧昧的眼神,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查到了什么吗?我还真的查到了些线索。” 一听案件有进展,曲凝双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立刻被她扔到九霄云外,追问道:“什么线索?” 靳衍痕很满意她的反应,笑道:“进屋里说吧。” 曲凝双果然没有再纠结之前的事,和楼辰一起走进了靳衍痕的房间。知道曲凝双是急性子,几人刚坐定,靳衍痕便是说道:“我在悦然客栈后面那座大湖的僻静处,找到了那天离厢房最近的小船,还在船停靠的湖边,挖出了凶手留下的夜行衣。那夜行衣上面,不但有血腥味和泥土的味道,还有另外一种特别的味道。” “什么味道?”曲凝双立刻意识到,这个味道必定是找到凶手的一个重要线索。 “你们还记得,第一次到宝盒清斋时,在回廊里闻到的那股甜腻的香味吗?” 那股香味确实很特别,靳衍痕一说,曲凝双和楼辰立刻记起来了。 “夜行衣上有那个香甜的味道?这么说,凶手肯定是宝盒清斋里面的人!”将今天发生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曲凝双看向楼辰,沉声说道:“我觉得那个紫苏是最可疑!” 曲凝双这么肯定是紫苏,看来今天她们也收获不小。靳衍痕笑道:“今天验尸,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靳衍痕目光灼灼地看着楼辰,心里有些遗憾,辰儿验尸的时候,那犀利冷静的气质,精准干练的言语实在太耀眼了。 楼辰有些不自在的别来眼,反倒是曲凝双,一说到验尸,立刻心潮澎湃,完全没注意到身边两人眼波流转间已是暗潮汹涌,只顾着兴致勃勃地说了起来,“我们在马婆婆的胃里发现……” 等她把在刑部和宝盒清斋里的事说清楚之后,靳衍痕也在楼辰脸颊渐渐泛红,马上就可能恼羞成怒的时候及时收回了放肆的目光,严肃认真,无比正经地问道:“辰儿,你说天一阁古怪,是不是里面有密道什么的?” “不会。”楼辰目光冷冽地剜了靳衍痕一眼,在那人“我很乖,我什么都没做的”目光中,冷声说道:“若是一开始建的时候就有密道,慕苒不可能不知道,若是之后有人想偷偷修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天一阁必须要两把钥匙才能开启,一个人进去待的时间也不会太长。再说挖密道这么大动静,想要瞒过宝盒清斋那么多人,不太可能。” 曲凝双有些泄气,“那是怎么回事呢?你总不会无缘无故觉得它古怪吧。” “我问过宝盒清斋里的人,库房虽然是一个月清点一次,却不是规定日子的。上次清点的时间,距离现在才过去了二十五日。紫苏偏偏选在昨天开始清点,并且还在与马婆婆用膳之后,就好像是算好了一般。天一阁的坚固与门外的侍女,给她提供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太刻意了。”楼辰轻叹了口气,那种明知道不对劲却理不清头绪的感觉,让人无比憋闷,“天一阁里东西很多,和别的库房都不一样,透着古怪。若紫苏真的是凶手,她到底是怎么离开的,我暂时还想不透。” 靳衍痕轻叩桌面,丝毫没有被两人略显沮丧的气息影响,笑道:“好啦,反正都查封了,过两天我们一起再去看看,或许那些奇怪的甜腻花朵,会给我们带来什么启示也不一定呢。” 说完,靳衍痕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轻拍了一下额头,对着曲凝双嘻嘻笑道:“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刚才方如辉找你呢。” “什么时候?你怎么不早说?!”曲凝双猛地站起身,瞪了靳衍痕一眼,足下生风,一点也不矜持地跑了出去。 靳衍痕眼中狡黠的光芒还没来得及褪去,就听到楼辰微凉的声音淡淡地说道:“你特意把人支走,想和我说什么?” 靳衍痕嘴角一僵,随即又勾唇一笑,眨了眨勾人的桃花眼,啧啧叹道:“我家辰儿就是聪明。” 楼辰白了他一眼。 靳衍痕在说出“我家”两个字时还在暗暗紧张,此刻只剩下飘飘然,辰儿没有骂他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嗔”地看了他一眼。果然滴水能穿石啊,就是冰山他也能一点点捂热了,更别说,辰儿的心其实比谁都柔软。靳衍痕沉浸在对未来美好的设想之中,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 这人久久地不说话,还笑得一脸白痴,楼辰冷眸微眯,考虑着自己要不要先走,这副模样太傻了…… 靳衍痕轻咳一声,努力收敛嘴角,一本正经地回道:“今日刚查到夜行衣上的香味来自宝盒清斋的时候,我本来打算赶过去的,外公却派人把我叫了回来。” 傅相?这么多天都没有露过面的人,忽然将靳衍痕回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然就听到靳衍痕轻笑道:“还有三日便是新年了,皇上下旨,邀请你我二人明日进宫赴宴。” “赴宴?”楼辰沉吟片刻,冷哼道:“宴无好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躲不过,我倒是挺期待的。”靳衍痕五指在桌面上轻敲着,发出轻快的响声,眼中有着跃跃欲试的神采,整个人却又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好似一点都没把皇家宴席放在眼里。 楼辰点点头,她心里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楼辰抬眸看去,外面居然又飘起了雪花。为了增添过年的气氛,府里的下人在廊檐之下也装上了几个大红灯笼,红色与飘渺的雪色辉映,倒是更添了几分喜庆, “这么快,就要过年了吗?”她离家,也有四个月了,不知道素素和甯怎么样了。 靳衍痕也看到了廊檐下的那几个扎眼的红灯笼,笑道:“嗯,我往年都是和姑姑两个人过,今年可以和辰儿一起过年,我很开心。辰儿家里过年的时候,一定很热闹吧。” 楼辰轻“嗯”了一声,想到以往过年时,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情形,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轻柔地笑意,“家里人多,确实热闹。”只是今年她们三个都不在,不知道楼曦会不会被家里那几位折腾死。 她的声音很轻,不复以往的清冷,还带着淡淡的暖意。双眸微微垂下,睫毛在白皙的眼睑下留下暗影,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竟勾起一抹似又若无的坏笑。这样的楼辰,看得靳衍痕的心跳骤急,同时也暗暗责怪自己,不该提及辰儿家中之事。她一个人只身在外,又是过年这样的阖家团圆的节日,她一定是想家,想念爹娘了吧。 靳衍痕思量片刻,忽然往楼辰面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说道:“把手伸出来。” 楼辰一抬头就发现这痞子不知什么时候,蹲在自己面前,一只手握着拳头,在她面前晃了晃,还低声催促道:“快些啊。” 这人又在搞什么鬼?心知他肯定又在耍什么花样,楼辰却还是听话地伸出手。 青葱般纤细的白皙玉指伸到他面前,看得靳衍痕眼晕,好想抓住。但一想到自己手心里还抓着的东西,连忙敛下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将拳头放在楼辰手心正上方,缓缓松开…… 楼辰感觉到一样小东西落在了自己的手心里,待靳衍痕收回手,她低头看去,发现手心里躺着一枚铜钱。 “铜钱?”楼辰拿起铜钱细看,这……就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铜钱,靳衍痕是什么意思? 收到楼辰疑惑的目光,靳衍痕心情甚好,又往前凑了凑,解释道:“在燎越有个习俗,家中晚辈,从年前开始佩戴铜钱,一直带到正月十五,便可保佑家人一年平顺,幸福安康。带着这枚铜钱,你记挂的家人一定会事事如意,平安喜乐的。” 楼辰将铜钱捏在食指和中指间把玩,随口问道:“一枚就够了吗?” 辰儿之前说过家里人多,肯定觉得一枚铜钱不够为家人祈福吧,本来就是胡诌了,她高兴最重要。靳衍痕将腰间的钱袋解开了下来,递过去楼辰手里,楼辰一怔,捏了捏钱袋里为数不少的铜钱,惊道:“需要这么多?” 楼辰微睁着眼,一脸惊讶的样子还真是可爱,靳衍痕哈哈笑道:“不是,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铜钱了,你想带多少就带多少。” 楼辰本来想把钱袋递回给靳衍痕的,听了他的话,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打开荷包低头看去,荷包里只有百来个铜钱,两三块碎银子。所有的钱,就只有……这些?还全部给她吗? 楼辰盯着那钱袋看了好一会,最后将它扎好,收进了衣袖里。同时摸出了一个月白色的荷包,拉过靳衍痕的手,将荷包往他手上一放。 这是……送他的吗?靳衍痕有些懵地看着手里精致的荷包,很漂亮,但这款式并不是适合他啊,靳衍痕不解地问道:“辰儿?这……” “我们穹岳的习俗,年前钱袋里的钱越多,来年便会越平安顺利。”楼辰想了想,又从腰间抽出一大叠银票,一起塞进了荷包里,面无表情地说道:“越多越好,我拿了你的钱袋,你就带着这个吧。” “……”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根本不需要打开荷包仔细看,手里沉甸甸的重量完全可以证明,这荷包里装的,绝对不会是铜钱之类的,里面的银子少说也有近百两。又看了一眼那塞都塞不进的银票,好厚一叠…… 他这是用半袋铜钱,换了满满一袋真金白银,是吧?这也勉强算得上交换定情信物了,是吧?只是……靳衍痕看看手里塞得满满当当,绣工精致布料名贵甚至还带着淡淡馨香的荷包,再想想自己那个用了七八年,大多数时候都干瘪的钱袋…… 靳衍痕眨了眨,不太能形容心里的感受,有些微妙,略复杂。 他之前说那些,是不想辰儿因为不能回家陪伴家人,心里难过,为了哄她开心故意说的。靳衍痕掂了掂手里钱袋,不太明白辰儿这么做,又是为什么…… 还是说穹岳真的有这样的习俗?难道就因为是富庶大国,连习俗都这么霸道?! 辰儿,我老实又单纯,你别骗我啊?! ------题外话------ 我家女主就是壕,偶尔呆萌…… 我已经尽力了,这算甜了吧!刚下班,晚上还会写,不过估计抱不上大腿了,明天争取找点更~ 第一百章 宫宴 入夜,御书房内,龙案上堆得高高的一叠奏折被推倒了角落,两张写满小字的薄纸却被置于案桌的正中央,一只修长的手轻捏着纸张,沉冷的声音笑道:“不错,才两天而已,就查到了不少线索,果然不愧是那人养出来的女儿,一点也不无趣。” 景王白霄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一身明黄朝服,半倚在龙椅上,嘴角带着笑,眼中却一片阴骘的男子,默默的又低下头。 “还有那个靳衍痕……在小镇里这么多年竟然也没有养废。”白逸的目光在另外一张白纸上划过,手指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墨色小字,久久的也不再说话。 白霄思量片刻,揣测着白逸的心思,说道:“这两人似乎暗生情愫。” “是吗?”白逸剑眉微挑,轻哼了一声,“可惜了这么一个美人。”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不过,朕倒是很期待楼夕颜知道自己宝贝女儿,居然喜欢上了燎越穷小子的时候,脸色该是何等精彩?” 说着,白逸忽然哈哈大笑,就好像只是想象到楼夕颜哪怕有一点不顺心,就足以让他开怀许久。 白霄低下头,不去看白逸越发疯狂的脸。他知道皇兄在未登基之前,去过一次穹岳焕阳城,还住在楼相府中,也不知当年吃了什么亏,让皇兄对楼相的敌意竟比凌驾在燎越之上的穹帝燕弘添更胜。 好不容易笑够了,白逸才缓缓坐直身子,俊秀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之前那一晃而过的疯狂,低声问道:“靳家那些老东西,什么时候到?” “据探子回报,三日内必定能到。” 白逸手指轻敲着桌面,冷戾的目光定在写着的“楼辰”两字的白纸上,薄唇微启,“这回宝盒清斋就更热闹了,再给他们加一把火吧!” “是。” ——///——///—— 翌日傅府 靳衍痕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华服,第一次真心佩服同样一身隆重长袍的予弦。穿惯了轻便精装的他,还真的不喜欢这层层叠叠的衣衫。华丽的刺绣,布满衣襟和袖口,金丝银线看得人眼都花了,更别说腰间还垂着一块一走膝盖就会碰到的玉玦腰佩了,简直让人不能利索走路。 哎。靳衍痕斜睨了身边面无表情站如青松的“表哥”,不禁叹一声,富贵人家的公子也不是这么容易做的。 又过了小半柱香的时候,他们等的人终于来了。 听到脚步声传来,两人同时抬眼看去,不禁眼前一亮。 楼辰依旧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裙,样式与平时的有些不一样。宽大的裙摆上用黑丝绣了层层叠叠的浪花,腰间应该是藏锋缠绕的位置,此刻正束着一条三寸宽的墨色腰带,将本就纤细的腰肢束得盈盈一握。藏锋则不知道是被她掩盖在腰带之下,还是并未带出来。墨发绾成了一个比平日高耸的发髻,除了她常带的白玉古簪之外,还多加了一支银色的流苏长簪子,随着她的走动,银白流苏在墨发间荡漾,煞是好看。 一向素净的脸上,抹了淡淡的脂粉,略显华丽的装扮,让她减了几分清冷,多出几分妍丽,同时也衬得她越发孤傲。 “辰儿……”靳衍痕只是呆呆地叫了她的名字,接下来竟不知道说什么。 予弦显然也有些失神。 将两人惊艳的目光收入眼底,楼辰习以为常。她参加宫宴的次数很少,但也知道,在这样的宴席上,过分素净反而更显特殊,无端惹人非议,略加装扮,也不过是为了顾全礼仪罢了。 痞子打扮起来,倒也有几分贵公子的样子,只可惜和予弦站在一起,反衬之下更像纨绔…… 楼辰的目光也不由的在靳衍痕身上转了一圈,又默默地移开,对着两个还在发呆的人说道:“走吧。” 两人回过神来,靳衍痕还好,予弦因为自己的失态,显得有些尴尬。之后三个人一起坐着马车进宫,一路上他都黑着一张脸。 傅府离皇宫并不近,在京都也不能纵马疾奔,三人在马车上晃动了小半个时辰,才进了宫。 三人下了马车,立刻又一名宫女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往里走。 快过年了,皇宫里三步一个宫灯,五步一个灯笼,宫女们都换上了浅红色的裙装,处处透着新年的气息。 楼辰三人到得算是晚的了,走进正和殿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好在宫殿足够宽敞,宴请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朝廷重臣,都注重礼仪,虽然人多也不显吵闹。 殿内铺设着暗红色的丝绒地毯,左右分别摆放了几排檀木精雕而成的长食桌,虽未上菜,桌上已经摆了美酒佳酿,鲜果糕点。 大殿高处,流金龙椅熠熠生辉,旁边还有一张略小的凤座。殿内也点了不少红灯笼,新年的气氛很是浓郁。 楼辰抬眸随意地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这正和殿装饰的还算华美,但是和穹越的正殿一比,就不值一提了。 靳衍痕第一次进宫,也是第一次参加皇家宴席,心里确有几分好奇,大大方方的四处打量,倒也不显得失礼,反正让人觉得随性与洒脱。 靳衍痕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微微侧头,低声说道:“那是韩小姐吧?” 楼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一身华服,妆容精致云鬓高耸,从头到脚无一不完美的韩无双。 燎越和穹岳差不多,民风都比较开化,没有男女不能同席说法,这场宫宴上,女子并不比男子少。楼辰认识的人也不多,景王,韩无双,还有韩无双那位庶出的哥哥,刑部的黄大人也在,当然陆齐这种小官员自然是没有机会出席的。 韩无双也看到了他们,眼中划过一抹诧异,随即又很快消失,步履优雅的向几人走来。 “靳公子,楼姑娘,想不到,你们也来了。”温柔的声音如她的人一般,如沐春风,挑不出一点错来。 “韩小姐。”靳衍痕爽朗地打着招呼,楼辰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韩无双眼波流转,看向两人身后的予弦,微微一笑,“予弦。” 轻柔的声音一如之前温和悦耳,只是听起来又带着那么点缱绻柔情。靳衍痕和楼辰倒是没什么反应,予弦那一直黑着的脸,不知道为什么更黑了,不仅没给韩无双回礼,反而冷声说道:“入座吧。” 说完竟然丢下了楼辰和靳衍痕两人,独自朝着自己的座位走去,步伐敏捷又迅速。 咱们的冷面将军这是怎么了,躲得有点狼狈啊。 靳衍痕玩味的一笑,低声问道:“韩小姐,对我表哥做了什么?把他吓成这样。” 韩无双脸上温柔的笑容不变,只是明眸中的柔柔水光早已消失,像是看中了什么猎物的狐狸,笑弯的眼眉,难掩其中狡黠奸诈。 韩无双没有理会靳衍痕的话,对着楼辰扬了扬眉,轻笑一声,说道:“你说的法子,好像还不错。” 什么法子? 靳衍痕一脸的好奇,楼辰怔了一下,她说了什么法子?难道是……主动?! 韩无双做了什么? 楼辰迅速看向远处的予弦,只见他已经坐在了一张矮桌前,手里拿着一杯酒,不时地会往这边扫一眼,只是一向沉稳冷静的目光好像还隐隐带着几分警惕和焦躁? 韩姑娘功力不弱啊! 楼辰也好奇了,只是这时候确实不适合问,起码不方便在这么多人面前问。 楼辰无视靳衍痕“我很心急,快告诉我”的目光,淡定地岔开话题,说道:“靖儿怎么样?” 听了楼辰的话,韩无双嘴角的笑更真诚了几分,“还好,每日都按照你的方子用药,这几日气息倒是顺了很多,晚上睡得也踏实。谢谢你,楼辰。” 楼辰能感受到韩无双的真心感谢,也回以淡淡一笑,“举手之劳。” 楼辰平日里给人一种清冷无情的感觉,这样的人一笑起来,总让人仿佛看到了春雪初融时的悸动。韩无双盯着那抹极浅的笑容,心头一跳,微微垂眸,嘴角的笑也慢慢淡了,好一会,才压低声音说道:“你这几日最好……小心点。” 楼辰和靳衍痕都听到了这一声极轻的警告,靳衍痕浑身一僵,桃花眼中的笑意迅速收敛,深深地看了韩无双一眼。 楼辰神色不变,好像并没有受到韩无双的影响般,一脸轻松地回道:“放心。” 楼辰自己都没当回事,她瞎着急什么。韩无双难得破坏了大家闺秀的气质,撇了撇嘴,转身走了回去。 从楼辰靳衍痕走进大殿的那一刻开始,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也让众人疑惑不已。年轻的男女,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却与澹台小将军同行而来,敬国公韩家的嫡出千金还主动上前攀谈。在宫女把他们带到离龙椅极近的一张食桌前坐下时,这种疑惑便是成了惊叹,好像有一瞬间,大殿都安静了一般,这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楼辰也没想到,宫女竟把她和靳衍痕带到龙椅下首的位置,就算父亲亲自来,按照礼仪规制,也不过是坐在这个位置而已,而现在,白逸居然安排她坐在这里…… 第一百零一章 赐婚 第一百零一章赐婚 楼辰也没想到,宫女竟把她和靳衍痕带到龙椅下首的位置,就算父亲亲自来,按照礼仪规制,也不过是坐在这个位置而已。而现在,白逸居然安排她坐在这里,是何用意? 在百官惊诧的目光中,楼辰和靳衍痕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靳衍痕丝毫不见拘束,拿起桌上的银壶,给自己和楼辰各斟了一杯酒。 靳衍痕浅尝了一口,酒香扑面,唇齿留香,笑道:“皇家的美酒佳酿果然特别甘醇,在外面可喝不到。” 这人穿着一身华服,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握着酒杯,桃花眼微微眯着,旁若无人般尽情地喝着酒。那目中无人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子弟。 看到他连续喝了三杯,还没打算停下来以后,楼辰轻轻蹙眉,低声说道:“少喝些。” 靳衍痕握着酒杯的手一顿,扭头看去,身边的女子眉目冰冷,一脸清傲,好似刚才那声提醒并非出自她的口中。 “好。”桃花眼中划过一抹宠溺,靳衍痕一口饮尽杯中之酒,酒杯放下后,就再也没有拿起来。就连身旁的宫女要为他倒酒的时候,也被他轻轻抬手,拒绝了。 楼辰劝他少喝些,是怕他醉了失态,也担心白逸有什么后招,他醉了应付不来,却没想到这人竟再也不喝…… 楼辰抿了抿唇,想说少喝点就好,也不用完全不喝。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到那人单手撑着桌沿,往她这边靠了过来。 “辰儿不喜欢我做的事情,我都不会做。” 喝了酒,有些暗哑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其实并不清晰。两人虽坐在一张长桌前,中间却也还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即使靳衍痕凑过来了些,离得也不算近。但不知道为什么,楼辰就觉得那话比贴在耳边说话更烫人! 靳衍痕话音刚落,一抹红晕立刻从楼辰的脖子一路烧到脸上,靳衍痕愣了一下,轻笑出声。辰儿真是个遵循本心的人,彼此未互明心意之前,即使贴得再近,说的再暧昧,她都不会脸红,而现在……面无表情的红了俏脸的辰儿,还真是……很可爱! 靳衍痕心有些痒痒的,还想凑过去多说几句,就听到大殿上又传来骚动之声,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靳衍痕剑眉微挑,“她怎么也来了?” 楼辰抬眼看去,由景王陪着一路走来的,不是慕苒又是谁?今天小姑娘穿着一身草绿色衣裙,与楼辰一般选了墨色披风。这样的打扮,其实并不适合一个小丫头,但慕苒穿起来,却奇异的贴和。 慕苒的出现,比楼辰、靳衍痕更惹眼,这样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居然由景王亲自相迎,而且还……坐在景王身边?! 这位又是什么人啊?今晚的上宾都太不同寻常了,年纪一个比一个小啊! 众人还在议论之时,殿外传来层层通报之声。 “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原来还有些纷杂的大殿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都快步走回到自己的位置,行跪拜之礼。宫女和太监们全都匍匐在地上,楼辰也从座位上站起来行礼,只不过行的是半跪之礼。靳衍痕自然是有样学样,与楼辰行一样的礼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响彻大殿的喊声中,皇上和皇后踏入了大殿。白逸穿着一身明黄正统礼服,头戴黄金发冠,腰配龙玦玉环,黑眸朗目,不怒自威。同样是一国之君,和燕弘添让人窒息的霸气不同,白逸的君王之气显然内敛许多,但也同样不容忽视。 皇后年纪比皇上大一两岁,面容端丽,嘴角含笑,看起来很是温雅。为了迎合新年的气氛,她身着一袭殷红华服,坠地裙摆上绣满了百鸟朝凤图,衬得她端庄而华贵。 楼辰只瞟了一眼,正准备别开眼,却意外地对上了一双猫眸。 慕苒和她一样,也只是半跪些,微微垂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会。楼辰有些意外,那双眸子既不如初见那般故做单纯,也不似前几天的阴冷邪气。 猫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倒叫楼辰看不懂她的心思了。楼辰还想细看,慕苒已经垂下了眼眸,掩下了一片幽光。 “众卿平身。” 这时,白逸也走到了龙椅前,微微抬手,众臣才缓缓起身,“谢皇上。” 白逸笑得温润,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上回响,“今日也算家宴,各位爱卿不必拘礼,来人,赐酒。” 话音未落,宫女们已经手持玉壶,鱼贯而入,每个长桌前,都有一名宫女跪地斟酒。 这次宫女倒酒,靳衍痕倒是没拒绝,酒香比之前更为浓郁甘醇,他却只是拿着酒杯在手里把玩,一口也没喝。 楼辰轻抿了一口杯中美酒,不知是不是错觉,只觉得今日的酒格外香甜。 待众人酒杯都斟满以后,白逸才微微举杯。群臣惊讶地看到,皇上满眼疼爱地看着下首的青衣女子,声音也温和得不像话。 “今日我燎越还来了位贵客。穹岳楼相的千金——楼辰。” 什么?!这……女子竟是楼相的女儿?!传闻不是说,楼相宠女如命吗?那他的宝贝女儿怎么会在这?!还是新年时节?! 楼辰在一道道或惊恐或疑惑或探究的目光中,泰然起身,行了个标准的宫礼。微凉的嗓音徐徐说道:“楼辰见过燎帝,万福康宁。” 像是怕众人还不够惊讶一般,白逸轻笑道,“小辰不必多礼,朕与楼相可是多年旧识,你到了燎越,朕自当好好照看你。” 小辰?! 这、这是怎么回事?皇上对自己的亲女儿也没见这样亲切宠溺的! 群臣不禁暗暗咽了口口水,就连皇后也开始不着痕迹打量起楼辰来。 “谢燎帝美意。” 楼辰由始至终面色平静,态度也不卑不亢,这两人你来我往,倒显得其他人大惊小怪起来。 白逸含笑点头,示意她坐下,眸光一转,看向坐在楼辰身边的靳衍痕:“你就是傅相的外孙吧?” 被点到名字的同时,一股独属于天子的凛冽气势向他扑来,靳衍痕呼吸一滞,倒也没有怯场,起身理了理衣衫,行礼道:“草民靳衍痕,见过皇上。” 傅相的外孙?傅相何时有这样一个外孙了?难道是旁支庶出?也不可能,若是如此,哪里能有这个荣幸坐在皇上下首,楼辰身边。 众人忽然想起来,他刚才不就是和澹台小将军一同前来的嘛,但为何姓靳?众人的目光悄悄看向予弦,可惜那人一如既往的冷面以对,想从他这里看出点什么,显然不太可能。 白逸好似对他很满意,哈哈笑道:“不愧是傅相家的人,一表人才,丰神俊朗。今年多大了?” 靳衍痕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妙,但却又不得不答,斟酌片刻后,还是如实回道:“二十有四。” “正值好年华。” 白逸感慨了一句,浅酌了一口酒,不再和靳衍痕说话,却也没示意他坐下。 就在众人暗自揣摩皇帝心意的时候,皇上忽然又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无双。” 韩无双心里咯噔一下,平日水润温和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垂眸快速敛下,施施然起身行礼,道:“皇上万福。” 白逸今晚心情似乎极好,和颜悦色地笑道:“今年怎么没有带靖儿一块来?” 韩无双可不相信,皇上这时候叫她起来回话,只是为了靖儿这等小事,心早已七上八下,面上依旧优雅淡然,温婉一笑,柔声回道:“靖儿昨日受了些凉,哮病又犯了,无双怕带他来怀里皇上兴致,就让他在家养着了。” 白逸点点头,叹了口气,“你这些年照顾靖儿,着实辛苦。” 韩无双屏住呼吸,说完这句,皇上好似没了下文。就在她提起来的心缓缓放下的时候,就听到龙椅上的人,似乎不经意般问道:“说起来,无双好像已经及笄了吧?” 韩无双衣袖下的手倏地握紧,心就像是拽在手中的布料一般,被揉成一团。自小在深宅大院中长大,她不会不知道,这貌似随口一问之下,藏着怎么的心思。 白逸最后一句话,是对着身边的皇后问的,皇后嫁入皇家十多年,别的不说,对皇上的心思倒是揣摩得*不离十。听到他这样问,心有所感,她立刻扬起一抹笑,一脸疼爱地看向韩无双,笑道:“早就及笄了,今年都十七了。这孩子乖巧懂事,最得太后喜欢了,这两年太后老是叨念了,说是让皇上为无双指一门好亲事呢。” “好亲事吗?”白逸看了看靳衍痕,又看了看韩无双,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玉杯,黑眸中兴致盎然,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地笑道:“这不就有现成的吗?一个是傅相外孙,一个是敬国公府嫡女,家世相当,年纪相和,男才女貌,倒是正好般配,朕今日就给你俩牵个红线,赐婚如何?” 天子一语落地,满堂皆惊! ------题外话------ 这段时间更新不稳定,一是因为卡文,二是最近的工作真的太忙了,明后两天还要出差,不过忙完这两天就告一段落了,周一就可以好好更新啦,绿十二什么的,都不是事!明后两天不更,我知道断在这里是找死的节奏,你们忍一忍,周一再虐我吧,但是一定要答应我,虐心不要虐身! 第一百零二章 抢人 “早就及笄了,今年都十七了。这孩子乖巧懂事,最得太后喜欢了,这两年太后老是叨念了,让皇上为无双指一门好亲事呢。” “好亲事吗?”白逸看了看靳衍痕,又看了看韩无双,手指轻轻摩挲着白玉杯,黑眸中兴致盎然,点了点头,很是满意地笑道:“这不就有现成的吗?一个是傅相外孙,一个是敬国公府嫡女,家世相当,年纪相和,男才女貌,倒是正好般配,朕今日就给你俩牵个红线,赐婚如何?” 天子一语落地,满堂皆惊! 若是要说这大殿之上最淡定的人是谁,绝对是坐在景王身边,吃着糕点饶有兴味看戏的慕苒。群臣的表情绝对可以用精彩纷呈来形容。 其实大臣们惊讶也不是没有理由的,敬国公府上的韩无双,且不说她本人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姿容秀美恬静娴雅,就是那底蕴深厚的敬国公府,都叫无数王侯将相家的贵公子们趋之若鹜,为何年芳十七了,还未定下人家,完全是因为皇家一直压着,未曾明示,自然也没人敢轻举妄动。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皇上居然把韩无双指给了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这实在太让人吃惊了! 就连一向面无表情,冷酷寡言的澹台小将军听到皇上那句话,都惊得抬起了头,握着酒杯的手也明显一顿,或许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那双黑眸正像猎鹰锁定猎物般盯着垂眸不语的韩无双。 韩姑娘此刻却没有心思分给别人,最不好的猜测发生了,她的心在一瞬间的猛烈抽搐之后,反而慢慢的平静了下来,韩无双不着痕迹的抬了抬眸,看的不是别人,正是靳衍痕身边的楼辰。 楼辰坐得很直,身姿挺拔,仔细看似乎有些僵硬,依旧是面无表情,不过那微微眯起的冷眸,浅浅轻抿着的唇角,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韩无双再次垂下头,心里一片安定。她着什么急?靳衍痕和楼辰是一对,先不说靳衍痕看起来就不是个忠君爱国谨遵皇命的男人,更重要的是楼辰,虽然与她相识不久,却也能感觉到,她可不是什么软性子的女子,别说今天赐婚的是燎越的皇上,就算是她本国的穹帝赐婚,她也未必肯乖乖就范吧。 事实上,靳衍痕和楼辰都没有让她失望,靳衍痕听完白逸的话,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立刻暗了下来,没有一丝畏惧和迟疑,对上了龙椅上的人,冷声说道:“皇上……” 靳衍痕才说了两个字,就感觉到衣摆一紧,显然是身边的人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力量还不轻。 楼辰一脸寒霜,靳衍痕离得近,深刻的感觉到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原来这鸿门宴是针对他的吗?他是无辜的啊,辰儿不会生他的气了吧?!靳衍痕暗暗叫苦,还想解释,身边那道冷傲的身影已经缓缓站了起来。 “燎帝想给谁赐婚呢?若是靳衍痕,楼辰以为,不妥。”从楼辰站起来开始,宴会上的人早已屏住呼吸,清冷矜傲的声音不轻不重响起,众人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姑娘胆子真不小。 靳衍痕完全是多虑了,他不知道,在穹岳,凡是和丞相府有往来的人都知道,楼相的千金,是出了名的护短。 韩无双和靳衍痕都是燎越人,天子赐婚,他们是没有权利拒绝的,不然就是抗旨不遵,其罪当诛。他们不行,她却可以。所以,楼姑娘扯他衣角,并不是生气,而是护上了。 “哦?”楼辰刚才说的话,完全可以算得上出言无状,冲撞天子,难得的,皇上居然没有动怒,语气甚至算得上温和地问道:“如何不妥?” 这姑娘虽是楼相的千金,皇上对她也太客气了吧,就连皇后都忍不住多看了楼辰两眼,确实长得倾国倾城,赛雪欺霜,皇后心头一跳,难道皇上对这小丫头…… 大殿上几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楼辰身上,而这位对无关紧要之人的目光,向来视而不见,眸光依旧冰冷,与上位之人眼光相对,说道:“成亲是人生一大喜事,自然是两情相悦才能白头偕老恩爱永携,靳衍痕已经有了心上人,燎帝再给他和韩小姐赐婚,自然不妥。” 白逸微微皱眉,惊讶地看向靳衍痕,微沉的声音完全没有对着楼辰时的温柔,“你有心上人了?” “是!”靳衍痕才不管白逸那暗含威严的目光,立刻回道:“草民已经心有所属,非卿不娶。”说完生怕大家不知道似的,本就满目桃花的眼睛此刻更是不遗余力深情地看着身边的楼辰。 皇后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诡异,那年轻人已经表现的足够明显了,皇上却还是问道:“你心悦何人?” 就在靳衍痕还心心念念的准备再表白一番,以便讨心上人欢心的时候,楼辰简洁明了的张口就说道:“我。” 楼姑娘这一个“我”字说得霸气,众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起来,这位是真的不在乎世人目光还是被感情冲昏头了,愚蠢无知啊?不知道如此直白的说自己与男子私下定情,是极损闺誉的吗? 白逸显然也觉得楼辰如此行事欠妥,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又是痛心又是劝解道:“小辰,你还年轻,不明白成亲之事,并非儿戏,就算你对靳衍痕有些好感,也不一定就是良配,穹岳青年才俊多如繁星,相信楼相必定早有安排。” 靳衍痕的心猛的一沉,盯着楼辰的目光明显暗淡了几分。 楼辰轻轻瞪了靳衍痕一眼,白逸明显就是不安好心,这人居然还因为他几句撩拨的话,就受了影响,真是…… 楼辰心里有些恼,却感觉到手上一暖,这人竟、竟在大殿之上握她的手!手心传来的力度和温暖,让楼辰的脸刷地红了一片。 看着楼辰冷眸微睁,再次面无表情的红了脸,靳衍痕忍不住更紧的握住了手心里的柔夷,管他什么门当户对,他喜欢这个人,而她也喜欢他,那他就一定不会放弃,如果今天面对皇上的时候,他退却了,以后还怎么面对那位传说中的楼相! 靳衍痕暗暗深吸一口气,刚要对上龙椅上其实越来越迫人的君王,却再一次被楼辰抢了话。 在靳衍痕开口之前,楼辰已经回过神来,嘴角含着淡淡地笑,说道:“燎帝有所不知,关于我的婚事,姨父早有圣谕,只要我钟情之人,不论对方什么家世,什么身份,身处什么国度,都准我与心悦之人共结连理,为我赐婚。” 众人都惊呆了,惊的不是这冰山似的美人,笑起来竟如春花绽放般美丽,而是她话里的意思…… 只要楼辰看上的人,无论是谁,穹帝都给她撑腰的意思? 这也太霸道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天下间,也只有燕弘添敢说这样的话,谁让人家是天下之主,六国朝拜呢?即使是燎越,虽心有不甘,却也不敢明着对上这位霸道君主的。 众人看向楼辰的眼神都有些变了,到底要怎么的荣宠,才许下这样的承诺? 早就听闻楼相爱女成痴,如今看来,显然宠人的,不止楼相啊,没听到人家开口闭口都叫姨夫嘛。 楼辰眼中,也隐隐闪过狡黠的光明,姨夫确实在她和甯及笄之年说过,婚配之事,可以让她们自行做主,她刚才所言虽然有些夸张,却也不是空口胡言,口谕也是圣意,她可不算说谎。 话说到这份上了,确实也不可能再将靳衍痕指给韩无双了,但之前皇上金口玉言,说了要指婚,现在总要收场不是,一时之间,大殿上的气氛,尴尬了。 “楼姑娘,我想你是误会了,陛下赐婚,或许并非是指靳公子。”这时,一道轻柔温和的女声缓缓的响起,好似缓解了这尴尬,同时也让皇上有了台阶可以下,不愧是行事得体,进退得宜的韩无双。 群臣刚刚感慨完,转念一下,立刻就听出了不对劲来。 皇上之前说的是楼相外孙,这大殿内,傅相的外孙,可不止一个。韩无双这话的意思,岂不是,以给皇上台阶下为由,让皇上将她指婚给澹台小将军? 群臣暗暗咋舌,如今的女子,怎的都如此大胆,那位怕是被楼相宠得无法无天的楼姑娘就算了,怎么一向知书达理端庄大方的韩无双,也这般行事了? 今晚上一出接一出的“惊喜”,让大臣们都有些麻木了。 大殿太安静了,以至于大家都能听到澹台小将军手里握着的酒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那只可怜的酒杯,随时都会被捏成碎片。与他同朝为官多年的同僚们,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位年少成名的威武将军,脸可以黑到这种程度…… 楼辰无声的笑了,默默地看了眼予弦,又看了看韩无双,不得不说,这姑娘也真够大胆的,不过,她很欣赏这样的主动,就是不知道……得美人如此青睐的予弦,作何感想? 第一百零三章 古怪的慕苒(上) 楼辰无声的笑了,默默地看了眼予弦,又看了看韩无双,不得不说,这姑娘也真够大胆的,不过,她很欣赏这样的主动,就是不知道……得美人如此青睐的予弦,作何感想? 其实大殿之上,不止是楼辰一个人有这样的想法,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默默地集中在了予弦和韩无双身上。 可惜韩姑娘一直微微低着头,一如往昔的恭顺谦和,若不是刚才她说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回荡,她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个活脱脱的温婉佳人。 而澹台将军…… 咳咳,被一个女子在大殿上公然请旨赐婚,实在是…… 文武百官也说不清心中复杂难言的情绪,幸灾乐祸的同时又捶胸顿足,只因为,这个女子,是韩无双。 长久的沉默之后,龙椅上的人缓缓的坐直了身子,黑眸中酝酿着危险的风暴,“看来无双也有心悦之人了。” 与对着楼辰时的和颜悦色不一样,白逸话语刚落,一股压迫感瞬间袭来,笼罩着整个大殿,群臣们大气都不敢出,宫女和太监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下去,以躲避天子之怒。 除了楼辰靳衍痕和慕苒,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再敢以看热闹的目光看韩无双了,生怕引火烧身。 自从上次与韩无双在小楼下棋聊天之后,楼辰对她的印象,非常之好,感觉上,这是一个将外柔内刚演绎到极致的女子,所以她猜想,韩无双要么就不会开口,开口了肯定也不会那么容易妥协。 果然,那人好似没感觉到这一室的冷凝般,对着上位之人盈盈一拜,温柔的声音清晰而又坚定地说道:“无双确实心慕澹台公子,请皇上成全。” 嘶…… 无数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头埋得更低了。除了一个人!正被无双姑娘大胆示爱的冷面将军。 那双泰山崩于前也不会有任何波动的黑眸,此刻微微睁大,盯着站在对面离他不远处的温婉女子,如果说予弦的心,是一口无波深井,少有人能引起波澜,那么韩无双今日作为,就像是往那口井里投入了一块巨石,震得他心神起伏不定。 韩无双这个人,在燎越的王公贵族,文武百官心中,是比公主更加让人垂涎的存在,她不仅家世显赫,人也玲珑剔透,是个最标准的世家千金,她背后的敬国公府能为夫家添势,自身贤良淑德,温良恭俭,必能管好后院家宅,这样的女子,最适合做正妻。 予弦对这样“规矩又完美”的人,却没有一点兴趣,他知道,自己就已经够死板了,不需要一个同样死板的女人来相伴一生。 但是今天,他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识过韩无双一样。今天的她任性得更像一个鲜活的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楼辰和靳衍痕那是两情相悦,可以不在乎闺誉,那她呢?若是自己此刻在殿上拒绝了她,她可想过后果?她苦心经营的名声将毁于一旦。就算他不拒绝,若皇上并不想将她指给澹台家,她今日这般作为,就必须要承受天子震怒的后果。 她不是楼辰,楼辰就算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也不会有人能把她怎么样,她背后站着穹岳这座大靠山,她可以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但是韩无双没有!敬国公府经过多年打压,早已岌岌可危,她今日到底怎么了? 予弦看着韩无双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恼怒到震惊再到疑惑,最后到自己也不曾察觉的担忧,然而在这不算短的时间里,从始至终,韩无双都没有看过他一眼,就好像这是她一个人的战斗,与他没什么关系,这个认知,不知为何,让他心里不太舒服。 心里不舒服的,还有一个人,坐在龙椅上满脸寒霜的白逸。 他一开始就没想要把韩无双赐给靳衍痕,今日这出戏,本来是专门为了楼辰演的。 他知道楼辰与靳衍痕两情相悦,但是这还不够,以楼夕颜的手段,绝对将女儿骗回去,靳衍痕也不可能在楼夕颜的阻止之下,见到楼辰,这种毫不牢靠的感情,说断就会断掉。 他等着看楼夕颜的笑话好久了,怎么可能不暗中推一把。他就是要借着今晚的机会,让这两人的事,在燎越的大殿上公之于众,靳衍痕再不济,也是傅相的外孙,靳家的嫡出长孙,有了今日的“两情相悦互定终生”,之后楼夕颜就算想反悔,燎越也可以名正言顺的为两个“苦命”小鸳鸯做主。 看着自己宠了十几年的心肝宝贝嫁入燎越,一向淡定从容,风光霁月的楼相想必要抓心挠肺心疼不已了吧。 这一切本来都按着计划进行着,没想到韩无双这么不听话的冒了出来。 韩无双一直是他的心病,敬国公府被打压到今日,已难成大器,继续打压只会过犹不及,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也不放心让这股势力脱离自己的掌控。 澹台家在朝中几乎没有根基,将韩无双赐给澹台儒闵倒也不是不可以,若澹台家能够掌控住韩家就更好了。只是之前,他其实更想把韩无双指给今年刚刚及冠,封地在蜀州的荣王,只要韩无双不在京城,韩家就更加不足为惧了。 韩无双今晚闹出这一出,倒让他有些骑虎难下,难道真的要在今晚将她赐给澹台儒闵? 白逸素来讨厌这种脱离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心中那股憋闷之气怎么也下不来,周身散发的冷戾气势,吓得坐在他身边的皇后脸色发白,差点维持不住那端庄大气的姿态。 皇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脸色,虽然不能完全揣测圣意,好歹知道,皇上今日并不想赐婚,而韩无双再怎么说,也是敬国公府嫡女,还是太后的嫡亲外甥女,这件事,必定要有个好的台阶下才好! 皇后暗暗深吸了一口气,扬起温雅的笑容,声音勉强保持着一贯的清亮温和,说道:“无双可是太后的心头肉,要不,皇上还是和太后再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吧,必定要给这孩子指一门好亲事。” 白逸满意的看了身边的女子一眼,顺势点了点头,叹道:“还是皇后思量得周全。” 皇后温柔一笑,总算松了一口气,群臣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唯有韩无双紧了紧一直握成拳头的双手。 还是不行吗?她在前两日就收到消息,皇上下旨,让荣王先行及冠之礼,迎娶正妻之事暂缓,她便猜到自己的婚事或许有变,今日才会铤而走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离开京都,离开靖儿,所以…… 大殿上请旨不成,她就只能另外谋算了。 澹台儒闵,这次你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她等不了了! 除了韩无双心思沉重之外,大殿上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白逸也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笑道:“好了,都坐下吧。马上就是新春佳节了,众爱卿不必拘礼,满饮此杯吧。” “谢皇上。”韩无双和靳衍痕行礼坐下,宫女们忙不迭的为各位大臣贵客斟酒。 百官连喝了两杯,压压惊,刚要庆幸,今晚总算能安然度过之时,景王又说话了,而这次提到的,是之前那位身份成谜的小姑娘…… 景王一向懒散不羁,只见他侧着身,手里轻晃酒杯,似闲聊般对着身旁的小姑娘说道:“楼姑娘和靳衍痕两情相悦,确实是件喜事,本王听说靳衍痕还是靳氏的长孙,说起来,慕姑娘就是靳氏族人,想必这门亲事慕姑娘也很乐见其成吧。” 一边看戏看得开心,一边喝酒的慕苒斜睨了他一眼,呵呵笑了起来,因为喝了不少酒,她本就娇美的脸蛋红扑扑的,目光已经不太清明,却含着几分不怀好意,托着腮帮,看着对面的楼辰和靳衍痕,眨巴着大眼睛,笑道:“靳衍痕要娶谁,我可管不着,不过,靳家的几位‘长辈’估计这两天就要到了,他们肯定对楼姑娘很感兴趣。其实楼姑娘想进靳家的门也不难,用藏锋来换就是了。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还是物归原主的好。” 不等对面靳衍痕冷下脸,说出什么话来,慕苒又咯咯地笑了起来,撑着腮帮的手微微晃动了几下,将手里的酒一口饮尽,便慢慢趴在了桌子上,看上去倒像是醉倒了。 群臣再次长舒一口气,总算没再出什么乱子。 宴席一结束,众人连忙起身告退,离宫的速度比进来时,快了不止一倍。 靳衍痕和楼辰走到马车边等了一会,一直没发现予弦回来,又等了一炷香的时候,才有一名宫人走来说予弦还有事要办,已经先行离开了,让他们不必再等。 能拖住澹台家大公子的,是谁呢?两人对看一眼,心照不宣,前后上了马车,朝傅相府驶去。 马车跑出去不久,感觉不过走了一半的路程,却忽然停了下来,感觉像是被人拦住了去路。 两人还未来得及掀开门帘,就听到一声稚嫩的清音响起,“楼辰,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楼辰微微挑眉,这道声音的主人,不正是之前醉倒在宫宴上的慕姑娘吗? 第一百零四章 古怪的慕苒(下) 马车跑出去不久,感觉不过走了一半的路程,却忽然停了下来,像是被人拦住了去路。两人还未来得及掀开门帘,就听到一声稚嫩的清音响起,“楼辰,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楼辰微微挑眉,这道声音的主人,不正是之前醉倒在宫宴上的慕姑娘吗? 靳衍痕也听出了慕苒的声音,之前还慵懒带笑的桃花眼慢慢沉了下来,这个小姑娘,越来越难缠了。 靳衍痕伸出手,准备掀开马车的帘子,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将他的手推开,楼辰对着他安抚的一笑,说道:“我去看看她到底耍什么花样。” 说完楼辰便掀开布帘走了出去,靳衍痕迟疑了一会,并没有跟出去,而是掩藏在布帘后,暗暗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虽然他不太相信有人会蠢得在离宫门不算远的地方,伏击楼辰,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若辰儿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之后就算穹岳的怒火淹没了整个燎越也没有任何意义。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总觉得京都的局势有一种诡异的危险,靳家似乎就是源头,总之他不能让辰儿出事。 好在靳衍痕观察了好一会,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周围的环境也不适合大面积伏击。 宫宴结束的时候,已快亥时了,离了宫门,街道两边的灯笼稀疏了不少。在他们前方三四十丈远的地方,也停着一辆大马车,远远地等在路旁。 慕苒拦下了他们的马车,娇小的身影站在健壮高大的马匹旁边,更显脆弱,靳衍痕却不会傻得以为这小丫头真的弱。他坐在车上,慕苒又是背光,所以他只能看到她的身影,却看不到表情。 楼辰已经走到了慕苒面前,倒是能将她看的清楚,巴掌大的小脸上,依旧红扑扑的,一身的酒气,只是那双猫一般的大眼睛清明璀璨,根本没有一丝醉意。 楼辰并不意外,冷淡地与她对视:“你想和我说什么?” 慕苒又向前走了一步,楼辰警惕地看着她,到底没有后退。 慕苒呵呵笑了两声,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再靠近些,可惜,楼辰身姿笔直,冷冷地看着她,就好像她做这些无比的幼稚和可笑。 慕苒撇撇嘴,好无趣的人。对上楼辰冷冰冰的眼眸,慕苒也没了玩笑的心思,将声音压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程度,才开口说道:“这次靳家会派三个长老过来,分别是风长老,齐长老,马长老,其中马长老的脾气最暴躁,他是马婆婆的亲哥哥,遇到他你可能会有麻烦。风长老是靳家四大长老之一,地位仅次于靳家家主,手里握着势力不少,齐长老为人低调,平时很少离开靳氏隐居之地,这次他来,可能是为了靳衍痕,当然还有止戈。我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楼辰静静地听着,心中却无比惊讶,并不是惊讶靳家那些长老的消息,而是慕苒,她为什么告诉自己这些?又为什么要单独说?楼辰想不明白,于是直白的问了出来。 慕苒一听,又笑了,只是这次她没笑出声,天色太暗了,若不是楼辰离得近,几乎要错过她脸上的笑容,这次的笑,和第一次看到她时那种纯净中夹杂着狡黠的笑很像,粉嫩的脸颊上,可爱的酒窝若隐若现,只是那双之前还清醒明亮的眼眸,好像又染上了氤氲和醉意,稚嫩的声音配上她这副娇憨的模样,说出来的话竟有些像在撒娇,“相信我,记住这些,对你有用。至于为什么单独……你想告诉谁是你的事情,我只想告诉你。” 什么?楼辰还没有想明白幕苒这句话到底隐含着什么意思,也不明白她为何这副模样,慕苒却忽然出手了,她动作极快的抓住楼辰的手,用力往前一拽,另一只手五指成抓,袭向她的腰间。 楼辰一惊,侧身躲过的同时,抬手就是一掌,打在慕苒的肩膀上,慕苒吃痛,放开手连连退后了好几步,楼辰的武功高出慕苒许多,这一掌下去,虽未用全力,慕苒也要吃些苦头。 这时两道黑色的身影已经冲到了慕苒的身边,森白长剑已然出鞘,只需要慕苒一声令下,两人立刻就会如野兽般扑过来。 在黑衣人动的时候,靳衍痕也飞快下了马车,赶到楼辰身边。手中同样握着一把厚重的长剑,挡在楼辰面前。 慕苒捂着肩膀,瞪着楼辰,恨恨地叫道:“楼辰,你竟敢伤我!藏锋本来就属于靳家,无论用什么方法,我一定会把它夺回来的,还有你,靳衍痕,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宫宴散了一会了,路上的马车少了不少,三三两两的从几人身边经过,很多王公贵胄身边都是带着侍卫,听到了他们的争执,都纷纷警惕地看了过来。 慕苒又瞪了两人一眼,才带着两个暗卫离开。 靳衍痕无奈地看着那道娇小的身影上了马车,才放下剑,轻笑了一声,问道:“她到底想干什么?” 楼辰摇了摇头。 今天晚上,这已经是她第二次提藏锋了,是挑衅还是……提醒? ——///——///—— 那边楼辰和靳衍痕被慕苒搞得一头雾水,还在茫然中,这边予弦的心情也无比的复杂。 他本来早就应该出宫了,却在靠近宫门的时候,被人拦了下来。 这个人,若是以往,他会当做没看见,根本不会停留,可是现在,他不仅停下来了,甚至还有些好奇,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的,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刚才在大殿上大胆表明心迹,求皇上赐婚的大胆女子,韩无双。 “我想问你一句话。”韩无双站在一棵巨大的香樟树旁边,大半边身子都隐没在树干的阴影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却又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坚持,“予弦,你可愿意娶我?” 予弦的视力很好,即使在黑暗中,也能视物,所以他清楚的看到女子隐藏在黑暗中那双眼睛,韩无双一向知礼守礼,从不会像现在这样,目光灼灼地盯着一个男子,她今天,太反常了。予弦黑眸极轻的眯了眯,冷声说道:“为什么?” 予弦确实很疑惑,他之前一直知道,韩无双想和澹台家联姻,而她选择自己,应该无关情爱。她这样的女子,不管去到哪个大家族,都会过的很好,成为最完美的夫人,无可挑剔。对她自己而言,只要是对韩家有利的人,都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不是他,也可以是别人。但今天韩无双,几乎颠覆了他之前的印象,到底是为什么,让她有这样的转变? “你肯定不知道,我第一次见你,还是七年前。那时你还不是将军,第一次随军出战,大胜而归。我也只是个黄毛丫头,看着你骑着高头大马,一脸青涩却又面无表情地走在队伍的前面,听着身边的人,说你在战场上多么的勇猛,用兵多么的神奇。我当时就想,肯定是骗人的,这人这么年轻,真的会打仗吗?就算会,也不可能那么神,估计是仗着自己是澹台将军的大公子,跟着去混军功的。因为心中的执念,也就特别的关注你,打听你的人,你的事,想着有一天,拆穿你的假象。结果……” 韩无双从说话开始,便微微侧过头,不再看面前高大挺拔的男子,像在说故事,又像是自言自语,说到一半,不知想到了什么,她轻轻摇了摇头,低笑了一声,叹道:“你比他们口中说的,还要优秀,也更加的高不可攀。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喜欢你的,或许是一次次打听你的消息,气闷又欣喜的时候,又或许是为了让自己和你一样优秀,练字练到手抽筋,读书读到彻夜不眠的时候,我总以为,只要我足够好,比京都中所有女子都好,成为大家眼中最完美的大家闺秀,就能配得上你了,到了那一天,你就会注意我,喜欢我了,就像我在意你一样。只可惜……好像错了……”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很轻,轻的像一片羽毛,刷过予弦的心房,痒痒的,不太舒服。 予弦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听一个女孩子说这么多话,韩无双的声音很温柔,清浅动人,听在耳里,应该是一种享受,而他却越听越难受,他甚至有些后悔,或许不听这些,他就不会像此刻这般煎熬,甚至是手足无措…… 然而澹台将军心里越乱,脸上的表情就越是沉冷,在韩无双说了这些之后,他非但没有回应一个字,浑身上下还透出一股凛冽的气势。 这人……真的是块木头啊?!韩无双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她倒没有被身边人陡然突变的气势吓到,但看到他似乎有抬脚要走的趋势,赶紧用力咬了咬唇,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眼眶逼红了,却又假装不在意般笑道:“说出来你一定觉得挺好笑,我还问楼辰,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这样的人喜欢上我。你猜……她怎么说?” ------题外话------ 绿老九的第一更…… 韩姑娘的攻心战真是艰难~ 第一百零五章 韩姑娘攻掠男神 第一百零五章韩姑娘攻略男神 这人……真的是块木头啊?!韩无双在心里恨恨的骂了一句,她倒没有被身边人陡然突变的气势吓到,但看到他似乎有抬脚要走的趋势,赶紧用力咬了咬唇,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眼眶逼红了,却又假装不在意般笑道:“说出来你一定觉得挺好笑,我还问楼辰,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这样人喜欢上我。你猜……她怎么说?” 果然听到楼辰,予弦本来要走的脚步又停了下来,然后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韩无双,因为澹台将军完全不能明白,喜欢什么人这种事,放在心里就好了,还需要两个人一起讨论?! 聪明的韩姑娘一时也没明白予弦瞪着她是什么意思,索性不再看他,按照原来预计好的步骤,微微垂下眸,低声说道:“她说……让我主动一些,用真心换真心。” 用真心……换真心?予弦心微微一跳,还未等他想明白这是什么感觉的时候,韩无双叹了口气,淡淡地说道:“予弦,我十七了,我怕,怕等不了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要被冷冽的夜风吹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看起来很娇弱,但是偏偏,她又在这个时候抬头,那双总是温润亲和的眼眸已经染上了淡淡水光,却并没有泪滑落,只是直直地看着他,“你,可愿意娶我?” 这是今晚上,她第二次问这句话,予弦却没能像第一次听到时那样无动于衷。两人四目相对,他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一个女子的眼睛,在这双不肯退让的水眸中,他看到了极力隐藏的忐忑和希冀,被这样仿佛孤注一掷的目光凝视,他觉得自己像被人点了穴,不止是哑穴,全身的穴道好像都被人封锁了一般,开不了口,甚至动不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那双眼眸中的光芒慢慢暗淡了下来,韩无双自嘲的一笑,低喃道:“不愿意吗?” “……” 予弦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并不是个不懂得拒绝的人,相反,他行事果决甚至冷酷,父亲就曾经说过,他没有夜冽通情明达,手段圆滑,在军营里,他这样或许不算是缺点,在朝中却容易惹人生厌。 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现在面对韩无双,他居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韩无双眨了眨眼睛,嘴角轻轻往上扯了扯,似乎想要扬起一抹完美的俏皮弧度,可惜并不太成功,深吸了一口气了,语调轻松地笑道:“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这笑容还真是……难看。予弦忽然想叫她不要笑了,但最后还是压下了心中那怪异的感觉,冷声说道:“你想做什么?” 他之前不喜欢韩无双的原因还有一点,就是她其实并不像普通闺阁千金那般单纯无害,一个人要做到完美无缺毫无瑕疵有多难?韩无双做到了,所以他不信,她没有后手。 韩无双耸了耸肩,轻哼了一声,压低的声音不再清亮如水,仿佛寒冬的冰棱,冷得沁人,“我喜欢了你七年了,总要争取一下,若是什么都不做,我不甘心。在这里等你,只是想告诉你一声,我会想尽办法嫁给你的,若是你讨厌我,不想我做你的妻子,最好早点和皇上说明,或者请旨赐婚,娶别的姑娘,不然……我不会死心的!” 丢下重重的六个字,韩无双便不再说话了,甚至如往常般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标准的礼,才缓缓转身,朝宫门外走去。 看着她款款行走于宫闱小径间,身姿步伐一如既往的优雅,予弦几乎以为在她说出“不会死心”几个字时眼中的疯狂,是自己的错觉。 予弦站在夜风之中,一直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在以前的他眼中,韩无双就像是一颗高贵华丽的珍珠,不会有一丝尖锐之处,圆融温和。而今晚的她,锋芒有些太刺了,这让他不知如何相处,却又莫名的期待…… 让澹台将军疑惑又期待,眼光移不开的韩姑娘,在走出一段距离之后,脸上早已换上了淡然温雅之色,眼眶依旧绯红,眼中却再也没有了面对予弦时的情深似海,孤注一掷的无奈悲情。 韩无双心里清楚,皇上摇摆不定,她还可以走太后那条路,天子近臣中,也不是铁桶一块,不然她又怎么会知道荣王的事,韩无双只要让皇上相信,她迷恋澹台儒闵,为了他不惜一切,再让人不着痕迹的敲边鼓,皇上最后应该还是会为他们赐婚的,毕竟他还打着韩家的主意呢。 而要表现对予弦的迷恋,自然要诉衷情,选在皇宫内院再好不过,在这里,不管你躲在什么位置,都有无数双眼睛暗地里盯着你,相信不需半个时辰,她今晚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表情,都会毫无偏差的传到某些人的耳朵里。 至于予弦,他这样的男子,根本不是几句深情的誓言就能捕获的,她要的,只是他的不拒绝,在她出手的时候,他不要表现出强烈的反对和厌恶,就够了。 只要给她时间,他绝对不可能逃得掉。 想到自己深情款款的诉衷情时,那人越来越僵硬的身体,以及被她最后几个字惊得一脸惘然呆楞的模样,韩无双灿若星辰的眼眸中划过一抹温柔,嘴角的笑也真实了几分。 所以说,武将的脑子真的不太行啊…… 不过男子对情爱之事,傻一点挺好,比较可爱。 ——///——///—— 楼辰和靳衍痕回到傅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没想到还有人等着他们。 靳衍痕坚持送楼辰回房,两个人刚刚走进小院,曲凝双立刻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见是他们,立刻眼前一亮,不一会,她和方如辉就从房间了里走了出来。 曲凝双苦着一张脸,夸张地长出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终于回来了。” 之前才被慕苒莫名其妙的行为惊了一下,现在听到曲凝双的话,两人都颇为慎重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茹姨很不对劲。”这次回答的,是方如辉,虽然没有曲凝双表现得那么夸张,但他的神色显然也很凝重。 靳衍痕的脸色立刻变了,急道:“姑姑她怎么了?” 方如辉将声音压低了些,说道:“两天前,楼辰叫我多陪陪茹姨,我发现她整个人都魂不守舍的,问她,她却什么也不说,这两天她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对!”曲凝双也点头,说道:“后天就是除夕了,我本来想和茹姨上街逛逛,买点小玩意,但是我去找她的时候,她都没怎么理我,整个人憔悴了很多。” 靳茹是靳衍痕心目中唯一的亲人,听到曲凝双和方如辉的话,他早就心乱如麻了,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惶,问道:“是不是病了?” 方如辉摇了摇,回道:“我给茹姨把了脉,身体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思虑过重,郁结于胸,长期以往,恐怕对茹姨有损。我猜,她可能有心事。” 心事?姑姑这个人,生性开朗,为人也洒落,他身世这样的秘密,守了这么多年,也挺过去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她魂不守舍郁结于胸? 暗暗后悔这几日忙于查案,没有多关心姑姑,靳衍痕心中着急,转身就想往靳茹的房间走去,“我去找她谈谈。” “别去!”曲凝双一把抓住靳衍痕的手,指了指靳茹的房间,声音压得更低了,说道:“我好不容易哄茹姨喝了碗粥,如辉哥哥在里面加了助眠的药汁,她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早再问吧。” 靳衍痕看向靳茹的房间,果然烛火已经灭了,房里非常安静,说明里面的人睡得正好。 靳衍痕轻“嗯”了一声,到底没进去打扰靳茹休息,什么事都没有姑姑的身体重要。 看着靳衍痕担忧颓败的样子,曲凝双和方如辉都挺心疼他的,只有他们知道,茹姨和阿痕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那种相依为命的情感,不是旁人能体会的。 两人对看一眼,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这时一直很安静的楼辰忽然低声叫道:“方如辉。” “嗯?”方如辉微愣,抬头看她。 “你跟我来,我有事和你说。”说完,楼辰竟然抓着他宽大的衣袖,把人一路拉进了自己房里。 “?” 不仅方如辉错愕,曲凝双和靳衍痕也是一脸茫然。 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楼辰房间的门,就这样当着他们的面关上了! 靳衍痕瞬间回过神来,赶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楼辰房间的门不仅是随手关上,还从里面扣住了! 曲凝双也已经扑了过来,推了一下房门推不开,急道:“喂?什么事我们不能听啊?!喂?!” “别吵。” 屋内传来楼辰清冷的声音,外面的两人倒是真的不敢再乱叫,毕竟靳茹还在旁边房间睡觉,而对楼辰,身为学徒和追求者的他们实在得罪不起。 于是两人只能趴在门前偷听,顺便大眼瞪小眼…… ------题外话------ 绿老九的第二更~ 第一百零六章 身死 第一百零六章身死 “砰砰砰!” “砰砰砰!” “砰砰砰!” 有规律的敲门声,一下比一下重,锲而不舍。 曲凝双一边敲着门,一边抬头看看天色,都快巳时了,楼辰怎么还不醒?平时她不是辰时就会起来了嘛? 曲凝双仔细回想了一下,昨晚楼辰把如辉拉进房里,半个时辰后,如辉哥哥就出来了啊。之后她又把门锁死了,也不让靳衍痕进去,大家都散了的时候,没到子时,睡得也不算晚吧。 曲凝双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曲凝双连忙走进去,好奇地问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啊?” 楼辰开了门,就没再理她,走回床边,拿起放在枕边的藏锋,轻轻扬了扬手腕,那锋利的剑刃立刻如有了生命的灵蛇一般,绕上了楼辰的腰,服帖又内敛。 每次看到这一幕,曲凝双都觉得好奇,楼辰是怎么控制藏锋的?用削铁如泥来形容都是侮辱的宝剑,怎么就这么好好地缠在那血肉之躯上,还连一点皮都没蹭破。 今天楼辰穿了一条墨青色的长裙,与她平时穿的天青色相比,颜色要暗沉许多,本该没那么出彩,但是事实上却并非如此。墨青色的衣衫衬得她肤色更白,如上好的白瓷,透光发亮,又似极品的冷玉,清冽剔透。而深沉的墨青色同时也将腰间的藏锋凸显得越发莹白光亮,熠熠生辉,那被藏锋稳稳缠绕的腰,也就显得更细了。 楼辰将藏锋收拾好,又走到矮桌前,桌上还放着昨日参加宴席时银白流苏簪,她却只拿起那只古朴的白玉长簪,随手别在了发髻之上,连镜子都没照一下,动作熟练又潇洒。举手投足间,英气中透着尊贵。 曲凝双坐在外间的木椅上,托着腮帮看着楼辰在里间整理衣衫梳洗穿戴,不禁叹了口气。难怪阿痕死皮赖脸也要黏上去,她是女子,看着这样的楼辰都有些移不开眼,更何况男子? 忽然想到昨晚楼辰把方如辉拉进了房里,单独待着半个时辰,曲凝双心里不是滋味了,倏地坐直,小心翼翼地问道:“楼辰,你昨天到底和如辉哥哥说了什么?” 楼辰将垂到胸前的发丝往后拨了拨,随口道:“你怎么不去问他?” 曲凝双呶呶嘴,低着头委屈地嘀咕道:“问啦,他不告诉我。”那耷拉着脑袋的模样,像足了被主人抛弃的小猫。楼辰长得漂亮,武功又好,家世更好,什么都好,如辉哥哥会不会……也喜欢她? 楼辰轻轻抬眸,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走到她身边坐下,瞥了她一眼,说道:“他不告诉你,你认为我会告诉你?” 曲凝双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上去,之前还堵在心里的酸涩一下子散得一干二净。她错了,楼辰才没有哪都好,这人性格太差了,嘴巴又毒,一点也不可爱。瞪了她一眼,曲凝双轻哼一声,说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哼!” 看她又恢复了元气,楼辰也没再多说什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了起来。 果然没过一会,曲凝双就忘记了自己还在和楼辰闹别扭,问道:“我们今天还去查案吗?”虽然明天就是除夕了,但查案可不管是不是节日,曲凝双心里还是记挂着案子的。 楼辰点头,“和靳衍痕一起去宝盒清斋再看看。对了,靳衍痕呢?” 曲凝双叹了口气,抬手指了指隔壁,回道:“在茹姨房里,不到辰时他就端着早饭在茹姨房外等着了。现在都过去一个时辰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要过去看看吗?” 楼辰沉默了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去了反而打扰了他们。” 曲凝双也跟着点了点头,楼辰和茹姨的关系,一直也不算太好。 两人闲聊了几句,正准备去花厅用早膳,靳衍痕高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外。 曲凝双连忙迎了上去,还不忘压低声音,急道:“阿痕,怎么样?茹姨有没有说什么?她为什么心情不好?” 靳衍痕眼底微微发青,显然昨晚也没睡好,脸上早没有熟悉的慵懒笑意,眉宇间是散不去的忧色,叹了口气,回道:“她还是什么都不肯说,只问我什么时候回洛水镇,好像很不想待在这里。” 楼辰想到了那夜靳茹的晚归,眸光微微一闪,却也没说出来,只说道:“我猜茹姨可能发现了什么,这件事对你会有所损伤,所以她才会这样忧心忡忡。” 曲凝双一双俏眉也紧紧地拧了起来,不解道:“既然是这样,茹姨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她说出来,或许我会更危险。”靳衍痕揉了揉眉心,好似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姑姑的精神很差,我给她点了安神香,现在她又睡着了,你们准备去哪?” 曲凝双也没再追问,问道:“去用早膳,然后去宝盒清斋。” “现在才用早膳?”靳衍痕奇怪看向楼辰,上上下下打量好几回,甚至走到她身边,抬手就抚上她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靳衍痕的手永远都是温热的,额头上忽然一热,楼辰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回过神来,连忙抓住他的手拉了下来。 对上曲凝双似笑非笑的眼,楼辰轻咳一声,甩开靳衍痕的手,低声回道:“没有,就是起晚了些,快走吧。” 楼辰说完,便快步往门外走去,可是再走了两步,手腕又被那双温热的手抓住了,耳边也传来那人带着无奈和宠溺的声音:“忘了我说过什么?外面冷。” 话音刚落,抓着她手腕的手就松开了,下一刻,身上一暖,纯黑色披风已经披在了她的身上。 楼辰故作冷淡地点了点头,脚步走得更快了。 但就算走得再快,那绯红的耳朵还是出卖了主人的心情。 曲凝双啧啧笑了两声,对着靳衍痕竖起了拇指,这样下去,冰山总有融化的一天吧。 ——///——///—— 宝盒清斋的天一阁已经被刑部查封,要去查看,必须刑部的人去才行。陆齐也想趁着这次的机会,把天一阁仔仔细细的再查一次,毕竟也不能一直查封。所以这次,陆齐把阿七、赵西城和廖进一起带上了。楼辰这边,靳衍痕和曲凝双肯定要去,连方如辉也跟着一起来了。 人来得很齐,声势就显得有些浩大了,难得的,这次慕苒倒没怎么为难他们。 陆齐撕开封条,打开锁,一行走进去的时候,慕苒却只是带着苏玉和紫苏留在了大门外。 半靠着厚实的青铜大门,慕苒好整以暇地看了一眼刑部那几人,最后将目光停在了楼辰身上,不怀好意地笑道:“楼辰,距离五日之约,你可是只剩下三天时间了。” 楼辰神色淡淡,“所谓的五日之约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从来没有答应,现在查案的,也是刑部,你有什么火,对他们发好了。” “……” 这一副“关我什么事”的高冷模样实在太气人了,不仅慕苒气得要吐血,刑部的几人也觉得胸闷,这姑娘,说起话来真的能气死人啊! “咳咳”就在慕苒小姑娘又要变脸的事,陆齐赶紧跳出来,大声对着属下几人说道:“好好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出线索。阿七你负责东面,赵西城南面,廖进西面,我查北门,都仔细着点。” “是。”三人都很配合的开始动了起来,最终慕苒也只是恨恨地冷哼了一声,到底没再起冲突。 陆齐昨日听了赵西城他们的回禀,也觉得凶手是宝盒清斋里的人,而紫苏的可能性是最大的。这次来,他们的主要目的就是找出这天一阁里是不是有什么机关或者密道之类的,破解紫苏的不在场证明,所以他们的注意力都放在地砖或者看起来像是机关入口的地方。楼辰和靳衍痕几人,似乎更关注架子上的藏品。 四个方向都有人查看,靳衍痕就把目光放在了天一阁的中间。他一眼就看到了正中靠右位置的架子,架子上放置的东西和周围架子上放置的都不太一样。 那是一个个细长的木盒子,很像存放古琴的盒子,但是又比琴盒要略细长一些,靳衍痕拿下其中一个木盒,问道:“这些是什么?” 慕苒扫了一眼靳衍痕手里拿的东西,漫不经心地回道:“宝盒清斋收藏的古剑。” 靳衍痕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把古剑。剑柄的位置镶嵌着几颗宝石,木质的剑柄有些破损,剑锋不长,光芒暗淡,应该是陪葬品,埋在地下多年,已失了光彩。 慕苒看到那把剑的时候,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也进了库房,她走到靳衍痕身边,在那一架子木盒里翻找了一下,终于拿出了一个黑檀木盒抽了出来。 靳衍痕特意看了一下,那盒子本身做的就很精细,选的也是上好的黑檀,站在旁边就能问到黑檀的香味。靳衍痕警觉地看着慕苒,同时往后退了两步,因为她看到小姑娘眼中的光芒实在太亮了,总觉得她要做些什么。 慕苒可不管靳衍痕是怎么想的,她一边从木盒里拿出一把长剑,一边兴致勃勃地说道:“说起来,这里倒是收藏了不少软剑,其中这把惊鸿剑就是数一数二的宝剑,是三百年前北齐铸剑大师容邑所铸,它的主人是北齐唯一一位手握兵权的公主的随身配剑,据说也是锋芒凌厉,所向无敌。” 众人对慕苒手中的惊鸿,都有了几分好奇。那是一把三尺多长的长剑,说是软剑,倒因为还未出鞘,看起来和一般的硬剑并没有什么区别。剑鞘和剑柄都是用黑檀做成的,上面没有镶嵌任何宝石或者配饰,却在黑檀上雕刻了密密麻麻的纹饰。尤其是剑柄的位置,雕得更加精细,看起来贵而不俗,矜而不娇,光看外表就觉得是把难得的宝剑。 而当慕苒轻轻抽出软剑时,众人都被那银白的光芒刺得眯了眯眼睛。和之前靳衍痕看到的那把陪葬的古剑不同,这把剑想必一直以来都被人精细护养,才让它在几百年之后,还保持着这样的锋芒。 慕苒将剑鞘往身旁的架子上随手一放,一边轻抚着微寒的剑身,一边说道:“不如,比一比,它和藏锋,到底谁厉害!” 说完,慕苒双眼倏地看向楼辰,手中的剑也随着她的话音刺向了楼辰。 楼辰原本站的位置离靳衍痕并不近,但因为听到慕苒说起惊鸿剑,也有了兴趣,才会走了过去。没想到这丫头说动手就动手,好在她内力不足,用起软剑来,力有不足,楼辰才能及时闪开,躲过了她突如其来的一击。 一击不中,慕苒显然不甘心,追着楼辰又是一剑。这天一阁里都是宝贝,慕苒却好似全不在意,一招招凌厉的剑招往楼辰身上招呼。 憋屈地躲闪了几招之后,楼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当慕苒再向她挥出一剑的时候,楼辰不再躲了,手搭上腰间的藏锋,手腕微转,清吟回响的那一刻,藏锋已然出鞘。 “叮!”一声脆响,两把软剑撞在了一起,楼辰的内力自然不是慕苒能比得上的,只是一招,慕苒就被逼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不知是楼辰怜惜这把传承百年的名剑有意相让;还是惊鸿剑确实名不虚传,与藏锋相击,它竟然只是缺了一个口子,并没有从中断开。众人惊奇的同时,也有些惋惜,这样一把好剑缺了一块,实在可惜,也不知道现在的铸剑师能否修复。 “噗!” 就在众人还在为惊鸿剑惋惜的时候,握剑的人忽然吐出了一口血,然后整个人就那样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慕苒?!”离慕苒最近的靳衍痕立刻冲了过去想要接住那小小的身影。 “主人!”站在门外的紫苏和苏玉也惊得立刻跑了进来。 但比他们更快的,是两道黑影,如一阵黑色的旋风,瞬间就赶到了慕苒身边,一人将慕苒抱在怀里,一人手持短剑,挡在晕厥的慕苒面前。两人皆是一身黑衣,身材精瘦,脸上还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无情犀利的眼。 那双眼看人的时候,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他们身上暴涨的气势却很惊人,就在众人靠近的时候,那人短剑一挥,众人立刻感觉到了漫天杀气。 显然此时谁要敢上前一步,只怕立刻血溅当场。这种凛冽的杀气,不仅仅针对楼辰一行和刑部的几人,就连紫苏和苏玉想要靠近,也同样被剑气所伤。 天一阁内的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楼辰的脸色也少见的苍白了几分。 众人完全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回事。刚才大家还有心情去关心那把惊鸿剑,自然是看出,这小丫头不过是纯心挑衅一下。毕竟的小孩子,任性一点也没什么,肯定是伤不了楼辰的,而楼辰自然也不会真的去伤害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刚才一击之下,大家也明显感觉出楼辰并未用全力,但为什么,慕苒就重伤吐血了呢?! 靳衍痕早在黑衣人出现之后,便退到了楼辰身边,将她往后拉了几步。他知道她想过去看看慕苒的情况,但是现在不行,就算别人可以,楼辰这个打伤慕苒的人是绝对不行了,如今的情况太诡异了,那两个黑衣人也太危险。 陆齐也敏锐地感觉到了这件事并不单纯,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几步,看清倒在黑衣人怀里的慕苒之后,心都凉了一大截。 那小姑娘手里的剑已经掉在了地上,脸色白中泛灰,血从嘴角边一直往外流,下巴和颈脖上全是血,小小的身子,软软的没有一丝生气。 空气就像是凝固了一般,这压抑感让人生生喘不过气来。 不仅陆齐看到了曲凝双的情况,其他人都看到了,靳衍痕和方如辉对看了一眼,无声的交流片刻,方如辉点了点头。 他刚要往前走出两步,衣袖被人一把抓住,用力之猛像是要把他拽倒在地一般。 方如辉回头看去,不出所料,拉住他的是曲凝双。 曲凝双死死地盯着他,抓着衣袖的手更用力了,像是要把他的衣袖撕裂一般。 曲凝双承认,她害怕了。那两个人黑衣人太危险了,隔着这么远,被他们的眼睛盯着,她浑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杀人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 方如辉叹了一口气,轻轻握住曲凝双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甲,低声说道:“放心,不会有事。” 曲凝双手上一僵,却还是倔强的不肯放开。方如辉只能稍稍用力,将那双手紧紧握在手心中,柔声说道:“我不会贸然走太近的,别怕。那小姑娘受伤了,时间不多。” 曲凝双看了倒在地上的慕苒一眼,用力咬了咬唇,才缓缓地松开了手。 方如辉松了一口气,又对她安抚地笑了笑,才往前走了两步,也确实如他所言,并没有靠得太近,温和清冽的声音,在这令人窒息的天一阁里响起,“我是大夫,也没有武功,你们让我过去看看她,我可以帮她治疗伤势,若是再拖下去,说不定真的有危险。” 黑衣人森冷的目光落在了方如辉身上,方如辉脸上仍是保持着淡然的神色,心跳却不自觉的加快了几分,好重的煞气。 就连陆齐都能从方如辉的呼吸和脚步判断出他没有武功,黑衣人自然也能看出来。 “过来。”抱着慕苒的黑衣人忽然说话了,他的声音很低沉,语调也很平,就像是不常开口,连说话都不顺畅了一般。 黑衣人肯让方如辉靠近,众人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更紧张了几分。 方如辉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进,手持短剑的黑衣人倒没有为难他。 好不容易走到慕苒身边,方如辉没有再浪费时间,手立刻搭上慕苒小小的手腕,片刻后,方如辉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了起来。 阿七忍不住地问道:“怎样了?!” “她……”方如辉缓缓收回手,离得近的人不难看出,他的指尖都有些微微颤抖,“她死了。” “什么?!” 在死一般的沉寂之后,所有的人都被惊着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没见过死人和血腥,但是今天这事,实在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名侍女带着几个人走了过去。 侍女走到门边便停了下来,温柔的声音缓缓说道,“主人,三位长老到了……啊——!!”话还未说完,侍女也看到了倒在黑衣人怀里,脸色灰白,满身血污的慕苒,尖叫声骤然响起。 ------题外话------ 你们以为我现在就会告诉你楼姑娘和如辉说什么嘛?当然不~ 18点,两章合并在一起更了,大家不用等2更到太晚了~ 下一章总算到痕痕英雄救美啦~ 第一百零七章 对峙(上) 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一连串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一名侍女带着几个人走了过去。 侍女走到门边便停了下来,温柔的声音缓缓说道,“主人,三位长老到了……啊——!”话还未说完,侍女也看到了倒在黑衣人怀里,脸色灰白,满身血污的慕苒,尖叫声骤然响起。 随着尖叫声响起,三道身影从身后极快的闪了进来,那速度一点也不比之前的黑衣男子慢。 进来的是三名男子,年纪都不小,皆是六七十岁的模样,除了一人身穿白衣,发丝花白,神情冷然倨傲之外,另外两人皆是一头白发。其中一个身材不高,体型健硕,每踏出一步似乎都力透千钧,却不让人觉得沉重,一看便知内家功力沉厚,同时此人脾气也相当暴躁。 刚刚走进屋内,看到满身血污的慕苒,立刻双目圆睁,怒意翻腾,一双暴怒的眼在屋内众人身上转了一圈后,立刻发现了手持软剑,气质冷漠,冷眼看着慕苒,眉头微皱的女子。 “是你杀了慕丫头?”这句话听起来是疑问句,但显然这位心里已经认定了她就是凶手,也不给人解释的机会,一步猛冲上前,那气势竟如猛虎扑食般迅猛,他手中虽没有武器,但只是那一双大掌,就让人不寒而栗。 楼辰心中一凛,却也没露出惊慌之色,尽快的往后跃出了一丈,那白发老头却是紧追不舍,五指长抓,朝着楼辰纤细的颈脖抓去,楼辰继续急退的同时,手中的藏锋也顺势缠了上去,眼看着白刃就要绕上老头的手臂了,却见那老头冷哼一声,身上的气势暴涨,一股极强的内力从手臂上震荡开来,藏锋生生被他震开。 楼辰身为藏锋的主人,也被这股气劲波及,胸口一疼,显然是被那浑厚的内力所伤。楼辰心中更加忌惮几分,藏锋虽然锋利,但在这样极其浑厚的内力面前,显然难以发挥出来,这老头的内力,高出她实在太多了,有藏锋护身,硬要以命相搏,也未必会输,但重伤是一定的。 就在楼辰犹豫,老者继续纠缠之时,一柄长剑蓦然加入两人的战局。沉稳的剑招,同样浑厚的内力让老头一怔,未等他回过神来,那剑又再次主动出击,比起藏锋的灵动犀利,这把略显沉重的长剑所用的招式,就朴实稳重得多了,但正因为他的朴实,对上依靠内力,以一双肉掌为武器的老头,就再合适不过。 天一阁里太小了,根本不适合三人对战,在长剑加入战局之后,楼辰衡量片刻,果断往旁边撤来,同时观察老头的招式,以便找出破绽之处攻之。 虽然长剑所使的招式精妙无比,但老头仗着一身内力,打起来也毫不费力,两人又对了几招,老头似乎从这些剑招中看出了什么,眼前一亮,惊道:“止戈剑法?你是……” 老头终于抬起头,仔细看了对面接了自己数招的年轻男子。他剑眉微扬,鼻梁高挺,认真时微抿的薄唇,除了那双招人的桃花眼之外,像足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老头内心激荡,终于收了招式,矍铄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靳衍痕,惊道:“你真的是阿翼的儿子?!” 靳衍痕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收了长剑,他身体里的内力也是刚刚融合,用起来并不十分顺畅,刚才接那几招,已是勉强,若这老头再不停手,他怕是后继无力。 靳衍痕暗暗调息,脸色扬起一抹的笑容,恭敬地回道:“在下靳衍痕,见过前辈。” 老头显然很高兴,连连点头,笑道:“你果然没死,武功也不错,好,很好!” 老头说完,又看到靳衍痕自然地走向楼辰,站在她前面,将人护在身后,心下立刻不痛快了,不满地说道:“但是你怎么会和这种女人搅合在一起?” 这种女人?哪种? 楼辰微微挑眉,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第一次被人用这般轻蔑的口吻指责,感觉颇有几分新奇。 楼辰不以为意,靳衍痕却不开心了。辰儿是他心爱的女子,她本就清冷高贵的天之骄女,怎么可能被一个老头这般羞辱。虽然对这老头颇有几分忌惮,靳衍痕却也不容许任何人当着他的面这样欺负他的人。 靳衍痕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之前的恭敬也散了七八分,“前辈请慎言,辰儿是我倾慕之人,不容任何人轻慢。” 老头在靳家的辈分很高,又因为内力浑厚脾气暴躁,就连家主都让他三分,现在竟然被一个小辈顶撞,怒火再次烧了起来。看楼辰更不顺眼了,那眼神就好像楼辰是故意勾引带坏他靳氏子孙的邪恶妖女似的,对靳衍痕也有些恨铁不成钢,怒骂道:“你小子是糊涂了吧,你既是靳氏子孙,怎可与这般谋害同门之人结交?更别说倾慕了。看她的行事作风,这般阴邪毒辣,只怕那位楼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手里的藏锋,必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从羽儿手中夺去的。你若要回归靳氏,最好早早跟她断绝了关系。靳氏与她,只会是仇敌!” 楼辰冷眸中的寒光越来越盛,并不是因为这老头说她阴邪毒辣,而是他不该辱及父亲,楼辰握着藏锋的手紧了紧,正要往前走,衣袖忽然被人抓住了。 “相信阿痕。”不知什么时候,方如辉已经从慕苒那边走了回来,正站在楼辰身后,特有的温润嗓音缓缓地说着话,只是四个字,却莫名的暖人心。 楼辰微微抬头,那在她看来也算不特别宽厚的背就挡在她眼前,将老者所有的威慑都拦在外面,说实话,他们家的女人,都没有太多躲在男子身后的经验,而此刻,听了方如辉的话,她竟然真的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需要他保护,而是,信他而已。 楼辰不再看向前面面目可憎的老头,目光落在了靳衍痕的侧脸上,只看到他轻轻掀起了唇角,耳边也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熟悉的清朗嗓音愉悦又坚定地说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就够了,不管她阴邪毒辣还是善良纯真,出身名门还是市井,我都喜欢。另外,我虽然姓靳,却并不是什么靳氏之人,前辈若要教训人,还是先搞清楚对象再说吧,还有,我和她,只会是爱侣,永远不会是仇敌。” 这算…… 当众告白? 除了靳家那几位之外,所有人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方如辉和曲凝双皆在心里叹了口气,“爱侣”什么的,阿痕你真的很敢说啊!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站在靳衍痕身后的楼辰,不需要细看,已经能看到那从来都冷冰冰的人,从脸颊到耳朵再到颈脖,凡是暴露在外的皮肤,全都绯红一片。 这边气氛诡异又甜蜜,那边老头子却被这话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笑话,你不是靳氏之人,为何用我靳氏的止戈剑法?” 老头暴怒了,靳衍痕却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如果说之前他还算得上沉稳的话,现在就完完全全毫不遮掩他痞气的一面,桃花眼微眯,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一抹气死人的弧度,回道:“这话说得好笑,我姓靳,父亲是靳翼,我所用的,是父亲自创的剑法,并非你们靳氏家传的止戈剑法,再说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什么靳氏的人,我只有茹姑姑一个亲人,这位前辈可别乱认亲戚。” 靳氏中人,大多严肃稳重,忽然对上这么个痞子,老头怒火攻心,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涨红了一张脸,大呵一声,“混账!” 眼看着老头好似又要冲过去再打一架的时候,三人中看起来最年轻的白衣老者说话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慕苒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衣老者头发只是花白,身材颀长,丝毫不显老态,长得很是正派,最让人不能忽视的,是他那双平静中又带着倨傲的眼睛,好似他只看你一眼,心头就像被一座高山压住,喘不过气来。 老头还是给那白衣老者几分薄面的,听了他的话,只狠狠瞪了靳衍痕一眼,就不再理会他了。 在白衣老者压迫感十足的目光下,紫苏眼睛微红,颤抖着上前一步,慢慢说道:“回几位长老,此事要从几日前说起。楼姑娘对宝盒清斋中的古剑谱很感兴趣,靳公子手中正好有一本剑谱,主子和马婆婆就与两位约定,三日后交换剑谱翻阅。三日后,不知为何马婆婆独自去寻两位,并约了在悦然客栈后院的厢房见面,据楼姑娘说,两位和马婆婆见面的一个时辰里,只是互相借阅了对方的剑谱而已。楼姑娘和靳公子离开后半个时辰,客栈小二就发现了马婆婆的尸体,马婆婆是被人用锋利的软剑所杀的,而且宝盒清斋那本剑谱也不见踪影。两日前,刑部的陆大人和楼姑娘一行人来宝盒清斋查案,怀疑马婆婆在出门前被人在膳食中下了毒,那日马婆婆与我一同用午膳,楼姑娘怀疑是我下的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马婆婆遇害那日,我一直都在天一阁中,并未出去。陆大人和楼姑娘一起到天一阁查看,并当场查封了天一阁。为此主人很生气,今日才会与楼姑娘起了冲突。主子想与楼姑娘切磋,楼姑娘躲闪了几招,才拔剑以对,不知是不是没控制好力道,楼姑娘只出了一剑,主子……就吐血倒地了。” 紫苏的声音,一如她的人,温柔舒缓,一开始还带着哽咽,说出的话却是条理分明,说的还都是事实,听起来似乎不失偏颇,但是细细想来,不难发现,她话语间的意思,明显是针对楼辰的。 楼辰认真地听着,脸色倒没什么变化,反倒是陆齐微微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紫苏。 白衣老者沉默了片刻,沉稳的声音带着让人难以言喻的威势,说道:“这么说,马芝兰和慕苒的死,都和这位楼姑娘有关?!” 这次楼辰倒没再让靳衍痕为她出头,在他开口之前,已经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一双冷眸淡淡地回视老者,眼中没有一丝慌乱,“第一,马婆婆的死,从目前的证据来看,凶手是宝盒清斋之人的可能性更大。第二,今天是慕苒先对我动手的,而我只回了一招,我手上拿的是什么剑,几位应该很清楚,若非我只用了不到五分内力,那把惊鸿软剑早就断了,我出手只是为了将她震开而已,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她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白衣老者还没说话,老头先忍不出嗤笑道:“牙尖嘴利。” 楼辰抬眸瞥了他一眼,冷声回道:“蛮不讲理。” 就这八个字,天一阁内的温度再一次降到冰点。 ------题外话------ 痕:欺负我女神,咬他! 我是可爱的绿12 第一百零八章 对峙(下) 第一百零八章对峙(下) 她倒是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白衣老者还没说话,老头先忍不住嗤笑道:“牙尖嘴利。” 楼辰抬眸瞥了他一眼,冷声回道:“蛮不讲理。” 就这八个字,天一阁内的温度再一次降到冰点。 陆齐太阳穴突突地跳,本来只是来查案的,没想到居然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而且还是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 再怎么说,他也是刑部的官员,看着现在一触即发剑拔弩张的形势,他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凶手,几位……”陆齐思索了一下,决定也用靳衍痕之前用的称呼,继续说道:“几位前辈请勿动怒,刚才发生的一切,在场诸位都看到了,楼姑娘确实没有下重手。慕姑娘的死,或许另有原因。” 老头一肚子邪火发不出去,看陆齐也是各种不顺眼,怒道:“你又是何人?!” 陆齐站直身子,微微揖手,恭敬却也不失威严地回道:“刑部陆齐。” 可惜老头是连楼夕颜都敢说不是好东西的人,对着陆齐,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冷哼道:“你说人不是她杀的,那怎么解释慕丫头和她动手之后,就死了?” 陆齐在刑部很多年了,破的案子也不少,这种暴脾气的人见得多了,捋了捋袖口,不急不躁地回道:“我现在自然不敢随意下判断,也并未说楼姑娘绝对不是凶手,一切都要查证。而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慕姑娘的死因。” “你想怎么做?”三个老者之中,一直没有说话的灰衣老者终于出声了,他身材清瘦,瘦得一点也不像身怀武艺之人。他年纪看起来比另外两人都大,与那冷寂又倨傲的白衣老者,脾气暴躁的老头不同,他眉目温和,面相慈善。若不是和那两位气势凌人的老者一起出现,还以为只是邻家的老爷爷。 即使如此,楼辰一点都不敢小瞧了他,甚至更为忌惮。 这三人进来也有一段时间了,楼辰一直暗暗地观察着他们,暴躁老头应该便是慕苒之前说过的马婆婆的哥哥了。剩下两位也不难猜,身为靳家四大长老之一,手中掌握有实权,自然倨傲一些,想必风长老便是那位白衣老者。而眼前慈眉善目的老者,必是最为低调的齐长老。 楼辰理清楚了这三人的身份,陆齐顶着宝盒清斋众人及三位老者灼灼的目光,心里叫苦不迭却还是要硬着头皮说道:“验尸。” 随着这两个字落地,天一阁里的气氛又有些凝重起来,好在也没人出声反对,陆齐连忙朝阿七使了个眼色,说道:“阿七,立刻回去请李固过来。” “是!”阿七也感觉到气氛不对,脚下生风地往门外跑去。 陆齐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还是保持着朝廷命官的气度,朗声说道:“发生了凶杀案件,所以之前在天一阁里的各位,暂时都不能离开。” 这话并不是对三位老者说的,但是看这架势,他们也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三人的气势实在太强了,大冷天的,陆齐额角都冒出了汗珠,却还是强作镇定地指了指赵西城和廖进,说道:“你们俩,继续干活。” 两人齐声回道:“是。”赵西城继续寻找天一阁中可能存在机关和暗道,廖进则开始查看慕苒之前经过的地方和她周围的事物。 两人心里的那根弦都绷得很紧,他们年纪不大,办案经验没有陆齐丰富,像这样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连环凶杀案,经历得还太少,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楼辰又一次成为了最可能是凶手的嫌疑犯,与上次比起来,这次显得更无法辩驳。她也不急着为自己说话,将藏锋稳稳地别在腰间,安静地站在原地,等着看事态发展。 靳衍痕却是向慕苒的方向走了几步,手握短剑的黑衣人黑眸立刻扫了过来,带起一道骇人的杀气。靳衍痕停了下来,指了指不远处,慕容吐血时就掉落的惊鸿剑,迎着黑衣人森冷的眼,无辜地说道:“别紧张,我只是想看看那把剑。” 显然黑衣人对慕苒以外的任何人和事都没有兴趣,看到靳衍痕捡起了地上的惊鸿剑就立刻退了回去。黑衣人便不再理他,他骇人的杀气也在刹那间消失殆尽,气势收放自如。 靳衍痕先看了看惊鸿剑的剑身,那里有一道被藏锋破开的缺口,和一般的卷刃不一样,藏锋破开的缺口很整齐,修复起来应该不费劲。靳衍痕又把目光转向了惊鸿剑雕刻得异常精致繁复的剑柄上,一边看,一边问道:“这把惊鸿剑一直都存在天一阁吗?” “对。”这次回答靳衍痕的,是宝盒清斋里的另一位管事,沉稳又谦和的苏玉,“惊鸿剑是三年前,一位老者拿到宝盒清斋来卖的。老者原本经营着一家当铺,惊鸿剑是他年少时收的典当品。据他说,当年典当惊鸿剑的,就是那位北齐公主的后人,还信誓旦旦说必定会回来赎此剑,老者便一直好好保存着。可惜几十年过去了,也没人来赎回,老者年事已高,唯一的儿子也病逝了,后继无人,想给这把剑找个好归宿,就找到了宝盒清斋。因为小主子对剑藏品特别感兴趣,所以清斋里的宝剑很少出售,一直都存放在天一阁。” 苏玉在说的过程中,靳衍痕也没闲着,手始终在那剑柄上抚摸,眼睛也一直盯着繁复的花纹,等到苏玉说完,他忽然开口说道:“这上面有东西。” 苏玉一怔,“什么东西?” 苏玉也看向了那雕刻精美的黑檀剑柄,却也没发现什么。在剑柄上雕刻花纹,古来有之,既美观又能防止用剑之人手心出汗或者遇到冲击,剑滑脱出手。很多铸剑师都喜欢用这种剑柄,惊鸿剑只是把雕刻技艺发挥到了极致而已。 靳衍痕勾了勾嘴角,也没多说,只对着曲凝双说道:“曲凝双,给我一张纸和一支银簪。” “啊?哦。”曲凝双眼中也有疑惑和好奇,但却没多问。自从楼辰不时的会和她说些验尸之道以后,她就有了随身带纸笔、墨汁的习惯。曲凝双从背着的布袋里拿出一张纸,又利落地从发髻上取出了一支小银簪,一并递给了靳衍痕。 靳衍痕只接了银簪,示意曲凝双捧着白纸,然后将惊鸿剑的剑柄置于白纸之上,银簪在那些繁复的花纹,深深浅浅的凹槽中刮弄。接着众人惊奇地看到,从凹槽出,居然掉落出一些暗褐色的东西,一小块一小块的小疙瘩,也知道是什么。这东西颜色和黑檀的色泽太像了,若不是靳衍痕这样一点点挑出来,根本没有人会发现。 曲凝双捧着纸,看了半天,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这把剑毕竟是之前慕苒拿来对敌的剑,现在居然从剑柄花纹中挑出这种东西,众人惊讶不已,也都立刻围了过来。 靳衍痕拿起一小块黑疙瘩,指腹轻轻碾压,它便立刻扁了,却也没有变成更小的颗粒。靳衍痕低头嗅了嗅,说道:“是泥。” “泥?” 众人还没反应过里,苏玉立刻反驳道:“不可能,当年正是我接待的那位老者,他对这把剑很有感情,一直精心照料,就连对剑盒都护养得一丝不苟。我收着这把剑的时候,也仔仔细细检查过,没有一点瑕疵。当年北齐公主逝去后,这把剑就传给了她的儿子,从未陪过葬入过土,又怎么会有泥?更别说清斋里的宝剑,每半年就有专人护养一次,几年下来不可能没发现剑柄有泥。” 靳衍痕懒得和苏玉争执可能不可能的问题,一边将惊鸿剑放回之前的盒子,一边说道:“事实摆在眼前,现在需要查清楚的是这上面的泥怎么来的,又是哪里的泥。” 陆齐和廖进都已经围了过去,楼辰却没有动,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纸上的小疙瘩,她眼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几块稍大点的疙瘩下面的纸竟有了浅浅的水气。楼辰想了想,淡淡地说道:“这泥还是湿润的,可见附着的时间不会太久。先查出这是哪里的泥,或许就能知道,这泥是怎么来的了。” 陆齐正观察着这些疙瘩,也拿了一块在手里,轻轻嗅了嗅,听到楼辰的话,他脑子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下。这土的腥味很重,有土腥味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它还是一把软剑,那么这把惊鸿剑有没有可能就是杀死第一名死者的凶器?! 只要能证明剑柄上的泥和埋血衣的湖边上的泥是同一种泥,再拿剑到马婆婆的尸体上比对一下,就知道这把剑是不是凶器了! 陆齐很是亢奋,立刻抬头看向楼辰,却见她依旧一身清冷,漠然地站在原地,就连靳衍痕找出了这些小疙瘩之后,也没有其它反应。是他们两人有意提醒,还是他们其实也只是随口一说,是自己多想了? 陆齐瞬间冷静了下来,就算这把剑真的是凶器,那又怎么解释紫苏的不在场证明?除非天一阁内有密道,不然还是不能证明紫苏是凶手。 陆齐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紫苏一眼,之见她脸色微白,眼中有着淡淡的血丝,神色倒还算平静。陆齐陷入了思考之中,也就没有看到,他之前认为云淡风轻的两人默契地对看了一眼,又匆匆地别开视线。 “大人,李老请来了。”带着喘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的同时,一道身影也飞快地冲了进来。 来人是刚刚离开不久的阿七,而他说的李老,则在他进门好一会之后,才脚步踉跄地走了进来。 李固一头的汗,嘴唇都白了,喘着粗气,进门第一件事,就是狠狠地瞪了阿七一眼。臭小子拉着他跑这么快,这把老骨头差点散架。 阿七摸了摸鼻子,低着头乖乖的被瞪。 李固好不容易把气喘顺了,才发现这类似仓库的地方,还站着不少人。不过他对这些人都不感兴趣,正准备走向库房中,唯一躺着的人所在的方向,却意外地看到了站在中央的楼辰。李固立刻眼前一亮,朝她笑了笑,“楼姑娘。” 楼辰礼貌地点了点头,李固这才看到站在楼辰不远处的陆齐,微微揖手,冷漠叫了一声“大人”。 陆齐早就习惯了李固对人冷漠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还颇有几分讨好地说道:“又要劳烦你了。” 李固点了点头,朝着尸体所在的方向走去,还没靠近呢,一名显然是在护卫着尸体的黑衣人便拦在了面前。 黑衣人手中握着短剑,虽然剑并未指向他,李固却已经觉得脖子微凉了。他也算是成天混在尸堆里的人了,却还是被黑衣人的一身煞气震得不敢上前一步。 强作镇定地对上黑衣人幽深冷暗的黑眸,李固低声说道:“老朽只是初步检查一下死者的情况,尸身不会有损,更不会对死者不敬。” 黑衣人沉默了片刻,竟真的侧过身体,让李固靠近慕苒的尸体。 李固浑身一轻,那种灭顶的压迫感瞬间消失,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步走过去。 尸体旁边还守着一个黑衣人,不过这人倒是没像之前那个黑衣人一般浑身充满着煞气,甚至不仔细感受,他就好似不存在一般。 李固正真走到尸体面前,看清死者的脸,才发现居然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而这个孩子,正是之前他在刑部见过的小姑娘。李固心中微痛,这么年轻的生命,竟就这般消逝了。 李固定下心神,开始检验尸体,毕竟是做了几十年仵作的人,他验尸的速度很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停了下来。平时在验尸上游刃有余的人,此刻脸上却露出了些许难色。 “初步观察,死者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却在死前呕血不止,很像是受到重击,内脏受损而亡。不过奇怪的是,死者胸骨、肋骨都没有折断的现象,又不太像是被重力击中导致内脏出血,心肺碎裂而亡。” 李固微微撩起死者的衣袖,盯着小姑娘细细的手臂,眉头越皱越紧,半晌才继续说话,只是这话却是对着楼辰说道,“楼姑娘,你过来看看,老朽好像看到些奇怪的地方。” 楼辰并没有动,仍是站在原地,回道:“我不便上前,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你说出来,我站在这也能看得到听得到。” 李固心中疑惑,但也知不能问出来,于是干脆地回了一声“好”。 只是他还没开口,一个白头发老头便开始叫嚣了起来,“太可笑的,你不是刑部的仵作嘛?为何还要和一个小丫头片子商议?这么大把年纪了,原来是个没本事的!” 面对马老头的挑衅,李固甚至连眼都没有抬,一边撩起小女孩另一只手的衣袖,一边说道:“学无先后,达者为师。老朽确实有逊于楼姑娘之处,向她请教并没有什么可耻的。” 平静的声音,坦然的态度,再加上李固那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个嘴巴子,抽在马老头脸上。 而有人还嫌不过,李固话音刚落,一道俏丽又犀利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就是,不懂装懂,倚老卖老才无耻呢。” “……” 这招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真是练到了极致,就连李固都抬头看了过来,看清说话是人是曲凝双之后,竟然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光。 曲凝双也甩了一个得意的眼神过去,这一老一小倒是交流上了。 楼辰抚了抚额角,在马老头怒火爆发之前,及时地说道:“李老,您继续……” ------题外话------ 只有十五点,还欠你们一千字,明天还~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这招指桑骂槐含沙射影,真是练到了极致,就连李固都抬头看了过来,看清说话是人是曲凝双之后,竟然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眼光。 曲凝双也甩了一个得意的眼神过去,这一老一小倒是交流上了。 楼辰抚了抚额角,在马老头怒火爆发之前,及时地说道:“李老,您继续……” 李固点了点头,轻咳一声,一脸正色地说道:“死者的手脚都呈现淡淡的粉红色,这与正常死亡或者重伤死亡的情况都不相符,老朽怀疑,死者有可能还中了毒。但若是因中毒而死,这毒必定非常厉害,但是死者呕出的血液颜色很正常,口鼻也没有被毒物侵蚀留下的痕迹,所以,老朽现在只能判定,死者可能中毒,却不能确定死因是不是中毒。” “中毒?”马老头目光凌厉地看向地上那小小的身影,果然看到被撩起的胳膊上,泛起了不自然的粉红色,显示了李固所言非虚。马老头怒意横生,也顾不上之前还讽刺过李固了,急着问道:“怎么会中毒?又是什么毒?” 李固瞥了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刁难的话,公事公办地回道:“从表面,只能看出这么多,要知道详细的死因,只有回到刑部解剖查……” “不行。”李固的话还没说完,守在慕苒身边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黑衣人忽然说话了,“少主人已逝,之前没保护好少主人已是失职,如今你们验也验过了,便谁都不能再碰少主人尸身。” 他的声音沉稳平静,听不出情绪,整个人就像是一柄入鞘的宝剑,锋芒内敛,却依然能让人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势,没有谁会想要招惹这样的人,陆齐也不例外,但有些话却又不能不说,头疼的思索着措辞,好一会,陆齐才低声劝道:“你们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是若不能查验清楚,这毒是什么毒,到底是不是致命,又如何查找凶手呢?而且在案件查清之前,尸体都必须停放在刑部殓房。” “查不查得出凶手是谁,是你们的事,在主人和族长来之前,任何人不能再靠近少主人。”黑衣人的声音一如之前平静,说到慕苒的死,也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就像个只知道执行命令的活死人。 楼辰一直微垂着的眼睛动了动,“主人和族长”指的谁?慕苒是靳家的人,那族长是靳家的家主吗?黑衣人的态度也挺奇怪的,他们对靳家那几位长老,丝毫没有尊敬的感觉,慕苒在靳家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楼辰还有心情研究慕苒的身份,刑部的几人,因为黑衣人态度,全都恼火了起来,阿七忍不住吼道:“你们这么做,是妨碍刑部办案知道吗?!” 两名黑衣人不再说话,只是那外放的杀气和幽冷死寂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只要有人敢动慕苒的尸身,下一刻必定会再发生一起凶杀案。 面对这种油盐不进又极度危险的人,陆齐的脸色也越发难看了。他可以肯定,自己带来的几人,没有一个是黑衣人的对手,一起上也只是送死罢了,难道还要请动京都守卫军?还是……先禀报景王再做定夺? 陆齐苦思着对策,脾气温和的齐长老已经上前打起了圆场,“慕苒你们还是不要动为好,一会老夫安排一个偏院来停放慕苒的尸身,陆大人也可以安排人在屋外守着,查案的事,就有劳大人了,若当真需要更仔细的检验尸身,还是等慕苒双亲到了之后,再议不迟。” 陆齐想了想,现在硬碰硬也解决不了问题,还不如先答应下来,一切等今晚回禀了景王再做打算不迟,陆齐勉强点了点头。 尸体的问题暂时解决了,但是现在确定不了死者的死因,这让他们接下来怎么查找凶手呢?查案这么多年,陆齐很少有这种心力交瘁的感觉,就在他苦思如何寻找突破口的时候,楼辰的声音忽然问道:“李老,死者身上有没有其他细小的伤痕。” 陆齐眼前一亮,楼辰验尸的本事,他也算亲眼所见,说不定还真能发现什么。 曲凝双也在听到楼辰开口的瞬间,就已经从布包里拿出了纸笔墨汁,记了起来。靳衍痕则半靠着木架,盯着那道美丽的身影,嘴角含笑地看着她清冷自信的面容。 李固本来已经起身离开了,听到楼辰的话,复又蹲了下来,不过他没急着回话,而是又仔仔细细查看一遍,才回道:“目前看来没有。” “有没有奇怪的味道?” 李固轻轻拿起女孩的胳膊,嗅了嗅,回道:“除了女子身上极淡的香气外,没闻出特别之处。” 楼辰没再问其他的问题,也没给出个结论,凝眉思索了片刻后,转而看向陆齐,说道:“不管中毒是不是她的死因,中毒已经是事实,不如先查一查慕苒这两日接触了什么东西,弄清楚她是如何中的毒。” 陆齐目前也没有什么头绪,便同意了她的说法,想到中毒,自然先想到了膳食,故此立刻问道:“慕苒今日可用了早饭,在哪里用的?” 陆齐询问的人,正是紫苏,因为心中对她产生了怀疑,陆齐看她的眼神也犀利严肃许多。 紫苏依旧是那副温柔的模样,并未因为陆齐的目光而表现出丝毫的慌乱,只是话语间,带着淡淡的嘲讽,“主子每日的膳食一向由专门的厨娘负责,少与人一同用膳,今日用了什么,还需询问厨娘才知道,陆大人问我,我可是答不出来的。” “不一定是膳食。”楼辰冷眸淡淡地扫过紫苏,冷声说道:“也可能是熏香或者别的什么。” 紫苏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随即又低垂下头,沉默的站在那里。 得了楼辰的提示,陆齐心里也有了计划,回头便对着几个年轻人说道:“阿七,你和廖进去慕苒的房间查一查,凡是她吃的,用的东西,全部检查一遍。” “是。” “赵西城,去查惊鸿剑里藏的泥是什么泥土。” “是。” 几人动作很快,接到命令便立刻行动起来,陆齐扫了一眼这宽敞的天一阁,叹了口气,说道:“这天一阁,还需继续查封。” 这次没有慕苒阻止,三个老头也奇怪地没有刁难陆齐,查封天一阁比上次顺利很多。 楼辰再一次感觉到,这三位长老似乎对于宝盒清斋的事,都不太在意,又或者说,宝盒清斋里的人,对三位长老也没有多重视?看苏玉和紫苏的态度便能感觉到,他们对三个老头更多的是客套,这宝盒清斋不是靳家的吗? 楼辰开始好奇慕苒的身世了。 天一阁再次被查封,所有人都退出了阁外,这时候,楼辰几人才看到,天一阁外面除了之前带来的小丫头之外,还站着十来个年轻男子,他们全都穿着素白色的长袍,手持长剑,身姿俊秀,每个人身上都透着剑意,这是长年用剑又精于用剑的人,才会有的气质。 楼辰忽然想起,方沢在帮忙查止戈消息的时候曾说过,有一群人也在追寻止戈的下落,还和陵水盟动过手,用的是剑阵,会不会就是这些人呢? 楼辰在看那些白衣男子,靳衍痕也在看,当看到他们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傲气和自豪的时候,不禁冷笑了一声。 陆齐倒是没心情管那些年轻人,他为难地看着楼辰,最终还是没说出让她到刑部走一趟的话,沉吟片刻,才说道:“在案件查清楚前,几位都不能离开京都,若有需要,本官会派人到傅府传唤各位。” 楼辰配合的点了点头,靳衍痕笑道:“陆大人别担心,这案子结案前,我们不会走了,再说谁是杀死马婆婆的凶手,陆大人心里不是有数了吗?” 陆齐脸一僵,瞪了靳衍痕一眼,这种事能随便乱说吗?净给他添乱。 果然听了靳衍痕的话,马老头立刻冲到陆齐面前,追问道:“我妹妹马芝兰的死,你们查得如何了?是不是已经找到凶手了,是谁?!” “目前还在查证,等找到凶手结案时,自然会告知前辈。”眼看着马老头还要再问,陆齐一脸为难地拱了拱手,叹道:“这是刑部的规矩,还请前辈见谅。” 看陆齐那副刚正不阿的做派,马老头也知道,从这人嘴里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也不再纠缠,只冷哼了一声,便放他离去了。 陆齐走了,靳衍痕也伸了伸腰,侧头看向身边的楼辰,笑道:“辰儿,咱们也回去吧,明日就是除夕了,我们一起陪姑姑过节。” 靳衍痕真心笑起来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就会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带着惑人的魔力和慵懒的魅力,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和他一起笑。 楼辰也微微勾起了嘴角,回道:“好。” 两个年轻又俊美的男女,相识而笑的画面,怎么看都唯美动人,可惜总有人要出来破坏这风景。 两人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一声威严冷厉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靳衍痕,你留下。” 那命令的语气,听得楼辰很是不爽快,原本含笑的嘴角也轻轻抿了起来,但碍于对方是靳家的长老,楼辰终究忍了下来。 靳衍痕倒是依言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站在一群白衣男子前面,同样穿着一身如雪的白袍,仿佛永远高人一等的靳家长老。桃花眼中依然带笑,只是笑容不似之前暖人,带着靳公子特有的痞气,靳衍痕双手环在胸前,似笑非笑道:“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风长老在靳家,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有人敢这样与他回话,声音不禁更冷了几分,听起来更像是在呵斥,“让你留下你就留下,哪里来的这么多废话。” 靳衍痕反倒笑得更开心了,歪头瞟了一眼风长老身后,那一张张年轻倨傲,同时用着不屑的眼光盯着自己的年轻脸庞,啧啧笑道:“我之前应该说的很清楚了吧,你们又何必在我面前端长辈的架子,靳家的长老还是命令靳家的人为好,我这种闲云野鹤,就不劳费心了。” 靳衍痕话音刚落,便感觉到手心一暖,一只白皙温软的手牵起了他的手,熟悉的美妙女声也同时在耳边响起,很是不耐烦,“走了,和无关紧要的人说这么多干什么。” 说完,靳公子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就这么牵走了…… 而这时候,靳公子哪里还记得身后那些人,他简直是飘着走回去的。 这可是辰儿第一次主动牵他的手! 第一次! 主动! 第一百一十章 护短的楼姑娘 四人踏着余晖,在无数恼羞成怒的目光中,缓缓地走出了宝盒清斋。 在离开众人视线的时候,楼辰就想松开手了,奈何被靳衍痕反手紧紧地抓住,她也就没有甩来。但现在已经走到大街上了,楼辰终于不再纵容,挣扎了一下,虽然不舍,靳衍痕终于还是配合地松开了手。 明天就是除夕,街道两边的人家,不少都已经开始贴春联了,挂灯笼了,整条街都红彤彤的一片,喜庆又好看。 街上热闹非凡,但因之前经历的事情,四人都没有心情感受这份热闹,沉默着走回了傅府。 当快走到几人居住的院落的时候,曲凝双吸了吸鼻子,忽然问道:“楼辰,慕苒……真的死了吗?” 曲凝双心里很难受,像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一样难受。虽然那个小姑娘有时候会展现出与年龄不符的冷厉和狡诈,但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她还记得第一次见慕苒时,小姑娘脸上那甜腻腻的可爱笑容。现在却在他们的面前,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楼辰脚步一顿,好一会才回道:“现在看来,是的。” “谁会对这么小的小姑娘下手呢?太可恶了。”曲凝双紧紧地握着拳头,嫉恶如仇的性格让她心绪很难平静下来,“你们说,凶手到底是不是紫苏?如果马婆婆是她杀的,那慕苒呢?她为什么杀人?完全想不出动机啊,而且她又是怎么离开天一阁的?” 沉默了一路,曲凝双忽然的躁动显示着她心里的愤慨,靳衍痕与她一起查案多年,算是最了解她的人,抬手用力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不要多想,会查出来的,凶手再狡猾,也总会被抓住的。” 靳衍痕拍得很用力,曲凝双也终于冷静了下来,缓缓点了点头。 方如辉往曲凝双身边走近一步,不着痕迹地拂开了靳衍痕搭在曲凝双肩膀上的手,低声说道:“你不是要整理今天记下的东西吗?” “对哦。”她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多听多学,多和楼辰讨教,等楼辰回家之后,她应该也能整理出不少实用的验尸方法。想到自己必须抓紧时间,原本低垂着头的曲凝双终于有了点精神,拍了拍随身布袋,说道:“那我先回房了。” “我也回房了。”方如辉对着剩下的两人温和一笑,也转身朝旁边的院子走去。 靳衍痕也伸了伸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绕到楼辰面前,嘴角扬起的弧度显示着他心情不错,“辰儿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 楼辰静静地看着他,在那双含笑的桃花眼里,没有看到一丝质疑和不满,有的只是全然的放松。楼辰迟疑了一会,还是问道:“靳衍痕,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以他的敏锐和聪颖,不可能没有发现什么异状。而他竟然一个字都不问,楼辰的心就像是被泡在煮沸的糖水里一般,滚烫又甜得发涩。 靳衍痕也直直地盯着她,嘴角的笑慢慢的淡了,叹了口气,说道:“有。” 楼辰身体微僵,心下有几分忐忑,目光却没有一丝闪躲。 “哎。”靳衍痕夸张地叹了口气,猛地抓住楼辰的手,大声说道:“我本来就是个穷小子,现在又和靳家撕破脸了,辰儿你可千万不能抛弃我!”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楼辰冷然的表情差点绷不住。 靳衍痕咧嘴一笑,“这对我来说,才是最紧要的事情。” 这人还是…… 楼辰用力抽回手,转身就往小院里走去,连多看他一眼都懒,自然也就错过了靳衍痕眼中那抹宠溺的笑意。 楼辰走进小院之后,才发现靳衍痕居然也跟了进来。在她冷冷的目光中,靳衍痕赶紧举起双手,无辜又讨好地说道:“我去看姑姑。” 楼辰看了一眼身边那扇紧闭着的房门,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姑姑这两天精神不太好,我陪着她就行了。太冷了,你回房里歇着吧。”说完,靳衍痕就将楼辰推到了她的房门前,看着她进去了,才转身去了靳茹的房间。 楼辰进了屋内,刚刚关上门,就觉察到屋内有人,奇怪的是这个人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也没有一丝恶意和杀气。 即使如此,楼辰也没有松懈,手搭在腰间的藏锋上,没再往前走,冷冷地看向隐藏在纱帘后面的那道黑影,低声说道:“谁?” 那人大方的从纱帘后走了出来,精瘦的身材隐藏在一身黑衣之下,更显修长,稳健却轻盈的脚步显示来人轻功绝好。此刻太阳已经落山了,屋里的光线更暗,好在黑衣人没有带面巾,走出阴影之后,让人勉强能看清了他的脸。 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二十出头,面容俊秀,目光澄明。没有一般喜欢藏身暗处之人的凌厉狠辣,整个人沉稳内敛,却又不失温雅正气,是个气质清隽的男子。 迎上楼辰冰冷的目光,那人微微点头,清朗的声音小声说道:“小姐。” “明?”看清黑衣人的长相,楼辰一愣,“你怎么会在这?” 眼前这人楼辰不仅认识,还很熟悉,他是楼曦的贴身近卫之——明。 少年时,父亲也给她安排了贴身近卫,但因为她不喜欢总有一个人暗中跟着自己,就请求父亲撤掉近卫。之前父亲并未答应,但因后来她的武功越来越高,父亲最终还是答应了。 楼曦那时也曾和父亲提过撤掉近卫,但父亲一直没有答应,因此楼曦身边就有两名近卫跟随。而她居然在这里看到明,难道楼曦也来了?转念一下也不太可能,她们三人跑了之后,楼曦估计得被家里那几位折腾惨了,不可能让他也逃了的。 明也没让楼辰瞎猜太久,解释道:“小姐到燎越的时候,公子就知道了。之后有消息传来,说小姐要来京都,公子不放心小姐。” 不放心她所以把贴身的近卫都派出来了吗?离家几个月,再次感受到来自家人的关心与温暖,楼辰那张长年冰冷的脸庞,也瞬间柔和了许多。 明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自己公子了解小姐的脾气,三言两语就混弄过去了。其实早在小姐出门的时候,公子就让她跟着小姐出来了,还嘱咐他不能跟得太近,以免被发现。当然,让他跟出来,有一部分原因自然是不放心小姐;但更大一部分原因则是,让他注意小姐身边发生的趣事,然后事无巨细地报给公子知道。而当他把小姐似乎和一名男子互生好感的事报回去之后,公子就让他不用暗中跟着了,直接现身跟在小姐身边。同时还给了他一个任务,让他……阻止小姐和那名男子交往过密。 这让他如何阻止…… 楼辰自然不知道明心中所想,暗暗思量了片刻,才说道:“我现在需要用人,你留在我身边,一会给穹岳传个信,就说……我被困燎越京都了。” 明有些惊讶,最近发生的事,他都知道,确实有那么几分棘手。但是按照现在的形势来看,小姐也不至于被困京都这么严重。心中虽有疑惑,明却不会多问,恭敬地回道:“是。” 楼辰抬眸,淡淡地扫了一眼明,声音平稳,却又带着几分危险,缓缓说道:“这消息不是让你只传给楼曦,而是传给所有人。记住,我现在孤身一人,困在京都,形、势、危、急!” “是。”这次明回得很快,他已经不需要多问了。 不知道又是谁招惹了这位姑奶奶,显然不把燎越京都搅得天翻地覆她是不会罢休了。 等到明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屋内,楼辰才点了灯,微黄的烛火中,楼辰独自坐在桌前,脑子里想着这几人发生的事情。 显然,这两起凶杀案都是冲着她来的,紫苏虽然最有作案可能,却没有作案动机。那么她她背后肯定有人,这个人是靳氏的内鬼,还是湛无心?又或者站在更深幕后的什么人? 她一个人,却惹来多方关注,藏锋肯定是原因之一,她的身份应该也是有心人针对她的重要原因吧。既然有人这么看中她的身份,她可不能让人家失望了。 说到身份…… 楼辰微微抬手,袖子向下滑落了几分,露出了她白皙的手腕,那莹白如玉的皓腕上,带着一条殷红色的红绳。仔细看才发现,红绳下端,竟还坠着什么东西,像是……铜钱。 那是一枚极其普通的铜钱,表面甚至还有些斑驳,带在那只美丽纤细的手腕上,一点也不般配。 楼辰却好似很喜欢那枚铜钱一般,轻捏着它,在手中把玩。 随着她将那枚铜钱缓缓地拽着手心里,那双清冷的眼眸渐渐染上了怒意。 想到几个老头对靳衍痕的教训呵斥,还有那些白衣男子看靳衍痕时,眼中的不屑与傲慢,楼辰就忍不住心里的火气。他们凭什么用那样眼神看靳衍痕,就因为是靳家?是那个传说中传承千年的隐士家族,所以就可以这样高高在上目中无人? 靳家,很了不起么? 仗势欺人谁不会呢? 呵呵。 第一百一十一章 信 第一百一十一章信 除夕 对于楼辰来说,燎越的冬日,确实别有一番魅力,每日早上推开门,就能闻到清冽的空气,看到纯净的雪色。那毫无杂质的白与淡蓝的天空辉映着,带有一种寂静的魅力,让人身处俗世中,心也能得到片刻的宁静。 楼辰站在回廊上,看着远处的天空,手不自觉的隔着衣袖,轻抚腕间的铜钱。 “早,辰儿。” 一道熟悉的男声在院内响起,楼辰扭头看去,果然是靳衍痕。今天是除夕,他仍是穿着平日里常穿的布衣。只是与查案时穿的劲装不同,今日他穿了一件宽袖的长袍,手里提着一个食盒,配上他微扬的桃花眼,整个人显得很慵懒。 楼辰发现,靳衍痕是一个很孝顺的人,细心也贴心。自从知道茹姨情况不好之后,除了出去查案的时间,他几乎都用来陪伴茹姨,早上陪着一起吃早饭,晚上等茹姨睡了才会离开。 靳衍痕稍稍低头,看了看自己今日的打扮,没什么不妥啊,那为什么辰儿一直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看着他? 靳衍痕抬了抬提着食盒的手,笑道:“你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吧,今天的早饭很丰富。” 楼辰点了点,“好。茹姨好些了吗?” “好多了……”靳衍痕话还没说完,院外又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靳衍痕。” 两人回头看去,就看到穿着一身浅红色长裙,显得比往日更加明艳的曲凝双手里也提着一个和靳衍痕一样的大食盒,身边还站着方如辉。 现在才辰时吧,这两人也够早的。靳衍痕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笑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曲凝双今天的心情似乎很不错,笑得阳光灿烂,“今天过年,我和如辉哥哥来陪茹姨用早饭。” “正好,一起吃。” 四人一起走到靳茹门前,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几人说话声音大了些,还没敲门,里面的人就已经把门打开了。 门一开,曲凝双立刻笑着叫了一声,“茹姨!早!” 靳茹就站在屋内,依然穿着一身亮眼的红色长裙,只是眉宇间带着深深的疲惫,精神看起来确实差了很多,和第一眼时那泼辣又明艳的样子判若两人。 看到他们几人都站在门外,靳茹奇怪地问道:“怎么都来了。” 曲凝双献宝似地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食盒,笑嘻嘻地回道:“今天除夕啊,我们来陪你一起吃早饭。” 靳茹这才想起,马上要过年了,看着曲凝双那活力四射的模样,靳茹脸上终于也染上了笑意,回道“好,看看你们都带来什么好吃的了。” 几个小辈进到屋内,立刻打开食盒,将早饭全部摆上了桌。靳衍痕说得没错,早饭确实很丰富,再加上曲凝双带来的那一份,摆了满满一大桌。品种齐全,口味繁多,那小小的圆桌都快摆不下了。 “茹姨你多吃点,今天的粥好香,味道肯定不错。还有这个枣泥莲蓉包,香甜细腻,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包子了,你快尝尝。”曲凝双夹起一个包子,放到靳茹碗里,抬头不着痕迹地对楼辰使了个眼色,笑道:“楼辰,给茹姨盛碗粥。” 一小锅粥正好摆在楼辰面前,听到曲凝双的话,楼辰点了点头,动作自然地盛了一碗粥,轻轻递到了靳茹面前。 靳茹一开始并没有接,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和以往的挑剔或者挑衅都不太一样,带着淡淡的探究和审视。楼辰觉得有些奇怪,同时感觉到靳衍痕也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和靳茹时,楼辰好似……想到了什么,原本举着粥碗的手明显微微顿了一下。 楼辰有些尴尬,正在考虑,要不要把手收回来的时候,靳茹伸手接过了碗,不再看她,轻轻搅着米粥,低声说道:“好,我尝尝这粥到底有没有这么好吃。” 靳衍痕坐着靳茹旁边,一双眼直盯着楼辰,笑道:“一定好吃。” 楼辰轻咳一声别开眼。 曲凝双咬着包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咯咯笑了起来。 在曲凝双逗趣的话语和与靳衍痕时不时的斗嘴中,这顿早饭吃得很融洽,就连这几日胃口很差的靳茹也吃了不少。 勉强吃完楼辰亲手盛的粥,靳茹放下碗,目光在几个年轻人脸上划过,最后停在靳衍痕身上,似下了什么决心般,低声叫道:“阿痕。” “嗯?”靳衍痕微垂的眼眸眯了眯,似不在意般抬起头,看向她。 靳茹叹了一口气,劝道:“凝双和如辉陪你出来,也很长时间了,凝双肯定想家了,你的毒早就解了,过了年我们就回去吧。” 显然离开京都这件事,靳茹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只是这次用的是曲凝双和方如辉来打感情牌,曲凝双瞥了一眼靳衍痕无奈又不好反驳的样子,把咬了一半的莲蓉包放下,说道:“不行哦茹姨,我们暂时走不了。” 靳茹就像惊弓之鸟,纤瘦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转头盯着曲凝双,急道:“为什么?” 曲凝双想了想,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因为两起命案。几天前宝盒清斋的马婆婆来找靳衍痕和楼辰,说是交换看一下对方的剑谱,结果他们分开之后,马婆婆就死了,凶手还没抓到。昨天我们一起去查案的时候,宝盒清斋的小主人慕苒又被人杀害了。凶手十分狡猾,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在楼辰和慕苒打斗之后,她忽然吐血身亡。因为慕苒的死因还没确定,刑部的人目前也不敢直接抓楼辰,但是在凶手抓到之前,是不会允许我们离开京都的。” 靳茹来到京都,就忙着找那样东西,找到之后又心神不宁,根本不知道,这短短的七八天之内,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靳茹脸色明显开始泛白,之前还算平静的眼眸也染上了焦躁,“宝盒清斋不是靳家的产业吗?慕苒又是谁?” 曲凝双悄悄看了靳衍痕一眼,见他微微点了点头,才继续说道:“宝盒清斋应该是靳家的产业吧,昨天靳家的几个长老也来了,慕苒可能是哪个长老的后人吧,她在靳家的地位看起来还挺高的。就因为慕苒出了事,昨天那些老头还欺负楼辰和阿痕了。” 靳茹越听眼中的焦急之色越浓,最后听到靳家长老欺负靳衍痕的时候,彻底绷着不住了,一把抓过靳衍痕的手,急忙问道:“阿痕,你有没有受伤?靳家的人没对你怎么样吧?你明明是靳家的长孙,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对你?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姑姑,你冷静点,我没事,好好的。”靳茹的情绪格外的激动,靳衍痕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靳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让她可以摸到他,感受到他的呼吸。 其实这是小时候留下的习惯,那时候靳衍痕还小,靳茹晚上睡觉的时候,经常半夜惊醒,醒来就会惊慌失措地抱着他。直到摸着他温热的脸,感觉到他还有呼吸,靳茹才能平静下来。靳衍痕经常在半梦半醒间,感觉到靳茹把手放在他鼻子下面,试探他是否还有呼吸,好像无时无刻都想要确定,他还活着。 直到他十五六岁之后,靳茹才没有半夜的时候再闯进他的房间。 果然这个法子很有用,靳茹的手在靳衍痕脸上摩挲了好一会,看着眼前这张已经长大成人的俊秀脸庞,对上他沉稳坚定的眼眸,靳茹那颗因为恐慌而躁动不安的心,才慢慢平复下来。 缓缓收回手,靳茹抬手揉了揉眉心,说道:“阿痕,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这次靳衍痕没有再如往常一般哄着她,顺着她,沉默片刻后,靳衍痕低声说道:“姑姑,该来的,躲也躲不了。而且,我也不想躲,那些事若没有个了解,永远也过不去。” 靳茹张了张嘴,一时间却又说不出话来,欲言又止,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种纠结痛苦的情绪之中。 早饭时的好气氛,已经消散的一干二净。看着靳茹这般痛苦,靳衍痕又觉得自己操之过急,刚想安慰她,楼辰忽然看向他,轻轻摇了摇头。靳衍痕本来已经快要说出口的话,又收了回来。 “茹姨,前几日晚上,子时已过,我看到你从外面回来。如果我没记错,你心神不宁寝食难安,就是从那晚之后出现的吧。我想,你那晚上肯定发现了什么,而且你发现的东西还和靳衍痕的安危有关,对吗?” 楼辰清冷微凉的嗓音缓缓地说着话,靳茹却是猛地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靳衍痕抓住机会,立刻顺着说道:“姑姑,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我和辰儿现在肯定是走不了的。你发现了什么,不如告诉我们,大家一起商量,总好过你一个人担惊受怕。” 曲凝双反应也很快,连忙也跟着加把火,“是啊茹姨,你如果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这样我们还能有些防备。你不说,我们也猜不到,被人阴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终于说得靳茹妥协了。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同意,让你们来京都。”靳茹叹了口气,声音又低又浅,也不知道是说给他们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靳茹起身,往屏风后的内室走去。 感觉到靳茹的妥协,几个人对看一眼,都暗自松了一口气,一起努力之下终于让她松口了。尤其是曲凝双,还得意地扬起下巴,对着靳衍痕眨眨眼,一副都是我功劳最大的样子。那骄傲的小模样配上今日浅红色的衣裙,越发娇俏。 就在曲凝双对着靳衍痕挤眉弄眼的时候,一道温润的男声缓缓说道:“把你的包子吃完,别浪费粮食。” “哦。”曲凝双看了一眼碗里吃了一大半的包子,乖乖的把最后一口莲蓉包塞进嘴里,自然没空再和靳衍痕“眉来眼去”。 靳衍痕鄙视地看了故作悠闲的方如辉一眼,明明已经越来越在乎了,还装出这副冷淡的模样给谁看…… 靳茹进去没有多久,就从屏风内走了出去,手里拿着一样东西,几人立刻猜到,这东西肯定就是令靳茹担惊受怕的根源了。 等到靳茹将那东西放到桌面上后,众人才看清,那是一个长方形的扁盒,黄铜所制,盒子的正面,还刻着漂亮的花朵纹饰。看外形,很像是某些珍宝斋打造来存放贵重的簪子或者玉器的盒子。 可能是因为保存得不太好,这个盒子非常破旧,原本应该精致华丽的花纹全都被泥土污损了。表面完全失去了光泽,磨损得也很利害。 几人都在猜测,这个盒子里到底存放的是什么东西,在靳茹打开盒子之后才发现,里面放着的,并不是什么簪子玉器之类的物件,而是一张泛黄的信笺。有盒子保护,这张信笺保存的还算完好。 因为纸张非常的轻薄,即使是对折保存着,隐约间还能看到墨迹,显然这是一封信。 几人盯着它的目光也变得认真起来,这份信里面的内容,或许可以解开某些困扰他们许久的谜团。 靳茹好像很宝贝这个盒子,即使已经放在桌上了,也还小心翼翼地抓着手里。 靳衍痕似乎猜到了什么,低声问道:“姑姑,这是……” 靳茹深吸了一口气,回道:“这是——你母亲留下的信。” 靳衍痕猛地抬头,黑眸紧紧地盯着靳茹,眸光涌动,垂于身侧的手,倏地收紧。 靳茹却好似没发现他的异状般,目光仍是落在那张轻薄的纸上,神色平静,之前的焦躁不安似乎从这个盒子打开之后,就慢慢的从她眼中褪去,声音也变得平静舒缓,“你一定很好奇,当年我带着你东躲西藏,朝不保夕,吃了这么多苦,为什么不回傅家寻求庇护,而要在外面流亡。那是因为,姐姐临死前交待我,一定不能带你回京都。我当时以为,姐姐是怕你回到京都,暴露在人前,会迎来杀身之祸。就算得到庇护长大,也必定要在各种势力纠葛中艰难求存,永远都不可能过上姐姐说的平凡快乐的生活,所以姐姐才希望我带着你远离京都这个是非之地。但是现在看来,姐姐当年的嘱托,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姐姐最后曾经和我说过一句话,若是将来有一天,我和你不得不回到京都,第一件事就是到京都旁的丰宁镇去。镇西有一座城隍庙,庙后的枯井旁埋了一个盒子,那里有她想要交给我的东西。” 靳衍痕微微转动脖子,也将目光集中在了那张薄薄信笺上,喉咙有些发干,说出的话都带着几分沙哑,“信里说什么?” “只是四句话。” 只有四句?楼辰觉得,这件事越来越蹊跷,若是靳衍痕的母亲当年知道什么内幕,想要告知自己的妹妹和儿子,短短四句话说得清吗?又为什么当年不说要让靳茹到了京都再去挖?还是,到底是怎么样的四句话,能把靳茹弄得这般惊慌失措欲言又止,看她这几天的表现,她似乎还想将它隐瞒起来?并不像让靳衍痕知道。 到底是为什么呢? 靳茹没再多解释,轻轻拿起了那张陈旧的信笺,缓缓打开,递到了几人面前。 信笺上的字,字体隽秀又不是飘逸,只是笔锋略显潦草,运笔艰涩,难掩急躁,看得出,写字的人,心绪极不平静。而看清那四行字的几个人,心绪也同样不平静…… 不要去靳家 靳家很危险 不要去傅家 小心傅长明 确实只有四句话,看到的几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因为没有人不知道,傅相的名字,正是傅长明! ------题外话------ 还差一千字,明天补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挑拨离间(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挑拨离间(上) 不要去靳家 靳家很危险 不要去傅家 小心傅长明 确实只有四句话,看到的几人,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因为没有人不知道,傅相的名字,正是傅长明! 不要去靳家可以理解,毕竟靳家有内奸,但是小心傅长明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当年靳衍痕父母遇害,还和傅相有关?有了这个猜测,几人也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靳茹这些天,会如此纠结恐慌了。任谁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姐姐姐夫可能是被从小崇敬的父亲所害。 靳茹千方百计想让靳衍痕走,怕也是担心,以傅相的手段,要对他们一行人出手,他们绝对躲不过。但若一切真的是傅相所为,他对靳衍痕不怀好意,那他们想走,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 长久的沉默之后,几人也终于从那几行字的震撼中回过神来。靳衍痕拿起黄铜做的盒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又接过那张信笺,看了一会,才问道:“这是母亲的字迹?” 靳茹点了点,眼睛盯着那几行小字,思绪却好像飘出去很远,好一会才低声回道:“是。我小时候最喜欢临摹姐姐的字,所以一眼就能认出,这信肯定是姐姐写的。而且这个盒子我也认得,是姐姐十六岁那日,父亲送给姐姐的礼物,里面原本装的是一支碧玉簪。” 曲凝双拧着眉头,将那几个字反反复复地念了好几遍,最后忍不住烦躁的嘀咕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说清楚点呢?” “靳衍痕父母的死,可能与傅相有关。” 楼辰清冷的声音,毫不掩饰的将几人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曲凝双和方如辉紧张又小心翼翼地看向靳衍痕,只见他神色不变,只是怔怔地盯着薄薄的纸片,低垂的眼睑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眸光,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心中所想。 反倒是靳茹,听了楼辰的话之后,长叹了一口气,好似一直死死压在心里的巨石,忽然滚落了下来。那种惊惶压抑又不能与人诉说的痛苦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难言的辛酸失望,茫然无助,“当年我就一直想不明白,父亲身为燎越重臣,深受皇上器重,为什么就保不住姐姐、姐夫。真是连我都找得到他们,父亲怎么就总说没有音讯呢?没想到,这一切,居然……”靳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没有再继续说去。 楼辰就坐在靳衍痕身边,他的一举一动,楼辰都看在眼里。看着他捏着纸张的手微微发抖;看着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那几行小小的墨迹;也看着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傅长明三个字上面。 楼辰能感觉到,靳茹整个人都很颓败,靳衍痕的心绪,也没有表面看上去来得这么沉稳。傅相与靳翼夫妇的死有关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看来真的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楼辰回想了一下父亲为数不多提到傅长明时给出的评价,又再次将那四行小字细细咀嚼揣摩了一番,她冷静地分析道:“我猜,当年靳伯母只留下这几行字却没有细说缘由,应该是有所发现,却并不知道其中细节,才会留下这句话以做警示。当年的事情,肯定与傅相有关,但却不一定就是傅相谋害了自己的女儿女婿。这些年,傅相显然是知道靳衍痕的存在的,甚至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若指掌,多有照顾……” “等等!”曲凝双瞪大了眼睛,不满地说道:“你从哪里看出傅相对阿痕的照顾了?”她和靳衍痕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看着他和茹姨一直相依为命,过着清贫的生活,哪里有人照顾过他们?! 楼辰微微挑眉,淡淡地回道:“从你爹那看出来了。” “啊?”曲凝双整个人愣住了,关他爹什么事…… “曲大人乃是堂堂傅相门生,即使出了什么差错,也不至于被贬出京都,更别说,会这么巧刚好贬到洛水镇这样的边陲之地。靳衍痕不过是一个毫无背景,只有一个姑姑相依为命的小子,却能与你这个官家小姐从小一起长大,交情颇深,之后还当上了捕快,这些都是曲大人安排的吧。” 曲凝双张着嘴,却一句也反驳不了,仔细回想起来,这么多年以来,父亲确实对靳衍痕很不错,小时候她还因此嫉妒过他,找他麻烦呢。她一直以为是因为父亲和茹姨是好朋友,所以才对靳衍痕照顾有加,原来……是因为傅相吗? 靳茹一直低着的头也慢慢抬了起来,忐忑又有些不自觉期待的目光静静地看着楼辰,似乎想从她嘴里听到更多能证明父亲其实并非无情之人,对阿痕也丝毫没有恶意的证据。 “啪”的一声清响,众人连忙看过去,只看到靳衍痕已经把那个黄铜小盒盖了起来,一直被他抓住手里的信笺也不知所踪。 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沉冷之色,神情看起来,好似比平时还更放松一些,骨节分明的手一边把玩黄铜小盒,一边笑道:“从靳家那些长老看到我的反应来看,靳家确实一直都没有发现我还活着。在我模糊的记忆中,我和姑姑自从躲到洛水镇之后,那些杀手便没有再追杀我们了。我们能在洛水镇安安稳稳的生活这么多年,想必都是傅相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傅家这么多年以来,都不与我们往来,为什么要在我刚到京都的时候,立刻出现把我们接到了傅府?又为什么在将我们安置下来之后,又不闻不问了,甚至是我和辰儿都被牵扯进两桩命案里去了,傅相仍然隐而不发?你们不觉得,傅相的所作为所,很是蹊跷?” 确实蹊跷,不过,曲凝双觉得靳衍痕的反应也很蹊跷,这似笑非笑的样子,看得曲凝双头皮发麻。 曲凝双往旁边挪了挪,轻轻扯了一下方如辉的衣袖,小声问道:“如辉哥哥,阿痕没事吧?” 方如辉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衣袖的白皙小手,嘴角微微扬了扬,淡定地回道:“没事,阿痕这次来京都,不就是为了查清楚靳伯父靳伯母的死因吗?现在有了线索,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有人来了。”楼辰话音刚落,一名十多岁的小厮从院外小跑了进来,在小院里看了一会,发现只有靳茹的房间是开着门的,立刻走了过来。 小厮在门外站定,恭恭敬敬地行礼了,年轻脸庞上带着笑容,和和气气地说道:“小姐,公子,老爷请几位酉时到花厅用团圆饭。” 小厮年纪还小,声音很清脆,长得也清秀可爱,本该很讨喜,可惜靳茹听完他的话之后,已经缓和下来的情绪再次波动起来。靳衍痕轻轻抓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回头对那名小厮笑道:“知道了,我们一定准时到。” 小厮点了点头,行了礼便乖巧地退了出去。 人刚走出院外,靳茹便坐不住了,反手紧紧抓住靳衍痕的手腕,记道:“阿痕,怎么办?” 靳衍痕又看了那陈旧的黄铜小盒一眼,笑道:“别担心,今晚,或许是个机会。” 靳茹没想明白,几个年轻人已经各自交换了几个眼色。 ——///——///—— 除夕之日,过了午时之后,街上的人渐渐少了,家家户户都开始为了年夜饭忙碌起来,这时候,自然也是家里最热闹最温馨的时刻。然而宝盒清斋今年的除夕,过得却是一点也不温馨愉快,还在午时迎来了一位并不太受欢迎的客人。 慕苒忽然离世,宝盒清斋里虽还未挂上丧幡,但是前几日因过年而挂的红灯笼和对联都已经全部摘了下来,整个院子里一片冷寂。 花厅中,风长老坐于主位之上,白袍灰发,自有一番风骨,齐长老与马长老分座左右。那位不被三人待见的客人,则被紫苏安排坐在了马长老旁边。 “大过年的,景王前来所为何事?” 马长老素来没什么耐心,紫苏刚刚上了茶,他便迫不及待地发问,懒得虚与委蛇。白氏皇族在那些老百姓眼中,或许尊贵不凡,在靳家看来,不过就是几百年。前朝皇帝腐朽,白氏没费什么力气就夺下来这片燎越疆土,登上了那个位置而已。 白霄穿着一身月白长袍,头戴白玉发冠,给人一种过分素净的感觉。听了马长老的话,白霄叹了口气,一向意气风发的脸色,带着几分悲凄之色,说道:“昨晚刑部的陆齐向本王回禀了最近查案的进度,本王才得知,慕苒昨日居然被害身亡。这个消息实在令本王痛心不已。本王今日来,是想给慕苒上柱香,见她最后一面。” 马长老斜睨了他一眼,嗤笑道:“慕丫头和你是什么关系啊,要你来给她上香?” 马长老的态度可谓恶劣,白霄苦笑一声,眼底透着遗憾惋惜之色,微沉的声音却还是认真的解释道:“实不相瞒,本王一向对古玩字画非常喜欢,也是这宝盒清斋的常客,与慕苒见过几次之后,竟然详谈甚欢。慕苒年纪虽小,却性情开朗,随性又可爱,学识也很了得,可以和我畅谈山水,品评文墨,我们虽然相识不久,却也算是忘年之交了。” 马长老显然不信,冷笑道:“慕丫头性子怪得很,可不随便结交朋友,就算你是景王,也不见得入得了她的眼。” 马长老说话毫不留情,多次出言不逊,白霄却并没有生气,还轻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点了点头,叹道:“马长老果然了解慕苒,能和她交朋友,自然不是因为身份地位。她性子倔得很,前几日本王邀请她一起去赴宫宴,她完全不屑一顾,要不是后来我以美酒相邀,她还不肯与我前去呢。” 说完,白霄又摇了摇头,嘴角那抹因回忆而扬起的笑容又慢慢隐去,那怀念之情倒不像作假。 “慕苒陪你一起去宫里赴宴?”风长老暗暗打量面前容貌俊秀,气度不凡的男子。传闻中,景王喜好山水,书画双绝,性情也豪爽洒脱,这样的人,慕苒与他结交,好像也不奇怪。只是靳家一向不爱与皇室深交,但慕苒若真愿意陪这位景王一同赴宴的话,两人或许真有交情。 “是的。”白霄点了点头,惋惜地说道:“那日楼姑娘也去了,虽然她们俩起了点冲突,不过都是些不上大雅的口舌之争而已。可惜那晚上慕苒喝多了,我们才聊了一会,她就有些迷糊了,期间说了很多胡话,我也没听明白,本想等过了年,再与她慢慢聊,谁知……竟然天人永隔。” 一直都仿佛置身事外般的齐长老忽然抬起头,也看向了白霄,问道:“她和你说过什么?” ------题外话------ 绿12的第一更~ 第一百一十三章 挑拨离间(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挑拨离间(下) 马长老说话毫不留情,多次出言不逊,白霄却并没有生气,还轻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一般,点了点头,叹道:“马长老果然了解慕苒,能和她交朋友,自然不是因为身份地位。她性子倔得很,前几日本王邀请她一起去赴宫宴,她完全不屑一顾,要不是后来我以美酒相邀,她还不肯与我前去呢。” 说完,白霄又摇了摇头,嘴角那抹因回忆而扬起的笑容又慢慢隐去,那怀念之情倒不像作假。 “慕苒陪你一起去宫里赴宴?”风长老暗暗打量面前容貌俊秀,气度不凡的男子。传闻中,景王喜好山水,书画双绝,性情也豪爽洒脱,这样的人,慕苒与他结交,好像也不奇怪。只是靳家一向不爱与皇室深交,但慕苒若真愿意陪这位景王一同赴宴的话,两人或许真有交情。 “是的。”白霄点了点头,惋惜地说道:“那日楼姑娘也去了,虽然她们俩起了点冲突,不过都是些不上大雅的口舌之争而已。可惜那晚上慕苒喝多了,我们才聊了一会,她就有些迷糊了,期间说了很多胡话,我也没听明白,本想等过了年,再与她慢慢聊,谁知……竟然天人永隔。” 一直都仿佛置身事外般的齐长老忽然抬起头,也看向了白霄,问道:“她和你说过什么?” 白霄微微低着头,拧眉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回道:“慕苒那时候醉了,断断续续的,本王也听不清,大多是都些赌气的话,说楼辰手里那把剑是靳家的,又说要替什么人报仇,一定要把剑夺回来。” 三名长老心头同时猛地一跳,凌厉的目光一齐射向白霄,马长老更是急的立刻一把抓住白霄的手腕,急道:“她说是什么人了吗?!” 白霄也被吓了一跳,在三人强大的气势之下,磕磕巴巴地说道:“实在、实在没听清,好像……是叫什么羽的。” “嘶……”马长老手上忽然用劲,白霄倒吸了一口凉气,马长老这才回过神来,放开他的手腕,又继续追问道:“她还说什么了?” 白霄揉了揉疼痛不已的手腕,好脾气地劝道:“没了,本王一直想着等慕苒酒醒了再和她谈一谈,也是因为这件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楼辰一直都说,那把软剑是他父亲送给她的,既然是楼相的东西,不管原主是谁,他现在都属于楼家了,你们若是想夺过来,只怕会招惹上大麻烦。” 白霄话音未落,只听到“砰”的一声,马长老大手一拍,两人中间的实木小茶几瞬间拍碎在地,原本桌上的热茶也哐当落地,贱了一地茶渍,马长老的怒吼之声,差点掀翻花厅的屋顶,“岂有此理!藏锋是靳家打造的,千年前就属于靳家,什么叫做‘不管原主是谁,现在都属于楼家’!我们还没和楼家清算夺剑之仇,他们还敢挑衅叫嚣不成?!” 白霄扫了一眼几乎碎成粉末小茶几,咽了咽口水,往旁边挪了挪,轻咳嗽一声,说道:“马长老莫动怒,本王也是好心提醒。” 马长老怒意未消,另外两位长老,却是早已冷静了下来。 齐长老捋了捋胡子,一双睿智的眼睛含着淡淡的笑意看着白霄,笑道:“景王有话不妨直说吧。” 白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镇定了下来,缓缓坐直了身子,之前那受到惊吓心有余悸的神情早已不复存在,整个人的气势也陡然改变,脸色隐隐带着笑意,一身天潢贵胄的凛然霸气自然流露,白霄爽快地笑道:“好,既如此,本王就直言了,今日本王来此,是皇上的意思。” 白霄注意着三人的脸色,看到他们极力保持平静的脸上,还是隐晦的出现了一丝惊讶之色后,才不紧不慢地说道:“几位长老应该已经知道,靳衍痕对楼辰多方维护,全心相守的事了吧,而且他似乎对靳家还饱含敌意。” 三人自然是感觉到了,昨日靳衍痕临走前说的那些话,足见他对靳家敌意颇深,他们倒也不会怪他,毕竟那孩子一个人在靳家之外生活了这么多年,肯定受了不少苦,发泄一下心中的不满也不为过。只是现在听白霄的意思,似乎这敌意还另有隐情? 风长老不耐地说道:“景王不必绕弯子了。” 此刻的白霄丝毫不被风长老迫人的气势所动,笑了笑,仍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十八年前,靳羽和藏锋同时消失,而今却又出现在燎越,还是在楼辰手中,这难道是巧合吗?楼夕颜是善谋划之人,楼辰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燎越,而且她一出现,就是在洛水镇。凭借楼辰的美貌和智慧,让靳衍痕为她着迷是轻而易举的事,如此一来,靳衍痕对靳家的敌意,也就不难理解了。以现在靳衍痕对楼辰的痴迷,若是有朝一日,他抢到了止戈,那么止戈最后必定也会落到楼家手里吧。就算是靳家抢回了止戈,靳衍痕是靳翼唯一的儿子,靳家长孙,这把剑,按照规矩,也是属于他的。” 如愿的看到三人的神情越来越凝重,白霄才又继续说道:“马婆婆拿着剑谱去见楼辰,结果不到半个时辰就死了,慕苒刚刚查到一些关于夙羽的事,偏偏在各位长老来之前,也死了。楼夕颜的手段素来阴损狠辣,下一个死的又是谁呢?” 清朗的男声说出的话也来越耸动,只是除了马长老明显已经怒不可遏之外,其他两人只是微微变了脸色而已。 尤其是那位齐长老,更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甚至还能带着几分笑意,回道:“这些都是楼家和靳家的事,不过是为了两把剑而已,居然还惊动了皇上,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被那双暗含精光的眼睛盯着,白霄暗叹,这些老家伙果然不好对付。 白霄面色微沉,摇了摇头,收起了之前那副闲散的模样,严肃地说道:“齐长老不必自谦,皇上如此重视这件事,自然不单单是为了靳家,更是为了燎越,几位长老莫要忘记,夙家也在穹岳,也同样是传承千年的尚武世家,与靳氏隐退不同,夙家现在在六国之中的地位,可是无人能敌。” “夙家?!” 如果说之前三人还并不太把白霄说的话当回事,再听到夙家这一刻,几人却是同时心惊不已,如果这件事牵扯到夙家,那便不再是简单的夺剑而已了。 白霄点了点头,也不再像前面那边慢条斯理地说话了,脸上的凝重之色,一点也不必三人少,“楼夕颜一个文臣,要两把剑做什么?十多年前楼家和夙家便已联姻了,若非有人在背后指点,他何必大费周章,谋划十多年?至于为什么他们要费劲心思夺这两把剑,两把剑到底有何秘密,这其中可能事关你们这些千年大家的隐秘,皇上无意探究,不过,止戈和藏锋绝对不能被穹岳夺走。现在穹岳已是六国之首了,若是让燕弘添再进一步,只怕他便要一统六国了。所以,为了燎越,皇上这次才会让本王前来,与各位长老相商。” 说完,白霄暗暗观察着三个老头的反应,三人都沉默了下来,就连之前最为暴怒的马长老,也沉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猜不透三人的想法,白霄担心过犹不及,便也不再说话,静观其变。 花厅里静的仿佛只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白霄强作镇定,沉默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最后,还在最上位的风长老冷声说道:“关于止戈和藏锋的事,靳家自会处理,必不会让它们被任何人夺去,景王回去复命吧。” 白霄藏在锦袍下的手倏地收紧,果然是死老头,冥顽不灵! 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白霄起身,拱了拱手,笑道:“既然如此,本王就先告辞了,若各位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苏玉,送客。” 一直守在门外的清瘦男子仿佛没感觉到之前花厅里凝重压抑的气氛一般,温润的嗓音低声说道:“请。” 白霄点了点头,跟在苏玉缓步离去。 花厅里的气氛,却没有因为白霄的离开,而变得轻松一些,反而越发的凝重了。 “现在如何是好?”马长老脾气虽然急躁,却并非莽撞无知之人,听了白霄的话,他也知道此事若真如夙家有关,只怕他们三人也决定不了,还需速速报与家主知晓。 齐长老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看向垂首立于一旁的女子,问道:“紫苏,景王与慕苒真有交情?他所言是否属实?” 紫苏思索片刻,才回道:“景王确实来过宝盒清斋数次,与主子的交情倒也不算太好,前两天景王邀主子去赴宴,主子应邀去了,当时我并没有一同前往,所以不知道主子和景王说了什么。不过主子回来的时候,确实是喝醉了,还口口声声说,一定不会放过楼姑娘,要把抢回藏锋,听车夫说,主子和楼姑娘在路上发生了争执,两人还动了手。” ------题外话------ 因为还差两三百字,不够三千,又怕大家等了一夜看不到,所以前面接得有点多,大家先看,我再写一点然后修改,明天10点后再刷新一下,会补上新内容。 第一百一十四章 试探 酉时,几人在小厮的引路之下来到了花厅,本来以为傅长明应该不会这么早过来的,没想到几人刚跨进大门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他已经坐在主位上,一边悠闲地喝茶一边等着他们。 偌大的圆桌上,摆满了珍馐佳肴,三四个仆人安静的垂首立于一旁等待着主人的吩咐,所有的东西都准备的齐全,只是奇怪的是,傅长明的身边,除了吴叔陪着他聊天之外,一个人也没有。予弦是澹台家的人,团圆饭自然不会出现在傅家,但是傅长明嫡出庶出的儿子好几个,今天这样特别的日子,年夜饭上居然没有别的傅家子孙,这未免有些奇怪了。 几人不着痕迹地对看一眼,倒也没有把心思写在脸上,本着静观其变的原则,步伐一致地朝圆桌走去。 方如辉曲凝双和楼辰到底是外人,走到离开圆桌一丈远的地方,便是停了下来,见礼道:“见过傅相。” 靳衍痕嘴角轻勾,一点也不生分地直接走到傅长明身边,笑道:“外公。” 靳茹则有些拘谨,但看到靳衍痕已经走过去了,只迟疑了片刻,便也跟着走上前,在傅长明另一侧站定,低声叫道:“父亲。” 傅长明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茶杯,拍拍靳衍痕的肩膀,又对着站在稍远的楼辰三人招了招手,笑道:“今天过年,不用这么拘谨,都坐下吧。” 傅长明今日穿着一身枣红色长袍,气色看起来很不错,年轻时犀利又敏锐的眼眸,此时却带着温和的笑意,慈祥地看着他们,眼中都是对小辈们的关怀和喜爱之情。 几人入席坐定,傅长明看向坐在靳茹身边的楼辰,笑道:“你是楼夕颜的女儿?” 早在第一次进傅府的那一天,傅长明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吧,楼辰也不揭穿,微微点头,回道:“是。” 傅长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刻意压低声音般问道:“你爹平常在家的时候,都是怎么说我的?” 这样的问法,实在有些让人难以回答,但配上他故作神秘的语气,又让人觉得他随和又有趣。 楼辰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样一问,倒是让餐桌上的气氛活络了些,也显得和她极为亲近,不愧是傅相啊。 楼辰脑子里闪过父亲对傅长明的评价,抬眸对上他还真有几分好奇的目光,楼辰微微一笑,微凉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回道:“文可治国,武可安邦,有经世之才,但城府极深,难以捉摸,不好相与。” “哦?”傅长明一怔,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楼相是这么说的?能得楼相这样的评论,老夫还真是荣幸之至。” 傅长明像是真的很开心般,笑了好一会,才渐渐停了下来,他还想和楼辰说些什么,一道清脆的女声蓦然响起:“傅相,那您又是怎么评价楼相的呢?我猜楼相肯定也很想知道。” 傅长明顺着声音看过去,立刻对上了一双清澈又灵动的大眼睛,眼中满是好奇。傅长明好笑地摇了摇头,说道:“旭哲沉稳踏实,年少时还有些木呐,想不到,还能养出这么个古灵精怪活泼可爱的女儿。” “旭哲”是……父亲的字,曲凝双这时才想起来,眼前的老者不仅是显赫一时的一朝之相,还是父亲的老师,她刚才好像有些失礼了。 曲凝双眨了眨眼睛,羞赧地笑了笑,不过那双漂亮的眸子还是期待的看着傅相,等待着他的回答。洛水镇离穹岳很近,她也听说过很多楼相的事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楼相可是自己最崇拜之人的夫君,她自然好奇,傅相到底会这样评价他。 小姑娘的眼神清澈,心中所想全都倒影在那双眼睛里,傅长明却是想看看另一个人,是不是同样好奇。 傅长明抬眼看去时,只见楼辰正在低头喝汤,仪态优雅,眸光平静,就好似他们说的话题,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一般。傅长明暗暗点头,小小年纪,就能不为虚名所累,倒也算做到宠辱不惊了。 不过,傅长明也不想浪费在楼夕颜女儿面前,对他品头论足的机会,笑眯眯地回道:“少年拜相,弱冠之时便已位极人臣,光是这份心性和手腕,楼相就足够让人叹服,但‘城府极深’‘不好相与’八个字,更适合楼相才对,老夫自叹不如。” 这话调侃意味太浓,楼辰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微微笑了笑,风度极佳。 傅长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小丫头太冷静了,也太聪明了,想逗她还真不太容易。 “今年有你们这几个小辈陪着过年,我这倒是热闹不少,想必楼相和旭哲都该羡慕了。你们都多吃些。阿痕也多吃点。”靳衍痕就坐在傅长明身边,他亲自夹了一筷子菜,放到靳衍痕碗里,疼爱之情溢于言表。 靳衍痕连忙将碗往前递了递,接过傅长明夹的菜,一脸欣喜地笑道:“谢外公,以前在洛水镇,只有我和茹姑姑一起过年,想不到今年能到京都和外公一起过年。我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六七岁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这次能住在这里,看看母亲生活过的地方,我也很高兴。” 傅长明叹了口气,安慰地拍拍靳衍痕的肩,说道:“青竹以前住在清心苑,她离开之后,一直空着,每日都有人打扫,你若想去,就让你小姨带你去看看。” 楼辰心念一动,靳茹的以前住的院子,早就已经分给别人住了,而傅青竹已经离开了十八年,甚至人已经亡故,她的院子却保留了下来。这是在打亲情牌? “多谢外公。”靳衍痕反应一点不慢,满面孺慕之情,话语间尽是对父母的追思向往,“可能是因为记忆中,没有见过爹娘的样子,所以对他们的事,特别感兴趣,可惜茹姑姑说,爹娘成亲的时候,她年纪还小,也不记清楚。外公,我爹娘是怎么认识的?” “你爹和你娘相识还颇为有趣。”傅长明叹息了一声,好似回忆起了什么有趣的事,那布满皱纹的眼角都忍不住微微弯了起来,带着淡淡的宠溺,说道:“当年我和靳家一位长老交情颇深,你爹从靳家出来历练的时候,顺便帮那位长老给我带一封信过来,谁知那天我刚好不在家。青竹因为我喜欢竹子,就想在家里多种些翠竹。你爹来的时候,她刚好在院墙边和仆人一起种竹子。你爹以为青竹是家里的丫鬟,随手将信塞给她,还冷言冷语的告诫她一定要转交给家里主人,说完就想走,结果被青竹戏弄了一整天,之后还被她逮着种了小半个月竹子。” 傅长明说得很慢,似乎说着说着,就陷入了回忆一般。 他忽然看向靳衍痕,那目光像是通过他的脸,看向另一个人,“你这双眼睛倒是和青竹极像,眸若桃花,艳而不妖,当年,你娘亲用这样的眼睛盯着我的时候,所有拒绝和训斥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靳衍痕猛地低下头,掩下眼中的恨意。真的那么疼爱,当年为何不救她?! 之前听到关于父母的事,他的脑子里,便不可控制的想象着爹娘认识时场景,在心里勾勒他们的模样,当年有多美好,现在就有多残酷。 靳衍痕深吸一口气,按下心中涌动的波澜才缓缓抬起头,似好奇般问道:“外公还和靳家的长老认识?不知道是哪位长老?” 靳衍痕的问话,转折明显有些突兀,傅长明却好似并不在意,细看之下,之前提到女儿时眼中那种怀念疼惜的神采早已消退。 傅长明笑道:“我与风长老可是相识二十多年了。” 风长老?几人脑中划过风长老那张冰冷倨傲的脸,还是有些不敢想象。傅相居然和风长老是好友,两人的脾性相差也太多了。 怎么看,傅相和齐长老更像朋友一些,两人气质很相近,都是看起来慈祥又温和的人,不同的是,齐长老更为内敛低调,傅相气势上要更为慑人一些。 看到几人惊讶的眼神,傅相笑道:“看来你们是见过风长老了。二十多年前,我与风长老初识时候,他可比现在意气风发,锋芒毕露多了,只是十八年前发生了一些事,才被抹去了些许棱角罢了。” 傅长明话音未落,靳衍痕立刻意识到,傅长明正在把话题往十八年前引,靳衍痕自然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几乎是立刻问道:“靳家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是不是与我爹娘的死有关?” 傅长明眸光一暗,嘴角的笑容慢慢敛去,握在手中的筷子“啪”的一声,被放在了桌面上。 花厅的气氛,瞬间转变,靳衍痕却好似还不够般,又问了一遍:“靳家十八年前发生的事,是不是与我爹娘的死有关?” 傅长明的脸,第一次冷了下来,靳茹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好在他并没有动怒,沉默片刻后,冷声回道:“靳家的事,我并不太清楚,当时只知道靳翼是为了寻找妹妹才离开的,那时候皇上病重,朝堂不稳,我一时顾不上他们,听说靳家已经派人去找了,就没有再管这件事,谁知……最后等来的,是靳翼和青竹去世的消息,那之后我与靳家也断了往来。” 靳衍痕还想再问,傅长明重新拿起了筷子,“今天过年,别说这些事了,来,用饭吧。”一句话,显示今晚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而靳衍痕也已有所收获,自然不会再继续追问,几人一边吃,一边聊些京都趣闻,一顿饭下来,倒也没再起什么矛盾。 几人从花厅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远处,几十盏孔明灯随着夜风慢慢升空,一点点橙黄色的火光,在夜幕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飘渺好看。花厅离相府外的街道并不远,走在小路上,就能听到外面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时还能看到各种颜色的烟火。即使不出门,也能听到孩童们的欢呼尖叫声,闻到空气中飘散的淡淡硝石味道。 几人走在小道上,除了看到几盏照明用的红灯笼之外,再无其他喜庆的装饰,相府里的下人不多,入夜之后,更是没什么人走动。 府内和府外两种光景,两相映衬之下,偌大的相府反倒有种别样的萧索之感。 今晚傅相提到了父亲,此刻又听到院外热闹的爆竹之声,曲凝双的情绪有些低落。她一个人跑出来,虽然之后有托人带消息回去,父亲也一定还是会很担心吧。今天除夕,以前在家的时候,吃了年夜饭,父亲都会陪她一起出去放鞭炮,即使她现在早就不是小丫头了,父亲仍是每年都陪着她。今年没有自己陪在身边,不知道他这个年过的好不好,还会不会到院子里,点一串鞭炮? 方如辉就走在曲凝双身边,立刻就发现了总是笑容灿烂,喜欢叽叽喳喳的丫头低垂着头,情绪异常低落。 方如辉轻轻抬手,在即将摸到她耷拉的脑袋时,又停了下来。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绚丽火光,方如辉缓缓收回手。 曲凝双感觉到有人影从自己面前一晃而过,抬头看了一眼,刚好看到方如辉俊逸的背影朝着门外的方向缓缓走去,曲凝双好奇地叫道:“如辉哥哥?你去哪?” 方如辉回过头,低声回道:“过年自然要去放鞭炮了。” 不远处的人,眉目隽秀,声音温柔,曲凝双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的跳的厉害,脸颊一片绯红。 “我也去,等等我!”曲凝双跑出了好几步,才想起楼辰他们还站在身后呢,连忙又回头对着三人叫道:“楼辰阿痕茹姨,你们去不去?” 靳衍痕像赶苍蝇似的对她挥挥手,一脸嫌弃地说道:“我们不去,你快去吧,走走走,别碍事。” 曲凝双轻嗤了一声,转身想拉着楼辰一起去,靳衍痕立刻闪身,把楼辰护到自己身后,不怀好意地指了指前方,笑道:“再不快点你的如辉哥哥可就不等你了。” 曲凝双怕方如辉真的不等她,狠狠地瞪了靳衍痕一眼,飞快地跑到方如辉身边,哪里还看得到一丝落寞神情。 走出花厅,靳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回过神来就看到靳衍痕狗崽子护食似的护着楼辰,生怕别人抢了去似的。靳茹摇了摇头,笑道:“我也走了,省得被说碍事。” 听了靳茹的话,楼辰有些不自在的抿了抿唇,一脸冷然,别扭的别过头,不敢看向靳茹的方向。 靳茹稀奇地盯着楼辰,这冰块一样的小姑娘,还会不好意思? 随时都注意着楼辰的靳衍痕,自然也发现了她的窘迫,怕她恼羞成怒,靳衍痕讨好地看着靳茹,小声叫道:“姑姑……” “好好好,我走了。”靳茹白了靳衍痕一眼,彻底体会了一把“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滋味。 ------题外话------ 悲剧,还是欠一章……明天七夕,我们相会吧! 第一百一十五章 吃醋 靳茹走了,路上是只剩下他们两人。靳衍痕走到她身边,和她并排走,才走了一会,靳衍痕忽然稍稍往后退了一步,楼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看到他正看着地上的影子,嘴角愉悦地微扬着。 楼辰也低头看去,因为靳衍痕后退了一步正好站在她身后,两个人在雪地里投下的影子,就好像她被身后的人拥在怀里一般,楼辰的脸瞬间热了起来,脚步加快的往前走了几步。 靳衍痕嘴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好在他还懂得适可而止,乖乖地走到楼辰身侧。 楼辰轻咳一声,冷声说道:“你有没有感觉到,傅相似乎是有意引导你关注十八年的事。” 靳衍痕最喜欢看她红着脸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说话,这样的反差格外的可爱。 收到美人一记冷眼之后,靳衍痕终于不舍地收回了胶着在美人脸上的视线,回道:“当然,今晚这顿年夜饭就是为我们准备的,我甚至觉得,母亲留下的那封信,他都一清二楚。我们住在靳家,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姑姑这段时间的异常,他肯定看在眼里了。今晚他透给我们几个信息,第一,他与风长老相识,十八年前的事,与风长老有关系,风长老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可能会是我们解开谜题的关键。第二,靳羽,藏锋的前主人,似乎一切的开端,是从靳羽消失开始的。十八年前有太多的秘密没有解开,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幕后主谋的目的并没有达到,所以,现在还在继续撒网。” 靳衍痕叹了口气,笑道:“辰儿,我们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啊。” “那就一点点解开它。”楼辰点了点,心里却没有太大的负担,所有的案子,都是一个谜团,只要有线索,总能慢慢理清头绪,“靳羽的消息太少了,我们还是先从风长老开始查,所以,你还是要和靳家的人接触才行。” 靳衍痕呵呵笑了起来,“靳家有内奸,若是我一开始就表现出对靳家的亲近,反倒不能成事,还让对方有所怀疑,我对靳家既愤慨又放不下,那些不安分的、别有用心的人,才会想要利用我这颗棋子。” 那微弯的桃花眼中暗含流光,一副算计人的模样,但楼辰却意外的觉得顺眼,嘴角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你有什么打算?”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了楼辰住的小院前,靳衍痕一身转身,绕道了她面前,手撑着门框,将人堵在了小院外,“辰儿,今天可是除夕,方如辉和曲凝双都甜甜蜜蜜地放鞭炮去了,我们一定要在如此良辰美景之下,说这些无聊的话题吗?” 刚才还一脸算计的人,现在又一副痞子的模样,楼辰嘴角依旧带着笑,回道:“那你想说什么?” 辰儿居然笑了?靳衍痕眼前一亮,高大的身影微微向前倾,低声说道:“当然是谈情说……” “爱”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只纤细的手指已经抵在了他的眉心上,微微用力,将他的脑袋推开,靳衍痕只听到耳边响起了一声轻笑,“顶着一头枯叶谈情说爱吗?” 这一路走来,小道两边一直有枯叶飘落,之前两人并排走,楼辰还没发现,现在靳衍痕堵在她面前,她便看到了他头上居然落了三四张叶子,偏偏那几片叶子落地位置,就像是脑袋上长出了几个角似的,格外好笑,而靳衍痕顶着这样的脑袋,和她说谈情说爱,她实在忍不住笑了。 靳衍痕一怔,看到楼辰笑着抬手,从他的头顶上拿下几片枯黄的叶子,瞬间觉得尴尬无比,但下一刻,他看到了楼辰手腕上系着的红绳,以及红绳下坠着的铜钱。在白玉般的手腕映衬下,那枚破旧的铜钱,异常明显。 这是……他那日为了逗她开心,随手送给她的铜钱。 靳衍痕心猛地狂跳起来,像是有什么要从心头涌出来。 楼辰刚把枯叶都拿下来,就感觉到一道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手腕。楼辰低头看去,才发现刚才抬手的时候,衣袖滑落,露出了系在手腕上的红线。 楼辰心头一跳,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她的手已经被那人紧紧的握住。 靳衍痕的目光太过火热,握着她手腕的手也烫得灼人。楼辰面色一红,连忙抽回手,靳衍痕哪里肯放开,怕抓疼了她,又不想她退后,他一手抓着她的手腕,一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靳衍痕刚把人圈入怀里,一抹黑影就以极快的速度向两人冲了过来。 “谁?!”靳衍痕现在的内力比楼辰还要高出一些,第一时间便发现了黑衣人。 在黑衣人离两人三四远的时候,靳衍痕已经将楼辰拉到身后,自己迎了上去。 楼辰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与靳衍痕打在一起的,正是楼曦的近身侍卫明。 楼辰有些不太明白,明为什么忽然冲过来,还和靳衍痕动起手来,刚想开口制止,但转念一想,靳衍痕从邢松柏那里得到的内力已经完全融合了,有靳翼留下来的剑谱,他的剑术倒是不用担心,但拳脚功夫因为没人指点,还是略逊一筹。明无论是兵器还是拳脚,都是顶尖的,又是一个有分寸的人,绝对不会真的伤了靳衍痕,让他们两人切磋一番,对靳衍痕有好处。 想通之后,楼辰也不急着叫停了,袖手旁边地看着两个男人在雪地里大打出手。 靳衍痕只和黑衣人对了几招,便已经感觉到,此人内劲醇厚,拳法刚猛,身姿却又无比灵活,自己并不是他的对手,奇怪的是,他招式虽然犀利,但却没有杀气。 明也在试探着靳衍痕的深浅,只觉得此人招式平平,反应却很快,而且内力很足,有心试试他的内力到底有多深,明再出手的时候,每一拳都用上了暗劲。 靳衍痕现在最不怕的,就是拼内力,立刻将内力包裹在拳头上,冲撞了上去。 看到两人不仅比试拳脚,还开始比拼内力了,动静越来越大,楼辰怕他们两人斗得两败俱伤,终于走上前,扬声说道:“明,可以了,住手。” 楼辰话音才落,明立刻收了手,往后跃出了一大步,结束了这场试探,退到了楼辰身后。 “你们认识?” 靳衍痕问完,又觉得自己问了一句废话。楼辰一开口,这黑衣人便立刻停手,而且现在还稳稳的站在楼辰身后,不认识才奇怪。 靳衍痕暗暗打量面前的男子,二十出头的年纪,长相俊美,身材修长,气质内敛还武功高强!靳衍痕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巨大的危机感,忽然想起了什么,桃花眼微眯,冷眼看着男子,低声问道:“辰儿,你叫他什么?” 楼辰淡淡地回道:“明。” “!”靳衍痕倏地转头看向楼辰,眼里的不可置疑和哀怨,差点把楼辰惊着,“你都没有叫我痕!怎么可以这么亲密的叫别人!” 靳衍痕这幅模样,实在像极了被踩了尾巴,全身炸毛的猫。楼辰有些无奈,但心中莫名地扬起一种陌生的愉悦感,让她心情很好,好心地解释道:“他的名字,就叫做‘明’。” 靳衍痕又看了男子一眼,只见他身子挺拔,看向楼辰的目光,恭敬又澄明,没有丝毫的缱绻情愫,而楼辰从头到尾,都没有与那男子对视,两人给人的感觉熟悉却并不亲近。 靳衍痕已经可以肯定,此人并非自己的情敌,但他也不打算放过这次为自己正名的机会,眼神依旧哀怨,不容置疑又无比郑重地说道:“我的名字,就叫痕啊!就这么定了,辰儿以后不要连名带姓的叫我了,叫我痕吧!” 明微微挑了挑眉,虽然他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但怕小姐发现了他的行踪,都只能远远地跟着,只知道小姐身边有个男子,与小姐颇为亲近,今天才发现,这人的性子居然如此狡诈,而小姐对他又似乎格外纵容,明觉得公子交待的任务,难度好像有点大。 这种“我吃醋了,吃醋了,快答应我的要求,快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楼辰忽然觉得额角微微有些抽疼,这个男人幼稚起来,真的无药可救了。 于是她决定,不和幼稚的男人计较,在靳衍痕哀怨的目光中,留下一句“早点睡”,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小院。 “辰儿!” 靳衍痕想追过去,一条有力的手臂忽然横了过来,将他拦的结结实实,“靳公子早点回去休息吧,若还想切磋拳脚功夫,我自当奉陪。” 初战告捷,明心情颇好,话也愿意多说两句了。 这是挑衅吧?! 是吧?! 靳衍痕凄凉地看着楼辰的身影消失在小院内,却又不可能真的和这男子再动手,他的身体,靳衍痕大概已经猜到了,现在的形势,有这样的高手保护辰儿,他还是很开心的,但是他心里还是止不住酸得冒泡泡,这种英俊又听话,武功还高的男人,楼家到底还有多少个啊? 现在出来个“明”,改天会不会再冒出个“暗”之类的? 以后他想拉拉辰儿的小手岂不是更难了?! 前途无亮啊…… ------题外话------ 七夕节,我这么苦逼的码字,怎么可能让别人甜! 哼哼,你们都太天真了,七夕其实是王母娘娘的节日! 第一百一十六章 遇险 新年这几日,本就不会有什么人出门,再加上这些天时不时地下点小雪,让人更懒得动了。年夜晚之后,傅长明好似又再次沉寂了下来。刑部和宝盒清斋也都没有消息传来,楼辰他们只能暂时待在傅府。 初四这天,天气不错,一大早就能看到阳光。早饭照例是几个小辈陪着靳茹一起吃,不过和往日不同的是,今天的餐桌旁还多出了一个人。 曲凝双嘴里咬着包子,却吃得漫不经心,目光一直在那人身上转悠。他是跟着楼辰身后进来的,原本只是站在一旁,楼辰让他坐下一起用早饭,他才坐在楼辰身边。靳衍痕一看见他,脸都黑了。这也难怪,这人穿着一身黑衣,长相却非常俊美,虽然收敛了气势,却仍能让人感觉到忌惮。这样出色的男子,出现在楼辰身边,靳衍痕不担心才奇怪呢。 曲凝双打量够了,终于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啊?你是楼辰的什么人啊?” 这话问的靳衍痕脸色更黑了,就连明的眼角都猛地跳了一下,立刻解释道:“我叫明,现在是小姐的侍卫。” 侍卫啊?曲凝双又细细打量了眼前的人一番,这人看起来气质出众,态度不卑不亢,倒看不出居然只是个侍卫。忽然想到了什么,曲凝双眼前一亮,嘿嘿笑道:“这么说,你是楼家的人?那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 明微微笑了笑,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曲凝双手肘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往前倾,隔着圆桌,双眼冒光地盯着明,压低了声音,开始滔滔不绝地问道:“青灵前辈平日里脾气好不好?是不是像楼辰一样冷冰冰的?她平常是在家的时间比较多,还是在刑部的时间比较多?她也会像普通的官家主母一样,花精力处理府上的事吗?听说她解剖的工具都是特别定做的,是不是真的?” “……” 一向处变不惊的明,也被曲大小姐一连串不带喘气的问题和过于兴奋的情绪惊得稍稍往后挪了挪,随后悄悄看了楼辰一眼。只见她不动如山地坐在一旁,沉默地喝着粥,好似周围发生的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明还发现,对面的姑娘问了一大堆关于夫人的刁钻问题,小姐脸上都没有流露出一点点恼意,若是他没看错的话,小姐嘴角甚至还有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他大概知道,对面的姑娘在小姐心中有些分量了。 曲凝双问了一大堆,才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兴奋过头了,讪笑地补充了一句,“你随便挑几个回答就好。” 半晌,对面的人沉默着没有说话,曲凝双双眸狡黠地转了转,嘿嘿笑道:“随便聊聊嘛,你不用这么紧张。要不我问你,你点头或者摇头就行了,都开口不用回答,怎么样?” 不怎么样…… 这姑娘极力诱哄他开口的模样让明觉得有些好笑。看了一眼坐在曲凝双身边的方如辉,明嘴角微微扬了扬,那副温润亲和的模样,竟和方如辉有几分相像,“好啊,随便聊聊,不如先说说你叫什么名字吧。” 一听他肯和她聊天了,曲凝双觉得自己有希望打听到点消息,立刻积极地回道:“我叫曲凝双,洛水镇人氏。” “你为什么对夫人这么感兴趣?” 曲凝双脸上划过一丝羞赧,不过很快又爽朗地笑了笑,大声回道:“因为她是我的最崇拜的人啊!对了,还有青末前辈我也很崇拜,我想成为燎越最厉害的仵作和捕快,和她们一样厉害,所以,就忍不住打听她们的事,可惜楼辰都不肯和我多说。”说完,曲凝双还不忘哀怨地瞟了楼辰一眼。 楼辰当做完全没听到,换来曲凝双一个白眼。 明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好像有些明白,小姐为什么愿意与曲凝双亲近了。这样性格直爽,简单直接又热情执着的姑娘,确实有几分可爱。 明嘴角的笑真实了几分,鼓励道:“你能有这么明确的目标是好事情,一直为之努力,总会离它越来越近的。” 她这也算是被楼家的人认同了吗?曲凝双心情大好,笑道:“我才刚开始呢,我打算先和楼辰学验尸,然后……” “咳咳咳咳。” 靳衍痕实在忍不住了,用力地咳了两声,打断了曲凝双接下来的长篇大论。就她这样,还想成为最厉害的捕快?问了半天,一样也没问出来,还被别人套出了不少话。还有,她的观察力呢?没看到她的如辉哥哥已经快维持不住那温润如玉的笑容了吗? 靳衍痕在心里把曲凝双骂了一顿,可惜曲大小姐完全没接收到。曲凝双斜睨了他一眼,看到他一边咳,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她,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将面前没喝过了一杯茶水推到他面前,说道:“你喉咙不舒服?多喝点水。” 说完,她又立刻扭过头,兴致勃勃地看着明,怔了一下好像忘了之前说到哪了。 明用了最大的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没有失礼地笑出声来,一脸认真地回道:“刚刚正说到,打算先学验尸……” 曲凝双连忙点头,“对对!我……” 曲凝双刚开口,坐在她身边的方如辉微微扭头,在靳衍痕耳边说了两句话,便站了起来,对几人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抱歉,我出去买点东西,你们慢慢聊。” 素来清润温和的嗓音今日难得的有些冷然,曲凝双愣愣地看着快步离开的人影,急道:“如辉哥哥你去买什么?” 可惜那人好似没听见般,头也不回地走了。曲凝双急了,看向靳衍痕,问道:“你知不知道如辉去买什么啊?” 靳衍痕端起之前曲凝双递过来的茶,耸了耸肩,随口回道:“好像是去买墨吧。” 墨?曲凝双脑子里忽然回想起除夕那日,两人在放烟火的时候,如辉哥哥曾经说过,京都城南有一家制墨的人家,能做出一种粘腻如膏的墨汁,方便携带。等过完年就带她去买,这样她以后想随时记录重要的事情时就方便多了。 所以……如辉哥哥早饭都没吃完就急忙出去,是给她买墨去了吗? 曲凝双的脸一会红一会白,倏地站了起来,匆匆丢下一句“我去找如辉哥哥”便冲了出去,眼里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靳衍痕非常鄙视方如辉,整天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招数,也不嫌累得慌,若不是他也看这个明不顺眼,才不会帮他说那句话。 明若无其事的继续吃早饭,就好像刚才和曲凝双聊天聊得火热,然后又被抛之脑后的人不是他一般。 想到之前方如辉离开时若有似无地看了他一眼,明莞尔一笑,好像刚来就莫名其妙得罪了两位公子啊,这感觉……还真不错。 没有了曲凝双叽叽喳喳地说话,屋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靳茹悄悄地看看靳衍痕,又看看楼辰,再看看明,总觉得这三人间的气氛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楼辰喝完粥,放下碗,用素帕擦了擦唇角,等着其他人都吃饱了之后,才说道:“靳衍痕,一会,我们去一趟上次你找到凶手夜行衣的湖边看看。” “好。”靳衍痕答得爽快,他很喜欢和楼辰一起查案,因为在查案的时候,他总能感觉到,他们之间有一种不宣于口的默契。 靳茹担忧地看着两人,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靳衍痕一手痞痞地搭在靳茹肩上,一手轻点了一下靳茹的眼角,啧啧笑道:“茹美人,你前两天都没休息好,鱼尾纹都出来了,你还是好好补补眠吧。我们就是去湖边看看而已,真要去查案,也要等刑部的人一起,你别担心。” 靳茹用力拍下那只在自己眼角作乱的手,笑骂道:“滚。” 在靳衍痕不正经的安抚之下,靳茹最终也没有跟着他们一同出府。 ——///——///—— 今日天气不错,又是大年初四,街上的人比前两日多了些。街边两边,零零散散有几家店铺也开始做生意了,只是逛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是往寺庙的方向走,想在新年期间,到庙里上香祈福讨个吉利。 湖面彻底冻结了,这几天陆陆续续下了小雪,湖边积雪很厚,周围也没个遮挡的地方,冷风一吹,遍体生寒。放眼望去,整座大湖周边,连个人影都没有。 靳衍痕带着楼辰来到发现小船和夜行衣的湖边,这里平常就少什么人经过,现在更是人迹罕至。 那条小船还停在原处,只是里面好像又被人重新检查了一遍,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了,船舱内空荡荡的。 楼辰随便扫了一眼周围,便说道:“刑部的人已经来过了。” 靳衍痕笑着点点头,辰儿果然敏锐。 刑部的人确实来过,看地上的雪便一清二楚。 虽然一眼望去,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但细看不难发现,以小船为中心,方圆三四丈以内的雪,整整比周围的雪薄了三寸多。可见几天前,这片地方被人大面积地清理过积雪,会这么大费周章明目张胆除雪的,只可能是刑部的人。 靳衍痕走到之前发现夜行衣的地方蹲了下来,轻轻刨开那附近的雪,好在这几天雪不大,积雪也不深,只刨了几下,便看到了下面褐黑色的泥土。 这些泥土明显被人翻松过,也再一次证明刑部的人已经来查过这些泥了。 楼辰在靳衍痕身边蹲下,抓了一把泥土轻轻捏了捏,泥质细滑,放在鼻下闻一闻,还能闻到土腥味中和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楼辰轻拍了一下手,拍落了掌心的泥土,说道:“以刑部的能力,应该很快就能确定,惊鸿上面残留的泥,是不是这里的泥土。如果是的话,接下来只需要证明天一阁内另有出路,就能锁定,紫苏是凶手。毕竟天一阁一直都是封锁的,凶器会出现在天一阁,也只有可能是凶手带回去。而那段时间,只有紫苏进出过天一阁。” 靳衍痕哈了口气,搓了搓因为刨雪而冻得僵掉的手,说道:“还记得我提过在夜行衣上闻到过花香吗?我上次去的时候,在宝盒清斋里,并没有见到那种红色的花,但还是隐隐地闻到那股花的香味。我们不妨先找出花的位置,顺着这线索,或许能破解紫苏不在场证明。” 楼辰看他的手冻得通红,皱了皱眉,忽然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抓住靳衍痕的衣袖,把他拉起来,说道:“走吧,我们去一趟刑部,看看他们查到了什么,顺便和陆齐谈一谈,我们再查一次天一阁。” 靳衍痕看穿了楼辰眼底的关心,准备举起冻红的手装一下可怜,让辰儿心痛,最好帮他暖暖手什么的。 谁知手还没举起来,一道黑影倏地朝两人冲过来。 这一幕实在太熟悉,人还没到跟前,靳衍痕就知道,这肯定又是那个阴魂不散的明。 靳衍痕已经做好了再打一架的准备,却看到明并没有对他出手,而是冲到楼辰面前便停了下来,将楼辰护在身后。 瞬间靳衍痕也感觉到了什么,抬眼看去,远处居然有一群人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这群人人数不算多,只有七八个,看身形是男子。他们穿着一身白袍,在雪地上奔跑,轻功看起来不错,落地无声,身形极快,动作一致,不细看根本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靳衍痕看了全身紧绷全神戒备的明一眼,不得不佩服,这人确实很适合做侍卫,或者说,是暗卫。 这一路上,明一直走在他和楼辰身后,这人能将自己的气势和气息完全收敛,安静得就像不存在一般。而现在,遭遇危机的时候,他的气势瞬间暴涨,变得强悍又冷厉,没有人能忽略他的存在。 这样的人,真是只是个小小侍卫? 靳衍痕还在思考着明的问题,那一群人已经冲到了三人面前。 看清几人的长相和那身张扬的纯白长袍,靳衍痕立刻认出了他们的身份。让楼辰留在原处,靳衍痕走到明身边,与他并排而立,双手环在胸前,嗤笑道:“这么多位靳家的精英,来这是准备要做什么?” 这群人中,为首的是一名同样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他长得很是普通,但双目有神,身姿英挺,手里握着宝剑,白袍加身,气质倒也算不凡。 他目光淡淡地扫过靳衍痕,似乎并未把他看在眼里,冷声道:“靳衍痕,你虽然姓靳,但没得到家主和长老们的承认之前,你还不算靳家的人。” 靳衍痕今日出门的时候,也带了剑,与这些白袍男子的长剑不同,他拿的是一把比普通的剑要宽不少的重剑。轻敲着剑身,靳衍痕冷笑道:“我可从来没说自己是靳家人,几位拦着我们的去路,就只是为了说这个?” 为首的男子扫了一眼靳衍痕手里的剑,很是不屑,也不再看他,直接看向两人身后的楼辰,说道:“我们是来找楼辰的。楼辰,你自己也知道,藏锋并不是你东西,我们也不想去追究,当年你是怎么拿到它的。现在只要你物归原主,靳家会给予你补偿的。” “补偿?”楼辰就在靳衍痕和明身后,没有迎上前来,却一点都没有躲在别人身后的孱弱。冷眸微抬,她看向对面几人,就好似在看地上的蝼蚁,那是真正的不屑一顾,微凉的嗓音淡淡地说道:“你们靳家有什么入得了我的眼?” 对面几人瞬间变了脸色,为首男子身旁的几人恶狠狠地瞪着楼辰,怒呵道:“不要给脸不要脸!” 楼辰眸光更冷了,“我不给你们打算怎么样?明抢?我看不要脸的是你们!”说话间,楼辰的手直接搭在腰间,轻轻一抖,荧光一闪,伴随着一道清吟之声,藏锋出鞘。 那群人盯着藏锋的眼睛异常的火热,为首男子还未发话,已经有人嚷道:“别跟她说这么多废话,先把藏锋拿回来再说。至于如何补偿,自有长老与他们谈。” 为首男子眸光一沉,朗声喝道:“布阵。” ------题外话------ 只有十五点,明天要写21点才能还清债,我觉得我简直债台高筑~各位债主们高抬贵手,通融通融~嘤嘤嘤~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丢失的记忆 为首男子眸光一沉,朗声喝道:“布阵。” 男子话音刚落,原本只是立于几人面前的数位白袍男子立刻散开,呈圆形阵势将三人围在中间。他们手里的长剑也同时出鞘,那剑通体银白,长约三寸,剑刃细长且薄,剑身隐含杀气。恍眼看去,竟与藏锋有几分相似,其锋利程度,就算赶不上藏锋,斩金截玉绝对是轻而易举。 这样的宝剑,能拿出一把,已是极其难得。而靳家,却能做到人手一把,可见底蕴深厚。 阵势摆开之后,白袍男子身上的气势陡然改变,之前的傲慢和张扬尽数收敛,浑身透着凌冽剑意,组成的剑阵就像是一件杀器,严密又锋利。他们都还未动手,就已经让人不敢小觑。 靳衍痕三人被围在中间,全都严阵以待,靳家这阵法,非同寻常。 楼辰手中的藏锋早已出鞘,靳衍痕也握紧了手中的厚重长剑,而明也终于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靳衍痕第一次看到这种兵器,那是一条拇指粗细的锁链,锁链被明绕在手上,也不知道有多长。链身漆黑如墨,末端连着一把弯刀,刀很小,只有巴掌大,就像是一只巨鹰的利爪,若是被它抓一下,绝对削肉刮骨。 楼辰留心看了一下他们的站位,与普通剑阵略有不同,却也并没有太高明,但为什么能有这样的气势?她还没想明白,为首男子又大喝了一声:“攻!” 男子再次下令,八个人动了,但却只有三个人先动手,分别朝着站在剑阵中的靳衍痕三人刺去。 奇怪的是白袍男子招式虽然凌厉,却也不算多厉害,靳衍痕三人出手抵挡,很快便躲了过去。但是就在一招之后,原来围在圆形阵法外面的人,立刻又有三人加入了战局,呈现二对一的阵势。两人配合无比默契,就像合二为一了一般,出招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八人中剩下的两人,并未加入战局,而是一直在周围辅助,很好的保持了圆形的阵法。只有在打斗过程中,任何一个阵法中人,出现纰漏或者受伤,便立刻补充上去。 靳衍痕得了邢松柏的内力,又学了靳翼留下来的剑谱,对付两个人围攻,并不吃力。楼辰手中有藏锋,她本身剑术就很独特,同样不落下风。明本身就是近卫出身,从小受到最好也最严苛的训练,武功比两人都要高上几分,更别说他兵器诡秘,时常把白袍男子打得乱了阵脚。 虽然他们一时间还应付得来,但三人完全被剑阵困住了,这些白衣人显然是想磨死他们,等到他们内力耗尽疲惫不堪再来夺剑。 靳家派人来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明的存在。若是没有明,楼辰和靳衍痕想挣脱这个剑阵,真的挺麻烦,现在嘛…… 楼辰不想和他们浪费时间,冷声说道:“明,拖住他们。” “是。”那声音听起来,竟还有几分漫不经心。 话音落下的同时,明手上的锁链在内力的控制之下,忽然向两边甩出了一丈多长,生生把剑阵形成的圆,割裂成了两半。靳衍痕和楼辰趁着圆裂开的一瞬,一个向左一个向右,闪出了三四丈远,脱离了剑阵范围,一起朝着街道的方向跑了过去。 看着两人就这样跑了,为首男子脸色骤变,咬了咬牙,吼道:“追!” 这八人确实是配合得很默契,分出了四个人去追靳衍痕和楼辰之后,剩下的四人没有一点混乱,立刻变换阵法,从八人剑阵转换为四人剑阵,攻击力比之前还更强悍了。明凭借着诡异多变的武器和深厚的内力,以一敌四,也不落下风。 楼辰和靳衍痕运足了内力,在雪地上飞掠而过,后面四人紧追不舍。眼看着距离渐渐拉开,也越来越靠近街道了,却发现又有一群人,朝着两人冲了过来。这次居然有将近二十余人,同样穿着一身白袍,二话不说,就把两人再次围在中间。 同样的装扮,摆的同样是剑阵,这些也是靳家的人? 靳衍痕暗暗观察这群人,同样是一身白袍,他们与之前那八人完全不一样,个个目光阴骘,浑身上下萦绕着死气,被他们这样围着,便从心底冒出一股危机感。靳衍痕握紧了手中的剑,暗暗将楼辰护着身侧。 楼辰和靳衍痕被拦下,后面紧追的四个人很快就追了过来,看到一大群同样手持长剑的白衣人将两人再次围在剑阵之中。四人都一脸惊讶,疑惑道:“你们……” 未等那男子说完,他们中为首的一人冷声说道:“风长老让我们来相助,藏锋今日一定要拿到,阻拦者,杀无赦。” 杀无赦?! 靳衍痕瞳孔猛然一缩,果然如此。 楼辰神色平淡,只是手中的藏锋握得更紧了。 听到“杀无赦”三个字楼辰和靳衍痕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全神戒备起来,追过来的四人却是吓了一跳一头雾水。长老明明交待只需夺剑即可,尽量莫伤二人性命。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么会选择那样温和的剑阵来消磨对方的内力?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好像从未见过这些人…… 四人还没来得及细问,只听那人低呵一声“杀!” 二十多人如猛虎出闸,朝着中间两人猛扑过去,漫天的杀气,从剑阵中心荡开,席卷了靳衍痕和楼辰两人。 两人早有准备,同时转身,背靠着背,手中的长剑迎向扑过来的白衣人,一时间阵中剑光交错。 四人站在一旁,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原来还有些怀疑这些白衣人并非靳家之人,可细看下来,又立刻否定了。因为他们现在所用的正是靳家的剑阵,而且还是杀伤力极大的杀阵,难道风长老真的想要楼辰和靳衍痕的命? 四人踌躇不前,最后决定先回去和为首之人汇合,商量之后再做决定。四人刚刚转身,立刻感觉到夹带着杀气的劲风袭来,还未等四人躲闪,四柄长剑已经没入了他们的胸口,出手狠辣,干净利落。 剑拔出的那一刻,四具尸体砰然倒地,四人瞪大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惊骇。 这一幕,被围在中心的靳衍痕和楼辰并没有机会看到,因为他们两个自顾不暇,尤其是楼辰。这些人全都是冲着她来的,二十多人,大半的长剑都是指向她,根本不像是来夺剑的,简直就是为了斩杀她而来。 楼辰虽然有藏锋,也斩断了几把长剑,但仍是敌不过人海战术。白衣人一招一式都精妙又凌厉,溢满了杀气,并且完全不畏死,为了能伤到楼辰那怕一分,就不惜豁出性命。 只短短的一刻钟,楼辰的胳膊就被长剑割出了不少血痕。靳衍痕比她更加狼狈的,为了护着她,他的侧腰被狠狠地刺了一剑,腰间一片血红,呼吸间,满是血腥味。楼辰皱眉,清冷的声音也染上的怒意:“我能应付,你顾好你自己!” 靳衍痕没有回话,却固执的紧守着楼辰,这群人的目标是辰儿。无论如何,她绝对不能出事。 靳衍痕喘着气,低声说道:“前方有个巷子,我们过去,那里地方狭小,不方便用剑阵。” 楼辰点了点头,两人艰难的向巷子的方向一边打一边退,白衣人也看出了他们的意图,攻势更猛了。快到巷子入口的时候,两名白衣人一左一右夹击楼辰,楼辰一脚踢飞了右边的男子,藏锋利落地刺入左边男子的腹部,却不想那人临死前,竟死死抓住藏锋不撒撒手,后方的男子趁机一剑刺向楼辰的咽喉。 “辰儿!”靳衍痕顾不上还在对他缠斗的白衣人,重剑一挥,将刺向楼辰咽喉的利剑隔开,却来不及避开刺向自己眉心的一剑,只能侧头躲避,剑尖就这样划过靳衍痕的额头。长剑锋利,靳衍痕一开始都没感觉到疼痛,但片刻后,血立刻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流到了眼睛里,一时间眼睛像蒙了一层红纱。他几乎看不见眼前东西,只能靠着敏锐的直觉左右躲闪。 楼辰一剑结果了偷袭她的白衣男子,侧头看去时,就看到靳衍痕一头的血,而他背后,一名白衣人正提剑刺向他的背心。楼辰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一掌将靳衍痕推进了小巷子里,避开了那要命的一剑。 靳衍痕触不及防,整个人被推得往后砸了过去,头狠狠地磕在青砖石墙上,顿时眼前发黑,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他只觉得像是有千万只拳头捶打他的脑袋,耳边也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到,痛得几乎失去知觉。 靳衍痕忍着脑袋的巨痛,费力地睁开眼睛。血影模糊中,他只看到那一道道白影,凶神恶煞地扑向那道纤细的身影,那个他一心相护的人,正在剑光中游走躲避,险象环生。 靳衍痕想冲过去帮忙,还未站稳,头忽然像是被一根长针猛然刺穿,疼得他浑身发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挚爱之人在剑光中被屠杀。这种心神俱裂无能为力的感觉,竟那么熟悉,而眼前的这一幕,好像与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叠了起来,同样是一片血色之中,只是被追逐厮杀的对象,换成了高大挺拔浑身染血的男子…… ------题外话------ 明天痕痕要疯一回了,我也疯一会~ 第一百一十八章 疯魔 这种心神俱裂无能为力的感觉,竟那么熟悉,而眼前的这一幕,好像与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叠了起来,同样是一片血色之中,只是被追逐厮杀的对象,换成了高大挺拔浑身染血的男子…… “阿竹,快走!” “翼哥,不,我不走,要死一起死!” “小痕还小,快带他走,走啊!” “爹!” 耳朵嗡嗡地响,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话语,不断的在耳边回转。 血雾之中,一身血色的男子,以一人之力,拦下了十数名白衣人,在白衣人的围攻之下,他渐渐力竭,长剑斩断了他握剑的手臂,刺穿了他的胸膛,猩红的血喷射而出,染红了白衣人的长袍,就算头颅被砍断的那一刻,他也不曾倒下…… 一幕幕血腥画面,就像是一片片烧红的烙铁,烧灼着他的脑子。那些封存多年的记忆,再次以最残忍的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啊——!” 窄巷中传来一声困兽濒死哀鸣般的吼叫,楼辰心头一跳,慌忙地回头看去,只见靳衍痕抱着头,狼狈的跪在地上,脸上全是血,表情痛苦而扭曲。 “靳衍痕?!”楼辰不知道他伤了哪里,会让他发出那样沉痛的吼叫。 楼辰第一次这般急切的想要过去看看靳衍痕的情况,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心砰砰跳得厉害。 可惜白衣人根本不给她脱身的机会,好在她现在已经站在了巷子口,白衣人不能形成圆形剑阵,她才没有腹背受敌。 就在楼辰心急如焚的时候,一条纯黑锁链蓦然出现在前方,是明!楼辰心中大定,下一刻果然看到那熟悉的黑色身影劈开人群,朝着她的方向靠过来。 “退到巷子里!”楼辰低呵一声,长链和软剑配合着斩杀了离得最近的白衣人,两人立刻朝着巷内跑去。 好不容易退进了巷内,楼辰微喘着气,低声说道:“明!先挡住他们!” “是。”好在这是一条窄巷子,明一人堵在巷内,凭借长链和浑厚的内力,硬是没有让白衣人有机会近身。 楼辰飞身赶到靳衍痕身边,急道:“靳衍痕,你怎么了?” 扶着他的肩膀,楼辰才发现他浑身不受控制的抽搐。不知是他眼睛受伤了,还是血水流入了他的眼中,原本艳若桃花的眼眸,此刻一片腥红,一双血瞳死死地瞪着巷子外厮杀的白衣人,呼吸急促,嘴里不停地说着话。 “是他们!是他们杀了我爹!是他们……” 楼辰低头,把耳朵凑了过去,才勉强听清了他说了什么。 楼辰猛然抬头,也看向巷外如潮水般涌来,想要置他们于死地的白衣人,一下子明白了。靳衍痕曾经说过,他忘了七岁之前的事,会不会当年靳衍痕目睹了父亲被杀的一幕,刺激过度而导致了记忆封闭,而今天的事,恰巧再次刺激了靳衍痕,让他恢复了记忆?! 刚才与白衣人交手,她已经能感觉到这剑阵的威力远胜于之前那八人组成的圆形剑阵,异曲同工又比之精妙,招式同属于靳家所有,这就说明他们并不是冒名顶替的。 难道……当年追杀靳衍痕父母的,其实,并不是什么陵水盟的人,根本就是靳家的人?! 靳翼是……死在靳家的剑阵之下! 这一结论,让楼辰也不免惊讶又心寒,更别说靳衍痕了。 楼辰担心地看向身边的人,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不知道说什么,同时,她也没有机会再说。 被堵在巷外的白衣人又有所行动,他们跃上三丈有余的围墙,从墙头上追赶了过来,明根本没办法堵得住上方的人,刹那间,便有十来个白衣人从墙头上跳了下来,长剑直逼楼辰。 楼辰一手拉着靳衍痕的胳膊想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一手挥出藏锋阻隔,她本以为靳衍痕还在失神,正想把他护在身后,那个之前还浑身抽搐双眼失焦喃喃自语的人猛然站了起来,大手在她腰上推了一把,将她推到了身后,同时手里握着的重剑,以楼辰没有见过的刚猛之势,斩向刺过来的长剑。 哐当哐当! 两声脆响,两把逼得最近的长剑被斩做两节,白衣人不敢置信地睁大眼,下一刻,那把刚刚斩断了他们长剑的重剑再次劈了过来,这次的目标,却是他们的脖子。 楼辰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人脸上还是惊恐的表情,脖子却已经被一刀斩断,温热的血噗得洒了出来,溅了靳衍痕一身。而他却似毫无所觉般,手中的剑以雷霆之势再次朝着扑过来的白衣人杀去。 虽然是背对着靳衍痕,楼辰也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他手中那把剑,并不是什么名剑,根本不能斩断靳家的宝剑,而他却做到了,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靳衍痕将内力用到了极致,那如沸水翻腾的血气,楼辰站在他身后都能感觉到。 这样肆意的妄动真气,他根本撑不了多久,还会内伤!楼辰急忙上前一步,想要阻止他,却在对上他血色的眼眸时,说不出话来。 那双血瞳依然没有焦距,无波无澜却亮得惊人,他毫无顾忌,只要白衣人靠近他的身边,便不惜一切代价将其斩杀。那是一种疯魔的状态,只一眼,就看的楼辰心悸不已。 靳衍痕太过凶残,一时间,白衣人居然后退了数步,不敢靠近他身侧。 连明都发现了靳衍痕不对劲,一边打一边忍不住问道:“他……怎么了?” 楼辰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靳衍痕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她知道,绝对不能让他再这样下去,楼辰刚想拉住他,白衣人却又开始动了。 眼见二十多人,现在只剩下十来个了,白衣人眼中划过一抹决绝,两人冲向明,两人迎向靳衍痕,其他的,全部不要命的冲向楼辰。 楼辰心中一凛,却并不慌乱,内力疯狂运转,一剑之下,同样斩断了两把逼至眼前的长剑,谁知剑是断了,那两人竟忽然弃剑用掌,一掌拍在楼辰胸口上。 楼辰此刻本就内力翻腾,这一掌下去,楼辰立刻呕出一口血,胸口极痛,竟是差点握不住手中的藏锋。 趁着楼辰受伤,站在楼辰背后的白衣人提剑朝着她心脏的位置猛地刺了过去。 “小姐!”两名白衣人已经被明绞死,但他们临死前死死抱住明的大腿,让他一时间根本动不了。 就在长剑马上就要没入楼辰背心之时,一道黑影极快地揽着她的腰,再次将她护在身后,那把剑刺入了靳衍痕腹中,同一时间,持剑之人的头,也被靳衍痕一剑斩断。 人头落地,血飞溅在青砖石墙上,又滴滴答答地落在雪地上,一地猩红。 …… 予弦带人赶到巷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不到一丈宽的窄巷内,长长的通道中,满地尸骸,断肢,头颅遍地都是,两边的青砖石墙,几乎像是被血洗了一遍似的,无一处不沾满血腥,浓郁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巷内,一地残尸之中,还站着三个人,其中站在中间那人最为显眼,他就像是个血人,满头满脸都是血,一双平静到诡异的血眸冷冷地看着他们,一手握着长剑,另一只手,死死地搂着青衣女子的腰。 不仅手里的长剑,就连衣角都在滴血,他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海里捞上来的一般。 跟着予弦而来的家将,都是上过战场的,早见过了尸山血海,但此刻看到这一幕,也都忍不住惊骇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靳衍痕?”方沢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人,完全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满身煞气的男子,是那个嘴角微勾,满眼桃花,说话气死人又总是懒洋洋的痞子! 予弦也深深地皱着眉头,靳衍痕现在的样子很不对劲,那股嗜杀之气,并没有因为白衣人死了而消散,反而因为他们的靠近,而愈发凌厉。 楼辰的样子也不太好,身上沾染了大片血迹,不知道是她的,还是白衣人的,又或者是靳衍痕的。她脸色苍白如纸,冷眸依旧清明,正担忧地看着靳衍痕。 予弦微微抬手,身后家将立刻朝着三人靠近,但他们刚刚进入巷内,宛若雕像般屹立不动的靳衍痕手中的长剑再次举了起来,血沿着剑锋滴滴答答地落下,没入本就猩红一片的雪地里。 那双比凶兽还狠戾的血眸平静地看着他们,家将立刻停止了脚步,他们毫不怀疑,再往前走一步,那把已被血水洗礼的重剑就会毫不留情的朝着他们斩杀过来。 方沢也被眼前的靳衍痕惊得心神不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把好好的人逼成这样? 方沢忍不住大声吼道:“姓靳的,你疯了?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这声大喝,并没能把靳衍痕惊醒,他手中的剑没有放下,甚至握得更紧,手骨发出咯咯的声音。 这时,一只白皙的手轻轻覆上了满是血腥的五指,一点点用力,紧紧地握住,慢慢将那举着的重剑,一点点地压了下来。 靳衍痕转过头,僵硬而迟缓,血眸凌厉无情地看向楼辰。 明和予弦同时警觉地盯着靳衍痕的一举一动,浑身紧绷,只要他有对楼辰动手的趋势,便立刻冲过去。 血色弥漫的红瞳,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黑眸,黑眸的主人一脸平静,眸光带着难言的温柔,没有一丝惊慌和躲闪。 那双血眸终于眨了眨眼睛,眼珠微微动了动,楼辰似乎看到靳衍痕眼中的厉色消退了几分,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那人忽然双臂一伸,将她紧紧的圈在怀里。 他的两只手臂就像两只铁钳,死死地困住楼辰,像要把她揉入骨血般,楼辰本就受了内伤,此刻被这样抱着,几乎不能呼吸,血气翻涌,胸口剧痛,痛得眼前发黑,几近昏厥。 而予弦和明都没有冲过来的原因,是楼辰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挣扎推拒,反而抬手搂住了靳衍痕的腰。 “不要死!不要死……不要……” 耳边的声音,暗哑得可怕,根本听不出这是靳衍痕的声音,他的头埋在楼辰的颈脖间,脸颊上的血水早已寒冷如冰,唯有那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皮肤上,和着刺鼻的血腥味,搅得楼辰的心疼痛不已。 这极致的恐惧无声地嘶吼伴随着擂鼓一般的心跳,通过两人紧贴的身体传递到楼辰心里,楼辰只觉得窒息,这种窒息与身体的窒息不一样,那是一种极致的心疼,疼到无以复加。 楼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滚的心绪,清冷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地说道:“我没事,不会死。” 如此说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紧紧抱着她的人手终于失了力道,高大的身体往旁边倒了下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风雨欲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风雨欲来 楼辰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滚的心绪,清冷的声音轻柔而缓慢地说道:“我没事,不会死。” 如此说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紧紧抱着她的手终于失了力道,高大的身体往旁边倒了下去。 楼辰内伤颇重,根本没办法扶住靳衍痕,但是她抱着靳衍痕的手也没有松开,眼看着楼辰一个踉跄,两人马上要一起倒地的时候,两道黑影立刻赶了过去。 明抢先一步扶着楼辰的肩膀,予弦伸出的手顿了一下,转而抓住靳衍痕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 站得近了,予弦才发现,靳衍痕伤得有多重,衣服被剑削得褴褛破烂,身体的每一处,都能看到深深浅浅的伤口,多处见骨,尤其是腹部,伤势严重,前后都有伤口,可见这一剑直接刺穿了腹部,伤成这样,他还能撑着护住楼辰,可见此子心性坚韧,予弦对他彻底的改观。 尽量避开靳衍痕伤势严重的地方,小心地将他背在背上,予弦低声说道:“先回傅府疗伤。” “等等。”靳衍痕一倒下,楼辰不复之前的温柔轻语,冰冷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抬手拦下了予弦。 今天的事情太过突然,超出了她的预计,幕后之人显然已经要对他们下杀手了,傅长明身上诸多疑点,靳家远远比他们预料的还要凶险,陵水盟近来平静得异常,是没有出手,还是一直在暗中谋划,这个时候去傅家,是不是好选择? 楼辰脑子飞速转着,思考着此时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才最好。明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已经猜出了她的顾虑,低声说道:“小姐,您在京都还有很多安全的去处。” 明没有说错,穹岳在京都安插的势力并不少,虽然平时隐藏得很深不便暴露,但是为了小姐的安全,别说暴露几处暗柱,就算倾尽所有,皇上和主人也会在所不惜。 予弦也听出了明的意思,在楼辰下决定之前,沉声说道:“楼辰,我来找你,正是外公的吩咐。你们先去傅府,我会派澹台家的家将重重守卫,不会让你们再有危险。” 楼辰蓦然抬头,冷眸直视着予弦,那目光像冰刀一样寒凉锋利,予弦心头一震,楼辰的目光素来清冷,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冷厉,这次的事,怕是彻底惹怒了她。 想到这一地的尸骸还有三人的惨状,予弦也知道,这次的事不会善了。虽然他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信任外公,也相信自己的能力。予弦眸光不闪不避,与那双看似平静,实则盛怒的冷眸对视,压低声音,只说了两个字,“信我。” 傅长明让他来的,也就是说,这次暗杀傅长明是知道的,是事先知晓,让予弦来收拾残局?还是刚刚知道,让予弦来救援? 傅长明…… 楼辰暗暗深吸了一口气,周围的血腥味和靳衍痕生死不明的模样刺激着楼辰的神经,让她一贯冷静理智的脑子,突突地疼。不能再拖时间,无论如何,先治好靳衍痕再说。 “去傅家,方沢,派人去城南把方如辉找回去,再把京都最好的大夫请到傅家。” 方沢悄悄看了予弦一眼,在他点头的同时,立刻带着三个人朝着街市冲了过去。 ——///——///—— 今夜的傅相府邸,注定不得安宁,府中最好的客居院落里,来来往往的奴仆不停的往房间里端热水,送纱布,干净的衣物,药汤等,两个小丫头专门负责在屋里照看烛火,极尽所能的把厢房点亮得宛如白昼。 众人脚步匆忙,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内室里,方如辉正在床前忙碌着,两名医者从旁协助。 曲凝双和靳茹不敢上去打扰,只能在屏风前来回走动,两人都心急如焚,走着走着几乎撞在一起,等待的时间,分秒都是煎熬,而这种煎熬,已经持续了三个时辰。 好不容易,方如辉终于走了出来,曲凝双几乎是扑上去一般,急道:“如辉哥哥,怎么样?” 方如辉神色凝重,眉宇间满是疲惫,手慢慢浸入温热的水盆之中,清水立刻变成了粉红色,一边清洗着黏腻的血污,一边低声说道:“阿痕的情况比楼辰差一些。” 方如辉怕靳茹崩溃,已经尽量含蓄了,实际情况何止是差一些,根本是差太远。 楼辰身上的外伤并不算严重,只有手臂和肩背被剑锋划出了伤口,也有几处见骨,却并未伤到经脉。她伤得重的,是内伤。她被送回来的时候,虽然已经昏迷了,但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想要恢复,需要时候慢慢调养,而靳衍痕…… 方如辉喉咙有些发涩,他在洛水镇也行医好几年了,从未见过伤的如此重的人。 大大小小的剑伤几乎覆盖了全身,没有一处地方是好的,惨不忍睹,最严重的是腹部的伤口,整个刺穿了,还伤了内脏,光是为他缝合这些伤口,都花了整整两个时辰。除了这些外伤,阿痕好像也受了极重的内伤,脉息若不可查,极衰之象。他治疗内伤并不拿手,这个只能等楼辰以后自己想办法。 虽然伤口都缝好了,但阿痕失血过多,能不能熬过去,还未可知。 方如辉只说了这一句,曲凝双就知道,靳衍痕的情况很糟,以往在医馆的时候就是这样,若是病人情况不算很危急,如辉哥哥都会细细说清楚病人的病情,若是很严重,反而说得很少…… “怎么会这样?”曲凝双眼眶微红,却不敢哭出来,怕惹得靳茹更伤心。 靳茹不敢看内室一眼,紧紧抓着方如辉的手,像是抓着救命稻草,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仿佛怕惊醒了谁一般,说道:“如辉,你能治好阿痕的,对不对?对不对?!” 方如辉反手握着靳茹的手,用尽最大的力气握着,温和的声音冷静地说道:“茹姨,别担心,我会尽力,阿痕会没事的。” 靳茹不停地点头,说道:“对,会没事的!没事的!” 方如辉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独自站在外间的老者,他面容肃静,双眸微垂,失了平时温和慈祥的笑容,整个人就像是一尊石像,若他没记错,傅长明从下午开始就一直这样静默的站在那里,并没有显出多少气势,沉默而冷寂。 方如辉想看清楚他眼底的情绪,可惜那双微阖的眼皮,遮住了一切。 就在这时,急促又纷乱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吴叔带着一行人走到门外便停了下来,低声说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傅长明还未说话,一名身穿褐色宫袍,服饰华美的四十多岁的男子跨步走了进来,他身材不高,面容消瘦,一双眼睛精明又世故。 男子走到傅长明面前,倒也不敢放肆,躬身行了礼,声音有些尖细,说道:“老奴见过傅相,皇上听说楼姑娘在京都内遇袭,万分焦急,立刻派了御医院最好的四位御医前来。不知楼姑娘此刻在何处?” 听到御医,一直有些呆滞的靳茹忽然抬起头,看向门外,只见四名身着御医院官袍的男子,毕恭毕敬的站在门外,脑门上全是汗,身后的药童提着药箱,喘着粗气,等在一旁。 不等傅长明说话,靳茹已经迎了上去,急道:“楼辰在旁边的房间,你们来得正好,阿痕也受伤了,你们有四个人,刚好两人照看一个。” 靳茹说着竟想上去拉扯门外的御医,为首的御医看向傅长明,咽了咽口水,谨慎地说道:“楼姑娘遇袭,皇上震怒,还下了口谕,若是楼姑娘……有个万一,我等都人头不保,还请傅相让我们先去给楼姑娘诊治,之后再来为公子疗伤。” 靳茹脸色刷的白了,又惊又怒,方如辉曲凝双的脸色也不好看,这是什么意思?楼辰要治疗,靳衍痕难道就可以见死不救?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冷凝起来,那位身着华服的张公公还想说什么,一直沉默的傅长明忽然开口了,“罢了,你们三个先去看楼辰,刘御医留下。” 刘思是四个御医中,年纪最轻的,只有三十出头,治疗外伤很厉害,傅相点名留下他,其他三人也不敢说什么,张公公也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吴叔带着张公公和三位御医一起,朝着楼辰的房间走去。 “下官这就去看看公子的伤势。”刘思抹了抹额上的薄汗,不敢迟疑,立刻走进内室,御医只留下了他一人,若是这位傅相外孙出了什么事,他只能自己承担,小命怕也难保。 傅长明缓步走出了院外,如今的傅府,可以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彻底,予弦派来的家将自不必说了,皇上得到消息之后,竟也派了一队御林军守在府外,甚至穹岳暗藏在京都的势力,也派出了不少,把傅府盯得死死的。 予弦入宫一个时辰了,至今未归。 傅长明看着窗外墨黑的天际,长叹了一口气。 风雨欲来…… 第一百二十章 借题发挥 “皇上请三思!” 早已过了掌灯之时,御书房内却灯火通明,龙椅上的人面沉如水,一言不发,眸光中隐隐跳动地火焰,以往总是高深莫则似笑非笑的神情早已不复存在。 景王白霄和予弦分别站在龙案下首的两侧,微微垂眸,两人皆是沉默不语,但另外的几位大人,却吵得不可开交。 兵部侍郎王大人不着痕迹地看了上位之人一眼,垂眸思索片刻,再抬头时,面上已是一片怒容,瞪着刚才连呼“皇上三思”吏部蒙大人,大声喝道:“蒙大人,靳氏一族竟然指使族人在京都刺楼夕颜的女儿,他们可为燎越想过?!若是楼辰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改如何是好?他们是想逼穹岳与我燎越开战吗?” 蒙大人听到“开战”二字,脸色骤变,连忙说道:“王大人莫要危言耸听,靳家一族乃是我燎越千年传承的大族,虽然一直避世而居,但千年底蕴不可估量,刺杀一事还未查清,朝廷贸然对靳氏出手,实在不妥。再说,楼姑娘虽然遇袭,但好在澹台将军及时赶到,并非发生不可挽回之事。穹岳堂堂大国,又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子而随意向我燎越开战。” 王大人冷哼一声,说道:“蒙大人这是自欺欺人吗?楼辰岂是普通女子可比?探子探查到的消息,蒙大人需要再看一遍吗?楼辰她是楼夕颜最疼爱的女儿,也是唯一的女儿,她的武功,是夙家亲自教导,她可以说是从小在夙家长大,夙凌对她视如己出。更别说穹帝燕弘添对她的偏爱了,地位甚至比养在宫里的公主还高上几分。她现在在京都出事了,若燎越不能给个满意的交代,蒙大人以为穹岳会善罢甘休?穹岳兵强马壮,焉知不会借此事兴兵来犯?” 蒙大人脸色涨红,显然是王大人逼得也动了火气,眼看着又要吵起来,站在蒙大人旁边的官员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打圆场道:“两位大人莫急,现在楼辰应该也没有性命之忧,不如等等看穹岳有何表态,再做打算不迟。” 王大人斜睨了二人一眼,依旧坚持道:“事情已然发生了,若我朝什么也不做,说不定还落下包庇之罪……” “够了。”龙椅上方,一声低呵传来,还想相争的几人立刻噤声,御书房内寂静片刻,白逸抚了抚衣袖,黑眸危险地微眯了眯,极快地闪过一丝寒芒,随后又似盛怒难挡便朗声说道:“传朕旨意,立刻查封宝盒清斋,捉拿京城内与此事相关的靳氏族人。澹台闵儒,章林,此事就交由你们二人查办。” “是。”予弦面无表情的接旨,章林也赶紧上前一步,说道:“臣等必定为皇上分忧。” 圣谕已下,之前争吵的几人就算再不甘,也不敢多言。 出了御书房,章林连忙加快两步,小跑追上前面脚步匆匆的英挺男子,低声说道:“澹台将军,下关只是文官,抓人的事,就劳烦大人了,查封宝盒清斋,就交给下官去办吧。” 予弦抬眸看了他一眼,微点了点头,脚步极快地朝着宫门外走去。 章林苦笑,澹台将军一定以为他是贪恋宝盒清斋里宝物众多,想借查封之便捞点油水,其实他是有苦说不出,皇上早在传他进宫时,已经命心腹传了口谕,让他务必找到那样东西,若是找不到……章林摸了摸脖子,大冬天的硬是惊出来一身冷汗。 ——///__///—— 楼辰恢复意识到时候,只觉得胸口剧痛,像有一团火在烧,呼吸间仍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白衣人那一掌,时机选的太好了,正是她疯狂运转内力的时候,这一击没有一年半载是好不了。 暗暗调息了片刻,楼辰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浅紫色的轻纱,身下是精细柔弱的丝被,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这里不是她原来住的房间,而且……房间里还有别人? 楼辰没有动,凝神倾听了片刻,才暗暗松了劲,低声叫道:“明?” “小姐。”果然,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一道身影也出现在屏风旁。 楼辰撑着床沿,勉强坐了起来,皱着眉头,明显不悦地说道:“你怎么不好好养伤。” 明扬了扬嘴角,回道:“我伤的不重。” 谎话。 那日他一袭黑衣都遮不住满身的血腥,怎么可能伤的不重。 楼辰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他微微耸了耸肩,楼辰最终没再说话。就算她让他回去休息,明也会抗命的,因为他是楼曦的人,首先听从的是楼曦的命令。早就知道多说无用,楼辰自然不会多费口舌,省的他为难。 楼辰抬了抬手,感觉到身上的伤口都上了药,而且都不太疼,看来有人给她用了极好的伤药。 想到那个一身是伤还陷入魔障的人,楼辰急忙问道:“靳衍痕呢?” 明还没有开口,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一道俏丽的身影走了进来,只是没了往日的活力,显得有些萎靡。 曲凝双进了屋内,一抬头就看到屏风里恍惚有个人坐在床上,眼睛一亮,一边往里面跑,一边叫道:“楼辰!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如辉哥哥过来……” 说着话,她已经跑到了楼辰面前,只是说到一半,不知道想到什么,又闭上了嘴,脸色并不好看。 楼辰低声问道:“怎么了?” 曲凝双从来就不是会收敛脾气的人,楼辰一问,她就劈里啪啦数落起来,“皇上派了御医过来,说是要帮你治伤,照顾你。他们嫌弃如辉哥哥年纪轻,不让他再过来照看你,简直莫名其妙!一个个就像苍蝇似的,守在屋里,要不是昨天明来了,把他们赶了出去,现在肯定还守你屋里呢。” 楼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看了一眼案桌前的香炉,低声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两天两夜。” 果然。房间里安神香的味道还没有全部散去,虽然她受了伤,用安神香让她休息好一点无可口非,但这量显然太大了,又或者这两日她喝的药里有安眠的成分,不然她不会昏两天两夜这么久。 等等,两天两夜…… 楼辰心猛地一跳,急道:“靳衍痕呢?” 曲凝双微微低下头,回道:“还没醒……” 曲凝双话音还没落,楼辰忽然摇摇缓缓地站了起来,曲凝双急忙扶着她,急道:“你干嘛?” 楼辰向前走了两步,对明招了招手,明走了过来。曲凝双不明白楼辰想干嘛,只见她在明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明点了点头,便快步走了出去。 明走之后,楼辰也要往外走,可惜那虚浮的脚步,若没有曲凝双扶着,她估计走不出这个屋子。曲凝双紧紧地揽着她的肩,生怕她摔倒了,“你别乱动,阿痕反正也没醒,你去也没用,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再说吧。” 楼辰停下脚步,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站直了身子,轻轻推开曲凝双扶着她的手,冷声说道:“要不你扶我过去,要不我自己走过去。” 该死的楼辰,你的脸白得像鬼一样知不知道!曲凝双简直想发飙,可惜她知道自己发飙也没用,楼辰既然说了,就会做的,狠狠瞪了楼辰一眼,曲凝双用力扶着她的胳膊,低声骂道:“得!你厉害,我扶你过去!” 曲凝双扶着楼辰刚刚出了屋外,立刻有两名穿着官服的男子迎了上来,“楼姑娘,您醒了!您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下,您伤势严重,还……” “闭嘴。”楼辰的声音不高,两名御医顿时失了声音,还畏缩地后退了一步。 因为在楼辰开口的同时,守在门外的两名黑衣男子已经上前一步,将两名御医拦在台阶下。 曲凝双轻哼一声,得意地瞥了两人一眼,才扶着楼辰往旁边房间走去。 相邻的这间房与之前楼辰住的那间装饰和格局基本相同,只是不像楼辰的房间是关着的,这间房却房门大开。 还没走进屋内,楼辰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脚步不自觉的一顿,随即又加快。 方如辉看到曲凝双扶着楼辰走进来,脸上没什么惊讶之色,淡淡地笑了笑,疲倦地说道:“醒了?” 楼辰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就往屏风后走去。 内室里,靳茹背对着屏风坐在床边的矮凳上,看不清她此刻神情,但从那僵硬的背影,就可以知道,她这几天过得十分煎熬。 屋里还有一名男子,他也穿着一身御医官袍,手里正端着一个药碗,正在认真地搅拌着里面的药汁,听到动静抬头看过来,看清楼辰后愣了一下。 楼辰被曲凝双扶到床边,终于看到了床上的人。即使有了心里准备,但看清他此刻的样子后,楼辰身体还是抑制不住的微微抖了起来。 他身上的血污已经擦拭干净了,露出了苍白的肤色,飞扬的眼眸紧紧地闭着,往日总是勾起的唇角毫无生机地微抿着,那张曾经俊逸的脸,被额头上一条长长的疤痕生生破坏殆尽…… ------题外话------ 阿痕毁容了……下一章是另类的甜……吧! 我知道你们想念曦哥哥了,我努力让他在两章内出现哈。 第一百二十一章 倾我所有 他身上的血污已经擦拭干净了,露出了苍白的肤色,飞扬的眼眸紧紧地闭着,往日总是勾起的唇角毫无生机地微抿着,那张曾经俊逸的脸,被额头上一条长长的疤痕生生破坏殆尽…… 或许是要换药了,靳衍痕身上的纱布全都解了下来,星星点点的血迹显示着伤口并没能很好的愈合。薄被只盖到他的胸口位置,肩膀和胸前的伤口,就这样暴露在楼辰眼前。虽然方如辉已经尽量小心地缝合了,但那一条条依旧狰狞的疤痕,还是刺痛了楼辰的眼,她甚至不敢掀开薄被查,因为她知道,靳衍痕伤得最重的,是腹部和侧腰。 曲凝双扶着楼辰的肩,感觉到她的颤栗,担心地问道:“楼辰,你怎么了?” 楼辰摇了摇头,在床边坐下,轻轻掀开被角,手搭上了靳衍痕的手腕,比预想中更为孱弱的脉息让她的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 “小姐,您要的东西。”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内室,他手里拿着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明刚将盒子放在床边的矮茶几上,楼辰立刻撑着床沿起身,上前掀开了木盒。 楼辰少有这般失态的时候,曲凝双和方如辉都有些好奇,那木盒之中,放的到底是何物。 两人也围了上前,低头看去,发现木盒里面只放着两样东西,一个小瓷瓶和一株植物。 木盒掀开的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屋里的人心都是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靳衍痕,发现他还是那样安静地躺着,身上的伤口虽然没有愈合,却也没有崩开,不该有如此浓郁的血腥味。 这时,楼辰已经将那株植物从木盒里拿了出来,回到床边坐下,这时几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血腥味竟是源于那株植物。 它被包裹在一捧湿漉漉的软泥里面,长相奇特,全株呈血红色,一个个肉球生长在矮小的枝干上,迎着光看,就好像一个个小血囊,既可爱又透着诡异。 方如辉紧紧地盯着血囊,声音难掩激动,“这是……阎王草?” 阎王草这种传说中的灵药,他也只是在父亲留下的医书中听过,之所以能认出它,便是因为这霸道的血腥味和诡异的小血囊。据说阎王草是治疗外伤的奇药,只需一点汁液,就能让伤口愈合,想不到他今日居然有机会见到。 刘思在听到阎王草三个字的时候,也倏地睁大了眼睛。 楼辰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摘下一颗肉球,捏碎之后,鲜红的汁便立刻溢了出来,血腥味更加浓郁了。 楼辰将红汁轻轻涂在了靳衍痕的额头上,一直昏迷的靳衍痕竟然动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楼辰的手一顿,动作更加轻柔了。 片刻之后,靳衍痕的眉头缓缓松开。额头处因为不便缝合包扎而变得红肿狰狞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消肿。 这回不用楼辰回答,众人都知道,这株奇怪的植物必定是阎王草无疑。 而楼辰接下来的动作,让稍微识货点的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她将阎王草放在床榻边,手抓着它的根茎,往上一捋,所有的小血囊全部脱落,被她抓在手心里。 阎王草之所以出名,一是它的疗效;二是它的稀少;三则是它的药性。阎王草一旦采摘下来,必须立刻使用,时间隔得越久,药效越差,想炼制成药丸也是不能。楼辰这么做,显然是决定把所有的阎王草都用在靳衍痕身上。 方如辉自认为自己是那种对灵药不太看重的人,只要是合适病人用的,他从不吝啬,但是跟楼辰一比,他真是不值一提。之前的玉露她也是不要钱似地往靳衍痕嘴巴里灌,现在这传闻中的药中极品的阎王草也是一样。 看着楼辰掀开被子,毫不犹豫地捏碎血囊,将靳衍痕身上的伤口全部涂抹了一遍,就连那些小伤口也不例外。霎时间整个房间里,血腥味重得呛人。 刘思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对阎王草也是早有耳闻,当年师傅提到它时,那副叹息和神往的样子,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而现在……竟被这般对待,实在是暴殄天物。浪费了啊! 依他来看,靳衍痕身上的伤都已经缝合了,虽然还没有愈合,但是坚持涂药,一两个月也能好。再说,靳衍痕受到内伤这么重,也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去,何必浪费如此名贵的好药! 刘思看着那株光秃秃,只剩枝干的阎王草,只觉得痛心疾首,这楼家果然是财大气粗! 楼辰将药汁均匀涂抹在伤口上之后,微微舒了口气,又马上拿出木盒里那个小瓷瓶,拔开了木塞,轻轻一倒,一颗只有黄豆大小白色药丸从瓷瓶里滚落了出来。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药丸,当木塞打开的那一刻,众人立刻闻到一股幽香沁人心脾,几乎是瞬间,就驱散了屋里的血腥味,光是闻一下就让人神清目明。 方如辉和刘思都克制不住地想要凑过去看一看,这到底是什么药丸。 此刻,楼辰已经将药丸收入手心,坐回去床边,轻捏靳衍痕的下巴,将他的嘴拨开。 之前看着楼辰“浪费”地使用阎王草都没有皱一下眉头的明忽然上前一步,低声叫道:“小姐不可!” 可惜楼辰像是没听到一般,在明话音落下的同时,那粒小药丸已经被她塞进了靳衍痕的嘴里。 方如辉看着明那张又悔又恨,完全黑透了的脸,立刻猜到,刚才那颗小小的药丸,必定非同寻常。 方如辉自己也制药,纯白色的药丸最为少见,因为要制作成这种药丸很不容易。首先材料就必须是雪白精纯的;其次炼药的方式最好也不用人间烟火,能练成一颗,都是极其艰难的,这药……只怕只有一颗吧。 再看靳衍痕服下这药也不过一瞬的时间,惨白的脸色已经渐渐好转。估计这药必定是治疗内伤,补血养息的奇药,其珍贵程度只怕更胜阎王草。 若他没记错,楼辰刚好也受了很重的内伤吧,而她却把药给了靳衍痕,难怪明的脸色这么难看了。 方如辉看着做完一切,静坐在床边给靳衍痕把脉的楼辰,若有所思。说实话,他一直都不太看好阿痕和楼辰的感情,楼辰太优秀,太聪明,家世太好,人也太冷了。 楼辰有太多的选择,他一直担心,她对阿痕的其实并没有太多感情,只不过是因为阿痕一直死缠烂打,她只是不拒绝而已。 现在看来,他似乎想错了…… 觉得自己想错了的人,不止方如辉而已,靳茹看楼辰的目光,也变得不同了起来。几天前,看过那些御医的嘴脸之后,今日再看楼辰的表现,她对这个侄媳妇,满意得不得了。这一刻,她终于心悦诚服,这小子的眼光,果然好! 或许是靳衍痕的情况稳定了一些,楼辰松了一口气;又或者是靳茹的眼神太过火辣,楼辰抬头看去,正好对上她灼灼的目光。 短短几天,靳茹消瘦了不少,虽然她现在眸光熠熠,眼底的青黑还是让她看起来憔悴又疲惫。想到靳衍痕不止一次地说,靳茹是他唯一的亲人,楼辰便忍不住低声安慰道:“别担心,他很快就会醒来。” 楼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冷冰冰的。靳茹暗暗叹息,其实只要细看,还是能在这双冷眸中,看到安慰和担忧之色的,靳茹不得不再次感叹,还是阿痕眼睛毒。 靳茹对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嗯,会醒的,你也好好保重身体。” 楼辰身体微僵,最后也没抽出被靳茹压着的手,微微点了点头。 等到靳衍痕的伤口重新包扎好,脉息稳定之后,楼辰终于顶不住众怒,在几人合力之下,被撵出了靳衍痕的房间。 回到房里,楼辰没急着休息,叫来了明,问道:“现在外面的情况如何?” “燎帝下了旨,查封了宝盒清斋,并且派澹台儒闵全城抓捕靳氏族人。不过到目前为止,只抓到了些无关紧要的靳氏旁支,三个长老并没有抓到。在对待靳氏的问题上,朝堂中反对和支持者各执一词,目前看来,燎帝的意思,像是要严惩靳氏。” 还有……公子快来了! 因为之前的事,明心中还有怒气,汇报的时候说得并不详尽,最后一句也不说出口。小姐的倔脾气,还是要公子来治一治才好! “我知道了,继续盯着京都和朝堂的局势,暂时先什么都别做。”楼辰摆摆手让明退下。 她不相信,白逸会为了她对靳氏发难,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不遗余力地打压,那么这次的事,是白逸趁火打劫还是蓄谋已久? 楼辰暂时不打算出手,不管是白逸还是靳家,总归要为这次的事付出代价,现在先让他们两虎相争也好。 她既然传了那样的信息回穹岳,想必她要等的人,也差不多该到了吧。 ------题外话------ 这样也算甜吧~ 下章还甜吗?曦哥哥快来了,好担心阿痕~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客从远方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有客从远方来 靳衍痕的伤势,比楼辰估计的要重,服过药的第二日他并没有醒,直到第三日的午后,才幽幽转醒。 因为靳衍痕迟了一天才醒来,楼辰担心他,从早上开始就一直守在床边,所以他一睁开眼,楼辰就发现了。 靳衍痕醒来时,并不像一般昏迷的人那样眼皮微动,然后慢慢睁开眼睛。他醒来前毫无征兆,眼睛倏地就睁开了,眼眸中没有一丝迷糊和混沌,冷寂中带着深深的恐惧。 楼辰的心咯噔了一下,她可没忘记,那天在小巷中厮杀的靳衍痕,一双血眸冷酷无情,简直与走火入魔无异。 楼辰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发现那双眼睛并非完全陷入自己的情绪之中,起码她还能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脸上打转。 “你怎么样?”楼辰刚问完,躺着的人忽然坐了起来,朝着楼辰扑了过去,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靳衍痕不知道他昏迷了多久,那些曾经失去的血腥记忆,还有小巷中楼辰被白衣人围攻的画面,一遍遍在他脑子里反复出现,以至于到最后,他都快分不清,被残忍屠杀的,除了父亲之外,是不是还有她?是不是他所有心爱之人,都留不住?! 靳衍痕的手越收越紧,只有这样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感受她的体温和心跳,才能证明眼前这个人,是活的! 他没有失去她! 楼辰的胸口再次泛起熟悉的疼痛,就像那天一样,她没有推开他,轻拍着他的背,直到那双铁钳般的大手缓缓松了劲,楼辰才低声说道:“别再想了,那段不好的记忆,我可以想办法帮你再次封住。”催眠术,她和母亲学过,也见母亲用过一两次,想来她应该也能做到,实在不行,把他带回家让母亲帮他催眠也行。 楼辰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又收紧了几分,房间里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她也不再说话,就这样让他抱着,良久,靳衍痕轻轻松开手,坐直身子,眼眸微垂,“我没事,那段记忆本来就是属于我的,不应该忘。” 沙哑的声音压得很低,若不是楼辰离得近,几乎听不清他说了什么,那夹杂着歉疚痛苦和无奈的话语,就像是根根小刺,一下下的刺在她心里。 楼辰皱着眉,冷声说道:“不,我庆幸你忘了。”是的,庆幸。若是没有忘,有着那段屠杀记忆的靳衍痕,还会是她初见时,嘴角微扬,满眼桃花,痞痞地叫她“辰儿”的男子吗?那个温暖又贴心,幽默又搞怪,让她心动的靳衍痕是不是就不复存在了? “庆幸”两个字,楼辰咬得极中,重到靳衍痕都忍不住抬头看她。 只一眼,靳衍痕觉得自己那颗在梦魇中冰凉冷寂的心,像是被温水洗刷了一般,慢慢地暖了起来。 他好像,让她担心了。 靳衍痕轻叹了一声,微微皱了皱眉,低呐道:“完了……” 靳衍痕坐了起来,被子滑到了腰间,身上的绷带便映入眼帘,楼辰以为他是哪里疼,连忙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靳衍痕眨了眨眼睛,颇有几分可怜巴巴的意思,“我好像毁容了……” 楼辰一楞,看了一眼他的前额,抬手轻轻抚了抚,那里有一道疤痕。若是能受伤当日就用阎王草,肯定一点疤痕都不会有,可惜迟了两天,只怕好了之后细看可能还是会有些痕迹,只是谁在乎呢?反正她不在乎,楼辰轻声笑道:“没有毁容,还是很俊,我很喜欢。” “……” 白皙的手指还在他额头上轻轻摩挲,靳衍痕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这是被调戏了吗? 他昏迷的期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靳衍痕还在晕乎乎之中,一道轻笑声从外面传来,“楼辰把所有阎王草都用在你身上了,你想毁容都不容易。”方如辉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靳衍痕听到他的话,恍然明白过来,难怪他醒过来之后,发现身上的伤,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原来…… 想到楼辰当时也是一身的伤,却把阎王草给了他,靳衍痕说不出心中的滋味,又酸又涩又甜,有些生气又有些懊恼,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头,满的就要往外溢了,让他想要做点什么…… 看到他像是又要扑过来,楼辰这次没让他如愿。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不许他乱动,一手接过方如辉手里的药碗,冷声说道:“把药喝了。” 靳衍痕乖乖地接过碗,一口一口的药喝了,嘴角还带着笑。 啧啧,看来这次的事,让两人的感情是突飞猛进啊,方如辉觉得自己此刻应该识相的离开,可惜现实却要让他做那个破坏气氛的人,方如辉用力地咳两声,说道:“你们有什么话,之后再说吧,景王来了。” 楼辰一怔,声音立刻冷了下来,“他来干嘛?” “说是来……探病。” 靳衍痕放下药碗,一派轻松地说道:“请他进来吧。” 楼辰皱眉,“你刚醒……” 靳衍痕桃花眼微挑,带着几分冷意,回道:“他不是来探病的吗?我这不正好‘病’着,听听他说什么也好。” 半盏茶之后,景王白霄缓步走进了屋内,他穿着一身绛紫华服,头戴白玉发冠,一派雍容,但是却没摆皇家派头,身边也没跟什么人。 白霄进了内室就看到靳衍痕半躺着床上,脸色苍白,身上扎满了绑带,一副虚弱的模样,看来御医说他九死一生倒也没有夸大。 楼辰就坐在床边,正轻轻给靳衍痕盖上被子,对他的到来,完全视而不见,反倒了靳衍痕对他笑了笑,虚弱地说道:“见过景王,我重伤在身,不便行礼,还请景王恕罪。” 白霄摇摇头,一点都没有身为亲王的架子,“不必多礼了,本王就是来探病的,哪里还有让病人行礼的道理。其实本王早就应该来看看,只是事情太多,拖到今日才来,两位不要怪罪才好。” 说完,白霄还自顾自的在旁边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可惜他才刚坐稳,楼辰冷眸就扫了过来,冷声说道:“景王今日来,除了探病还有别的事吧,早些说完也好回去复命。” 楼辰今日的表现,可以说是无礼至极,将一个性格冰冷,又正处在盛怒中的千金小姐的形象表现的惟妙惟肖。 白霄果然不但不恼,反而一脸愧疚地看着她,说道:“本王知道,在京都发生这样的事情,楼姑娘生气也是应该的。还请楼姑娘稍安勿躁,皇上已经下旨缉拿靳氏凶徒了,燎越必定给你一个交代。” 缉拿靳氏凶徒?这才几天,就已经如此笃定了?楼辰不动神色,轻哼了一声,说道:“景王已经查清楚,是靳家所为了?” “凶徒身上穿的衣袍,手里拿的佩剑,全都是靳氏之物。就在你们遇刺的当日,有人看到靳氏的人一直在傅府外徘徊,还有那些白衣人,也都是从宝盒清斋里走出去,前往湖边围堵你们的,这些都有人证。本王一开始也不相信,但如今证据确凿,就容不得靳氏抵赖了。只是可惜,到现在也没抓到靳氏的三名长老,抓不到人也就不知道他们此次刺杀你的目的是什么。不过楼姑娘可以放心,这次的事,朝廷必定派遣使者前往穹岳,向穹帝和楼相如实说明靳氏刺杀的事情,绝不会偏帮靳氏。” 白霄说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在为楼辰主持公道,一副公平公正的样子,但是楼辰却越听越心惊,白逸是什么意思?他这次是想借题发挥,彻底弄垮靳氏吗?还是想挑拨穹岳和靳氏的关系,借穹岳之手,对付靳家?但是为什么呢? 白逸和靳家之前有什么仇恨?又或者说,他在图谋什么?止戈和藏锋吗?似乎不是,毕竟藏锋还在她手中,那是什么呢?止戈和藏锋背后的秘密?白逸和十八年的事是否有关? 楼辰担心地看向身边的靳衍痕,毕竟就算他不承认,他也仍是靳家的子孙。 靳衍痕神色平静,微眯着眼睛,好像真的深受重伤,精神萎靡的模样,看他没有什么表示,楼辰也沉默不语。 屋里一下子陷入了寂静之中,白霄也不觉得尴尬,轻叹一声,看向楼辰的目光中带着怜惜,安慰道:“你一个姑娘家,独自一人在燎越,也没个人给你做主,皇上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谁说,没人给她做主?”一道清冽的男声从屋外传来,仿佛夹带着寒霜的冷风来袭,仅凭声音,就让人心头一颤。 靳衍痕敏锐的发现,这道声音响起的时候,楼辰身子似乎僵了一下,眼眸中暖意渐生,同时好像还带着淡淡地……无奈?而景王却是黑眸微眯,嘴角的笑不自觉的消散了,这反应有些耐人寻味啊。 靳衍痕好奇了,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子,看向外间…… ------题外话------ 呵呵~曦哥哥……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们期盼已久的曦哥哥 靳衍痕好奇了,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子,看向外间…… 隔着屏风,靳衍痕只朦胧的看到几个人影,他认得其中两人,一个是明,还有一个,竟然是方沢? 他们俩正一左一右的站在两名男子身旁,其中一名略高些的男子就在内室几人可以算得上灼热的目光中,淡定的解开身上的斗篷,随手递给身边的明,动作优雅又随意。明立刻伸手接过,斗篷上的雪啪啪地掉了下来。 这时靳衍痕和楼辰才发现,原来外面竟下起了大雪。 男子将斗篷解开之后,轻轻捋了捋衣摆,才缓步走了进来。 让男子绕过屏风,身影出现在内室的那一刻,靳衍痕都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好俊的公子。 男子剑眉入鬓,凤眸眼角微扬,眸光深邃如海,一张俊脸完美无瑕。或许是因为赶路,男子只穿着一身简单的月色长袍,青玉腰带佩于腰间,更显身形颀长,长袍领口的位置绕着一圈白狐软毛,与男子温润清俊的气质颇为相融。 长得俊美的男子并不少见,但此人的隽秀不仅来自于俊美的相貌样貌,清辉如玉的气质,还来自于他举手投足间,随意自然中流露出的优雅贵气,那股贵气即使身为亲王还一身华服的白霄,都远远不及。 男子身边,站着一名大约十三四岁的少年,他身材消瘦挺拔,身上穿着墨色衣衫,衬得皮肤越发的白皙,薄唇艳红似血。少年长相也颇为俊美,只是让人一眼难忘的,却是他一头银白的长发和冰冷的眼眸。小小年纪,就透着一种妖冶又冷厉的美感。 银发少年一看到楼辰,眼眸明显一亮,那张看起来就不经常笑的冷脸瞬间绽放除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低声叫道:“辰姐。” 楼辰点了点头,也回给了他一个淡淡的微笑。她原本以为,会是墨无双陪着楼曦一起来燎越,想不到跟来的,竟然是无尘。 景王暗暗打量男子多时,虽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但是脸色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问道:“这位是?” 男子微微一笑,竟如春风拂过,让人心生愉悦,微微拱手以礼,男子低声回道:“穹岳楼曦。” 听这声音,竟是刚才在屋外说话的那人?靳衍痕暗暗惊奇,完全看不出来,之前那句夹带寒霜冷冽霸气的话语出自眼前这位温润优雅的青年之口。 等等,楼曦…… 这人不会是……辰儿的……哥哥……吧…… 靳衍痕下意识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那双凤眸似乎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相对于靳衍痕的紧张,景王显然早有所悟,大方地起身,轻轻抬手,卸了他的礼数,点头赞叹道:“原来是楼相的公子,果然清俊宁雅,器宇轩昂,颇有楼相之风!” “景王客气了。”楼曦始终面带微笑,应对得益。 楼曦是早就到了京都还是今日刚到?若是早就到了,他居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若是刚到,楼曦又是如何一眼看穿他的身份?白霄心底却莫名的焦躁,不愧是楼夕颜的儿子,他越是笑越是让人心惊胆颤。 白霄强迫自己将目光从楼曦身上移开,看向他身边的少年,笑道:“不知道这位小公子是?” 少年对于白霄的询问充耳不闻,真是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睁眼看他一眼。 楼曦轻笑一声,化解了少年的无礼和白霄的尴尬,温润地嗓音不紧不慢地介绍道:“这位是聚灵岛的少主人,无尘。” 白霄瞳孔猛然一缩,聚灵岛?!白霄看少年的目光立刻变了,谁也不会像得罪那个认钱不认人的恐怖组织。但是聚灵岛的少主为什么会出现在燎越?他可不认为楼曦故弄弦虚,这少年一头银发,实在太显眼了。 心里忐忑,面色还是一派悠然,白霄一脸恍然般笑道:“原来是无尘公子。” 无尘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楼曦继续和白霄寒暄,直到白霄有些心不在焉思绪纷乱时,楼曦忽然说道:“刚才我在门外好像听到景王说,要把阿辰遇刺的始末派人报给父亲知晓,还说燎越不会偏帮靳氏,不知我有没有听岔?” 来了!终于说道正题了,白霄立刻打足精神,之前随意闲聊之中,他就已经感觉到,这个年纪比他小了不止十岁的青年,绝对不容小觑,“楼公子所听非虚,皇上正打算过了十五,便派人前往穹岳。” “既如此,那便不用麻烦了,景王直接将贵国想要使节说的话,说给我听就行了。” 白霄皱起了眉头,说道:“这恐怕不妥,此时事关重大……” “景王是担心我做不了主是吗?”依旧是那副清润的嗓音,也依旧是那张清俊温润的笑脸,白霄却明显感觉到青年身上那股狂傲之气。 白霄心中的焦躁愈发严重,不明白之前还温文尔雅的人,怎么忽然又这般恣无忌惮的露出爪牙来,因为难以捉摸,白霄总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压迫感。 就在白霄脸色微变想要开口回驳之时,楼曦又笑了起来,“景王多虑了。父亲和姨夫让我来燎越,就是已经将这件事交由我处理,我自然做得了主。” 说完,楼曦从袖间拿出了一个金色荷包,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那是一枚纯金混合了白玉制成的印章,细细的金丝绕成龙形,盘在白玉之上,龙须张扬,双目炯炯,五指爪子张牙舞爪。 无需置疑,在穹岳,能用这枚印章的,除了穹帝燕弘添之外,不会有别人。 拇指大小的小小印章看到白霄心跳骤急,他万万没想到,楼曦居然拿来了燕弘添的私印! 这得多宠溺,多信任才会将私印给一个不满双十的青年? 原本楼曦在穹岳,还未有什么大官职,他身份也就是楼相的公子罢了,但他如今拿着这枚私印,他代表的就是穹岳,甚至是燕弘添…… 白霄脸色十分难看,楼曦体贴地说道:“我看今日景王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初到燎越,按礼法,明日还是要入宫觐见燎帝,以表尊敬。” “如此……甚好。”白霄觉得今日的事,完全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当即决定不再久留,立刻起身说道:“你们兄妹这么久没见了,好好聊聊吧,本王就先告辞了。” 楼曦微微点头,笑着目送着景王离开。 方沢就站在屏风外面,一直默默的观察着这位楼家的公子,自然没有错过那双凤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光,不由得抖了抖。 景王一走,楼辰终于说话了,“你怎么来得这么快?”她是年前才让明传的消息,那时到现在总共不过十来天,她猜想楼曦会来,却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楼曦笑得很是温柔,淡淡地回道:“跑死几匹麒麟宝驹而已。” 楼曦生气了……楼辰摸了摸鼻子,微低下头,默默地闭上嘴。 楼曦终于把目光落在了靳衍痕身上,“这位,就是靳公子了吧?” 靳衍痕也不装虚弱了,连忙坐直了身子,回道:“靳衍痕。”虽然青年比自己年纪小,但他总是辰儿的哥哥,靳衍痕还是希望自己能给他留下好印象。 方如辉暗暗扶额,楼辰这哥哥气势实在惊人,他这次是真的为阿痕担心了…… 楼曦对靳衍痕笑得格外温和,“听说你为了救阿辰,受了很重的伤,我这个做哥哥的,应该好好谢谢你才是。” 他救楼辰是心甘情愿的,不需要楼曦道谢,更不想给人留下挟恩求报的印象,靳衍痕摇了摇头回道:“你别这么说,我身上的伤并无大碍,而且辰儿拿了药……” “辰儿”两个字刚刚说完,无尘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倏地黑了,楼曦脸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但那双凤眸明显眯了眯。 “你刚醒,不要说这么多话。”靳衍痕才说了两句,直接被楼辰毫不留情的打断了。 “走吧。”楼辰直接拉着楼曦的衣袖往外走,楼曦微微挑了挑眉,楼辰长大以后,就很少主动拉他的衣袖了呢。楼曦回头看了靳衍痕一眼,笑了笑,任由楼辰把他拉了出去。 无尘冷眸将靳衍痕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嫌弃地冷哼了一声,便跟着楼辰身后走出了屋外。 他这是……被人嫌弃了吗?楼曦和那个什么无尘就算了,辰儿怎么也忽然对他凶残了起来?! 靳衍痕那副懵懂又忐忑的样子,让明看得很开心,看在他曾经拼死保护小姐的份上,明决定好心地解释一下:“小姐绝对是为了你好。” 若是让公子和无尘知道,小姐自己的伤不治,把所有的灵药都用在了他身上,还时时照顾他,处处维护他,只怕他未来的日子,将十足的惨烈,公子会明里暗里折腾他,无尘则会想直接弄死他。 看着明既同情又幸灾乐祸的眼神,方如辉拍拍靳衍痕的肩膀,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的那颗爱的小树苗,马上要迎来狂风暴雨的无情摧残,真是命运多舛啊。” “……” 靳衍痕重重地躺会床上,别说斗嘴,连白他一眼都没力气。一个明就已经够难搞了,现在又来了一个大舅子一个小舅子,他忽然觉得他的头好痛!内伤更重了,伤口也裂开了!心肝脾肺肾都痛了…… ------题外话------ 你们简直了!曦哥哥到底是怎么莫名其妙的红的?! 你们都太天真了,其实楼家不仅有妹控,还有姐控~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气的哥哥好难哄 楼辰拉着楼曦出来之后,才发现庭院里居然齐刷刷地站着近百人。个个高大健硕,身姿挺拔气息沉稳,只不过他们身上穿的服饰和气质完全不同。 站在中间的是人数最多的一队,他们身穿墨蓝锦衣,衣襟处暗藏金色祥云图纹,手持玄色长剑,腰间挂着一块金色腰牌,上面刻着小篆“上令”二字,几十人站在那里,自有一番尊荣霸气。如果她没看错,站在最前面的是皇上最信赖的近卫军统领明荐大人吧?!楼辰微微皱了皱眉,皇上的近身护卫,从来都只护卫皇上安全,这次护送楼曦而来,还这般高调,只怕皇上是打算让楼曦在燎越放开手脚,尽情地玩了…… 楼辰偏头看向小院左边的一行人,相较起来,他们穿得简单低调多了,暗青色的劲装,两手空空,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厉害的兵器。她却清楚,他们大腿上绑着的巴掌大小的东西,是多么可怕的存在。那是可以连续发射七发的小型弓弩,比一般的弓箭威力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腰间看似普通的黑色腰带里面,结结实实地绑着几十枚弩箭,还有隐藏在长靴内的匕首,全都是玄铁制成的利器。他们站在皇家近卫身边,好似并不起眼,但是他们的名号可是响彻六国——苍鹰。不管是刺探军情暗杀敌帅,还是前锋开路善后扫尾,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挑出来,都是足够让人头痛的人物,想不到,这次居然来了二十人。而带领他们的,是苍鹰三大领将之一的冷萧。 站在最右的则是十名黑衣男子,他们全身上下都笼罩在黑衣之中,脸上蒙了黑巾,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在这近百人站立的小院里,没有人会因为他们只有十人,而敢看轻半分。那周身萦绕着浓重的血气,漠然无情的冷戾眼神,都让人不寒而栗。谁都不希望被这样的人盯上,因为看到他的时候,可能就是丧命之时。 楼辰默默的把目光从这些人身上收了回来,拉着楼曦走进了旁边的房间。 她传回那样的信息,确实有借势的打算,但是却没想到,家里那几尊大佛玩这么大。 不过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楼曦生气了。虽然他一直都保持着温和又清俊的笑容,但从小一起长大,对他异常了解的楼辰还是很清楚地知道,他此刻笑得有多温柔,心里的怒意就有多狂热。 楼辰暗暗叹了口气,当务之急,还是先哄好这个表面温润内心暴躁的狐狸哥哥才是正事。 努力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楼辰微微低头,那双一向清冷的眼眸,带着几分忐忑几分讨好几分委屈,默默地看着楼曦,片刻之后,又别开眼,轻轻咬了咬唇角,就是不肯说话。 臭丫头!又来这招! 楼曦差点维持不住嘴角的笑容,恨不得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妄为,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的混账妹妹。奈何打又舍不得打,骂又舍不得骂,要是再不吓吓她,怎么平复他被她重伤的消息吓得魂不附体的自己。 楼曦在圆凳上坐下,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因为她装可怜的小伎俩而心软,一边低声说道:“说吧。” 说什么? 楼辰暗自揣测了下这句话的意思,楼曦还在气头上,她还是避重就轻的好。 老老实实地走到楼曦面前,楼辰态度认真,语句严谨,表情尽量真诚地说道:“我在燎越的洛水镇遇到了一个人,晓剑山庄的少庄主邢幕,他手里拿着一把名为‘止戈’的剑,当时他正被陵水盟的人追杀。据他所言,那把剑是受剑主人靳翼之托,送往夙家的。既然和夙家有关,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虽然最后止戈还是被抢走了,但我也意外的得到有关藏锋的消息。你也知道,藏锋是父亲送我的,本来我还以为它只是一把普通的名剑而已,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止戈和藏锋竟然是‘冶楚靳氏’千年之前打造的一对镇族宝剑,我很想知道,这样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剑怎么会落到父亲手里。还有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在晓剑山庄看到一幅画,画里的女子,手里也拿着藏锋,而且……她长得和甯几乎一、模、一、样。” 楼辰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楼曦,听到“甯”的时候,他眸光微微闪了一下,然后恰如其分地表达了几分惊讶,却又没有深究。 心里的某个猜测似乎又得到了一点证实,楼辰心头像压着一块巨石,一种压抑又惊惶的感觉在心底蔓延,脸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来。垂下眼眸,楼辰继续说道:“我想弄清楚藏锋和靳家的渊源,同时也对那名女子产生了兴趣,所以就来了京都……” 楼辰还在思考接下来的话要怎么说,就听到几声食指轻敲桌面的响声,同时楼曦那特有的温和清冽仿佛春风拂面又让人忍不住起鸡皮疙瘩的嗓音慢慢悠悠地说道:“这些不重要的事情一会再说。” “那什么是重要的?”楼辰一怔,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楼曦的手指漫不经心的在桌面上缓慢地敲打着节奏,凤眸似笑非笑的微扬着,轻笑道:“例如,那个靳衍痕啊。” 果然!楼辰很无奈,她都尽量不提靳衍痕了,楼曦怎么还抓着他不放。楼辰面无表情地回道:“他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吗?”轻敲桌面的食指停了下来,楼曦摇了摇头,啧啧叹道:“我倒觉得他挺有趣,或许我应该去和他好好聊聊,就从……‘辰儿’开始聊起吧。” “辰儿”两个字,楼曦咬得特别轻,轻得楼辰都有些想哭,为什么父亲和楼曦对“小辰儿”三个字有这么可怕的执念! 心知某人你越是遮掩,他越是要扒得清清楚楚的恶劣性子,楼辰还真不敢再继续敷衍,不然楼曦真的会立刻去和靳衍痕聊聊人生,那结果……靳衍痕的伤还没好,还是不要害他了。 “这一路上,他对我很好,很照顾我,而且,他救了我。”楼辰把最后一句话,说得无比郑重。 楼曦心底冷哼一声,若不是他拼死救了你,他现在还能安安心心地躺着养伤? 说到伤,楼曦忽然觉得不对劲,明给他的密报中,说靳衍痕伤势极重,生死不知。今天看来,除了全身包得严重点之外,并不像濒死之象。 楼曦脸色蓦地一冷,一把抓住楼辰的手腕探脉。楼辰暗叫一声“糟糕”,想收回手,却对上楼曦危险的眼眸,“别动!” 楼曦的医术比不上母亲和楼辰,但探脉断症他还是会的,阿辰这脉象,显然是内伤不愈之象。楼曦抓住那只温软的皓腕,声音冷得差点掉冰渣,“你的归元丹呢?” 楼辰这时候可没胆子说谎,任由那只气得微微发抖的大手抓住自己的脉门,小声回道:“给靳衍痕了,他当时伤得很重,没有归元丹,他会死的。人家救我了,我总不能看着他死吧。”虽然没有归元丹,靳衍痕也不一定会死,只是筋脉必定受损,以后内力也难有精进了。但这种时候,楼辰肯定不会说实话,最好是怎么严重怎么说! “行了,别说了。”楼曦一脸不耐地松来楼辰的手,把一个小瓷瓶扔到楼辰怀里。她连忙接过,打开便闻到了特别的幽香。 楼辰乖乖的把药倒出来,吞了下去,楼曦的脸色才微微好转。 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就她那和冷脸完全相背离的是心软性子。别说是救了她的靳衍痕,就是和她有几分交情的朋友,在那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她肯定也会把归元丹拿出来的。 深吸了两口气,按下心口的郁闷,楼曦才继续说道:“你在燎越发生的事,明都已经告诉我了。关于这次刺杀,你怎么看?” 归元丹确实是治疗内伤的灵药,才刚刚服下,楼辰立刻感觉到胸口那股滞堵于胸的郁气散了不少,呼吸都舒畅了几分。 看楼曦的神色也缓了几分,楼辰才说出了自己的推测,“白霄说当日靳家派了人在傅府外蹲守,白衣人从宝盒清斋里出来去围堵我和靳衍痕,这些应该都是真的。因为在遇到那几十个凶悍的杀手之前,我和靳衍痕确实被八个白衣男子堵住了。但是他们的意图是夺取我手中的藏锋,并没有想要伤我,之后交手,也没有感觉到太多杀机,这八个人应该真的是靳家派来夺剑的。而之后的那些杀手,我觉得是隐藏在靳家的奸细所为……” 从楼辰开始说刺杀事件开始,一直冷着脸半靠在门边墨无尘便倏地站直了身子,全神贯注地听她说话,越听脸色越沉,仔细看,那双冷眸中,甚至还泛起了几缕暗蓝色的幽光。 身边的空气好似瞬间冷了几度,楼辰立刻想起,屋里还有一个危险人物,回头看去,果然看到那一头银发的少年朝着门外微微抬手,院子里黑衣人的领头眨眼睛就到了他面前。 楼辰急道:“无尘,你干什么?” 墨无尘背对着楼辰,不肯说话。 “说话。”楼辰声音沉了下来,墨无尘倔强得不肯回头,到底还是回了话,只是那几乎溢出来的杀气听得人心惊不已。 “不管是靳家的人,还是靳家的奸细,伤害辰姐的人,都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 ------题外话------ 爱你们的第一更~ 哄人的活好难啊~ 第一百二十五章 哄好了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哄好了吧? 楼辰急道:“无尘,你干什么?”墨无尘背对着楼辰,不肯说话。 “说话。”楼辰声音沉了下来,墨无尘倔强得不肯回头,到底还是回了话,只是那几乎溢出来的杀气听的人心惊不已。 “不管是靳家的人,还是靳家的奸细,伤害辰姐的人,都没有必要活在这个世上。” 这凶悍的模样,配上那一头银发,更显狠戾,而他面前的黑衣人,全身上下都写着“唯命是从”四个字。聚灵岛杀手的眼睛里,是没有“是非”二字的,他们只是主人手中的工具,收割性命的利器,主人有令,他们就会去完成,自己的性命并不在考虑范围之内,这就是聚灵岛可怕的地方。 今日若是无尘下了命令,这些亡命之徒定会把京都给翻个遍,靳家的人,找到一个弄死一个。 楼辰额角微疼,上去一步,食指微曲,“叩”的一声,在那满身戾气的少年脑袋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和你说多少遍了,性子怎么还是这么急躁。” 这一声实在是太响了,光听声音就知道很疼,黑衣人双目微眯,其中的冷芒一闪而过,但到底没敢动手。因为他的小主人被敲了这么一下之后,不但没生气,那一身的冷戾杀气还散了个七七八八。 无尘抬手揉着额头,头低垂着,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却浑身都写满了“我很委屈”四个字,黑衣人黑巾下的嘴角抽了抽,默默地退了回去。 感觉到少年身上的气息,不复之前的阴狠,楼辰松了口气,嘴角微微勾了勾,声音还是一如既然的冷,“既然来了,就好好听从安排,若要自作主张,现在就自己回穹岳去,别跟在我身边。” 墨无尘身子一僵,半晌才低声回道:“我……我听话了。” 说完便往旁边又走了几步,彻底的背对着两人,那别扭的小模样,看得楼曦一阵无语。 也不知道这小子吃错什么药了,从小到大,对谁都冷着一张脸,一副“谁也别惹我”的欠揍模样,就连他的亲哥哥墨无双都拿着他没有办法,唯有阿辰治得了他。楼曦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果然恶人自有恶人磨,当然他是不会承认自己也是那个被磨的恶人的。 “安抚”好了无尘这个危险人物,楼辰终于可以和楼曦继续之前的话题,“靳家有内奸这件事,几乎是可以肯定的,只是这个内奸到底和什么勾结?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为了止戈和藏锋,完全没有必要对我下死手。还是白逸,靳家虽然是千年世家,但是一直避世而居,与朝廷并无冲突也没什么野心,他这次这么大动作针对靳家,到底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想透。” 楼曦才刚来,楼辰自然也没有妄想能立刻从他嘴里得到答案,想到今日楼曦忽然出现在傅家,楼辰不禁又问道:“你见过傅相了吗?” “还没有,我赶到傅府的时候,被澹台家的家将拦了一下,只过了半柱香的时候,便有一个姓吴的管事迎了出来,还毕恭毕敬的把我请到了这个小院子里,我本来打算见了你知道去拜会一下那位傅相的,只是吴管事说,这几天下雪,傅相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不能见客。”不能见客四个字,楼曦说得颇为玩味。 楼辰点了点头,说道:“我到傅府住下也大半个月了,这位傅相十分古怪,对靳衍痕和靳家的态度都很怪,似乎想要避着什么,但又刻意引导靳衍痕,让人看不透他是什么意思。” 楼曦拢了拢衣袖,这燎越的冬天,还真是冷得让人难受,一边抬手拍了拍身边的椅子,示意楼辰过来坐,一边说道:“听父亲说,傅相是宸明帝也就是白逸的父亲白含宸的启蒙恩师,并且一路辅佐,其亲政之后,立刻还兵权于帝王,两人亦师亦父,亦臣亦友,关系十分亲厚。而现在这位燎越皇帝白逸,当年虽然被册封为太子,却并非宸明帝属意的储君,更蹊跷的是,宸明帝正值壮年,便病逝了,之后白逸即位了……” 说道这里,楼曦笑了笑,便没了下文。 楼辰本就是通透之人,楼曦这么一说,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相比当年的宸名帝病逝,白逸登基并未正常的皇权交替,其中还另有隐情。 等等,传出宸明帝重病之时,正是十八年,难道那时的皇位之争,与靳家的事有关联?傅相当年和傅家联姻,与靳氏长老交好,也是早有预谋?那么当年白逸在这件事上,又充当什么角色?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五六岁而已。靳家到底有什么东西,引得皇室之人如此垂涎? 之前的迷雾,似乎从另一个方向掀开了一个角,隐隐可以看到一些当年的真相,但又因为掀开的这一部分,使得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楼辰站在圆桌旁边,脑子里飞快的回忆这段时间的各种消息,若是结合今日楼曦所言,那是当年引发靳衍痕父母悲剧之人,最有可能就是皇室众人,是白逸还是宸明帝? 脑子里想的事情太多,楼辰本就没什么血色脸,此刻显得更加苍白了。楼曦直接起身,拉着她到椅子上坐下,手在她的太阳穴上揉了揉。温热的手,微沉的声音打乱了她脑中的思绪,“别想了,明天我进宫一趟,去会会那位燎越的皇帝,探探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再做打算。” 楼辰回过神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楼曦的手一顿,手上用的劲重了两分,温柔地笑道:“你好好养伤,要是十日之内不能完全养好,有人就会遭殃了。” 楼辰很想翻个白眼,威胁还能说的更直接一点吗?抬手拉下楼曦揉着她额角的手,无奈地回道:“我服了药,不用十日就能好。”她的医术本来就很好,自己就能调养身体,本来最麻烦的是内伤,但现在服了归元丹,内伤却是最容易痊愈的了,明日入宫,根本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惜对上楼曦微微上挑的凤眸,看清里面越来越危险的光芒,她还是决定不要去抚他的逆鳞。 看她终于老实了,楼曦神色缓了缓,衣袖却再一次被那只白皙的手轻轻拉了拉。 还有话说?楼曦轻轻抽回衣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他倒要听听,她还能找出什么理由。 事实告诉他,楼辰还真能!“白逸上次在宫宴上给我使绊子,让我当中出丑,这次总要让我看一回他的笑话吧。” 这话说得漂亮,一来装可怜说自己被白逸欺负了,二来还拍了自己的马匹,认定自己必定能让白逸吃瘪出丑,三来,她难得委屈告状一次,若还不让她去,岂不是说他这个做哥哥的,不愿意为妹妹出气咯? 楼曦被气笑了,“才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果然外面还是比家里磨练人。”肯定是被人带坏了,楼曦在心里又默默地记上了一笔…… 楼辰抿了抿唇,她从小被家里人宠着长大,但若说其中谁宠得最狠,还真的非楼曦莫属,好说歹说,软磨硬泡都不太管用,楼辰心里也有些恼了,轻哼道:“够了啊,我遇到危险不是立刻通知你了吗,到底还要气多久?” 真是个没耐心的丫头,楼曦没好气地回道:“你说呢?” 还真……不好说,楼曦小气得很,会记仇很久,不过他大多数时候都舍不得欺负她,但他会迁怒。所以,殃及池鱼这种事是绝对会发生的,楼辰忽然很欣慰,自己看上的是靳衍痕,他脸皮那么厚,应该挺得住吧? 另一个房间里,仰躺在床上唉声叹气的靳衍痕无端感觉到一阵寒意,浑身抖了一下,连忙拉过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今年的冬天好像比往年冷一点? ——///——///—— 京都城郊 今日的雪,下得极大,一大片梅林几乎被大雪全部覆盖,苍劲的枝干上,压着厚厚的积雪,殷红色的梅花,只能从那重重雪色之中,艰难的露出一点点艳色,但就是这一点点艳色,却足够让人心动,那种夹缝中展露出的生机,分外迷人。 只是很少有人,会冒着大雪,来看这样的美景,今日这片梅林,却迎来了一位骄客。 暮天雪地里,一名身穿黑衣的女子,撑着一把黑伞,让雪花沿着伞面滑落,女子微微昂头,看着那一朵朵被雪色掩去大部分风采的红梅,一脸痴迷。 她身后站在一名灰衣男子,那男子身材精瘦,肤色却苍白异常,在这雪地里站着,若不是还能看到他在眨眼,估计会以为这是个毫无生机的死人。 两人在雪地里站了大半个时辰,那女子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轻笑着说道:“你是说……楼曦来了?” “对,阵仗还颇大。”男子微微点头,头上的血便哗哗地落下来, 女子好似觉得很有趣,挑了挑眉,抬手接着黑伞上落下的雪花,漫不经心地笑道:“说来听听。”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交锋(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交锋(上) 两人在雪地里站了大半个时辰,那女子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轻笑着说道:“你是说……楼曦来了?” “对,阵仗还颇大。”男子微微点头,头上的雪便哗哗地落了下来。 女子好似觉得很有趣,挑了挑眉,抬手接着黑伞上落下的雪花,漫不经心地笑道:“说来听听。” 男子完全没有被女子轻松愉悦的声音感染,苍白的脸上尽是冷凝之色,低声说道:“数十名穹帝近卫军护送他而来,身边还有夙家军中最为神秘可怕的”苍鹰“、聚灵岛的死士随行,一入燎越便直奔京都傅府。沿路也有官员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但是上报的折子还未到,他们便已经到了。” 近卫军?女子也就是陵水盟的盟主湛无心,那张看不出年纪的脸上划过一丝惊讶,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皱了皱眉头,沉吟片刻才继续问道:“近卫军领头之人可是明荐?” “是。” 湛无心握紧掌心,将手中的落雪捏成一个雪团,雪团在她手中不断变换着形状,待手中的雪被抓成了冰渣,她便毫不留恋的松手,冰渣砸在雪地上,落地无声。 良久,男子才听到湛无心啧啧笑道:“连最贴身信任的人,都舍得送给他差遣,这楼曦果然深受皇宠呢。也多亏他,让我有机会见见多年未见的旧友。” 谁是旧友?男子跟在湛无心身边,也有十来年了,却并不知她太多的事,更难完全揣测出她心意,自然也不敢接这个话茬,只能转移话题道:“盟主,本来这次靳家就算不被覆灭,也必定元气大伤,但是现在楼曦来了,难免生出变故,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湛无心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道:“急什么?好戏才刚刚开始,陵水盟不过是个江湖组织,与那位合作也不过是各取所需,咱们只需听命行事就好,不必多事。” 纵然猜不透盟主,却知道盟主的话从来不容置疑,男子立刻微垂下头,回道:“是。” 湛无心猛然一挥手,一道掌风扫过,男子浑身僵硬,却也没躲闪,好在那掌风是向着他身后而去的。只听到雪花簌簌掉落的声音传来,男子微微侧头看去,背后已落了一地残红,身后那一丛梅枝上的花瓣全都被扫落在地。男子再抬头看去的时候,湛无心已经转身离去。 男子连忙追了上去,这时另一名黑衣男子朝着他们飞快跑了过来,在湛无心面前站定,恭敬地举着一张折得极小的纸条呈到她面前。 湛无心接过纸条展开一看,微微挑眉,“还真是背后不能说人。” ——///__///—— 翌日 楼曦一行巳时准时进宫觐见燎越皇帝,这个时辰,差不多就是早朝刚过群臣未散的时间。楼曦昨日就和景王说了今日要来觐见,还派人通过驿馆向宫里递了折子,燎越皇帝自然不能不见。 楼曦楼辰这次只带了明荐和冷萧两人入宫,墨无尘被派去查靳家那几个老家伙的行踪去了。 按照礼法来说,使节觐见国君,随行之人,是不能携带兵器入大殿的,奈何明荐手里那把奉天剑,是穹帝燕弘添赐给楼曦的佩剑,自然不会交由别人保管,这就是盛世大国君主霸道的地方。冷萧今日并没有将弓弩带出来,藏在靴子里的匕首是不会主动交出来的,再说,对于苍鹰的人来说,手上有无兵器并不重要,真要动起手来,夺一把兵刃就是了。 于是,刚刚议完政事的群臣,便听到太监高声通报道:“穹岳楼氏兄妹觐见!”然后就看到漫天雪幕中,一男一女踏着玉阶,身后跟着两名高大冷峻的男子,缓步行来。 两人皆是容貌出众,气质出尘之人,踏入正殿的那一刻,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貌若神女,冰冷漠然的女子不少官员在宫宴中就见过,知道是穹岳楼夕颜的女儿,那么她身边站着气质斐然的青年,想必就是楼夕颜的儿子了吧。 群臣都忍不住细看,那是一名异常年轻的男子,长身玉立,一身华丽的暗紫色的锦袍穿在他的身上,相得益彰。紫貂披风上落了些雪花,他微微抬手,白皙修长的指尖在肩上轻轻拍了拍,动作自然又随意,在这站了不下百人的燎越大殿内,不见一丝局促。明明不满双十,却通身溢满皇家气派,贵不可言。那双微微上挑的黑眸,似不经意般扫过群臣,竟让这些在宦海沉浮多年的大臣们生出一种不敢直视的错觉。 白逸恍惚间,以为自己看到了年轻时的燕弘添!心中一惊,再仔细一看,那青年嘴角含笑,眉目如画,温雅清贵,活脱脱就是楼夕颜的翻版。 白逸扶着龙椅扶手的手倏地握紧,强压下初见青年时心中莫名生出的惊惶,刚想开口说话,就看到青年微微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说道:“穹岳使臣楼曦,见过燎帝。” 昆山玉碎般清冽的嗓音,在大殿里响起,不少人都在惊叹于青年不仅样貌出众,就连这声音都格外动听,简直得天独厚。唯有一些敏感的朝臣,依旧隐隐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白逸脸上维持着得体笑容,心里却已有些烦躁了。楼曦果然如白霄昨日所言,并不是以楼夕颜之子的名义来觐见,他自称使臣,便是代表着穹岳,只怕今日前来,绝不只是遵循礼法,朝拜君主而已。 白逸就想到十多年前在燎越时,被楼夕颜夫妇戏耍的事,心里更为不悦,看着楼曦那张俊逸无双的脸,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随即笑道:“这位就是楼相的公子吧,不必多礼。朕年少时就见过楼相,那时便觉得楼相风姿俊秀,想不到楼相的公子相貌更为妍丽,姿容绝色,果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楼曦凤眸微眯,从容一笑,目光大方的在白逸脸上绕了一圈,随即摇了摇头,赞叹道:“燎帝谬赞了,我在穹岳时,就听朝臣和百姓们说过,这六国帝王之中,论音容相貌,体态风姿当属燎帝最为惊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两人一来一往地说着话,用的还都是溢美之词,但群臣却是越听越觉出不对味来。 楼夕颜堂堂一国丞相,可夸赞之处多如牛毛,自家皇上却独拿样貌说事,其中轻佻戏谑之意实在太过明显。 而那青年显然也非可欺之辈,话语间的意思,显然是说燎帝的美艳已经传遍整个六国了,穹岳上至朝臣下至百姓都知道,还广为认同。没有哪个国君会希望自己以容貌惊艳六国的。皇上此刻怕是要气炸了,但因为这话头是皇上自己先挑起的,就算心里气极,也不能当场发作。 群臣暗叹,果然是文臣之子,能牙利齿,斗唇合舌,就连嘴上的亏,也一点都吃不得! 确实如群臣所料,白逸此刻心里早就怒火翻腾,站在身边的御前总管太监清楚的看到,皇上抓着龙椅的手,青筋都爆出来了。 纵使白逸心里恨不得立刻把楼曦拖出去砍了,面色却还是要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才不至于落了下乘。 白逸现在看着那张貌似温润的笑容就有些上火,干脆转头看向他身边的楼辰,只见她面色明显没有上次见到时那般红润,白逸故作关切地说道:“小辰的伤势如何?怎么不在府中休养?若是傅相府中住不惯,不如到宫里小住,太后和皇后都很喜欢你,你若进宫,她们必定欢喜。” 小辰? 楼辰余光看到身边那人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动,在腿侧轻轻敲了几下,这是楼曦思考和动怒时习惯的动作,楼辰赶紧在他发飙之前,冷声回道:“多谢燎帝关心,我的伤并无大碍,养个一年半载也就好了。” 白逸被噎得一时无话,要养一年半载才好的伤得有多重?那句并无大碍听起来就成了彻头彻尾的讽刺了。白逸脸色很不好看,楼曦仿佛完全没看见般,继续说道:“吾皇派使臣来燎越,正是为了楼辰遇刺这件事情。” 白逸本就是个心机深沉之人,又为帝十几年,自然不会因为之前几句言语失利便真的发怒失了理性。听了楼曦的话,白逸微微点头,朗声说道:“楼辰在京都遇刺,燎越有义务妥善处理好此事,朕已经命人全力追查此案,绝不偏颇姑息凶徒,楼公子尽可放心。” 楼曦微微拱手以礼,似乎对白逸的话,很是满意,笑道:“燎帝大义,实在让人感动,不过……”清润的嗓音微微一顿,话锋一转,“在下倒觉得,这件事还是交给穹岳使臣负责查办为好。” 这话……什么意思? 群臣面面相觑,楼曦就是身份再尊贵,也不过是一名使节,直接插手燎越的案子,是欺我燎越无人吗?这是明晃晃的挑衅啊。 就算再迟钝的朝臣,也明显感觉到,这位使臣,来者不善了。 ------题外话------ 这章是补昨晚了,今晚继续约吧~ 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曦哥哥怎么帅怎么写吧,阿痕,妈对不起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交锋(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交锋(下) 就算再迟钝的朝臣,也明显感觉到,这位使臣,来着不善了。 燎越自然也有耿直无畏的大臣,听到这般挑衅的话语,心中不忿,直接往前跨出一步,大声说道:“使节昨日才刚刚抵达燎越,对燎越不甚了解,更别说查案了。不如安心在驿馆住下,静候结果的好。” 楼曦微微侧头,看向说话之人,那是一名四十出头的男子,身材消瘦,目光虽锐利,身形却有些佝偻。看他所站的位置,离龙椅颇远,显然不是天子近臣。 楼曦一点没有动怒的样子,反而朝他揖了揖手,笑道:“这位大人想得很是周到,不过吾初到京都便听说,燎帝已经将此案交给澹台家的少将军和御史台的章林章大人负责。相信有两位大人协助,吾接手这个案子,肯定不会有任何阻碍。” 男子一时语塞,其他心思活络的大臣却是暗暗心惊,楼辰遇袭也就是十天不到的时间,楼曦明明昨日才刚到京都,怎么就知道皇帝的安排了呢?甚至连二人的官职都知道得一清二楚,那是否连案情的进展,其实他也是知晓? 楼曦这一句话,不仅让群臣心惊,白逸也是暗自警惕,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敛去,隐隐显出怒容,“此事发生在燎越京都,朕自当查明事实,给穹岳一个交代。我燎越自古以来,从没有外国使节查办本国案子的先例。” 楼曦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天子之威一般,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点变化,只是那清润的声音略微沉了两分,透出凌厉之势,“燎帝这般惊讶也情有可原,毕竟贵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就像穹岳也没有经历过,吾国天之娇女在别国遇刺这种事情一样!” 一时间满朝皆静,静到耳朵里都能听到殿外呼啸的风声,静到群臣都觉得自己背心都开始冒汗。一人面沉如水端坐于高位之上,一人嘴角含笑静立于大殿中央,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两人间对峙的气场。 予弦本来只是垂眸静立一旁,此刻也忍不住看向那青年。听说他与楼辰是双生子,那么今年也不过十八,这般年纪就有这等气势与胆色,实在少见。若穹岳多几个这样的青年俊才,穹岳盛世怕是还能再延续百年。 就在众臣开始担心此次觐见怕是要以双方交恶收场的时候,楼曦忽然轻叹一声,说道:“阿辰在京都遇刺,身受重伤的消息传回穹岳之后,母亲积忧成疾,父亲也终日心焦不已。小姨素来最疼爱阿辰,脾气又直,差点就自己带兵冲到燎越来了,好在姨父和将军府的叔叔们拦着才没成行。吾皇盛怒,本预一千精兵前往捉拿凶徒,但想到此事毕竟是发生在京都,故此特意派了吾前来,查明事实真相。” 楼辰默默地听着自家哥哥胡说八道,心里暗自庆幸,好在他们一行四人,她和冷叔叔都是面无表情之人,听着楼曦睁眼说瞎话,还能不动声色。就是有些为难明荐叔叔,为了不让自己的神情有悖于哥哥口中“吾皇盛怒”的语境,唇角只能努力地往下沉,平日里性情尚算温和的人,此刻看起来却是一脸森然。 当然,大殿之上,为了保持沉稳的神情而努力控制面部肌肉的人,绝对不仅仅是明荐而已。 楼曦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像是在解释,细想一下,根本就是威胁啊。他家小姨一个不高兴,就要带兵冲到燎越;他家皇上一怒,就能派一千精兵来京都抓人,这也欺人太甚了些。怎么听怎么憋屈,但人家姑娘还真的是在京都被刺杀的,母亲还“积忧成疾”了,家人“激动”些,好像也情有可原吧。 满意地看到燎越的官员默默咽下一口血的神情,楼曦才继续说道:“其实,吾皇有此安排,也是为燎帝着想。靳氏传承千年,底蕴深厚,与贵国上至朝臣、下至商贾,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燎帝不愿徇私偏袒,必定要与之敌对,如此一来就怕动摇了燎越国本。燎帝将此案交由穹岳审理,若真是靳氏作为,我穹岳自会亲自向其讨回个公道,若查出其中有什么误会,也不会伤了燎帝与靳氏一族的和气。燎帝以为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话都给他说尽了。 群臣再一次领教了这位楼家小公子的厉害,之前看他和皇上对峙的时候,不少人还暗暗觉得,这公子毕竟还是年轻,两国交锋,光会耍狠斗气可不够。现在看来,人家这是打一个巴掌给一颗甜枣,深谙谈判交涉之道。明明是吃亏,倒像是让你占了个大便宜似的。最可怕的是,这便宜你还不能不占! 白逸对楼曦的忌惮也更深了,这青年绝非池中之物,如今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若自己再坚持不许他调查此案,反倒显得之前说的不会偏帮靳家只是托词。 几日前,坚持要查办靳家,捉拿靳家长老,用的理由便是怕穹岳追究他们办案不严之过,而出兵燎越。现在穹岳使臣来了,他若不允,得罪了穹岳不说,那些与靳家有所牵着的大臣怕是会咬着这件事不放。 白逸心中越发烦躁,章林并没有在宝盒清斋里找到那件东西!刺杀这件事,也经不起细查,然事已至此,他却又不能再拒绝。他恼得差点把牙根咬断,暗暗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也罢,朕与楼相也是旧识,这次就破例将此案交由你来查办,澹台将军和章爱卿协查。” 予弦和章林上前一步,说道:“遵旨。” 予弦说完便退回了原来的位置,由始至终脸上都不见波澜,楼曦忍不住多看了这位少将军一眼。 章林的背后却已经濡湿一片,心口发苦,皇上要的东西一直没有找到,以后要在这位厉害的小公子手下办事,只怕要为皇上找那东西,就更为艰难了。 楼曦微微一笑,不失优雅的微微躬身揖手,笑道:“多谢燎帝。” 戏看完了,楼曦的目的也达到了,楼辰微微动了动略显僵硬的肩膀,内伤有归元丹养着,不动武倒也没什么大碍,就是后肩和左胳膊上两处刀伤太过严重,上了药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好。 楼曦看出她不太舒服,正打算告辞离开,却听到坐龙椅上的人忽然开口了,“对了,有一个小子名叫靳衍痕,虽然也是靳家的人,但是对小辰却是全心全意。御医说,这次为了救小辰,他也伤的不轻。靳氏犯下大错,他却是无辜的,再则,他还是小辰认定的天命之人,楼公子对他还请宽厚些吧。” 楼辰闻言,冷冷地看向主位之人,原本的不屑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厌恶。他以为这番话能让他们兄妹产生隔阂,心生怨怼的话,那他还真是要失望了。别说她不过是与燎越男子相互爱慕,就算她做出再离经叛道的事情,楼曦也不会责怪她。 楼辰暗暗摇头,不过是前面与楼曦交涉之中,吃了点亏,便要在这上面挑拨离间。这种气量狭小之人为君王,燎越怕也强盛不到哪里去。 楼曦抬眸看了楼辰一眼,随即沉声说道:“燎帝放心,靳衍痕救了阿辰,我楼家自当好好回报一二。” 看着楼辰脸色微白,楼曦嘴角的笑都扬不起来的样子,白逸压在心头的闷气终于散了些。 楼辰与楼曦从小一起长大,自然能从那一眼当中,感觉到他的安抚之意。 像白逸这种生长在皇宫之中,为了那个位置,连自己亲弟弟都不敢信任的人,肯定也不会理解手足之情是个什么意思。楼辰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他这种试图挑拨他们兄妹感情的行为,显然已经被楼曦记恨上了。 楼曦倒也没在殿上与白逸费口舌,以楼辰身体虚弱和想要尽快查清案情为由,告辞离开了。 白逸也没为难他,让予弦和章林随他一起出宫,临行前,白逸不着痕迹地扫了章林一眼,惊得他冷汗直流。这苦差事要是办好了,他肯定能得到皇上重用;若是办不好,只怕他的仕途就断于此了。 刚刚出得宫门,章林还未想清楚之后到底应该如何行事,就听到一声温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我初来乍到,对此案知之甚少。澹台将军和章大人也查了几日了,不如两位与我一同到宝盒清斋,将查到的消息汇报给我听听,如何?” 章林心头咯噔了一下,这楼公子哪里都不选,就选了宝盒清斋,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章林仓惶不安,脸上却还是诚恳地笑道:“皇上让下官协查此案,下官只当全力辅助使臣大人。” “澹台将军?” 予弦依旧无话,只是点了点头。 楼曦温和一笑,做了个请的动作,“那么就请两位带路吧。” 宫门离宝盒清斋有点远,予弦自然是骑马了,章林则是乘轿子。楼辰身上有伤,被楼曦拉进了马车,在进去前,楼辰看到楼曦叫了个近卫过来,在他耳边说了两句,那近卫便快步离开了。 楼辰敏感地觉察到,近卫离开前好像看了她一眼,于是在楼曦坐上马车之后,楼辰立刻问道:“他去哪?” 楼曦也没瞒她,大方回道:“当然是请靳公子一起去宝盒清斋。听说靳公子原本是个捕快,查案着实厉害,我自然要见识一下。” 楼辰一怔,“他伤还没好。” 楼曦挑了挑眉角,“用了阎王草,吞了归元丹,伤还没好?” “……” ------题外话------ 昨晚上发生了一个悲伤的故事,稿子写完了在保存的那一刻,变成了乱码。 重新写一遍,真的会和原来不一样……就像我的心情,也很不一样,我决定还是对阿痕好一点……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舅子的考验(上) 靳衍痕的伤,还真没好。 毕竟是血肉之躯,有阎王草此等灵药疗伤,是比一般的药好上百倍,但那些深可见骨的伤口,也不可能在这几天内就痊愈。所以他全身上下,还是被绷带包得严严实实的。 也因此,一名冷峻的男子忽然前来,说他家公子请靳衍痕到宝盒清斋去一趟的时候,屋里的几人都愣了一下。男子说完就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近卫做习惯了,他真的只是来传令的,根本不在乎靳衍痕地回复。 曲凝双眨巴眨巴眼睛,轻轻戳了戳靳衍痕包扎得抬手都费劲的胳膊,啧啧笑道:“你到底什么得罪人家哥哥了?”她昨天就听说楼辰的哥哥来了,可惜她回来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她好歹是个女子,总不能冒冒失失跑去看。就想着今日等楼辰回来了,让她介绍她哥哥给她认识一下,听说他们兄妹是双胞胎,真好奇长得像楼辰一样的男子得俊成什么样。没想到美男子没见着,倒见到靳衍痕吃瘪了。 方如辉也难得地笑得开怀,叹道:“岳父看不顺眼女婿,大舅子刁难妹婿,这是自古以来的定律。” 靳衍痕抬起两根手指,拎起曲凝双的衣袖,将她那只还在戳他伤口的手甩到一边,桃花眼挑衅地看了方如辉一眼,笑道:“起码,我已经在接受大舅子地考验了,不像某些人……” 方如辉的嘴角僵了一下,曲凝双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虽然之前嘴上说着幸灾乐祸的话,但她心里还是担心靳衍痕的伤势,劝道:“要不我去一趟宝盒清斋问问有什么事吧,你这一身伤,哪里出得了门?” 靳衍痕摆摆手,一边坐起身子抬手去拿自己的外袍,一边说道:“没事,辰儿给我吃的那些都是极品的好药,我身上的伤就是包扎得吓人些,其实都是皮外伤了。再说只是让我去宝盒清斋,又不是让我上战场。我猜可能和之前的案子有关,我也挺想去看看的。” 那个人毕竟是辰儿的哥哥,他或许没有楼曦身边的世家公子们优秀,但他会尽他所能的证明自己配得上他珍贵的妹妹。最起码证明,他对辰儿的心,足够真诚和坚定。 方如辉快他一步,拿起外袍子帮他披上,叹道:“走吧,我陪你一起去。” 曲凝双也立刻举起手,笑道:“我也去!” 三人相视一笑。 ——///——///—— 予弦骑马,最早抵达宝盒清斋,将缰绳扔给守在门外的小将,他并没有先进去,而是独自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立在大门一侧,神色冷峻,没有不耐也没有动怒。两个守门的小将士还是忍不住心头打颤,背脊挺得直直的,生怕被将军误会他们军容不严。 楼曦的马车走的很慢,几乎与章林的轿子同时到达。章林下轿的时候,刚好看到一名隽秀少年身后跟着几个黑衣人朝着这边快步走来,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少年神情冷酷,身后的黑衣人身上似凝着一层煞气一般,最吓人的是,少年还有一头诡异的银发。 章林不自觉地往澹台将军那边走了两步,只见他只是朝那少年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脸上没有丝毫慌张之色,章林怦怦跳的心先终于安定了一些。 少年走到宝盒清斋前,却没有往他们这边走来,而是走到了刚刚停下的马车旁,待车里的人下来之后,便对着那位冷冰冰的楼小姐极浅地笑了笑,叫道:“辰姐。” 楼辰也对他点了点头,章林暗暗惊奇,少年难道也是楼家的人?他又看了一眼那几名杀气四溢的黑衣人,心中对楼曦的忌惮更深几分。 楼曦与他二人打了招呼,几人一起进了宝盒清斋,刚刚在花厅里坐下,就听到一名小将来报,说靳衍痕一行人到了。 楼曦微点了点头,章林虽然没见过那位靳公子,却也不敢拦着。不一会,小将就将人带进了花厅。 靳衍痕走在最前面,穿着一身玄色长袍,高大颀长,身姿俊逸,除了脸色白了点之外,看起来倒和平时没什么区别。进了花厅,他便看到楼曦坐在主位上,楼辰坐在左下首的位置,看到他进来,那双冷眸立刻看了过来,眼中的担忧看得靳衍痕心里暖暖的,也就更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楼曦了。 但是……他怎么称呼楼曦呢?他比楼曦大了六七岁,叫楼大哥显然不可能,贤弟?呵呵,他还想娶辰儿呢。思量来思量去,靳衍痕最后中规中矩地叫了一声“楼公子”。 还未等楼曦回话,一道清脆的女声从靳衍痕身后传来,“你就是楼辰的哥哥?” 一边问着话,曲凝双一边越过靳衍痕,走到了楼曦面前。 趁着曲凝双吸引去了楼曦的注意力,楼辰朝靳衍痕使了个眼色,靳衍痕咧嘴一笑,飞快地往旁边一闪,坐在了楼辰身边的位置上。 楼曦余光中看到那两人“眉来眼去”,凤眸微微闪了闪,却没说什么,转而看向眼前面容娇美活力四射的姑娘,笑道:“你是?” “我叫曲凝双,是楼辰的朋友。”曲凝双猫一般灵动的眸子看看楼辰,又看看楼曦。一个冷若寒玉;一个暖如温泉,怎么看都南辕北辙,不仅性情差很远,就连样貌也不相同,不是说双胞胎都长得很像的吗?曲凝双撇了撇嘴,有些失望地说道:“你们俩真的是双胞胎吗?长得也不太像。”目光在两人脸上又细细对比了一番,最后总结道:“虽然不像,但你长也很好看。” 哪有一个姑娘家对着男子说人家好看的!方如辉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地疼。虽然这位楼公子一直笑得温和,但见识过他昨日与景王的交锋,再看看靳衍痕都半死不活了还被拎过来的手段,就知道不是好相与的人。怕曲凝双又像之前对明那样,问一下关于楼夫人的私事,惹恼了这位公子,方如辉赶在她再次开口之前,上前一步,揖手以礼,说道:“在下方如辉,这位是刑部的陆齐陆大人。” 被方如辉忽然打岔,曲凝双有些不开心,但到底没再继续缠着楼曦说话。 楼曦正觉得眼前的姑娘大方又有趣,想逗她两句的时候,就听到一声比他的嗓音更加清润的男声缓缓响起。楼曦抬头看去,那是一名儒雅宁和,相貌清俊的男子,好像是靳衍痕的朋友。 只听他自我介绍了名字,就侧身将背后的人让了进来。 陆齐带着阿七过来查案,在门口碰上靳衍痕他们,正好一起进来,想不到那位方公子会忽然替他介绍起来。回过神来,陆齐也跟着上前见礼道:“楼公子见谅,因手里还有两件命案要破,必须来宝盒清斋查案,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陆齐也很无奈,但自从章大人奉旨查封宝盒清斋之后,便不允许任何进入,幕苒死亡的第一现场就在天一阁里,不让进去他要如何查案?迫不得已,只能派人天天盯着,今日听说,穹岳使臣要接手楼辰被刺杀一案的调查,便是想着来碰碰运气。说来也好笑,这楼家的人怎么都喜欢查案。楼辰上次是说动了景王,让她协同查案,这次这位楼公子直接就接手了这个案子,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居然还答应了。 “听闻此案和我妹妹还有些牵连,既如此,自然希望陆大人能早日破案。陆大人先坐下休息一会吧。” 陆齐腹诽了一大通,耳边响起的声音温和中却不失霸道。这时候他才收敛心神,暗暗打量主位上的青年,那人年纪不大,却奇异的气势惊人,即使他始终嘴角带笑,嗓音清润,却莫名的让人心生忌惮。 本来打算打个招呼之后就去查案的,现在看来是走不了,陆齐朝着澹台将军和章大人行了个礼,找张凳子坐下,静观其变。 待几人都坐定了,楼曦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人都来齐了,那就说说各自手中的消息吧。” 楼曦话音刚落,一直寡言冷语的澹台将军率先说话了,“靳氏在京都的产业,除了宝盒清斋,目前还查到了两处,位于城东售杂书的文墨阁和位于城中的客栈泰和楼。文墨阁已经查封,里面的人也都抓了,但是没问出靳氏长老的行踪。泰和楼已派人时刻盯着,一旦靳氏的人与之联系,立刻会有人来报。京都的各个城门都派了精兵驻守,防止有人逃脱。” 低沉冷硬的声音将这几日大致的情况说了一遍,便没了下文,没有一句废话。 这位少将军似乎不太好相处呢。楼曦端起茶几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味道寡淡的茶水,似随口一说般说了一句,“无尘,你说说。” “泰和楼中位于一层的地字三号房藏有密道,密道具体通向哪里,还没查到。除了泰和楼、文墨阁这两处地方之外,还有城西的沈家与靳家有往来。” 冷萧不需要楼曦问,墨无尘说完之后,就将刚刚属下汇报的事情尽数说了一遍,“北城门外,发现大量的马蹄印,最近几日都有雪,马蹄印依旧清晰,可见往来很频繁。北城门出去是几个小村落,后面还连着玉山,并非主要的官道,出现这么多马蹄印很不平常,目前只查到大约有近百人分散匿藏玉山之中,目的不明。” 花厅内,除了楼曦楼辰神色没什么变化之外,其他人都脸色各异。 第一百二十九章 大舅子的考验(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大舅子的考验(下) 冷萧不需要楼曦问,墨无尘说完之后,就将刚刚属下汇报的事情尽数说了一遍,“北城门外,发现大量的马蹄印,最近几日都有雪,马蹄印依旧清晰,可见往来很频繁。北城门出去是几个小村落,后面还连着玉山,并非主要的官道,出现这么多马蹄印很不平常,目前只查到大约有近百人分散匿藏玉山之中,目的不明。” 花厅内,除了楼曦、楼辰神色没什么变化之外,其他人都脸色各异。 靳衍痕、方如辉和曲凝双还好些,最多惊叹于他们才刚到京都一天而已,竟然已经查到如此多细节。 陆齐和章林却是惊得瞪大了眼睛,在朝为官多年,他们想得就更多了,尤其是章林。这里是燎越京都,并非穹岳焕阳城,楼曦能在一日之内得到这么多消息,除了他身后这些人确实厉害之外,也暗示了穹岳在京都暗藏的实力已经不容小觑,他今日说的这些,是否就已经是全部?还是说,只不过是冰山一角?这是威慑还是暗示?两人暗暗心焦却也无可奈何,这便是盛世大国之威。 这些人中,内心最为震撼的当数予弦。苍鹰的大名,他早就听说过,他也一直相信这必定是一支精锐之兵,但是他没想到,竟是能强到这种地步了吗?不到十二个时辰便将京都城外勘察了一遍,连人数和藏匿地点都查得一清二楚。 予弦是在军营中成长起来的将军,擅长在战场上排兵布阵,攻略城池。在追捕凶徒上,自然是比不过以暗杀为生的聚灵岛和特训过侦查技能的苍鹰。 抬眼对上冷萧那双沉冷的黑眸,予弦心中忌惮的同时又忍不住兴奋,苍鹰一如传闻中勇猛,夙家军必定更加威武。穹岳越来越强盛,近十年来,已经无人敢挑衅。再加上穹岳本身国土辽阔,百姓富足,六国臣服,燕弘添也没有吞并小国的心思,故此很少有机会在战场上看到夙家军了。若能不殃及无辜平民,与夙家军战一场就好了! 冷萧感觉那位燎越少将军身上蓦地升起浓浓战意,眼中不禁闪过几分兴味。 “继续查下去。”楼曦吹了吹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微微抬头,看向垂眸不语的章林,笑道:“章大人也说说吧。” 章林咽了咽口水,他这几日都忙着在宝盒清斋给皇上找东西,哪里有什么消息。对上那双含笑的黑眸,他只觉得头皮发麻,尴尬地笑了笑,说道:“下官乃是文官,捉拿凶徒的事实在无能为力,唯有在查封宝盒清斋上竭尽全力。可惜清斋中只留下些粗使的丫头和小厮,没能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现在全部关押在大牢里。下官这几日将宝盒清斋里的物件搜查点算了一遍,也未从中发现线索,惭愧惭愧。” “是么?”清润的嗓音淡淡地说出两个字,章林心头一跳,就在他以为楼曦要拿他开刀,借此机会烧一烧新官上任那把火的时候,楼曦却没在他身上做文章,沉声说道:“当务之急,要做两件事,第一是找出靳氏那几位长老;第二就是查实这次的刺杀行动,到底是不是靳氏所为。听说靳氏与楼辰之间的矛盾,源于两起凶杀案,既然刑部的人也在,就先把凶杀案破了吧。” 陆齐心中一喜,刚想说话,又听到楼曦微笑着说道:“查案这件事情,我是不太懂,好在靳公子原就是捕快,此事就要麻烦你了。” 陆齐默默地闭上嘴,只要能破案,管他谁破的! 靳衍痕抱拳于胸,朗声回道:“靳某必定尽力而为。” 楼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么严肃正经的靳衍痕,她真的……不太习惯。 感觉到心上人的目光,靳衍痕扭过头对她眨了眨眼,那双桃花眼中,赫然写着闪亮亮的几个大字“没问题,看我大发神威”! 楼辰眼角抽了抽,白了他一眼。 两人又在眉来眼去无声交流了!楼曦暗暗磨牙,这才几个月啊,他清冷孤傲的妹妹就和这个臭小子“心有灵犀”了? 靳衍痕觉得后颈凉飕飕的,赶紧收敛心神,把黏在楼辰身上的目光撕下来,转回头,一副正直好青年的模样。 一行人一起前往天一阁,走出花厅的时候,靳衍痕忽然快走两步,跟在章林身侧,问道:“章大人,宝盒清斋里的人全都收监入狱了吗?一个也没剩下?” 本来这种小捕快章林是不必理会的,但感觉楼曦对他好像特别看好,不禁收起了轻视之心,回道:“还有两个婢女,因为要搜索和查封整个宝盒清斋,所以留下两个熟悉此处的人,防止错过了什么要紧的地方。” 靳衍痕笑道:“能让她们来一下吗?我有些事想问一问。” 章林心中暗惊,但在楼曦面前,他也不敢表露,回道:“自然可以。” 章林和身后的侍卫说了两句,那侍卫便转身朝一处小门走去。 等他们一行人走到天一阁,打开那扇青铜大门的时候,侍卫刚好带着两名女子走了过来。 楼辰认出她们就是那日陪着紫苏,守在天一阁外面侍候的婢女,也算是紫苏不在场证明的一环。这两人能在天一阁外侍候,可见应该也是熟悉宝盒清斋货物的。所有人都入狱了就留下两个,这么巧全是通晓货品的婢女,这位章大人,似乎对宝盒清斋的货物,格外上心。 靳衍痕并未见过这两个女子,只当她们是普通婢女,问道:“我第一次来宝盒清斋的时候,看到过一种火红色的花朵,闻起来很甜腻,现在怎么不见了?” 两名女子中,年纪较大那位稍稍抬眸,看了一眼章林,又看了看站在众人中间楼曦,目光最后在楼辰身上停留了片刻,才垂下眼眸,回道:“那是炎血花,花期不长,只有极寒的这一个月才会开花。因这花香与特制的沁心香交融,便会产生剧毒,所以宝盒清斋里也只有几十盆,大多时候都养在后院里。” 听到剧毒二字,那天在回廊上待了小半日的几人俱是一惊。靳衍痕回想那日他提到花香时,幕苒说的话和脸上的神情,总觉得她是在提防什么人。那日他们一行完全是碰巧过去,幕苒自然不可能是因为他们这边大费周章,那日回廊中,最值得忌惮的,莫过于白逸。说起来,白逸作为一国之君,为什么会忽然来这宝盒清斋呢?那日宫宴,他还邀请了幕苒赴宴,白逸和靳家之间,或许早就有纠葛了。 靳衍痕想到的,楼辰也想到了,看到那两名婢女,她想得更深几分。章林这般执着于宝盒清斋的货品,会不会是白逸授意的?他在找什么?脑子里灵光一闪,会不会是那块许愿石? “章大人,我想看看你这几天清点的货物清单,要全部的。” “能带我去看看炎血花吗?” 楼辰和靳衍痕同时说话,章林完全没注意靳衍痕说了什么,所有心神都集中在楼辰的问话上,她怎么忽然想要看清单,还强调全部?难道是发现了什么?不应该啊!章林心里乱糟糟的,悄悄看了楼曦一眼,只见他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嘴角挂着无害的笑容,就好像真的什么也不打算管一般。 章林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笑道:“当然可以,下官这就让人去拿。” 女子看章林顾不上她,便对着靳衍痕低声回道:“请跟我来。” 曲凝双连忙跟上,急道:“我也去!”今天没有尸体,楼辰不验尸她就没什么可记录的,还是查案有趣。 楼辰还在思考要不要一起去,靳衍痕已经走到她身边,小声说道:“天冷,你身上还有伤,进屋里等着吧,你不是还要看清单吗?一边看一边等我回来。” 楼辰想了想,查案有靳衍痕,用不着她操心,她现在对那块许愿石更在意些,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靳衍痕余光看到楼曦满意的眼神,心中松了一口气,在大舅子面前献殷勤,也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这度还得把握好…… 陆齐看了一眼靳衍痕离去的方向,对阿七使了个眼色,阿七点了点头,立刻跟了上去。 那女子带着他们绕过一条小路,往更为幽深的地方走去,阿七没一会就追上了靳衍痕。他本身就是直爽的性子,用力拍了拍靳衍痕的肩膀,压低声音问道:“喂,那炎血花和案子有关系?” “还记得上次我和赵西城他们在湖边挖到的夜行衣吗?”靳衍痕也没打算瞒,再怎么说,破案不可能越过刑部,再说有刑部的人可以用,省不少事,毕竟他现在还是伤重人士。 阿七点了点头,刑部的人验证了这么久,也没查出那是什么味。 靳衍痕继续说道:“衣服上沾染的那股香味,有点像炎血花香。” 阿七眼前一亮,“你确定?” 靳衍痕没有把话说死,“只是觉得像而已,好歹也是个线索,看看再说。” 曲凝双不满他们两人小声嘀咕不肯告诉她,凑近几分,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靳衍痕还未回话,那带路的女子便已经停下了脚步,“就是这里了。” 几人闻言抬头看去,才发现他们之前只顾着说话,女子已经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宽敞的院子里了。院内摆着不少造型奇特盆栽,虽然看起来有些杂乱,倒也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靳衍痕几人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些独特的盆栽,他们的注意力,都被那红艳艳的花丛吸引了。那花型长得倒不算绝美,但冬日一片雪色之中见到这样一团如火的娇花,任谁都会惊叹。 进了院内几人就发现,这花香确实挺霸道的,宝盒清斋的人,已经把它摆在下风口的位置,几人还是能闻到那股甜腻腻的香味。 阿七仔细辨别了一下,也觉得和那夜行衣上残留的味道有那么七八分相似。 等他们走到炎血花丛前的时候,也发现了这花丛正好挨着一面青砖石墙,而这墙,显然是天一阁靠西的那面墙。 带着他们过来的女子安静地站在几人身后几步远的位置,靳衍痕回头问道:“宝盒清斋里,只有这里有炎血花?” “是的。” “这些花摆在这多久了?” 女子想了想,回道:“十来天了,鉴宝会结束的第二日就都移过来。” “这附近有后门吗?”靳衍痕看了看周围,这所谓的后院非常的安静,不知是宝盒清斋里的人被抓走了才如此安静,还是一向如此。 女子点了点头,“有倒是有,不过早已经不用了,都是锁死的,没人往那走。” 阿七也听出了端倪,接着问道:“谁有钥匙?” “钥匙在两位管事那里,现在管事不在,找不到钥匙。” “这么说,紫苏有钥匙?”阿七一直认为紫苏是凶手,只是苦于没有证据,现在有一点线索,自然不想错过。 女子迟疑了片刻,还是回道:“有。” 听了他们的对话,曲凝双一直在仔细查看周围,果然看到东面围墙处,好像有一个小门,连忙指着那边问道:“那个是不是后门?” 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回道:“是的。几位要过去吗?” 曲凝双刚想说好,靳衍痕却快她一步说道,“不用了。” 靳衍痕指了指炎血花围绕的那面青砖石墙,说道:“你们俩去那面墙附近看看,有没有机关和出口。” 曲凝双没听到之前靳衍痕和阿七的话,一时间不明所以,阿七反应倒是快,兴奋地说道:“我知道了!门后的位置在那边,只有从这面墙出来,才需要经过花丛。这花香如此霸道,沾染上了就没这么容易散了!所以机关肯定在这面墙附近!” 靳衍痕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阿七看他大爷似地站在原地,不禁有些不爽。刚想说他两句,就见他手捂着胸口,轻咳了两声,抬手的时候,衣袖微微下滑了些,还能看到他手臂上包扎的绷带。 这时阿七才想起几天前刑部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楼辰和靳衍痕被人刺杀,伤得都挺重的。 算了,看在他是伤员的份上,不和他计较了,再说,曲凝双一个姑娘家都没说什么呢。 阿七闭上嘴,转身走进炎血花丛中。若是他这时候回头,就会发现他口中的伤重人士,正双手环胸,悠哉地等着他们的调查结果。 阿七和曲凝双查看得很仔细,都快掘地三尺了。可惜,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一无所获,带着一身甜腻的花香味走了回来。 曲凝双揉着酸痛的胳膊,沮丧地说道:“我都敲过了,那面墙又厚又实,没什么机关密道出口。” 阿七灰头土脸,愤愤地说道:“地面上也没发现。” 靳衍痕相信以他们两人的眼力和用心,若真有机关应该早就发现了,不在外面……那就是在里面了,“走吧,到天一阁里面看看。” ——///——///—— 靳衍痕去查炎血花了,楼曦让侍卫搬来了几把椅子,一行几人就那样坐在天一阁中间的位置,当真什么事都不干,就那么等着。 章林办事倒不拖沓,不过一盏茶的时候,他已经拿来了三本厚厚的清单册子。楼辰接过册子,就那么翻看起来。 章林有些惊奇,楼辰翻看册子的速度非常之快,几乎是扫一眼就翻过去了,她这样能看清吗?心里虽然疑惑,章林却也没多嘴问,她看不清才好呢。 就这样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楼辰已经翻完了两本册子,第三本也翻了一半,仍然没看到许愿石。她已经有预感,许愿石不会出现在清单之中。这石头是幕苒收起来了,还是靳家长老带走了?又或者已经被章林找到送去给白逸?这许愿石和止戈藏锋有没有关系? 楼辰翻动清单册子的手没有停下,脑子里却是思绪飞转。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陆齐的声音忽然响起,楼辰抬头看去,正好看到靳衍痕他们从屋外走了进来。 陆齐早就迎了上去,这天一阁很大,货物又多,若没有线索,根本查不出什么。他几乎是在这里傻站了小半个时辰,现在看到靳衍痕和阿七回来了,自然高兴不已。 大人的神情太过于热情了,阿七浑身一抖,立刻指了指天一阁的西面高墙,说道:“紫苏可能是从那面墙出去的。” 陆齐顺着阿七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面十丈长,两丈多高的墙面,光是货架就有几十个!即使知道那面墙有机关,要找到机关的位置也不容易。 余光看到章林没事人一般地站在那看戏,陆齐转头看了过去,笑道:“章大人一定清点搜查过天一阁吧,当时可有发现什么奇异的地方?” 章林连忙摇头,急道:“本官只是检查一下里面的货物有何可疑之处,并没有搬动架子,连货物的顺序都没有乱,怎么可能发现什么奇异的机关?若是真有发现,早就上报皇上了。” 他确实没说谎,皇上把差事交给他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是件苦差事。 这可是靳家的东西,今天被抄家,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平反了。他查看这些货物时都是小心再小心,丝毫不敢怠慢。想到这里,他又暗暗庆幸自己的谨慎,以后谁也别想借题发挥给他扣屎盆子。 听到章林说没有动过货架上东西的位置,楼辰闭上眼睛,回忆了一下西面墙架子上的东西,一会之后张开眼睛,清冷的声音淡淡地说道:“由西向东,第十九个货架上的东西有些奇怪,你们找找看有没有机关。” 阿七对楼辰的记忆力,那是心悦诚服,上次数柳条事件,赵西城可是嗤笑了他很久。于是听到楼辰的话,他立刻飞快地跑了过去,赶紧找出第十九个货架在哪。 曲凝双倒不急着过去,好奇地问道:“有什么奇怪的?” “一般的藏宝阁之中,存放货物的规矩,瓷器都是放下层的架子上,防止取放之时,失手打碎。天一阁中其它几个架子瓷器也是这般放的,但是第十九个架子上的瓷器,却是放在最上层。”楼辰一边说着,一边低头看册子,手上翻页的速度还一点不慢。 得了答案,曲凝双也立刻走了过去,靳衍痕还想和他的辰儿再来个对视什么的,可惜佳人的注意力都在册子上,头都没抬。倒是楼曦正含笑看着他,那双漂亮的凤眼之中幽光闪闪。 靳衍痕立刻收回目光,也朝着第十九个架子走去,还没走到,就听到阿七惊喜的声音叫道:“还真是!” 为了方便清点,盒子上都有粘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盒子里存放的是什么东西。阿七从货架上层拿下的四个盒子中,有两个上面写的就是“暖花玉瓶”和“青窑笔洗”。 章林听到那边声音,也有些惊奇了,问道:“楼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他没记错,从进入天一阁开始,楼辰就坐在椅子上看他搬过来的清单,根本没有起身过。她坐的位置,与西面墙隔着十多二十排货架,她不可能看到第十九个架子上有什么东西。 “我之前来过,看到的。”依旧是淡淡的一句话,说得甚是随意。章林却有些不信,这货架上的东西那么多,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 楼辰自然是记得,只是那些货架正好是紫苏所说的自己整理的货物。她第一次看的时候,以为是紫苏还未清点到那里,东西放的有些杂乱,就没在意。现在听阿七说,墙有古怪,自然就想起了那面架子。 架子上的货物全都拿下来了,在盒子上没发现机关。阿七又开始检查木架,那架子是用上好的黑檀木所制,平滑工整,没有任何凸起的地方,敲敲木板,也都是实木,难道机关在架子后面? 阿七正准备把架子拖出来的时候,靳衍痕忽然一脚踩在了架子上,往架子的顶部看去,看了一会,他就下来了。 “架子顶上有几个极浅的鞋印,看大小像是女子的。”靳衍痕说完,就朝阿七使了个眼色。 “我上去看看!”阿七非常识趣地爬上了木架子。 有些时日没人打扫货架的顶部了,上面落满了灰尘,阿七一上去,就看到了靳衍痕所说的鞋印。 因为离得近,他自然看得比靳衍痕清楚,仔细辨认之后,阿七兴奋地大声说道:“大人,这里确实有几个女鞋的脚印,而且正反方向都有,应该是从这里出去,又从这里进来的。” 终于有线索了!陆齐也快步走了过去,急道:“机关必定是在那附近了,快找找。” “是。”阿七在那架子附近找了又找,墙面也敲过了,架子顶也找遍了,仍是没什么发现。 靳衍痕若有所思看着最上方那一排一尺不到窄小的气窗,片刻后说道:“试试气窗上面的铁条。” 阿七抬眼看去,气窗那么小,还装了铁条,小孩也爬不出去吧!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阿七站在货架顶上,将那鞋印上方的铁条摇了个遍。 “咦?”当阿七感觉到手中抓着的这根铁条在他摇晃的时候,居然动了的时候,不禁低声叫道:“真的有一根是松动的!” 阿七精神大震,一边说着,一边手上使劲往外移动,很快那铁条便被他拆了下来。细看铁条两头,切口不算整齐,应该是被利刃慢慢割断的。 也是,这铁条可是精铁所铸,想要弄断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这凶手也算聪明,切口不整齐,重新放回去的时候,还能卡住,若没人去动它,一时半会掉不下来。 阿七又去摇晃了旁边的铁条,发现除了这一根,旁边的都是完好的,根本摇不动。阿七瞪着眼前这小小的缺口,不禁叹道:“这也太小了,能出得去吗?” 曲凝双一听,立刻自告奋勇道:“我和紫苏身材差不多,我试试。” 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方如辉眉头皱了皱,但也没说话。 在曲凝双爬上去之前,靳衍痕低声说道:“你小心点。” “没事,我武功高强,一个小窗怕什么!”曲凝双嘴里说着大话,真爬上去的时候,心里也犯嘀咕,这一尺见方的地方,真的能出去? 曲凝双先把头探了出去,果然看到外面就是一片炎血花丛。这洞这么小,她要是头先出去,估计就得脸着地了! 曲凝双果断把头缩了回来,把脚伸了出去,手抓着两边的铁条,然后一点点往外挪,倒真能挪出去,但是到肩膀位置的时候,卡住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她,曲凝双一咬牙,松开抓着铁条的手,同时尽量把自己的肩缩到最小。这次在重力的作用下,曲凝双如愿的从那个小洞里掉了出去,众人只听到“砰”的一声,然后是“啊呀”一声惨叫,显示着她已经到外面了,并且“安然”落地。 靳衍痕大叫一声,“曲凝双,你没事吧?” “没事!”外面的声音中气十足,方如辉已经迈开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楼辰嘴角不自觉的微扬,她能想象围墙外,曲凝双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大声回应的样子。曲凝双或许真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捕快,虽然不够敏锐,但却还算聪明,还能勇于探索,精神可嘉! 看到曲凝双真的从那个小得不可思议的缺口里爬出去了,陆齐无比激动,连声音都不自觉大了几分,“果然能从这里出去!惊鸿剑上的土已经查证确实和发现夜行衣湖边的土一样,经过比对,惊鸿剑和死者致命伤的长度、刀口的契合度都一致,可见惊鸿剑就是凶器。凶器出现在天一阁,必定是凶手带回来的,那段时间只有紫苏在天一阁,天窗大小也正适合女子,一切证据都指向紫苏就是凶手!” 查了这么久的案子,终于锁定了一个嫌疑人,阿七也很激动,但是一想到这么多天了,都没找到靳家的人,又有些泄气,叹道:“可惜现在紫苏和靳家的人一起失踪了。” “这好办啊。” 靳衍痕半靠在一个货架上,那副痞痞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捕快。 待所有人都看向他的时候,他才慢悠悠地笑道:“疑犯失踪了,自然是要通缉她咯,一定要全城通缉,人尽皆知最好。” 众人恍然,对啊! 紫苏可是涉嫌杀害马婆婆的凶手,而马婆婆是马长老的妹妹。马长老看到通缉令不知会如何呢? 若是紫苏真的是凶手,怕也是慌乱不已了吧,走投无路的她逃出靳家又会去哪里? 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等着鱼儿咬钩就行了。 楼曦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懒散痞气的男子,修长的食指不自觉的在腿上轻轻的敲了几下。 靳衍痕…… 第一百三十章 大舅子好坏 刑部的动作不慢,下午才确定凶手是紫苏,次日傍晚,京都各处就张贴了紫苏的通缉令,还附带了画像。虽然通缉令上并未写清楚是哪个案子,但点出了凶案时间和地点,知情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马婆婆被杀一案。 这通缉令张贴的十分密集,不仅四个城门和闹市张贴上了,各个酒楼客栈也都分到了一张,泰和楼自然也没有落下。 接下来,就是等着看各方反应了。 靳衍痕不知道身为凶手的紫苏此刻是否紧张忐忑,反正他是很紧张就对了。因为晚饭过后,明忽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房里,说他家公子有请。 靳衍痕动了动胳膊,牵动背后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跟着明走出房门,他忍不住问道:“明,你家公子武功如何?” 明头也没回,低沉的声音带着可疑的笑意,回道:“揍你绰绰有余。” “……” 傅府给楼曦安排的,是一处极适合赏雪的院子。两层的小楼并不算高,但因为周围都没有小院,站在二楼视线还算开阔,能将府内大半的美景尽收眼底。可惜现在天已经黑透了,什么也看不到。 靳衍痕一进门,就看到楼曦居然在回廊上等他,而且还是坐在回廊之上。他身上的锦袍早已经换下来了,穿着一身墨青色的袍子,依旧不失贵气。 看到靳衍痕进来,楼曦对他笑了笑,拍拍身边的位置,说道:“坐。” 好在靳衍痕也不是什么讲究的人,自然的在回廊上坐了下来。面对大舅子,靳衍痕心情忐忑的同时,还有一种诡异的兴奋,接下来大舅子是不是就要教训他一顿了,让他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或者用银票砸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对了,辰儿上次给他的荷包,他还没数里面有多少银票呢,看厚度估计有几千两吧,那楼曦出手会不会砸个几万两?到时他要怎么拒绝才显得威武霸气些呢?话又说回来,他……值几万两吗? 就在靳衍痕的思绪如脱缰的野马狂奔千里的时候,楼曦那悦耳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喝茶还是喝酒?” 靳衍痕回过神来,想了想,说道:“喝茶吧,喝酒我怕一会你不冷静。” 他现在还浑身是伤呢,万一待会一言不合再加上酒劲上头,他会被揍死吧。 楼曦微微挑了挑眉,点了点头,说道:“嗯,喝酒吧。” “……” 酒很快就呈上来了,白瓷酒壶上绘了两枝红梅,非常清雅。酒倒出来,在白瓷杯的反衬下,透着微红的色泽,闻起来酒香醇厚,很是诱人。 靳衍痕想着反正待会都逃不掉一顿揍,还不如痛快喝一场。于是在楼曦递给酒杯的时候,爽快地接过,大口喝了起来。 这酒很特别,入口时清淡无味,咽下去之后,却辛辣无比,比烧刀子还过瘾。整个胃都像要烧起来似的,待这股灼热过后,便感觉到口中似有梅花的香味,久久不散。 好特别的酒,靳衍痕忍不住又给自己斟了一杯。 楼曦看着他灌下第二杯之后,眼眸中流光一闪而过,轻抿了一口杯中之酒,笑道:“两年前我也在冬日的时候,跑来燎越看过雪景。可惜当时要赶回家过年,没到京都,也没赶上雪最大的时候。不过我那时是偷偷摸摸小心谨慎着进出燎越的,可没阿辰闹出的动静大。” 靳衍痕斟第三杯酒的手一顿,敢情楼家的兄妹,就没一个消停的! 楼曦的声音很特别,明明音质没有不同,但却能在他想要让你觉得温柔的时候温润如玉,想要让你觉得惊惧的时候清冽如冰,而此刻,他的声音里竟透着几分调笑。 靳衍痕抬眼看去,只见楼曦一手执酒杯,盘腿坐于木阶之上,垂眸品酒,整个人透着风雅的贵气。和靳衍痕一身素衣长袍,一手拿酒壶,一手执酒杯,懒散地靠在柱子上的模样相比,两人根本不像是应该同处一室的人。 靳衍痕相信,若不是因为楼辰,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和楼曦这样贵气天成的人坐在一起喝酒。 喝了几杯酒,靳衍痕忽然发现刚刚坐下时的紧张和兴奋,奇异的消散了不少。 楼曦侧过头看他,倒像是和朋友聊天般随意地笑道:“这次是阿辰第一次独自一人离家,想不到她会跑这么远,给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吧,之后又怎么会来京都?” 靳衍痕觉得楼曦今晚很奇怪,看他的眼神和前两日有些不同了,少了敌意和意味深长,变得温和了不少。靳衍痕心中的警惕可是一分不减,飞快思索片刻,避重就轻地答道:“我那时正在捉拿疑犯,那不长眼的犯人竟抓了辰儿做人质。结果不用我说你也猜到了,犯人不但没能顺利逃脱,还被抓了个正着。因为辰儿的医术好,我朋友方如辉就请她在镇上的医馆挂诊几日,辰儿心善,答应了。村民救了一名重伤的男子来医馆救治,这男子是晓剑山庄的少庄主,手里拿着一把‘止戈’剑。被陵水盟的人一路追杀到洛水镇,后来陵水盟的人还是把剑抢走了,我和辰儿在去追查的时候,正好和他们遇上了,剑没夺回来,我还不小心中毒了。辰儿为了帮我找解药,我们就一起去了杏林阁,之后又经历了些事情,我发现了自己的身世,我想到京都找出当年追杀父母凶手,辰儿就陪我来了。” 楼辰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楼曦自然是一清二楚的,这么问,只不过是想听听靳衍痕怎么说。见他只说自己“不小心”,没有拿中毒是因为救阿辰这件事来博取他的好感,还将阿辰来京都的原因都归咎在自己身上,楼曦心里很满意。但是听他语句中处处透着阿辰对他很好的意思,楼曦又不舒服了。 这般纠结的心情之下,楼曦差点控制不住说出泛酸的话来,“阿辰性子比较冷,不怎么喜欢说话,她在京都的时候,几乎没什么朋友。第一次与人经历了这么多事,难怪她对你另眼相看。你性格豪爽,待人真诚,查案的本事也不错。阿辰既然喜欢你,你肯定是优秀的,但是……” 靳衍痕抓着酒杯的手一紧,果然有但是! 靳衍痕屏住呼吸听下去,就听到那温润的嗓音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并不适合阿辰。” 这说法倒是客气,比他预想中的温和太多了,靳衍痕也不急着反驳,问道:“为什么?我哪里不适合?” 低头又轻抿了一口酒,楼曦脸色的表情,忽然沉重了许多,“你和阿辰相处也有好几个月了,应该发现她记忆力特别好了吧。” 靳衍痕愣了一下,他还以为楼曦要说他和辰儿家世背景,成长环境都不同,门不当户不对什么的呢,万万没想到,楼曦会扯到记忆力上。 靳衍痕看不透他的意思,只能顺着回道:“我知道,她确实很厉害。” “不,你不知道。”楼曦目光忽然变得凌厉了起来,“阿辰和别人是不同的。她不是简单的记性好,也并非一句过目不忘就能概括的。你听过一个词吗?” 靳衍痕盯着楼曦,呼吸一滞,他觉得楼曦接下来要说的话,能让更深刻的了解辰儿。 楼曦语气沉重地说出四个字,“生而记事。” “?” 什么…… 靳衍痕有些懵,这么叫做生而记事? 楼曦不再看他,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她记得所有的事,就算是婴孩时候的记忆,她都不会忘记。她的记忆是永不会褪色的,就算想忘记,也忘不掉。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幸福、快乐的事,她记得;那些悲伤、痛苦的事,她也永远忘不了。” 回廊上的风呼呼地吹着,卷起台阶上点点雪花,沉沉浮浮,耳朵里听着楼曦用那清冽的声音平静地说着话,靳衍痕却觉得脑子里嗡嗡地响。想起楼辰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心也如同雪花般沉浮不定,良久,他好似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这就是她性格清冷,不喜言语,仿佛超然物外的原因?” “阿辰小时候,姑姑从外面抱回来一只流浪猫,阿辰很喜欢,总是想和它玩。那只流浪猫也喜欢让阿辰抱着它,小猫长得很快,阿辰又一直进行精心喂养,不过才半年,它就长得又肥又大,还不到五岁的阿辰抱它走一会就气喘吁吁。有一天猫跑到相府门口去玩,天黑了阿辰想要抱它回府,小猫贪玩不肯,不停地挣扎。阿辰年纪小,抱不住,小猫就从她怀里跳下来了。没想到这么巧,当时正好有一辆马车跑过,小猫就在阿辰面前被碾死了。从那以后,她几乎天天做噩梦,母亲用了各种方法也没有办法治好,那些年,她只要一看到猫,脸色立刻就会变得苍白。” “阿辰七岁那年,北齐郡王来穹岳朝拜,带了小女儿一块来。那小姑娘比阿辰大两岁,笑起来很甜,性格也很大方。最重要的是,她有一双巧手,能把棕榈叶、麦秸杆编成好多可爱的小动物,什么小蚂蚱,小蝴蝶,小兔子什么的。阿辰觉得有趣,就和她学,一来二去,两人就成了朋友。那小姑娘回去前和阿辰约定,每年北齐进贡的使者来穹岳的时候,就给阿辰带一只她新学会编的小动物来,送给阿辰。头两年的时候,确实每年都有使者送来小礼物,但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而阿辰每年,都会在北齐使者进京的那日,在驿馆等着,一等就是一天。直到三年前,小郡主嫁给了北齐肃亲王,阿辰让人带去了礼物,那小郡主才想起来,自己儿时在穹岳还交过一个朋友。” “阿辰八岁的时候……” 楼曦也不管靳衍痕有没有在听,自顾自地说着话。 靳衍痕静静地听着,这就是她小时候发生的事吗?酒一口一口地往下灌,只是喝到后面,那原本还能烧灼整个胸腔的热度,也抵不过心口的冰凉和疼痛。记得原来竟也是这么痛苦的事。 “任何她看过的东西,经历过的事,就好像是一幅画,深深地刻在脑子里,永不消减。过目不忘,多么惊人的能力,若是可以选择,我希望她没有这样的能力。最好只是和普通的女孩子一样,那些不愉快的记忆,哭一哭就能忘记,睡一觉起来,就又是全新的一天。可惜因为不会遗忘,不能遗忘,那些别人能用时间来平复的伤口,淡化的伤害,她却不能。” 楼曦长舒一口气,按下诉说那些往事给他带来的心痛之感,瞟了一眼那目光已经有些迷离的人,确定他喝光了一整壶的“殉梅”酒之后,楼曦将内力运转了一圈,压低声音,缓缓说道:“靳衍痕,你个性散漫,行事不羁,还有些少年心性,这些并不是什么坏事,但你这样的性子,并不适合阿辰。有些事,有些承诺,你可能早已忘记了,她却会永远铭记。她的不能遗忘,对她自己是一种折磨,对潇洒不羁的你来说,何尝不是?所以,为了你们俩好,还是放手吧,在你们相交不久,用情也不深的时候。” 带着盈盈内力,仿佛蛊惑一般的声音,一点点地钻进靳衍痕的耳朵里。 “不。” 楼曦等了很久,只见那人依旧靠在柱上,眸光并非清明,声音却很是坚定。 “我觉得我很适合。” 楼曦凤眸微眯,眼中倒是有了几分兴味和好奇,“为什么?” “你说的没错,我记忆力确实不佳,人也懒散。其实我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太记得第一次见到辰儿时说的第一句话到底是什么。兴致起来的时候,我也经常会说些不着边际的话逗她,那些胡编乱造的东西,说过了自然很快就不记得了。比记忆力,别说我,就算是你,都不可能比得过她。她是个特例,你不可能找到一个和她一样过目不忘的人,来共度一生。那么,谁才是你口中适合的人呢?辰儿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脆弱,她不是易碎的瓷娃娃。过目不忘,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或许小时候,她还不知道怎么运用和面对这样的天赋,但是今天的她,显然已经学会了。那些过往的经历,没有让她失去内心的纯净,清冷的外表下,依然包裹着温柔纯善的心。她超然物外同时也心系凡尘,她的内心也足够的坚强,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钟情这样的她,我会忘记很多事情,很多话,但不会忘记爱她的心情。所以我不会因为你说我不适合,就放弃她的。”靳衍痕慢慢地说着,眼中的迷离和恍惚也渐渐散去,那双桃花眼闪过了流光,竟然亮得楼曦都觉得刺眼。 楼曦暗暗点了点头,居然这么快就摆脱了“殉梅”的影响,倒是个心志坚定之人。 可惜就算心里有几分赞许,楼曦也不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脸瞬间沉了下来,轻哼道:“你的意思是,就算父母和我都反对你们在一起,你依然不放手?要让阿辰为了你,和家人反目?”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喝多了,靳衍痕咧嘴一笑,摊了摊手,痞气四溢,呵呵笑道:“当然不是,你现在不是也还没找到适合辰儿的人嘛。既然没找到,就别这么快否定我啊,好歹我也是辰儿自己选的,总要给我机会争取吧。我相信你充分了解我之后,肯定也会认同,我是最适合她的。” “总之,阿辰不弃我,我便不会放弃。”心里那种酸涩疼痛的感觉不仅没有散去,反而愈演愈烈,不行,他现在就想见到她!将空酒壶和杯子往旁边一放,靳衍痕倏地站起身,踉跄了两步,留下一句“多谢你的酒,告辞了”便朝着门外跑去。 明看公子没有拦下靳衍痕的意思,便也没出手阻拦他。再回头就看到自家公子拍了拍衣摆,往后一靠,半依在石柱上,一手半撑着下巴,一手轻拍膝盖,那样子,比之前靳衍痕还要懒散。 楼曦点点头,啧啧叹道:“这个靳衍痕果然不凡。” 明一脸莫名,“哪里不凡了?” “光脸皮厚这点来说,就足够不凡了。” “……” ------题外话------ 下一章,是你们期待已久的“么么哒”,言情作者要写言情了!明天将是异常艰难的一天…… 第一百三十一章 吻 楼辰抬手挑了挑案桌旁的油灯,火苗窜得更大了些,原本有些暗下来的光线又亮了起来。她揉了揉微酸的脖子,将刚刚画好的一页剑谱放在一边,继续画下一张。 上次见识过靳家的剑阵之后,她就发现,他们使用的剑和藏锋很像,剑招有不少都是从靳家的藏锋剑谱里衍生出来的。按照靳家的说法,藏锋是杀戮之剑;止戈则是止杀之剑,难怪靳衍痕当时可以在白衣人中杀出一条血路,剑招上就是相克的。 马婆婆被杀之后,靳家的藏锋剑谱就失踪了。反正她记得很清楚,不如默写出一本,让靳衍痕拿去和靳翼留下来的剑谱对照参详一下,说不等他还能得到启发。 在砚台上轻轻蘸了些墨,正准备下笔的时候,门忽然被人“砰砰砰”的敲响了,那动静着实不小。 手中的笔一顿,一小滴墨汁“啪”的一声,砸在宣纸上。楼辰皱了皱眉头,放下笔,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道高大的身影,月光从他的背后照了进来,脸都模糊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门一开,那人就往前跨了两步,那突来的压迫感,让人心悸,楼辰不得不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虽然看不清脸,楼辰还是认出眼前的人是靳衍痕的。晚饭后明把他叫走的事情,她也知道。 她和楼曦从小一起长大,要说护短,楼曦比她更胜。所以一开始她就知道,刁难考验靳衍痕这种事,他绝对会不余遗力的去做。她、楼曦还有甯,出生的时间太相近了,他们之间都是以名字相称的。她很少叫楼曦“哥哥”,但却不妨碍他在她心中哥哥的地位,自然也不会剥夺他作为哥哥的权利和那点小心思。只是……楼曦到底做了什么,靳衍痕怎么看都不太正常。 靳衍痕又向前跨了一步,楼辰终于能透过屋里的烛光,看清他的神情。 他俊脸绯红,黑眸幽深,紧紧地盯着她,像要把人吸进去似的。高大的身影贴得她很近,近得她都有些不安。 “你……”怎么了? 楼辰只觉得眼前一黑,后面的话被堵得再也说不出来。 “唔……”唇被温热的薄唇贴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呼吸间全是那人的气息。楼辰条件反射地抬手想要推开身前的人,猛然又想到他身上的伤口还没好,于是抬起的手举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忽然唇上一湿,他他他居然、居然舔她!楼辰像被惊着似的,想要往后退,腰上却猛地一紧,一双大手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温热的舌尖小心翼翼的在她的唇瓣上轻舔,甚至尝试着伸进她嘴里! 楼辰浑身僵硬,呼吸都停滞了一般,血液一个劲地往头上涌,心跳如雷,快得她几乎负荷不了。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偏偏这人还将她抱得那么紧,腰间的力道和唇齿间的厮磨几乎让她窒息。 不知道要呼吸的人不仅仅是她,终于在她快晕过去的时候,那人终于放开了她的唇,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喘着气,灼热的气息一下一下地喷在她脖子上,楼辰忍不住缩了缩。像是怕她跑了一般,腰上的手更紧的将她拥入怀里。 “我、我喘不过气了……”楼辰忍不住轻推了他一下,那人身子微微一怔,手上的力道放松了一些,却仍是不肯松开她。 靳衍痕今晚不太对劲,待楼辰终于把气喘顺了之后,她终于发现了靳衍痕不对劲的原因。 唇齿间淡淡的梅花酒香,这是“殉梅”特有的味道!靳衍痕喝了“殉梅”,难怪情绪如此不稳。一想到自己口中的酒香是如何而来的,楼辰脸上刚刚褪去的温度再次涌了上来。 “殉梅”是家里母亲和两个姨弄出来的酒,入口虽然清淡,但是它的酒性很烈。这酒传说有着“酒后吐真言”的功能,少量饮用还不明显,饮用一壶就会让人心神恍惚,展露出真实情绪。这时候问话,饮酒之人必定口吐真言。 问题是楼曦来燎越怎么会带“殉梅”?! 又推了推抱着自己的人,那人却不再放松一点力道,楼辰眉头紧紧地拧着一起,问道:“楼曦和你说什么了?” 靳衍痕久久没说话,就在楼辰以为这人真的醉死了的时候,耳边传来略带沙哑的低语,“没什么,说了些你小时候的事。” 楼辰浑身一僵,感觉到抱着她的手再次收紧,甚至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后背,她慢慢放松了下来,叹了口气,说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即使楼辰极力控制,那原本就清冷声音还是染上淡淡的落寞,几乎与她贴在一起的靳衍痕,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轻轻松开环在他腰上的手,靳衍痕低头看去,只看到她微微垂眸,脸色的绯色早已褪去,身子依旧站得笔直,头却极轻地靠在他的肩上。 心疼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靳衍痕眸光一闪,往后退了一步,扶着她的肩膀盯着她低垂的眼眸,问道:“真的吗?他说你和北齐的小郡王小时候就互送礼物,后来他忘记了,你还念念不忘的每年去驿站眼巴巴地等着……” “?!”楼辰猛地抬头,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哪里来的小郡王?什么叫眼巴巴地等着?!楼辰阴森森地说道:“楼曦是这么和你说的?!” 看着她漂亮的脸上,之前的落寞和孤寂尽数褪去,只剩下咬牙切齿,靳衍痕松了一口气,然后不负责任万分无辜地点了点头。亲爱的大舅子,为了让辰儿摆脱之前的坏情绪,你就牺牲一下吧! 楼辰继续磨牙,“以后他说的话你都别信了!” 靳衍痕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楼辰心情不爽,直接抬手拍开了靳衍痕抓着她肩膀的爪子。衣袖挥动间,他再次看到了白皙皓腕上那条细细的红绳。 心又一次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冲撞着,靳衍痕抓住她的手腕,轻轻摩挲着,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选我?” 楼辰奇怪地看着他,回道:“为什么不选?” 靳衍痕轻轻一笑,桃花眼微挑,手指轻轻撩拨着细细的红绳,笑道:“穹岳应该有很多世家公子,风流才子什么的吧。” 看不得他那副又痞又得意的模样,楼辰淡淡地回道:“嗯,有很多。俊朗的,博学的,英武的,文雅的,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看到那拨弄红绳的指尖越拨越慢,最后缓缓停住,楼辰嘴角微勾,继续说道:“只是……他们会在未知的危险来临的时候挡在我面前吗?” 靳衍痕心头一怔,抬眼看去,正好对上一双含笑的黑眸。 “会采野芋叶给我遮雨吗?” “会我给什么药都敢吃吗?” “会买糖葫芦给我尝吗?” “会记得我喜爱素食就给我买素包子吗?” “会半夜亲手为我煮面吗?” “会时刻注意我的心情,编故事哄我开心吗?” “会在疯狂地砍杀中为我舍命吗?” “会在被我哥哥刁难之后,冲到我房里,问我为什么吗?” “会……” 悦耳的嗓音每问出一句,靳衍痕的心便飞扬一分,到最后他再次将人紧紧地抱紧怀里,阻止她再说下去。他怕自己再听,心会涨满得爆开来。将唇贴在她的耳边,靳衍痕小声回道:“不会,这些只有我会。” 听着她一点一滴地说着两人相识以来发生的事,靳衍痕暗暗叹息,楼曦没有说错,辰儿的记性真的很好,那么…… 微微低头,让两人的额头微微相抵,靳衍痕轻声说道:“辰儿,我记性没有你好,所以……以后我负责制造美好的回忆,你负责记住它们,等我们老了,再一件件说给我听,好不好?” 楼辰没有迟疑般立刻回道:“好!” 之前听到靳衍痕说他记忆力没有她好的时候,楼辰的心小小慌了一下。她知道,从小到大,家里人因为她这“过目不忘”的本事,有多小心谨慎地对待她,生怕忽略了什么,让她失望。对于爱她的人来说,她的不能遗忘其实真的是一个巨大的负担。她担心,靳衍痕会怕,没想到…… “那现在……就开始吧。”靳衍痕低头下,准备重温一下那香甜的柔软,如兰的气息…… “嗷!疼疼疼!” 顾忌到他身上的伤,这次楼辰直接打头了! 楼辰微微眯眼,语气温和地说道:“受伤了,还敢喝酒,嗯?” 那声轻轻的“嗯”听得靳衍痕起了一声鸡皮疙瘩,立刻无耻地出卖了队友,叫道:“不关我的事,我说喝茶,大舅子非要喝酒!” 楼辰眉峰微挑,“所以喝完就来借酒装疯?” 靳衍痕蔫了,呐呐说道:“不应该是真情流露吗……” “楼曦让你喝你就喝,这么听他的话,那你去找他吧。”说完,楼辰毫不留情地拎着某人的衣领往后一拖,再用力推了一把,某人就被扔出了门外。 “不是,我最听你的话,我错了辰儿……辰儿你听我说啊?!辰儿!” “砰!”门无情的在他面前关上、了,说好的美好回忆呢?! 楼辰背靠着门板,听着房门外那人讨饶的声音,轻抚了抚微烫的唇,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艳丽的笑,美得晃眼。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故人(上) 次日辰时 前几日靳衍痕伤重,靳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好几人,从昨天开始,她就被靳衍痕强行“关”在屋里休息。除了她之外,今日几乎所有人都聚在花厅里用早膳。傅府的花厅,少有这么热闹,曲凝双一边咬着包子,一双大眼一边滴溜溜地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今天早膳的气氛,怪怪的。 楼辰倒是一如既往冷着一张脸,优雅地吃早饭。只是在靳衍痕不要脸地把一堆吃地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舀粥的手顿了一下,但由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一眼,就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似的。虽说平时她也挺冷淡的,却也没像今天这般不理人? 还有楼辰的哥哥和弟弟,都很奇怪,他们两人一左一右地坐在楼辰身边,楼曦脸上依旧是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容,只是那双漂亮的凤眸一直阴恻恻地看着靳衍痕。这还是好的,那个银发弟弟更恐怖,若目光可以化作刀子,靳衍痕肯定已经死了,死得不能再死! 但最最古怪的,要数靳衍痕了,在不怀好意和满含杀气的目光夹击中,他居然还笑得出来,而且是那种很想让人揍他一顿的傻笑!曲凝双觉得她完全搞不懂靳衍痕在想什么,他都被安排坐到了离楼辰最远的位置上了,还被戳了无数把眼刀,怎么还这么开心? 在吃下第三个包子之后,曲凝双终于忍不住往旁边挪了挪,用手肘轻轻撞了靳衍痕一下,低声问道:“阿痕,你没事吧?” 靳衍痕漫不经心地回道:“没事啊。” 曲凝双歪了歪头,用手戳了戳他笑得快抽筋的腮帮,问道:“心情很好?” 抬手拍掉曲凝双的手指,某人不知死活地回了一句,“很好!” 只听他话音刚落,咻咻咻,比刚才更为冷戾的眼刀从各个方向射了过来,杀气腾腾!曲凝双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往旁边闪去,怕怕地拍了拍胸口,太吓人了! 而一直沉浸在某种幸福情绪中的人,终于在千刀万剐的目光中回过神来了,连忙收敛了脸上的傻笑,认真地吃起了早饭。 曲凝双敏锐的直觉告诉她,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好奇驱使下,曲凝双再次往旁边挪了挪,想从靳衍痕嘴巴里问出点什么,可惜一个匆忙走进来的身影打断了她要问的话。 “公子,紫苏今日一早便等在北城门前,估计城门一开,就要逃出城外。”说话的是一名近卫,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在坐的几人都听得清他所说的话。 一听到与案情有关的事,之前的好奇立刻被曲凝双丢到九霄云外,迫不及待地说道:“再过一刻钟城门就开了,要不要立刻通知予弦,让他封锁北城门,别让紫苏逃了,咱们来个瓮中捉鳖。” 曲姑娘很兴奋,可惜却被楼曦淡淡地一句“不必了”泼了一头冷水。 曲凝双瞪着楼曦,不解道:“为什么?” 楼曦笑而不语,靳衍痕今天心情好,开口为曲大小姐解惑,“通缉她就是为了让她逃的。” 啊?曲凝双也不是蠢笨之人,听了靳衍痕的话,再认真一想,立刻心领神会,哈哈笑道:“我懂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楼曦也不多做解释,凤眸在靳衍痕身上扫了一圈之后,看向墨无尘,似笑非笑地说道:“无尘,今日你就负责保护阿辰……和她的几位朋友吧。” “没问题。” 明明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听起来怎么那么渗人呢?! 楼辰微微皱眉,墨无尘立刻认真地说道:“辰姐放心,我会安排好人保护大家的安全。” 楼辰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喝粥。 虽然墨无尘在楼辰面前,乖得像只小绵羊,但靳衍痕还是觉得心头发憷,拍了拍身边依旧能淡定吃早饭的好兄弟,低声说道:“如辉,你还是别去了吧,我感觉今天咱们若是去的话,就只有自求多福的了。” 方如辉越过他,给曲凝双又夹了一个包子放进她碗里,才瞥了他一眼,回道:“是你要自求多福吧。” “……” 靳衍痕忽然想起来,为了辰儿的安全,这两日,她房间外面,无时无刻都有人暗中守着的。那他昨天半夜去敲辰儿的门,之后又这样……那样……然后被辰儿赶出来的事情,岂不是……已经传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了? 靳衍痕的智商在丢失了一晚之后,终于重新回归了,他脑子里只闪过一个念头。 他今天,应该能活着回来吧,应该……吧…… ——///_///—— 北城门外,一匹墨黑色的快马奔驰在官道上,马上的人穿着一身黑衣,身上裹着袍子,头和脸都笼罩在黑袍之下,看不出男女。这人骑术很高,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骏马就已经跑出了十多里外。 官道旁有不少小村落,黑袍人又策马狂奔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冲进了玉山边的小村庄里。 小村庄依山而建,村里的道路都很窄小,黑袍人在村道上狂奔,却诡异的没有遇到一个村民。此时已近巳时了,本该喧闹起来的小村庄,却安静得吓人。 快马在一处木楼前停了下来,楼外有两名男子守着,黑衣人从马上跳了下来,利落的将缰绳甩给其中一人,快步朝楼内走去。 木楼里很是朴素,却建造得宽敞大气。正堂的高架上,摆放着一排排墨黑色的牌位,木架两边,还点着两盏长明灯,看起来威严肃穆的同时,也有着阴森之气。 一名黑衣女子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抬头,眼中满含兴味,嘴角还微微勾着,心情好似非常愉悦。若光看神情,还以为她是在赏花,细看就会发现,她看的是那一个个黑漆漆的牌位。 黑衣人走入正堂,在女子面前单膝跪地,“盟主。”柔美的嗓音响起的同时,帽兜缓缓落下,露出一张清丽的容颜,正是从靳家逃出来的紫苏。 湛无双缓缓回头,却没叫她起来,低声说道:“人呢?” 优雅中带着那么点魅惑的嗓音很好听,紫苏心头却猛然一颤,立刻回道:“通缉令贴出来之后,三个长老便来审问我,我推说这是官府为了挑起靳家内讧而故意使出的诡计,长老问不出什么,就将我关在厢房之中。半夜我逃了出来,靳氏的人很快就发现了,在城里追了我几个时辰。我出城前,特意在北城门逗留了一个时辰,楼曦的人应该也发现了。这一路上,我身后一直有人小心尾随,不出半个时辰,靳家和楼曦他们应该就会到。” 湛无心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满意的笑容,“做得好。下去休息一会吧,待会那场戏,还需要你好好演。” “是。”紫苏暗暗松了一口气,躬身退了出去。 一刻钟后,一名黑衣男子从门外跑了进来,回禀道:“盟主,靳氏的三个长老带着五十多人朝这里追过来了。他们……” 湛无心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问道:“楼曦呢?” “楼曦也带了近百人来,还有澹台儒闵,出动了一百精兵,看样子是要将整个村子都围起来了。” 听完男子的话,湛无心脸上非但没有一丝慌张之色,反而眸光闪亮,呵呵笑道:“人还真不少,好在我这地方够大。” 男子垂首立于一旁,不敢多言,湛无心笑了一会,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说道:“去,把止戈拿过来。” “是。”男子没有一丝耽搁,领命后立刻跑了出去。 小村落外,靳家的几位长老带着五十名白袍男子站在村口的位置,却没有冒然进入。 入目所见之处,没有一个人,一看就很不对劲。三人商量了一番,正准备派十人进入村内查探情况,就听到远处传来轰轰的马蹄声,两三百丈外的官道上,烟尘缭绕,似有一大群骑兵向这边狂奔而来,气势惊人。 三名长老立刻警觉起来,吩咐二十人上马,分散开来,剩下的三十人结成剑阵防御。 他们刚刚做好准备,那声势浩大的马队便已经奔到离村口十丈之内的地方。 这一队人中,走在前面开道的是澹台家的精兵,骑在最前头的,自然是澹台家的少将军。 看清来人,三名长老对视了一眼,眼中有着一丝放松同时生出三分防备。 予弦虽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却没有上去与三人交谈。精兵缓缓分开,露出一队身穿锦衣,腰佩长剑的人马,他们各个器宇轩昂,和将士的感觉大不相同,这队人中间护着一人一马。 黝黑健壮的骏马上坐着一名年轻的俊秀青年,他头戴紫金长簪,身穿月白锦袍,一身清傲自矜之气,看起来竟比景王更显尊贵。 三人俱是一惊。 那青年缓缓驱马上前,俊美的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揖手以礼,“几位长老有礼了,在下穹岳楼曦。” 他就是楼曦? 风长老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锐利入刀的目光射向楼曦,冷声说道:“就是你大言不惭地说要捉拿我族人,灭我靳氏一族?” 楼曦凤眸微挑,嘴角的笑更深了几分,回道:“前辈怕是误会了,我只说要严惩刺杀我妹妹的凶徒,难道长老是承认了,靳家派人刺杀楼辰了?” “一派胡言!”马长老大呵一声,刚想继续反驳,就看到一抹天青色的身影驾马缓缓走来。马长老立刻轻踢马肚,往前走了几步,问道:“丫头,你没事吧?靳衍痕那小子怎么样了?” 楼辰驾马走到楼曦身侧,抬眸看向脸带担忧之色的马长老,却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被那双冷若清泉清澈澄明的眼睛盯着的时候,不知怎么的,马长老竟然觉得有些惭愧。抓了抓胡子,马长老不自在的大声说道:“老夫确实是派人去抢你的剑了,但是绝对没派人杀你们,信不信由你!” 说完,马长老也不管楼辰什么反应,调转马头往回走去。 楼曦拍了拍楼辰紧拽着缰绳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抬头看向三位长老中,看起来最为平和的齐长老,说道:“我们今日来,只为捉拿凶手。至于刺杀之事,等抓到紫苏之后,还请几位长老赏脸一叙。” 齐长老对楼曦倒没有什么敌意,甚至还对他笑了笑,说道:“我等今日前来,也是为了抓住真凶,既然大家暂时的目标一致,那就一起吧。” “请。”楼曦微微拱手。 靳家的人看楼曦一行不下百人,自然不愿自己打头阵。 楼曦微微一笑,对着予弦说道:“少将军,这村子外面就交给你安排了。” 予弦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方沢交代了几句,却没留在村外,而是跟在楼辰身后,往村内走去。 风长老看清那一队锦衣近卫后面,居然跟着十名黑衣人,他们全都一身黑衣,黑巾覆面,将楼辰、靳衍痕还有另外一男一女护在中间。 而他们中间,还有一人很是显眼,那是一名银发少年,风长老在看到那头银发的时候,整个人愣了一下,眼中一抹忧色极快地闪过。 齐长老拍了拍还在发愣的风长老,说道:“我们也走吧。” 风长老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神,思量了片刻,还是将靳家的人分成了两队,一队跟在楼曦身后,一队走在队伍最后。 一行百人缓缓朝着村子进发。 ------题外话------ 四千……算大章吗?! 好吧……不算…… 第一百三十三章 故人(下) 这个村子是沿山而建的,村道不仅狭小,还七拐八拐蜿蜒曲折。楼辰被墨无尘护在走在队伍的最前面;靳衍痕则被一名聚灵岛的死士以保护为由,拖到了队伍的最后,遥遥望去,只能看到楼辰的一个后脑勺。 方如辉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就拉着曲凝双走到了中央最安全的位置。 靳衍痕撇了撇嘴,倒也没有往前走,而是安分地跟着死士,走在队伍的最后。那双风流的桃花眼好似随意欣赏风景一般,东张西望。在看到几处转角的民房窗户和门边,极快闪过的人影之后,靳衍痕眉梢轻挑,又转头看向别处。 一行人在村道上走了半盏茶的时间,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前方,冷声说道:“我家主人有请。”说完也不等后面的人反应,转身便朝着旁边的小巷跑去。 楼曦和身边的明荐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一行人就朝着黑衣人消失的小巷走去。 穿过巷子,众人终于知道,黑衣人为何敢留下一句话就走,也不怕他们跟丢了。因为小巷的尽头,就是一块能容下数千余人,宽阔敞亮的晒谷场。 晒谷场紧邻玉山而建,山脚下还搭了两三间石砖房,方便村民晚上将谷子暂时存放在里面。 石砖房前,站着十几名黑衣人,他们一字排开,双目冷然地看着楼曦一行百人,不因人数的差距而显出一丝惊慌。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女子,她也是一袭黑衣,身姿曼妙,容貌算不上极美,从脸上也看不出年纪,唯有一双沧桑中带着无尽阴寒的双眸,让人完全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待楼曦一行人走近石砖房前,那女子眸光淡淡地扫过楼曦,诡异地笑了笑,便移开视线,看向楼曦身侧的近卫军统领——明荐。 “明统领,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没有机会再见了,想不到老天待我不薄,还能让我见一回故人。”女子的音色本就微沉中带着点魅惑,她又用一种婉转曲折的语调说话,让听的人都觉得两人之间情谊不浅,不直觉地看向了她口中的故人。 明荐也没想到,二十年后,居然还能见到当年潜伏在宫中多年的女人。原本她躲到燎越,想要杀她很是不易,今日她却自己送上门来,那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明荐心情不错,竟也愿与她寒暄两句,笑道:“水芯姑姑别来无恙。” 听到那个她用了近十年,抛弃了近二十年的名字,湛无心眼眸中狰狞之色一闪而过,脸上的笑容越发危险起来,“托皇上的福,这些年过得很是精彩,皇上和清妃娘娘还好吗?我可是一直很挂念他们呢。” 湛无心微微变脸,明荐却仍保持了一派轻松的笑容,回道:“皇上和娘娘洪福齐天,自然过得很好。只是你之后的日子,怕是不会过得太好了。” 那张明明已经染上风霜,却依旧俊朗不凡的脸;多年仕途平顺,身居高位而养出来的凛然气势,在湛无双看来,是那么的刺眼。陵水盟在穹岳也有百年历史,却被燕弘添赶尽杀绝。她这般狼狈,燕弘添的爪牙却如此风光,这让她如何能不恨!湛无心双拳紧握,指甲狠狠地扎进肉里,疼痛让她稍微找回了几分理智。 在看到明荐身边那贵气逼人风华无双的男子之后,湛无心心底的愤恨渐渐被兴奋取代,啧啧笑道:“多年不见,明统领还是这般体贴,难怪皇上对明统领恩宠有加,早早就为你做了安排,明统领以后,真正是前途无量了。” 湛无心一边说着话,眼睛却是意味深长地盯着楼曦。 楼曦目色一沉。 明荐握着缰绳的手倏地收紧,心跳骤急,脸上却不敢表现出分毫的紧张。 楼辰盯着楼曦的背影,若有所思。 就在这气氛越来越诡异的时候,马长老忽然策马上前几步,大声喝道:“我们来此可不是听你们叙旧的。” 马长老早不耐烦听两人一言我一语的废话,他死死地盯着站在湛无心身后,一脸平静的紫苏,沉声问道:“紫苏,老夫只问你一句,人是不是你杀的?” “马婆婆确实是我亲手所杀,也是我在慕苒早间沐浴的水里下的毒。” 紫苏回答得干净利落,明明白白,声音平稳无波,马长老却听得怒气翻涌,脸色涨红,指着紫苏的手,都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你、你为何要这么做?你到宝盒清斋也有五六年了,靳家待你不薄!慕苒如此信任和倚重你,你怎么下得了手。” 马长老义正言辞,紫苏始终平静而冷漠,“紫苏三岁就被盟主收养,本就是陵水盟的人,盟主才是我效忠的对象。” 今日的紫苏实在和宝盒清斋中那个温和清雅的女子大相近庭,若不是仍是那张脸,根本看不出是同一个人。 “老夫、老夫杀了你……”马长老急怒攻心,抓紧缰绳就想策马冲过去,却被赶过来的齐长老一把按住肩膀,劝道:“马长老莫急,稍安勿躁!” “放手,我今天非杀她不可。”马长老想要甩开齐长老的手,可惜却始终被他牢牢地抓住肩背,挣脱不开。 靳家的两位长老还在拉扯不休,一道慵懒带笑的男声突兀地响起,“湛盟主,咱们又见面了。” 湛无心循声望去,只见这百来号人的队伍的最右侧,一名男子正笑眯眯地看着她,他身边还跟着名黑衣人。 湛无心想了想,才记起这人是在杏林阁中假装中计耍过她的靳衍痕。 被那样围杀了一轮,他此刻气色居然还不错,湛无心不禁笑道:“你倒是命大。” “我还没娶妻生子呢,老天爷舍不得收我。”靳衍痕痞习惯了,不着调的话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他立刻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向他射了过来。嘴角的笑一僵,轻咳一声,他立刻一本正经地说道:“既然紫苏承认了杀人事实,那湛盟主也给我们解解惑吧,陵水盟为什么要杀马婆婆,杀慕苒呢?” 湛无心被他快速变脸的技艺取悦了,笑道:“小子挺机灵,讨人喜欢,不过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靳衍痕耸了耸肩,回道:“湛盟主把我们都引到这来,不就是有话要说吗?现在人都到齐了,又何必遮遮掩掩。” 被靳衍痕这一打岔,马长老也不急着杀人了,他也想知道,陵水盟为什么要这么做!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湛无心身上,只见她忽而一笑,目光却直直地看向楼曦,讨好的声音也在晒谷场上响起,“我等了这么久,总算把小公子盼来了,确实不该再掖着藏着了。这东西可废了我好大功夫才拿到的呢,小公子必定喜欢。紫苏,把东西送过去。” “是。”紫苏接过身后的黑衣人递过来的一把长剑,双手捧着,举于额前,朝着楼曦走去,那恭敬谦卑的姿态,仿佛楼曦就是她的主子。 对上湛无心的冷眼,楼曦笑意不减,甚至还对着她微微颔首,湛无心心头一跳,她竟觉得那青年凤眸中的微光有些骇人?!待再细看,他的目光早已落在紫苏手中那把通体墨黑的长剑上。 日光下,厚重的长剑被一名纤细的女子轻轻托举着,更显古朴和沉稳。单一的黑色,毫无锋芒可言重剑,却也让人移不开视线,就连楼曦也不禁被它大巧不工的气韵所吸引。 紫苏才走了进步,靳家有几名站的靠前的白袍男子已经激动地叫道:“止戈!果然是止戈!” “止戈”两字一出,靳家的人立刻骚动了起来,看紫苏那副毕恭毕敬的样子,再想起之前湛无心和楼曦的手下叙旧,一副熟稔的样子,一名年轻的白袍男子忍不住义愤填膺地叫道:“长老,他们和陵水盟的人是一伙的!” 马长老在看到紫苏献上止戈的时候也是一惊,脑子里回响起景王在宝盒清斋中所说的话,再看看楼曦带着的这一百余人,心中也信了几分,转而瞪向骏马上的楼曦,怒道:“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你们穹岳搞的鬼不成?” 马长老话音刚落,原本站在队伍中间的后方的白袍男子全都警惕起来,手搭在长剑之上,盯着楼曦身边的近卫,仿佛他们一有动静,立刻拔剑相向。 就在这气氛颇为紧张的时候,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叫,一枚暗器噗的一声,从背后打入之前说话的那名年轻白袍男子体内。男子猛地往前扑倒过去,血瞬间就染红了纯白的袍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站在年轻男子身旁的同伴赶紧接住他瘫软的身子,同时也看到了他背后殷红的血色,“是暗器!” 而这暗器射来的方向,非常巧合的,正是殿后的近卫军所在的位置。 “结阵!”哗啦啦的轻响,一柄柄长剑出鞘,指向了楼曦和他身旁的近卫军。 湛无心红唇微勾,满意地看着晒谷场上刀剑相向的两队人马。 ------题外话------ 本文大约还有六到七万字就大结局了,结局有点卡,所以写的比较慢,快国庆了,工作也比较多,未来的一周只能隔日更了,预计国庆七天假期内完结此文。追文的亲们辛苦了,可以养一养,国庆完结再来一次啃光吧。谢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三十四章 湛无心的心机(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湛无心的心机(上) 而这暗器射来的方向,非常巧合的,正是殿后的近卫军所在的位置。 “结阵!”哗啦啦的轻响,一柄柄长剑出鞘,指向了楼曦和他身旁的近卫军。 湛无心红唇微勾,满意地看着晒谷场上刀剑相向的两队人马。 靳家的剑阵确实不凡,几十人快速地移动,按照一定方位站定之后,一股浩然剑意便从阵法中央荡出,站在剑阵外围的人可攻可守,内围的伤者也被保护得无懈可击。 近卫军的反应也是奇快,在靳家组成剑阵的同时,立刻呈品字形将楼辰和楼曦护在了最中间。 这就是把阿辰重伤的所谓剑阵?楼曦凤眸闪了闪,若非现在时机不对,他还真想见识见识! 楼辰将刚才白袍人布阵的方式看在眼里,脑中迅速与那日围攻她的白衣人所用的布阵方式做了对比,发现他们走位的形式,相互配合的招式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眼前这群青年的阵法还是以防御为主,那日的白衣人则是以杀戮为主。 好整以暇地看着原本同阵营的人倒戈,拔剑相向,楼曦脸上不但没有一丝怒意,甚至还对着为首的几人温雅一笑,说道:“靳氏的各位青年才俊,那剑都还没有送到我手上呢,你们怎么就如此激动了?” 几人抬眼看去,果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紫苏虽依旧保持着恭敬地举着剑的姿势,脚步却已经停了下来。感觉到众人落在身上的目光,紫苏微微抬头,看向楼曦的眼眸中带着浓浓的担忧之色,仿佛害怕自己再往前走,剑就会被靳家的人抢了似的。 打中白袍男子的暗器,甚是古怪,点了穴道血仍是没有完全止住,围在男子身边的几个青年都气红了眼,看到紫苏那欲行又止的模样,不禁更怒了,对着楼曦嚷道:“之前你的手下就和那妖女相谈甚欢,暗器又是从你的近卫军所在的方向射过来的,不是你还会是谁?” 方如辉也看到了白袍男子血流不止的背部,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救治,缰绳就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 “如辉哥哥你别去,这些人正在气头上,我们又是楼辰的朋友,万一他们抓住你泄愤怎么办?再说,那人不过伤了肩背而已,死不了的。”曲凝双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凑到他耳边说话,方如辉耳根一热,稍稍偏头看去,就看到她神情戒备,同时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明明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却又怕他生气似的。 方如辉心中一软,低声说道:“放心,我不过去。” 曲凝双松了一口气,但是抓着缰绳的手却没有松开,她感觉得出来,无论如何今日都会有一场争斗,如辉哥哥没有一点武功,她绝对不能让他受一点伤。 晒谷场上的气氛,因为白袍男子的伤势愈来愈重,而变得更加紧张起来,似乎只需要任何一方再有什么一点风吹草动,都会立刻引发一场血战。 “他若要灭了你们,暗器可不会只放一枚,现在你们就应该被射成蜂窝了。”在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之下,靳衍痕懒洋洋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欠揍了。再加上他还说得毫不留情,靳家的几个青年看向他的目光,几乎化为实质的眼刀,恨不得将他凌迟至死,“靳衍痕,长老虽然不曾认下你的身份,但你好歹也是靳家的血脉,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靳衍痕直接翻了个白眼,我这是为了你们好啊,这么明显的挑拨离间都看不出来,靳家是避世避傻了吧。再说,楼曦可是我大舅子,我这典型的胳膊肘往内拐好不好! “够了,住手。”好在靳家也不是所有人都脑子缺根弦,身为靳家掌权长老之一,风长老一声低呵,年轻一代的白袍男子这才消停了些,只是看向楼曦和靳衍痕的眼神依旧不善。 可惜两人都没把他们的瞪视当回事。靳衍痕轻踢马肚,往队伍的后方退了几丈,从这里正好能看到暗器发出的大概方向,确实是从近卫军所在位置发出的。楼曦的人又不是傻子,在那种情况下放暗器,那么如果不是近卫军…………靳衍痕眯眼,往近卫军身后看去,发现了几间靠近晒谷场的小屋。 难道暗器是从那小屋里发出的?也不对,小屋距离晒谷场有几十丈远,内力再深厚的高手,也不可能将暗器掷这么远,即使是弓箭,也只是堪堪能达到而已,正因为这个距离,靳家的人才会认定是近卫军下的手,而未曾怀疑过暗算之人有可能藏匿在小屋之内。 靳衍痕心头猛然一跳,后颈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晒谷场的周围,这样的小屋可不少,若陵水盟真有如此厉害的暗器,那么刚才他随口说出的话,便会一语成谶,所有人都可能被射成蜂窝! 靳衍痕第一时间看向楼辰,她骑着马,与楼曦并排,被保护在最中心也是最安全的位置。他狂跳不已的心稍稍归位,趁着湛无心的注意力,还放在楼曦身上,靳衍痕继续缓缓往队伍的最后走去。 目测了一下与最近的一间小屋的距离,靳衍痕利落的下马,运足内力朝着小屋奔去。奉命守在靳衍痕身旁的黑衣人看到他的动作,并未阻止,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越过小屋的围墙,翻进屋内。 这偷偷摸摸的一幕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楼曦依旧站在队伍的最中央,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墨黑骏马的鬃毛,凤眸似笑非笑地看着停在半路上,没有再往前走一步的紫苏身上,说道:“湛盟主不是要将止戈献给我吗?现在就送过来吧。” 湛无心很是不满地看了一眼靳家的小青年,居然没和近卫军打起来,真让人失望。她还期待这个小插曲能更有意思些呢,湛无心撇了撇嘴,一脸无辜地回道:“我可没说要献给你,只是最近得了这稀罕物,想给小公子见识见识,谁知道靳家的人,这般冲动呢?” 湛无心一边说着,一边朝紫苏微微抬了抬手,紫苏立刻将剑握于手中,往后一跃,快速退到了湛无心身后。 “你!妖女!”到了这个时候,若是还听不出自己被人算计了,那就真的太蠢了。靳家刚刚被人耍了一番的青年们再次提剑,只是这次的对象,换成了湛无心。 靳家这群“单纯”的小青年真的让楼曦大开眼界,连利用的心思都提不起来了,直接无视他们的叫嚣,楼曦叹了口气,对着湛无心笑道:“湛盟主玩也玩够了,可以说说意欲何为了?” 看到楼曦那张隽秀中不失霸气的脸,还有那刺眼的温润笑容,在他身上,湛无心就像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燕弘添和楼夕颜一般,之前还佯装无辜的脸这下彻底地露出了狰狞之色,“预意何为?自然是……杀了你们!”原本还算悦耳的嗓音,也因为内心的恨意和兴奋带上了淡淡的沙哑,更显阴鸷,“当年若非燕弘添赶尽杀绝,我陵水盟又怎么会被逼偏于一偶?原以为这笔账没法讨回来了,老天却给我送了个楼辰过来。好在靳家够蠢,不过是两条性命再挑拨一二而已,就真的和楼辰起了冲突,还帮我把你给引过来了。今日我就杀了你们两个,报我当年之仇。” 为了报仇吗? 楼辰微微闭眼,脑子里回放着这几个月来,关于陵水盟的事,再睁开时,眸光无比清亮。用着与湛无心完全不同的平静语调,淡淡地说道:“你说谎。第一,我刚到洛水镇的时候,陵水盟就在抢夺止戈,可见,陵水盟与靳家的矛盾,并非是因为你在看到我之后,才故意挑起的。第二,在杏林阁的时候,你完全可以杀了我,但是我在你身上,并没有感觉到非要置我于死地的杀机。第三,刺杀我的人,用的是靳家的剑阵,那剑阵精密无比,威力巨大,根本不是你派一两个奸细到靳家就能偷学到的。这次的事必定是隐藏在靳家多年的内奸所为。这个内奸十八年前,就杀害了靳翼,妄图抢夺止戈,陵水盟在燎越发展也不过十来年,你凭什么让这个在靳家身份不低的内奸为你所用?你想杀我或许是一部分原因,但肯定不是你做这一切的根源。所以,你身后,一定还有人。” 清冷的嗓音,在空旷的晒谷场上回响,一字一句,都平稳淡漠,但就是这样的几句话,竟比之前湛无心阴狠的低吼更深入人心。 湛无心一时间,也愣在当场。 就连听到内奸二字,情绪翻腾的靳家的人,也一时回不过神来 看到湛无心愣神,楼曦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深了,“果然是穷途末路了,听闻当年的陵水盟在穹岳时,可是江湖排名前三的帮派,如今竟沦落至此。让我猜猜,陵水盟效忠的对象,是燎越之主——白逸吧。” 湛无心的脸色,彻底变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湛无心的心机(中) 第一百三十五章湛无心的心机(中) 看到湛无心愣神,楼曦唇角的笑意越发的深了,“果然是穷途末路了,听闻当年的陵水盟在穹岳时,可是江湖排名前三的帮派,如今竟沦落至此。让我猜猜,陵水盟效忠的对象,是燎越之主——白逸吧。” 湛无心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边湛无心心中到底掀起了怎么的惊涛骇浪暂且不提,这边靳衍痕和黑衣人一起翻进了小屋的围墙,才发现这座小屋靠近晒谷场的位置根本没有门,只有几扇窗户。 除了离两人稍远的那扇窗户半开着,其他的都紧紧地闭着,靳衍痕和小黑此刻正贴着墙根,半蹲在一扇紧闭的窗户下面。 靳衍痕暗暗调息了好一会,才勉强控制住了紊乱的呼吸。刚才只是提气跃进围墙,妄动了些内力而已,他便感觉到胸口像有一团烈火在燃烧似的,火辣辣的疼。辰儿的药虽好,却也并非仙丹,不可能让他在几日内恢复如初,别说屋里有可能埋伏着武功高强的陵水盟门人,就算只是几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他现在的情况也未必能制服他们。 靳衍痕微微扭过头,目光扫过什么一脸冷酷,却明显无所事事的黑衣人,桃花眼中闪着一抹流光,靳衍痕压低声音,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黑衣人罔若未闻,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对于黑衣人的冷漠,靳衍痕毫不在意,还颇有亲切感,往黑衣人的身边挪了挪,自来熟地轻轻撞了他的肩膀一下,嘿嘿坏笑道:“不说话我就叫你小黑了啊。” 被叫做“小黑”的黑衣人这会儿脸色是真的够黑了,若不是他毅力惊人没有让自己的手按照心里的意愿掐断靳衍痕的脖子,他这次任务估计就以失败告终了。 靳衍痕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丝毫不受“黑脸”影响,若没有这种不怕死的精神,他又怎么可能成功地将“辰儿”这个昵称一叫到底。于是,他强大的内心再次忽略了“小黑”那恨不得掐死他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小黑,我伤得挺重的,现在内力运行不太顺畅,一会进到屋子里,若真的遇上陵水盟的人埋伏在里面,我负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负责打晕他们,我们分工合作。” “我收到的命令是只负责你不死。”嗓音如想象中一般低沉,若是忽略其中咬牙切齿和不屑一顾的成分的话,声音还算是动听的。 小黑终于开口说话了,靳衍痕本应该欣喜的,但听清话里的意思之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应该知足,起码墨无尘还愿意保住他这条小命。 靳衍痕揉了揉鼻子,继续努力地给小黑洗脑道:“问题是我现在进去,如果你不帮忙,我就肯定死了啊,我死了你的任务就失败了。再说如今形势如此危机,若不将埋伏者解决掉,晒谷场上的人就都有危险了,那里面有你的伙伴,你的主子,你总不希望他们死吧。” 黑衣人怔了一下,那双黑眸中隐隐透着几分迟疑之色,靳衍痕抓住时机,果断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别想了,就这么定了。” 说完靳衍痕也不给小黑反驳的机会,转身极轻地撬开了背后的窗户,小心地爬了进去。 小黑剑眉微蹙,却也没说话,默默地跟在靳衍痕身后撬开窗户潜进屋里,靳衍痕无声地笑了笑,生生把一双桃花眼笑成了一对狐狸眼。 两人在屋外的时候就仔细倾听过,屋里没有呼吸声,说明里面并没有人,但当二人真的进到屋里之后才发现,并不是没有人,而是……没有活人。 两人对血腥味都非常敏感,刚刚站定便在墙角的位置,发现了两具尸体,那是一对白发苍苍,年逾古稀的老夫妇,老汉背对着两人,背后有一处刀子捅出来的伤口,血然染红了整个背部,看起来触目惊心。老汉怀里抱着的妇人额头上有一道极深的口子,血模糊了她的面容。两人满身满头都是血,却仍是依偎着抱在一起,死亡也没有将他们分开。 小黑见惯了生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确定两人都已经死透之后,便收回了视线。靳衍痕进屋时还挂着的笑容彻底地消失了,心中愤怒的同时,也更加谨慎了几分,这屋里果然有人埋伏。 这是一间十分简陋的农家小屋,连房间都没有装门,只是用布料隔挡了一下。这对靳衍痕来说,是一件好事,不需要开门就避免了发出声响。 靳衍痕对小黑使了个眼色,便率先掀开布帘走了出去。帘子外面,是一间更大的房间,里面摆着桌椅和矮柜,看起来像是小屋的正厅。小屋的正南方,有一扇连着外面小院子的大门,这门开的方向,真好与晒谷场相反。 正厅里仍是空无一人,有可能藏人的房间,只有正厅过去靠右的那间房了。 靳衍痕稍稍调整了一下呼吸,缓步走到门帘前,凝神静气,仔细倾听,果然听到了两道绵长而舒缓的呼吸声。 靳衍痕用食指轻轻挑开布帘一角,便看到那间不大的小屋里,两个黑衣人正站在半开的窗户前,手里拿着一样奇怪的东西架在窗台上,两人身材都很高大,他看不清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靳衍痕轻轻放下布料,回头对着身后的小黑比了两个手指,然后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墙角的位置,最后指了指小黑,再指了指窗户的位置。 比划了一通,靳衍痕朝他挤了挤眉毛,意思是问他懂了吗?小黑只对他露出了一个鄙视的眼神,便转身回到了之前他们进来时经过的那间小屋。 靳衍痕撇了撇嘴,白眼也算交流嘛,起码小黑不再无视他了,自我安慰了一番之后,靳衍痕再次轻轻掀开了布帘,趁着二人的注意力都在晒谷场上,他屏住呼吸,轻轻的沿着墙根走,走到墙角的位置,靳衍痕才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道晒谷场上此刻的情形如何,两名黑衣人似乎很紧张,盯着外面一动不动,靳衍痕已经不再隐藏自己的呼吸了,两人仍是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眉峰微挑,为了吸引二人注意力,靳衍痕甚至轻咳了两声,“咳咳。” 两名黑衣人完全没有想到屋里居然会忽然冒出个人来,不禁被这两声突兀的咳嗽声吓了一大跳,双双回头,“谁?” 这一回头,两人自然就看到了背靠着墙角,还对着他们轻轻招手的青年。 人们都说,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这两人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给他,几乎是刚打了个照面就扑杀过来了。 靳衍痕心头一跳,赶紧朝旁边躲了过去,只是这屋里太小了,根本没有多少让他躲避的空间,好在小黑很靠谱,几乎是黑衣人扑过来的瞬间,他就从半开的窗户外跳了进来。 小黑的动作奇快,因为是偷袭,黑衣人的注意力都被靳衍痕吸引了,背后空门大开,小黑手起剑落,期中一人就被一剑刺穿了心脏,倒在屋内。 另一人大惊,回头看去时,一柄盈白的短剑已经逼近他的咽喉,急急地歪过头躲避这致命的一刀,却不想短剑忽然调转方向,朝着他胸口刺过来,这回黑衣人来不及避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利刃没入胸口,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为了躲避黑衣人,又不敢在妄动内力,靳衍痕躲得狼狈。当他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小黑已经解决完两个人,默默地擦干净了手里的短剑,抱臂站在一旁,用更加鄙视的目光看着他。靳衍痕拍拍衣角的灰尘,脸上没有一点尬尴之色,还对着小黑赞道:“谢啦小黑,你武功真厉害!” 小黑冷冷地别开眼,靳衍痕仍是笑眯眯的,心里却暗暗惊奇,小黑的武功居然如此之好,几乎是在瞬息间,一出手就是两条人命。墨无尘居然给他派如此厉害的人物做保镖,靳衍痕觉得自己被感动了,决定以后也对着小舅子好点。 危机解除,靳衍痕走到窗前看出去,发现这个角度刚刚好能将暗器打入白衣人背后,看来之前那枚暗器,确实是他们打出去的。 “这就是能将暗器打到晒谷场上去的兵器?”靳衍痕拿起放在窗边的一个一尺长,类似管状的东西在手里把玩,它长得有些奇怪,应该是机括类兵器,中间位置有一块薄弹片。靳衍痕前几天因为好奇“苍鹰”手里短弩,就借过来多看了几眼,短弩上也有这样的小弹片,和这长管有异曲同工之妙。 靳衍痕对着长管虽然也很感兴趣,但是现在却不是研究的时候,将长管抓在手里,顺便把旁边的木盒子一起收起来,靳衍痕一边收拾,一边说道:“如果这间房子有问题,那么旁边的房间肯定也有埋伏,小黑,我们再摸到旁边的房间看看,把这边相连的四间小屋中的隐患都解决了,这样就算双方真的冲突起来,楼曦他们也不会被四面围击。” “走吧!”靳衍痕已经找到了和小黑相处的方法,反正小黑总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收拾好东西,靳衍痕立刻掀开布帘走了出去。 “有人!”靳衍痕刚刚出了屋外,小黑立刻低叫一声,同时伸手拽了靳衍痕一把,将他往旁边推去。 靳衍痕一个踉跄,待他回过神来,小黑已经和正厅里的两道人影打了起来。 和他们从后墙翻进来不同,来人居然是从小屋的正面闯进来。两人武功未见得多高,但是配合地极好,小黑一时间竟未能得手。 靳衍痕定睛看去,觉得这忽然闯入的两人装扮有些眼熟,好像是…… “停手。”靳衍痕还未确定两人的身份,房门外又走进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低沉的声音很有威严,两人听到男子的话,立刻停手往后退出数步。 看清来人,靳衍痕松了一口气,笑道:“原来是您啊,好巧。” 来人正是“苍鹰”的领头之人冷萧。靳衍痕虽然有些意外,却也没有太过惊讶,今日出发时没看到“苍鹰”,他便猜测到楼曦应该还有后手。 冷萧自然也看到了有些狼狈的靳衍痕,剑眉微微蹙了起来,冷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靳衍痕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到一声清脆悦耳,略带好奇的女声从门外传了进来,“冷叔,他是谁啊?” 靳衍痕微怔,这女声听起来非常年轻,难道苍鹰中还有女子?心中好奇,靳衍痕不由得微微侧头,越过冷萧高大的身影看向门外,正好对上了一双灿如星辰,清澈明亮的眼眸…… ------题外话------ 最近实在太忙了,没回大家留言,抱歉。等忙过这几天,继续回~ 你们期待的夙素和少主来了~么么哒 第一百三十六章 湛无心的心机(下) 那是一名年轻却容貌绝美的女子,灵动的琥珀色眼眸自不必说,她五官精致,肤色不同于楼辰的瓷白,而是带着健康的粉色,表情明艳生动,身上斜挎着个浅蓝色的小布袋,整个人透出一股俏皮的灵气。她身材匀称修长,但因为身边站着一名高大的俊美男子而显得娇小了许多。 靳衍痕目光扫到那名男子的时候,不禁顿了一下。他也穿着一袭墨色长袍,却与普通的黑衣人感觉完全不同。他神色漠然,双眸漆黑如墨,气质和楼辰有些微妙的相似。除了看向身边的女子时,眼中泛着淡淡的暖意之外,那沉寂的目光一如深渊幽谷,神秘而冰冷。 靳衍痕在观察女子,女子也在打量着他。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冷萧则在苦恼怎么回答夙素的问题,回忆了一番这几天的观察所得,决定如实的说给了自家小姐听,“他是辰小姐的心上人。” “?!?!”女子双目圆瞪,嘴巴微张,一副受到极大惊吓的样子,看向靳衍痕的眼神实在称得上可怕。 靳衍痕莫名的背脊发寒,明明是个漂亮灵动的小姑娘,怎么他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夙素原本站在门外的,听到这个关于楼辰的大八卦后,哪里还控制得住,飞快的冲到靳衍痕面前,叫道:“你是辰姐姐的心上人?!” 女子娇俏的脸庞在面前忽然放大,靳衍痕能感觉到她并无恶意,但还是不习惯的往后退了一步,同时敏锐的感觉到,刚刚女子冲过来时,忽然笼罩在自己身上的冰冷气息似乎淡了几分? 靳衍痕暗暗好笑,抬眸看向那冷漠男子,只见他也练得一手面瘫好技艺,若非靳衍痕在楼辰身上训练已久,还真看不出他眼底那自以为藏得很深的醋意。 靳衍痕和墨少主眼神交流,夙素一点都没发觉,因为她此刻全副心神都放在“心上人”三个字上。靳衍痕不回答她,她也不恼,仍是兴致勃勃地又问一遍,“你真的是辰姐姐的心上人?” 女子亲热地叫楼辰“辰姐姐”,还和“苍鹰”的冷萧如此熟稔,靳衍痕猜测,眼前这位应该就是夙家赫赫有名,千年才盼来这么一个的宝贝小姐了。 这样算来,她辰儿的表妹,也就是他的……小姨子? 这位小姨子眼中狼光实在渗人,不过靳衍痕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辰儿心上人”的地位,于是坚定地点头:“对!” “嗯……”夙素眼中兴味更浓了,缓缓围绕着靳衍痕转了一圈,那火辣辣的眼神看得脸皮极厚的靳衍痕都快招架不住了,当然,造成这样的效果,那墨衣男子冷飕飕地目光也功不可没。 夙素心里知道,如此放肆地盯着人家看,实在不太礼貌,但是她真的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和激动。 那是辰姐姐啊! 冷漠又不喜与人接近的辰姐姐才出门半年,就有心上人了! 能让辰姐姐放在心上的,该是怎样的人啊? 夙素从头到脚,又把这男子瞧了个遍。他身材修长,体格健硕,应该也练武之人,可惜气息却并不太平稳绵长,这种情况要不就是武功不高,要不就是受了重伤。他长得很俊,和她平日里见的那些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们的俊不一样,与将军府中帅气挺拔的武将们也不一样。 他五官棱角分明,却并不冷硬,整张脸最惹眼的,是那双桃花眼,眼尾微扬,眸光盈亮,细看之下,只觉得满目桃花,竟让人心跳无端加快,怎么看怎么勾人。而那若有似无微微勾起的嘴角,又带着玩世不恭的痞气,生生破坏了眼眉之间带来的那种勾人魅惑之感。 夙素完全没想到,辰姐姐喜欢的居然是这种带着点痞气,懒散又不羁的男子。夙素点了点头,似自言自语便低喃道:“原来……辰姐姐喜欢这样的。” 靳衍痕微微挑眉,什么叫“这样的”? 靳衍痕还在揣测自己是否过得了小姨子这一关,就看到刚才还低着头呐呐自语的女子忽然抬起头来,嘿嘿笑着,眼眸的狼光更甚,噼里啪啦问出了一大堆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哪里人?家里有没有兄弟姐妹啊?你和辰姐姐是怎么认识啊?认识多久了?你是对辰姐姐一见钟情吗?还有还有,你到底是怎么让辰姐姐也喜欢上你的?死缠烂打吗?有没有被揍?” “……”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他终于明白,辰儿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对曲凝双格外照顾了,他这小姨子和曲大小姐还真有那么点相似之处,不同的是曲凝双直爽又固执,而且少根筋,凡事直来直往,行事有些冲动,心思却是很好懂的。 而眼前这女子,虽然一样敢说敢做,自然大方,但她眼中总隐隐流动着狡黠的光芒,他能感觉到她对他很感兴趣,却感觉不到她对自己是喜欢还讨厌,情绪控制得非常好。辰儿家里的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咳咳。”轻咳一声,靳衍痕微微抬手,将手中拿着的长管兵器往前送了送,又指了指身后的晒谷场,笑道:“我叫靳衍痕,姑娘的那些问题不如我们一会再聊,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其实靳衍痕想说的是,晒谷场上的形势还不明了,旁边的小屋里到底还埋伏了多少黑衣人也未明确,他手中这奇怪的兵器陵水盟到底有多少尚未可知,晒谷场紧邻的就是玉山,山上是否还另有埋伏仍不知晓。 虽然在屋里看到了冷萧,靳衍痕猜测楼曦应该是有所安排的,但在现在这样危机重重的时刻,谈他和辰儿是怎么认识的话题,真的好吗…… 靳衍痕说得很是隐晦,他已经不受大舅子待见了,不想再得罪年纪不大的小姨子。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近乎泼冷水的话,非但没让女子恼火,反而在她眼中看到了笑意掩盖下的……欣赏? 小屋里上演的一切,晒谷场上对峙的人自然是不知道的,湛无心被楼曦一语道破她与白逸间的纠葛,又听他言语间透出的轻蔑之意,心中涌起无尽的怒火,此刻只想打破他脸上的得意,忍不住低呵道:“楼辰、楼曦,你们俩都很聪明,只是可惜太聪明的人一般命都不会长,既然今日你们都是要死在这里的,告诉你们也无妨,起码能死得明白。楼曦你自以为聪明,其实不过是白逸手中的一枚棋子而已。” “哦?”楼曦嘴角笑意渐收,说道:“愿闻其详。” 如愿的打破了楼曦那副温文尔雅的笑脸,湛无心心中的狂躁才缓缓平复了些,冷声道:“楼辰进入京城的那一刻开始,就掉进了陷阱里了,凶杀案不过是为了在明面上让楼辰和靳家起冲突罢了,不管靳家会不会对楼辰出手,楼辰都是要‘死’在靳家手里的。白逸只是没想到,楼曦你会来,而且来得这么快,不然对付你的法子,还可以再周密些。现在这样也好,如果你也死在了燎越,那么靳家就彻底完了。燕弘添那样暴虐之人,可不会管什么千年传承的世家。” 陵水盟是白逸的爪牙,一切都是白逸的阴谋,但是他费那么大力气,冒如此大的风险,只为了让穹岳毁了靳家?为什么? 众人心思各异,还是齐长老最先回过神来,一张慈祥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警惕,摇了摇头,说道:“之前你就挑拨靳家与穹岳的关系,现在又嫁祸给燎越皇室,你以为故技重施,我们还会上当?” 予弦一直都是沉默的,但听了湛无心的话之后,也皱起了眉头,“如果楼姑娘出了事,不仅靳家要承受穹岳之怒,燎越也会惹上麻烦,皇上没有理由这么做。”身为将军的他比在场所有人都懂得战争的残酷,他虽然很想和夙家军较量一番,却一点也不想穹岳和燎越燃起战火,因为那样牺牲的都是无辜的百姓和将士。 “没有理由?”湛无心嗤笑一声,斜睨他一眼,一副看白痴的样子,“当然有理由,澹台少将军还不知道吧,白氏皇族觊觎靳家那样东西几百年了,不灭掉靳家,他根本拿不到那心心念念之物。白逸与燕弘添、楼夕颜的仇,在他还未登基的时候,就已经结下了,杀了楼曦楼辰,既可以让……楼夕颜体会一下丧子之痛,同时还可以借助穹岳,灭了在燎越根基深厚的靳家,最重要的是,靳家一灭,那样东西最后只能落到他的手里,他这个局,可谓一石三鸟。” 那样东西? 予弦显然是真的不知道“那样东西”指的是什么,故此心中没有一丝触动,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湛无心。 而靳家几位长老却似乎想到了怎么,脸色骤变。 楼辰心有所感,觉得那东西应该就是那块许愿石。 楼曦默默地听着湛无心的话,若有所思,只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人脸色各异,实在有趣,湛无心对自己的话造成的效果很是满意,呵呵笑了起来,“好了,故事说完了,你们的死期也该到了。”怜悯看了一眼黑色骏马,湛无心啧啧笑道:“好可惜,真想亲眼看到燕弘添和青枫收到你们俩死讯的时候,是怎么样的表情呢?” 湛无心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抬手,原本寂静无声的玉山和晒谷场周围的小屋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之声,之后便是无数的人影倏地冒了出来。晒谷场上的众人立刻陷入了包围圈内。 靳家人只是神色稍变,倒是没有太多的慌乱,再次结阵,严阵以待地盯着周围。 楼辰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靳衍痕所在的位置,却发现晒谷场上,早没了他的身影。楼辰心中陡然一惊,随即又放松下来,无尘派了人保护他,陵水盟再厉害,也不可能无声无息把人抓走,那么,就是靳衍痕自己走的,他去哪了呢? 楼辰记挂着靳衍痕,却并没有太过担心,想了想,她侧马往后退了几步,离方如辉和曲凝双近了些。 予弦好似没看到忽然冒出来的人影似的,他的注意力都放在湛无心身上,无论如何,今日必定要抓住这个女人。楼曦的心思深沉,他一时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若是再让湛无心逃了,楼曦借题发挥,难保穹岳和燎越之间不会有一战。 这么想着,予弦不着痕迹地看向被保护在最中间的楼曦,他傲然坐于马上,如玉的俊颜上再次扬起了熟悉的温润浅笑,只是凤眸中闪着危险的光芒。 只见他摇了摇头,一脸可惜地笑道:“是挺可惜的,因为,你恐怕是没有机会看到了,不过我倒是可以把你的死讯带回去,让你的‘故人’高兴高兴。” 什么意思……明明是她胜券在握,为什么看到青年眼底的怜悯与讽刺,湛无心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计高一筹 什么意思……明明是她胜券在握,为什么看到青年眼底的怜悯与讽刺,湛无心觉得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虽然她是陵水盟的盟主,但也是一路摸爬滚打着走过来的,这种危险的直觉,救过她无数次,所以每次当这种感觉袭来的时候,她便会全神戒备,这次也不例外。 同样感觉到危险的,除了湛无心之外,还有紫苏。目光扫过树林中隐约可见的身影,那些是他们布下的暗棋,本该让她觉得安心的,此刻反而让她有一种心慌的感觉。向前走了两步,紫苏在湛无心耳边低声说道:“盟主,情况有些不对劲!” 当然不对劲,按照原本的计划,陵水盟的所有人都应该在她抬手的时候,就将武器对准晒谷场上的楼曦,而此刻,除了自己身后几间小屋里的人对自己的指令有所回应,树林里的人却只是现了个模糊的影子,自己正对面那几间小屋里的人,干脆连反应都没有,可见那些人很有可能已经被楼曦的人诛杀取代了。 “湛盟主不是真的以为,我会毫无准备的就来这里送死吧?” 下一刻,那个清朗温润的男子便用行动回答了湛无心之前的猜测,只见他一边笑着说话,一边如湛无心之前那般,缓缓地抬了抬手。 在他抬手的瞬间,原本隐身在树丛中,只露出个模糊影子的人猛然窜了出来,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手中举着小巧的弓弩,一部分人身穿澹台府家将的服饰,手持长弓,全都齐刷刷地对准湛无心所在的方向,杀气从玉山上弥漫开来,即使只有几十人,却让人感觉那气势铺天盖地。 该死的楼曦!湛无心暗骂一声,心里却不得不佩服,眼前这个未及弱冠的温润青年,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可怕几分,他心志坚定,精于算计,今日想杀他,怕是不能了。 自从被湛无心戏弄利用了一番之后,靳家的人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和低调,所有人结成剑阵,戒备的观察着周围,却没有再强出头。 原本是湛无心占了上风,但好像在楼曦轻轻抬手间,形势一下反转了一般,成了双方对峙的局面,隐隐地楼曦还反占了上风。 三位长老对看了一眼,心中对那个名叫楼曦的青年,多了几份忌惮。 晒谷场上,双方对峙。靳衍痕在小屋里看得真切,湛无心身后,小屋里匿藏的人,手里都拿着一只类似长管的兵器,想到这兵器能连发数枚暗器的威力,他的心便提了起来。尤其是……楼辰还在晒谷场上! 靳衍痕盯着那抹天青色的背影,怎么也移不开眼,抬手轻抚了一下还在隐隐作痛的胸口,靳衍痕轻声叹了口气,放下手,回头对着冷萧说道:“既然你们早有准备,那这里就交给你们,我先出去了。” “等等。”一把漂亮的紫铜扇挡在了他面前,夙素低声劝道:“外面很危险,虽然曦哥哥做了部署,但你也看到了,湛无心身后的几间小屋里埋伏的人,仍然没办法清除,玉山这么大,估计也还藏匿着不少陵水盟门人,他们手里还有哪里厉害的暗器,你现在出去也只是当靶子罢了,还不如呆在屋里,等一切结束了再出去。” 感受到夙素的善意,靳衍痕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地回道:“没关系,我自己还应付得来。” 夙素眉头微皱,扫了一眼他苍白的脸,不再避讳地说道:“可是你受了伤,伤得还不轻吧?”他呼吸时急时缓,手无意识的抚过胸口两三次了,很显然受了很重的内伤,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一定要跑出去? 靳衍痕轻拍了拍胸口,无所谓地笑了笑,“小伤而已,辰儿还在外面。” 说完也不等夙素再说什么,便动作迅速的朝着来时的小房间跑去。 “辰……儿?”听到这称呼,夙素浑身抖了抖,惊讶地忘了阻止,眼睁睁地看着他利落地掀开门帘,推开窗户,消失在小屋里,还好一直跟着他的黑衣人随后也翻了出去。 有聚灵岛的死士护卫,猜想靳衍痕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夙素便也不再管他,快步走到冷萧身边,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兴奋地问道:“冷叔,那靳衍痕真的叫辰姐姐‘辰儿’?” 冷萧嘴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好厉害!”夙素盯着靳衍痕朝晒谷场远去的背影看,心中佩服不已,他居然敢叫辰姐姐“辰儿”,真勇敢!而且辰姐姐居然还同意了,这人在辰姐姐心中果然很不一般呢。 夙素评估着靳衍痕在楼辰心中的地位,盯着他的目光,自然专注又灼热。她自己注意不到,一直默默跟在墨渊和夙素身后的厉阳却是敏锐的感觉到,自家少主此刻心情不太愉快。厉阳默默地把脸扭到一旁,不忍直视。这真的是他家性情淡漠,如高山孤月般可望不可及的冷面少主吗?这样的醋居然也吃…… 再次回到晒谷场上的靳衍痕,并不知道自己有幸引起了墨少主的醋意,他此刻只想护在楼辰身边,刚刚靠近,就听到墨无尘有些兴奋又有些得意地说道:“辰姐别担心,你和你的那两位朋友待在一起,我一定会保护你们的。” 靳衍痕脚步一顿,然后就看到楼辰面色冷淡,却眼神温柔的看着小舅子,还轻拍了拍他的肩膀。靳衍痕嘴角抽了抽,果断上前几步,站到楼辰身边,低声叫道:“辰儿。” 楼辰立刻回头,目光在他身上飞快的扫了一圈,看他没有受伤,神色放松了些,问道:“你刚才去哪里?” 感觉到楼辰的关心和担忧,靳衍痕心生暖意,连忙解释道:“我发现后面的几间小屋不太对劲,就和小黑潜进去查看,里面果然有陵水盟的人伏击,小黑解决了他们,后来我又遇到了冷叔,才知道原来楼曦早就有安排了,我在里面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出来找你了。” 楼辰越听眉头皱的越紧,语气不太好地说道:“你还出来干什么?”她和夙素想的一样,现在的情况,小屋里比晒谷场上安全得多,靳衍痕重伤未愈,待在小屋是最好的选择。 显然靳衍痕并不是这么想的,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倒也没说什么反驳楼辰的话,只是一双桃花眼溢满深情,一眨不眨地盯着楼辰。 方如辉摇了摇头,这家伙真是越来越过火了,这种时候还要*! 靳衍痕那火辣的目光,比肉麻的话更让人着急不住,楼辰的脸倏地微红,连忙别过头去,只是那绯红的颜色还是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脖颈之间。 “天啊!”造价不菲、行军打仗时专用的望远镜,此刻正被夙家的大小姐拿来偷窥,并且看得肆无忌惮津津有味。本来就不远的距离,在望远镜的作用下,几乎就像在眼前上演一般,清楚到楼辰微红的脖子上泛起的小鸡皮疙瘩都清清楚楚,夙素一边看一边啧啧叹道:“辰姐姐居然脸红了?这个靳衍痕到底何方神圣,我都要崇拜他了!” 听到“崇拜”二字,墨渊黑眸闪了闪,身体似乎比脑子快,在他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手已经盖在了望远镜上。 “?”眼前忽然一黑,夙素不明所以,抬头看去,就看到墨渊冷着脸大手盖住了望远镜的前端,她倒也没有恼,大眼睛里满满的都是疑问和意犹未尽。 墨渊微怔,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就连她调侃般的夸奖别的男子,他心里竟也会不舒服起来,这是他以往从未有过的感觉。墨渊轻咳一声,不肯承认自己刚刚的失态缘于可笑的吃醋,缓缓松开望远镜,朝远处指了指,低声说道:“那个女人要跑了。” 夙素一听,果然不再追究墨渊奇怪的举动,连忙将望远镜掉了个方向,看向湛无心。 就在刚刚,随着湛无心一声令下,无数暗器竟如箭雨一般,朝着楼曦一行人袭来。 楼曦在她下令之前,已低呵一声:“退。” 近卫军护着楼曦急退十来丈,予弦带来的十几名家将配合默契的冲到最前面,抽出长剑阻挡已经近在咫尺的暗器。靳家的人一直盯着楼曦的动向,看到他退,也跟着退。 暗器确实厉害,但射程有限,如果背后这排小屋里埋伏的人没有被冷萧全部解决,那么楼曦他们肯定腹背受敌,到时避无可避,伤亡必定惨重。而现在一行人退到小屋围墙边,暗器已经打不到他们身上了。 陵水盟的人现在只能躲在靠近玉山附近那一排小屋里对楼曦他们放暗器,而攻占了玉山的苍鹰和澹台家的将军却可以沿着玉山一路往前,僵持下去,湛无心很有可能被围困在小屋内。 紫苏和几个黑衣人一路护着湛无心退到小屋内,现在的情况,对他们很不利,还好盟主早就准备了退路,紫苏低声劝道:“盟主,玉山上的人正在向这边逼近,还请盟主先行离开。” 湛无心透着敞开的窗户,阴冷地看了对面的楼曦一眼,回头对着身边的人低声说道:“走。” 即使隔着这么远,湛无心眼中的讽刺和挑衅依旧毫无障碍的专递了过来,楼曦眸光一暗,低声说道:“弓弩。” 身旁的明荐立刻将一把弓弩和一支弩箭递了过来。它与苍鹰所用的弓弩有所不同,它体型有一尺多长,并不能连发,但射程极远。箭尖上泛着幽兰的暗光,稍有见识的人都知道,那上面必定淬了毒,而且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第一百三十八章 该死 楼曦伸手接过弓弩,白皙修长的手指熟练地将泛着暗光的墨色长箭卡在弓弩之上,利落的抬起,微微歪头,凤眼微眯,松手,一支弩箭破空而去,一切发生只在瞬息之间。 那箭速度极快,势如破竹,就在湛无心转身的一刹那,没入了她的肩头,强势的力道,几乎把她的肩膀击穿,若不是在弩箭袭来时,被其中所带杀气所震,湛无心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几分,那弩箭刺入的地方,就不是她的肩头,而是心口了。 “啊!”入骨的疼痛,让湛无心低叫了一声,同时身体往前踉跄了两步。 “盟主!”一直护卫在身旁的紫苏立马伸手扶住她,不敢置信的盯着几乎全部没入肩头的弩箭。这怎么可能?!整个晒谷场如此之长,楼曦一行人已经退到暗器射不到那边,那么他又怎么能把弩箭射出这么远,更别说,他们还在屋里,这需要箭术多么精准,才能射中?! 肩膀上的剧痛,让湛无心的思绪更加清明,不再去看楼曦,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低声说道:“走……” 紫苏也回过神来,一手扶着湛无心,一手抓着“止戈”,推开小屋的后门,往玉山另一个方向逃去。 陵水盟以小屋为屏障顽于抵抗,想攻克少说也要一炷香的时间,湛无心如此干净利落的潜逃,肯定留了后路,若这次让她跑了,想再抓住她就难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明荐有些急切地叫道:“公子?” 楼曦食指轻敲着冰凉的弓弩,冷声说道:“追,我要看到她的尸体。” “是。”明荐带着二十近卫军迅速追了过去。 湛无心确实准备好了退路,玉山与普通山峰不一样,山上的绿树和灌木是终年长绿的,她准备的后路,就在山脚下。 紫苏扶着她走出小屋后门,沿着小径走进玉山,很快身影就消失在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 “盟主,这边。”一道压低的男声忽然响起,紧接着便看到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从一片灌木丛中,站了起来,他一身灰衣肤色苍白,看到紫苏扶着湛无心脚步踉跄的冲了过来,眼眸中闪过一抹幽光,很快又换上了担忧的神色。 男子正是方子亦,他身后的灌木似乎比旁边的要茂盛一些,细看之下就会发现,最为茂密之处,有一个三尺见方的洞口,显然下面应该连着地道或者别有洞天。入口如此之小,又是在这般隐蔽的地方,湛无心若真的躲了进去,就算明荐立刻追过来,也不定能发现得了。 再往前跑十来丈,就能走入那片灌木丛中,湛无心却忽然身体一震,“噗”的一声,一口血喷了出来。 紫苏只觉得身上一重,湛无心整个人便歪倒在她身上。 因为湛无心一直穿着黑衣,紫苏只以为她肩部受伤,根本没注意流出的血有什么异状,但现在看到她呕出的血,分明是暗黑色的。紫苏猜测,盟主可能是中了毒,仔细看向她肩头的伤口,果然发现不仅流出来的血是黑色的,就连伤口附近的皮肤,也黑了一大片,可见这毒有多厉害。 紫苏朝着站在远处的方子亦叫道:“弩箭上有毒,你快过来看看。” 方子亦心中有些不耐,脸上却不敢表现分毫,快走两步,扶着神志已经不太清明的湛无心坐下,抬手给她把脉。 湛无心嘴角的血一直在流,止都止不住,整张脸的颜色也开始发青,她紧紧地拽着紫苏的手,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人听得异常费劲,“紫苏,这次……陵水盟损失惨重,万一那人不认账……你就、就拿着止戈……去找……” 湛无心用尽全力将紫苏拽了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个字,紫苏一怔,眼中满是不解,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方子亦垂眸,看了一眼紫苏抓在手里的止戈,缓缓收回把脉的手,低声说道:“盟主,这毒十分霸道,原本是沾之必死的,但盟主常年用药温养身体,体质特殊,才能坚持到现在,我暂时还找不到解毒的方法,这里有一瓶清心露,盟主先服下,可以暂时抑制住毒性,不过也只能抑制住几个时辰。” 说完,方子亦便从腰间小袋子里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紫苏麻利地接了过来,拔开木塞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药香传来,沁人心脾,应该是能解毒的药。 湛无心知道方子亦并没有说谎,这毒的确霸道,肩头的疼痛已经传遍全身,那种痛苦,就像是骨头被人生生捏碎一般。 “想不到……那小子这般阴毒。”湛无心有些后悔,她知道楼曦肯定不好对付,但是却没想到,这青年不仅多智善谋,手段还如此狠辣。 紫苏确定瓷瓶里的药没问题,立刻将瓷瓶送到湛无心嘴边,就在她准备将药汁倒入她口中的时候,忽然手腕上剧痛,手里的瓷瓶再也拿不稳,“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浅绿色的药汁从瓶中洒落,立刻就被混和着落雪的泥土吸收的一干二净。 紫苏的手腕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中,已经血肉模糊一片,因为疼痛,她的脸色也瞬间惨白。湛无心盯着掉落的瓷瓶,目瞠欲裂,低吼一声:“谁?” “你们用毒害人的时候,就不阴毒吗?人家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我看这毒,下的真真是好!” 稚气的声音在密林之中响起,还带着笑,更诡异的是,那声音就像是近在耳边,让人毛骨悚然。 好在来人也没打算隐匿身形,话音响起的同时,一只小手扒开茂密的树枝,显出身形来。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她穿着一身翠绿衣裙,长发和绿色丝带交织编成了辫子,此刻正坐在一颗大树的树干上,脚在空中惬意地荡着,整个人仿佛融入山林一般,她手上正在把玩着一条绿色丝带,眼眉间带着桀骜又幸灾乐祸的笑容,漂亮又灵动,还带着说不出的邪气。 紫苏看着那道身影,完全忘了手腕上的伤,目瞪口呆,嘴张了张,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字。 “你……没死?”湛无心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但还是能看出不远处的女孩,正是应该已经死去的慕苒。 慕苒轻轻一跃,翩然落下,斜睨了一眼半靠在紫苏怀里,目光越发涣散的女人,轻笑一声,“就你们那点破招数,还想要我的命啊?” 慕苒走得近了,方子亦和紫苏才发现,她手里把玩的,并非是什么绿色丝带,而是一条通体碧绿,筷子粗细,还在“嘶嘶”吐着信子的小蛇。虽然那蛇很小,但被它猩红的眼睛盯着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湛无心此刻已经视线模糊,双耳嗡嗡作响,周围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但她的脑子却越来越清醒,看着慕苒模糊的声音,哑声说道:“炸死是你和楼辰布的局,为了引我出来?” 慕苒向前走了两步,甚至蹲了下来,像是怕她听不见一样,大声回道:“我确实是要引出给我下毒的凶手,不过你也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本小姐演这出戏,自然还有别的打算,只是你马上就要死了,这些都和你没有关系。” 清脆的嗓音刺痛耳膜,湛无心心口猛然一痛,再次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软倒在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盟主!”紫苏低叫一声,再次将人半抱进怀里,可惜湛无心面色青灰,只能艰难地喘着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慕苒缓缓站起身,拍了拍微皱的裙摆,居高临下地看着湛无心和紫苏,说道:“你们这么喜欢用毒,现在正好能死在毒之下,应该死而无憾才对。” 她声音稚气,眼眸清亮,笑容迷人,只可惜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胆战,起码方子亦心中就满是恐惧,一点也不因为对方只是个小女孩而放松警惕。 方子亦慢慢弯下腰,捡起被紫苏放在一边的止戈剑,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只要他能躲进地道,里面有十几条岔路,通向不同的出口,到那时谁也别想抓到他。 就在他离洞口不到三丈的时候,只听到那道悦耳的稚气女声忽然说到:“杀了他。”那轻巧的语气,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般随意。 方子亦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眼前一黑,一抹人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而他也来不及拔出止戈,人头就已经落地。 湛无心眼前一片漆黑,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空气中瞬间弥漫的血腥味告诉她,方子亦那个想要临阵逃离的人,已经死透了,她低低笑了两声,想跑,死得好! 她现在不仅骨骼寸断,浑身还仿佛掉入了千年冰窟,血液凝固,心跳也缓缓停了下来,这种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生命一点一滴流逝的感觉,还真是让人绝望。 当年她给青枫的孩子下毒,如今死在楼曦的毒箭之下,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只是不甘心,居然没有让楼辰和楼曦给她陪葬,她振兴陵水盟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就死在这里,她不甘心! 可惜再怎么不甘心,结局也已经注定,湛无心双目圆睁,死死盯着天际,最后也没有闭上。 紫苏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逃跑,一直将湛无心小心地抱在怀里,也不管她身上流出的血,是否有毒。直到湛无心气息全无之后,紫苏才抬起手,轻轻一抹,将她的眼睑合上,还用衣袖抹去她嘴角的污血,让她不至于死不瞑目,污浊不堪。 慕苒站在一旁,静静地看她做完这一切,点了点头,似嗤笑又似赞扬般说道:“你对她倒是忠心。” 紫苏心中苦笑,从她被捡回来的那一刻,命运就已经注定了,为了完成任务,她背叛过太多人,马婆婆、慕苒并不是第一个。她不想自己成为一个只知道背叛和出卖的人,所以她让自己对湛无心死忠,这样至少她还可以说,自己是一个还拥有忠诚的人。 现在这样也好,她做了那么多坏事,死有余辜,一切总算结束了。紫苏把湛无心轻轻放在地上,最后看了慕苒一眼,微微仰起头,闭上眼。 慕苒盯着紫苏看了一会,那张漂亮温婉的脸上,居然还带着几分释怀的笑。 慕苒微微皱了皱眉头,“把她绑了。” 紫苏倏地睁开眼,在她心一横,想干脆自尽的时候,慕苒身后的黑衣人再次出手,在她惊愕又疑惑的目光中,点了她的穴道,并把她的双手反绑在身后。 死的死,伤的伤,甚是无趣。慕苒半蹲下身子,透过低矮的小灌木,看到了晒谷场上的情形。 湛无心走了,陵水盟的门人显然抵御不住苍鹰和澹台府家将的围攻,很快败下阵来。 靳衍痕还是那样死皮赖脸地跟在楼辰身边,而之前那个与人周旋时温文尔雅,举起弓弩时果决狠辣的青年,策马来到楼辰和靳衍痕中间,无比自然又强势的将靳衍痕隔开,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对楼辰说了什么,楼辰冷冷地白了他一眼,他却一点也没恼,还开心的笑了起来。 那笑容怎么说呢?慕苒歪着头想了想,就像是……雨林中雨后初晴的天空,让人移不开眼。 看得她好想捏一捏! 慕苒双目发光,和她手上的小青蛇看到猎物时的一模一样。敲了敲小青蛇的脑袋,慕苒低声说道:“脆脆,楼辰这个哥哥,好像还挺有趣的。” 被叫做“脆脆”的小青蛇自然听不懂小主人所说的有趣是什么意思,脑袋被敲得晕呼呼的,干脆身子一缩,溜回了小主人的衣袖里,老实的盘成圈,继续装死……不对,伪装手镯。 慕苒撇了撇嘴,也不再为难小家伙,双手背在身后,猫眼微睁,盯着晒谷场上那笑得温润的男子,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叹息道:“为什么我没有亲哥哥?真讨厌!” ------题外话------ 慕苒没死,而且她有轻微的……病娇属性…… 第一百三十九章 对比出来的好感 慕苒撇了撇嘴,也不再为难小家伙,双手背在身后,猫眼微睁,盯着晒谷场上那笑得温润的男子,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叹息道:“为什么我没有亲哥哥?真讨厌!” 远在晒谷场上的楼曦,并不知道自己被人“讨厌”了。湛无心离开,陵水盟群龙无首,再加上近卫军、苍鹰和澹台府家将一起出手,不过两刻钟,陵水盟门人便被全部绞杀。 “曦哥哥,辰姐姐!”一道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娇俏的身影,随着清亮的笑语,一起出现在楼曦和楼辰面前。 楼曦只是扬了扬眉角,没说什么,楼辰在看清来人之后,难得地皱起了眉头,“素素?你怎么来了?”穹岳镇国将军的掌上明珠,夙氏唯一的大小姐,她这样的身份比自己更不适合出现在燎越,而她此刻就这么大大咧咧地站在自己面前。 夙素可不怕楼辰的冷脸,亲热地揽着她的胳膊,小声解释道:“我在夙家的时候听说辰姐姐被困在燎越京都了,后来路上又听说你重伤,我担心死了,就火急火燎地跑来了。早上到京都的时候,发现了‘苍鹰’留下的标记,就一路找过来。” 楼辰微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语气倒是缓和了几分,“你不是也出门了吗?怎么又回来夙家?既然回去了,还乱跑出来干什么?” 陵水盟的人解决了,曲凝双也放松了心情,好奇的看着忽然出现的漂亮女孩,看她自然又随意的挽着楼辰,两人的感觉应该很好。等等……她刚刚说到夙家,又叫楼辰姐姐,那她就是——夙将军和青末前辈的女儿咯?曲凝双看着夙素的眼睛倏地放光。 曲姑娘眼中的狼光着实吓人,夙素敏锐地抬眼看去,就看到一个年轻朝气的女子双目灼灼地盯着自己,夙素心中一怔,感觉到那目光并无恶意,便对着她友好地笑了笑,继续哄亲爱的姐姐去了,“我去东海逛了一圈就又回来了啊,我是来找我最喜欢的姐姐的,哪里是乱跑。”目光贼兮兮地看向楼辰身边的靳衍痕,嘿嘿笑道:“还好我来了,不然,怎么能看到那么有趣的人呢?” 好好一张可人的小脸蛋,被她挤眉弄眼生生破坏了所有的美感,楼辰懒得看她,对她话语间的揶揄充耳不闻,脸上一派坦然,“你们见过?” 夙素对靳衍痕眨了眨眼睛,笑道:“刚刚在小屋里就见过了,辰姐姐你眼光不错。”她刚刚和冷叔打听过了,在辰姐姐被人刺杀的时候,是他拼死护住了辰姐姐,差点把小命给丢了,这可是传说中“生死相许”的感情啊,夙素很满意,因为这件事,她对这位准“姐夫”的印象好了不止一点点。 靳衍痕也感觉到了小姨子对他好像热情友好了不少,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他还是抓住时机地回了小姨子一个灿烂的英俊笑容。只是他忘记了,他天生一双桃花眼,平日里不笑的时候,都眼泛桃花,现在这般笑起来,当真是神采斐然,风流勾人。 理所应当的,他立刻收获了一道冷得可以直接将人冻成冰雕的眼刀,这刷刷地冰冷眼刀威力之大,迟钝如夙素都感觉到了,立马转身一把拉着身后之人的手,将他拖到楼辰面前,说道:“哎呀,忘了给你介绍了。辰姐姐,他叫墨渊,是我这次出门认识的人。墨渊,曦哥哥你已经见过了,这是我姐姐,楼辰。” 墨渊对“这次出门认识的人”这样的介绍不太满意,但又因为夙素主动牵着他的手,神色缓了缓。抬眼对上楼辰清冷的黑眸,墨渊微微点了点头,便算打了招呼。 楼辰倒是没客气的,上上下下把眼前的墨衣男子打量了个遍,身材高大,相貌俊朗,气质漠然,仿佛任何人都入不得他的眼。扫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楼辰也明白了这个“出门认识的人”在夙素心中到底是什么位置。 只要夙素喜欢,她不会有任何意见。楼辰也微微点了点头,收回了视线。 两人冷眼交流了一番,便没了下文,甚至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点个头就完事了。 众人:“……” 厉阳默默地看了一眼夙素身边貌若神女冷若冰霜的女子,忽然就有些庆幸了,如果少主喜欢的是这位楼姑娘,那他未来的日子,估计会更难过吧。他不想被少主一个眼神冻伤,再被少主夫人一个眼神冻僵…… 厉阳暗暗松了一口气,少主眼光果然很好,夙姑娘真的很不错。 有同样心理的,除了厉阳,还有楼曦。 辰儿的性子本就沉静,若是再找了这样的男子相伴一生,怎么看都让人揪心。楼曦瞟了一眼站在阿辰身边,笑得阳光灿烂,在她冷眼瞪视之下,还能凑过去说说笑笑的某人。嗯……这样看起来,靳衍痕真是顺眼多了…… 靳衍痕并不知道,因为墨渊和楼辰的无声的冷眼交流,自己莫名其妙的赢得了楼曦两分好感,还真是可喜可贺。 “各位,今日之事已了,我们就先告辞了,就此别过。”说话的是风长老,经历过刚刚的事情,他看向楼曦的眼神,不再如之前随意,细看之下,不难看出忌惮之色。不管是家中出了奸细,还是被一国之君觊觎设计,都是极其棘手的事。今日又见识了楼曦的手段,靳家的人一点也不想再和这个青年起任何矛盾,只想着尽快离开,回去商量对策。 可惜楼曦并不想这么容易放过他们,“几位长老,在下以为,此事并未了结,不管是陵水盟下的毒手,还是白逸设计陷害,楼辰都是此事的受害者,伤害已然造成,穹岳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看来,靳家也是被算计的那一个。明日申时,在下想请各位到琳琅阁一叙,不知长老意下如何?” 楼曦说话很客气,脸上的笑容也让人如沐春风,但他身旁的近卫军,却并没有那么友好,几乎将靳家的人全数围在中间。风长老狠狠咬了咬后槽牙,深吸了一口气,冷声回道:“好,到时老夫必定亲自上门拜会,告辞。” 这次楼曦颇有风度,微微抬手,笑道:“请。”近卫军立刻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哼。马长老冷哼一声,凶狠地瞪了楼曦一眼。靳氏一行五十多人迅速上马离开。 楼曦没有回傅府,直接去了琳琅驿站,还坚持要予弦护送。予弦无法,只得留下方沢收拾残局,带着剩下了二十多名家将,“护送”楼曦一行一百多人去了琳琅阁。 ——///——///—— 所谓琳琅驿站,正是燎越为穹岳专门设置的驿站,但里面驻守的人却并非燎越人,而是穹岳专门指派过来的官员,也算是正大光明监视燎越一举一动的一批人。 六国之内,这样的驿站数量并不少,可见穹岳之霸道。 琳琅驿站建在南城门边上,整个府邸建得倒不算特别华美,但是占地却不小,一行人在官员的带领下,走了小半柱香,才走到最中央的院落。 推开院门,看到院子中间的小亭子里坐着的身影,曲凝双忍不住瞪大眼眸,低叫出声,“慕、慕苒?!你、你……没死?” 是的,悠哉悠哉地坐在院子里赏雪的人,正是慕苒小姑娘。她脚边还跪着一个年轻女子,定睛一看,不是紫苏又是谁? 一个多时辰前,慕苒还在犹豫着是将紫苏带走,还是把她留在原地,还没想清楚,明荐就到了。慕苒原本打算将湛无心的尸体和紫苏都留给他,拍拍屁股走人,没想到他却说,他家公子有请。 楼曦怎么会知道她?又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慕苒脑子里都是问号,再加上她对楼曦正好奇,所以就来了。 靳衍痕也看到了慕苒,但他的目光很快被她身后黑衣人手里拿着的一把剑所吸引。那通体发黑,古朴大气的长剑,只看一眼,他便认出了那是“止戈”。靳衍痕目光在剑身上流连了一会,便很快将视线从它身上移开。 慕苒似乎很满意看到大家看到她时,眼中的惊讶和不敢置信,哈哈笑了起来,“难道我看起来像鬼吗?” 当然不像,唇红齿白的,比以前气色还要好!曲凝双肯定眼前这是个大活人,只是心中不免有些好奇,问道:“我明明看到你……血流不止身中奇毒,死状甚是惨烈!” 曲姑娘说话一如既往的直接又犀利,好在慕苒小姑娘也不是一般人,听了这话不但没生气,还像是得了什么夸奖似的,沾沾自喜道:“真的吗?我也觉得我死得蛮逼真的!不过也还要谢谢你们的好东西。” 说完她把手打开,曲凝双就看到她手心里躺着一颗浅蓝色的珠子,那珠子只有龙眼大小,但颜色却异常漂亮,就像纯净的天空一般,湛蓝湛蓝的,阳光下细看,仿佛可见淡淡的荧光在珠子内部缓缓流动。 曲凝双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惊道:“避毒珠!” ------题外话------ 慕苒和曦哥哥年纪都还小,所以大家不用觉得他们是CP哈,绿一向不提倡早恋~你们自己YY就好,曦哥哥是你们的! 第一百四十章 幕后凶手是谁? 曲凝双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惊道:“避毒珠!” 这不是如辉哥哥的东西吗?怎么会在慕苒手里,难道……是他送给慕苒的?难怪他刚刚看到慕苒的时候,一点也不惊讶!曲凝双心里酸溜溜的,偏偏又没有立场质问方如辉,嘴角不自觉垮了下来。 慕苒对这颗不仅能避百毒,还可以让揣着它的人呈现中毒的症状,身体却并没有真正中毒的神奇珠子,她还是非常喜欢的。不过就算再喜欢,不是自己的东西,她也不会觊觎。将珠子放在手心又摩挲了片刻,慕苒便不再留恋,爽快的将避毒珠还给了方如辉。 方如辉轻叹了一口气,他好像真的栽了,再也看不得曲凝双露出一点点委屈难过的表情了。接过珠子,方如辉直接将它轻轻地放在了她手心了。 曲大小姐还在伤感,手心忽然一凉,低头便看到那美丽的湛蓝珠子好好地躺在自己手心里。 咦?曲凝双眼眸倏地一亮,如辉哥哥这是把避毒珠给她代为保管的意思吗?心飞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并不知道,这珠子并非方如辉交给她保管,而是打算送给她。 曲凝双喜笑颜开,靳衍痕也挪到楼辰身边,低声笑道:“那天晚上,你忽然拉着方如辉进房间,就是为了避毒珠?” 楼辰轻点了点头,那人忽然靠过来,在她耳边似抱怨又似叹息般呢喃道:“可怜我喝了一晚上的醋,辗转难眠差点酸死。” 楼辰身体微僵,这拈酸吃醋的话他是怎么说的这般自然又熟练的?! 耳朵又热又痒,楼辰不自然地别过头,冷声说道:“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慕苒拦住我们的马车吗?临走的时候,她给我塞了一张纸条,说有人给她下毒,让我小心。我觉得可以将计就计,就向方如辉借了避毒珠,让慕苒演了一出诈死的戏码,诱使幕后之人继续后续的行动,也让慕苒暂时脱离危险。” 原本就清冷的声音,被她压得更低了几分,显得有些冷硬。靳衍痕含笑地看着她,眼中的喜爱之情都快溢出来了,他最喜欢看辰儿明明耳朵通红,还要一本正经故作冷漠地岔开话题的模样。她肯定不知道,这时候的她格外的可爱,起码在他眼中是这样的。 这边的两对都忙着*,那边慕苒猫样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楼曦。之前都是远远地看过他几眼,近处看才发现,原来他这么年轻,皮肤白皙,剑眉星目,含笑的凤眸里也并非全然的温和,仔细看还能发现隐藏于深处的慑人光芒。 楼曦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样盯着看,那黝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就好像要把他看出个窟窿来才罢休。楼曦虽然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引起小姑娘的注意了,但还是温和有礼地笑道:“慕姑娘。” 慕苒双眼瞪得更大了,“你认识我?”她所谓的“认识”,并不仅仅是知道她叫慕苒而已,而是她的身份。别问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她就是觉得他知道。 楼曦也没让她失望,莞尔一笑,“自然认识,永穆族的千金。” 慕苒并没有因为身份曝光而焦躁,只是心里对楼曦越发的好奇了,他怎么什么知道?慕苒忽然想起了她来这里的原因,随即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山林里的?” 楼曦习惯性地抿唇一笑,回道:“猜的。” 笑得好假! “故弄虚玄!”慕苒不高兴了,不想说就不说,还说什么猜的! 小姑娘的不屑和怒气毫不掩饰,楼曦自然也看在眼里,只是这次慕苒是真的冤枉他了,他确实是猜的。 几天前他就听到近卫军回报,有人一直暗中监视他们,为首的还是小姑娘,那时候他就知道对方是谁了。她处处留意他们的动向,肯定发现了陵水盟对他们的围剿行动,山林是最好藏匿的地点,如果慕苒来的话,自然是藏在那里。所以他才在明统领带人前去捉拿湛无心时,随口说了一句,如果遇到一个叫慕苒的小姑娘,就请她到琳琅驿站来一趟。 明明说的是实话,却被人说故弄虚玄,楼曦哭笑不得。 夙素听到永穆族时,也来了兴趣,笑道:“你就是慕易叔叔的女儿?” 慕叔叔来过将军府两三次,虽然和母亲不太对盘,但对她可是很好的。 她知道慕叔叔有个宝贝女儿,但一直都没有机会见见,想不到却在燎越见着了。眼前的小姑娘穿着一袭绿衫,样貌清灵出尘,和慕易叔叔只有四五分相似,不过那双眼睛却是像足了慕叔叔。那种像,并不是眼形像,而是眼中的神采像,目中无人中带着丝丝邪气。因为她年纪小,那种邪魅的气质还不算明显,再过个三五年,长大之后,怕又是一个魅惑邪肆的姑娘。 夙素没有妹妹,看到慕苒心中喜欢,立刻上前自我介绍道:“我叫夙素,你可以叫夙姐姐。” 慕苒淡淡扫了她一眼,看样子也是听说过她的名字的,可惜对她兴趣不大,点了点之后想到了什么,又压低声音小声问道:“你有亲哥哥吗?” “?”这是什么问题?夙素被小姑娘问得一头雾水,迎着她固执又别扭的目光,还是老实地回道:“没有。” 慕苒神色讪讪,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觉得理应如此。 也是,她都没有,别人也不应该随便就有亲哥哥才是。想通之后,慕苒的心情就好点了。 夙素还想问候一下慕叔叔,谁想到她斜跨在腰间的小布袋忽然动了一下,下一刻,一团白花花的东西就从布袋里冲了出来。那白光快如闪电,眼看就要扑到慕苒身上了。 慕苒反应很快,立刻往后退了两步,夙素反应也不慢,眼疾手快地抓住了那抹白光,“芭蕉,别乱动!” 夙素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雪白的毛团抱在怀里。众人这才有机会看清,那比巴掌只大了一点点的毛团,居然是只通体雪白的……小狐狸? 之所以有疑问,是因为这只小狐狸和普通的狐狸不太一样,体型很小,全身上下没有一点杂色,唯有耳尖上有两撮小黑毛。最特别的还要属它的眼睛,并不是黑色或者棕色的,而是如弥漫了一层薄纱的银灰色。 楼辰轻声说道:“银狐?” “辰姐姐你知道芭蕉是银狐?”夙素惊喜不已,她就知道辰姐姐最是博学。芭蕉跟着她也几个月了,但是好像都没怎么长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它养坏了。 “嗯,在一本古籍上看过。”古籍有云,银狐长在一片特有的雪域里,极有灵性,看来夙素这次去的地方,可不仅仅只是东海。 曲凝双也被可爱的小狐狸吸引了,走近了想看看它。可惜那小家伙不知道怎么回事,那雾蒙蒙又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苒,两只前爪还使劲往前伸。 夙素拎着小东西的后颈,不好意思地说道:“慕苒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芭蕉怎么回事……” 慕苒微微弯腰,几乎凑到芭蕉面前,和它大眼瞪小眼,笑道:“它叫芭蕉?” 夙素怕芭蕉一不小心,抓花人家小姑娘的脸,又把它往怀里挪了挪,才回道:“对。” 慕苒嘻嘻笑道:“好名字。” 众人:“……”这名字到底哪里好了? 芭蕉对凑到面前如花似玉的小脸蛋一点兴趣都没有,短短的小前爪一个劲地往慕苒手腕上扑腾。她微微抬手,它滴溜溜的眼睛便跟着那只手腕转,慕苒瞬间了悟,笑道:“我知道了,它想吃脆脆?” 什么脆脆?就在众人一头雾水的时候,慕苒举起的手腕上,那鲜艳欲滴的翠绿色镯子居然动了起来,如一条蜿蜒的丝带,爬上了她的指尖,一双猩红的蛇眼斜睨着芭蕉。众人才反应过来,所谓脆脆,居然是一只小青蛇。 好吧,给宠物取名叫“脆脆”,难怪会觉得“芭蕉”是个好名字…… 慕苒将手往芭蕉面前送了送,几乎把小青蛇丢到芭蕉面前,笑道:“你快放它下来,好久没有动物想吃脆脆了,真好玩!” 夙素自喻古灵精怪,不按常理出牌,但面对眼前这个一脸兴奋又期待的小姑娘,她真的甘拜下风了。因为她肯定不会觉得有动物想吃自己的宠物,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咳咳,让它们沟通感情的事晚些再说,咱们先说正事吧。”夙素干笑了两声,一把将芭蕉塞进了小布袋里,再把袋口扎紧,杜绝芭蕉再次爬出来的可能性,才松了一口气。 夙素初到燎越,这里发生的事,她并不太了解,就今日之事来看,她却是忧心不已,斟酌片刻,还是说道:“曦哥哥,若正如湛无心所言,燎越君主设计挑拨穹岳和靳家,那么今日的事,他肯定也是知道的。湛无心身死,事情又败露了,他必有后招。万一他狗急跳墙,干脆斩草除根,那我们留在燎越就危险了,不如先退回冒城,冒城驻军虽然不多,只有……” 她话才说了一半,一道沉冷的男声突兀地打断了她的话,“已将各位送到琳琅驿站,本将告辞了。” 夙素循声望去,那是一个高大硬挺,冷硬肃穆的男子,只一眼她便认出了他的身份,澹台家的少将军——澹台儒闵。 先不说他的长相和澹台夜冽有几分像,就说他那威武笔挺的站姿,坚毅不拔的目光,刻意收敛却时时环绕的战意,都让人对他的身份不容错认。 夙素对军人本就有好感,对他也颇为欣赏,刚才打断她的话,是不想听她对冒城兵马的阐述和后续打算吧,好个坦荡又骄傲的少将军。 予弦说完话,转身便走,脚刚刚迈出院门,就听到悦耳的男声笑道:“澹台少将军请留步,若无急事,不如留下一叙?” 回头看去,入眼便是青年清风霁月般的笑容,予弦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你让我留下?” “当然。” “为什么?”予弦黑眸微沉,握剑的手紧了紧。 楼曦仿佛没看到他忽然变得幽深的眼眸一般,笑得越发纯良,“因为以我之见,湛无心所言恐有不实,真正主导这一切的,不一定是你效忠的君王,所以将军不必避嫌离开,或许我们还有需要将军相助之处。” 说实话,予弦并不太敢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他虽没坚持离开,握剑的手还是握得紧紧的。 楼辰看了一眼那个浑身紧绷的男子,想到之前他对自己的帮助,不忍心他被楼曦“欺负”,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楼曦感受到宝贝妹妹警告的冷眼,觉得自己还真是无辜,他说的都是实话,他们自己不信,关他什么事? 在楼辰轻轻眯了眯冷眸之后,楼曦轻咳了一声,认命地解释起来,“今日埋杀我们的人,全部加起来,都不到三百人,陵水盟在燎越经营十来年,还有皇帝做后盾,怎么着也不会只有这点人吧。区区三百人,根本不够要我和楼辰的性命。湛无心当年在穹岳皇宫潜伏了那么多年,前皇后倒了,她才被暴露了出来,最后还能从围剿之下,成功逃脱躲到了燎越。这样手段了得、心思深沉的女人,你们说,她会不会在没有完全把握的情况下,失去理智的把幕后主使抖露出来?双方对战,才刚刚开始她便立刻选择逃脱,后路安排得如此妥协,我倒觉得,‘将幕后主使就是白逸’这个消息透露给我,才是今天这出戏的主要目的。只是湛无心没有想到,自己会中箭,更没有想到,箭上的毒如此厉害,当然她最最倒霉的,是遇上了慕姑娘。” 最后被提到的小慕姑娘愉悦地扬了扬脖子,转念一想自己还在生楼曦的气,随即又故作不屑地哼道:“光凭这一点,也不能说明白逸就不是幕后操纵之人啊!” 家里有三个妹妹,楼曦爱护妹妹早就习惯了,故此收了小姑娘一记白眼也没恼,继续耐心地解释道:“按照湛无心的说法,白逸原本是要阿辰死的,以挑拨穹岳和靳氏的关系,借穹岳之手灭了靳氏,但最后阿辰并没有死。一国之君想要个女子的性命,就算阿辰再聪明,武功再高,也绝对躲不过去。在我来了穹岳之后,还让澹台少将军协助我查案,这就更加可笑了,毕竟白逸的目的若真是‘挑拨’穹岳和靳家,恕我直言,澹台少将军实在没有这个功力。白逸十七岁登基,之后的三年里,他诛杀、放逐了所有有可能威胁到他的兄弟宗亲,更将权利一点点的收拢掌控,傅相不也‘告老归田’了吗?他纵然不是天纵奇才千古一帝,却也是个善用权数筹谋千里的国君,他怎么会每次都拖泥带水,错漏百出?燎越的君主不应该这么蠢的。” 予弦的嘴角可疑地抽搐了两下。 曲凝双也认同了楼曦地推测,可如果幕后黑手不是白逸,那又谁呢?曲凝双喃喃自语道:“难道一切都是靳家的内奸搞的鬼?问题是他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为了覆灭靳氏?说不通啊?” 楼辰摇了摇头,回道:“我倒是觉得,白逸确有借着穹岳的名义,打压靳氏,谋夺靳家之物的意思。看他在事发之后,立刻封锁宝盒清斋,还派人一一清点里面的物品就可知一二,但他应该并未想过要我的命来真正惹怒穹岳。” 靳衍痕紧接着说道:“也就是说,这个幕后主使,是个可以在白逸面前瞒天过海,又能让湛无心和靳家内奸都为他作用的人。” 符合这些条件的人…… “景王!” “景王!” 楼辰和靳衍痕几乎同时出声,两人对看一眼,靳衍痕眼眸微弯,眼中*裸地四个字“心有灵犀”!楼辰无语地别开眼,夙素大开眼界,这样都能*?!墨渊微微挑眉,若有所思。 ------题外话------ 明天再更一章就专心写大结局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吊人胃口 “景王!” “景王!” 楼辰和靳衍痕几乎同时出声,两人对看一眼,靳衍痕眼眸微弯,眼中*裸地四个字“心有灵犀”!楼辰无语地别开眼,夙素大开眼界,这样都能*?!墨渊微微挑眉,若有所思。 “紫苏姑娘,他们猜对了吗?”直到楼曦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众人才反应过来,湛无心的心腹下属,这件事直接参与者之一的紫苏,还跪在亭子里呢。 众人的目光都透射到她身上,她却似乎毫无所觉,娇好的面上,尽是麻木之色。 就在众人以为,她不会有反应的时候,就见那薄唇轻启,“对。” 众人面色各异,但也没有打断她,由着她低声说道:“盟主一直想要发展壮大陵水盟,可惜皇帝只把陵水盟当做手里的刀,需要用它杀人,却不想它太过锋利。盟主深知,在皇帝手下办事,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后来景王来找了盟主,请盟主助他一臂之力,将计就计,让穹岳的人相信,皇帝诛杀楼辰,以此设计穹岳和靳家,惹得穹岳和靳氏同时报复皇帝。最好是引发战事,这样他就可以趁朝堂动乱,暗杀皇帝,谋夺其位。景王承诺说,只要他得了帝位,必定扶持陵水盟,成为燎越第一大帮,统领江湖。盟主答应了……” 盟主已死,陵水盟已不可能再有发展,如今他们更是已经猜出了景王,她又何必还要隐藏。反正盟主临死前也防范着景王会出尔反尔,留下遗言,若景王不能助陵水盟,就将止戈拿去给靳氏族长,以图让靳氏保住陵水盟。 罢了,反正她也没命等到那时候了,该尽的忠也尽了,早日把该说的说完,她便也早日解脱,她是真的累了。 众人安静地听着紫苏诉说,没有人说信,也没有人说不信。紫苏更加不在乎这些,小院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景王想要江山,除了借穹岳之势,别无选择,他铤而走险还可以理解,白逸想要什么?让他不惜设下这种极有可能引火烧身的圈套?湛无心之前说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最后还是靳衍痕打破了寂静,他想知道,能被帝王觊觎的“那样东西”是什么?会不会和父亲的死有关。 靳衍痕语调如常,楼辰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对。想起了那日早上他站在回廊上,一脸胡渣,目光茫然又痛苦的样子,心就怪异的难受。 虽然还不敢肯定,楼辰还是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我猜所谓的‘那样东西’,就是鉴宝会上慕苒拿出来的许愿石吧?” “许愿石?”慕苒轻笑了两声,眼睛都笑成了弯月形,“早说啊,他想要就给他好了。” 众人只见她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的黑衣人招了招手,从他手里接过一个小袋子,随手一倒,里面的东西便滚落在她手心里。那圆鼓鼓拳头大小的一块,不就是被誉为珍宝的许愿石吗?只是那日它被宝贝地放在锦盒里,此刻,却被慕苒拿在手里随意地把玩。 曲凝双凑过去看了又看,它就是一块白花花又没有什么光泽的石头,普通得都没有路边随便捡的石头好看。她摇了摇头,说道:“这到底是什么石头?真的有这么吸引人?我看不出来。” 夙素走到慕苒身边,问道:“我能看看吗?” 慕苒点了点头,随手一塞,就将那块有可能连帝王都觊觎的石头递给了夙素。 夙素拿在手上掂了掂,重量和大小都和墨渊家那块灵石差不多,但手感略有些不同。夙素将灵石递到墨渊面前,小声说道:“是灵石吗?” 墨渊将许愿石握在掌心,微微闭上了眼睛,一会之后,将它放回了夙素手中,沉声回道:“假的,感觉不到一点灵气。” 慕苒眼眸一闪,微微歪头看他,一脸赞许,“你挺厉害,居然知道这是假的?就连靳家那些老头都没看出来。” 假的吗? “真的灵石在哪?”话脱口而出之后,夙素便觉得自己唐突了,慕苒既然拿出了假的灵石,还成功骗过了靳氏长老,自然是为了藏匿真的灵石。她现在这样问出来,人家肯定也不会回答,反倒惹人不快…… “当然还在永穆族咯。”显然夙素这次又猜错了,这位比她更加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姑娘再次超出了她的预计,满不在乎地道出了灵石所在之处。 众人忽然就有些心疼白逸了,这闹了半天,又是设计谋害又是铤而走险的,结果真的灵石根本不在燎越…… 夙素这次和墨渊来燎越,一是为了辰姐姐;第二就是为了第三块灵石。夙素想再问问关于永穆族灵石的消息,又想到此处还有一个澹台儒闵,她不知道,他对灵石到底了解多少,故而也不敢在他面前贸然发问。 “真凶到底是不是景王,一切也都还只是猜测,没有确实证据,靳家那位内奸,也藏得颇深。说起来,一直都是别人设计陷害我们,不如……”楼曦凤眸微扬,食指微动,笑道:“咱们也设一个局,将那幕后之人,一个个钓出来吧。” 慕苒这几日都在暗处观察他们,能感觉到楼曦确实是有几分本事的,现在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兴致高涨,追问道:“什么局?怎么布?” “这个局,要靠两个人才能办得到。”楼曦一边说着,一边高深莫测地看向靳衍痕和墨渊,“靳氏嫡子和墨家少主。” 靳衍痕毕竟是靳家的人,说他至关重要还说得过去,但这个局和忽然冒出来墨家的少主又有什么关系? 楼曦没看墨渊,转而看向夙素,笑问道:“听闻墨家不仅善占卜断吉凶,更精通奇阵幻术,不知是不是?” “对啊。”在自家哥哥的诱哄之下,夙素毫不犹豫地出卖队友。 曦哥哥揉了揉她的头,笑道:“那么接下来,就要劳烦墨少主了。” “没问题!” “……”得!卖得彻底。 墨渊满心无奈,他相信,楼曦脑子里早就有了无数计策,只是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便立刻思索着该怎样好好利用一把。即使什么都知道,偏偏为了身边的女子,他还不能说不,暗暗叹了口气。墨渊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了这差事。 靳衍痕来京都,说到底,是为了父母之仇。现在听到楼曦有办法抓住靳家奸细,便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那我呢?” 楼曦呵呵笑了笑,“靳公子演技卓绝,这个我早就知道,所以我相信你肯定没问题。” “……”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这样也算被夸奖了,是吗? “澹台少将军。” 忽然被人点名,予弦不知为何,心头跳了一下,感觉自己好像被只狐狸盯上了。 只听那人慢悠悠地说道:“我想单独见一次燎越君主,不惊动任、何、人。” 最后三个字,楼曦说的很轻,予弦却明白要做到这三个字,有多难。 沉默片刻,予弦最终还是应道:“我会为你安排。” “有劳。”楼曦微微拱手,风雅无限,好似一切都运筹帷幄成竹于胸。 这时一道稚气的轻嗤声幽幽响起,“到底是什么局?别卖关子,快说啊,最讨厌这种故作高深、吊人胃口的人了!” “……” 确实……很讨厌!但是,从来没人敢说啊! 看着楼曦那张清俊的脸,微妙地扭曲了一下,嘴角扬起的弧度有僵硬的迹象,不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诡异觉得……爽快?! 楼辰用力地抿了抿嘴角,防止它扬起的弧度过高,夙素则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和曦哥哥说话吧。 哈哈哈,曦哥哥吃憋的样子,真是太有趣了。 ——///——///—— 最后楼曦到底什么时候去见了白逸,和白逸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还有那位传说中神秘的墨家少主,到底在琳琅驿站做了什么部署,除了他身边的厉阳,也没有人知道。而靳衍痕,更是消失了一个早上,连楼辰都不知道,他干嘛去了。 琳琅驿站正厅 “楼辰,你哥哥是不是生气了?” 曲凝双一边问着,一边把刚刚出炉的桂花绿豆糕塞进嘴里。 楼辰靠在床前的长椅上,轻轻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地回道:“没有。” “如果没有生气,为什么只让我们在这无所事事的聊天?”刚吃完糕点,她才喝了一半的蜂蜜茉莉茶立刻又被静静守在一旁的侍女给斟满了。 曲凝双撇了撇嘴,默默地又喝了一口蜜茶,叹了口气。 正厅里薰着浅浅的梅花香,各种精致的糕点,各式鲜茶蔬果摆了满满一桌,每张椅子都放了好几个软垫,房间里几个侍女贴心静立一旁,照顾得体贴入微。 这场景怎么看都像是世家小姐闲着没事干凑在一起悲伤闵秋的茶话会呢? 说好的幻阵呢? 说好的超高演技呢? 说好的精妙布局呢? 说好的钓出幕后黑手呢? 昨天她还听得热血沸腾,现在这算什么事?! ------题外话------ 之后暂时不更了,我在认真酝酿大结局哈,7号更大章,有多大?你猜~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结局 曲凝双在那唉声叹气,楼辰又翻了一页书,低声说道:“放心吧,他不会生我们气的。” 他只是在闹别扭而已,该看的好戏,绝对不好少。夙素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顺手用竹签戳了一个糯米小糍粑,递到意兴阑珊的曲凝双面前,笑道:“尝尝这个,这个好吃。” 曲凝双有些受宠若惊,她没想到楼辰的妹妹,那个传闻中巾帼不让须眉青末前辈的女儿,竟是这样性格开朗,有些小狡黠又待人和善的姑娘。愣了一下之后,她赶紧接过竹签道谢。 气氛实在好得不行,可惜总有人要跳出来破坏一下这种友爱良好的氛围。 慕苒轻嗤了一声,哼道:“那人不仅喜欢故弄弦虚吊人胃口,还这么小气。哼,还好我没有亲哥哥!” 夙素觉得慕苒好像对亲哥哥这件事,格外执着啊,但这又关“亲哥哥”什么事?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惜小姑娘可没有给她解惑的意思,拿着蜜茶也不喝,放在手腕间又哄那只装死的脆脆。或许是蜜茶的味道真的香浓甜滑,小青蛇微微动了一下,伸出长长的信子,舔了舔杯壁。 这一舔之后,脆脆忽然兴奋了起来,也不老老实实地盘成镯子了,小小的身子奋力地往杯子里拱,整个小脑袋都掉进茶杯里了,显然它对那甜丝丝的蜜茶喜欢得不得了。 夙素:…… 这就是物似主人形的意思吗? 她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性格古怪了。 就在几人闲聊的时候,申时快到了。 申时,靳家风、马、齐三位长老,只带了六名靳氏新一辈的佼佼者一同出现在琳琅驿站门口。昨日他们商议了一番,白逸的目标本就是靳家的灵石,昨日事情败露之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靳氏虽然在燎越发展近千年,却也不能和一国之君硬碰硬。更糟糕的时候,宝盒清斋被查封前,慕苒的尸体和灵石就不翼而飞了。 三人最后决定先来赴约,看看楼曦有何打算再说。 出来迎接他们的是琳琅驿站的官员,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微胖,笑容可掬,一见面就笑眯眯地说道:“三位长老来了,里边请。” 三人点了点头,跟着官员身后走进了琳琅驿站。那官员很健谈,一路走,一路寒暄,一会说燎越的天气,一会又介绍沿路的风景,始终没有冷场。只是那行进的路线,七拐八绕的,好似越走越偏。 风长老脚步减缓,冷声说道:“你要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靳氏一行人的戒备,官员看在眼里,却只是笑了笑,解释道:“公子说今日的天气很好,在落雪院摆了小宴,与各位长老赏雪叙话。落雪院是咱们琳琅驿站最特别最漂亮的园子,各位长老必定会喜欢,前面马上就到了。” 三人虽然心中存疑,但都已经走到这里了,又没什么确实证据,总不好甩袖子走人。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一会,果然看到了一座院门,上书“落雪院”三个字。 官员轻轻推开门,笑道:“到了,几位请。”说完便站在门外,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三位长老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风长老率先走了进去。 进入院内,几人皆是一惊,他们竟不知道,琳琅驿站中还有如此大一片空地,入目之处,满是雪色。这院子甚是古怪,既没有房间,也没有亭子,没有一颗树,一块石头,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这时几人才意识到,楼曦所谓的赏雪,是真的赏雪,也只有雪。不知道怎么回事,面前这全然的白色,他们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但为何不安,又说不上来。 宽广的院落里,露天摆着九张长桌,左三右四,正面前方两张长桌并排,不分上下。左边三张桌前依次坐着楼辰、夙素、曲凝双三名女眷,右边便最末的位置上,坐着靳衍痕。 “景王?!”马长老盯着主位上其中一张桌前坐着的男子,惊讶地问道:“你怎么在这。” 是的,坐在楼曦身边的,正是景王白霄。 他对着三位长老点了点头,神色有些许肃然,英挺的剑眉微蹙,完全没有以往风流倜傥纵情山水的肆意模样。 三人也觉察到了几分不对劲,楼曦好似没看到他们的眼神交流般,热情地站了起来,招呼道:“几位长老来了,快请上座。” 既来之则安之,几人压下胸中难以言说的不安,对着楼曦揖了揖手。 三位长老坐于右手边的三张长桌前,小院内没有其它的座椅,六名弟子只能站在长老身后一丈远的地方静静等候。 楼曦拿起桌上的酒壶,亲自给景王到了一杯酒,说道:“今日请各位长老来,主要还是为了解决燎越君主设计挑拨靳家与穹岳关系,并谋害阿辰一事。景王是燎越除了燎帝之外,唯一的正统皇位承袭者,自然也是我楼曦的坐上宾。” 在白逸还是壮年,并已育有两名年幼小皇子的情况下,说白霄是“唯一”的正统皇位承袭者,实在不妥当,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楼曦说得轻松,白霄听完心猛然一跳,立刻沉下来脸,冷声说道:“楼公子请慎言。” 楼曦一点也没因为白霄变脸而有丝毫担忧,甚至还爽朗地笑道:“景王不必惶恐,吾皇在我出使燎越前,曾暗中留下口谕,必定要处理好楼辰遇刺一事,在燎越不可堕了我穹岳的威名。必要时,可用金印调遣冒城驻军,助我成事。” 楼曦说的金印白霄是见过的,那是燕弘添的私印。原本以为是穹帝疼宠他,将私印作为他出使燎越的凭证,让他不至于被人小瞧了去。想不到那金印居然可以作为虎符使用,调兵遣将! “等等。”马长老也听出了楼曦所言好似别有深意,压低声音问道:“难道你……还真想对燎越发兵不成?” “有何不可?”楼曦拿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烈酒,年轻的脸上神色清傲,哼道:“燎帝既然敢对我楼家出手,我为何不能还以颜色?” 马长老暗暗叹息,楼曦果然还是太年轻,难免犯些年轻人常犯的毛病,例如自负、例如冲动。想想自己年轻的时候,马长老摇了摇头,算了,他比楼曦还自负还冲动,穹岳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管。马长老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楼曦身后,只站两个人——穹岳近卫军统领明荐和苍鹰小队的队长冷萧。在他说话的时候,两人没什么表情,更别说有上前劝解,也间接表明了穹岳皇室和夙家军的态度。 白霄借着饮酒,连忙垂眸,掩盖眸底神色变幻。他做了那么多,暗中部署了那么久,等的就是穹岳对燎越发兵,以方便他趁乱逼宫。他强行压下胸中的激动之情,打算先说两句符合自己身份的话,再加把火,必定让楼曦尽快出兵,以防夜长梦多。 可惜话还未来得及出口,就听到“哐当”一声低响,坐在最下首位置的男子将喝空的酒杯用力掷于桌面之上,猛然站起身,冷声说道:“在讨论发不发兵之前,能不能让我先解决私人恩怨。” 坐在最下首的,正是靳衍痕。他手中紧紧地抓着一把墨色长剑,那把剑一亮相,立刻赢得了靳氏所有人的目光。 马长老双眼发光,完全没注意靳衍痕说了什么,脸色如何,目光完全黏在止戈身上,一边朝他招手,一边急道:“痕小子,你找回止戈剑了?快,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止戈”失踪已经整整十八年,好不容易失而复得,马长老怎么可能不激动。 “这是我父亲的剑,你们靳家不配拥有它。”靳衍痕握着剑柄,将长剑用力戳在长桌之上,将它完美的墨黑剑身暴露于人前,却不肯往马长老所在的方向挪一步。 “混账。”马长老被气得吹鼻子瞪眼,骂道:“这把剑乃是靳家之剑,当年也只是因为你父亲是嫡长子,才得以使用。如今就算你是长孙,也必须先将剑交还于族长,由族长亲自将剑赐予你,这‘止戈’才能算暂时归你所有!” “我不是靳家的人,我只是靳翼的儿子,止戈我不会交给任何人的,我一定要用它,来报杀父之仇!” 直到这个时候,马长老才发现,靳衍痕的状态很不对劲。他满眼的血丝,双目沉冷,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着杀父仇人一般。 马长老想到他从小父母双亡,漂泊在外,必定吃足了苦头,心中生出几分同情,轻捋了捋雪白的胡子,叹息道:“当年你父母忽然被人追杀,待消息转回族里的时候,已足足过去了半个月。我们也一直派人寻找,但每次都堪堪错过,等好不容易找到的时候,他们又已经……痕小子,阿翼最终落得如此下场,我们也无比痛心,这些年族长从没有放弃过追查当年的凶手。” “是吗?”靳衍痕冷笑一声,桃花眼微扬,面目不屑,马长老竟觉得这样的他,邪气逼人,一时间怔在原地。 “据我所知,事实并非如此!当年我父母可是死在靳家引以为傲的‘剑阵’之下!杀我父母者,就是你们靳家的人!”靳衍痕将“剑阵”二字咬得极重,马长老面色一僵,满脸尴尬。 他怎么会知道,靳翼死于剑阵之下呢?那时这小子也不过六七岁的年纪,真的能记住吗?当年他们也是最后找到靳翼的尸骨,根据身上的伤口,猜测出他可能死于靳家剑阵之下。 被靳衍痕如刀锋般的目光凌迟,马长老老脸一红,连忙解释道:“阿痕,你误会了。靳氏一族繁衍千年,族人众多,树大有枯枝,难免有害群之马。这些年来,族长和各位长老也一直在追查。” “太可笑了,你们查了十八年,仍然没有线索对吗?”靳衍痕锐利的目光,一个个扫过三名长老的脸,不放过他们脸上的任何表情,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查不到,我却是查、到、了。” “你查出靳家的内奸是谁了吗?”马长老激动得几乎快要站起身来。风长老神色一凛,一双锐眸紧紧地盯着靳衍痕;齐长老则是微微睁大眼睛,同样紧盯着靳衍痕不放。 靳衍痕将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后,才坚定地回道:“当然。” “是谁?!”问话的依然是急性子的马长老。 “风、宣,风长老!” 众人潜意识地扭头看向风长老,他仍是盯着靳衍痕,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是一声不吭。 靳衍痕也盯着他看,四目相对,风长老神色平静,靳衍痕满眼恨意。 齐长老最先回过神来,平日总是露出老好人般浅笑的脸也显出了怒容,急道:“一派胡言!风长老身为靳家的执事长老,对靳家忠心耿耿,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忘记你父母被杀一案,全力追查内奸叛徒。靳衍痕,你说这话可有证据?若没有证据便不要信口开河。” “自然有。”靳衍痕终于别开视线,看向比风长老还要激动的齐长老,冷声问道:“外公亲口承认,与风宣二十多年前就相识了,但十八年前我父母离世之后,就不再往来。若不是风宣与我父母的死有关,外公又怎么会与他绝交?我早看出来了,那些年轻一代的弟子,对风宣都非常尊崇,可以说以他马首是瞻,靳家的剑阵总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吧?不是他安排人杀害我父母,刺杀我和辰儿,还会有谁?” 齐长老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好似不知该如何为风长老辩驳。 风宣起身,与靳衍痕对面而立,脸上长年不散的傲慢之色稍稍收敛了些,说道:“我与傅长明年轻时确有往来,但只是君子之交,之后只是交集少了些,却并未绝交。你父母之事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只派人去夺过藏锋,没让人刺杀你们。” 靳衍痕非常不给面子地回道:“你以为我会信你?” 风宣性子素来桀骜,自认为好言好语地解释了一通,却换来小辈一句不信,顿时心火也冒了起来,哼道:“信不信由你,只不过就凭你也想杀我,实在不自量力。” “纵然力有不敌,但父母之仇不能不报!”靳衍痕猛然拔出长剑,止戈出鞘,一股独属于古剑的气势以他为中心震荡开来。 冲动,太冲动了!别说这小子前些日子才受过伤,就算全盛时期,也完全不是风宣的对手啊!马长老心里急得不行,连忙起身阻止道:“就算风长老真的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也应该报由族长查实清楚,哪里轮到你小子动手?痕小子,你莫冲动!” “除了自己,我谁也不信!”靳衍痕双目微红,完全不听劝诫,提着止戈就朝着风宣冲了过去。 光听气息,就知道靳衍痕内力不济,重伤未愈。风宣面露不屑,往旁边轻轻一转,便躲开了靳衍痕迎面而来的一剑,明显是不想与他动手。 靳衍痕却像疯了似的,也不管自己内力如何,招式如何,只管往风宣身上招呼。那胡乱的打法,凌乱的剑招,连风宣的衣角都碰不到。 两人如此你打我闪地追逐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风宣彻底不耐烦了,直接一个飞身上前,一掌打在靳衍痕的胸口上,将他打飞出去。 “噗!”靳衍痕喷出了一口血,颓败地仰倒在地。 风宣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只用了三分劲力而已,莫非还是太重了? 刚想上前查看他的伤势,一道天青色的身影已经先他一步,赶到靳衍痕身边,将他上身扶起,让他半靠在怀里,第一时间给他把脉。发现他脉息并不是特别混乱之后,才稍稍放下心来。 躺在楼辰怀里的某人一手抓着止戈,一手握紧她的手,气若游丝,满眼深情地看着她,低声说道:“辰儿,都怪我武功不好,不能为父母报仇。但是,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幸运的事!若我今日命丧于此,你莫要忘了我……” 楼辰:“……” 这应该就是曦哥哥所说的,需要靳衍痕演的戏吧,夙素在心里默默赞了一句,难怪曦哥哥说靳衍痕演技高超,果然不同凡响,就是……太浮夸了点。他没发现辰姐姐的手已经控制不住地握成了拳头了吗?他要是再这样演下去,会被辰姐姐一掌直接拍死吧?会吧?! 曲凝双也静静地握着拳头,警告自己,这只是一场楼曦布下的局而已,千万要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闭好自己的嘴巴,不要坏了大事! 同样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不要和这个痞子计较的,还有正暗暗深呼吸的楼辰。 用力深吸了一口气,楼辰不着痕迹的将自己的手从某人的爪子里拔了出来,努力让自己语气柔和地说道:“好了,别说话,你不会有事的。” “第二次!这已经是靳家第二次对靳衍痕动手了。上次之后,我就对自己说过,谁再伤他,我必十倍、百倍、千倍地讨回来。”楼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无波,却自有一股凛然之势迫人心弦。 靳衍痕躺在地上装死,被心上人这样“宠溺”心情好复杂啊! 曲凝双暗暗咽了口口水,何止阿痕演技高超,楼辰也不逞多让。连她这个熟知内情的人,都被楼辰唬住了,更别说,靳家的那些个老头和愣头青了。 果然,风宣的脸瞬间黑了下来,身后那几个年轻人也按耐不住,叫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楼曦晃了晃酒中之酒,笑道:“我妹妹的意思是,风宣打了靳衍痕一掌,就要偿还十掌、百掌、千掌。” 风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不发一言,反倒是齐长老上前一步,斥责道:“明明是靳衍痕污蔑风长老在先,出手在后,如今有此下场,也是他咎由自取,怎么能怪罪风长老?你们楼家兄妹也太不讲道理了。” 楼曦缓缓放下酒杯,狭长的凤眸危险地眯了起来,“我还真没把靳家放在眼里,我不管刺杀阿辰是靳家的意思,还是内奸叛徒所为,总归是你们靳氏之人。我既敢对白逸发兵,又怎么可能放过对阿辰动手的人?今日就算靳衍痕不要他的命,我楼曦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难道楼曦今日竟是做好了灭杀靳氏族人的打算?白霄轻咳一声,劝道:“楼公子,这不太妥当……” 楼曦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白霄不知为何心脏猛然一缩,想要说的话完全堵在喉咙里,说不出话来。他完全没想到,当那张俊朗的脸上不再挂上温润笑意的时候,竟是如此的气势凌人。 “楼曦,你不要欺人太甚,真当我们靳氏无人了吗?”齐长老怒喝一声,竟是拔剑朝着楼曦杀了过去。 “齐长老!” 没有人想到,最先动手的,不是目中无人的楼曦;也不是桀骜清高的风宣,而是老好人齐长老! 楼曦轻抬酒杯,自顾自地喝着酒,完全没有躲闪,对忽然逼近的利剑枉若未见。 在剑尖差不多抵到楼曦眉心的时候,只听“叮”地一声轻响,站在他身后的明荐出剑拦下了齐长老的长剑。 明荐比齐长老年轻许多,剑法也早就自成一体,与齐长老交手,非但未落下风,反而还有凌驾之势。 不知是不是齐长老真的年事已高,还是他少与人对战,在明荐侧身避过他的长剑再反手回击的时候,他居然没有躲避,被长剑生生刺穿了肩胛骨。 血立刻沾染了白色的长袍,风长老终于忍不住,抽出随身佩剑就想迎上前去。 但他身形才动,不知从何处猛然窜出两名黑衣人,他们黑巾蒙面,身上杀气腾腾,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为了取人性命,剑法犀利而残忍。 风长老很少与这样的杀手对招,一时间吃了大亏,被其中一人一剑斩断了右手手筋,若非他迅速抽回手,他的右手怕是保不住。即使如此,长剑还是因握不住从手中滑落了下来。 马长老大惊失色,也连忙拔剑上前助阵,只是他才迈出两步,便同样被两名黑衣人缠住了。 当他有机会回头去看的时候,风宣已被一剑刺穿心脏,又被另一名黑衣人一脚踢到出去数丈远,毫无生息地趴在地上。 马长老目瞠欲裂,胸中被忽然涌起的愤怒和悲戚之情盈满,内力竟一时开始混乱起来。黑衣人抓住这一时机,两人同时出剑,一左一右刺入他的胸口,待长剑拔出之时,他已气绝倒地。 靳家的六位年轻后辈也未能幸免于难,他们要面对的是苍鹰的弩箭。 六人拔剑护在身前,前面还能挥舞着剑将箭格挡开来。但苍鹰的箭是可以七剑连发的,弩箭就像是永不停歇的密雨一般,刷刷地朝着他们射来,不出片刻,几人便力有不足。 毫无悬念,弩箭全部命中胸肺,六人毙命。 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好似只过去了一瞬。靳家的人,除了齐长老因为对手是明荐,中了一剑倒在地上,幸运未死之外,其余的人全部身亡。 曲凝双狠狠地捂住嘴巴,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叫出声,眨眼间就死了这么多人,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她不停的深呼吸,心中牢记夙素对她说的话,不要离开自己的位置,不要说话,一切都是局! 周围的一切,不再是单一的白,而是沾染了血色的殷红,这粘稠的红色看在眼里,竟是那么美。齐长老半趴在地上,只觉得心中有一团暴涨的情绪,几乎脱离他的掌控,让他想要疯狂大笑,想要宣泄心中的狂喜。 齐长老捂住肩膀的伤口,却不是为了止血,而是狠狠地将指尖扣入伤口之中,用剧烈的疼痛来压制心中的兴奋。好一会,他才调整好心绪,抬头怒视楼曦,痛骂道:“楼曦,你居然杀死了靳家两大长老!靳家的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不出三个时辰,留在泰和楼中的七十弟子,还有文墨阁内隐藏的两位长老必定会杀到琳琅驿站,为风、马二位长老报仇的。” 楼曦听他声作俱佳地吼完,才啧啧笑道:“齐长老把靳家在京城的势力说得如此清楚,是让我带人将其围杀殆尽吗?” 齐长老脸上愤怒和不甘的表情瞬间凝固。 “你自己还不知道吧,你眼中的贪婪和疯狂都快掩饰不住了。还是说,靳家的奸细,其实是你,齐长老?” 楼曦虽然说的是问句,语气中却没有半分疑问。 冷眼看着雪地中倒了一地的尸体,齐长老终于收起那佯装出来的愤怒,嘴角诡异的上扬。风宣和马子恒已死,靳家本来就腐朽不堪,少了这两人,就更加不足为惧了。终有一天,他要让靳家毁在他的手里! “齐白,原来靳氏的内奸,真的是你啊。” 清脆稚气的女声在空旷的小院内响起,空灵又诡异,尤其这声音还颇有几分熟悉,原来应该死去的人,她声音再现,意味着什么? “慕苒?!” 几乎不需要刻意去寻找,一身翠绿衣衫的小姑娘大喇喇地坐在雪地里,异常的显眼。 “你没死?!”看到慕苒的那一刻,白霄心中就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慕苒就那样坐在雪地里,仿佛一点也不冷似的。她轻托着腮帮,笑盈盈地说道:“景王这么盼着我死吗?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你不是说,我俩是忘年之交情谊深厚吗?我倒是想和景王叙叙旧的。” 白霄心里咯噔了一下,慕苒不仅没死,还对自己在宝盒清斋中所说的话一清二楚,这说明什么?说明她根本就是诈死,还一直在暗中盯着他!那么这一切是靳氏设下的局吗?白霄怨毒地看了齐白一眼,这人居然都不告诉他!转念一想,若是齐白也不知道……那么他的身份是否早就已经暴露? 一时间脑子里各种猜测纷乱而至,白霄暗暗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就算慕苒知道他去挑拨教唆靳氏族人抢夺楼辰的藏锋也没什么大不了,他一直都扮演着白逸传声筒的角色,完全可以将一切推到白逸身上。 这样一想,白霄心中稍安,刚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就看到齐白不知发了什么疯,往前猛冲出去几步,目光惊惧地盯着前方,声音颤抖,如吓傻了般呐呐说道:“怎、怎么会这样?!” 白霄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被眼前的一幕所震,完全说不出话了。 原本他们就是坐在一片雪地之上的,入目之出尽是雪色,单一又苍白,但他现在看到了什么?! 在距离他们七八丈远的地方,居然凭空出现了几座景观小石山,石山旁还插着几面奇怪的锦旗,这怎么可能?!这么大的石山,不可能是刚刚搬来的,但如果说它一直在那里,之前怎么会一点也没有看到?! 更惊奇的是,原本应该倒在地上的靳氏族人的尸体,竟全部活了过来! 那明明被弩箭射中心肺的白袍青年,此刻看去,却只是伤了肩膀或者手脚而已。还有被黑衣人围攻而死的风、马两位长老,也背靠着石山,冷眼看着他们。 一直要死不活赖在楼辰怀里的靳衍痕也站了起来。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霄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而生,冷汗直流,这太可怕了,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力,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齐白比他有见识,待看清周围的战旗之后,立刻想通了其中关键,低吼道:“幻阵?!上古溟玄幻阵?!” 齐白看到石山的最高处,站着一名墨衣男子,他手里拿着五六名精致的令旗,仿佛一切都被他掌控在手中一般。齐白死死地盯着男子,颤声问道:“你、你是‘太昊’之墨家的人?!” 是了,除了那个墨家,没有人可以将幻阵布置得如此精妙绝伦,改天换地。 难怪他之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总是急于宣泄心中的渴望,原来自己竟是身在幻境之中,难怪难怪! 风宣也惊叹于世间竟有如此奇阵,对于墨家,他也有耳闻,却从未有机会见过。墨家那一族是神秘又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曾以为,那些占卜之术,奇门幻阵都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夸大其词。今日见识过之后,才知自己真乃井底之蛙。 先前他被两名黑衣人围攻,他能感觉到,他们明明可以一剑刺中他的要害,却只是刺伤了他的肩膀和侧腰而已,之后便是将他一脚踢开。 跌落在地后,他忽然浑身动弹不得,但他肯定自己并没有死。不知为何,在齐白等人眼中,他竟是死去了。 心知此事有蹊跷,他便默默躺在地上,冷眼看着齐白一步步陷入疯狂,一点点暴露自己的身份。 幻阵已经解开,风宣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用力撑起身子,立刻问出了困扰于心的问题:“齐白,族长对你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教养之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查了这么多年的内奸,他和族长一直都没有查到齐白身上。除了他行事谨慎,不露马脚之外,也因为他是族长教养长大的,他也一直对族长敬爱有加,是族长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怎么会背叛靳家呢? “为什么?”齐白从幻阵的冲击中回过神来,缓缓转头,看向风宣,浑浊的眼眸早就没有了哪怕一点点悲悯之色。他疯狂地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笑得青筋暴起,笑得满脸狰狞。 “你们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知遇之恩,什么情同父子,狗屁!全都是狗屁!明明是他杀我父亲辱我母亲;明明是他害得我齐家父子离散,家破人亡,让我一生背负叛徒之子的污名,还让我给他当牛做马,难道我不该怒,不该恨,不该报仇吗?” 黯哑的嗓音如野兽般吼叫,伪装了大半辈子慈祥温和的人,撕破脸皮后,竟是这般疯狂狰狞。但是让风宣半晌说不出话来的,并不是齐白的疯狂,而是话中所说的意思。 “你说什么……这不可能。”风宣只觉得难以置信,年轻一辈的人不知道,马子恒和风宣却是明白的。 当年齐白的父亲,只是齐家旁支的次子,在族中并不受重视。但因为他出门历练的时候,娶了江湖第一美人叶悠,让他在族中露了一回脸。他行事一向低调,甚少惹人注意,谁知成亲七八年后,却被族长查出,他与叶悠二人勾结朝廷,残害族中弟子,还想谋害族长,被族长识破并将二人处死。 齐白那时候才*岁的年纪,族长一句“稚子何辜”,便赦免了他的罪行,并将他带在身边教导,这件事还让族长赢得不少好名声。 但是听刚才齐白的话,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不可能?”齐白目瞠欲裂,仿佛陷入了某种魔障,也不顾自己身上的伤,一步一步走向风宣。他神色狂乱,声音却异常冷静,“靳修吾一直对我母亲图谋不轨,那日他来家中,母亲怕我冲动,惹怒那老匹夫,就将我赶到后院,还点了我的穴道。那老匹夫侮辱我母亲的时候,我就在窗户旁听得一清二楚!他做了那禽兽不如之事,还想杀我母亲灭口,被赶回来的父亲撞破。他一不做二不休就将我父母全部杀尽,还诬陷他们谋害族长,让他们死后还背负叛族之名!这就是靳氏一族的族长!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杀我父母,还假装收养照顾我,妄想我对他感恩戴德!凭什么!” “砰”的一声,齐白忽然重重地跪在地上,身上的伤口汩汩地冒着血,他毫无所觉,盯着苍凉地天空,一字一句地说道:“他不是说我父亲勾结朝廷,残害同族吗?我现在就勾结给他看,我不仅要残害同族,还要那老匹夫死,要他断子绝孙,让靳氏一族断送在他的手里,让他无人送终,死了也没脸见他们靳家的列祖列宗!老天若是长眼,就该让我成事!” 一句句恶毒的诅咒,一声声的怒喝就好似要直达天际一般,听得人都忍不住别开眼,不忍去看着这悲凄的一幕。 靳衍痕也恨眼前这人,就是他,害死了自己的爹娘,他恨不得手刃了他。但是这一刻,他还是为齐白感到悲哀,被杀父仇人收养,还要佯装不知,日日虚与委蛇,没有被逼疯,实在是很不容易。不,或者他根本就已经疯了…… 靳衍痕深吸一口气,问道:“当年是不是你杀了我爹娘?” 齐白极慢地转过头看他,或者并不是看他,只是神色恍惚地盯着一个方向,久久才低声回道:“是,当年靳翼不知为什么,得罪了朝廷,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派人围杀他。同时将他送回族中的信笺全部拦下,没想到靳翼那小子也不笨,被他发现了些许蜘蛛马迹,还让他有机会将止戈剑藏了起来。不过也无妨,终于那老匹夫没儿子送终了。” 说完他的眸子动了动,终于看向靳衍痕,低哼道:“没能杀死你,真是可惜了。” 话虽然这么说,靳衍痕却感觉不到一点杀气了。 或者是将心中怨恨发泄了出来,耗费了所有力气;又或者已经知道自己完全暴露于人前,再也不可能实现心中夙愿,齐白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银发散乱,面如白纸,形如将死之人,“我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机关算尽,竟毁在这么个幻境上。罢了罢了……” “齐白!” 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重重地拍向自己的天灵盖,众人甚至能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血沿着头颅从各个方向洒落,霎时间就他变成了一个血人。齐白双目始终圆睁,身体僵直,“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溅起一地雪花,白雪立刻又被他身上的血水染红,红得触目惊心。 虽然齐白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但看着他自裁于人前,死状凄厉,每个人心中都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一般,闷闷的难以呼吸。 尤其是风宣和马子恒,他们与齐白也算是相交了一辈子,看他落得这个下场,不免唏嘘。同时,二人心头也萦绕了同一个问题,齐白所言真的是事实吗?若真是如此,一族之长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来,靳氏怕真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烂光了。 “真是一场好戏!” 浓烈的血腥味还没有散去,众人还在恍神之间,一道阴沉戏谑的男声忽然响起,听得人心头一颤。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不远处,一道明黄色的身影站在雪地之中,他的身后齐刷刷地站着一百名皇城禁军,澹台少将军予弦也沉默地站在他身侧。他就好似忽然从天而降,又好似至始至终都站在那里。 白霄瞳孔猛然一缩,哑声叫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对上白逸阴狠的冷眼,白霄猛地后退了两步,惊得都忘了用敬称。 白逸轻哼一声,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地上的蝼蚁,“那你认为朕应该在哪?” 自从白逸出现之后,白霄便止不住的双股战栗,眼睛不自觉地看向四周,不知道在寻找什么。 楼曦就站在白霄身边,薄唇微翘,体贴地笑道:“景王殿下,忘了告诉你,身处溟玄幻阵中的人,所见所感,都受阵主控制,所以你在阵中,是听不到阵外的任何动静的。如果你是在找潜伏在琳琅驿站外的那三千亲兵,我想他们应该已经伏法了。” 白霄倏地扭过头,盯着含笑而立的男子,想从他脸上看出那怕一点点诓骗的痕迹。可惜在那张俊逸的脸上,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不、不会的,他敢来赴楼曦的约,就是因为有三千亲兵在外伏击,他不信楼曦那一百多人能赢得过他三千精兵,但是为什么?白逸为什么会在这里?! 白霄想解释,但是一对上白逸冷戾的眼睛,他就像被人狠狠掐住了喉舌般,一句话也说不出去。 就在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之际,耳边再次传来那人最冷酷的话语,“景王白霄,勾结靳氏叛徒,刺杀穹岳使臣,破坏两国友邦之交。谋事败露仍顽于抵抗,殁于乱箭之中,当场伏诛!” “不!”白霄低吼一声,瞪着白逸叫道:“你不能这么做!” “还不动手。”白逸甚至不屑于再看他一眼,仿佛诛杀他,只是抬一抬手的事。事实也确实如此,白逸话音刚落,身后的禁军立刻涌上前来,二十人一排,足足三排,所有利箭所指的方向,都是曾经的景王——白霄! 皇上说景王殁于乱箭之中,他就必须被乱箭射死。 直到被数十只长弓利箭所指,白霄才真正慌了手脚。他再次看向周围,他身边哪里还有什么人,楼曦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离得他远远的了,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而白逸一脸阴鸷满身杀气。 “白逸、楼曦!你们联手诓骗坑害于我!”这时候,白霄终于确定,自己是被二人设计了。从一开始,楼曦邀请靳家长老和自己前来,就是一个局!一个揪出靳氏内奸的局;一个让白逸可以名正言顺地诛杀他的局! 想到那些或死去或流放的兄弟,白霄彻底慌了,恐惧如冬日寒风般无孔不入,侵蚀入骨。往前一扑,白霄狼狈地跪倒在地上,痛哭道:“不,皇兄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胞弟啊!母后绝对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我错了,我错了,求你,别杀我!别杀我!” “你不会有机会见到母后了。” 白逸说完,抬起的手轻轻落下。几乎是在眨眼间,数十只长箭如流光般刷刷地射了出去,白霄只来得及瞪大眼睛,甚至都没能挺直身子,便被利箭射成了刺猬,真正是死于乱箭之中。 众人呼吸一滞,没人能想到,只在瞬息之间,景王就此毙命了,白逸甚至都没给他受审的机会。诛杀手足,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眸底都没有一丝波澜,这般心狠手辣出手果决,令人胆寒。果然为帝王者,都非常人也。 楼曦凤眸轻眯,掩下眼底的精光,上前一步,微微揖手,笑道:“恭喜燎帝,将乱臣贼子斩与座下,以保燎越江山永固。” “哼!”白逸冷哼了一眼,狠狠地剜了楼曦一眼,便甩袖离去,竟是懒得与楼曦多说一句,与那日金銮大殿上客气相迎大相径庭。 楼曦一点也不恼,甚至还抬起手挥了挥,扬声提醒道:“燎帝慢走,别忘了咱们的约定。” 白逸身子微僵了一瞬,下一刻脚步迈得更大了,那匆匆离去的背影都带着浓浓煞气。 所有人有些好奇和茫然了,白逸就连面对意图谋朝篡位的景王时,都没什么生气,楼曦到底对他做了什么?!众人看向楼曦的眼神也微妙了起来。 夙素挪到他身边,小声问道:“曦哥哥,你和燎帝约定什么了?” 夙素声音虽然不大,但这个问题几乎是所有人的心声,故此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连不爱八卦的楼辰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倾听。 楼曦薄唇微启,众人屏住呼吸,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跑了进来,说道:“公子,傅相前来拜会。”回禀完他立刻感觉到众人都目露凶光地瞪着他,小厮缩了缩脖子一头雾水。 “傅相?”楼曦瞥了靳衍痕一眼,笑道:“快请!” 靳衍痕被这一眼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发誓,经过今天之后,他已经决定再也不招惹这位大舅子了,惹不起! 楼曦对靳衍痕危襟正坐的样子很满意,转而看向靠坐在一起的风、马两位长老,态度很是温和地笑道:“两位长老和靳家的护卫们伤得不轻,不如先到后院疗伤?” 风宣和马长老对看一眼,两人都不是没有眼力之人,楼曦这话的意思,显然是让他们回避。两人顺势拱了拱手,回了一句“有劳”,便随着驿馆的小厮往后院走去。 傅长明是一个人来的,连个小厮都没有带。他穿着一身褐色长袍,手里拿着一个画卷,跨步行来,虽已过花甲之年,鬓染白霜,却依旧腰板硬朗,精神矍铄。 当然,傅长明进来的时候,落雪院也不再是之前的模样。桌椅已重新收拾过了,地上的阵旗也收好了,就连染血的雪花也被铲掉了,他看到的落雪院便是一座非常适合赏雪观景的庭院。 楼曦迎上前去,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笑道:“穹岳楼曦,见过傅相,傅相身体可好些了?” 傅长明也细细打量了眼前风华无限的青年,笑了笑回道:“已无大碍。” 楼曦将傅相请到之前景王落座的位置上坐下,靳衍痕、楼辰、夙素等小辈都一一上来见了礼。 楼曦给傅相斟了一杯酒,笑道:“傅相来晚了一会,好戏都落幕了。” 傅长明举起酒杯,嗅了嗅,轻嘬了一口,不甚在意地回道:“老夫已解甲归田,朝堂之事早已与老夫无关,那些事还不如这杯酒吸引老夫。” 说完他又喝了一口美酒,一脸陶醉。 这傅相还真的跟酒鬼似的又喝了一杯酒,期间甚至连靳衍痕他都没有多看一眼,楼曦倒真有些好奇,他今日前来的目的了。 又为傅长明满上了一杯,楼曦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傅相今日所为何来?” 这次傅长明没有再举杯,沉吟片刻后回道:“因为——灵石。” 靳衍痕眉心微拧,灵石也是靳家的。他总觉得,他这位外公和靳家好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却又总是诸多回避,但又在某些时候,忽然语出惊人,就像现在。 “你也想要灵石?”慕苒乐了,还在想着要不要拿出那颗假的灵石忽悠一下他。 傅长明爽朗的一笑,颇为神秘地摇头道:“并非如此,你那颗灵石还是自己留着吧。” 慕苒撇了撇嘴,一点也不可爱的老头! 夙素拉着墨渊上前一步,又郑重地行了礼才问道:“傅相,我是夙家之女,夙素。他是墨家的少主,墨渊。我们正好有关于灵石的事想向您请教。” 女孩子轻灵秀美,男子俊逸不凡,夙家和墨家教导出来的孩子果然不错。这么想着,傅长明用余光瞟了一眼半靠在座椅之上,垂眸喝酒不知道在想写什么的靳衍痕,叹息了一声,同时也有些庆幸。阿痕不是被靳家养大的,也挺好,不然父母双亡的他还不知长歪成什么样。 在两个小辈探究的目光中回过神来,傅长明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走神,回道:“看来夜冽已经把我的话带到了,而你们也已经成功地开启了第二块黄金八卦盘。” 盘踞于心的问题终于得到答案,夙素有些兴奋,急道:“对,墨家那块八卦盘已经现世,我想问问您,您所说的‘灵石之力,在于血脉’的意思,是不是说开启灵石是由血脉决定的,找不到能开启第三颗灵石的人,最后一块八卦盘也不能现世?” 傅长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很聪明,确实是这个意思。” “那么,开启第三块灵石的人是谁?” 傅长明拿起之前楼曦给他斟满的酒,又喝了一口,却没有回答夙素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们可知,这第三块灵石是属于谁的?” 慕苒一脸不满地叫道:“当然是我们永穆族!” 傅长明摇了摇头,笑道:“不,第三块灵石最开始,是属于‘冶楚’靳氏的。” 听到灵石原本属于靳家,他们也没有觉得太奇怪。毕竟慕苒出现在宝盒清斋,宝盒清斋传说中又是属于靳家的,所以这两者之间应该有联系。 曲凝双轻轻举了举手,满脸好奇地小声问道:“那……为什么现在灵石却在永穆族呢?还是说,永穆族和靳氏有什么关系?” 被小辈们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盯了好一会后,傅长明很不负责任地耸了耸肩,捋着胡须呵呵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下一刻,目标立刻发生了转移,慕苒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把玩这辫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说道:“你们看我干嘛?人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小个屁,明明是个人精。 一老一小都不是什么善茬! 夙素决定换下一个问题来问,“傅相您说第三块灵石是属于靳家的,那是不是说,能开启第三块灵石的人,也与靳家有关?” 傅长明将酒杯和酒壶移到楼曦的长桌之上,才将一直抓着手中的卷轴轻轻地打开,平铺在桌面上。 那是一张美人午睡图。 画卷保存得极好的,素面的画面中,精细勾勒的红木躺椅上,一名白衣女子正侧躺在之上。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躺椅上,还有几缕发丝垂到了地上。 女子手中还抓着一本书,像是看累了,闭眼小歇一会。 画这幅画的人,必定非常熟悉女子,将她最细微的神情都画地惟妙惟肖,连睫毛也画得根根分明,更别说那最具风情的眉心朱砂。也不知画师用了什么颜料,能把那抹红描绘得如此绝艳。 然而一切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女子的长相! 夙素看到那幅画的时候,眼睛差点瞪出来。 这、这不是……甯姐姐吗?! 这幅图几乎和甯姐姐午睡的样子一模一样! 问题是甯姐姐的画像怎么会在傅相手里? 夙素连忙看向楼辰和楼曦,只见楼辰目沉如水,楼曦凤眸轻眯,总之两个人眼中都没有惊讶。 难道他们之前见过这幅画卷?不然他们不会这么镇定。夙素连忙微微垂下眼睑,掩住自己眼底的惊讶之色。 墨渊感觉到她的心情似乎波动很大,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手心忽然一暖,夙素抬头,回给他一个没事的笑容。只是她笑容还在脸上,就听到傅相的话,听完之后笑彻底僵在唇边。 “开启第三块灵石的血脉,便是靳氏的嫡长女。这张就是靳羽的画像,她育有一女,只是她和那个孩子都失踪多年,也不知她是否还在人世。所以现在能开启灵石之力的人,便是靳羽的女儿,你们只有找到她,才能开启第三块灵石。” 这张画果然不是甯姐姐,而是一个叫靳羽的女人! 这世上真的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吗? 她们是什么关系…… 夙素不敢往下深想。 楼辰早就见过靳羽的画像,所以再见到的时候,便也就没什么感觉了。但是听完傅长明的话,她立刻觉出不对了! 如果第三块灵石开启的关键,在靳氏长女身上,为何这么多年,第三块灵石都没有现世?这个秘密是所有人都知道,还是傅相知道?他既非靳氏的人,也不属于三大家族之一,他又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消息的,他还如此肯定靳羽的女儿能开启灵石。 他始终没有提到一个人,那个孩子的父亲!难道开启灵石的血脉其实来源于孩子的父亲? 还有,傅长明和风宣,都提到过十八年前。风宣不是靳家的内奸,靳衍痕父母的死应该和他没有关系,那么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会让两个至交好友不再联系了呢?而且两人都默契的对十八年前那件事闭口不谈。 十八年前,除了靳翼夫妇遇害之外,就只有靳羽失踪这件事了…… 慕苒趴在长桌上,看了画上的女人一眼,“咦”了一声,嘟囔道:“这明明是习姑姑,她并没有死啊。” 这小小的嘀咕声,却如惊雷炸响般,震得傅相倏地站了起来,失态得差点将椅子踢倒。“你见过画里的人?你确定吗?她多大年纪?” 慕苒机敏地往后一闪,躲过了傅相因为激动伸过来想要抓住她胳膊的手。 白了老头一眼,慕苒轻哼道:“我当然确定了,我来之前还和习姑姑一起吃饭,怎么可能认错。不过我不知道习姑姑多大年纪了,反正我有记忆以来,她都长那样,没什么变化。” 傅长明缓缓点了点头,如释重负般叹道:“原来她一直生活在永穆族。” 靳羽在永穆族? 楼辰脑子里极快地闪过燕甯离家前看向地图的那一眼,还有她当时的复杂神色,难道,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并不是…… 楼辰想到了这些,同样在现场的夙素自然也想到了,她轻轻靠在楼辰肩上,用极低的声音问道:“甯姐姐……是不是去了西北?” 良久,楼辰才缓缓低了点头。 甯姐姐去了西北,灵石也在永穆族,那么第三块八卦盘有可能已经现世。夙素神色凝重地说道:“曦哥哥,辰姐姐,我要马上启程,去一趟永穆族。” 楼曦和楼辰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同时说道:“我们和你一起去。” “嗯。”夙素甜甜一笑,有曦哥哥和辰姐姐一起去,找到甯姐姐和成功借到第三块八卦盘的几率都会大很多。 夙素很高兴,墨渊却不太高兴了,一个厉阳就算了,现在又多加了两个…… 靳衍痕:“我也去。” 慕苒:“我也刚好要回家!” 好了,现在是多加了一群人!京都城郊 楼辰一行人来的时候,是予弦来城门接他们,走的时候,送行的人中却多了两个人。 楼辰揉了揉小男孩软软的发丝,低声问道:“靖儿,你现在还觉喘不上气吗?” 小男孩窝在姐姐的怀里,甜甜地笑道:“不会了,靖儿有乖乖喝药。” 韩无双轻拍着小男孩的背,柔声说道:“他现在的身体好多了,谢谢你楼辰。” 楼辰扯了扯嘴角,忍不住又捏了捏靖儿软呼呼的脸。 “你下次还会来燎越吗?” 楼辰想了想,回道:“或许吧。”人生那么长,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好,等我和予弦大婚的时候,会让人给你带请柬的。” 楼辰打趣道:“你们……已经进展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楼辰瞥了一眼站在城门之下,一动不动,来送行却连话都不会说的男人,韩无双什么时候把他拿下的? 韩无双也回头看了那人一眼,眼中的光芒亮得惊人,“他会是我的。” 感觉到两人的目光,予弦默默地别开了眼。 看来少将军是逃不掉了呢。楼辰轻笑一声,“那就先恭喜了。” 楼辰、楼曦陪夙素和墨渊去西北,墨无尘被楼辰赶回家,向爹娘回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 曲凝双和方如辉准备回洛水镇,毕竟她是留书出走的,这么久不回家,她爹肯定担心死了。 靳衍痕不必说,自然是打算跟着楼辰走,靳茹抬手狠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笑骂道:“臭小子,你这是打算要入赘楼家了是不是?” 靳衍痕一边把耳朵从魔爪中解救出来,一边说道:“谁说我要入赘楼家?” 楼辰也不解地看着靳茹,“我没让他入赘楼家。” 马上就要分开了,曲凝双抓紧时间调侃二人,哈哈大笑道:“你就跟牛皮糖似地粘着人家,还不是入赘呢。我看你啊,不仅是入赘,还是跨国入赘!” 靳衍痕脸皮厚,根本不会因为几句话而不好意思,楼辰却有些不自然地驾马快走了几步。 楼曦看着某人也驾马想要赶上前面的楼辰,便扬声问道:“靳衍痕,你的户籍是在洛水镇吧?” “是的。”大舅子问话,他可不敢不答。 楼曦拍拍他的肩膀,勾唇轻笑道:“那就不算跨国入赘了。”但还是入赘。 曲凝双傻傻地问道:“什么意思?” “我与燎帝的约定是,我帮他解决景王,同时不再就追究他设计楼辰之事,代价是洛水镇归属穹岳版图。从今以后,洛水镇便是我们穹岳的边界,洛水镇的人,便是我穹岳的子民了。” 就布这么一个局,居然为穹岳赢走了一座城池?这就是传说中的不战以屈人之兵? 众人忽然想到那日燎帝离开时乌云密布的脸色,现在他们终于知道原因了。 “阿痕……”曲凝双表情古怪地看着他,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楼辰来咱们燎越一趟,不仅得了个如意郎君,还顺便赢走了一座城池,你说这洛水镇到底算你的嫁妆?还是聘礼?” 靳衍痕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久久才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能说什么?他脸面真大? 呵呵…… ------题外话------ 好了,大结局了。上一本结尾的时候已经写过回家见家长了,你们怎么会以为这本还写回家见家长呢?要写肯定也是第三部全书完的时候一起回啊。 这本书写了五个多月,终于完结了。大家追文辛苦了,番外让我歇个一个星期再说吧! 至于甯公主,还是有点存稿再开坑吧,大家追起来没这么累。所以甯公主开坑时间暂定在圣诞节,到时约哦~ 晚上没有小妖精等文的日子,好难过~ 番外:少将军手到擒来 未时 当一顶熟悉的暗青色小轿缓缓朝着澹台将军府大门行来的时候,守门的年轻将士倏地睁大眼,回头对着身后的小将低声说道:“快快!韩姑娘又来了!快去通知方副将!” 站在门内的小将连忙探出头来,看到那轿子已经快到门前了,连忙缩回脑袋,急道:“我这就去,你们先拦一拦!” 留下的两人不耐烦地摆摆手,骂道:“知道了,啰嗦什么,快去!” 那小将一溜烟地冲进了府里。 当那道清丽的身影,从轿子上缓缓走下来的时候,年轻将士立刻迎了上去,呵呵笑道:“韩姑娘,这么早啊?” 说完将士脸色一僵,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子,这都午后了,早个屁啊!年轻将士欲哭无泪,这就是没话找话说的悲哀,他只是个守门的而已,实在不懂如何虚与委蛇啊! 韩无双微微一笑,好似一点也没发现年轻将士的尴尬,大方地点了点头,回道:“是啊,早。” 年轻将士松了口气,韩姑娘果然是名门贵女,修养就是好,不管是对达官贵人还是对他们这些无名小卒,都温雅有礼。 年轻将士只顾着感慨,眼看着韩无双就要走进府里去了。他身边年纪偏大些的将领用力拍了拍将士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连忙快走几步,又将韩无双拦了下来,绞尽脑汁想了又想,眼角瞥见前方小路上的几节枯枝,灵机一动,说道:“韩姑娘,昨夜风大,前面掉了很多树枝,要不您等等,我去整理一下,不然一会绊倒了您就不好了。” 韩无双微微抬眸看去,果然看到了小路上的“很多”树枝,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说道:“那就有劳了。” “应该的应该的!”将领在心里哀嚎,为什么韩姑娘如此配合,如此善良,如此体贴呢?如果像那些刁蛮的千金大小姐一样大呼小叫,他最多当没听见就好了,也不用如此刻般煎熬。 蹲在地上,以极慢的速度,将地上那三根拇指大小的枯枝捡起来,将领叹了口气,抱歉地看着韩无双,笑道:“好啦。韩姑娘您慢走。” 韩无双点了点头,朝着府内走去,从始至终,都没有对这些明显的刁难,露出那怕一点不满的情绪,当真是宠辱不惊。 年轻将士盯着那道纤细的身影翩然远去,叹道:“你说,韩姑娘人长得漂亮,家世好。最难得的是,脾气也好,还那么喜欢咱们少将军,少将军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谁知道呢!”将领摇摇头,推了年轻将士一把,说道:“别废话了,将军的事还轮不到咱们来管。” 将士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小声嘟囔道:“我也就说说而已,那敢管将军的事,哎……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被小将在背后数落的少将军此刻正在干什么呢? 韩无双刚走进澹台儒闵的院落,方沢便已经候着门外,低声说道:“韩姑娘,少将军睡了。” 肯定睡了,给了这么多时间准备,还不睡就奇怪了。韩无双温柔一笑,说道:“嗯,我看他一眼,放下药就走。” 这十几天以来,她每次都这么说,也确实是这么做的,方沢自然也不会反对。当然,他也不能反对,连将军都没办法,他就更加无能无力了。 方沢推开房门,韩无双走了进去。 澹台少将军的房间和他的人一样,严谨而冷硬,没有帷幔屏风之类的东西。大床旁,甚至还放着一张案台,上面摆了几本书和小型沙盘。一只蘸了墨的毛笔放在一旁,白纸上的字还写了一半。 韩无双好笑,她还真是荣幸,威名赫赫的澹台少将军,为了躲她居然还要装睡。 韩无双将装药的小竹篓放在案台上,打算如之前那般看他一眼,便离开,哪知刚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幽深的黑眸。 这人居然没“睡着”,而是半靠在床上,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那双冷眸中蕴含的神色,似乎和往日有些许不同? “醒了?”韩无双微微垂眸,避开他的目光,拿出竹篓里的药碗走到床前,自然地将碗递到他面前,轻声说道:“正好,温度刚合适,喝药吧。” 予弦没有接,硬挺的剑眉微皱,硬邦邦地说道:“你明日不要再来了。” 韩无双丝毫没有受到冰冷的气场影响,将手中的药碗往前又移了几分,柔声说道:“这药还需服三日,有始有终。” 又来了!这女人看起来温顺谦和,嗓音也总是温柔婉约,但是她其实根本就不是一个听话的女人,不然他也不至于为了躲她而装睡,简直窝囊。 不知为何,与她对峙自己总是会败下阵来,予弦有些自暴自弃地接过碗,准备一饮而尽,让她尽快离开。 当目光接触到她的手时,予弦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双本该白皙修长,莹润美丽的十指,现在却布满了细小的伤口。那些伤口都不大,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伤的。 伤痕累累的一双手,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予弦忍不住冷声问道:“你的手什么回事?” 好好一句关心的话语,用这硬邦邦的语气说出来,怎么听都像是质问。 韩无双低头看了一眼,也没矫情的把手收到衣袖里,随口回道:“剥胡荆梗的时候扎的。” “怎么不叫下人去做。” “大夫说,这胡荆梗虽是一味良药,却甚少有人使用,就是因为它的皮有剧毒,哪怕沾到一点点,良药就变毒药了。下人粗枝大叶,我怕他们剥不干净,就自己来了。”看到予弦又皱起了眉头,韩无双自嘲地笑了笑,说道:“你就当我使苦肉计好了。” 予弦虽然不善辞令,却也不是个不知好歹之人。看她手上的伤,不像是一两天造成的,因为不想和她多言,他已经装睡很多天的,而她每次都是将药送过来,待小半盏茶的时间便又离去。 若他今日没“醒”来,根本不会看见她受伤的手,那么她这所谓的苦肉计,就完全用不上。没有人会为了这渺茫的机会,而刻意弄伤自己。 看过那一双手之后,予弦觉得手中的药碗竟比往日更重了几分。 仰头将药汁一口饮尽,予弦努力让自己的脸色显得温和些,说道:“你不必如此。” 韩无双直接坐到床沿上,睁着水润的眼睛看着他,低声问道:“是不必使苦肉计还是使苦肉计也是无用?” 韩无双的眼睛很漂亮,无时无刻都仿佛含着水光,本应该是我见犹怜的模样,但被她用这样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泰山崩于前依旧面不改色的少将军总是率先移开目光的那一个。就像现在,予弦别开眼,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已经准备赐婚了,你无需做这么多事。”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在皇上问他意思的时候,没有反对,也就是默认了这场联姻。 他既然承认了这门婚事,必定会尽到应尽的义务,如果她想守护韩家,想帮那孩子夺爵位,他都会尽力帮忙的,所以她根本不需要再费这么多心思在他身上。她这么聪明,不可能不懂。 韩无双当然懂,如果她真的将这个人当做普通的联姻对象,当做各取所需的合作者,那么她当然不需要做这些。但是她并不想这样,她想把这人当做共度一生的良人,能够互相扶持,互相爱护,彼此倾心,所以她做这些,就都是心甘情愿的。 只可惜这个人,却不懂。 “不,你错了。”韩无双心中蓦然升腾起一股怨气,这人凭什么这么想她,凭什么不相信她的真心?凭什么不喜欢她?!越想越气,干脆直接伸手,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掰过来,与自己对视,“就因为皇上准备赐婚,我才要做这些事。我韩无双要嫁的男人,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呢?” 予弦完全没想到,被太后誉为名门贵女中的佼佼者,所有闺阁女子典范的韩无双,居然会做出这等有失仪态的事,说出这般失礼的话。他瞪着韩无双,不敢置信地说道:“我发现,我好像根本就没认识过你。” “这就对了。重新认识我,用心看我,看清楚我。”韩无双几乎是趴在予弦的身上,精致的脸庞逼得极近,予弦想推开她,但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轻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如果自己没控制好力道,会不会伤了她? 予弦就迟疑了一瞬,这暧昧的一幕便被冲进来的人瞧个正着。 澹台夜冽举起手,迅速把脸别开,轻咳一声,说道:“抱歉!你们继续……” 说完也不等床上的两个人反应,立刻识相地跑了出去。 被人撞见这一幕,予弦倒没什么特别的想法。但他可以明显感觉到,韩无双的身体整个僵硬,待夜冽跑出去之后,她才怔怔地回过神来,极快地松开手,坐直身子。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好一会,韩无双才起身理了理裙摆,轻声说道:“我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予弦还未来得及再说一遍,让她明日别来了,她已飞快地走了出去。虽然她极力让自己显得优雅从容些,但那凌乱的脚步和微红的耳朵,还是显示了她内心并非像她表现出来那般平静。这是……害羞了? 脸颊上还残留着她手掌的温度,予弦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想将那灼人的热度揉散。 于是澹台夜冽再次走进屋里的时候,就看到一向冷酷的哥哥在蹂躏着自己的脸。 夜冽走到床前,嘿嘿笑道:“走了?” 废话,屋里就这么大,不走他还能把人藏起来不成?予弦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夜冽立刻觉得自己像是置身冰窖之中。 假意揉了揉胳膊上根本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夜冽啧啧叹道:“你整天板着个冰块脸,都不知道韩无双看上你什么。” 予弦随手拿起案桌上的一本书翻看,低声回道:“不过各取所需罢了。” 夜冽看不顺眼他这副油盐不进的臭模样,忍不住为韩无双说两句,“你这么说,未免也太冷酷无情了。你去剿匪中了瘴气之毒回来,御医束手无术,是她替你寻遍了坊间名医,还死活不肯把药方交出来,只为了每天给你送药的时候看你一眼。若不是喜欢你,犯得着做到这一步吗?” 我韩无双要嫁的男人,怎么可以不喜欢我呢? 脑子里忽然蹦着这句话,难道她要的,真的是让自己喜欢她吗? 予弦握着书的手不自觉一紧,差点将书抓碎。夜冽也被他吓了一跳,自己大哥自己知道,他就是一块坚冰,又冷又硬。算了,他也犯不着为了而一个女人和大哥闹得不愉快,澹台夜冽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你的事我懒得管。我来是想告诉我,皇上已经下旨,让我带兵继续围剿五虎寨,这次必定要把他们一网打尽。” 予弦果然被这个消息吸引了注意力,放下手中被他抓坏的书,和弟弟说起剿匪之事。“让吴扬跟你去,他之前与五虎寨交过手,对那里的地形和山贼惯用的伎俩都比较熟悉……” 翌日 方沢发现,今日的公子有些不一样,尤其是未时之后,总有一种坐立不安的感觉,虽然并不明显,但是他还是感觉到了。以往只需要半个时辰就能推演完的沙盘,今日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公子还再看,而且眉头越皱越紧。 方沢忍不住看了一眼,这个阵法不就是最普通的双翼阵吗?难道公子是在思考如何改良阵法,所以才如此纠结? 方沢刚刚为公子今日的反常找到了原因,公子却直接将沙盘一推,站了起来,朝屋外走。 方沢连忙跟上,因为中毒,公子这几日几乎都没什么出院子,他本以为公子还是如往常那样,在院子里走走,没想到公子居然推开院门走了出去。他连忙问道:“公子?您要去哪里?” 予弦推门的手顿了一下,略显烦躁地回道:“乏了,到处走走。” 公子要走,方沢自然只能跟着,只是走着走着,他就又疑惑了。公子在靠近大门的前院走来走去做什么?风景好适合散步的地方,应该在后院才对。 走着走着,竟走了近两个时辰,眼看晚膳的时间都快错过了,方沢很想冲过去问问,公子您到底是怎么了?! 这也只能心里想想,方沢还是没胆问出那句话,只能低声建议道:“公子,天色晚了,不如回房休息吧。” 不知不觉间,天居然黑了,予弦又看了一眼大门的方向,也不知道在生谁的气,冷冷地“嗯”了一声,便快步往屋里走去。 两人走回院内没多久,就听到院门轻响。予弦立刻回头看去,只见一名姿容秀丽的女子提着一个竹筐,轻轻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秋水没想到进门就会碰上澹台将军,对方还冷冷地盯着她,她心中一惊,连忙行礼道:“奴婢秋水,见过澹台少将军。今日的药送晚了,还请将军见谅。” “为何会晚?” “因为……”似乎没想到少将军真的要问罪,秋水斟酌了片刻,才小声说道:“因为胡荆梗用完了,药铺送来得有点晚,耽误了些时辰。” “说实话。”澹台少将军本来就是块大冰块,平时不刻意吓人的时候,都让人觉得凉飕飕的。现在他声音一沉,秋水立刻被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隐瞒分毫,连忙回道:“小姐在熬药的时候,不小心被火星子溅到,烧着了裙角。小姐一时惊慌,将原本快熬好的药打翻了,情急之下她居然用手去抓药罐,手被烫伤了,药罐也没抓稳……小姐要重新剥胡荆梗的皮,所以药就送晚了。” “她烫伤了手?” “嗯。”秋水似乎能感觉到少将军语气有些焦急?稍稍抬眼看去,少将军还是那副冷脸,难道是她听错了。 秋水自己在胡思乱想,完全没想过和少将军说说自家小姐的伤情。 予弦等了半天,也没等到自己想要的内容,只得开口问道:“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想到出门前小姐的交代,秋水便只草草地回了一句,“大夫说没什么大碍。” 什么叫没大碍?予弦忍不住皱眉,以前怎么没觉得韩无双身边的这个丫头这么愚笨。 秋水这次明显感觉到少将军身上的冷意了,连忙将手中的小竹筐强行塞到方沢手里,“将军还是赶紧把药服了吧。奴婢先告退了。”急急忙忙说完话,秋水立刻转身跑出了小院,那模样就好似身后有狗咬她似的。 方沢提着竹筐准备进屋,却发现公子还站在院子里,盯着秋水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回想一下公子今天的反常,以及刚才公子问的话…… 方沢顿悟了。 敢情公子折腾了一下午,是为了等韩姑娘? 既然对人家那么在意,为何人家韩姑娘来的时候,总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闷骚?!敬国公府大小姐闺房 传说中徒手抓药罐,被药汁烫伤的韩姑娘,此刻正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抓起一颗葡萄,慢慢悠悠地送进嘴里。 看到秋水回来了,韩无双立刻坐直身子,把书往旁边一放,问道:“怎么样?” 秋水可不敢耽误小姐的事,刚刚站定便立刻回道:“回小姐,奴婢到少将军院子的时候,他并没在房里休息,可能是在院子里……散步吧。奴婢刚刚告罪送药送晚了,少将军立刻问为什么晚了,我就把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当然是按照小姐的意思说的,把您被洒落的药汁烫伤,改成了你为了保护药罐,不顾疼痛的徒手去抓,结果烫伤了。” 韩无双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又继续问道:“之后呢?” “之后少将军还主动问小姐伤得怎么样,大夫怎么说,我都按照小姐吩咐的一一回了。” 他会主动问她伤得如何,说明他肯定还是关心在意她的,韩无双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看小姐心情不错,秋水问出心中疑问:“小姐,既然您要使苦肉计,为何不让奴婢把您手的伤势说重一些?这样不是更能让少将军心疼吗?” “傻瓜。”韩无双轻笑一声,再次懒懒地靠回躺椅上,笑道:“我又不是再也不见他,明日我再过去,他总会看到我的手。他是将领,什么伤没受过,万一他觉得被烫出了点水泡根本算不得什么伤,你又把我的伤势说得那般严重,他肯定会觉得我娇惯又矫情。倒时没让他心生好感,反倒生出厌烦之心就适得其反了。对付像他这样冷硬的人,不是不能用苦肉计,但要用的恰到好处,适可而止,如此才能打动他的心房。” 想到今日自己说小姐并无大碍的时候,少将军好像确实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还隐隐有些担心。秋水了然地点了点头,叹道:“还是小姐聪明。” 韩无双勾唇一笑,轻轻吹了吹手背和手心上那几个芝麻大的水泡。 今日刚巧端午节,街上很热闹,人也格外的多,轿子和马车都不方便在路上行走。韩无双带上秋水一起去送药,反正那药也是要放凉了喝药效才好,两人午时便出发,一路逛一路往将军府走去。 午后正好有龙舟大赛,河边聚集了很多人,周围的街道也都被人潮堵死了,两人只能选择小巷来走。当两人穿过第二条巷子的时候,韩无双便觉察出不对劲来,身后有几个男子,好似一直跟着她们。 小巷周围没有店铺,往来行人也少,若现在她表现出异样,那几人或许会立刻动手。 韩无双假意脚下一滑,差点摔倒,秋水连忙伸出手来扶她,两人靠得极近。韩无双抓住时机,低声说道:“有人跟着我们,一会你出了巷子就往将军府跑,去求救,知道吗?” 秋水心中一惊,但也不敢表现分毫,强作镇定地回道:“知道了。” 韩无双松开她的手,抬手指了指巷子口,声音略略放大了些,说道:“秋水,我想吃桂花糕,你去前面巷口的老余记给我买些来。” “是。”秋水点了点头,如平时那般脚步不快也不慢地朝着巷子口走去,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似的。 好不容易出了巷口,一拐弯,秋水便撒开腿的往前跑,脑子里只有将军府几个字。 看到秋水的身影消失在巷口,韩无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紧张了起来,现在这条巷子里,只剩下她和跟在后面的人了。 韩无双用力咬了咬唇,正准备不管不顾朝巷子口冲出去的时候,来人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就已经将她团团围住了。 将她拦住的这伙人一共有三人,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一个又瘦又矮的小个子男人,还有一个年纪稍大,长相却是三人中最斯文的。 他甚至还对韩无双做了个揖,“这位可是韩姑娘?” 韩无双没有回答他,打量了三人一眼,低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瘦小男子长着一双贼眉鼠眼,目光滴溜溜的在韩无双身上转,“不错,还挺镇定,长得也标致,那煞星还有几分福气,不过这福气很快就是咱们兄弟的了。” 壮汉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低骂道:“别啰嗦,先把人带走。” 斯文男子任由两人吵闹,末了才一脸歉意地看向韩无双,说道:“韩姑娘无需担心,我们只是想请姑娘到寨子里做客而已。” 知道她的名字,又提到寨子,还提了一句煞星,连贯起来就不难猜了。 韩无双想拖延时间等予弦来救她,便尝试着和那斯文男子对话,“原来是五虎寨的匪类,你们胆子不小,竟敢跑到京都里来掳人。” “你认识我们?”三人都有些惊讶,斯文男子更是连连点头,好似对她很满意的样子,“不错不错,有点见识。” 韩无双还想多套几句话,斯文男子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笑道:“小姐也不用想着如何求救了,我们既然敢来京都掳人,就肯定是做了准备的,你好好配合,也能少受点苦。如果不想被打晕,就乖乖和我们走。” 韩无双确实不想被打晕,便只能按照他们所说地做,跟着他们走。 出了小巷,壮汉在前面开路,小个子男人断后,斯文男子就走在她身边。 韩无双能感觉到,一把冰冷的匕首正隔着布料抵着自己的腰间。现在虽然已经走在大路上了,人也不少,她喊叫可能会引起路人的注意,但也会因此激怒三人,她怕没等到人来救她,她就死了。 他们费这么多心思来京城掳她,应该暂时不会杀她。 想清楚了之后,韩无双便乖顺地跟着三人慢慢往城门外走去。 出了城门,四人一起走近一处小树林,林中居然藏着三匹骏马。 斯文男子把韩无双拉到一匹纯黑色的马前,说道:“韩姑娘,请上马。” 韩无双退后一步,故作害怕地说道:“我不会。” 小个子男人猥琐的一笑,“不用你会,你只需要乖乖待着我怀里就行了。” 说着,那男子竟然想伸手拉她,韩无双哪里会肯,仗着几人不会杀她,也想尽力拖延时间。她只好一直装作惊慌失措的样子,不断的尖叫和挣扎,马儿受了她的影响,也开始烦躁起来。 壮汉不耐烦地说道:“她这样一直挣扎,根本没办法骑马。” 斯文男子眼底闪过一抹凶光,低声说道:“给她灌点药。” 一听到药字,韩无双心头一沉,她根本没想到这三人身上居然还带着药! 壮汉动作很是粗暴,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掀开之后竟是直接一手抓着韩无双的脸颊,将她的嘴掰开,一手将药粉往韩无双嘴里倒。 那药粉并没有什么味道,可是干粉卡在喉咙里的感觉并不好受,韩无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喂完药,男子也松开了手,韩无双立刻弯下腰,想将嘴里的药粉吐出来,可惜沾染在嘴里和喉舌上的药粉早就和着唾沫滑入喉中。 这药粉见效非常快,韩无双渐渐感觉到身体里的力量在流逝,她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无力。 “走。”斯文男子一声令下,壮汉便一把拎着韩无双的胳膊,就像拎小鸡似的,将她提溜上马。 与陌生男子共乘一骑,韩无双感觉很屈辱,即使身体已经开始软弱无力,她仍是努力挺直腰背,远离男子的怀抱。好在那壮汉并不猥琐,只要她不从马上掉下去,男子都不会去管她。 马儿刚刚跑上官道,一道利箭破空之声传来,瘦小男子躲闪不及,被利箭射中肩背,从马上摔了下来。 “老六!”壮汉用力一抓缰绳,马立刻停了下来。 他动作迅速地翻身下马,跑到瘦小男子身边,并没有把箭拔出来,而是折断了长长的箭羽。 正当他扶起男子的时候,一串马蹄声从官道上传来,几乎只在瞬息之间,便看到两匹纯黑骏马朝这边疾驰而来。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便是他们最为痛恨的男人——澹台儒闵。 斯文男子脸色剧变,“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壮汉大喝一声:“只有两个人而已,和他们拼了。” 斯文男子看了一眼已经软得无力坐直,只能伏在马背上的韩无双,心念一动,大步朝她走去。 可惜她还没走到韩无双面前,就已经被一柄长剑拦住了去路。斯文男子大惊,连忙急退几步,拔剑与澹台儒闵打了起来。 同时方沢和壮汉也战到一处。 韩无双能感觉到予弦来了,但因浑身无力,只能半趴在马背上,根本不能和予弦好好打个招呼,连眼神交流都费劲。 韩无双原本打定主意就这么趴着,等予弦打赢了再来救她,却在余光中看到中了一箭的瘦小男子竟开始慢慢向她靠了过来。 不行,他一定是想抓住她来威胁予弦。 好在那男子也受了伤,跌跌撞撞地走过来,一时间也抓不住她。 予弦和方沢正在和两名匪类交手,她绝对不能让他们为了她分心!趁她现在的力气还没有完全消失,韩无双决定赌一把。 她深吸一口气,抓紧缰绳,同时用尽全力踢了马肚子一脚,这一脚并不重,马儿感觉到了力道,便开始往前慢慢奔跑起来。 韩无双所有的力气都用在那一脚上了,此刻她只能趴在马背上,尽力握紧缰绳。 感觉到掌心火辣辣地疼,韩无双有些哭笑不得,她的手这些日子还真是多灾多难,苦肉计虽好,但是太多了,她也吃不消啊! 韩无双没有力气再踢一脚了,马慢慢又停了下来,算了算距离,从这里到他们打斗的地方,少说也有一二里路了,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马一边驮着她,一边的低头吃草,韩无双开始担心起来。她现在浑身无力,若是这马不小心惊着了,撒蹄子跑起来,她估计就没命了,还是脚踏实地比较好。 韩无双小心的半撑起身子,脚勉勉强强够得到马蹬,但是却使不上力,因为她动来动去,马已经开始不安地踏着蹄子了。她一咬牙,直接翻身下来。 这一翻几乎就是从马上摔了下来,好在脚下刚好是一片草地,她也不是很重,这一摔并没有摔出什么毛病来。 韩无双也不乱动了,干脆坐在地上等。 她相信,没有她拖累,那个骁勇善战的男人不需要多久,就能将几个匪类斩与马下。 予弦果然没让她等太久,韩无双才刚刚把气喘匀,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予弦觉得今日肯定是他古井无波的心脏受到最大挑战的一日,当秋水慌乱地跑进府来,求他去救人的时候,他的脑子那一瞬间居然是空白的。他完全不能想象,若是这个矜贵的女人发生什么意外会怎样。 在没有看到她之前,他整颗心都在剧烈的狂跳。当看到她软软地趴在马背上时,他的心又好似停止了跳动,他从没想过一颗心脏还这样能折腾。 当他终于来到她身边的时候,那个狼狈地坐在地上的女人,居然对着他忙不迭地问道:“你怎么样?没有没受伤?他们有没有对你用毒?” 被人深深记挂着,放在心尖上的感觉很是陌生,予弦低声回道,“我没事,你怎么样?” “我有事。”韩无双睁着水汪汪地眼睛看着他,娇声说道:“不知道他们给我吃了什么,我……” 予弦呼吸一滞,他们难道给韩无双下了……那种药?! 卑鄙无耻!若非韩无双还在身边,他都恨不得冲回去在补两刀! 韩无双看他满脸通红,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声来,“我只是觉得浑身没有力气而已,所以接下来,只能麻烦予弦抱我回去,我自己可回不去。” 看她目光清明,思绪清晰,予弦就知道自己想歪了。都怪她不把话说清楚,他心里有些恼,却又觉得为这种事和一个小女子生气,实在有失君子风范。故此只能恨恨地别开头,不去看她。 韩无双伸出手递到他面前,无辜地说道:“我真的没力气,不信的话,给你把脉。” 本该白嫩的手心上不知是昨日被烫的,还是今日被缰绳磨的,起了一串的水泡,有些水泡都已经破了。 予弦看得心又开始一阵阵怪异的抽痛,他皱了皱眉头,弯下腰伸手揽住她的腰,一个用力,将人腾空抱起,置于马背之上,轻轻策马,朝着将军府的方向奔去。 韩无双舒服地缩在宽厚又温暖的怀抱里,眼眉都带笑意。 这个看似冷酷的男人其实并不难征服,只要用心,少将军必定手到擒来。 ------题外话------ 算大章吧~ 所以燎越的网络版番外只有一篇了~ 绿会努力存稿,争取早日带你们虐驸马的! 第一章 被人盯上了 赶了一天的路,燕甯终于在日落之前,赶到了离焕阳城最近的大城镇,梅城。 看着满天落霞和热闹喧嚣的街道,燕甯暗暗舒了一口气。虽然出门之前,她就做好了风餐露宿的准备,但一想到要独自一人在荒郊野岭露宿,她还是有些忐忑。 好在今晚她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想到晚上能好好洗个澡,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她就觉得被秋风吹了一路的脸,没这么僵硬了。 进了城,燕甯倒没急着入住客栈,牵着马在街上逛了一圈之后,她放弃了位于城中央,看起来华丽又贵气的“秀和楼”,选择了一家叫做“安平客栈”的小客栈入住。 这家客栈不大不小,门堂看上去干净雅致,所在的位置也不算偏僻。燕甯对它很是满意,将马交给等在客栈门外的小厮牵到后面的马厩喂草,自己跨步走进了客栈。 此刻正值晚膳的时间,大堂里已经有几桌客人在用膳了。店小二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长得很普通,但手脚麻利,勤快又有眼力,很得掌柜赏识。这不,虽然招呼着大堂里的几桌客人,但一看到有人走进来,他便立刻迎了上去,笑道:“姑娘,住店还是打尖?” “住店,要一间安静的房间。” 说话的女子不知是疲惫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音色听起来有些低,与一般女子轻柔娇美的嗓音很不相同,听在耳朵里,有一种别样的味道,另类的悦耳。 这嗓音委实特别,大堂里用膳的人都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看清那独特嗓音的主人之后,不禁都是一怔,大堂内一时间,竟也没人说话。 女子穿着一袭绯红的长裙,漆黑如墨的长发被她用青玉扣束了起来,柔顺的垂在身后,一条黑色的腰带紧紧地束在她的腰上,将她纤细却挺拔的腰身展现的淋漓尽致。 绯红的衣衫将她衬得皮白如玉,而她的容貌,更是让人惊艳,尤其是眉心那一颗朱砂痣,仿佛将她这个人点亮了一般。本来眉心有痣的姑娘,一般都给人一种眉目如画,眸光如水的感觉,但这位姑娘却完全不同,她双眸黑亮,眸光清冽,眉宇间透着清正之气。 店小二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女子,直到对上女子墨色的眼眸时,才猛然回过神来,尴尬地别开眼,急急忙忙在前面带路,“姑娘里面请!” 女子的身影消失之后,大堂内才又重新热闹起来。 这间客栈并不大,一楼是大堂,二楼有十多间厢房,想着女子之前提的要求,店小二将她带到后面的小院,院内只有五六个房间。店小二推开最靠东边的厢房,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看这间怎么样?” 厢房倒是不小,里间和外间被一面朴实的屏风隔开,整个房间基本没什么装饰,看起来干净简洁,燕甯点了点头,吩咐道:“下去吧,准备两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一会送到房里来。” 小二又是一怔,他见过不少江湖侠女,豪爽明艳、冷傲清高、泼辣刁蛮各种各样的都有。但这位姑娘虽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却没有一丝江湖气,更奇怪的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话而已,就让人在她面前不自觉的卑微起来,莫名其妙地想把腰弯得更低几分。 真是邪门了,店小二摸了摸鼻子,也不敢多待,连忙回道:“是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店小二离开没多久,晚膳就送过来了,味道普普通通,好在燕甯也不挑食,填饱肚子之后让人送来热水,匆匆洗了个澡,天刚黑就上床歇息了。 安平客栈本来就是个闹中取静的小客栈,亥时之后,周围几乎没有人走动了。今晚客栈的生意似乎不太好,小院里除了燕甯之外,居然没有其他住客。如此一来,小院就显得更静了。 小院中只挂了一个灯笼,微弱的光线仅能让人隐约看清院内的小路,三更刚刚敲过,一道黑影从墙外极快地闪了进来,落地无声,一个瞬间就窜到了燕甯所住的东厢房门口。 只见那黑衣人微微弯腰贴近木门,从腰间摸出一把纤薄锋利的短匕首,利落的将匕首沿着门缝伸了进去,刀尖轻轻一挑,门栓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响声之后,门便缓缓的开了。 黑衣人没急着进去,在门外听了一会,屋内没传出任何动静,他才将房门轻轻推开,敏捷地闪身进入屋内。 房间里很黑,黑衣人眯了眯眼,勉强看清了屋内的情况,在外室找了一圈之后,似乎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朝着内室走了进去。 刚走到屏风外,黑衣人猛然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对危险气息的敏锐判断让他脚步一滞,下一刻,他只看到一道银光闪过,肩膀立刻感觉到剧痛,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这是什么暗器?太快了,快得他连躲的时间都没有。黑衣人心中惊骇,双眼圆睁,看向内室。他原本以为应该睡得酣然的女子正站在床前,朦胧月色下,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纤细挺拔的身姿,就好似她已经这样站了很久,而他居然蠢得没有发现! 黑衣人惊讶的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在燕甯以为他要冲进来的时候,迅速转身跑出了屋外。 燕甯皱了皱眉头,追了出去。刚跑到院中,就看到那抹黑影已经飞快的掠出了墙外,身姿矫健轻盈,一点不显狼狈。 燕甯看了一眼院内留下的几滴殷红血迹,又看了看早就空无一人的墙头,手指轻轻摩挲着扣在掌心中的两枚飞刀,凝神思索了片刻,最后并没有继续追出去,悄声退回了屋内。 安平客栈对面,一座三层小木楼的二楼房间里还点着灯,“叩叩”两声轻响之后,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黑影顺势闪身进入了屋内。 开门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男子,魁梧的身材十分健硕,闻到黑衣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男子刚毅的脸庞上,一双虎目微敛,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黑衣人抓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即使肩膀受了伤,依旧站得笔直,回道:“她警觉性极高,属下刚刚进到房里,还没能靠近内室,就被暗器击中了。” 魁梧男子看了一眼黑衣人肩膀上的伤口,是贯穿伤,暗器没有留在体内,伤口处理起来并不麻烦,只是一名女子竟能用暗器将归云的肩膀击穿,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男子的眉头不自觉地拧了起来,问道:“她武功这么厉害?” 黑衣人想了想,摇了摇头,有些挫败地回道:“没能交上手,拳脚上的功夫不知道如何,但是她暗器使得非常好,速度快,内劲足,根本避不开。属下本想将她引出客栈,让守在客栈外的兄弟能趁机进到房间里去,只是……” “只是人家根本没上当。”一声轻笑声忽然响起,黑衣人才发现,屋里并非只有他和魁梧男子两个人。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男子,他正站在半开的窗户边,从那扇窗户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安平客栈的小院。 黑衣人想到刚才自己任务失败的丑态都被年轻男子看在眼里,惭愧得低下头,不敢接话。 男子长了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颗虎牙,让他显得尤为年轻,若忽略那眼神中幸灾乐祸的味道,看起来倒真像是个无害的青涩少年。 男子也没有为难黑衣人的意思,对着他摆摆手,说道:“好了,快去把你的伤治一治,大半夜的,流一地血,也不怕吓着本少爷。” 黑衣人嘴角抽了抽,抱拳行了礼,二话不说立刻退出了门外。 男子半靠着窗台,嘴角的笑咧得更大,斜睨了一眼同他一样靠在窗边,却完全隐身在黑暗中的人,兴致勃勃地笑道:“这位公主好像和一般的公主不太一样啊,逐言,你原来想出来那个俗套的法子,我看是不管用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良久,黑暗中的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她估计是不太喜欢被偷,那就只能,抢了。” “……” 年轻男子嘴角的笑一僵,这么流氓的话,也只有庄逐言能用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来了吧。 ------题外话------ 虽然我是个“取名废”,但我觉得这次男主的名字还是挺算好听的,对吧!应该吧…… 第二章 抢劫 辰时还未到,店小二已经将大堂收拾干净,迎接新一天的到来,刚想抬手伸个懒腰,就看到一道绯红色的身影从小院中走了出来。 店小二眼前一亮,赶紧迎了上去,笑道:“姑娘起得真早了,要不要在店里用些早饭,我们店的桂花糕和鲜香鱼片粥可是很出名的。” 燕甯点了点头,无可无不可地回道:“嗯,那就上一碗鱼片粥一碟桂花糕吧,另外帮我准备些干粮路上吃。”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店小二连忙点头,往后厨跑去。 掌柜纳闷地看着店小二那狗腿的样子,不禁好笑,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勤快,难不成是看人家姑娘好看?这么想着,掌柜便也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子两眼。 燕甯此刻可没心思注意别的事,她在思考,昨夜的黑衣人潜入她房中,到底是什么目的?为什么一被她发现就跑?那人身手不凡,若是正面对上,不用飞刀她估计也没有胜算,所以他肯定不是普通的小毛贼,那么他是谁派来的呢?会不会是……那个女人? 想了好一会,燕甯暂时也没想出什么头绪,随便用了些早饭,趁着城门刚刚打开,人还不是很多的时候离开了梅城。 梅城过去便是环山镇,顾名思义,那是一座被群山环绕的小镇,因此官道大多绕山修建,道路并不宽敞,两边草木繁盛,有些阴森。燕甯在官道上跑了两个多时辰,渐渐进到了环山镇的地界,周围的树木越发高大茂盛起来,几乎遮蔽了正午的阳光。 就在燕甯考虑着要不要停下来吃个午饭,顺便让马儿休息休息的时候,前方几十丈远的地方,一棵横倒在路中央,少说有上百年树龄的大树映入眼帘。燕甯轻拉缰绳,让马的速度慢下来,微微眯眼看去。 昨日并没有大风大雨,就算是有,也不应该只断一棵,树的断口非常的新而且整齐,显然是人为造成的。 目前这种情况,难不成是……拦路抢劫? 燕甯刚这么想着,左右两边的草丛忽然一动,四个提着长剑的人影从中闪了出来,将本就不宽的官道堵得严严实实。 燕甯眨了眨眼睛,有一种哭笑不得又有点小兴奋的感觉。 四人摆开阵势之后,也不啰嗦,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压低声音,说道:“我们只求财,姑娘只要把身上值钱的东西留下,就可以离开了。” 燕甯打量着眼前忽然冒出来的四人,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们是……山贼?” 燕甯之所以迟疑,是因为这四个人的打扮让她有些……疑惑。他们穿着最普通的棉布麻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奇就奇在,他们的头整个用黑布套了起来,就露出两只眼睛,真的有必要包得这么严实吗?现在的山贼都这么谨慎? 四人沉默了好一会,之前开口的男子才低声回了个“是”字。 燕甯没有下马,居高临下地看过去,发现这四人不仅打扮奇怪,给人的感觉也和一般人不同,他们身材相当,一样的挺拔,一样的健硕,甚至连站姿都一样。四个人好像只是随意的聚在一起堵住官道,细看之下却不难看出,他们所站的位置,可攻可守,相互之间相辅相成。她想要突围而出,并不容易。 燕甯的心情凝重了起来,这些人,并非普通山贼。 燕甯故作轻松的一笑,说道:“我身上没什么银子,这点小钱各位大哥不嫌弃的话,就拿去喝茶吧。”一边说着,燕甯一边把手探入包袱中,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将内力聚于腕间,朝着领头说话的男子扔了过去。 婴儿拳头大小的银子朝脸面飞了过来,男子双目微睁,连忙伸手接住。一股极大的劲力冲撞过来,若非男子做足了准备,必定被这股力道逼得倒退几步。但也因此,没能缓冲这股力道,男子整只手都麻掉了,若不是头上包着布,燕甯一定能看见他一张俊脸疼得完全扭曲了起来。 一个女子的力气为什么会这么大?!他肩膀还有伤啊!一定裂开了!没错,这个倒霉的二次受伤的人,就是昨晚被燕甯飞了一刀的黑衣人归云。 归云暗暗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冷酷,“姑娘衣饰精美,包袱鼓胀,座下马匹高大健硕,一看便知身价不菲,姑娘孤身一人,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我等只是求财而已,识时务者为俊杰,姑娘还是莫要顽抗为好。” 男子声音虽然冷,燕甯却没有感觉到大多杀气,仿佛真的只是执着于她的钱财,这是为何?难道她猜错了,他们真的是只为求财的山贼? 燕甯心中疑惑更深,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微微一笑,继续试探道:“几位看起来并不像落草为寇的山贼,我身上虽没什么银两,却有些人脉,梅城县令宋大人也会卖我几分薄面,几位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还能帮上忙。” 坐于马上的女子神色悠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似乎被四个男人围着不是什么危险的事,她甚至还驾马朝他们走近了几步。 归云不得不承认,她确实非常聪明,先是用五十两银子探路,让人知道她并非软弱可欺的弱女子,顺便还能试试对方的身手,之后又表明自己人脉广,与官家关系匪浅。若真是一般的山贼流寇,只为求财并非冲着她来的话,权衡利弊之后肯定也不愿与她为敌。 可惜,他们就是冲着她来的啊!归云在心里用力地叹了口气,故作蛮横地呵道:“没什么难处,就是缺钱!” “……”燕甯忽然不想追究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了,算了算自己与四人之间的距离,燕甯满意地点了点头,回道:“如此的话,那就只能作罢了。” 归云还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便看到燕甯的手轻抚了一下腰间的黑色腰带,之后便是熟悉的白光一闪。 归云大惊,只来得及叫了一声“小心”,四道流光便分别向着他们四人的方向射过来,他们若是不躲,必定重伤,若是躲开,那就只能让路。电光火石之间,四人潜意识的往后避开,也因此一直被堵死的官道,终于露出了一条不小的缝隙。 “驾!”只听她轻呵一声,座下的骏马猛地往前冲了过去,穿过四人露出的空档,全力一跃,便从倒下的大树上越了过去。 其实要将她留下也不是不行,只要用箭射中她的肩背,使其落马,自然能将她抓获,但是没有主子的命令,他们可不敢对那位公主放箭,于是,四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丽影绝尘而去。 看了一眼藏身在不远处看“热闹”的主人,归云颓然地揉着抽筋的手臂,胸口一阵憋闷,这次的任务,他好像又失败了…… ------题外话------ 驸马爷想干嘛呢~ 第三章 逐言是个美男子 树林深处,离刚才抢劫的事发地点不远的一处矮木丛后,正站着一群人。 因为周围树木高耸,杂草丛生,很好的将几人的身形掩藏了起来,所以即使离得不远,燕甯也没有发现这乱糟糟的树丛里,居然还藏着人,但刚才发生的一幕,却清清楚楚地映入了藏于暗处的几人眼中。 楚时轻轻摩挲着下巴,盯着燕甯离去的方向,啧啧赞道:“好俊的身手!” 同样隐身藏于树丛中的七八名壮汉也在心里默默赞同,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他们看得不真切,但是现在他们确实看到了,除了归云躲过之外,其他的三人或肩膀,或手臂上都受了伤。 几人不禁暗暗揣测,如果是他们,刚才那样的情况,能不能避得开,答案是……不能。实在太快了,快到避无可避。 楚时轻笑了一声,往背后粗壮的大树上一靠,夸张地叹了口气,有些吊儿郎当地笑道:“她真的是传说中那位穹岳第一公主?这也太猛了吧,确定没有认错人了吗?” 先不说两次交锋下来,这位公主反应机敏,戒备心极强,一点也不像千娇万宠出来的金枝玉叶,就单单拿她那一手掷暗器的功夫来说,江湖上都能排得进前三吧。 天下间,别的事或许还有捷径可走,但是武学之道却是万万没有的,就算你天纵奇才骨骼清奇,那也必须苦练,才能得一身修为。从小没少被家里人操练的楚时最是明白,练武是一件极苦的事情,这身娇肉贵的公主,怎么可能练出这一手绝技? 说实话,楚时真的有些不信,若天下间的公主都长成这样,皇子们都可以不用活了。 三十多岁的魁梧男子沈羲把之前得来的消息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摇了摇头,肯定地回道:“不会错,就是她。” 楚时呵呵笑了一声,“这可有趣了,之前可没听你说过这位公主还身怀绝技。” 沈羲轻咳一声,黑着一张冷脸掩盖住心底的尴尬,解释道:“这位甯公主在穹帝心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对她极尽宠爱,宫里大小宫宴,她都可以不出席,就连皇后召见,她都可以抗命不尊,穹帝对她非常保护,要打探她的消息难如登天,能知道相貌已经很是不易了,所以……有些消息难免不太准确。” 楚时非常不给面子的翻了个白眼,这哪里是不太准确,简直就是太不准确! 看到归云四人回来了,楚时也懒得和沈羲拌嘴,难得认真地迎上前去,问道:“归云,她刚才到底用的是什么暗器,捡回来了吗?” 四人头上的黑巾已经取下来了,归云脸色有些白,对着楚时点了点头却没有回话,往前走了两步,将捡回来的暗器双手呈上,恭敬地对着站在中间那个始终沉默的人跪了下来,说道:“属下无能,任务再次失败,请主子责罚。” 归云身后的三人也立刻单膝跪地,垂首请罪。 一只修长漂亮,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拿起一枚暗器在手中把玩,好像很感兴趣。 那人始终不说话,四人也不敢吭声,只能直挺挺地跪着,慢慢地,血腥味开始弥漫开来。 楚时将归云手里剩下的三枚暗器也一并收了起来,对他们摆摆手,一脸嫌弃地说道:“得了,你们几个去处理一下伤口,血腥味这么重,难闻死了。” 归云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那道高大冷漠的身影,不敢动。直到那人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之后,四人才松了口气,退到一旁处理伤口去了。 楚时拿起一枚暗器仔细看了又看,最后忍不住惊叹道:“真不愧是公主,这么精致的飞刀都可以随便扔。” 确实是飞刀,虽然它长得和普通飞刀不太一样,它通体银白,身长不过两寸,是小刀的形状却没有刀柄,双面开刃,最让人惊叹的是,它轻薄如纸,韧性极佳,同时锋利无比。若非用最好的精铁,手艺最精湛的铁匠,根本不可能将兵器打造成这样。 “这还真是难办啊,在不重伤她的情况下,想抢她的东西,似乎不太可能。但是这样一来,她便不会深陷困境,落魄无依,某人想要英雄救美雪中送炭是肯定没戏了的。”楚时嘴里虽然依旧说着调侃的话,甚至脸上也一如既往的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但他眼底的担忧却是隐隐现了出来。 “确实有些难办呢。”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之后,微沉的声音貌似苦恼地回了一句。只可惜他脸上的表情,却不似他话语中表现出来那般为难。 那是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他比周围的人都要高一些,但并不健硕,有些偏瘦,他穿着一身暗紫色广袖长袍,墨色的腰带,外披一件银色披风,黑发束于白玉发冠之中。他看起来很年轻,还有着一张让人过目难忘的脸。 一般面容俊秀之人,让人难忘的大多都是一双与旁人不同的眼眸,或冷酷或孤傲,或温柔或专注,但庄逐言最吸引人的地方,却不是他的眼睛。也不是说他的眼睛长的不好,他眼形狭长,眼窝有些深邃,晃眼看上去,总有一种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感觉。 他脸上最让人移不开眼的,是那淡色的薄唇,它微微扬起的时候,那张本就俊美无双的脸,立刻变得妖冶了起来,明明是那样凉薄的笑容,有时甚至还带着嘲讽和戏谑,却就是能让看到它的人,脸红心跳,简直如妖孽般勾人。就连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楚时,每次看到他勾唇一笑时,都忍不住想捂眼睛。 飞刀在那只白皙的手指间翻飞,显然在庄逐言心中飞刀比那位公主本身更吸引人,楚时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子无力感,“逐言,说真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哐当”,随手将纤薄柔韧的飞刀丢到楚时手里,庄逐言勾了勾嘴角,笑道:“那就,反其道而行之吧。” 什么意思?楚时一时间有点蒙,被那人蓦然扬起的嘴角晃得眼晕,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吧?楚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忽然觉得牙疼。 且不说庄逐言这边如何算计谋划,已经逃之夭夭的燕甯那边,却是又遇到些小麻烦。 ------题外话------ 抱歉,今晚有事,回得有点晚,所以更新晚了。 绿难得花那么多笔墨写男主的颜值,真是驸马妥妥的亲妈! 第四章 所谓的反其道而行之(上) 且不说庄逐言这边如何算计谋划,已经逃之夭夭的燕甯那边,却是又遇到些小麻烦。 燕甯快马加鞭,好不容易在傍晚之前,赶到了环山镇。按理说,这样的小镇是没有修建城墙的,自然也就应该没有人把守城门才对,平日里往来的商队和过往的旅人,都可以随便进出小镇。但是此刻,燕甯却看到,这座环山小镇,不仅修建了城墙,而且城门的守卫还异常森严,进出的人都要被细细盘问,带了包袱的,甚至还要解开包袱查验,这实在有些蹊跷。 因为查验得太仔细,颇为费时,城门外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燕甯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排队的人,最后走到了一名五十来岁,手里提着弓箭,背后还背着个竹篓的猎户旁边,轻声问道:“大叔,这里是环山镇吧?”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悦耳的女声,猎户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年轻姑娘牵着一匹骏马,俏生生地站在自己身边,猎户愣了一下,他一把年纪了,从没见过这般貌美的姑娘,不禁有些局促,磕磕绊绊地回道:“对、对的,这就是环山镇,姑娘你……不是这附近的人吧?” 燕甯温和地笑了笑,回道:“不是,我是梅城人,前不久姐姐嫁到翡城去了,我想过去探亲,刚好要经过环山镇。我这次也是第一次出门,没想到环山镇只是一个小镇居然建有城墙,进出还要一个个查验,比梅城还森严,真是长见识了。” 听到燕甯的夸奖,猎户心里骄傲又高兴,便好心地解释道:“我们环山镇周围都是山林,一到春天,有些猛兽为了猎食,就会跑到镇上来,为了防止猛兽伤人,所以才建了城墙,至于守卫森严,是因为……” 猎户左右看看,忽然压低了声音,燕甯猜到他后面的话,估计就是自己想要打听的事了,立刻凑近两步,故作好奇地看着他。 被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直直地盯着看,猎户老脸一红,也不好意思装神秘了,低声说道:“咱们镇上进了贼,而且还是个女贼!这女贼可真了不得,半个月的时间,几乎把镇上有钱人家都偷了个遍,就连县老爷府上,都被她光顾了。县老爷大怒,派了所有的衙役在镇上一家家的搜捕,这些日子进出镇子的人,都要再三查验,势必要将那女贼抓获。镇上的姑娘家,几乎都不怎么出门了。” 猎户说着说着,看向燕甯的目光就透出几分担忧来,只是两人不过萍水相逢,也不好多说,只低声嘱咐了一句,“姑娘孤身一人,还是……小心些才是。” 燕甯打听到自己想打听的事,便也不再多说,笑着回道:“多谢大叔提点,我知道了。” 说完燕甯对着猎户微微点了点头,便牵着马匹走到队伍最后去了。 这环山镇,她暂时怕是进不去了。 燕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派悠然镇定的样子,心里却很是沉重。 现在的情况让她进退两难,若是进去镇里,她一个单身女子,必定会被衙役重点盘问,寻常百姓家就算出门探亲,绝不可能让一个女子孤身上路,她只能谎称江湖女子,但她对江湖门派并不熟悉,若是问得细了,难免露出破绽。 更重要的是,她现在最怕引起官府的注意,她离家已经快三日了,还不知道她那个皇帝老爹派了多少人出来找她呢,一旦露了行踪,再想逃可就难了。 但是若不进环山镇,从外围绕过去的话,起码要翻过两个山头才行,山路难走,林中还有很多野兽,燕甯并不想选这条不可预知的危险路径。 那么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等。 等商队经过,花点银子,让对方接纳她,混在商队中浑水摸鱼借机通过。 或者等到三更之后,翻越城墙,快速通过环山镇,在天亮之前跑出去。这么个小镇估计也没什么高手,她动作快点,应该不会被人发现。只是可怜了她的马,只能留在山林里了。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想用这个方法的。 心里有了决定,燕甯立刻行动,在离镇子五里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站在官道旁边的树林里等待。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眼看着天渐渐黑了下来,却没有遇上一个商队,燕甯心里生出几分烦躁,难道,今晚真的要露宿山林,明天继续等待?还是今晚就弃马而去? 燕甯还在纠结,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和人声。 马蹄声很慢,显然马并没在奔跑,隐约能听到骂骂咧咧的呵斥之声。 燕甯凝神仔细听…… “快走,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不然可就不是抽几鞭子这么简单了。” 随着骂声响起的,还有甩鞭子的声音,燕甯眯眼看去,能看到灰蒙蒙的夜色中,有几个模糊的影子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燕甯想了想,站在原处没有动,几人越走越近,她终于看清,那是三个骑着马的男人,他们似乎不急着赶路,慢慢悠悠地走着,走在最前面的那人嘴里骂骂咧咧,一手扬着马鞭,一手牵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还拴着……一个人? 等几人快走到面前的时候,燕甯彻底看清了,那确实是一个人,虽然他低着头看不到样貌,但从那修长的身材和走路的姿态上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个年轻男人。 他身上有很多鞭痕,双手被紧紧地绑在身前,马上的男人不时地拉拽绳索,不知被这样拖着走了多久,他脚步显然已经开始踉跄,几次都差点摔倒,很是狼狈。 三人虽然走得漫不经心,却非常警惕敏锐,燕甯始终没有动过,隐身于树林之中,但在走到离她三丈远的地方时,三人便发现了她的存在,立刻戒备地朝她看了过来。 燕甯将三枚飞刀扣在手心,沉默地与三人对视,按兵不动。为首那人看清她只是一个孤身女子,便放松了下来,对着她恶狠狠地说道:“看什么看,这小子偷了我的银子,老子要抓他去见官,你一个女人,最好别多管闲事!” 燕甯微微皱了皱眉头,目前的情况,她一时间还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自然不会贸然出手,燕甯没有说话,刚想把目光移开,却见那个一直低垂着头,被拖着走的人忽然抬起头,看了过来…… ------题外话------ 从此驸马走上了虐身的不归路~自作孽不可活~ 第五章 所谓的反其道而行之(下) 燕甯没有说话,刚想把目光移开,却见那个一直低垂着头,被拖着走的人忽然抬起头,看了过来。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月亮还没有升起,官道上黑乎乎的,好在燕甯眼力不错,勉强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他确实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被拖行了一路,几缕发丝从发冠中滑落下来,遮住了他些许相貌,即使是这样,燕甯也不得不赞叹了一句,这男子长得实在是俊美,甚至说得上漂亮,焕阳城那么多世家公子,都及不上他三分颜色。 之前看他连路都快走不稳了,燕甯以为他必定浑身疲惫,神色萎靡。然而实际并非如此,他的眼窝有些深,夜色下,燕甯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但她能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仿佛一把利刃,深邃又犀利。 燕甯心中一怔,那人却已经别开了眼,完美的侧脸上,隐约能看到他漂亮的唇角似乎微微扬起了一抹极浅的弧度。 他在笑?那笑容只是一瞬间,燕甯还未来得及分辨其中的意味,他已经再次垂下头,被拉拽着往前走去。 他笑什么?燕甯仔细回想了一下,若她没有理解错的话,刚才那笑容里不但没有求救的意思,反而带着几分失望,几分……嘲讽?这嘲讽的对象,是他自己,还是她? 燕甯对这个美男子产生了些许好奇,看他的衣着和气质,肯定不是什么偷人钱财的小贼,那么他是什么人呢?那三个凶神恶煞之人一看就不是善类,反正她现在也进不了环山镇,不如……跟过去看看? 打定主意,燕甯将马拴在林中,自己悄悄跟了上去。 燕甯轻功虽然比不上夙素,但也属上乘,再加上她为人谨慎,只远远地跟着,按理说,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奈何她跟着的那几人,却是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的,耳朵恨不得竖起来,什么风吹草动都不放过,自然感觉到了她的动作。 坐在马上的三个人舒了一口气,悄悄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谢天谢地,这位公主殿下终于还是跟过来了,总算没白白把自家主子折腾成这般模样。 为首之人感觉到手中绳子微微拉拽的力量,立刻挺直了身子,不敢有一丝怠慢,努力扮演好悍匪的角色。 燕甯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只觉得前面的几人越走越慢,最后甚至停了下来,其中一人似乎有些担心地说道:“大哥,这都大半天了,这小子的弟弟怎么还没追上来,该不会是凑不到钱不敢来了,又或者……报官了吧?!” 另一个人也有些担心起来,“大哥,咱们求财的,一直拖着个人也不是个事,这桩买卖反正也赚了不少了,免得夜长梦多,不如……” 燕甯心中一沉,那人的话没有说完,但杀人灭口的意思已经够明显了,果然,那名“大哥”冷笑一声,说道:“再等一个时辰,若是还没人来赎他,就直接杀了。” 两人连忙赔笑道:“大哥英明!” 话音未落,只听“砰”地一声,被绑着手的男子忽然倒了下去,摔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三人愣了一下,为首之人不耐烦地又拽了拽绳子,骂道:“起来,别装死!” 之前说要杀人灭口那人利落地跳下马,走到男子身边,推了他两下,又试了试他的鼻息,语气不太好地说道:“大哥,他看起来快不行了。” 一听这话,燕甯就知道事情要糟了。不出所料,为首男子骂了一声“晦气”便将手里的绳子一甩,冷哼道:“算了,杀了他,扔到树林里,咱们进环山镇。” “是。”这种事三人显然没少做,得了“大哥”的命令,那人哗啦一声,拔出腰间的大刀,朝着晕倒男子的脑袋就那么砍了下去。 燕甯心头一跳,手飞快的从腰封中摸出了一把飞刀,掷了出去。 因为不敢跟得太近怕被人发现,燕甯离三人的距离很远,即使她已经用尽全力了,飞刀也只能刺中行凶之人握刀的手而已,并未能废了他的胳膊。 不过这一突来的变故也吓了三人一跳,那把刀最终也没落到昏迷男子的脑袋上。 “谁?滚出来!”三人都非常警惕,一开始的惊讶后来,为首之人立刻将地上的男子拉了起来,挡在身前,这样一来,燕甯想再用暗器伤他,就极不容易了。 掷出飞刀那一刻,她就已经暴露了,燕甯也不再隐藏,大大方方地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此时的月光已经明亮了起来,月色下,女子修长纤细的身影立在官道中央,双手环于胸前,与三人无声对峙。 为首之人目光微闪,心中对这位公主多了几分欣赏,脸上却保持着凶狠的表情,怒骂道:“是你?臭娘们,刚才老子说的话你没听懂是吗?还是说你和这小子是认识的?” 三人已经充分吸取了上次归云失败的教训,务必要表现得像个无耻的悍匪。这次主子亲自出马,若是任务再失败,他们就可以抹脖子了。 为首男子手中的动作越发的粗鲁,而刚才还“晕”过去的美男子在这样的拉拽下,终于“醒”了过来。 他缓缓睁开眼,看清对面的女子后,双目微睁,目光中惊讶一闪而过,随即闭上眼,用着黯哑的声音冷冷地说道:“我不、认、识、她。” 燕甯微微挑眉,这男人还挺有意思,他不会以为这时候和她划清界限还有用吧?所以说,之前那个嘲讽的笑容其实是自嘲? “不认识?”为首之人一脸不相信,盯着燕甯挎在肩上的包袱,贪婪地说道:“老子管你们认不认识,行侠仗义也好,早有预谋也罢,反正抢一个是抢,抢两个也是抢,送上门的肥羊,哥几个自然不会放过!” 被燕甯飞了一刀的男子捂着手腕,附和道:“大哥说得对,其实哥几个就是求财而已,你把包袱扔过来,拿了钱咱们也不为难你,就连这个小子也可以送给你,怎么样?” 燕甯并不相信他们的话,怪只怪刚才为了逼燕甯出来,几人演的太过了,他们现在在燕甯眼里,完全就是穷凶极恶的悍匪。 看燕甯没有反应,三人急了,为首之人将刀猛地架在庄逐言脖子上,怒道:“快把包袱扔过来,不然老子的刀可不长眼!” 那刀确实锋利,只是在脖子上比划几下,某人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就被划出几道血痕。 “……” 三人表情依旧凶狠,背后却早已经冷汗淋漓了,心里不断祈祷着,姑奶奶你快答应吧! ------题外话------ 为了这出戏,大家都挺拼的~ 第六章 终于勾搭上了 第六章终于勾搭上了 那刀确实锋利,只是在脖子上比划几下,某人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就被划出几道血痕。 “……” 三人表情依旧凶狠,背后却早已经冷汗淋漓了,心里不断祈祷着,姑奶奶你快答应吧!! 就在三人心力交瘁,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如何做才好的时候,燕甯终于动了,只见她取下挎在肩上的包袱,轻轻一扔,将包袱扔在了离她三丈远的地方。 这个距离燕甯是算过的,如果他们派人过来拿的话,这么近的距离,她的飞刀瞬间就可以废了那个人的手筋脚筋,她便可以将他抓做人质,一命换一命。若悍匪不愿过来拿,让她把包袱丢得更近一点,她就可以趁着再往前走三丈的机会,出手将他们击伤。总之只要能拉近距离,她还是有把握以一敌三的。 三名“悍匪”盯着地上的包袱,心里同时叹气,这公主真是难缠,就不能乖乖交出包袱,把身上的银两都拿出来,之后乖乖地给主人“报答”的机会吗? 就在双方对峙的气氛达到最高的时候,官道上忽然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隐隐还能看到火光跳跃,显然是有一队人马朝这边冲了过来,声势不小。 听到官道上传来的动静,燕甯不但没有欣喜,反而担心三人狗急跳墙,在三人不注意的时候,手缓缓地抚上了腰间。 一直微低着头装虚弱的庄逐言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小动作,黑眸微眯,借着漆黑的夜色和纷乱的马蹄声掩饰,假装挣扎的同时,在为首之人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为首之人神色微动,脸上立刻显出慌张又暴躁神色,骂道:“有人过来了,肯定是那个臭小子请了帮手过来,我们走!” 燕甯只听那人大吼了一句之后,竟一手抓着人质的肩胛骨,一手撑着他的腰,将人朝着她的方向扔了过来。 燕甯万万没想到,悍匪力气这么大,她根本来不及躲,只觉得眼前黑影一闪,她就被什么东西砸中,然后摔倒在地。 后背狠狠地磕在地上,剧痛无比,燕甯一时间动弹不得,三名劫匪趁机捡起地上的包袱,骑上马就跑了。 背后的疼痛还没散去,燕甯又觉得自己喘不上气来了,压在她身上的男人,之前看着明明高瘦修长,怎么现在这么重!若不是鼻尖还闻到血腥的味道,再想到他一身鞭痕,要死不活的样子,燕甯绝对一脚把这个男人踹飞出去。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没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被认定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某人心情不错,正在尽职尽责地拖后腿,高大的身躯将燕甯死死地压在身下。 楚时算准了时间,带着人匆匆赶过来,只是当他看到交叠地躺在官道上的两个身影时,傻眼了。这和原来说好的,不太一样啊,逐言也太猛了吧,才第一次见面,就把人扑倒,不太好吧?! 楚时身后的沈羲、归云几人也全都瞪大了眼睛,他们来得时机是不是错了?现在退回去来不来得及? 男人的气息不断的喷在她的脖子上,不用狠劲,根本推不开那看似瘦弱,实则结实浑厚的胸膛,整个人都被他禁锢在怀里,燕甯已经够憋屈了,谁之这一群人到了之后,也没人来帮个忙,都围着她干什么! 燕甯之所以飞刀练得好,内力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她天生臂力惊人,此刻公主殿下恼羞成怒,终于发飙了。 于是,在一群男人惊愕的目光中,某人就在公主盛怒之下,被扔了出去…… 庄逐言被摔在地上的那一刻,显然有些不可置信,一双黑眸也染上了火气,冷眼看过去,正好看到燕甯狼狈地爬了起来,脸上不知是羞还是怒的红了一片,却又强装镇定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那点怒火莫名淡了几分。 楚时终于回过神来,冲上前去,将躺在地上的庄逐言扶着坐了起来,急道:“表哥!你怎么样了表哥!” 看到庄逐言这般狼狈,楚时还有些幸灾乐祸,但看清他脖子上的血痕之后,眼眸立刻暗了下来。 庄逐言扫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我没事。” 楚时在确定庄逐言脖子上的伤口并没大碍之后,才继续焦急的说道:“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事!到底怎么回事?那伙贼人呢?”说着还不忘东张西望几下,最后把目光停在了燕甯身上,“还有这位姑娘是……” 庄逐言目前处在“重伤”之中,只是虚弱地回了一句:“她救了我。” 楚时看向燕甯的眼中,立刻盈满了感激之情,“原来是姑娘救了我表哥,真是多谢了。” 燕甯拍拍身上的尘土,感觉到背后已经没那么疼了,才定下心神,目光在有着一张娃娃脸,面容俊秀的男子身上绕了一圈,才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燕甯的语气不太好,楚时却浑不在意,解释道:“我们是佩城人,之前在梅城谈成了一笔生意,收了订金,不知怎么的,居然被贼人盯上了。在回程的路上,经过前面那片山林的时候贼人伏击了我们,抢了银两不够,还抓了表哥,逼我回梅城钱庄领银子来赎人。我武艺平平,跟随的家丁也受了伤,我害怕交了钱也救不了人,就在梅城请了几名护卫才急忙追过来。耽误了大半天的时间,好在表哥遇到贵人,没出什么事。” 燕甯一边听着,一边看向楚时身后的几人。 一个仆人打扮的年轻男子微低着头,浑身上下都是伤。另外还有四名身材健硕,目光凌厉的男子将楚时和庄逐言护在中间,估计就是请来的护卫了。 努力扮演家丁的归云在燕甯看向他的时候,身上汗毛都竖起来了。为了掩饰肩膀上的伤口,他还给自己多划了几道小伤,装成被贼人所伤的样子。他有点怕被这位公主认出来,好在燕甯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之后便移开视线,低头在官道上寻找着什么。 楚时早就发现燕甯身上的包袱不见了,假装不知地问道:“姑娘在找什么?” “包袱。”燕甯随口回了一句。 几个护卫手里都拿着火把,官道上的情况一目了然,只需一眼,就能看清,地上根本没有什么包袱。 燕甯看清了,楚时自然也看清了,立刻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说了出来,“姑娘为了救我表哥,才会被那群贼人抢了包袱,我们实在过意不去,姑娘要去哪?不如就与我等同行吧,也好让我们报答姑娘的救命之恩……” 还没等楚时把话说完,燕甯已经冷声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了,不过是丢了几件衣服和一些银子罢了。” 千万别啊!他们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让她身无分文,寸步难行,再欠她恩情,如此就能顺理成章的走到一起了!别不让我们报恩啊!! 楚时刚想继续游说,耳边却听那悦耳的声音淡淡地抛出一句话:“你们给我三百两银子就行了。” “……” 楚时觉得喉咙里像是卡着一根鱼刺似得,吞吐不能。 关键时刻,还是某人机智,只见他“勉强”抬头看向燕甯,脸色惨白,眸光却依旧清明深邃,沉声说道:“我身上的银子都被劫匪抢了,现在没有这么多银子,到了翡城有钱庄的地方,我再支取银两给你。” 没钱还说要报答救命之恩,燕甯有些不耐烦了,好在银票她都随身携带,丢了包袱其实损失也不大,燕甯不想与他们多纠缠,回道:“算了。” 燕甯这一句大方的“算了”,却让一群大男人心沉到了谷底,庄逐言脸直接黑了下来。 楚时仍是不放弃最后希望地游说道:“姑娘别客气,这银子我们本就应该赔的,姑娘孤身一人出门在外,诸多不便……” 燕甯本已经打算转身离开了,听到“孤身一人”四个字的时候,才想起自己今晚滞留野外的原因。她不就是为了等一队商队嘛?一般的商队,给了银两自然能带着她入城,怕就怕官差盘问的时候,为了不惹麻烦,难保不会出卖她。这群人就不一样了,她完全可以“挟恩以报”,他们应该不会半路出卖她。 这样想着,燕甯看庄逐言几人终于顺眼了,眼眸微亮,笑道:“其实……你们可以换一种方法报救命之恩。” 楚时听她的意思似有松动,连忙说道:“姑娘请说。” 燕甯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前面环山镇里出了个女贼,官府正在全力搜捕,我一个女子进去,必定会受到盘问刁难,一会我和你们一起进去,你们只需要说我和你们是一起的就行。别让那些衙役注意到我,出了环山镇,你们欠我的银两和恩情,就一笔购销了。” 环山镇居然出了女贼?!简直天赐良机,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啊!一群大男人心中只差没谢天谢地了。楚时自然不会错过好机会,立刻扬起他最灿烂的笑容,虎牙森森发亮,“原来是这样,和姑娘的救命之恩相比,这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姑娘就安心与我们一道吧。” 燕甯很满意楚时的态度,甚至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赞许的微笑。 楚时顺势问道:“还未请教姑娘姓名?” 燕甯刚要开口,转念一想,“燕”在穹岳是皇姓,这里离焕阳城并不远,未免麻烦,还是不要暴露自己的名字为好,想了想,回道:“甯燕。” “……”楚时嘴角的笑差点绷不住,姑娘你还能再随性一点吗?就这样把两个字对调一下,也太没诚意了吧。 腹诽了一通之后,楚时彬彬有礼地一揖手,笑道:“甯姑娘有礼了,在下楚时。” 楚时貌似随意的一拨,把覆在庄逐言脸上的几缕乱发拨开,刻意将那张妖孽的脸露出来之后,才微笑着介绍道:“我表哥,庄逐言。” 燕甯点了点头,根本没多看庄逐言一眼,说道:“快走吧,这么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进环山镇。” 说完她便潇洒的转身走向树林,寻她的马去了。 楚时轻咳了一声,看了眼庄逐言那一脖子血,不知是该嘲笑还是同情他,这才刚刚认识,就费这么大劲,又是鞭伤又是见血的,结果人家连多看一眼都没有。想要得到这位公主的信任,只怕难于登天,以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所有人看向庄逐言的目光,都透着深切的同情,他却只是摸了摸脖子,盯着燕甯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题外话------ 今天v了,还没有参加抢楼活动的亲们可以抢啦~ 第七章 欲擒故纵 第七章欲擒故纵 所有人看向庄逐言的目光,都透着深切的同情,他却只是摸了摸脖子,盯着燕甯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甯回到树林中,费了些时间,找到了她的马,把它牵回官道上,潇洒地骑了上去。当她再次回到楚时几人面前的时候,发现庄逐言身上的伤已经简单包扎过了,还换了件衣服,现在看上去,他除了脸色苍白了些之外,倒看不出受了重伤的样子。这样也好,省得入城的时候还要和官府的衙役解释。 “走吧。”燕甯正准备轻踢马腹,驾马往环山镇跑去,却看到那几人没有一个人上马,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燕甯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冷声问道?“干什么?” 楚时嘿嘿一笑,露出自认为最亲切可爱的笑容,讨好地笑道:“甯姑娘,我表哥能不能和你同乘一骑?” 燕甯想也不想,直接回道:“不行。” 楚时苦着一张脸,解释道:“甯姑娘,我也知道这要求有些强人所难了,可是你也看到了,没有多余的马匹,我们又都是牛高马大的男人,两人骑一匹马,别说看到的人受不了,就是马也受不了啊。甯姑娘你身材纤细,表哥也很瘦弱,你们骑一匹马,再好不过了,大家都是江湖儿女,就不用拘于小节了,还请甯姑娘帮帮忙。” 楚时到底哪只眼睛看到庄逐言瘦弱?!燕甯很想嗤之以鼻,抬眸又扫了一眼那几个魁梧壮硕的护卫一眼,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楚时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么壮的两个人骑一匹马,估计普通品种的马也跑不起来吧。 但是让她和男子共乘一骑……燕甯还在犹豫的时候,一道隐含着不耐地低沉男声忽然响起:“从这里到环山镇,不过三四里,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到,有这个磨蹭的时间,说不定都已经到了。” 燕甯微微挑眉,气笑了,求人还这个态度,她也算长见识了! 楚时暗暗白了庄逐言一眼,命苦的继续打圆场,笑道:“对对对,再晚城门肯定就关了。大局为重,委屈甯姑娘了。” 天色确实越来越晚了,不想风餐露宿,就必须快点行动。燕甯看着庄逐言那副孤傲的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点了点头,笑道:“好啊,那我就勉为其难吧。庄公子,你这般虚弱,就坐前面吧。” 燕甯说完便往后挪了挪,让出一个位置来,甚至还朝庄逐言伸出了一只手,那潇洒的姿态若是男儿做起来,还真是让人心动,但是此刻…… 归云几人惊得膛目结舌,让、让主人坐前面?!! 想象一下自家主子坐在前面,燕甯将他抱在怀里,两人共乘一骑的画面,几人冷汗都出来了…… 几人甚至都不敢扭头看庄逐言的脸色,也还好他们没有回头,不然一定会更为惊讶的发现,他们家主子不但没有动怒,那双总是深邃难辨的黑眸中甚至闪过一抹难得一见的兴味。 “不劳姑娘费心。”几人听到庄逐言那微凉的嗓音仿佛还带着几分笑意,惊讶地抬头看去,只见自家主子已经利落翻身上马,稳稳地落在了燕甯身后。 燕甯倒也没有赶他下去,冷哼了一声,“随你,摔死可不怪我。”话音未落,燕甯一甩马鞭,马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燕甯感觉身后的人因为惯性,明显地往后倒去,心情不禁好了起来,嘴角也不自知地翘起了一个小小地弧度,可惜还没等她得意多久,腰上忽然一紧,一只有力的手臂便大胆地环上了她的腰。 燕甯身体一僵,身份尊贵的公主殿下几时受过这种对待,脑子刹那间空白一片,某人还得寸进尺的靠了上来,胸膛直接贴上了她的背后。 温热的体温,硬邦邦肌肉终于让她回过神来,立刻大声喝道:“你给我松手!” “我可不想摔死。”身后的人手上的力道很大,但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虚弱得快被风吹散了,仿佛他全身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在了手上。 燕甯恼火得不行,却也不敢真的将人从飞驰的马上扔下去。好在三四里的距离对于疾行的快马来说,真的很短,燕甯还没决定到底要把背后的男人怎么办的时候,环山镇就到了。 马的速度慢了下来,环在腰上的手,也收了回去。燕甯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在心里记了一笔,她一定会找机会还回去的! 环山镇的城墙和城楼,建得很简陋,完全不能和梅城相比。城墙还不到两丈高,也就只能防一防野兽而已。 这些日子对进出的人都查的严,环山镇的猎户又多,等把人都仔仔细细查了一遍之后,天色也已经很晚了。 官差们正准备关城门,又听到一串马蹄声,心里不禁都有些烦躁,看着楚时一行人,脸色自然不太好看,轻呵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这么晚了才进城?!” 楚时翻身下马,走向问话之人,第一时间将一个钱袋塞到了他手里,笑着解释道:“官差大哥,我们是从佩城来的商人,前几天刚在梅城谈成了一笔买卖,急着回去备货,所以才日夜兼程地往回赶,我们做点小买卖也不容易,还请官差大哥通融。” 掂了掂手中钱袋的分量,官差还是挺满意的,看了一眼楚时太过年轻的脸庞,漫不经心地回道:“商人?我看着不太像,你是主事?” 楚时立刻明白了官差的意思,连忙摆了摆手,说道:“官差大哥误会了,我家主事人是我大哥。”说着就朝庄逐言的方向指了指,压低了声音,腼腆一笑,道:“这就是我家大哥,不过他感染了风寒,昏昏沉沉的,所以现在才由我来主事。” 官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看到一个高大的男子,靠在一名女子身后,微眯着眼,脸色很差,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这时官差也注意到,这群人中还有一个绯衣女子,目光在那女子脸上停留了片刻,神色明显认真了几分,问道:“你们来谈生意,怎么还带个女子?” 楚时假装看不到官差神色的转变,一脸无奈地回道:“这是我家小妹,在家乡拜了师傅,会了些拳脚功夫,就闹着一定要出来见识见识,大哥疼她,所以就把她一起带出来了。” 燕甯适时地扭过头,娇蛮地瞪了楚时一眼,楚时撇了撇嘴,恼怒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两人的互动看起来,确实像一对闹别扭的兄妹。 官差又看了一眼跟在他们身后,护卫打扮的几人,没看出什么问题,便也没再为难他们,将钱袋收入袖中,对着他们摆摆手,说道:“行了,进去吧。最近官府正在办案抓人,晚上可别乱跑。” “多谢官爷提醒。”楚时微微揖手,一行人就这样顺利的进入了环山镇。 镇内闹贼,官差一天要到客栈查两三次,客栈的生意大不如前,一看到一队人马走到客栈门前,掌柜眼前一亮,立刻迎了上去,热情地说道:“客官是要住店吧,快快快,里面请。” “要五间……便宜又干净的厢房。”这次是归云上前打点,他本来想说要五间上房的,但是一想到之前主子才说他们没钱,若是一开口就要上房,那不是明摆着打主子的脸吗!于是归云及时的改了口。 这本就是一间小客栈,有客人上门就很开心了,才不在乎他们要的是不是上房呢。掌柜眉开眼笑地回道:“几位客人来得巧,小店后面有个清净的小院子,刚好有五间厢房,几位客官里面请!” 几人跟着掌柜到了那个所谓“清净”的小院子,院落很小,只是简单收拾了一下,很是简陋。 掌柜明显感觉到进了这个院落之后,几人的脸色似乎不太好,忐忑地问道:“几位还满意吗?” 一道音色微沉,但颇为悦耳的女声淡淡地回道:“不错。” 楚时和庄逐言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意外,不是说这位是千娇万宠的天之骄女吗?这么简陋的地方,他们都觉得不太适应,这位公主殿下却能坦然接受? 掌柜也没想到,这一群人里,居然是这位美若天仙的姑娘给他解了围,心里雀跃不已,笑道:“各位好生休息,一会就将饭菜给几位送过来!” 掌柜的一走,庄逐言便率先选了一间房间,招呼也不打地走了进去。留下一群人站在院子里,战战兢兢地偷看燕甯的反应。 燕甯胸口有些闷,这男人真是不知好歹又莫名其妙,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不说要多知恩图报,好歹态度应该端正吧!她也算见识过不少矜贵傲慢的世家公子了,竟没一个比得上这位的,长得好看了不起吗?岂有此理! 冷哼一声,燕甯挑了一件离庄逐言最远的屋子走了进去。 楚时一头雾水地冲进了庄逐言的房里,只见他正懒懒地靠坐在床上,单手解开绕在脖子上掩饰伤口的布条,神色慵懒,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楚时拖了一张小板凳,在庄逐言床前坐下,压低声音,不满地数落道:“我说庄逐言啊,你到底什么意思啊?你知道不知道,公主殿下对你的印象都快降到谷底了!” 庄逐言将布条随手往床边一扔,无所谓地回道:“印象越差越好。” 楚时瞪大眼睛,急道:“为什么?你最终的目的不是要她信任你,爱慕你吗?” 庄逐言斜睨了他一眼,微扬了扬下巴,问道:“你觉得我长得如何?” 楚时恨恨地吐出两个字,“妖孽!” “那你看到她被我的脸迷惑了吗?” 楚时天生带笑的嘴角也有些耷拉了下来,叹道:“好像……没有。也是,听说穹岳的太子就长得非常俊美,还有那位楼相家的公子,据说也是个风光霁月的人物,她整天见到那么多美男子,想靠脸迷惑她确实不容易。” “像燕甯这样的天之骄女,平日里不知道被多少人疼着宠着,多得是人抢着对她好,讨好她,所以,就算我对她掏心掏肺,她也未必会放在心上。相反的,若是一开始互相看不顺眼,让她对我的印象和期待降到最低,那么之后我再不经意间,不着痕迹地对她好,慢慢地让她看到我的用心,她才会觉得珍贵,另眼相看。” 楚时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了!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欲迎还拒了,对不对,对不对?!” “滚!!” ------题外话------ 腹黑又傲娇的驸马,计划到底能不能实现呢~ 第八章 又有贼 第八章又有贼 楚时一拍大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懂了!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欲迎还拒了,对不对,对不对?!” “滚!” 那边厢房里的人在算计着什么,燕甯自然不清楚,她也没有兴趣知道,反正出了环山镇就分道扬镳了。 一盏茶之后,店小二端着一个托盘进了燕甯的房间。一荤一素两道菜,一碗香喷喷的白米饭,对燕甯这个一整天都没吃东西的人来说,实在是一个大诱惑,但是在动筷之前,她还想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事情。她的包袱丢了,身边连一件换洗的衣衫都没有。 燕甯叫住准备转身离开的小二,问道:“小二,你们镇上应该有卖成衣的绣庄吧。” 小二不着痕迹打量了燕甯一番,笑道:“有的,不过环山镇只是一个小镇,成衣都是简单普通的款式,若小姐想要绣工精美,样式独特的衣衫,就需要订制才行。” 别的客人小二可不会多嘴说这些,但眼前这位姑娘不一样,不管是样貌还是气质,都是极好的,单单拿她现在身上穿的衣服来说,虽然款式也很简单,但是布料绝对是上品,色泽明艳,柔滑飘逸。更别说袖口和衣领上还绣着的精美的暗纹了,只有那些极其讲究的人家,才会用和衣料同色的丝线,绣这种晃眼间根本看不出来的暗纹。 小二在这客栈里干了十几年了,见的人多,自然也练出了些眼力,他就怕买回来的衣服人家看不上眼。 “不用这么麻烦,你帮我去绣庄买三套换洗的衣衫,款式简单就好,但是布料要选最好的,价钱不是问题。银子你去找旁边房间的楚公子要就行了。”燕甯一点也没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过分的,没有三百两,付个衣服的钱总是有的吧。 “好的,小的立刻去办。”燕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小二也就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出了屋外,至于他是怎么拿到钱的,其中有没有什么波折,燕甯就不管了。 小二的手脚很麻利,燕甯刚吃饱晚饭,一杯茶还没喝完,他就回来了。 三套衣服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个浅白色的布包里,估计是看她穿着一身绯红色的衣裙,小二便猜测她喜欢红色,所以三套衣服都是红色系的,一套暗红,一套绯红,一套浅红。 燕甯不是很喜欢浅红色,但也没说什么。 衣服的款式果然如小二说的那样,非常简单普通,好在布料还算舒服,燕甯接过衣衫,和小二道了声谢,就让他下去了。 简单梳洗一番,换了身暗红色的衣衫,燕甯合衣而眠。 她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心里时刻牢记江湖险恶四个字,以前听说过,一般宵小之辈都是喜欢选在深夜出来作案,所以她都是前半夜睡觉,子时过后,便会提高警觉,只是闭目养神而已,也因此上次归云偷袭被发现,并非学艺不精,完全是他倒霉,若是他三更之前去偷包袱的话,估计就得手了。 今夜也是如此,子时一过,燕甯就醒了过来,伸了个懒腰,一边暗自练习内功心法,一边闭目养神。 如此过了一个时辰,燕甯便听到了院外传来极浅的脚步声。 倏地张开眼,燕甯好看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难道又有小偷光顾?她这才离家两天而已,就遇上小偷,山贼,悍匪,她是运气太好还是太倒霉?! 燕甯将三枚飞刀扣在手心,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抓住这个小偷。只是等她仔细聆听外面的动静时,便发现了那小偷今晚的目标,似乎并不是她?! 说不出心里的感觉是失望还是庆幸,燕甯刚想把飞刀收回去,忽然想到这个小院中,今晚住的人,除了她,就是庄逐言几人。燕甯再次凝神倾听,果然,那人是朝着庄逐言的房间去的。 燕甯心里有些矛盾,若是小偷进了别的房间,她肯定是不会管的,毕竟那些护卫和楚时都有武功,但是庄逐言不一样,凭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再说,若潜进来的人不是小贼,而是悍匪的话,他的小命估计就完了。她可不想好不容易救回来的人就这么死了,她还得靠着他们离开环山镇呢! 电光火石之间,燕甯已经起身,飞快地推开了房门,朝着庄逐言的房间跑去。 燕甯只想到庄逐言伤重,却完全没想起他旁边的房间住着的就是楚时“高价”请来的护卫。 当燕甯冲出房间的时候,沈羲和他身后的几人全都僵在门边,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出去。这小贼的武功算不上太好,所以他一进这个院子,沈羲他们就发现了,同时也肯定自家主子和楚少爷也发现了。按兵不动是为了想看看这小贼想干什么,但现在燕甯动了,他们到底是应该一起冲出去呢?还是应该假装不知道,让公主殿下再“救”主子一次?好纠结! 就在几人举棋不定的时候,燕甯已经冲进了庄逐言的房里。 与沈羲料想的不差,庄逐言早就感觉到小贼进了院子,甚至进了他的屋内。庄逐言微微侧身,单手侧着脑袋,一双幽深的黑眸饶有兴味地盯着摸进屋内的暗黑人影,就像是蛰伏在暗处的猎人,只等到他失了兴致,便会随时出手,一箭射穿猎物的喉咙。 这黑影进了屋后,直奔内室,不像潜进来偷几个小钱的偷儿,倒像是为了屋里的人而来。 就在黑影快奔到床前的时候,庄逐言眸光一暗,暗含劲力的手已经伸出去了,却听到门外一声响,一抹暗红色的窈窕身影一脚把门踢开,踏着月光冲了进来。 是她?庄逐言勾唇一笑,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黑眸微垂,掩下了眼中的锋芒,十足的病弱模样,等着小贼再一次抓着他做人质。 奇怪的是,这个小贼并没有冲过来抓他,发现有人进屋之后,便立刻想逃出去。 小贼刚跑到窗前,面前一道银光闪过,将他跳窗的退路斩断了,不得已,他只能转身朝屋外跑去,燕甯哪里会让他离开,两人就在不大的房间里打了起来。 庄逐言假装虚弱的靠在床上,眼睛紧紧地盯着打斗的两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燕甯动手,之前的几次她用的都是飞刀。 他原本以为,燕甯善暗器,不善拳脚,但是今天看了之后,他却不这么认为了。一般女子若是赤手空拳与人过招,多是选用掌法,但是燕甯不一样。她使的是拳法,或者说,也不单单是拳法,她的很多招式,还用到了手肘,膝盖等地方,去攻击敌人的弱点。 她出手,一点也不花哨灵动,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朝着人的关节和穴位上打,仅仅过了几招而已,他就已经听到那小贼闷哼了好几声,动作也没了之前的利落,已露出败象,再打下去,他必定会被燕甯打成内伤。 那种狠劲,是女孩子身上少有的,夜色中,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能感受到那股凌厉危险的气势。燕甯的拳脚功夫,都是顾云教的,这套为了偷袭暗杀而创的拳法,不狠辣才奇怪了。庄逐言不知道这些,看向燕甯的目光,自然又多了几分探究。 不出庄逐言所料,十招之后,那小贼扛不住了,大喊道:“停!别打了!” 这一声喊出来,燕甯真的停了手,因为这声音竟然是女声,而且还是清亮悦耳的年轻女声。 所以说,这个小贼不是他,而是她? 屋里传出打斗声之后,楚时和沈羲他们就不能再假装没听到了,纷纷从房里跑了出来,只是他们没想到,这么快就打完了。 听到屋里传出的女声,几人提着刀,装模作样地冲进屋内。 归云利索地点燃了屋里的几盏油灯,几人终于看清了屋里的情况。 本来就不太结实的屏风在两人的打斗中,早就碎了一地,燕甯一身红衣,站在屋子正中央,眼眸中有几分好奇地看着狼狈靠在墙角喘气的黑衣人。 庄逐言半躺在床上,只是他一直看着的人,是燕甯。 这屋里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楚时轻咳一声,打破了屋里奇怪的氛围,他走到黑衣人身边,问道:“你是什么人?半夜三更的,跑到别人房里来做什么?” 那黑衣人喘了好一会,才慢慢抬起头来,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黑巾,狠狠地瞪了燕甯一眼。 燕甯双手抱在胸前,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她很年轻,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不算美,一张微圆的小脸,配上一双大眼睛,小巧的嘴巴,怎么看都很可爱,若不是她此刻穿着一身黑衣,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燕甯都不敢相信,这样乖巧的小姑娘居然是个贼。 燕甯向前走了两步,小姑娘不知道是不是之前被打怕了,立刻戒备的往后缩了缩。 燕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说道:“你就是搅得环山镇鸡犬不宁的女贼?” 第九章 女贼 燕甯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说道:“你就是搅得环山镇鸡犬不宁的女贼?” 女贼? 庄逐言抬眸,扫了那女子一眼,兴致缺缺地靠回床上,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反倒是楚时对这女子有些好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女子气恼,本就圆溜溜的大眼睛,此刻瞪得更大了,脸颊也因怒火染上了几分红霞,凶悍的抬手,想一巴掌打上楚时笑眯眯的脸,但又因为之前燕甯下手太狠,她内伤颇重,只一个举手的动作,就疼得她冷汗直流,心里也就更加狠起燕甯来,哼道:“什么鸡犬不宁,我这是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女子年级尚小,脸还有些婴儿肥,再加上现在气鼓鼓的样子,就像只吐泡泡的小金鱼似的,燕甯好笑,原本打算严厉斥责的话,现在说起来,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揶揄,“偷就偷,不管你将偷到的钱用来做了多少好事,救济了多少人,你仍然是偷。若人人都如你这般自以为是目无法度,那还有什么律法规制可言?” “我……”女子的脸涨得更红了,嘴巴张张合合,最后却也没反驳燕甯的话。 “说你来此的目的吧。”低沉又隐含着不耐烦的声音从床上传来,女子扭头看过去,这才看清床上之人的样貌,那是一个俊美到能让人瞬间失神的男子,她本以为,伤了她的红衣女子,已经美到极致了,但是看到这男子之后,她才知道,原来世间竟有人能长成这样?!而且……还是个男人! 女子愣愣地盯着斜依在床上,神色冷傲也又带着慵懒意味的绝色男子,一时间像是傻了似的。 面对这种情况,楚时他们已经习以为常,燕甯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男人没事长这么妖艳干什么?! 燕甯心中对庄逐言“招蜂引蝶”的脸有些不满,但也对这个人的敏锐有些佩服。她看到这个年轻女子的时候,确实以为小姑娘就是那种年少轻狂又有着行侠仗义梦想的江湖儿女,但是经过刚才与这女子短短的两句对话,便能看出,她单纯直白,心中对于律法规制也有所敬畏。若真如她所言要劫富济贫,怎么会盯上他们这一群刚刚进入环山镇,身上连点值钱的货物都没有的小商队?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庄逐言脸上的不耐之色更为明显了,深邃的眼眸冷冷地看向女子,平静的目光中带出的杀气终于把沉溺于“美色”中的女子震醒。 女子仓惶地往后退了两步,抚着心口,又惊又怕,只是一个眼神而已,她就觉得刚才那一刻,自己的小命就要丢了一般。 不敢再看床上那个美艳又邪气的男子,女子强装镇定地站直身子,故作高深地说道:“你们是买卖人,我来自然是和你们谈笔买卖。” 楚时瞟了一眼她还在微微发抖的指尖,笑道:“行侠仗义的女侠来和我们做买卖,这可是稀奇了。” 女子无视楚时的奚落调侃,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才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低声说道:“我希望你们帮我把这个盒子送到裴城,亲手交给知州刘宇书大人,事成之后,这些就是你们的了。” 说完她又拿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粗略算算,少说也有上万两。 女子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眷恋,一直轻轻摩挲着手里的木盒,良久才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将手里的盒子往前递了递。 等了好一会,周围的人都没个动静,女子偷了偷看了燕甯一眼,有怯怯地瞄了庄逐言一眼,最后一脸恍然大悟地将那叠银票一分为二,其中一半递到燕甯面前,说道:“我可以先付你们一半,东西送到了,我再付另一半。” 听了这姑娘的话,屋里的几人表情都有些怪异,她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就敢让他们送东西?难道不怕他们拿了一半钱和东西就走了?再说她既然来求他们,可见她自己是去不了翡城的,那他们送完东西另一半钱找谁要?这姑娘说得好听点是单纯,说得难听些,就是……缺心眼吧? 燕甯没看银票,目光落在木盒上,它只有婴儿拳头大小,盒子外面被一层树胶一样的东西包裹着,一把精致的小铜锁将盒子锁得牢牢的。 燕甯伸出手,接过木盒,问道:“你偷了半个月东西,就是为了掩饰这个?” 女子一愣,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低垂着头,一直盯着木盒,虽然东西交给了燕甯,目光却不肯离开它分毫。 燕甯对这小盒子里的东西有了几分好奇,轻轻掂了掂,木盒并不重,摇一摇,里面好像有个块状的东西动来动去,燕甯一边把玩着盒子,一边问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女子的呼吸明显一滞,身子瞬间僵硬,却还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般说道:“你们不需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需要将东西送到地方就行。” 一直站在女子身边的楚时将她刚才的反应看在眼里,眸光微微一闪,摇了摇头,笑嘻嘻地回道:“这可不行,万一里面有装的是什么赃物,我们帮你送到知州府衙,岂不是自投罗网,你可是贼!” “我才不是!”女子羞恼地低呵了一声,刚想和这个笑得阴险的男人理论一番,余光看到燕甯居然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刀,对着小铜锁用力一削,随着那铜锁哐当落地的声音响起,女子的神色大变,一脸惨白。 女子再也顾不上身上的伤,一边叫着一边往前扑,“住手!别拆!” 楚时眼疾手快,按住了她的肩头,看起来轻轻巧巧地动作,却让挣扎不已的女子再也不能上前一步。 铜锁掉地之后,燕甯将飞刀收回腰带之中,抓着木盒用力一掰,包在外面树胶一般的东西立刻剥落,木盒也随之打开。 看了一眼木盒里的东西,燕甯的脸倏地一沉,“官印?” 是的,那不起眼的木盒之中,放着的正是一枚方方正正的官印。 燕甯神色凝重地将官印从盒子里倒出来,仔细查看。穹岳的朝廷印鉴,除了天子的传国玉玺是玉质的,其他的,全部都是统一的金印,各级各部的金印,都有固定的样式和图纹。而手中这枚印,印鉴金光夺目,最上方嵌着一块墨玉,印身上,雕的是菱形图纹,这个样式确实是知县府衙所使用的官印。将官印翻转过来,上面赫然刻着“环山官鉴”四个字。 看到这枚官印时,不仅燕甯变了脸色,屋里的其他人也不由得心神微动,偷盗官家印鉴,不管在哪国,都是重罪,当处以极刑,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株连九族。 楚时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敛了起来,盯着女子苍白又格外稚嫩的脸庞,不敢置信地说道:“你居然偷官印?” 眼见事已败露,女子面如死灰,紧咬着下唇,一句话也不回应。 “为什么偷官印。”燕甯的声音本就低沉,此刻冷着脸,神色肃穆,别说那小女子,就连沈羲几人都感受到一股迫人的气势从她身上荡出,让人心中无端生出惊惧之感。 女子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却仍是倔强的不肯说话,燕甯黑眸微眯,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你不说,我现在就把你送到县衙门去。” “不要!”女子低叫一声,对上燕甯黑沉沉的双眸,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红衣女子此刻的样子,比刚才动手凑她的时候,还要可怕数倍。 强忍下心中的惧意,女子微抬起下巴,倔强又不甘地说道:“我没有偷,这官印……本就是我爹的!” “……” 听清女子的话,屋内一下子静了下来,在场的人,除了小姑娘单纯无知之外,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简单的一句话,就已经暴露了很多。 这明明是环山镇的官印,因归属知县管理使用,女子说它是她爹的,那么她爹最有可能的,就是环山镇的知县大人。然而知县大人家的小姐,为何会成为被官差追捕,府衙通缉的女贼,这女贼又为何要把如此重要的官印偷出来,送到翡城知州手中? 一切都是谜团,能肯定的是,这件事情,牵连不小,牵扯的还是官家之事…… 庄逐言仍是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眼光却总是若有似无地看向静立在屋子正中央,站得笔直的燕甯。 屋里太过安静,静的让人心慌,女子握着拳头,稚嫩的脸上满是疲惫,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你们把官印还给我,今晚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明日一早你们就赶紧走吧。” 女子说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嘲讽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说道:“别想着报官,这件事并没有你们想象中的简单,若你们真把我和官印送进府衙,别说立功,能不能活着走出知县衙门都成问题。” 女子原本以为,她这么说了之后,这些人就算不相信,也要深思熟虑一番,毕竟关系到官印,这可是杀头的大罪。只是没想到,她威胁的话才刚落下,那极美的女子便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平静的嗓音听得她心头一跳。 “我走不走得出知县衙门用不着你担心,你只需要知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你是走不出这间房间了。” ------题外话------ 公主殿下,你这么苏,你妈妈知道吗? 第十章 智商告急 “我走不走得出知县衙门用不着你担心,你只需要知道,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你是走不出这间房间了。” 女子暗暗咽了一口口水,大气都不敢喘,她甚至都不敢和红衣女子对视。她心里莫名其妙的认定,若是她嘴硬的不肯开口,她是真的走不出这个房间的!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就是知道! 紧了紧汗湿的手心,女子喏喏地说道:“说、说就说,到时候惹上杀身之祸,可别怪我!” “快说吧,我都等不及了。”庄逐言本来还兴致缺缺,听到“杀身之祸”四个字倒像是来了兴致,幽深的眼眸瞟了过来。 女子古怪地看了一眼像没骨头似得斜靠在床上的男子,又看了一眼站在屋子正中央,腰背始终挺直,眉宇间满是飒爽英气的女子,心中瞬间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两个人有点……怪怪的。 女子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神后,才低声说道:“我叫夏冰儿,环山县人。爹娘只有哥哥和我两个孩子,哥哥三年前去了焕阳城的奉天书院读书,平日里很少回家。我爹是环山县的知县,恪尽职守,廉洁奉公,环山县在爹爹的治理下,民心安定,生活富庶。一切的变故,都发生在半年前……环山镇北面的落叶峰附近,发现了一个矿洞。” “矿?”燕甯一惊,急道:“什么矿,铁矿银矿金矿还是煤矿?”不管是什么矿,对穹岳来说,都非常重要。穹岳的矿藏资源并不多,国内不管是哪个地方发现矿洞,都要第一时间上报朝廷,但是这一两年来,并没有听说哪个地方发现新矿洞。 燕甯盯着夏冰儿的目光变得热切起来,吓得小姑娘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回道:“我不知道,府衙的事,爹从来不会跟娘亲和我多说,那日也是因为太过兴奋,爹才随口提了一句。发现矿洞之后,爹爹就变得非常忙碌,经常不回家,甚至后来直接住在府衙里,一开始我和娘亲都没太在意,之后娘几次煲了汤,送去给爹爹喝,都没能见到爹爹。如此过了一个月,连娘亲也不回家了,我跑到府衙去问,爹爹的副手陈主簿告诉我,娘亲担心爹爹身体,所以留在府衙照顾爹爹,让我不必担心,但我提出想见娘亲的时候,却被拒绝了,说娘亲陪着爹爹去查看矿洞情况去了。我回家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娘亲身体不好,爹也不喜欢娘亲管府衙里的事,不可能让娘去矿洞。” “为了查清真相,我只能偷偷摸摸地夜探府衙。那天晚上,三更过后,我潜进府衙,去了后院的厢房,在爹爹常住的房间里,并没有找到爹爹,之后的半月里,我几乎夜夜潜入,终于让我在偏院的小房间里,找到了爹爹。只是不管我用什么方法,爹爹都没有醒过来。我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便也没有声张,暗暗观察府衙里的人和事,一看之下,便发现了奇怪之处。爹爹昏迷不醒,但官府里的一切,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公文每日依旧有人处理,每月一次向上汇报的文书也没有断过,就好像爹爹并没有昏迷似的。另外,矿洞已经发现了快三个月了,朝廷却没有派人过来查看接管,整个环山镇的人,似乎都不知道附近有个矿洞。我怀疑,陈主簿迷晕了我爹,拿走了官印,想取而代之,所以我才决定把官印偷出来,他没有了官印,很多文书便发不出去了,必定能引起上面的人注意,只要有人能来查证,就能发现环山镇的问题了。” 小姑娘越说越激动,脸色都涨红了起来。庄逐言揉了揉眉角,他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半夜不睡觉可不是为了听小姑娘婆婆妈妈地说些废话,直接开口问道:“陈主簿不过是一个小镇的主簿而已,根本没有能耐,也没那个胆子独自霸下一个矿洞,你查到他上面的人是谁了吗?府衙之中,不可能人人都听命于陈主簿,陈主簿能瞒天过海软禁你父亲,必定是有人被收买了,你查出是哪些人了吗?你偷了官印,就算引起了朝廷的注意,在朝廷派人下来之前,若是你爹爹不小心‘意外’去世了,一切都死无对证,到时你要怎么办?” 夏冰儿被问得整个人都愣住了,好似完全没想过这些问题似的,一脸茫然地看着庄逐言。 “……”她这表情的意思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想的意思?庄逐言的脸瞬间黑了下来,忽然有一种把人扔出去的冲动。 燕甯也有些无语,以往她身边的人,各个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姑娘,她觉得头开始隐隐作痛,若不是牵扯到矿洞,她都有些不想管了! 夏冰儿终于消化完了庄逐言的话,脸色从茫然到惊讶再到恐惧,瞬间手足无措起来,“那、那我现在怎么办?!我是不是害了爹爹?现在把官印还回去还来得及吗?” 之前被打得吐血都没有流泪的姑娘忽然红了眼眶,眼看着泪就要从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里掉出来,燕甯无声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别急,好好回答我的问题,事情没有糟到那个地步,你为什么要把官印送到翡城,环山镇应该隶属于梅城管辖才对吧。” 燕甯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比普通女子微低的嗓音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夏冰儿刚才还惶恐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抬手胡乱的把掉落的泪珠擦掉,夏冰儿深吸了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回道燕甯的问话:“陈主簿把官印看得很紧,书房每日都有很多官差守着。为了调虎离山,我才在镇里大肆偷盗富商的钱财,让府衙不得不加派官差出去巡夜。我是七天前偷到官印的,本想把官印藏于家中,等到朝廷的人来调查,把爹爹救出来之后,再把官印拿出来。但是自从官印失窃之后,陈主簿就把环山镇几乎封锁了,每家每户的查,我怕终有一天会查到我家中,才想到让过往的商队带着东西离开,可惜最近这些日子,环山镇内风声鹤唳,听到消息的商队很少来环山镇了,就算进来了,也不过夜,匆匆离去,因此我今晚才会这么急的来这里。至于为什么送去翡城,是因为知州刘宇书大人与我爹爹曾是同窗,拜在同一位先生门下。爹爹曾说过,刘大人为人豁达,为官清廉,我现在也找不到人可以求助,只能寄希望于他了。” 刘宇书?这种不在京城任职的小官燕甯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她听说过翡城。翡城又名花都,那里最出名的便是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曙山别院里的不少梅花品种,就是从翡城运过来的,父亲还因此称赞过翡城知州“治理有方、知情识趣”。 燕甯想了想,点头回道:“借刘宇书的手救你爹,比等待朝廷的人下来调查要好得多。不过不能由我们帮你把官印送去,必须得你自己亲自去。而且就算事出有因,你偷盗官印仍是事实,最后即使从轻发落,也难逃牢狱之灾。” 她虽然有心帮夏冰儿一把,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所以这件事,必须她自己完成才行。 “我知道,只要能救出爹爹,别说牢狱之灾,就算赔上性命,我也在所不惜!”激昂的声音显示着小姑娘内心的坚定,可惜下一刻,她又蔫蔫地低下头,说道“只是我根本……出不去。我从小在环山镇长大,府衙的官差都认识我,我若是要出城,必定会被陈主簿拦下。” “趁夜翻过城墙出去不行吗?”公主殿下自己曾经打过这个主意,现在说起来自然毫无压力。 揉了揉疼得快岔气地胸口,夏冰儿脸一红,“我的武功……没有那么好,官印失窃之后,镇内的巡防比以往严密许多,尤其是靠近城墙城门的地方,说得夸张一下,连只小鸟都飞不出去,更别说是我了。”叹了口气,夏冰儿指了指燕甯手中的小盒子,解释道:“盒子的夹层里,有我写给知州大人的信,你们只要交给他就行了,不会连累你们的。” 庄逐言扭过头去,不想再看这个夏冰儿一眼,能偷到官印,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智商了吧?这一刻,他忽然有些庆幸,如果穹岳的第一公主燕甯是这样的女子,估计他目的还没达成之前,就已经吐血而亡了吧!没看到一向忍耐力惊人的楚时,嘴角都快抽筋了嘛。 燕甯轻轻挑开盒子的下层,果然看到一张薄薄的宣纸,但是她却一点也没有兴趣看看那张纸上写了什么。 在夏姑娘殷殷期盼的目光中,燕甯轻咳了一声,回道:“放心,我一定把你带出环山镇。” 是的,燕甯已经决定,无论如何她都要把夏冰儿弄出环山镇,这个烫手山芋,还是交给别人处理吧! 第十一章 努力作死 卯时三刻,天才蒙蒙亮,客栈小院里已经站满了人。昨晚燕甯说,她能带着夏冰儿离开环山镇,但要求他们必须天亮前,城门一开就出去,所以这时候,楚时和沈羲几个人已经收拾好东西,早早的等在院子里。 燕甯房间里的油灯早就亮了,只是良久了也没人出来,楚时自认为是个善解人意的谦谦君子,自然不会去催促两位姑娘家,只能百无聊赖地等着了。 好在燕甯也没让他们等太久,房门就打开了,一道绯红色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楚时刚想打招呼,又发现好像不太对劲,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地叫道:“夏姑娘?” “是我……”夏冰儿局促地扯了扯裙子,缓缓抬起头,一脸的忐忑不安。 天色太暗了,刚才夏冰儿一直低着头,楚时也看不清她的样子,现在人走到了院中,他总算看分明了。原来……是易容术?燕甯好好一个公主,怎么会这种江湖人的伎俩?楚时对她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可惜现在不是好奇的时候。收起探究的心思,楚时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夏冰儿现在的这张脸,和燕甯有*分相像,晃眼看去,在不相熟的人眼中几乎可以乱真。但若是仔细辨别,还是能看出来不同来,夏冰儿的脸偏圆,虽然做了调整之后,已经柔美了很多,但是也燕甯的完美脸型相比,终是差了点。还有那清澈中带着几分紧张与茫然的目光,与燕甯的坚定沉静也是大相径庭。 夏冰儿的身高还比燕甯矮了半个头,绯红的长裙穿在她的身上,明显长了些,好在进城的时候,燕甯骑着马,官差们并不知道燕甯具体多高,应该能糊弄过去。 单单只是这些,并不是楚时一眼就认出眼前的人并非燕甯的原因,两人最大的区别,还是气势,燕甯出身皇家,天潢贵胄。即使她再收敛,也藏不住一身的矜贵傲气,举手投足间,难掩其风采。而夏冰儿,勉强也能算官家小姐,但是涉世未深,又年轻天真,虽然敢作敢为,却终究还是个娇憨单纯的小姑娘。 就像现在,她努力的学燕甯将腰背挺得直直的,微微昂着头,佯装自信从容的模样,可惜眼中的忐忑和焦躁还是将她的心出卖了个彻底。 楚时了然一笑,露出的小虎牙让人心情也跟着放松愉悦起来,故作惊叹地绕着夏冰儿走了一圈,赞叹道:“不错,夏姑娘现在的样子和甯姑娘还真的挺像的。” 楚时朝身后的人丢了个眼色,沈羲、归云几人立刻意会,点头附和。 夏冰儿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刚才在镜子里看了自己现在的样子,也觉得不可思议,但终究还是不太自信,怕自己学得不像,露出马脚,连累他人。 看她没那么紧张了,楚时也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问道:“甯姑娘呢?” 夏冰儿指了指屋内,还未来得及说话,房门再一次打开,这次走出来的,是一道修长的身影,暗青色的长衫穿在她的身上,并不太合身,袖口往上折了一折,宽大的衣服被一条黑色腰带随意的束着,看上去颇有几分洒脱不羁的味道。 院子里的几人盯着越走越近的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燕甯眉心的朱砂痣不知被她用什么方法掩盖了,肤色也变得黑了些,她的五官倒是没怎么变化,只是将两条纤眉画成了剑眉,长发也被她束了起来,光洁的额头露了出来,整个人看着就像是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俊秀少年。 燕甯完全无视黏在身上的视线,理了理还是有些长的衣袖,说道:“准备好了吗?趁着天还没亮,快点走吧。” 为什么燕甯非要这么早出发呢?因为她……学艺不精。说起来还真有些尴尬,她的易容术,是和她娘学的,她娘的易容术,是和鬼医前辈学的。江湖人谁都知道,鬼医的易容术独步天下,所以至今为止,也没人知道鬼医长什么样。 问题是,她娘不管是炼药还是制毒都颇有天赋,唯独这易容术,学得惨不忍睹,连带的她的易容术,也是羞于见人。夜色迷蒙光线暗淡的地方,勉强还能掩人耳目,大白天的去细看,绝对破绽百出。这也是她为什么一路上都没有给自己易容的原因。 楚时回过神来,刚想回话,某个房间的门再次打开。 “嘶……” 夏冰儿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快凸出来,一只手捧着怦怦乱跳的小心脏,一只手捂着红扑扑的脸,呆呆地盯着从门内走出来的人。 庄逐言穿着一身银灰色的广袖长袍,金丝绣成的祥云图案汇聚在衣襟和袖口的位置,将人衬托得贵气逼人,墨色的长发并未完全束于发冠之中,过腰的发丝披散在身后,平添几分魅惑。深邃的眼眸看起来冷漠又孤傲,偏偏浅淡的薄唇,却又似笑非笑的勾着,矛盾的气质,看得人心跳失速。 美色当前,燕甯也有一瞬间的恍神,昨晚天色太晚了,到处黑漆漆的,他又发丝凌乱一身狼狈,虽然知道庄逐言长得俊美,却没想到收拾一番之后,竟美得惊为天人。燕甯暗自点了点头,看着这样一张脸,她好像也没那么想揍人了,“美色惑人”四个字,她今日也算领教了一回。 话说庄逐言为什么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他自己也说不清,以往他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拿他的容貌做文章,不过是一层皮相罢了,有什么可痴迷的。但是当燕甯完全不把他的样貌当回事的时候,他又不高兴了!鬼使神差之下,某人便一大早起来,史无前例地花了半个时辰来折腾自己,终于在燕甯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惊艳,庄逐言心里憋着的那口气,总算散了。 可惜这心情才好了一会,他的脸又黑了。 原因出在那里了?自然是燕甯那身衣服上! 归云从看到燕甯的那一刻起,小心肝就开始乱颤,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才好。苍天可鉴,他真的不知道昨晚公主殿下问他要一套衣服是她自己要穿的,他若是早知道,宁死也不会把衣服交出去!真的! 燕甯觉得庄逐言这人就是个怪胎,一大早的一会笑,一会怒的,不是说只有江湖人物才喜怒无常吗?商人也这样,真的有人会和他做生意吗? 目光在那张妖孽脸上转了一圈,燕甯还是得承认,好吧,应该还是会有的。 轻咳一声,燕甯忍不住说道:“你打扮成这样,是想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吗?” 庄逐言心中正莫名不痛快,说出来的话,自然不可能好听,只听那低沉的声音冷哼一声,说道:“本公子就长成这样,遮也遮不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不是更好,也只有这样,你那拙劣的易容术才有可能过得了关。” “……” 燕甯深吸了一口气,才忍住朝那张脸上甩飞刀的冲动,行!她的易容术确实拙劣,你长得美,你上啊! 夏冰儿紧张地转动着眼珠子,这两个人虽然长得确实很好看,但是脾气似乎都不太好,出于小动物般敏感的直觉,夏冰儿果断地朝楚时的方向挪了两步。 楚时也感觉到了这两人之间流动的火气,连忙上前打哈哈道:“多了一个人,马不够了,我一早就让人去买,这会估计快回来了。” 时机算得极好,楚时话音刚落,小二便笑着走了进来,说道:“几位爷,您的护卫已经把马买回来了,现在正在客栈外等着呢。” 燕甯此刻早已面色如常,再也没看庄逐言一眼,冷声说道:“那就出发吧。”说完便率先出了小院,夏冰儿也连忙跟了出去。 楚时想说些什么,但看庄逐言那张冷脸,摸了摸鼻子,还是算了吧。 几人出来的时候,所有的马都已经牵到客栈外了,燕甯拍了拍自己那匹黑色骏马的脑袋,心情终于好了几分,算了,不过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罢了,很快就分道扬镳了,有什么好气的。 所有人都牵着一匹马准备出发了,夏冰儿才发现,她没有马!“我、我怎么办?” 燕甯利落地翻身上马,指了指庄逐言,说道:“你跟他骑一匹。” “不行。”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 “为什么不行?”燕甯眉头皱了起来,“昨天就是这样骑进来的,现在这般骑出去,才不引人注意。此刻再去买一匹马,天就亮了,到时候很容易穿帮。” 这次庄逐言没有反驳她的话,翻身上马之后,对身后的楚时交待了一句,“楚时,你带着她。” “为什么?”楚时倒不是不愿意带夏冰儿,只是好奇庄逐言又在打什么主意。 “我讨厌和女人骑一匹马。” “……” 所以说,她不是女人还是说昨晚和她同乘一匹马委屈他了?! 好,很好!非常好!庄逐言,你千万别落在我手里! 楚时很想捂住耳朵,装作没听见公主殿下磨牙的声音。 我说庄大少,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先抑后扬是很好,但是你难道不怕,抑到深渊,扬不起来了?! ------题外话------ 你们是不是想问我,传说中的存稿君呢?呵呵,传说都是骗人了…… 存稿君和“壮壮”私奔了,谁是壮壮?你猜~ 第十二章 好险 第十二章好险 燕甯怕易容术露出破绽,选在了城门刚开的时候出城,但也因为这样,让他们一行人显得尤为扎眼。 这个时间,也不是没有人出城,一般猎户或者采药人为了能赶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城,出去的时间就比较早,但是商队却很少这么早出城的。 他们一行人刚走近城门,就被守城的官差盯上了。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一大早出城?” 听到这声音,夏冰儿暗叫了一声倒霉,今日守城门的,居然是那个油盐不进,被戏称为“茅坑里的石头”的吴坚! 这人的武功在环山镇的衙役中,可算得上是高的了,但因其为人死板,不善交际,做事一板一眼不知变通,经常得罪人,故此整个府衙几乎没有人喜欢他,连爹提到他的时候,也总是摇头叹息。 夏冰儿和楚时乘一匹马,自然不能再像昨晚那样上前回话。 当然今天也用不着他了,庄逐言打扮得像只开了屏的孔雀似的,所有人的目光早就被他吸引走了,吴坚也没能例外。 庄逐言一手拉着缰绳,一手轻拍了拍马脖子,眼睛看都没看吴坚一眼,甚至有些傲慢地回道:“我们是佩城的商人,前两天在梅城谈成了一笔生意,昨晚刚进环山镇,赶着回去备货,所以想早点走。” 庄逐言的话比昨日楚时回答得要简单许多了,态度也不太好,但是奇怪的是,却没有人觉得意外,好像这样风华绝艳之人,就应该这么说话。 这时,一名职位稍低,身材消瘦的官差也认出了这一行人,昨夜他们当差的时候,可是收了这些人银子,将人放进城了,如果这些人有什么问题,倒霉的可是他。于是连忙上前说道:“吴哥,我昨晚当班,见过他们,确实是昨个夜里来的。” 吴坚对上庄逐言幽深冰冷的眼眸,心不自觉的缩了缩,这男子容貌如此出众,气势也很惊人,若是之前就在城里,他肯定见过,应该真的是昨晚才来的。别开眼,吴坚又看了看夏冰儿,问道:“那个女人也是他们一起的?” 官差点头回道:“是,昨夜盘问过来,那女子是当家的妹妹,跟着出来长见识的。” 确定这些人是昨晚来的,又没有带什么货物需要查验之后,吴坚也没再多问,轻“嗯”了声,就放行了。 官差松了一口气,对着几人摆摆手,说道:“走吧走吧。” 几人顺势往外走去,最后一匹马刚走出城门,那姓吴的官差忽然叫了一声:“等等。” 所有人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就连那一步步走过来的脚步声,似乎都被放大了。归云和沈羲他们倒不是怕这几个官差,只是如果此时被揭穿,难免坏了主子的计划,几人只能沉默着静观其变。 几人都以为吴坚看出了什么,夏冰儿更是整个人都微微抖了起来,若不是楚时及时按住她的肩背,只怕要被人看出异状了。 就在夏冰儿觉得自己的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的时候,吴坚终于再次说话了,“你是护卫?” 咦?夏冰儿悄悄回头,只见吴坚此刻正站在燕甯的马旁边,一双锐利的眼直盯着燕甯。 燕甯点了点头,回道:“是。” 她的声音在女子中,音色算是低的,此刻她又刻意把声音压得更低些,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男人的味道,准确的说起来,更像是少年的声音。 吴坚目光下移,上下打量着燕甯的身材,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这么瘦弱的小身板也能做护卫?” 燕甯腰背仍是挺得很直,但却努力将自己身上的气势收起来,脸上带着几分腼腆的笑容,回道:“我练的是内家功夫,看着瘦弱,力气却不小,少爷们谈生意的时候带着彪形大汉太过失礼,所以才把我带在身边。” “你力气很大?”吴坚显然不信。 燕甯肯定地点了点头,“很大。” “那我倒要试试。”说着他便将袖子撸了起来,一副要与燕甯掰个手腕较量较量的样子。 夏冰儿默默地捂上了眼睛,吴坚的倔脾气上来了,八头牛都拉不回来,今天要是没能较量一番,他是不会让他们走的。 当那粗汉子撩起衣袖的那一刻,庄逐言的脸色就不太好了,而现在,他居然还想伸过去拉燕甯的手?! 就在庄大少正在考虑要不要废了那条胳膊的时候,燕甯先动了,只见她避开吴坚的手,利落的下马,在地上随便捡了一颗鸡蛋大小的石头,笑道:“不用如此麻烦。” 几乎是话音刚刚落下的瞬间,她便抬手一扔,看起来就像是随手为之,都没用什么力似的,那石子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城墙的方向飞去。 “砰”地一声闷响,很多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帮庄逐言一行说话的官差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在地上看了一圈没看到石头,又朝刚才被砸的砰砰作响的地方看去,这一看之下,眼睛倏地瞪大,“我的天啊,居然……居然嵌到墙里去了!” 旁边守卫的官差也忍不住跑过去看,纷纷惊讶道:“这、这得多大力气!” 夏冰儿的嘴巴直接张成了0形,她昨晚还暗恨燕甯对她下狠手,现在才知道,人家对她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这可是城墙!不是土堆啊!十多丈之外,就这样随手一扔,石头就嵌进去了,真的是嵌进去的,完全没入,简直不可置信! 不说这些官差诧异,楚时几人也都心惊不已,他们知道燕甯的飞刀很厉害,原本以为是她的技巧很好,现在看来,她的力气,是真的很大啊。 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燕甯纤细的胳膊,百思不得其解。 吴坚盯着那城墙又看了好一会,慢慢地把衣袖又撸了下来,既佩服又尴尬地说道:“小兄弟果然天生神力!”好在没和他掰手腕,如果真的掰了,他的手估计也废了吧…… “过奖。”燕甯装作完全看不懂大家眼中惊悚神色的样子,指了指庄逐言的方向,小声说道:“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吗?耽误了时辰,少爷怕是要扣我工钱了。” 吴坚扭头看去,正好对上庄逐言森冷的眼,那张本来俊秀无双的脸简直乌云盖顶。吴坚心下一惊,这个人好生可怕,只一个眼神就让人毛骨悚然。 吴坚完全不知道,这个眼神本来就是为他准备的,还同情的地拍了拍燕甯的肩背,说道:“小兄弟,你年少有为,以后一定大有前途,良禽择木而栖,你一定要谨慎!行了,走吧。” 燕甯轻咳一声,差点没憋住笑,点了点头,对他拱了拱手,翻身上马,一行人立刻驾马离开。 直到马跑出去七八里地,众人才停下来歇了一口气。夏冰儿更是猛拍自己的胸口,夸张地叫道:“终于出来了!吓死我了!” 说完她又立刻两眼亮晶晶地盯着不远处的燕甯,又是羡慕又是崇拜地说道:“甯姐姐,你刚才真厉害,难怪我那天被你揍得死去活来。” “……”燕甯嘴角抽了抽,这个话题,她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接。 楚时也一脸怪异地看着坐在自己前面,兴奋地手舞足蹈的姑娘,他真的不太能理解,被人揍得“死去活来”就这么值得高兴? 好在夏姑娘也不需要人回应她,表达完自己激动的心情之后,便小手一挥,说道:“我们现在快点赶去翡城吧。” “等等。” 夏冰儿疑惑地看向燕甯,不明白还要等什么。 燕甯第一次出远门,她对所有的人和事,都抱着戒备之心。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夏姑娘,看起来单纯又懵懂,但对于她说的话,燕甯也只信了五分。会想要将她带出环山镇,一是因为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二则是因为她口中的矿洞。发现新的矿洞,对穹岳来说,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哪怕只有一成的可能是真的,她也不会放弃。 现在她最需要确定的,就是那个所谓的矿洞到底存不存在。 “你知道那个矿洞在哪吗?” 燕甯有些错愕地看向庄逐言,因为这句话正是她想问的,却被他先问了出来。 夏冰儿怯怯地点了点头,“知道。” 面对庄逐言,夏冰儿总有一种矛盾的心理,想要靠近这谪仙一般的人物,但一对上他深邃的眼睛,又不自觉得想逃跑。 “带我们过去看看。” 庄逐言再一次说出她心中所想,燕甯眸光微闪,垂下眼眸,闭上嘴静观其变。 庄逐言的注意力,始终在燕甯身上,她眼眸中那微不可察的惊讶与探究,他自然没有错过。夏冰儿说所说的事,究其根源,就在那个矿洞之上,而燕甯身为穹岳的公主,最关心的肯定也是矿洞,所以目前最首要的事,就是查实矿洞的情况。 他的目标是燕甯,若是燕甯没有想去勘察的念头,他不会多事去提醒,但现在既然知道她想去,他就要早她一步去提,不管结果是让她觉得二人心有灵犀还是认为他别有居心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燕甯的目光和心思都应该放在他身上才对! 夏冰儿并不知道庄逐言心里还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听到他们要去矿洞,小脸都吓白了,急道:“不行的,矿洞所在的落叶峰已经被陈主簿的人封锁了,从山脚开始,就有很多守卫巡视,接近矿洞口的地方,更是十步一岗。我上次偷偷摸过去,没能靠近洞口就差点被抓住了!还好我跑得快。” 夏冰儿越说越激动,可是看到庄逐言他们根本不为所动,悄悄看了燕甯一眼,夏冰儿纠结了好久,还是好心的劝道:“我知道甯姐姐武功高,但就靠她一个人,也打不多那么多守卫啊,我们去了落叶峰也进不了矿洞,还是别去冒险了,早点找到刘大人,让他派多些官兵过来,将落叶峰一举拿下……” 这回,那群大男人终于有反应了,只是脸一个比一个黑,所以,在她心中,只有燕甯会武功,其他人都是废物吗?! 夏冰儿越说越小声,到最后都快缩到楚时怀里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了。 其实这根本怪不得她啊,从昨晚抓“贼”到刚才小试身手,动手的都是甯姐姐,她怎么知道这一个个健硕如牛的男人,是不是外强中干…… 谢天谢地,这些话夏冰儿只是在腹诽,没有说出来,所以同样被认为是“外强中干”的楚少爷才有心情好言好语地哄着劝着给她解释,“你现在都不知道你爹到底怎么了,陈主簿和谁勾结你也不清楚,矿洞你只知道个大概方位,连里面是什么矿也一无所知。到了翡城,刘大人问起来,你一问三不知,他不信你怎么办?你甚至都没办法证明,你是夏知县的女儿。” 夏冰儿不服气地大声叫道:“我有官印!” 楚时被她逗笑了,露出了森森虎牙,笑道:“这个更麻烦,你手里的官印还是偷来的。” “我、我……”夏冰儿我了半天,脸都憋红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时看够了小姑娘又气又恼却又无话可说的样子,终于好心地哄道:“我们先去看看,确定一下那里到底是个什么矿,这样到了翡城,你也好和刘大人禀明一切,只要矿洞真的存在,环山镇府衙没有把这件事上报朝廷,便是重罪,刘大人就算不全信你说的话,必定不会、也不敢放任不管了。对不对?” 夏冰儿低着头,手紧紧地抓着绯色的裙摆,好半天之后,竟然还是摇了摇头,低声回道:“不,我不能带你们去,去了你们会有危险……” 低低的声音带着哭泣,却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坚持,在场的人,包括一直对她颇为烦厌的庄逐言都有两分动容,如果这姑娘不是演技太好,那就真的是有一个干净的赤子之心了。 燕甯策马走到夏冰儿和楚时的马旁边,轻轻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轻声笑道:“别担心,你身旁这些人的武功并不比我的差,那些守卫,我们都不放在眼里,所以不会有危险的。带路吧,到时见机行事。” 燕甯在家的时候,习惯了宠着夙素,现在看到比夙素年纪更小,又格外剔透乖巧的小女孩,不自觉间,就带着几分宠溺。 夏冰儿木木地看着对她温柔浅笑的燕甯,还有头上柔柔的触感,一时间蒙了,她虽然有个哥哥,但是哥哥很少回家,又只喜欢读圣贤书,整天说什么“七岁不同席,男女授受不亲”的,从来不与她亲近,还总嫌弃她习武,粗鄙不堪一点也不淑女,两人的感情很淡,她心里虽然也渴望有哥哥疼她,奈何总是求而不得,也就不奢望了。可是今天,她忽然觉得,有个温柔的姐姐,那才是最幸福的事呢。 显然这时候,夏姑娘完全忘了,自己那差点断掉的肋骨和需要休养好几个月才能痊愈的内伤是拜谁所赐。 此刻她眼里心里全都是燕甯,傻乎乎地笑道:“好吧,我带姐姐去!” “……”燕甯默默地收回手,她刚才好像干了一件蠢事…… 先不管夏冰儿心里的喜悦和燕甯满腹的懊恼,庄逐言盯着两人的背影,冷哼了一声,低声叫道:“归云。” 归云呼吸一滞,连忙策马上前,附耳过去。 听完庄逐言的话之后,归云脸上不敢表现分毫,心里的小人已经吐了一地的血,良久才艰难地回了一个字,“是”。 ------题外话------ 今天写得多了点,更晚了,抱歉,明天尽量还是下午更。接下来就是驸马花样作死的时间了~ 第十三章 你就捡飞刀吧 燕甯没有想到,所谓的环山镇附近的落叶峰,居然这么远,山路难走,几人赶到落叶峰附近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了。 周围的环境很复杂,举目望去,层峦叠嶂,树木遮天蔽日,脚下野草丛生。阳光几乎穿不透密密的树叶照射到地面,正午刚过,却让人觉得已到了落日时分。 为了不惊动落叶峰上的守卫,几人将马拴在林子里,慢慢地向山脚下进发。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发现有人在山脚下巡逻了,那些人穿的并不是官服,而是墨色的劲装,每一个人都手持长剑,面色沉冷地巡视着。 只看一眼,燕甯就知道,这些人并不是普通官差,且不说小小的环山镇,不可能有这么多官差名额,就是这些人身上的气势就不是一个小镇能培养出来。这样一来,燕甯反倒放心了,就算他们守的不是矿洞,也必定是重要的东西,这一趟总不至于无功而返。 夏冰儿躲在一棵树后面,歪着头看着好久才巡过来一回墨衣人,皱起了眉头,不解地低喃道:“奇怪,今天的守卫好像比我上次来的时候,少了好多!姐姐不会以为我说谎吧……” 归云站在最后,撇了撇嘴,没什么奇怪的,为了让他们更快的靠近矿洞,主子之前就交待他派人把山脚清理一遍,留着这几个人,也是为了看起来没这么突兀而已。 燕甯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摸清了这些人巡逻的规律,便不想再拖延,走到夏冰儿身边,低声问道:“矿洞在哪?” 夏冰儿连忙回头,仿佛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急切地说道:“在西北面的半山腰,当时我也是为了躲避守卫,误打误撞到了那个地方,但是也仅仅只到了半山腰而已。我之前说的十步一岗并不是夸大其词,那里的守卫真的非常森严,具体的入口在哪,我也不知晓……” 说到最后,夏冰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耳边就听到那音色动听语气却很讨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和楚时留在山下。张义、卫宁,你们两个也留下。” 夏冰儿急忙抬起头,不甘心地叫道:“为什么?” 楚时懒懒地依在一棵大树旁,似笑非笑地睨着庄逐言,虽然没说话,眼睛里也同样闪着几个字:对啊,为什么啊? 庄逐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中的警告再明显不过,楚时耸了耸肩膀,手在嘴巴上轻轻一抹,将“你随意,我绝对不废话”的意思完美的传达了出去。庄逐言才转过头,看向夏冰儿,说出来的话,更是气死人不偿命,“如果半山腰上的情况真的如你所言,那你去完全是拖后腿。” “我、我才不会拖后腿,我的武功也不差!再说我好歹是本地人,可以给你们指路!”夏冰儿心里是有些怕庄逐言的,但又不甘心被人说拖后腿,咬着牙反驳,然而她话音还没落下,燕甯忽然开口说道:“你还是待在山脚下吧,如果发生了什么异常的情况,你还可以及时通知我们。” 夏冰儿刚才还张牙舞爪的,这会已经乖乖的站在燕甯面前,无比听话地回了一声,“好!” 这是在表演变脸吗? 楚时下意识的将还在努力卖乖的小丫头往身后拉了拉,这样打庄大少的脸,真的没问题吗? 夏姑娘完全代入要做个听话的好妹妹的角色,眼睛里只有燕甯,哪里还看得到某人漆黑如墨的脸色。 “走。”好在庄大少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和小丫头计较。 最后上山的人选确定为庄逐言、燕甯、归云、沈羲还有两名随行侍卫方一平,许修。 几人轻功都不错,轻松的绕过本来就不多的守卫,到了夏冰儿口中的西北面半山腰。其实也不用夏冰儿特别交代,他们也知道找对地方了。这里的人,比山脚下多了不止十倍。 几人找了一个杂草堆躲了进去,远远地看着前面黑压压的百来人,虽然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这里守卫应该不少,但是真的看到了,还是很惊讶,到底是什么矿,需要这么多人守? 因为人多,燕甯眼睛眯了又眯,看了又看,才从人影交错间,勉强看到前方有一个类似洞口的地方。 这下糟糕了,人实在太多了,别说不动声色的进去,就是闯怕也要费一番功夫。 庄逐言背靠着草堆,单手撑着脑袋,欣赏够了燕甯暗自纠结烦恼的神色,才勾了勾唇角,懒洋洋地说道:“沈羲,你和许修,一个人选一个地方,放一把火,火势最好大到半山腰的人都能看到。” 放火?燕甯眼前一亮,又微微皱起了眉,“这样只会引起矿洞中人的警惕。” 庄逐言对着沈羲两人摆了摆手,让他们赶快去办,才扭过头看向燕甯,一向眸光幽深的眼睛里,闪着几分狡黠笑意,意有所指地说道:“所以才选择放火而不是杀人。” 燕甯思量片刻,点了点头,的确如此,就算这些人知道纵火是有人故意为之,他们也不得不去救,这里是山林,周围到处是树木杂草,现在还是秋天,天干物燥,放任不管很容易引得大火烧山。即使明知道这是一招调虎离山之计,也非调人前去救火不可! 庄逐言的笑,无论是哪一种,都有着不可比拟的魅力,可惜……公主殿下正在凝神思考,生生错过,庄大少白笑了一场,最后只能僵住嘴角,狠狠地别过头去。 归云和方一平默默地往后挪了两步,一边假装自己不存在,一边在心中祈祷,这火快点燃起来吧!快快快!! 半个时辰后,半山腰上的人终于看到了冲天的黑烟。 “怎么回事?” 一名四十多岁的锦衣男子从洞口处走出来,盯着那怪异的黑烟大声呵斥。不远处,看起来像是这群墨衣男子领头的男子迎了上去,抱拳行礼后,说道:“大人,南面和北面的山峰不知为何,燃起黑烟,看样子,像是起火了。” 锦衣男子脸色一变,指着墨衣男子急道:“立刻给我加强防卫!再派人搜山,别说是人,一只蚊子都别给我放过。” 墨衣男子面色沉静,与锦衣男子相比,沉稳冷静许多,又看了一眼那夹杂着火光的黑烟,男子不紧不慢地说道:“大人,现在正是天干物燥之时,那山火若是不尽快扑灭,很快就会烧到这边来,到时候小的们没命还是小事,洞里的东西若是有什么闪失,那可就事大了。” 锦衣男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白,连连点头道:“你快派两个人,各带三十人前去灭火,就算灭不了,也要想办法控制火势,别让火烧到这边来。” “是。”墨衣男子领命离开,一下子调走了六十人,半山腰上巡视的人明显少了很多,剩下的四五十人全都聚集在洞口附近,各个神情肃穆,警惕非常。那位锦衣男子又交代了几句才转身走进了洞内。 燕甯和庄逐言都没急着动,仍是靠在草堆上观察,领头的墨衣男子并未去救火,而是守在了洞口正中央,留下的人也没有一丝惊慌,想要进入矿洞,仍然不容易,更别说,洞内的情况,他们还一无所知。 庄逐言往燕甯的方向挪了挪,低声问道:“你一次能发多少飞刀?” 燕甯认真思考之后,有些遗憾地回道:“左右手同时的话,一次只能发十二枚,再多,就不精准了。” “……” 十二枚还说“只能”?归云又想吐血,公主殿下,您知不知道,江湖上钻研暗器的千机阁,最出名的“千机盒”也不过能一次发出二十八枚暗器就已经受到江湖之人极大的追捧。那“千机盒”靠的是暗藏于盒中的机关,您这靠的双手啊! 还有,请记住您的身份,公主、公主!!您这样让江湖人物和他们这种靠武力吃饭的侍卫情何以堪?! 庄逐言为了更深刻的了解燕甯的武力值,又问道:“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飞刀?” “*十枚吧。” 这次连庄逐言也惊讶了,他从来没见过,有人在身上带这么多飞刀,这可不是没什么存在感的飞针,即使再薄,这么多飞刀加在一起,也不轻吧。庄逐言目光控制不住的在燕甯纤细的身板上来回扫视,她到底把这么多飞刀藏哪? 燕甯白了他一眼,大惊小怪!她的飞刀和腰带都是小姨特意设计的,腰带是牛皮和棉布缝制的,中间有夹层,一共分为六段,每一段当中都整整齐齐地放着二十把薄如纸的飞刀,平日里既看不出来又方便拿取。 如果庄逐言知道燕甯心里堤防着他,还留着二三十枚没有说,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归云和方一平已经有些麻木了,公主殿下好凶残,其实解决这些人,只要她一个人就够了吧,根本不需要他们…… 燕甯不知道自己让身后的两人又吐了多少血,她只是清楚的知道,一次连发十二枚飞刀,只能成功一次,那些守卫不可能站着不动,一旦他们动了,燕甯一次能击中的人,最多只是三人而已。 保守估计了一下自身的实力,燕甯对被打击的说不出话来的归云和方一平说道:“我解决掉一半人,你们两个解决另一半。” 燕甯看了一眼懒懒地斜靠在草堆上的庄逐言,有些为难,考虑到他身上还有伤,昨天又被马拖着走了一天,那么狼狈,沉吟了好久,燕甯终于说道:“你一会负责帮我把飞刀捡回来就行了。”这个任务他应该能胜任吧? 庄逐言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盯着燕甯:“……” 想象着主人满场乱跑,捡飞刀的样子,归云和方一平冷汗流了一脸! ------题外话------ 明天要出门,更新估计也是这个时候…… 第十四章 存疑 庄逐言浑身一僵,不敢置信地盯着燕甯:“……” 想象着主子满场乱跑,捡飞刀的样子,归云和方一平冷汗流了一脸! 庄逐言冷眸轻眯,眉梢微挑,淡色的薄唇微微抿着,一言不发。燕甯不明所以,只觉得他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而已,归云和方一平却吓得心肝乱颤,主、主子这个表情,明显是气炸了啊! 归云用力撞了一下方一平的胳膊,在对方茫然的目光下,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好在方一平还不算蠢到极点,立刻意会,猛然举起手,急道:“我!甯姑娘,我武功太差了,肯定不是那些墨衣人的对手,不如让我去捡飞刀吧,我最喜欢捡飞刀了!” 燕甯被他突如其来的低吼吓了一跳,好在离得远,不然他们肯定暴露了。 得不到燕甯的回应,方一平想哭的心都有了,生怕她不同意,往前挪了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恳求道:“真的!请您一定要让我捡飞刀!” 不就捡个飞刀而已吗,有必要这么激动兴奋?燕甯被他看得直起鸡皮疙瘩,点了点头,答应道:“哦,那就你去捡好了。” “谢谢!”方一平长出了一口气,终于抢到了捡飞刀的活了,这样主子应该就……不生气了吧? 方一平去捡飞刀了,那就只有归云一个人对敌,燕甯有些担心地问道:“归云,你一个人能解决另一半守卫吗?” 我是能……还是不能啊?!归云欲哭无泪,公主殿下从头到尾都没有把主子算进去,难道在公主殿下心目中,自家主子真的就只适合捡飞刀吗?! 归云小心翼翼地偷看庄逐云,希望能得到一点指示,可惜这时候的庄逐言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背靠着草堆再也不看燕甯一眼,甚至还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归云内心挣扎了很久,才小声地回道:“应该能吧……” 燕甯把他的迟疑当做了不自信的表现,猜想他一个人对付那么多人,估计有些吃力,思索了片刻,才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必须动作快一点,矿洞里的情况不明,为了防止腹背受敌,我们必须在火灭掉之前从矿洞里出来。一会进入洞内,只要确定里面是什么矿,就立刻撤出来,不要恋战。” “是。” 燕甯抬手在腰间摸了一把,手上便拿出来一大把飞刀,每一片都轻薄锋利,刀锋森然。银白冷硬的飞刀在她修长纤细的指尖滑动,有一种刚与柔冲撞的美感,就连庄逐言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燕甯完全没注意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不远处的墨衣人身上,将十二枚飞刀扣在手中,运气于手腕间,这一次,她用了十成的功力,将手中的飞刀掷出。 速度极快手腕飞刀化作一道道银白色的流光,朝着墨衣人的方向飞去,几乎是飞刀出手后的一瞬间,十二名墨衣人便突兀的倒在地上。 “有人偷袭!” 突如其来的变故,立刻引起了墨衣人的警觉和骚动,所有人都动了起来,七八个人迅速后退,将洞口牢牢守住,其余的人两两一组,背靠着背,戒备地盯着四周,他们的位置不断的变换。 燕甯手里握着飞刀,眉头皱了起来,若还想精准地击中墨衣人,就要靠得更近一点,而且这回一次估计只能解决两人了。 归云在燕甯掷出飞刀之后,也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飞快地冲了出去,与墨衣人打了起来。 燕甯没有迟疑,趁着归云吸引了墨衣人的注意力,从草堆后面绕了过去,一边掷暗器,一边朝着洞口靠近。 方一平身法灵活地躲避着墨衣人的长剑,在倒下的人中间来回地跑,专心一意地捡飞刀,务必做到一枚不落! 这时候,燕甯也已经来到了离洞口七八丈的地方,正当她决定一鼓作气,用飞刀解决洞口处的几人时,一道凌厉的杀气从背后袭来,燕甯心猛地一缩,立刻往旁边急退一步。 刚刚离开所站的位置,燕甯就看到一道剑光闪过,剑锋还带着凌冽的寒意,若是她没能躲开,那把利剑此刻应该已经刺入她的背后了吧。 燕甯只觉得手心都汗湿了,心还在砰砰跳,从没有一刻让她觉得离死亡这么接近。还未等她平复心情,长剑再次朝着她刺过来。这么近的距离,飞刀已不适用,燕甯再次后退,险险地避过了剑锋,这时,燕甯也看清了,长剑的主人,正是与锦衣大人对话的墨衣人首领。 这人长相极其普通,身材也只是中等,但是剑术却十分精湛,每一剑都带出极强的剑气,燕甯几次都差点躲不过去。这么近的距离,燕甯只能以拳法对敌,双拳对上长剑,显然吃亏许多。 就在这时,原来守在矿洞的七八个人中忽然分出四人一起朝着燕甯攻了过去。应付首领一人,燕甯都有些费劲,若是还有人偷袭的话,只怕她要受伤。 燕甯眉头微皱,飞快摸出四把飞刀,朝赶过来的墨衣人掷去,太过仓促,她只击中了其中两人,剩下的两人已经冲到了她一丈远的地方,她来不及再掷第二次飞刀,就已经被三个人围在中间。 有了另两人的加入,燕甯立刻落入了下风,墨衣首领冷哼一声,长剑如灵蛇般刺出,角度刁钻,目标显然是要废掉燕甯一只胳膊。 燕甯心中一惊,还未想出如何应对,一抹银灰色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她身侧,只听“叮”一声脆响,长剑居然被挡了回去。 燕甯一怔,扭头看去,身侧之人竟是……庄逐言?他不是在草堆那里吗?! 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燕甯细想,庄逐言与墨衣首领对上,燕甯身上的压力骤然减少,迅速解决了逼过来的两人,回头仔细看去,才终于看清,庄逐言用的兵器,是一把短小精悍的匕首。 匕首对上长剑,本该是非常吃亏的,庄逐言却丝毫不落下风,墨衣首领每一剑袭来,都被匕首拦下,匕首在他手中,几乎与他融为一体。仿佛活了一般。墨衣首领招式越来越犀利狠辣,庄逐言仅凭借一把七寸长的匕首,与之战得不分上下,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 他脸上不见一丝慌乱,甚至嘴角还带着一抹讥讽的笑容,身上的广袖长袍飘逸非常,刀光剑影间竟显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两人对下十来招之后,庄逐言好似摸清了对方的剑法路数一般,手中的匕首一转,直指对方咽喉,墨衣首领双目圆睁,连忙挥剑阻挡,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银光急速袭来。 墨衣首领愣愣地低下头,只见胸口破开了一个大洞,两把飞刀没入心口。 归云看到主子动手了,手下的招式也越发的犀利,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守在洞口外面的墨衣人便被全部解决。 “进去吧。”庄逐言手腕一转,匕首便消失在他手心,从头到尾,他都没有看燕甯。 燕甯目光复杂地盯着庄逐言的背影,什么也没说。 洞口很小,但是山洞里的空间却很大,估计原来守在这里的人都出去拦截他们了,所以洞中没看到什么人。 燕甯从来没有见过矿洞,也不知道矿洞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个山洞明显是人工开凿出来的,而且山洞里居然还分别凿出了三条岔路,一时间她也不知道应该走哪一条。 就在这迟疑的一刹那,其中一个岔路中,忽然冲出来两个人影。 这两人也穿着一身墨衣,不同的是,他们脸上还带着面具,银色的面具覆盖了整张脸,只留下两只黑洞洞的眼睛,看起来很是诡异,他们的身手明显比外面那些墨衣人高明很多。看到他们几人,二话不说就杀了过来。 归云和方一平反应也很快,立刻迎了上去,四人在洞内打了起来。 归云一边与对方缠斗,一边低声叫道:“主子,您和甯姑娘先去查看,我们断后。” “走。”庄逐言拉着燕甯的衣袖,带着人往墨衣人走出来那天通道跑去。 燕甯回头看了一眼,归云和方一平虽然有些狼狈,但与墨衣人打得也算势均力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出事。燕甯放下心来,也没多作停留,跟着庄逐言跑了进去。 庄逐言和燕甯跑进矿洞之后,脚步声越来越远,戴面具的墨衣人和归云、方一平又过了几招之后,打得越来越敷衍,最后讪讪地收了兵器,舒了口气。 叶西一把抓下脸上的面具,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笑道:“接下来我们要干嘛?” 如果这时候燕甯在的话,一定能认出,这人就是昨天夜里劫持庄逐言那三个悍匪中的头儿。 归云也收了长剑,双手抱胸,站在洞口处,回道:“当然是守好这个通道,别让人进去,坏了主人的计划。” 方一平看了看那条黑漆漆的通道,好奇地问道:“主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归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叶西神秘地笑了笑,方一平立刻闭上了嘴,他忽然就不想知道了。 ------题外话------ 接下来,是二人世界时间。 晚上见~ 第十五章 孤男寡女 第十五章孤男寡女 方一平看了看那条黑漆漆的通道,好奇地问道:“主人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归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叶西神秘地笑了笑,方一平立刻闭上了嘴,他忽然就不想知道了。 通道里非常的黑,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周围飘散着几不可闻的火油味道,庄逐言几乎可以肯定,这条通道前应该是点有火把的。他有些恼,叶西那个混小子,为什么要把火把给灭了,难道是以为燕甯会因为黑暗而害怕? 庄逐言想到她飞刀出手时的凶残模样,不禁撇了撇嘴,燕甯实在不像是会怕黑的人。 今日发生的事,大多数都是他算计好的,要让燕甯这样的女子对一个人上心乃至动心,两人必定共同经历许多事情,从一开始的互相看不顺眼,对最后甚至可以性命相托,每一步他都必须计算好,因此他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昨夜听完夏冰儿的话,他猜测燕甯有可能会去落叶峰查看矿洞的消息,就派了沈羲连夜出城,让叶西带人先去落叶峰打探,找机会潜入矿洞之内,不要惊动矿洞里的人,只需要找到一条适合两个人冒险的路线,今日扮成黑衣人将他和燕甯引进来就好。 目前一切进行得还算顺利,问题是这黑漆漆的通道到底还要走多远?! 庄逐言还在心里咒骂着叶西,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阵劲风袭来,目标是他牵着燕甯衣袖的手,庄逐言心底轻笑一声,该来的总算来了,他迅速松开手,同时佯装恼怒地说道:“你干什么?” “庄公子身手了得,功力深厚,就是不知道,昨日怎么还会被几个小毛贼搞得那般狼狈?”黑暗中,燕甯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略带调侃的语气算不上重,甚至好像还带着几分笑意,但庄逐言还是感觉到了,她的怒火以及深深的戒备和怀疑。 庄逐言早就料到,燕甯在看到他动手之后,就会怀疑,他昨晚被人挟持的事情不对劲,以他的武功,区区三个匪类,根本不可能将他弄得那般狼狈,所以他早就已经想好了应对之法。 夜色中,看不见彼此的神色,燕甯背靠着石壁,手中紧扣着两把飞刀,凝神静气,仔细的感知着庄逐言的动静,只要他有所动作,她绝对不会吝啬她的飞刀。 只是那人并没有如预想中的沉默或者对她动手,反而冷笑着回道:“你管我怎么被抓住的!今天要不是我救你,你小命就没了。” 黑暗中,燕甯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人怎的如此蛮横?“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昨晚要不是我救你,你的尸体到现在已经僵硬了。” 那人像是被她的话噎着了,沉默了片刻后,不甘不愿地回道:“那就算扯平好了。” 燕甯在这一瞬间,忽然觉得两人不像是在对峙,倒像是斗嘴,心里怪异的感觉一闪而过,燕甯依旧冷漠地说道:“你若是能解释清楚,昨日你为什么会被贼人所劫,我就接受你扯平的说法。” 这次黑暗中的人沉默得更久了,燕甯似乎还听到了咬牙切齿的声音,“我们被、人、下、了、药!” 燕甯一愣,下药?原来是这样,也对,她在家的时候,就常听说有些江湖中人,武功并不高,但是极为奸滑卑鄙,武功高强之人都败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之下。 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燕甯也不再继续纠缠这个话题,毕竟来落叶峰,最主要的还是查清楚矿洞的情况,“走吧,看看这条路到底通往哪里。” 庄逐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故意表现得如此别扭,就差没恼羞成怒了,好在总算起了作用,他能明显感觉到,燕甯对他的敌意消散了许多,他知道,燕甯对他肯定会有所戒备,但只要她还愿意与他同行,那么他总的是办法让她动情。 两人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耳边忽然听到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是水滴落在水面上的声音,两人越发谨慎了,脚步放得更轻了些。 又走了一会,除了水声,他们还感觉到了淡淡的水气,同时,也看到通道里,唯一的火把。 火把上的火油并不多,火焰非常的小,只能照亮面前一两丈的距离,但就是这点点光火,也足够二人看清前面的路。 庄逐言好像终于明白,叶西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了…… 燕甯看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水面,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有水?” 是的,两人的前方是一片水泽,山洞顶上,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就像是在下小雨似得。一眼看去,仍旧是一片黑暗,看不到尽头。 燕甯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她完全没想到,半山腰上的一个矿洞里,竟然会有水?水下的一切都未可知,她一时间有些犹豫,耳边响起了庄逐言仿佛刻意压得极低的声音,“我们出去换一条路吧。” “为什么?”燕甯原本只是想问他是否发现了什么,没想到却见他已经退后了好几步,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明明脸色都变了,还强装镇定。 燕甯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你不会泅水?” 庄逐言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冷笑道:“难道你会?” 燕甯当然会,她和夙素、楼辰从小就学泅水,每年夏天,小姨都会带着她们去江河中练习,就算是带着一个人渡江她都能做到。 燕甯眼眉带笑,虽然没说话,但眼中明晃晃的写着“当然”两个字。 庄逐言一怔,女子重名节,越是贵族世家,对女子的要求越是严苛,别说泅水,露出双足都是失德之举。燕甯贵为公主,竟会泅水?庄逐言转念一想,燕甯既然能习武,还敢一个人偷偷溜出焕阳城,可见从小就不是被拘着长大的,会泅水似乎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他并不是完全不会水,只是在水中支持不了多久,若是遇到水下情况复杂些,就绝对会溺水。 燕甯想到自己连江河中的惊涛骇浪都不惧,这小小的水潭应该也难不了她,轻轻挽起衣袖,笑道:“走吧,我保证淹不死你。” 庄逐言故作赌气的“哼”了一声,也随着燕甯朝水中走去。其实他心里一点也不担心,叶西知道他水性不好,还暗示他走这条路,那么这水绝对不会深,淹不死人。 不过此刻他身为一个“完全”不会水,又不知道水底情况的人,自然不能表现得这般镇定,目光落在走在前方,脚步稳健,腰肢纤细的人身上,庄逐言眸光微闪,勾唇一笑。 燕甯只觉得腰间忽然一紧,紧得快要勒死她了,不得不停了下来,怒道:“你干什么!” “水过腰了!”庄逐言一向低沉的声音带着难以掩盖的惊慌,燕甯又好气又好笑,“你也说才过腰而已,而且过的还是我的腰!” 确实,两人在水中走了两三丈远了,水也不过刚刚没到燕甯的腰而已,这个高度,堪堪到达庄逐言的大腿。 可惜身后之人,没有羞耻心,不仅手搂着人家的腰不放,整个人都贴在了人家背后,“谁知道再往前走,水里会不会遇上什么漩涡乱流的!” “这水中一点波动都没有,明显是死水,哪来的漩涡!” “万一呢!” 燕甯无奈极了,虽然和庄逐言认识也不过两天,她已经知道,这人极爱面子,不然也不会在被下药,遭人劫持的时候,不断不求救,还对着她冷笑,不屑一顾。 此刻贴在自己身后的身体,明显在微微颤抖,可见他是真的怕,但就是嘴硬的不肯承认而已。 她知道不会水的人,站在水中是一种多么恐惧的感觉。回想起当年她们三姐妹学泅水的时候,楼辰是学得最快的,夙素年纪小,胆子却大得很,学起来也不费劲,而她却是三个人之中,对水最恐惧的人。每次一下水,她就觉得水随时都会没过咽喉,鼻腔,将她整个人吞噬,那种越挣扎越无力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 燕甯有些不忍心在水中将一个不会泅水的人推开,但是腰被人这样紧紧地环着,感觉实在太奇怪。想了想,燕甯低声说道:“你把手松一松。” 庄逐言怎么可能同意,不仅没松开,反倒环得更紧了,“不行,你把我带水里,就得负责。” 燕甯暗暗叹了口气,抬手取下头上的发冠,她的头发比一般男子长,要戴上发冠,必须先用长绳将头发束紧盘好才行。 燕甯一点点解开束发,头发散落的同时,她手中也多了一条六七尺长的细绳。 两人已经差不多走出了火把能照射的范围,庄逐言看燕甯的身影已有些模糊,但还是能感觉到满头青丝瞬间落下,柔滑的发丝有些甚至落到了他的肩脖间、肩膀上、手腕上,触感柔柔的,还有点麻。 庄逐言一时间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将绳子的一头系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系在他身上。 第十六章 无赖 第十六章无赖 两人已经差不多走出了火把能照射的范围,庄逐言看燕甯的身影已有些模糊,但还是能感觉到满头青丝瞬间落下,柔滑的发丝有些甚至落到了他的肩脖间、肩膀上、手腕上,触感柔柔的,还有点麻。 庄逐言一时间怔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将绳子的一头系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系在他身上。 头顶上,水滴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落,燕甯散下头发之后,发丝很快被雨水打湿了,凌乱潮湿的发贴在脸颊上,周围的光线又十分暗淡,庄逐言看不清她漂亮的脸,也看不见她的表情。 因为看不到,感觉就变得更加敏锐了,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她身体微微前倾时浅浅地呼吸,感受到她温暖的手轻轻环过他的腰,将细绳紧紧地系在他腰上,系好了还用力扯了扯,确定足够牢固之后,才拍了拍他的肩,笑道:“这样总行了吧。” 燕甯的手劲不小,绳子绑得非常紧,紧到甚至有些疼,但是庄逐言却不知为何,一点也不想挣开,耳边听着她低沉清浅的声音,感受着两人腰上相连的细绳,心里的感觉很奇异。 她不知道吗?与一个完全不会水的人绑在一起,有多危险?若是遇上水底有乱流,那么危险将加倍。 怎么会有这样的公主?他和她才认识多久?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把自己的命随随便便和别人捆绑在一起,她对谁都是这样吗?她怎么这么单纯好骗?! 这个时候,某人完全忘了,就是因为燕甯戒备心重,武功又高,他才不得不使了那么多手段,才靠近人家。 他更不会知道,燕甯之所以和他绑在一起,是因为,她几年前在江湖里练习的时候,就和一名不会水的小将士绑在一起,并成功的将人带到了河对面,所以她对把庄逐言带出这片水域很有信心,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不想某人一直抱着她的腰。她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她单纯,更不是因为他特别。 所以说,误会有时候就是这么产生的。 庄逐言还沉浸在自己怪异的心情当中,感觉到手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反射性地收紧手臂,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一怔之下,手松开了一些,随即又倏地收紧,低沉的嗓音说出来的话,让燕甯很想揍人。“不行,这条带子这么细,断了怎么办?还是我自己的手稳当些。”说完,某人还顺带紧了紧环在燕甯腰间的手,将人紧紧的困在怀中。也是这个时候他才忽然意识到,她的腰有多细,单臂就能将人环在怀里。 “你!”燕甯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往脑袋上涌,脸皮发热,别误会,不是羞的,是气的! 反正都绑了绳子了,就算现在踹他一脚,也不至于会溺水吧?就算溺水,她也能拉住他,这么想着,燕甯终于忍无可忍的抬起脚,狠狠地踢向庄逐言的小腿。 水纹波动,庄逐言早有所觉,黑眸中犹豫一闪而过,最后却没有避开。让她这一脚结实的踹在了他腿上。 庄逐言闷哼了一声,燕甯脚下踢得多用力,他搂在她腰上的手就有多用力。 “嘶……”燕甯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方面是疼的,另一方面则是惊叹于有人竟能如此无赖?! 燕甯的声音冷了下来,“庄逐言!你别太过分,再不松手,我就用刀子了。” 燕甯的心里也有些紧张,她其实并不想为了何种事,在别人身上动刀子,但是这人实在太可恶了,就在她好不容易决定,他再不松手,就在他胳膊上轻轻划两刀的时候,那只一直环在她腰上的手终于松了些。 燕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那人又贴了过来,在她耳边用着极低的声音,仿佛还带着点可怜兮兮的语气,低声说道:“快走吧,你不冷?” 当然冷,本就是深秋时节,这里又阴冷潮湿,在水里待久了,简直有一种刺骨的感觉。燕甯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无力感,她这是在干什么?和他在水里较劲有什么意思,她踢也踢了,骂也骂了,威胁也试过了,一点效果都没有,腰还差点被勒断。 燕甯自暴自弃的想着,算了,先走过这片水域再说,到时一定离得这个无赖远远的! 燕甯消极抵抗,庄逐言终于如愿以偿,满意地搂着美人的小腰,在冰凉的水里慢慢往前走,心里想着,叶西这次的差事办得漂亮,回去好好嘉奖他。 被庄大少大大地肯定了一番的叶西,却丝毫没有感觉到喜悦,此刻他正懊恼不已,备受煎熬。 黑漆漆的通道里,四个大男子一字排开,蹲在那里。他们不敢进去破坏了自家主子的计划,也不敢随便离开,只能傻傻地守在这。 几人沉默了好一会,叶西忽然起身,走到归云面前,蹲了下来,两人面对面,叶西神色凝重地问道:“归云,你说,我以后该不会都只能扮演这种‘黑衣人’、‘悍匪’之类的反派角色了吧?” 归云扬了扬眉,笑道:“你说呢?” 好吧,他肯定要继续扮演下去的,毕竟没有他们,哪里来的这么多英雄救美,或者美人救英雄的戏码…… “这事……最后被公主发现了怎么办?”叶西呼吸一滞,悲凄地低语道:“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如果主子最后不会被灭口,你们应该也不会。”只要燕甯最后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主子,这些过程她肯定不会介意。就算她真的生气,应该也是冲着主子去的,不会去为难叶西几个侍卫,这是他这两天对燕甯的观察所得,她是个大气且恩怨分明之人。 叶西听完,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更加愁眉苦脸了,“问题是,主子不想被灭口,很有可能我们就会被灭口!” 他是担心以后主子真的和公主殿下在一起了,为了不让公主殿下看见他们就膈应,而将他们调离身边,就再没有机会侍奉主子了吧。 归云忍住笑,耸耸肩,回道:“节哀顺变。” 叶西狠狠地瞪了这幸灾乐祸的家伙一眼,走到通道另一边继续蹲着,顺便想想事情揭穿之后,怎么补救一下…… 方一平长舒了一口气,他之前还懊恼自己在侍卫中,武功不够好,没被主人委以重任,现在想来,自己实在太幸运了,果然,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庄逐言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腹手下,心情是如何的忐忑,他只是颇为遗憾,这片水泽比他想象中的要小很多,两人只在水中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就走了出来,中间自然也没有什么乱流漩涡可以让他借题发挥。 双脚终于踏上了干燥的地面,庄逐言还意犹未尽,燕甯却是如释重负。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解开两人腰上绑着的细绳,为了速度快些,她甚至直接摸出了飞刀,将绳子切断。 离开水面之后,庄逐言也收回了手,感觉到腰上连接两人的细绳倏地松开,竟有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 绳索断开,燕甯往前疾走十来步,彻底远离庄逐言。 庄逐言解下系在自己腰上的绳子,拿在手里,摩挲了几下之后,鬼使神差地收进了衣袖中。 两个人的听觉都很敏锐,即使在黑漆漆的通道内,也能从彼此轻浅的脚步声中,感知到对方的位置。 两人一路往前走,谁也没有说话,燕甯是因为气恼和尴尬,庄逐言是因为什么,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又走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前方终于出现了光,两人加快了脚步,发现前方的通道一分为二了,透出阳光的那一边显然是出口,而另一边似乎朦朦胧胧中也透出些光线,但比起出口要暗了很多。 庄逐言本来就是陪燕甯来的,无所谓地问道:“走哪边?” 燕甯往暗处的岔路走了几步,凝神听了一会,低声回道:“这边好像有人声,走这边看看。” “嗯。”庄逐言没有意见,跟着她朝着那条窄小黑暗的通道走去。 这次没有走多远,两人就听到了人声。 “你们几个,别磨磨蹭蹭的,动作快点!!” 燕甯认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正是之前在洞口发号施令的锦衣大人。燕甯心中一喜,看来他们没有找错方向。 离两人四五十丈远的地方,透出朦胧的火光,应该是火把的光芒,声音正是从那里传出。 两人悄悄往前靠近,离火光越近,越能看清,火光是从一个石门内映照出来的,石门之后,应该还有一个很大的空间,因为除了人声,他们还听到了里面传来叮叮哒哒的声音。 来到石门附近,两人甚至感觉到石门内涌出一股股热浪,两人对看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之色。 燕甯贴着石壁站立,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探出头去,看清石门内的一切,燕甯不禁心头一跳,她原本以为里面的人,是在开采什么矿石,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幅场景…… 第十七章 矿洞中的秘密 燕甯贴着石壁站立,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探出头去,看清石门内的一切,不禁心头一跳。她原本以为里面的人,是在开采什么矿石,却没想到,竟是这样一幅场景。 石门后面是一个巨大的山洞,洞高二三十丈,不像人工挖凿的,倒像是天然形成的溶洞,洞内足可以容纳上千人,此刻山洞中的场景,只能用“热火朝天”四个字来形容。 偌大的洞内,火砖围砌了三十多个铁匠炉,每个炉旁边,围了五六个人,一人拉着风箱,炉膛内,赤红的火苗直往外窜。需要锻打的铁器在熔炉里烧红之后,被移到一个打铁墩上,两名身材壮硕的师傅一人轮着一个打铁锤,反复捶打。最后再有另外两人,将捶打过的精铁打造成不同的兵器。 每个铁炉旁边,都竖着一个兵器架,上面有长剑、大刀、弩箭,甚至还有长枪、双锏等,常见的兵器几乎一应俱全,若不是知道这里只是落叶峰的一个山洞,眼前的这一幕几乎让燕甯以为,自己进了一个专门炼制兵器的炼器房了。 洞中有数百人,除了打铁匠之外,还有近百名奴仆打扮的男子,一部分人正从山洞另一面的通道里,用箩筐抬着处理过的铁矿石到火炉边,另一部分人则是忙着将打造好的兵器,装进一个个大木箱子里。 三十多个大火炉火力全开,山洞中热浪滚滚,铁匠几乎都是赤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挥动铁锤时,牵动着身上的肌肉,汗水沿着颈脖划过胸腹没入裤腰,若是被一般的女子看到这样的情形,只怕早就掩面而逃,羞愤欲死了。 庄逐言眯了眯眼睛,斜睨了燕甯一眼,却见她面色平静,目光澄明,丝毫没有羞赧之色,庄逐言忍不住抚了抚额头,这公主到底是怎么养大的?! 这个……真的不能怪她!燕甯大多数时候,是在将军府长大的,那里年轻健壮的青年实在太多了,虽然没有人会不要命的在公主殿下面前脱衣服,但在某些他们自以为没外人的情况下,还是会豪放的…… 咳咳,所谓见惯不怪,所以眼前这种场景,实在引不起公主殿下一丝一毫的不适。她关注的是兵器,不用细看,只需一眼已足够她辨认,这些兵器并不精细,铁矿未能好好煅烧,制作出来的兵器都是下等兵器,和她在夙将军中所见的兵器完全无法比拟。 洞中实在太热了,那名锦衣大人一直站在石门附近,挥动着宽大的衣袖扇风,烦躁地问道:“这是第几批了?” 锦衣大人身后,站着一名随从,身材消瘦,皮肤黝黑,听到大人问话,赶紧上前回道:“回大人,装满这几个箱子,就是第三批了。” 锦衣大人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神情严肃地说道:“嗯,让他们不分昼夜的干活,卖力些,尽快凑足上面要的数量。” “是,小的一定严加督促。”随从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位大人,斟酌良久后,才低声说道:“大人,环山镇知县已知晓矿洞之事,以他刚正不阿的性格,必定会上报朝廷,虽然现在他受制于大人,怕就怕他还有后招?今日山林无故失火,很是蹊跷,此事恐生变故。” “怕什么?”锦衣大人嗤笑一声,毫不在意地笑道:“这个铁矿这么小,只要再撑过三个月,把大部分铁矿都打造成兵器运走,再将这个矿洞炸毁,到那时命陈主簿上报朝廷,就说发现了一个小矿洞,环山镇知县夏询急功近利,私下派人开凿,可惜方法不当,矿洞塌陷了。炸毁矿洞的时候,把夏询那个老匹夫和知内情却不肯归顺的人一并扔入矿洞之中解决掉。朝廷追究起来,万事推到夏询身上便是,反正也都死无对证了。” 随从立即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声说道:“大人英明!就算给小的多长几个脑子,也想不出这样完美的计划来。” 显然随从深谙溜须拍马之道,锦衣大人听着顺耳,爽朗地一笑,摆摆手道:“行了,好好监督他们,干活利索些,本官自不会亏待你。” 随从连声称“是”,转过头就对身后的奴仆大声呵斥起来,完全就是狐假虎威的样子。 解决事情如此狠厉老辣,也没有一丝惶恐畏惧,想必这种事,这位锦衣大人定是处理了不少。燕甯冷眼看着两人肆无忌惮地说着话,心里已大致猜出了落叶峰矿洞的情况。 按照夏冰儿的说法,这个矿洞是半月前发现的,但是看这山洞的规模以及洞内石壁被烧灼熏烤的情况,明显不止半月,这个矿洞应该早就存在,只是环山县知县半个月前才知晓罢了。 穹岳境内,已发现的矿洞虽然不多,但其中铁矿却占了一半,像落叶峰这个小矿洞,或许还有很多,那么其他的矿洞,是否也像这般被人私占?朝中又有多少人牵扯其中? 燕甯心中还有另一个疑惑,便也不自觉的低喃出声:“他们造这么多兵器做什么?”难道是要造反?! “贩卖兵器比贩卖私盐更赚钱哦。”耳畔响起熟悉的低沉男声,燕甯浑身一僵,这人何时又站在她身后了?!燕甯有些不自在,但和之前被他紧紧环着腰,身体相贴比起来,现在实在算不得什么。 燕甯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将注意力集中在贩卖兵器上?这么粗糙的兵器,要贩卖给谁?她虽是公主,但年纪不大,又常年住在焕阳城,缺少历练,很多事,自然想不太明白。燕甯扭头看他,庄逐言将手指轻贴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显然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 燕甯莫名的有些愤懑,明明是他自己贴过来说话,现在倒像是自己求着他似的,还有,噤声就噤声,需要剑眉上挑,双眸微眯,薄唇贴着指尖,似启非启吗?你一个男人搞得那般勾人做什么! 燕甯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免得控制不住一拳打在那张妖艳的脸上!这时,石门后再次传来随从献媚的声音,“大人,十个大木箱全都装满了。” 看着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的十个大木箱子,想到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长剑、大刀,锦衣大人心里就忍不住雀跃,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抬出去装车运走。” “是。”随从招呼几个奴仆过来,用麻绳把大箱子绑起来,方便一会抬出去。 看样子他们是要从这个通道将木箱运出去,燕甯和庄逐言刚打算退回去,免得打草惊蛇,就听到背后传来纷杂的脚步声,听声音来者少说也有十来二十人,其中一个略显稚嫩的声音在通道里回响,“大哥,这趟是最后一批了吧?” 燕甯暗叹一声,糟了,有人从通道另一头走进来了,他们根本退不出去,燕甯并未慌张,寻找着黑暗中能藏身之处。 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燕甯侧头看去,黑暗中,庄逐言低沉的声音传来:“上面。” 这条通道只有五尺来宽,他们完全可以手和脚分别撑着石壁两端,躲在通道顶上。燕甯意会,轻踏石壁,翻身而上,却没想到,这通道下面虽窄,越往上,反而越宽,燕甯手撑着石壁的一端,脚很勉强才够到另一端,必须垫着脚尖才行,整个人开始摇晃起来。 但后面的人已经越来越近,她若是这时候掉下去,肯定就暴露无遗了。 燕甯咬牙坚持着,脚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就在她觉得双脚发麻,快要支出不住的时候,脚腕忽然被一只手抓住了,那只手很有力,将她的脚稳稳地托了起来,让她不至于摔下去。 燕甯定下心神才发现,庄逐言就躲在她身边不远的地方,只是和她刚好反过来。他上来的时候,竟是这般无声无息,他的武功或许比她以为的还好高明…… 朦胧中,她只能看到庄逐言单手撑着石壁,另一只手,正握着她的脚踝。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当然,燕甯也不太想看清。 通道中走来的一行人已经到了石门边,门内透出的光足可以让燕甯看清,这一伙人都是二十来岁的青年,各个体格健壮,性子也颇为爽朗,一边走一边笑谈,其中年纪稍大,走在最前面的男子笑道:“搬完这十箱,就够八车了。” “总算完了,累死小爷了,这回能歇歇了吧。”还是刚才那道稚嫩的声音,它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挑年纪却不大的男孩,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懒腰。 男子哈哈笑了起来,声音里不难听出几分无奈和包容,“这批货是要运到西瑜去,路途遥远,想休息还早着呢。快点把货运出去装车,赶在天黑之前下山,不然路更难走了。” 稚嫩的声音不甘不愿的“哦”了一声,之后几人便不再多话,进了石门。 这批兵器是要运到西瑜的? 黑暗中,燕甯看不到庄逐言在听到“西瑜”二字的时候,眼中摄人心魄的寒芒,她此刻正在脑子里回忆关于西瑜的事情。 ------题外话------ 你们猜的不错,是在打造兵器,接下来,差不多可以说说驸马爷的身世了,这章是昨天的,今天的晚上见~ 第十八章 西瑜国 第十八章西瑜国 这批兵器是要运到西瑜的? 黑暗中,燕甯看不到庄逐言在听到“西瑜”二字的时候,眼中的寒芒摄人心魄,她此刻正在脑子里回忆关于西瑜的事情。 如今天下分六国,穹岳最强,燎越次之,北齐和迪弩平分秋色,两国接壤又都非常好战,因此隔几年就要起纷争,皓月是以美人美景著称的小国,以前还时常被其他诸国欺压,后来“青家三姝”嫁到穹岳之后,再无人敢进犯皓月。 最后还剩一个西瑜,此国是六国中最为特殊的存在,主要是它的地理位置特殊,它处在一大片凹地之中,说是国,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城,它四面环山,想要进入西瑜,首先要穿过一大片原始森林,那是一个神秘又封闭的国度。 这样一个易守难攻,就算真的攻下了,也没有什么大用处的小国,自然入不了诸国国君的眼,因此这么多年下来,西瑜这个弹丸之地仍旧身居六国之一,却又仿佛游离于诸国之外。 西瑜位于穹岳西北之北,与永穆族毗邻而居,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西瑜人为何要从穹岳购置兵器,还是这种下品兵器,若是说他们想挑衅穹岳,燕甯是绝对不相信的,那无疑是螳臂当车蚍蜉撼树之举,那他们想干嘛呢? 燕甯对西瑜知之甚少,一时间也想不明白。而刚才进去那些壮汉也从石门里陆陆续续走了出来,两人合抬一个大木箱子,仍显得很是吃力。 他们的身影刚消失在通道之中,燕甯立刻感觉到脚上一轻,庄逐言已经松开了手,她也顺势跳了下来。 脚踝上还有那人手掌灼热的温度,燕甯心里有些别扭,但一想到人家也只是怕她掉下来露了行踪,帮了她一把而已,计较这种事,委实矫情。 好在通道里黑得很,也看不清彼此的脸色,燕甯纠结着要不要道谢,耳边已响起那人特有的嗓音,只是好像比平日里更为低沉了几分,“走吧,出去再说。” “嗯。”矿洞的情况基本弄清楚了,燕甯也不想多留,两人沿着通到往外走,走到岔路口的时候,不需要询问彼此便一起朝着阳光透进来的出口走去。 出口所在的位置,应该是落叶峰的侧峰,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走在两人前面的一行人还未走远,一行人正在不远处将十个木箱装上马车。 总共八辆马车,二十来个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山下走去。 燕甯和庄逐言蹲在出口的草丛堆里,默默地看着他们走远,两人的衣衫都还有些湿,燕甯披头散发,庄逐言也是一身狼狈,好在他们也都不太在意。燕甯甚至直接席地而坐,托着腮帮,低声说道:“木箱的尺寸大约是四尺长,两尺五寸宽,两尺高,一个箱子里面的兵器最少有四十件,六个箱子一车,八车就是四十八箱,一趟就是一千九百二十件,那个随从说,这是第三批,也就是说,之前他们还送走了三千八百四十件兵器,如果未来三个月锻造的兵器全都是送往西瑜的,那么会有上万件兵器被运过去,西瑜或许要发生什么大事了。” 燕甯语气平静,只是在陈述事实,但随着她的话,庄逐言深邃的眼眸缓缓闭了起来,掩下了一片寒光,好一会,庄逐言才冷淡地回了一句,“或许吧。” 燕甯微微侧头看去,只见他眼眸微闭,好似很疲惫,她才想起庄逐言昨天才被下了药,还受了伤,今日这般折腾,也难怪他累成这样。 燕甯本来想起身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没再说话,想着让他休息一会再下山也行,谁知庄逐言却忽然睁开了眼睛,冷声说道:“你先下山,和楚时他们汇合,让他们做好离开的准备,我到草堆那里等沈羲和归云回来,再一起下山,我们尽快赶到翡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燕甯感觉到,庄逐言从山洞里出来之后,就变得有些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清,只觉得他眼眉之间似乎戾气重了些? 对上燕甯探究的眼眸,庄逐言眉峰轻挑,微微倾身,勾起她肩上一缕微湿的发丝,低声笑道:“还是你想和我一起?那就最好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燕甯皱了皱眉,凝视了他一会,什么也没说,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转身朝山下走去。 看着那道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庄逐言的脸也慢慢地沉了下来,之前还微微上挑隐含笑意的黑眸,此刻泛起了冷厉的寒光,那如刀锋般犀利的目光,可屠人心,眼中哪里还有一点调笑无赖之色。 选了一条与燕甯不同方向的路,庄逐言运足了内力,飞快地朝着与沈羲约定好的地方奔去,速度快得几乎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主子。” 庄逐言的声音一出现,沈羲和归云几人立刻迎了上去,看到是主子孤身前来,隐身在暗处的叶西几人也纷纷现身,上前行礼。 庄逐言微微抬手,免了他们的礼数,几人都是他的心腹,只一个照面,就已经感觉到,自家主子的心情显然不怎么好,不,应该说是很不好。想到他是一个人过来的,莫不是……一路上不顺利,和公主殿下闹翻了?! 每个人脑子里,都出现了一个版本的故事,尤其是叶西,盯着主子湿漉漉的衣摆,更是冷汗淋漓,难道他选那条有水的通道选错了?!不能吧?!主子虽然水性不好,但也不至于栽在浅浅的水泽里啊?不会因此被公主殿下嫌弃了吧?!一定不会的吧?! “这落叶峰是个铁矿洞,已被穹岳朝中某些人把持,正在私造、贩卖兵器,数量多达上万件,分批送出,而它们即将送达目的地是——西瑜。”庄逐言不知道,仅仅只是几息之间,自己心腹手下脑子里的思绪已经如脱缰的野马,拉都拉不回来。 因此,当他严肃地说出这段话的时候,那几个人呆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神色这才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叶西几人奉命打探落叶峰,自然知道,山洞里有人在打造兵器,也猜到那些兵器是要私自贩卖的,却万万没想到,买主居然是自己的国家。 沈羲年纪最大,想得也更深远些,急道:“三王子难道已经和穹岳朝中之人勾结?” 若是如此,对主子来说,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几人都很是担心,却不敢多言,庄逐言反倒是平静了下来,思索片刻后,说道:“胡哲,你现在立刻赶回西瑜,把这个消息告诉舅舅,让他多加提防。目前已经有两千多件兵器送达西瑜,其他的我会想办法截住它。” “是。”胡哲二话不说,抱拳领命。 “叶西,你带四个人,从后面山路追过去,暗中跟着运送第三批兵器的车队,他们有八辆马车,四十八个木箱,二十四人随行护卫,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如果他们真的要去西瑜,必定会经过翡城,你跟着他们,每日派人过来,汇报车队的动向和情况。” “是。”叶西领命之后,迟疑了片刻,又问道:“要不要属下想办法解决他们?” 庄逐言果断的摇头,“你们不要打草惊蛇,这些人和矿洞还是交给燕甯解决比较好。”光是毁掉这批兵器,叶西几人自然能够办到,但是想要毁掉矿洞,甚至毁掉向西瑜提供兵器的幕后之人,就只有燕甯可以做得到。 “是。”叶西连忙点头,不敢坏了主人的筹谋。 等庄逐言吩咐完一切,沈羲才上前一步,欲言又止,最后竟单膝跪地,声音压抑地说道:“主子,西瑜的时局恐生变故,要不,您赶回去看看吧?” 主子在宫中的地位本就微妙尴尬,皇上近两年又重病缠身,若是三皇子趁着主子不在,逼宫成功了,到时大局已定,主子就算赢得了穹岳公主,那又有何用?! 庄逐言伸出手,扶着沈羲的胳膊,不容他抗拒的将人扶了起来,话语间隐含疲惫,但他的神色却一片清明,“不用,现在回去也没有用,舅舅那边没有给我传来消息,就说明我现在不能回去,不要忘了,吾等此次出来的目的。” 沈羲几人闻言,皆垂头不语,是啊,若有办法,主子又何必来穹岳,有此一举? 不惜一切代价,取得穹岳的支持,燕甯,就是他目前最好也是唯一的选择。 这是他离开西瑜时,就已经定下的目标,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要得到她。当时,他意志坚定,可是这一刻,他却莫名觉得疲惫不堪,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滋味。若不是为了舅舅,为了楚家,那个皇位,他并不想争,但现在,他却不得不争。 燕甯…… 终究是我对不起你。 手轻轻探入衣袖,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根濡湿的细绳,庄逐言只觉得这绳子寒凉无比。 第十九章 冒名顶替 燕甯走到山脚下,并没有看到楚时和夏冰儿,想了想,便朝着拴马的树林走去,果不其然,在林子里看到了并肩坐在大树下有说有笑,聊得很开心的楚时和夏冰儿。 两名护卫将所有的马都牵到一旁吃草,忽然察觉到什么,抬眼看去,就看到燕甯的身影已经快走到他们眼前,两人不禁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哪里是公主啊,简直比江湖侠女还要行踪诡秘。 夏冰儿也看到了燕甯,开心得刚想迎上去,却发现她披头散发衣衫濡湿,与上山时的模样大不相同,赶紧跑上去,拉着她的手,急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燕甯微微一笑,回道:“没事。” 夏冰儿还是不太相信,把她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没看到什么伤口,才放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 楚时也看到了燕甯狼狈的样子,扫了一眼她身后,没有看到庄逐言几人的身影,眸光微沉,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一脸好奇懵懂地问道:“表哥呢?你们不是一起上山的吗?他们去哪了?” 楚时盯着燕甯的脸,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只见她看也不看他眼,轻哼道:“不知道。”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楚时有些头疼,观她面色,不像真的生气动怒的样子,但是那声“轻哼”又是什么意思?逐言又为什么会与她分开?若是她多说几句,哪怕是咒骂或者气话也好,他还可以顺势问下去,一句“不知道”让他怎么接? 楚时看了一眼拉着燕甯的手,嘘寒问暖喋喋不休的夏冰儿,深刻的觉得女子还是傻一点可爱。 已经被认定为“可爱”的夏姑娘在确定燕甯没受伤之后,迫不及待地问道:“山上那个是什么矿?” “铁矿。”燕甯没打算瞒她,但也懒得细说,她现在想的是,这事要如何解决。原本以为只是一个矿洞,只要确定真有其事,她就把夏冰儿送到翡城知州府衙,交给刘宇书处理就行了,但现在发现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不仅牵扯到官场舞弊,还关系到西瑜国,别说一个夏冰儿,就是刘宇书也不一定办得了这个案子。 燕甯心中种种纠结考量,夏冰儿完全不知,一定到真的有矿,立刻高兴地叫道:“太好了,有铁矿就证明了我没有骗你们!”说完,下丫头立刻扭头朝着楚时眨了眨眼睛,眼里明晃晃地这些“这下你相信了吧”几个大字。 楚时立刻回了一个微笑给她,喂马的两个侍卫默默摇头,楚公子早就信了,毕竟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时辰,他连夏姑娘邻居家的母狗生了七只小狗,两只公的五只母的这种事都打听到了,还有什么清楚的。 夏姑娘被某人那两颗白森森的虎牙晃花眼,也跟着傻笑,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抓着燕甯的胳膊,兴奋地问道:“姐姐,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立刻去翡城了?” 燕甯还在想事情,随口回道:“嗯,不过事情还有些复杂,等庄逐言他们回来了再说。” “哦。”夏冰儿有些失望,但也不可能丢下庄逐言他们不管,只能乖乖地坐下来等了。 好在只等了一刻钟,庄逐言就带着沈羲、归云他们回来了。 楚时第一眼就看出了,几人情绪不太对,尤其是逐言,因为笑容太过艳丽勾人,他平时虽然不太爱笑,但神色都很平和,偶尔也有些傲慢,但绝不会是现在这副脸色冷沉,眸光幽暗的阴森模样。 燕甯在这,楚时也不好问,只能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扬着笑迎上去问道:“表哥,你们回来了,山上的情况怎么样?” 庄逐言给了沈羲一个眼色,沈羲立刻上去一步,将山上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说到运送兵器的地点时候,也只随口提了一句西瑜。 楚时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头也是猛然一跳,差点维持不住脸色的笑容,好在燕甯被夏冰儿激动的拽着,没注意到他脸上的僵硬。 “太卑鄙了!他们想杀人灭口还不算,还要把多有的罪责都推到我爹身上!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的计划得逞,我们马上出发去翡城找刘大人吧!”夏冰儿眼睛都气红了,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这般阴毒,坏事做尽后,还把推责推得一干二净,心里又急又怒又怕,她已经深刻的知道,自己这点心眼和难耐,别人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她。 心里惊惧不已,手便下意识的抓紧了燕甯的衣袖,一双红彤彤的眼睛,泪汪汪地盯着燕甯。 燕甯拍了拍她的手背已示安慰,却也没和她多说,转而看向庄逐言,问道:“你们有什么计划?”他故意支开她,必定另有用意,她不相信,庄逐言对这件事没有想法。 庄逐言眸光一闪,宽大的衣袖下,手指不停地摩挲着濡湿的细绳,脸上的神色却恢复了一贯的孤傲,冷声回道:“我一介商人,和官家虽然打过些交道,但对官场的事,不甚了解,这件事我原本并不想管,但是你终究救了我一命,若是你想帮夏冰儿,看在你的面子上,我自然也会尽力而为。” 燕甯黑眸一眨不眨,直直地盯着庄逐言的眼,她有一种感觉,这个人身上,就像包着一团迷雾,让人开不清,但她又并没有感觉到恶意,对于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远离,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她必须解决矿洞的问题,自己又不想出面,那就必须要用到他们,所以……勉为其难的再同行一段时间吧。 燕甯直勾勾地盯着庄逐言,看得一群大男人冷汗直流,公主殿下不会是……看出什么了吧?! 夏冰儿也害怕,她以为燕甯也不想招惹她这个麻烦,缓缓松开了拉着燕甯衣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姐姐,求求你帮帮我吧,我爹真的是个好官,他一生清廉,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一件有负于朝廷、百姓之事,他不应该受这样的诬陷,也绝不能死于如此大逆不道的罪名之下!我知道此事麻烦,也不敢连累各位,只求你们送我到翡城,帮我在刘大人面前做个证,将今日落叶峰之事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其他的,我自会一力承担。” 小姑娘的声音在发抖,不难听出,她在害怕,也很愧疚,但即使如此,她还是坚定的把话说了出来。说完她就垂下了头,不看燕甯,也不看任何人。 燕甯没想到自己只是看着庄逐言出了点神,就让夏冰儿误会了她的意思,叹了口气,再次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笑道:“你别担心,我会帮你。” 夏冰儿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怔怔地盯着燕甯,木木的表情加上红彤彤地眼睛,就像一只惊呆的兔子。 楚时摇了摇头,怎么会有这么傻乎乎地女孩子?! 楚时用力地咳嗽了几声,终于让夏冰儿转头看向他,才说道:“三个月听起来挺长,但是冰儿手里没有什么像样的证据,我们又都是些平头百姓,就算愿意作证,刘大人也不一定全信,必定会派人先暗中查访,手里有了证据才会上报朝廷,等一层层上报,上面的大人们再讨论一番,最后派人下来查的时候,只怕也过去两三个月了,更糟糕的是,派来暗中打探的人,若是一不小心走漏了消息,那位锦衣大人提前动手,不但救不了夏大人,反而害了他。” 夏冰儿现在也冷静了不少,不再六神无主,但心里也没个主意,只能傻傻地问道:“那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刘大人相信我们?” 楚时沉吟片刻,问道:“你认不认识其他在朝为官的大人,或者你父亲还有什么至交好友,若是能有个身份地位高的人帮你做保,刘大人应该会重视些。” 夏冰儿撇了撇嘴,沮丧地回道:“我从小在环山镇长大,哪里认识什么大人?我爹这人最不耐官场应酬,平日里很少听他提起别人,这位刘大人还是因为与爹爹是同窗,才听爹爹提过几次,我真的不认识什么地位高的人啊!” “那就……难办了。”楚时一脸为难地叹了口气,眼睛不着痕迹的看向燕甯,说道大人物,谁也比不上公主殿下,只要她肯透露一点身份,这件事立刻就能完美解决。 燕甯垂眸思索片刻后,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笑意,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夏冰儿眼前一亮,追问道:“什么办法?!姐姐你快说!” 燕甯微微一笑,回道:“我们可以找人假扮一位大人物,这个人最好是官员们都认识,却不一定见过的,身份越特殊越好。” 越特殊越好?谁?庄逐言和楚时脑子里同时想到一个人,她总不会是想要找人假扮穹帝燕弘添吧?!一定不会吧?! 为了这个想法,两人同时抖了一下。 夏冰儿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是谁啊?” “楼丞相府上的嫡长公子,楼曦。” ------题外话------ 白天被抓去回去加班了,现在才更,不多说了,总是让大家久等了,抱歉。 第二十章 未相爱先相杀 第二十章未相爱先相杀 越特殊越好?谁?庄逐言和楚时脑子里同时想到一个人,她总不会是想要找人假扮穹帝燕弘添吧?!一定不会的吧?! 为了这个想法,两人同时抖了一下。 夏冰儿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那是谁啊?” “楼丞相府上的嫡长公子,楼曦。” 庄逐言和楚时同时松了一口气,好在公主殿下没想玩那么大,但是楼曦就那么好假扮吗?两人对看一眼,皆沉默不语,他们现在,只是商人! 夏冰儿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只知道官越大就越厉害,好奇地问道:,“那位楼公子很厉害吗?是什么样的大人物,几品官?” 燕甯忍俊不禁:“他没有品级。” “啊?那管用吗?”夏冰儿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没有品级不就连官都不是吗?就连他爹都是六品官呢,这样的人也算大人物? 管用吗?楚时呵呵笑了,俗话说,宰相家奴七品官,更别说那位是嫡子,更是独子,而楼相可不是一般宰相可比的。 阿曦之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品级,是因为姨夫坚持要等到阿曦及冠之后,才让他如朝堂,但其实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是殿试第一名,被爹钦点为状元郎了。燕甯一想到楼曦被个小丫头质疑“管用吗?”就笑得停不下来的,引得庄逐言瞥了她一眼。 夏冰儿忧心忡忡,可惜没人解释给她听,看燕甯笑得前仰后合的,她也猜到自己可能闹笑话了,便不再纠结楼曦管不管用了,兴匆匆地问道:“既然姐姐说假扮他可行,那就一定行,但是谁来假扮呢?” 这确实是个问题。 燕甯止住了笑,第一眼看得人,是庄逐言。 庄逐言暗暗挺直背,微微抬眸,淡淡地瞥了燕甯一眼。 燕甯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人平日里用正眼看人,面无表情的时候,那张脸就已经够明艳非凡了,此刻他微微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斜睨过来,眸光幽深,淡色的薄唇似有若无地勾着,简直勾魂摄魄,夺人呼吸。 燕甯立刻别开眼,这人长得太妖孽了,和阿曦那个外表温润如玉内里黑不见底的芝麻陷汤圆一点也不像。 看到燕甯看过来,楚时立刻给了她一个比六月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燕甯被他那两颗白森森的小虎牙闪的眼睛疼,直接略过了他。 当目光扫到归云的时候,燕甯停了下来。 归云长得虽然没有阿曦俊秀,气质也不太像,但是身材还是挺相近的,换身衣衫,嘴角再带点温雅的笑容,勉强也能糊弄人,总比妖孽和娃娃脸适合。她记得阿羲好像没有去过翡城,作为地方官,若非皇帝召见,也不会入焕阳城,刘宇书应该也只是听说过楼曦而已。 嗯,燕甯轻轻点了点头,还挺满意的样子,归云僵着一张脸,有苦说不出,姑奶奶,求您别选我啊,主子的眼刀都快把我凌迟处死了! 眼看到燕甯抬起手,就要指向归云地时候,归云忽然大吼一声:“我、我面瘫!不、不适合!” 燕甯一怔,叹了口气,很是失望地说道:“面瘫倒是无所谓,口吃就确实不适合了。”楼曦曾在琼林宴上舌战群儒,绝对不可能口吃,这个破绽太大了。 “……”归云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沈羲太老了,方一平长得又太普通,剩下的几个侍卫都太黑了,一点也不像贵公子。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燕甯眉头微蹙,很是苦耐,低声呢喃道:“要不还是我自己来算了,你们没一个有楼曦的气质。” 这话什么意思?敢情他的气质比不上楼曦?岂有此理!庄逐言心头蓦然生起一股无名怒火,便控制不住毒舌,“你适合假扮楼曦?原来楼曦就这么矮?” “……” 楚时忍不住抚额,哎呦喂,我的亲表哥啊,你这是要奔着成为公主死敌的方向努力的吧? 如果言语可以化箭,燕甯觉得自己的心口被狠狠地戳了一箭,她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全部的制止力都用在控制自己的手上去了,冷静!千万不要掏出十二枚飞刀,把眼前那个一脸嘲讽的妖孽戳成蜂窝煤。 紧握的双拳发出,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听得夏冰儿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庄逐言也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一句话气话的杀伤力好像有点大,垂眸思索了片刻,刚想开口,却被楚时抢了前。 “甯姑娘你终究是女子,刘大人又为官多年,与之接触,万一让他看出破绽,不但救不了夏大人,咱们也要身陷囹圄。你既然说假扮楼公子,那肯定见过他,不如你给我们说说,楼公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好揣摩揣摩,说不定刻意模仿之下,还是能有几分相信的。”楚时实在怕庄逐言又说出什么气死人的话来,干脆就不让他开口算了。 燕甯刚才也就是随口说说,她就是不想暴露自己,才会提议他们假扮楼曦,自己又怎会去主动去吸引刘宇书的注意力。 只是庄逐言实在太可恶了,不能动手,她动口总行吧! 他们想知道楼曦是怎么样的是吧,那她就好好给他们说说,让那只妖孽知道,他和真正的青年才俊人中龙凤的区别在哪!哼! “好吧,你们听好了。”燕甯微微昂头,冷冷地看着庄逐言,说道:“楼曦身高七尺八寸。” 迎着燕甯杀气腾腾的目光,庄逐言压下了唇边快要溢出的嗤笑。 主子不说话,归云只能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说道:“我家主子身高八尺,身材很接近!挺像的!” 燕甯冷笑一声,继续说道:“楼曦出类拔萃,惊才绝艳,十六岁时,就已经三元及第。” “……” 我家主子虽然已经二十有一,也没参加过科考,但那是因为他的身份,用不着考啊!总不能因此否认主子才华横溢吧!归云很想帮自己主子反驳一下,但是主子的身份不能暴露,只能沉默了。 燕甯微微挑眉,目光在庄逐言又开始变黑的脸上扫了一圈,轻笑道:“楼羲不仅文采风流,长得也俊美不凡,气质更是如清风朗月,让人见之忘俗,被文人雅士誉为‘无双’公子。” “……” 温润如玉是不错,难道美到极致就是错了?归云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他要是敢夸主子长得美艳无双的话,估计他以后不会口吃,直接就哑了。 “楼曦性情温和,彬彬有礼,是位谦谦君子,从不口出恶言。”虽然这些只是外在表象!燕甯在心里加了一句。 “……”归云默默地低下头,这次他是无能为力了。 燕甯看着庄逐言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出了口恶气,心情倒是越来越好。 楼曦真的这般好?还是在她心中,楼曦就是这么完美无缺?她刚才说道楼曦时,眼眉间神采飞扬,一脸骄傲,难道她对楼曦有情? 是了,燕甯和楼曦是表兄妹,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不同,生出什么情愫来,也就不奇怪了。楼相是穹岳第一文臣,青家姐妹感情又如此身后,亲上加亲那也是顺理成章。 庄逐言越想,脸色便越沉,之前心中的那股怒火,早就消散了,此刻只觉得心口堵得慌,有一种他从未体验过了烦躁郁闷,让他想宣泄,却又不知如何宣泄。 暗暗深呼吸,庄逐言在心中不断的告诫自己,他现在这么难受,肯定是因为如果燕甯和楼曦如果真是一对,那么他便不能通过燕甯得到穹岳的支持,他原来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为了西瑜国,他一定要的到燕甯的心! 是的,一定是这样。 燕甯细数了一遍楼曦所有的优点,自己在还瞎编杜撰了不少,说到后来,夏冰儿都忍不住打断她,惊叹道:“天下间真的有这样完美的男子?!” 当然没有! 燕甯觉得自己说得好像有些过了,悄悄看了始终一言不发的庄逐言一眼,就见他奇怪的微低着头,眉目低垂,不知道是不是气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燕甯也终于冷静下来,她刚才实在是得意忘形了。 她如果只是见过楼曦几面,怎么能说说出楼曦如此多的事情,这只能说明她与楼曦关系匪浅,或者承认自己刚才是在胡辩乱造。 两个她都不想承认! 燕甯心中懊恼,刚才庄逐言也不过就是取笑了一下她的身高罢了,她为何就那么生气呢?她自认为为人也算豁达,为什么就受不了庄逐言一句笑言?她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燕甯在自我反省,庄逐言也好似陷入了某种情绪之中,树林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只听到树叶莎莎地声音,夜色也渐渐迷蒙。 夏冰儿轻轻拉了拉楚时的衣袖,小声问道:“姐姐和庄公子怎么了?” 楚时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这两个人下午究竟经历了什么,怎么回来之后,都变得怪怪的,这是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二十一章 入城 自那日针锋相对不欢而散之后,燕甯好好地自我反省了一番,觉得自己太容易被人挑起火气了,简直失态至极,下次绝对不可如此,同时也暗自决定,矿洞这件事处理好之后,一定立刻、马上与庄逐言一行分道扬镳! 而庄逐言不知道是被楚时点醒了还是自己想通了,收敛了许多,从环山镇到翡城,骑马需要三天,这三天里,他居然没对燕甯毒舌一句,就连燕甯都觉得,有点不习惯。 日落时分,翡城外三十里。 翡城和环山镇不一样,是个大城,官道也修的宽敞无比,路上行人、马车络绎不绝。道路一侧,一行人似乎骑马骑累了,此时正在路边休息,这样的沿路休息的马队随处可见,大家都急着在城门关闭前入城,根本没有人会注意他们,但若是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们有些古怪。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这群人正中间,一名红衣女子不断地上下打量他,时不时上前调整他的穿戴,男子全程面无表情。 “好了,记住不要笑。” 燕甯折腾了好一会,再三交代庄逐言保持面瘫之后,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用燕甯说,庄逐言也笑不出来。任谁被人挑剔来挑剔去一整天之后,也不可能还保持心情愉悦,他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会想不开假扮楼曦,这种活,让归云来干就很合适! 庄少爷完全忘记了,是谁在燕甯看中归云的时候,恨不得将人家活剐了。 夏冰儿歪着头,盯着一身白衣的庄逐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姐姐说,白衣最容易让人觉得温润清雅,出尘脱俗,楼曦穿上的时候,温柔得让人移不开眼,可是现在依她看,庄逐言确实让人移不开眼没错,但是完全没觉得温柔啊,那张面无表情,脸黑得快滴出墨来的脸,除了冷艳高贵不可一世之外,她什么也没感觉到! 夏冰儿拉了拉燕甯的衣袖,问道:“不是说那位楼公子是谦谦君子,最是温润如玉吗?庄公子这样冷着一张脸可以吗?” 不可以有什么办法,庄逐言一笑起来,勾人摄魄艳不可当,更加不像楼曦了!死马当活马医吧!她已经尽力了。 燕甯拍拍夏冰儿的肩背,安慰道:“矿洞被人私占,还用来制造兵器,这件事非同小可,楼曦生气也是应该的,冷着脸也无妨。我们此行最重要的是要利用楼曦的身份给刘宇书压力,让他在三天之内,调人前往环山镇,先控制住矿洞和知县府衙,打得那些人措手不及,才能保住你爹爹的性命和矿洞。” 夏冰儿睁着一双清澈地眼睛盯着她,认真地听着她说话,眼中全都是信任和依赖,燕甯心里蓦然一动,将她拉近了几分,低声说道:“冰儿,到了刘大人面前,你只需要表明自己的身份,说清楚你知道的事情就可以了,官印不必拿出来。等你爹醒了之后,悄悄放回去就行了。” 一路行来,燕甯发现这小姑娘傻乎乎的,是真的天真善良,若是真的背上了私盗官印之罪,冰儿无论如何都免不了要受牢狱之苦,一个好女孩就这样毁了,她舍不得。 “好耶!”夏冰儿忍不住欢呼起来,她完全没想这么多,只想着不用把官印拿出来,能悄悄放回去的话,他爹便不会责骂她了。 看着小丫头开心得又叫又跳,燕甯摇了摇头,也忍不住笑一笑。 楚时一直暗暗观察燕甯,他发现,这位公主殿下其实是个嘴硬心软之人,尤其是对身边相熟的人,她都很宽容,如此的话,若有一天逐言为了西瑜才设计追求她的事暴露了,她应该也会心软的原谅逐言吧? 燕甯感觉得楚时不时看过来的目光,忽然想起,还没给楚时安排个身份呢,立刻问道:“楚时你多大?” 楚时眸光一闪,拱手作了个揖,故作潇洒地笑道:“小生明年便及冠了。” 那就是十九了?娃娃脸和小虎牙挺唬人的,她还以为楚时比她小呢,燕甯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说道:“那你和我扮演出门游历的兄妹,我暂时就叫楚甯吧。我们路上与楼曦相识,一见如故,结伴同行。” 兄妹?和穹岳第一公主扮演兄妹,楚时很高兴,笑得眼睛都弯了,立刻得寸进尺,打蛇上棍,笑嘻嘻地问道:“兄妹好,那我就叫你小甯吧,兄长就是应该这样称呼妹妹。” 小甯?!才大人家一岁,也好意思叫小甯!庄逐言冷眼看去,楚时立刻觉得脖子森冷,揉了揉后颈,为了和燕甯拉近关系,楚时假装自己没感觉! 燕甯嘴角抽了抽,被这么个看起来就像没长大似的少年叫小甯,她浑身不自在,干巴巴地回道:“你还是叫我阿甯吧。” 楚时也不纠结称呼,只要能亲近就好,喜滋滋地笑道:“好啊,阿甯。” 庄逐言觉得楚时脸上灿烂的笑容白痴得厉害,看着就闹心,更不想听他嘴里再吐出“阿甯”两个字,直接冷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说道:“刘宇书没见过楼曦,外形上的装扮都是其次,想要让他相信我就是楼曦,总要有些什么凭证才行。” 明明已经被庄逐言挤到一边了,楚时还不忘刷纯在感,“对啊阿甯,楼曦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 燕甯仔细想了想,楼曦身上并没有什么信物,他还不是朝臣,没有官职自然没有官印,私印他倒是有,但是楼曦和姨夫不一样,姨夫的私印,全穹岳的官员都认识,楼曦的私印也就焕阳城中相熟的人知道而已,对地方官没什么作用。 燕甯只能在楚时期待的目光中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没听说他身上有身边特别的信物,不过我知道两件事,第一件,五年,刘宇书向清妃娘娘觐献了一棵梅树,名叫‘别角晚水’,它是梅中最珍贵的品种,花期非常晚,寒冬过后才会开放。玫瑰红色,花浅碗形,香味浓郁,此花最大的特点是花瓣繁密,一朵花上有四五十片花瓣,层层叠叠,艳丽无比,清妃娘娘非常喜欢。第二件,两年前,翡城一年一度‘百花节’时,楼相和夫人也来赏花,刘大人送了一盒白荷清茶给楼夫人,楼夫人对此茶颇为赞赏。白荷清茶初尝清淡,回味微苦,但放凉之后饮用,却清甜芬芳,味道非常特别。” 燕甯转而看向庄逐言,低声交代道:“梅花和茶这两样东西刘大人都是悄悄送的,尤其是茶,知道的人很少,你只需在与刘大人说话时,稍稍带出这些内容,他对你的身份,会更相信几分。” 庄逐言认真听着她的话,黑眸满含探究地看着她,等到她说完后,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说道:“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楼家的事?难道你也是什么世家贵族?!”燕甯暴露得太多了,如果他一直不问,反而让人生疑。 燕甯也知道,自己说了这么多,庄逐言若是不好奇,那才古怪,听他这么问,燕甯丝毫不恼,将早就想好的答案说了出来,“我和楼家的小姐相识多年,是朋友,所以知道些楼家的消息。” 看着燕甯不慌不忙地说出自认为编得不错的理由,庄逐言忽然觉得,这人真有趣,有时候戒备谨慎得要命,有时候又傻得将自己的底牌抖露了大半还不自知,其实也傻得挺可爱的,难怪和夏冰儿投缘。 庄逐言强忍下嘴角的笑意,点头之后,便低头捋了捋微皱的衣摆,好似对女孩子之前的情谊不感兴趣的样子,没有多问。 庄逐言不问了,燕甯自然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倒是一旁的夏冰儿傻乎乎地问道:“那姐姐你假扮楼小姐不是更好吗?反正都姓楼。”这三天里,她也从楚哥哥那里打听出来了,楼相非常厉害,“楼”这个姓氏就足够让人敬畏了。既然都姓楼,楼小姐不也一样可以吗? 当然不行,她和阿辰、素素偷跑出来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惹恼家里那几位,若是她爹已经派人到翡城暗中查访过她们的行踪,甚至为此吩咐过刘宇书留意她的动向,她此刻冒出来说自己是楼辰不是自投罗网嘛。 这种事,燕甯没法和夏冰儿细说,随便找了个理由,回道:“不行,朝堂之事,自然男子出面才好。” 现在燕甯说什么夏冰儿都相信,虽然不明白,她还是一脸恍然大悟地直点头,“原来如此啊。” 楚时一脸不忍直视,赶紧说道:“我们走吧,城门马上要关了。” 一行人驾马疾驰,在城门关闭前到了翡城。 翡城不愧为有名的花城,还未进城,城门边上,就遍植鲜花,远远地便能闻到花香沁人。翡城因为鲜花的缘故,往来商旅非常多,城门口两排黑甲将士守卫,次序井然,一行人没有费什么力气就进了城中。 时间紧迫,同时也为了显示“楼曦”非常生气,一行人进了城之后,也没找客栈安顿,立刻前往刘宇书府邸。 刘大人的府邸离府衙不远,门堂清雅,青砖红瓦,光看外表一点也不想官员的府邸,倒像是门人雅士的居所。 此刻,刘府大门开着,门口挂着一排红灯笼,几个仆人打扮的男子,正站在门前。不时有马车、软轿在门前停下,仆人立刻迎上前去,将人请进府内。 难道知州大人正在宴请什么人? 他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也有可能……正是时候? ------题外话------ 接下来,是飙演技时间。 第二十二章 演技派(上) 第二十二章演技派(上) 难道知州大人正在宴请什么人? 他们来的似乎不是时候,也有可能……正是时候? 庄逐言一行人,男子个个身材高大,气势逼人,女子容貌出众,英姿飒爽,走到哪里都很惹人注目。 他们还没走到刘府门前,守在门外的仆人就已经注意到了。当其中一个高大的男子朝他走过来的时候,仆人连忙迎了上去,刚想询问几人身份,男子冷漠的声音不卑不亢地说道:“我家公子前来拜会刘大人。” 今日刘大人家中设宴,选在门外迎接的家仆,都是极有眼力的,眼前的男子目光坚毅,神情冷肃,只是这样站在他面前,就让他胆颤心惊。家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稍稍抬眼,往不远处那一群人看去,如男子这样的侍卫还有好几个,他们都恭敬地站在一名白衣公子身后。 嘶!好俊的相貌,仆人只看了一眼,就被白衣公子清俊妖冶的面容震住了,连忙收回目光,越发恭敬地回问道:“可有拜帖?” 除了在公主面前需要收敛,归云平时跟在庄逐言身边,一向都是寡言冷酷的,现在他扮演的是穹岳楼相家的侍卫,自然不需要再掩饰自身气势,冷冷地回道:“无,我家公子乃楼相嫡子楼曦。” “楼、楼相?”家仆只觉得耳膜嗡嗡作响,心脏狂跳,虽然不敢相信楼家的公子会上门拜访,却也不敢不信,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不敢怠慢分毫! “烦请公子稍候。”家仆作揖告罪,拔腿就往府内跑去。 燕甯的易容术实在不怎么样,所以没敢在庄逐言脸上折腾,但她还是把自己眉心的朱砂痣给遮掉了,这个特征太明显了,她又站在“楼曦”身边,万一让人联想到燕甯公主就糟糕了。 仆人脚程不慢,原本以为要等上好一会,没想到,还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仆人就领着一个男子,从府内快步走了出来。 男子同样一眼就看到了庄逐言,原本因为听到门外有位自称楼相公子的男子前来拜会父亲而疑惑又激动的心,此刻更加惊疑不定了。 这位就是“君子端方,温良如玉”的无双公子楼曦?不是应该笑容和煦,眼神温柔吗?但眼前的白衣男子,容貌明艳,目光却冷若寒潭,只与他对视了一眼,男子便觉得浑身发寒,这与传闻不符啊? 若说这男子是想假冒楼公子,那就应该装得温和些,最起码笑一笑,而不是像如今这般冷酷。 男子思量片刻,决定先以礼相待,若这人是假的,总会露出破绽来。 “在下刘哲,见过楼公子,家父翡城知州刘宇书。”刘哲躬身作揖,做足了礼数。 庄逐言心中冷笑,这位刘知州看来也是只老狐狸。按理说,楼曦有功名却无官身,刘宇书虽只是五品官,却也是朝廷命官,确实不必亲自出来迎接,让自己的儿子相应,合乎礼数。若之后证明“楼曦”是假的,他自己并未出来迎接,自然不丢脸。若是证明是真的,他也不算失礼,最多是怠慢了贵客而已。 楚时也隐隐感觉到了刘宇书的奸滑,还好这次不是让夏冰儿自己前来求救,不然真是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刘哲一直暗暗观察这位白衣公子,他脸色虽冷,却没因为父亲未曾亲迎而动怒,只是淡淡地问道:“刘大人可在府上?” “家父正在宴请贵客,未能及时相迎,特命小子前来迎接公子。若楼公子不嫌弃,请随小子一同前往正厅。” 庄逐言微微抬眸,终于正眼看向刘哲,刘哲心中一紧,耳边响起一声轻哼,“饮宴就不必了,我有要事与刘大人商议,你送我到书房,然后请令尊过来一叙。” “这……”刘哲想反驳,声音却像卡在喉咙里一般,吐不出来,这一刻,他心中已经相信,这人想必就是楼曦吧,若非身份高贵,又怎么会有这样睥睨众生的眼神?只是被他这么看着,就已经喘不过气来。 就在他满头冷汗的时候,那道冰冷又带着奇异慵懒意味的男声忽然又问道:“刘大人今日宴请的是何人?” 感觉到那慑人的目光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开,刘哲暗松了一口气,回道:“是安阳候和镇西都尉苏大人。” 燕甯眉心微跳,安阳候齐沪?他为何会在翡城? 穹岳异姓王很少,齐家之所以能获封安阳王的封号,是因为当年齐家家主是先帝的启蒙恩师,又有从龙之功。但即便如此,齐家获封的爵位也只是普通世袭,并非世袭罔替,王、公、侯、伯,每承袭一次,被承袭者的爵位便会低一级,如今的齐沪已是安阳候了,再传一代,这封号便不能再世袭。 爹爹登基之后,大力削减了异姓王的权力,齐沪的父亲安阳公齐广善于审时度势,立刻交出手中的实权,甚至迁居梅城…… 等等,梅城!!环山镇不是隶属梅城吗? 还有,镇西军镇守西北,镇西都尉又为何来翡城?镇西军所在的佩城,离西瑜非常近,而那批兵器,正好是要运送到西瑜的,这其中是否有关联?安阳候、苏都尉和刘宇书是什么关系,难道贩卖兵器的事情刘宇书也牵连其中? 燕甯心猛然一沉,追问道:“安阳候和镇西都尉是何时来翡城的?” 低若弦音的悦耳女声响起,刘哲才注意到,白衣公子身后,还站着一位容貌绝俗,气质清贵的女子。她双眸明媚,目光清正,无一丝闪烁,那双眼睛仿佛能直直看入心底一般。这女子只怕也不一般,刘哲想了想,这问题并不难回答,于是便回道:“昨日刚到。” 若是早有勾结,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应该不会大张旗鼓的前来会见,若并非早就勾结上了,或许……还来得及! 一切都要亲眼看过才知道,燕甯走近庄逐言,说道:“楼大哥,既然是安阳候和镇西将军来了,我们不妨过去打个招呼吧。” 庄逐言微微挑眉,扭头看过去,正对上燕甯明亮的眼眸,对视不过须臾之间,庄逐言便点了点头,脸色依旧冰冷,声音却是柔和了一些,“既然甯儿这么说了,那就去吧。” 甯儿?!燕甯倏地瞪大眼,这是什么称呼?如果说楚时那一声“小甯”让她很无语,那这声“甯儿”简直让她寒毛竖起来了! 楚时嘴角也忍不住扭曲,当年云瑶郡主让某人不必生疏,直接称呼“瑶儿”的时候,是谁说这种“儿”来“儿”去的称呼令人作呕的?!!是谁?!现在怎么不呕了?! 庄逐言心情甚好,完全忽视燕甯的瞪视和楚时内心的崩溃,对着刘哲低声说道:“带路吧。” 刘哲连忙在前面引路,“几位这边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楼公子身上的冷意似乎消融了不少? 夏冰儿牢记燕甯的话,燕甯没叫她说话的时候,就不要开口,所以一行人到了刘府之后,她便没开过口。但是,看到庄逐言和楚时都已经进府了,姐姐还一个人站在门前,不禁有些疑惑,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脚,无声的看着她。 对上夏冰儿纯真的大眼睛,燕甯才回过神来,不断在心中劝慰自己,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很快就分道扬镳形同陌路了,不要介意,不要介意! 好不容易内心平和些了,燕甯才勉强的笑了笑,说道:“没事,我们也进去吧。” “嗯。”夏冰儿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笑眯眯地点头答应。 刘府内部比外边看起来还要雅致讲究,几乎做到了一步一景,只可惜现在没人有心情欣赏。燕甯加快两步,走到楚时身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去和刘公子聊会天,我和庄逐言说两句话。” 是要讨论一下关于“甯儿”的话题吗?楚时不怀好意地一笑,回道:“好啊。” 楚时快步走到刘哲身边,扬起了招标似的灿烂笑容,说道:“刘大人府上可真是雅致,那一盆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云松吧?这个品种可不多见!” 刘哲点了点,寒暄道:“公子好眼力……” 两人一来一回,慢慢地聊了起来,不需要人提醒,庄逐言已经慢下脚步,渐渐落在后面,与燕甯走在一起。 “安阳候名叫齐沪,安阳公还在世时,齐家就已经迁至梅城定居了,齐沪只有爵位,手里没什么实权。镇西军原本的将军是楼老将军,也就是楼曦的爷爷,十年前已经致仕,现在到处游山玩水去了。目前的镇西将军是章危,苏之函原本是他的副将,两年前升做都尉,他们两人以前都在楼老将军手底下待过,与楼家算有些渊源,但渊源不深。苏之函和齐沪都没见过楼曦,你别担心。” 燕甯把声音压得很低,一板一眼,没有任何感情神色。她现在一句话也不想和庄逐言说,但之前是她提出让他去见安阳候和镇西都尉的,若不把两人的情况说明,就太不负责了。 庄逐言原本以为,燕甯定会怒斥他轻狂,擅自叫她的闺名,却不想她特意制造机会与他说话,竟是为了告诉他这些?是担心他不知如何应付内心惶恐吗? 明明不情不愿,却还要强迫自己和他说话的样子实在有趣,庄逐言微微弯腰,两人靠得更近了,几乎就是贴着她耳边说话,“你让我去见他们,是怀疑他们和私占矿洞,贩卖兵器有关?” 燕甯觉得耳朵有点痒,往旁边怒挪了一步,但又不敢走太远,点头回道:“嗯,倘若他们与刘宇书关系亲近,那么矿洞的事,就不能让刘宇书处理了,一会你见机行事。” 停顿了一下,燕甯沉着脸,语气极差地说道:“一会他们肯定要试探你的,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提示的,若是我摸耳朵,就说明他们说的是假话试探你,你反驳便是,若我没有给你暗示,则说明确有其事,你顺着说下去便可。” 公主殿下阴沉着脸,说着贴心的话,这也算一种口是心非了吧?她脑子里估计在想着如何把他狠揍一顿吧?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人?庄逐言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放心好了,只要他们没见过楼曦,我就有办法糊弄过去。” 低沉的笑容在耳边响起,将像羽毛刷进耳蜗里,又痒又麻,后颈的寒毛都竖起来了,燕甯恼怒,扭过头想瞪他一眼,却看那人唇角飞扬,笑容璀璨如夜之星辰,一时间只觉得艳光四射,头晕眼花。 燕甯目露凶光:“别笑!冷笑也不行!” “……” 第二十三章 演技派(中) 刘府并不大,楚时和刘哲边走边说,步伐悠闲,也只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一座木楼前。木楼装饰得古朴典雅,想必就是刘府会客的地方了。厅堂里面灯火通明,不时传出几声谈笑之声,显然气氛正好。 正厅已经到了,楚时适时的结束了谈话往旁边退了一步,刘哲也停下脚步,等在一旁,悄悄回头看去,刚好看到白衣公子一双美眸盯着身边的红衣姑娘,嘴角有些僵,两人靠得极近,近得白衣公子只要稍微低头,就能碰到姑娘的额头。 感觉到他的目光,红衣姑娘抬眸看了过来,再度撞上女子明若清泉的目光,刘哲心头一跳,点了点头立刻移开眼,心中对这姑娘的身份又多了几分好奇。 这时候,庄逐言也已经走到了刘哲身边,刘哲赶紧收敛心神,笑道:“公子里边请。” 庄逐言微微点头,跟着他走了进去。 楚时、燕甯和夏冰儿三人落后庄逐言一丈走在后面,侍卫只有归云和沈羲跟了进去,其他的都留在了木楼外。 庄逐言才刚走进去,原本还算热闹的厅堂瞬间安静了下来,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个一袭白衣,缓步走来的男子身上。 白衣公子,本应该给人一种谦谦君子斯文俊秀的感觉,但长身玉立于厅堂正中央的男子,却完全颠覆了这种认知,白衣穿在他身上,丝毫不显得文弱,反而穿出了一股孤傲绝艳的味道,一切皆因他有一张俊美精致到极致的脸。 所有人都在看他,却又没有人敢把目光一直定在那张俊脸上,那人不发一言,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便让人觉得高不可攀,贵不可言。 “爹,楼公子到了。”室内太过安静,刘哲并不太大的声音,瞬间传进了所有人的耳里。 今日来的客人,大多是刘宇书的族人或者关系亲近的下属,安阳候坐在主位上,他的右边坐着都尉苏之函,左边坐着一男一女。之前家仆进来通报的时候,只悄悄地在刘宇书耳边提了楼曦到访的消息,所以在场的人都不知道,白衣公子的身份。但现在一听到“楼”这个姓氏,不少人开始纷纷猜测起来,就连端坐于主位的齐沪,都稍稍变了脸色。 刘宇书看着一脸坦然神色淡漠的白衣男子,眸光微闪。他是见过楼相的,这位公子长得与楼相并不怎么像,气质也不如传闻中温雅,但此人一身风华,却是如何也掩盖不住的,就算他不是楼曦,也必定不是寻常人。再说,安阳候和苏大人都在,若他们皆辨不出真假,将来楼家追究起来,也怪不得他眼拙。 只在刹那间,刘宇书已经做了决定,一脸惊喜地看向来人,起身相迎,拱手告罪道:“公子光临寒舍,刘某未能远迎,怠慢了,还请见谅。” 庄逐言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年近五旬的男子朝他走来,身材不高,身形瘦弱,留着长须,衣着朴素,远远看去,一身文人气质,若非那双眼睛太过精明,倒有些像教书育人的私塾先生。 庄逐言微微颔首,清朗微沉的声音冷淡地回道:“刘大人客气,是我来的突然,打扰了。” 刘宇书好似没看到庄逐言的冷面似的,儒雅一笑,说道:“哪里,公子来得正巧,府上刚好来了贵客,说起来,苏都尉与楼家还颇有渊源,今日两位能在刘某府上相聚,真是在下的荣幸。” 一边说着,刘宇书一边领着庄逐言往主位的方向走去,说道:“公子请上座。” 刘哲回到正厅之后,就迅速命人在都尉苏之函身边摆了长桌,设了个位置。因为察觉到红衣女子与楼曦关系特殊,还在长桌后设了三张小桌,供几人休息用膳。 待庄逐言坐定,刘宇书才笑道:“容在下给几位介绍,这位是安阳候。” 庄逐言顺着刘宇书指引的方向看去,主位上的男子三十出头,一身绛紫华服,头戴紫金发冠,腰配白玉玦,轻轻斜靠着长桌,手中轻握着一杯酒,似笑非笑的看着庄逐言,整个人透着一股骄奢之气。 庄逐言抬眸与之对视一眼,眸光幽深让人看不透他的情绪,微点了点头,便算是打了招呼。 刘宇书又朝着苏之函的方向抬了抬手,笑道:“这位是镇西都尉苏大人。” 军人自有军人独特的气息和魅力,苏之函年少参军,如今已升到都尉,也不过二十有八。他即使只是坐在那里自斟自酌,在场的所有人也都忽视不了他的存在,那身军中养成的煞气,总让人不自觉地胆寒。 其实庄逐言对苏之函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镇西将军章危和手下的几位猛将他虽不敢说了若指掌,但也算知之甚详了。毕竟镇西军离西瑜实在太近了,容不得他不时时关注,只是没想到会有机会与苏之函毗邻而坐。 庄逐言同样对苏之函微微点头,刘宇书却明显感觉到,他对苏之函的态度比安阳候要好得多,想到镇西军与楼家的渊源,刘宇书便也不觉得奇怪了。 走到庄逐言桌前,刘宇书笑道:“这位是楼相府上的公子楼曦。” 刘宇书话音刚落,一道道细微的抽气声响起,竟然真是楼相的嫡长公子啊!就连一直自顾独酌不太理人的苏之函都抬头看了庄逐言一眼。 “哐当。”就在众人都忍不住盯着庄逐言看的时候,一声杯盏落地的声音响起,引得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名女子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半举在身前,酒杯应该就是从她手中滑落的,而她似乎毫无所觉,眼睛微睁,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庄逐言,直到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女子才回过神来,低声说道:“失礼了。” 女子声音清脆婉转,极为动听,但她口中说着“失礼”,一双眼仍是没从庄逐言身上移开,就连坐在她身边的男子也微睁双目,一脸惊讶地盯着庄逐言。 燕甯原本一直在暗暗观察齐沪和苏之函,此刻也被那一男一女吸引去了目光。 一看之下,燕甯好似看出点奇怪的地方,他们二人就坐在安阳候的左侧,这位置仅次于主位,能坐在上面的人,身份必定尊贵,但是不管是在门外刘哲说起宴请的贵客名单还是刚才刘宇书介绍的时候,他们都没有提过这一男一女。 还有,两人所坐的位置虽然极好,但长桌却向内倾斜,两人也极为低调,不然大家也不会在听到杯子落地的声音才注意到他们。 燕甯目光在男子身上转了一圈便移开了,他也算相貌堂堂,可惜有庄逐言在的地方,实在没有哪个男子还能称得上俊美,倒是那女子吸引了燕甯的注意,她穿着淡雅的鹅黄色长裙,衣料轻薄,层层叠叠垂在身侧,衬得她羸弱又娇嫩。 以燕甯算得上苛刻的眼光,都要赞一声绝色美人。并不是说女子的脸长得有多美,而是,这位姑娘和家里的女子都不一样,是燕甯甚少接触的类型。她皮肤莹白如玉,巴掌大的脸上,一双如水的眼睛,夺人心魄,那双眼就像蒙了一层薄纱,隐隐绰绰,好像随时都能掉下几滴泪来,别说是男子,就是女子看了,也禁不住怜惜。 若说夏冰儿是一只单纯又懵懂的小白兔,那么这女子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生的小奶猫,湿漉漉的眼神让人忍不住心软,她轻轻眨巴一下眼睛,就如同一只小爪子在你心里挠了一下似得,又麻又痒。 此刻,这女子就是用那双如梦似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庄逐言,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这是什么意思?一见钟情? 燕甯暗自撇了撇嘴,长得还没庄逐言好看,就不要自取其辱了,好吧? 燕甯在心里对女子上下品评了一番,楚时和归云几人,在看清女子长相的时候,全都吓傻了! 云瑶郡主?!她怎么会在这里?她来穹岳做什么?!最重要的是,她会不会当场揭穿庄逐言的身份?! 楚时几人脸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表情让人看出端倪,心中已然焦急万分,庄逐言却好像怕几人受到的惊吓还不够似的,居然问道:“这位姑娘是?” 刘宇书轻拍额头,苦笑地摇了摇头,说道:“刘某酒量浅薄,怕是有些醉了,竟然忘了介绍稀客了。这两位便是西瑜的云杭郡王和云瑶郡主。” 燕甯现在听到“西瑜”二字便会特别的敏感,这两人竟是西瑜人?还是郡王郡主,他们来穹岳干什么?还是在刚刚有人买了大批兵器的时候来,莫不是西瑜真的有所图谋?! 刘宇书介绍完之后,庄逐言竟也不说话了,燕甯坐在他的侧后方,只有他能用余光看到她,燕甯却看不清他的表情,更别说用眼神暗示他了。 燕甯微微蹙眉,她急于弄明白二人意图,干脆学了一会夏冰儿,故作天真,一脸感兴趣的笑问道:“西瑜?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西瑜人,果然是稀客,两位是到穹岳来游玩的吗?” 那位云瑶郡主已经不再直勾勾地盯着庄逐言看了,她微微垂眸,神色忧伤,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对燕甯的问话充耳不闻。 倒是郡王云杭目光仍然直视庄逐言,轻哼一声,回道:“云瑶是我西瑜第一美人,吾等此次前来,是为了朝见穹帝陛下的。” “?!” 带着第一美人来朝见穹帝,意思也太明显了吧,西瑜是来给她爹献美人的?! 燕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两人,他们是想西瑜被灭国吗?! ------题外话------ 终于忙完总结了,周末可以休两天了,大家周末愉快。男二还没出来,先来个女配吧~ 第二十四章 演技派(继续中) “云瑶是我西瑜第一美人,吾等此次前来,是为了朝见穹帝陛下的。” “?!” 带着第一美人来朝见穹帝,意思也太明显了吧,西瑜是来给她爹献美人的?! 燕甯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两人,他们是想西瑜被灭国吗?! 她爹虽然仍然是三年选一次秀女,但是选出来的秀女,都是给朝臣和皇族子弟指婚的,十八年来,他爹从未留过一名秀女在身边伺候,谁都知道穹帝的后宫形同虚设。十年前,皓月皇上提出再给她爹送一名绝色美人作为礼物,结果是惨烈的。 美人还没送过来,穹帝震怒,怒斥皓月皇上年事已高,老眼昏花欲令智昏,应早日退位让贤,以保皓月国运昌盛。三个月后,皓月皇上年仅四十岁,便因“年事已高”将皇位传给了太子…… 当年这事传遍的六国,无人敢在穹帝面前提美人二字,所以燕甯看到西瑜居然打算给她爹送美人的时候,才会如此震惊。传闻西瑜地理位置特殊,几乎与世隔绝,以前她还不太信,现在倒是信了! 燕甯忍不住怜悯地看向那位楚楚可怜的云瑶郡主,正好看到她轻咬着红唇,目光就像一条条丝带,密密麻麻地缠在庄逐言身上,燕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等等!燕甯心头猛然一跳,这位郡主好像是听到刘宇书介绍庄逐言是楼相家的公子时,才失态的摔了杯子的吧,她不会误以为庄逐言就是楼曦,又看到他长得这般妖孽,便心动了,所以转移目标,打算勾引庄逐言?! 算盘打得不错,楼曦还没有婚配,若是能嫁给楼相独子,绝对比进入穹岳帝王的后宫要好得多! 岂有此理,楼曦岂是她可以觊觎的,不行,她绝对不会让庄逐言和云瑶郡主扯上一点点关系,不能给楼曦惹麻烦,这种娇滴滴黏糊糊的姑娘绝对不是楼曦会喜欢的类型! 燕甯的眉头再一次纠结了起来,看向云瑶的目光,也锐利了许多。 燕甯一时间还未想出对付云瑶目光痴缠的办法,云杭郡王却先发难了,“这位真的是楼相家的公子吗?本王听说,楼家的公子温文尔雅,君子如玉,如今见到真人,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不知是传闻有误还有滥竽充数?” “滥竽充数”四个字一出,厅内再次寂静下来,云瑶忽然伸手,轻轻拉了拉云杭的衣袖,蒙着一层水雾的眼眸带着恳求地注视着他,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云杭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怒视着云瑶,但也没有再继续挑衅。 将两人的眼波交流看在眼里,燕甯心生疑惑,他们这又是演得哪一出,郡主对庄逐言一见钟情,郡王却更希望郡主能入宫取得穹帝的欢心?意见不合,闹别扭了? 也不对,如果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云杭也犯不着得罪楼曦,毕竟楼曦的身份非同一般,别说是西瑜的郡王,就算是穹岳的皇子,在楼曦面前也都客客气气的。 那么是什么给了这位郡王底气,让他说出“滥竽充数”四个字来?燕甯若有所思地看向庄逐言,只见他端坐于长桌之后,微微昂头,将杯中的酒尽数喝完,被人如此挑衅,脸上未见一丝怒容,甚至都没给云杭一个正眼,那副从容又矜贵的姿态,竟比口出恶言的云杭郡王更有皇族贵胄的气势。 刘宇书的脸色微变,虽然他也怀疑这个忽然冒出来的“楼公子”的真假,却没想到有人会蠢得直接说出来,心里恼得很,奈何云杭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只能自己打圆场道:“公子难得来一趟翡城,刘某敬公子一杯。” 庄逐言微微抬了抬杯子,算是给了刘宇书这个面子,旁边的侍女赶紧将酒满上。她不敢看贵客的脸,晃眼间只看到那只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就让她紧张得微微冒汗,原来还有人的手能长得这般漂亮啊…… 庄逐言饮下那杯酒,刘宇书稍稍松了口气,笑问道:“公子此次前来,可是要办什么事?” 庄逐言放下酒杯,虽然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语气倒还算温和,“不是什么大事,今日冒昧前来打扰刘大人,确有一事想请大人帮忙。” 楼家的公子能有什么事要他帮忙?难道这人真的是假冒的,有所图?刘宇书心思百转,脸上不动声色地问道:“不知是何事?” 庄逐言状似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母亲自从尝过白荷清茶之后,一直念念不忘,也曾托人买过一些,味道总不如初次品尝时候的好,我这次来拜访刘大人,便想问问,翡城哪家茶庄的白荷清茶最好,我想买一些回去敬孝心,哄母亲开心。” 白荷清茶?!竟是因为这个?当年为了给楼相留下印象,又不能让他以为自己为官不正,思来想去才决定送出白荷清茶,还是悄悄送的,这事除了自家夫人之外,无人知晓。 这位真的是楼相的公子?!刘宇书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回想了一下之前的行为,没有发现得罪对方的地方,松了一口气,连忙笑道:“难得楼夫人看得上翡城的特产,我这刚好存了些今年的白荷新茶,若是公子不嫌弃,请带回去给楼夫人品尝。” 庄逐言连忙摇头,一脸你别害我的表情,说道:“这可不行,母亲就是怕麻烦刘大人,才一直没有托人询问大人,我若是拿了大人家的茶,母亲定要训斥我的。” 刘宇书想到在座还有很多人,便也不强求,顺势回道:“既然如此,不如明日让小儿陪公子到悠源茶庄走一趟,那里的白荷清茶最为出名。” “多谢刘大人,如此甚好。”庄逐言微微拱手,举手投足间尽显文雅风流,刘宇书连忙拱手回礼,心中对他的身份更多了几分笃定。 刘宇书打消了心里的疑惑,云杭和云瑶心里却是惊骇万分,这人明明就是庄逐言,他怎会知道楼夫人爱喝什么茶?还一副对楼家的事知之甚详的样子,这怎么可能?! 就在两兄妹惊讶的目光中,庄逐言忽然扭头看了身旁只顾着低头喝酒的男人一眼,轻笑道:“苏都尉还是一如既往的嗜酒如命。” 因为之前才被燕甯警告过不许笑,庄逐言也不敢勾起嘴角,只能语调轻松,略带调侃的与苏之函搭话。在这里遇上云杭和云瑶是他始料未及的,但既然他们没有直接揭穿他的身份,那么他就不会再给他们机会了。 一口饮尽杯中之物,苏之函终于抬起头,迎上庄逐言揶揄的目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豪爽地哈哈大笑起来,笑道:“是楼老将军说的吧。” 自然不是,镇西军都尉苏之函嗜酒如命这个情报,是舅舅千辛万苦打听到了,想不到今日被他用在此处。 庄逐言只微微扬了扬眉,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苏之函笑得更大声了,又给自己满上一杯酒,问道:“楼老将军近来可好?” “爷爷他老人家老当益壮,现在不知道在哪处美景之地云游,我一年也见不着他老人家一面。” 苏之函颇为怀念地点了点头,叹道:“老将军以前就说过,不做将军之后,要去游历天下纵横四海,现在总算实现了。” 说完苏之函竟将手里那壶酒往前伸了伸,庄逐言意会,将杯子递过去,苏之函给他倒了酒,同时拿起自己的酒杯与之碰了一下,一昂头,豪迈地干了一杯。 庄逐言也同样一饮而尽,然而喝完之后,他忽然捂着嘴咳了两声,本就俊秀无双的脸上涨红一片,一边摇头一边说道:“爷爷说得没错,苏都尉敬的酒,还真的不能乱喝。” 苏之函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这壶酒可是出了名的烈酒,随即爆发出了更愉快的笑声,笑罢还伸手用力地拍了两下庄逐言的肩膀。 武将与文臣不同,表达喜恶直截了当,就这样对饮一杯之后,众人明显感觉到苏都尉对白衣公子亲厚了许多。 云杭脸色越发阴沉,庄逐言好大的本事,三言两语就把刘宇书和苏之函笼络了,若他现在说他根本不是楼相公子而是西瑜的二皇子,怕是没有会信他了吧,估计还会以为他们西瑜有什么阴谋。 好你个庄逐言,真当楼曦是这么好冒充的吗?!这次我定要让你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燕甯一直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庄逐言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文臣武将之中,不得不在心中佩服,就凭着她给的那点提示,他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取得了他们的信任,商人都是这般心思通透长袖善舞的吗?还有……庄逐言怎么知道苏都尉嗜酒? 燕甯的心思都放在庄逐言身上,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将她锁定。就像猎人锁定了他的猎物,饿狼锁定了它的食物。 这目光让她很不舒服,燕甯毫不犹豫丝毫不惧地抬眼看过去,与那视线的主人撞个正着。 是他,安阳候——齐沪。 ------题外话------ 南宁竟然下雪了?!冷爆了,你那里下雪了吗? 第二十五章 演技派(任性中) 第二十五章演技派(任性中) 燕甯的心思都放在庄逐言身上,忽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目光将她锁定。就像猎人锁定了他的猎物,饿狼锁定了它的食物。 这目光让她很不舒服,燕甯毫不犹豫丝毫不惧地抬眼看过去,与那视线的主人撞个正着。 是他,安阳候——齐沪。 齐沪今年刚过而立之年,原本还算俊逸的脸,因为消瘦,而显得棱角锐利,与庄逐言健康的白皙皮肤不同,他肤色暗淡,是那种久不见阳光的苍白,偏偏唇色还格外嫣红,再配上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窝,总给人一种阴鸷的感觉。 当他紧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就仿佛一只在空中盘旋的秃鹫,耐心地等待着猎物的死亡,然后俯冲而下,将猎物撕碎吞入腹中。 被这样的目光笼罩,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就连坐在燕甯身边,单纯迟钝的夏冰儿都明显感觉到不对劲,缩了缩身子往燕甯身后挪了挪。反倒是正被当做猎物盯着的燕甯,除了觉得这道目光讨厌之外没有任何感觉。 从小到大,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气场强大,气势惊人的,齐沪和他们完全没有可比性。 燕甯一双黑眸沉静地与之对视,目光平静又锐利,完全不亚于她手中的飞刀。 齐沪瞳孔微缩,心中又惊又疑,并非没有女人敢与他对视,她们看向他的目光,或惧或恨或引诱或讨好,但没有一个如眼前之人这么平静,就好似在她眼中,自己与路边的贩夫走卒没有任何区别,这让齐沪心中不快,然而越是如此,他脸上的笑容越是温柔,就连眼神也柔和了许多,“楼公子身边这位姑娘容貌端丽,举止秀雅,可是楼小姐?” 齐沪的目光连夏冰儿都感觉到了,庄逐言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他甚至还将酒杯往苏之函面前伸了伸,引得苏之函挑了挑眉,给他就将满上,他才一边喝酒,一边回道:“不,他们三位都是我在路上新认识的朋友,一见如故,便引为知己。” 庄逐言回答得漫不经心,齐沪也不在意,嫣红的嘴角扬起一抹满含兴味的弧度,笑道:“哦?能被楼公子引为知己,三位想必也不是普通人,不知如何称呼?” 齐沪虽然问的是三人的姓名,眼睛却只看着燕甯一人,意思在明显不过,楚时眸光微闪,拱手行礼,回道:“在下楚时,这是舍妹楚甯,这位是夏冰儿。” 燕甯很不喜欢齐沪的,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夏冰儿也跟着点了点头。明眼人都能看出燕甯极不待见这位侯爷,偏偏齐沪就像完全没感觉到似的,身体微微前倾,眉头轻皱,似叹息又似好奇般笑道:“本候觉得楚姑娘很是面善,不知道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楚时在心里轻嗤一声,这调戏搭讪姑娘的能耐也太差了吧,简直比庄逐言还要让人失望。 楚时在心里把人鄙视了一番,燕甯倒是认真回忆了起来,母亲是从不参加皇子宴请和庆典的,她自己总共也就参加过两次,而且每次都是站在她爹身旁,并不与其他公主郡主站在一起,没有人敢直视龙颜,自然也不会有人看得清楚她的长相。 心里笃定安阳候应该没有见过她,燕甯直接冷声回道:“侯爷说笑了,我和哥哥喜好山水美景,游历四方,居无定所,从不曾见过侯爷。” 如溪涧清泉般冷冽的嗓音即使说着拒绝的话,也依旧悦耳,齐沪微微眯眼,目光就像黏在燕甯身上一般,说的话也越发大胆起来,“姑娘说得是,我们之前应该从我见过,不然像姑娘这般绝色仙姿,见过一面,本候肯定无法忘怀。” 这算调戏? 燕甯当下有些恼了,还未等她发难,齐沪又笑道:“姑娘是第一次来翡城吗?” 想到齐沪本应在梅城,却忽然出现在这里,也不知与刘宇书是否早有勾结,燕甯压下心中的怒意,回道:“确实是第一次来,侯爷也是第一次来翡城吗?” “翡城的百花节闻名天下,本候可是来凑过好几次热闹,翡城有什么美景,怕是刘大人都没有本候知道的清楚,现在虽然是秋天,没有百花可赏,不过有几处地方,却是难得一见的景色。姑娘喜好山水,绝对不可错过,若不是嫌弃,让本候给娘娘做个向导如何?” 齐沪说到山水时,脸上的笑容分外灿烂,笑脸破开了原本的阴鸷之气,让他的表情生动了几分,原本就俊朗的脸庞,此刻更显魅力。 酒杯“啪”的一声落在桌上,不轻不重的声响,刚好就齐沪刻意营造出的氛围打破,庄逐言微沉的声音淡淡地说道:“甯儿有本公子同行,就不劳烦侯爷了。” 燕甯下意识的搓了搓胳膊,“甯儿”两个字被这人叫出来,怎么听怎么难受,刚才没来得及说,一会一定要找机会和庄逐言好好谈一谈! “甯儿”两个字,显然刺激到的不仅仅是燕甯,齐沪眼中戾色一闪而过,同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拱了拱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颇为暧昧地说道:“原来楚姑娘是楼公子的红颜知己,那倒是本候唐突佳人了,还望公子莫怪。”说完,齐沪还若有似无的瞟了云瑶一眼。 燕甯纠结于红颜知己这个称谓,本想否认,但又不想与齐沪纠缠,同时她还记得要隔绝云瑶对楼曦的觊觎之心,一番思量之下,燕甯默认了。 然而她刚刚“忍痛”背下了这个名声,却有人不乐意了。 “公子难道真的不记得云瑶了吗?” “?!” 这轻柔温软的嗓音配合着缱绻的语调一出,众人都愣了。 今天是怎么了,之前是侯爷见人就姑娘漂亮,开口就是在哪里见过,现在又换西瑜的郡主责问楼曦,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像在说负心汉啊?! 这一晚上还真是风云变幻*迭起,看得刘家一众亲戚和朋友瞠目结舌,刘宇书则恨不得时间倒流,没有因为想要场面热闹些请来这么些人,他真的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燕甯面色一沉,她为什么这么说?想造成与楼曦早就认识的假象?也不对,庄逐言是假的,若她之前就认识庄逐言,那么她肯定知道,他不是楼曦。 燕甯猛然回过神来,难怪那位郡王敢说庄逐言滥竽充数,原来他根本就是肯定了庄逐言并非楼曦,那为什么他们没有揭穿他的身份,还有,庄逐言是怎么认识西瑜的郡王和郡主的?! 庄逐言…… 燕甯一言不发地看着庄逐言的侧面,楚时和归云几人的心再一次跳到了嗓子眼。刚才看到安阳候觊觎燕甯时,楚时并不担心,燕甯是真正的天之骄女,别说她若是表露身份,根本没人敢招惹她,就说她手里飞刀,都不是一般人顶得住的。更重要的是,惹了她,被她的飞刀飞中,死也白死。 他担心的,一直都是云瑶郡主,而他的担心显然不是多余的,楚时忍不住抚额,现在这情况,怎一个乱子了得。 庄逐言能感觉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落到了他身上,而他此刻最担心的,还是背后那道灼灼的目光,燕甯并不笨,相反的,她还聪明,只怕现在她已经怀疑他了。 庄逐言压下心中蓦然升起的慌乱,冷眼直视云瑶,冷声说道:“楼某没去过西瑜,并不认识郡主,相比郡主认错人了。” 庄逐言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无论如何不能再这样的情况下被揭露,否则以公主殿下骄傲、警惕又洒脱的性格,他绝对没有机会在靠近她,更别说难获得她的芳心。 云瑶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庄逐言,眼中水雾缭绕,一滴泪就这样落了下来,她咬着下唇,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不发一言。 燕甯对庄逐言是起了疑心,但是看到云瑶这番作态,心中很是不喜,有什么话就说出来,若真是庄逐言辜负了她,呵斥怒骂甚至上前动手也不是不可以,这副欲言又止伤心欲绝的样子作为谁看? 对于不喜之人,公主殿下从来不会隐藏,直接说道:“云瑶姑娘既然是西瑜的郡主,此行又是为了觐见穹帝,就因为知道自己的身份,看到一个男子,就流泪诉衷情可不是好女子的德行。你不为自己想,也因为为西瑜想想,一不小心可是要为西瑜带来大祸。” 之前因为云瑶的质问,正厅内本就寂静无声,这毫不留情话语就像是几个耳光,啪啪地打在云瑶脸上,同时也打在西瑜国脸上。 云瑶脸色瞬间煞白,云杭猛地一拍长桌,指着燕甯,怒喝道:“放肆!” 被人指着脸大声呵斥绝对是燕甯从未有过的的体验,即使是高高在上的六国尊主穹帝陛下,也从未找她面前黑过来脸。 燕甯转过头,看向云杭,脸上喜怒不明。 楚时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第二十六章 演技派(下) 燕甯缓缓转过头,看向云杭,脸上喜怒不明。 楚时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苏都尉。” 清冷的嗓音缓缓响起,未带一丝怒意,但那微沉的语调,却让人听得心中莫名发寒。燕甯看着的人是云杭,叫的却是苏之函。 苏之函心中只有美酒,从未关注过几人的闲话,此刻忽然被点名,他下意识地抬头,“嗯?” “据我所知,西瑜并非穹岳的附属国吧?”燕甯声音平稳,神色冷静,反倒是云杭因为她的话,脸色微变。 苏之函剑眉微挑,回道:“确实不是。” 六国虽然皆臣服于穹岳,但是穹岳却从未承认任何一个国家为附属国,就连皓月连番送来归顺书,穹帝也未曾答应,更别说西瑜这等偏远冷僻的小国了。 “非附属国的别国皇族、使臣可以随便进入穹岳吗?” 苏之函终于正眼看向燕甯,这女子有点意思,被人呵斥了一句,居然没有直接变脸,声音不紧不慢,神色平静,若不是发现了她黑眸中冷厉的寒光,还真的让人误以为她好脾气呢,苏之函眼中有了几分兴味,笑道:“自然是不行。” “那么西瑜来的两位客人是递交过文书,并获得我朝准许前来觐见穹帝了?”燕甯的声音依旧平稳,问话却明显越发犀利了。 齐沪微微眯眼,心中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女子句句都是问句,然句句都问到了点子上,可见,她对朝堂之事,知道的可不少。他隐隐觉得,女子在织一张网,正在将云杭云瑶一点点网进去。 齐沪看向燕甯的目光渐渐忌惮起来,想到之前楼曦对她的态度,心中已然认定,这女子的身份绝对不简单,那么她是谁呢? 苏之函身为军人,一向喜欢行事利落,冷静果敢的人,他对燕甯自然也是欣赏的,但燕甯的问题却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冷声回道:“文书还在我身上,到了焕阳城后,本将自会将其呈报朝廷。” 燕甯并不清楚朝堂之事,她一开始不知道云杭和云瑶两人进入穹岳,是否递交过文书,但是从云杭透露出要将云瑶献给穹帝的意思之后,她就肯定,两人绝对没有递交过文书,就算递交了,也不可能获得朝廷的准许。 原本她也没打算为难他们,谁知云杭居然自己打上门来,既然如此,她便不客气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定不饶人! 燕甯轻笑一声,回道:“这么说,其实两位客人是还未得到准许就进入穹岳了,云郡王罔顾穹岳法度,私自入境,‘放、肆’二字,只怕更适合你吧。” 燕甯把“放肆”二字说得很慢,如果言语可以化作实质,那么云杭的脸,此刻已经被啪啪打肿了。刚刚呵斥出去的两个字,瞬息之间,又被人砸了回来。 与云杭只是宣泄怒意不同,燕甯说出的话,虽然带着笑意,但话中的意思,却是“要命”的。单单是“罔顾法度,私自入境”就不是云杭兄妹两人承担得起的,即使是西瑜,也承受不起。 苏之函脸色也暗了下来,即使一切事出有因,但毕竟是他带着两人前往焕阳城,若有人抓住这点不放,他肯定要受牵连。 苏之函的神色越发森冷,云杭心中大乱,看向燕甯的目光就像淬了剧毒般,恨不得立刻要了她的命! 心里越急便越是慌乱,云杭瞪着燕甯,未经思索地话脱口而出:“一派胡言,西瑜与穹岳两国邦交之事,岂是你一个小女子能懂的!山野女子果然牙尖嘴利,像你这等以下犯上之辈,罪当诛!” 云杭一句话说完,知道燕甯身份的楚时几人暗自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们一直知道云家这位独子目光短浅,心无城府,但是不知道,他居然蠢成这样!不知道燕甯的身份对她喊出“当诛”两个字已经够蠢了,居然还敢用“以下犯上”四个字,先不说谁是“下”了,他一个小国郡王,居然敢称“上”,活腻味了吗? 果然,在座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就连云瑶都惊得忘了掉眼泪。 燕甯气极反笑,一脸嘲讽地看着不知是恼还是惧,脸涨得通红的云杭,寒声说道:“以下犯上?身为穹岳子民,能被我尊为‘上’者,只有穹帝陛下,尔等小国,蛮夷之地,也敢在穹岳的国土上,妄自尊‘上’,你这罪不止当诛,还当诛、九、族!” 燕甯的嗓音一向略微低沉,当她一字一顿,冷冷地说出“诛九族”三个字的时候,与云杭同属九族之内的楚时等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就连苏之函都诧异地看了燕甯一眼,就在刚刚那一刻,他似乎在这女子身上感觉到了一股凌厉的杀气和难以言明的霸气,江湖中人,身上带着杀气不难理解但是那股让人无法招架的霸气从何而来,对方不过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而已,这实在太古怪了。 比这股气势影响的,还有云杭,看着对面与他冷冷对视的眼睛,他的手居然不自觉的抖了起来,明明只是女人而已,为什么只是这样与她对视,他竟控制不住心慌和惧意,她甚至都没有大声说过一句话?! 云杭脑子乱糟糟的,却又不甘心露出怯意,不得不强做镇定,叫道:“你、你、岂有此理!” 磕磕巴巴地低呵实在没有一丝一毫的威慑力,这外强中干的样子让燕甯忍不住笑了起来,终于垂下眸,不再紧盯着云杭。 云杭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下一刻,却蓦地瞪大眼睛,因为对面一身红衣,笑得张扬肆意的女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把飞刀在手上把玩。那森白的刀刃,一看就知道锋利无比,隔得这么远,云杭都能感觉到一股杀气袭来。 云杭惊恐的样子彻底取悦了燕甯,她眼中恶劣的笑容更盛,“云郡王这是恼羞成怒吗?奉劝你一句,我是江湖人,山野女子,不仅牙尖嘴利,手还不太稳。” 夏冰儿轻轻捂着嘴,以免自己笑出声,甯姐姐太坏了,那个男子哪里是恼羞成怒,他都快吓傻了好吗?! “你、你想干什么?!”云杭的确傻了,这女子言辞犀利便罢了,居然敢当着侯爷和都尉的面,拿出此等危险的兵器! 云杭连忙看向齐沪和苏之函,本以为会看到两张震怒地脸,没想到齐沪只是盯着燕甯的飞刀,若有所思,苏之函则是沉着一张脸,不言不语,而东道主刘大人微低着头,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坐在一旁,居然没有一个人出来制止这个危险的女人! 云杭觉得自己脑袋要炸开了,正在他慌乱无措时忽然想到这个女人是跟着庄逐言一起来了,难道她是庄逐言的人? 庄逐言这么做是什么意思?为了破坏三皇子的计划吗?他知道三皇子的谋划? 云杭的心再一次剧烈地跳了起来,既然庄逐言不想让他们好过,那么他也不能让他好过,云杭气急败坏地看向庄逐言,正想要揭穿他假“楼曦”身份的时候,手上忽然一痛。 云杭低头看去,只见云瑶一只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腕,保养得漂亮纤长的指甲狠狠地戳进肉里,云杭瞬间疼得满头冒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边只听到那万分熟悉的嗓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你,就任由她这样欺负我吗?” 这声轻叹百转千回,如涕如诉,光是听就让人觉得声音的主人极为可怜。而这道声音的主人也异常执着,她只怔怔地看着庄逐言,好似她的世界里,只有这一个人,别人都不存在。 “……” 刚刚还唇枪舌剑,一触即发的气氛,只因为这一句话,就变得暧昧起来,气氛怪异到了极点。 正厅中的众人都惊呆了,这种想要看下去,又因为气氛太过怪异,担心随时都会爆发出点什么来的心情,实在太刺激了。除了主位附近的那几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头都快垂到桌子底下去了,耳朵却全都竖了起来。 燕甯也有些懵了,捏着飞刀的手一顿,刀刃差点割到手心,她愣愣地盯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对于云瑶的做法,完全不能理解,简直匪夷所思叹为观止! 她和母亲住在曙山别院,基本不进宫,她爹的后宫也没几个女人,所以她没见过后宫的女人是如何争宠的,而她身边的长辈,也都只有一个妻子,她也没见过深宅大院里的妻妾争斗,因此她完全不懂,云瑶这种女子到底在想什么。 难道她自己永远不会反驳吗?不会为自己说话?只睁着泪眼看着男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 燕甯忽然觉得兴味索然,她对这种女人无能为力,连怒其不争的想法都升不出来。 燕甯忍不住扭头看向身边沉默了一晚上的庄逐言,说实话,她很想看看,他是怎么应对。 所有人的目光,再一次集中在了庄逐言身上,楚时和归云几人的心,也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第二十七章演技派〔真的下〕 第二十七章演技派(真的下) 庄逐言在众人或探究或看好戏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之后,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杯子,幽深狭长的眼眸第一次正眼看向云瑶,眼中的冷光惊得云瑶心猛地一缩,差点就要狼狈地别开眼。 紧了紧微抖的手,云瑶终于还是维持住了楚楚可怜的模样,但是庄逐言的下一句话,立刻狠狠打碎了她脸上的平静。 “我再说一遍,郡主认错人了。甯儿说的并没有错,云瑶郡主确实应该谨言慎行,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西瑜,代表着云家,若是一不小心行差踏错,那便后悔莫及了。” 不知道庄逐言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用了内力,每一个字都像是砸在心里一样。没有武功的云瑶更是被震得胸口发疼。 他在威胁她!他居然用云家威胁她,就为了维护这个女人吗?!云瑶的脸色倏地一白,这次不是装的,心像是千斤重的巨石狠狠碾碎,痛的她喘不过气来。 云杭也被那内力震得呼吸一滞,哪里还管那么多,直接就吼道:“别不识好歹!庄……” 庄逐言三个字马上就要脱口而出,楚时和归云几人,心中大叫一声“完了”! 就在几人以为,事情没有转圜余地的时候,云杭声音一顿,就像被人点了哑穴似的,没有继续叫下去,紧接着,云瑶柔弱的声音缓缓响起,“哥哥,可能真的是我认错人了,你别再说了。” 这次云瑶终于不再用她雾蒙蒙的眼眸盯着庄逐言了,只见她微低着头,就像是真的因为认错人儿羞愧地不敢抬头一般。 燕甯单手撑着腮帮,注意力早已经不在云瑶身上。刚才云杭叫的那声“庄”应该是想叫庄逐言的名字吧,他们果然是认识的呢。那……云瑶和庄逐言真的是那种关系吗?庄逐言坚持不认她,是因为现在假扮楼曦所以不方便? 燕甯歪着头,看向庄逐言,心里忍不住叹息道:长得是挺俊的,奈何眼神不太好。 “眼神不太好”的庄逐言此刻背后全是汗,尤其是听到燕甯那一声极轻的叹息之声后,心更是沉到谷底。 她是不是误会自己和云瑶的关系所以有些伤感?之后他可要好好解释才行! 因为这声叹息,误会又一次发生了…… 正厅的气氛僵冷,静得落针可闻,刘大人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悄悄看去,安阳候一脸兴味,看得兴致勃勃,不像要动怒的样子。苏都尉闷头喝酒,脸色虽然不好看,但还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唯独这楼公子……俊美无双的脸上像是结了霜一般,显然气得不轻。 也是,不管楼公子和云瑶郡主有没有私情,被人在这样的场合抓着不放,哪个男人都要动怒。云家姐弟是西瑜人,和他扯不上什么关系,但楼曦他是肯定得罪不起的,刘宇书在心里权衡利弊之后,立刻和起了稀泥,笑道:“云郡王息怒,息怒。郡主一时晃眼,认错人也没什么奇怪的。来来,这是翡城最有名的桂花酿,味道醇厚,入口绵甜,大家都尝尝!” “来人,倒酒倒酒!”刘宇书招呼着侍女倒酒,给下面的亲朋好友使眼色,众人意会,赶紧端起酒杯,一边喝一边大赞酒香,菜肴美味,总算把气氛缓和回来了。 好在云家姐弟也安静了下来,这场揪心的宴席也得以继续进行下去。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刘宇书看时间差不多了,笑着说道:“时辰不早了,各位初到翡城,若不嫌弃,不如让刘某尽一尽地主之谊,各位就在府上歇息吧,虽然敝府简陋了些,却也比客栈要方便舒服许多。” 燕甯始终没忘今日来此的目的,若是现在离开,想找机会就近观察刘宇书就不易了。 所以在刘宇书话音刚刚落下的时候,燕甯立刻接道:“那就多谢刘大人了。” 刘宇书心头一堵,他只是客气两句而已…… 若是平时,楼家公子愿意住在他府上,能让他笑三天,但是今晚的情况实在有些诡异。 确实诡异,因为接下来,就连在翡城不止置办了一个庄子的安阳候,竟也说道:“刘大人想得周到,客栈住起来确实不太舒服,既然刘大人盛情难却,那本候就在府上叨扰了。” 刘宇书嘴角抽了抽,心口发苦,却还是要赔笑道:“哪里哪里。” 深吸了一口气,刘宇书小心翼翼地问道:“都尉大人……” “打扰了。” 刘宇书已经麻木了,回头对着身后的儿子说道:“哲儿,快去准备一下,让几位贵客能早点休息。” “是。”刘哲连连点头,心里却开始在盘算府里离得最远的两个院落是哪两个,一会一定要把云瑶郡主和楼公子隔得远远的才好。 刘哲的效率很高,不过一刻钟的功夫,就将众人安置妥当。 刚刚住进刘府安排的院落,云杭立刻冲到了云瑶的房间,关上门就大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揭穿庄逐言的身份,若是今天在安阳候和苏之函面前当场揭穿他,看他怎么死!居然敢假扮楼曦,简直不知死活。” 云瑶抬眸斜睨了他一眼,从衣袖间拿出一条丝质的帕子,轻轻压了压之前因为哭泣和微肿的眼角,散漫地回道:“他既然假扮楼曦,肯定有什么打算……” 看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云杭忍不住火冒三丈,不等云瑶把话说完,就又吼了起来,“那就更不能让他得逞了!我知道你从小就喜欢他,但是现在和十年前不一样了,他现在除了楚家,什么依仗都没有了!你别忘了,我们云家现在和三皇子是一条船上的,唯有三皇子坐上了皇帝的宝座,我们云家才有翻身之日。对庄逐言,你还是趁早死了心,反正人家也看不上你……”说着说着,云杭的声音越来越小。 云瑶缓缓将手中的丝绢手帕丢矮桌上,一双风情的双眸在烛光的映照下,微微眯了起来,掩下眸底的厉色,她未曾变脸,也没说一句话,云杭却躲闪了别开视线,乖乖闭上嘴。直到他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云瑶才冷声说道:“你当众揭穿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云杭迟疑了一下,随即哼道:“只要能让他不痛快,我就开心!” “愚蠢。”云瑶几乎藏不住眼底的厌恶,天生柔媚的嗓音冷冷地吐出这两个字,更想一把软刀子,直戳入心口,让人脸皮烧灼。 “云瑶!”云杭低呵一声,双目圆瞪,若是别人,他早就一拳头打过去了,但是他却不敢对云瑶怎么样,别说动手,就是骂都不敢。这个妹妹从小心眼就多,他不知道在她身上吃过多少亏,现在早就学乖了,再生气最多也只敢瞪眼睛。 果然这副窝囊废的样子让云瑶更加看不起,此刻的她,那里还有之前面对庄逐言时的楚楚可怜,泪眼迷蒙。 心中虽不耐,云瑶也不得不和这个蠢笨的大哥慢慢解释,“不知道人家有什么计划,留有什么后招,就贸然出头,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不是愚蠢是什么?我们和他皆是西瑜人,你揭穿他的身份,让穹岳的人怎么想?西瑜的二皇子假扮楼相的嫡子,这个罪名,你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在担?你今天听出他每一句都在威胁我们吗?” “我……”还真没听出来……后面的话云杭不敢说,摸了摸鼻子,在云瑶的对面坐下,云杭诺诺地问道:“那、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云瑶垂眸思索片刻,低声问道:“你觉得庄逐言今日假扮楼曦,装得如何?” 云杭嗤笑一声,一脸嘲讽地回道:“也不怎么样,传闻中楼曦是个温润君子,庄逐言穿一身白衣也不像君子,简直是冷面煞星。” “可是即使这样,安阳候、苏都尉还有那位刘大人,却都信了他。”云瑶又拿起矮几上的丝帕,轻轻盖在眼眸,不想再看那个蠢货的样子,“他与刘大人、苏都尉貌似随意的聊了几句,就让那两人对他打消了疑虑认可了他的身份,那么他说的那些事,必定是楼家与那两位亲密之事。庄逐言显然对楼曦的很多事,知之甚详。” 云杭急道:“这不可能!”穹岳楼相谁都认识,但楼家的事却不是谁都能打听到了,更别说庄逐言在西瑜势弱,除了这次也基本没有离开过西瑜的地界,怎么可能知道楼家的事,绝对不可能! 云瑶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确实不可能,他会知道那些,自然是有人告诉他的,现在你知道是谁了吗?” 云杭傻愣愣地问了一句,“谁?” 云瑶在心里狠狠地翻个白眼,真是愚不可及,无可救药!“你就只知道和别人争吵,就从来没注意过和自己争吵之人吗?” 云杭总算想起今夜让他出了大丑的女子,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你是说,那个可恶的红衣女子?” 云瑶轻“嗯”了一声,压低声音,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她的身份?” 云杭却是没想过,在脑子里想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往前面凑了凑,小心翼翼地问道:“她……什么身份?” 敢情她前面说了一大堆都白说了,云瑶终于忍不住将手里的丝帕朝云杭脸上扔了过去,忍了一晚上终于忍不住的怒火爆发了出来,差点就伸出手指着云杭的脑袋骂,“再什么说,你也是个郡王,她能把你堵得哑口无言,差点背上个‘诛九族’的罪名,她还敢当着这么多大人的面玩刀子,你真的以为她就是个普通的江湖女子山野草莽吗?诛九族这三个字,是什么人都敢说的吗?” 这时候云杭才惊觉不对劲,回想起那时候,女子一双黑眸冷艳看他的时候,他简直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心脏。 确实也是,诛九族啊,别说一般人,他都不太敢说,那女子就那样脱口而出,说得肆意。云杭越想越心急,连忙看向云瑶急道:“你知道她的身份?” 云瑶柳眉微蹙,沉吟片刻后说道:“我猜,她是楼家的女儿。” “楼家的小姐?”云杭唰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惊骇,“怎么会?她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和庄逐言走在一起,还让他假扮楼曦?” 云瑶看了一眼终于知道事情严重性的蠢哥哥,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说道:“显然庄逐言已经得到她的信任,你今日就算揭穿了庄逐言,有楼小姐在,没有人比她更懂楼家的事,只要她随便说出几件就能证明庄逐言是楼曦,谁会信你?” 云杭颓然地坐了下来,百思不得其解,不敢置信地低喃道:“庄逐言怎么能傍上楼家?” 云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叹一声,“他自有他的魅力。” 云杭也想到了那张比阳光更为明艳的俊美脸庞,更别说那让人无法招架的勾魂笑容了,连自己眼高于顶的妹妹都栽在他手里,楼家小姐看中他也不奇怪。心里又急又躁,云杭粗声粗气地怒道:“现在先别管什么魅力不魅力了,我们怎么办?若是庄逐言有了楼家的支持,这皇位绝对落不到三皇子头上,我们云家就完了。” 云瑶水眸微晃,眼中怀念之色渐退,想到今晚庄逐言对红衣女子的维护,女子那张与庄逐言一样绝美的面容,心里升起一股怨恨之气,脸色也随之阴冷起来,“先别慌,他既然威胁我们,说明他也怕身份曝光。我们先按兵不动,只要让他和楼小姐之间有了芥蒂,就不怕两人最后不闹翻!” 对啊,楼小姐是什么身份,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庄逐言不过是长得好些罢了,要是让楼小姐知道,他不过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朝秦暮楚之辈,别说看中他,怕是要恨上他了。这个主意好! 云杭开心地一拍大腿,哈哈笑道:“还是妹妹厉害!一切全靠你了!” 云瑶微微勾唇,又变回了那个水一般让人怜惜的娇柔女子。 然而即将成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同时还朝秦暮楚”的庄逐言此刻又在干什么呢?他正站在门边,静静等待着。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门被人叩响了。 “谁?” “是我。”燕甯微沉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庄逐言苦笑地摇了摇头,就算相处不久,他也知道,燕甯绝对是个光明磊落,心思澄明之人,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那么,他今晚要怎么才能过关呢? ------题外话------ 西瑜不但出影帝,也出影后的,哈哈。年末有点忙,最近不能常回留言,请大家见谅! 第二十八章 坦白需要勇气 庄逐言苦笑地摇了摇头,就算相处不久,他也知道,燕甯绝对是个光明磊落,心思澄明之人,眼睛里容不下半点沙子,那么,他今晚要怎么才能过关呢? 抬手轻轻揉了揉眉心,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庄逐言没有让燕甯在门外等太久,深吸了一口气,一脸平静地将门打开。 庄逐言暗暗观察燕甯的脸色,发现她脸上没有怒意,看着他的眼睛也一如既往地干净平和,他一直提着的心放下了一些,故作冷静地说道,“进来吧。” 燕甯进到屋内,一坐下来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和西瑜那两个人认识?” “嗯,认识。”云杭在正厅时,已经叫出了一个“庄”字,那些不知道他名字的人就算了,燕甯肯定知道云杭想要说的是什么,这时候,根本容不得他否认。 燕甯听他如此平静且坦然的承认,自从见到云瑶开始,就不太爽快的心情奇异地好了些。 等庄逐言动作优雅地为她倒了一杯热茶,递到她面前的时候,燕甯微蹙的眉头慢慢地松来了,斟酌片刻后,说道:“我们萍水相逢,本来你的事,并不需要向我交代,但是,现在你假扮楼曦,答应和我一起处理好环山镇矿洞的事,我们俩也算暂时的盟友关系,有些事我必须弄明白,才能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做,所以希望你能如实的告诉我,你和云瑶他们是什么关系?你们怎么认识的?你是什么人?” 庄逐言手里还举着递出去的茶,茶水很烫,但听着燕甯的话,他却觉得心尖上更烫,看着燕甯的双眸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原来,她并不是来质问他的? 今晚发生的一切,足够证明他之前对她有所隐瞒,甚至是欺骗,但是她却没有指责他,还认为他们萍水相逢,他没有义务向她交代一切。就算不知道她的身份,都要赞一句善解人意,而燕甯并不是普通的女子,她是穹岳最得宠的公主,有着如此尊贵的身份,却还拥有这样的胸襟就显得尤为难能可贵了。 庄逐言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视线灼热得公主殿下都有些招架不住。 燕甯以为他不愿意说出自己的身份,也懒得和他继续说下去,直接警告道:“如果你坚持不说我也不会逼你,我自己会想办法解决矿洞的事,但是你必须明天离开佩城,并且从今以后不得以我告诉你的消息来假扮楼曦。” 庄逐言闻言一怔,差点没忍住笑出来,燕甯言下之意,并非不让他以后假扮楼曦,只是不能用她告诉他的消息来假扮楼曦而已,这人怎么这么有意思? 庄逐言崩了一晚上的心弦,彻底地松了下来,莫名地觉得她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可爱。 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笑出声,庄逐言抬手揉了揉鼻子,掩饰住嘴角的笑,看着那双清澈见底,却极有原则的眼睛,庄逐言觉得自己没办法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再编造出更多的谎言,轻叹了一口,妥协般回道:“我其实是西瑜人。” 燕甯原本准备起身离开了,听他终于肯开口说话了,才没有站起身。她早就猜到他可能是西瑜人,此刻听他自己承认了,倒也没多惊讶,但是庄逐言的下一句,却让她惊得睁大了眼睛。 “我是西瑜的二皇子,庄煜,字逐言。” 二皇子?他竟是西瑜皇室?不等燕甯惊讶完,庄逐言语气平稳的把她之前问的问题,一并回答了,“你今天见到的两个人,一个是云家的嫡子也是独子云杭,另一个云瑶,她原本是庶出,生母难产死了,因为从小就懂得察言观色,讨得嫡母欢心,被收在膝下,也算嫡出。我与她自小就相识,但只见过几次面,并没有太多交集,更没什么关系。” 燕甯慢慢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疑惑更深了,西瑜不仅来了郡王和郡主,连皇子都来了,他们想干什么?心中有疑惑,她便直接问了出来,“你为什么来穹岳?” 在燕甯审视的目光中,庄逐言心跳陡然加快,他来穹岳,自然是为了她,但这绝对不能说!庄逐言极力的保持平静的神色,故作为难地解释道:“我来穹岳是为了……找人。找一个对西瑜、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找到了她,西瑜的大局便算定了。” 燕甯有些好奇,他要找的是什么人,竟能对西瑜产生如此重要的影响,她想问,但刚才庄逐言说得很隐晦,目光闪烁,显然是不愿意细说,或许这件事还关系着西瑜皇室隐秘,她也不好追根问底,而且她其实更关心的是那批兵器,忽略心底地好奇,燕甯转而问道:“关于那批兵器,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次庄逐言很快便回道:“我离开西瑜已经一个多月了,兵器的事情,我并不知情。不瞒你说,我父皇病重,神智都已经不太清醒了,太子之位一直未定,现在西瑜的朝堂不稳,这批兵器不管是谁买的,我都不希望它进入西瑜。这次我这么积极的配合你,就是想借刘大人之力,将那批兵器拦截。” 燕甯点了点头,原来是为了皇位之争,也不对,争夺皇位,买兵器就罢了,云家那两位来穹岳做什么?燕甯将心中疑问问了出来,庄逐言嗤笑一声,回道:“云家的嫡女,两年前成了我三皇弟的侧王妃,云家已经归顺三皇弟了,若是这次云瑶能得到穹帝的宠爱……” “不可能。”没等庄逐言继续说下去,燕甯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没好气地说道:“你最好让她打消这个念头,不然你们西瑜就要大祸临头。” “为什么?” 燕甯简直无语了,西瑜虽然位置比较偏僻,但也不是与世隔绝吧,难道他们想讨好他爹之前,都不先打听打听吗?他爹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接受过别人送的美人了? 想起云瑶那副动不动就眼泪婆娑的样子,燕甯忍不住抖了一下,狐疑地上下打量庄逐言,问道:“你和那位什么郡主,真的不是一对?” 庄逐言脸倏地一暗,“不是!” “那你可曾辜负过她,或者让人家误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说不定就在不经意间私定终身了也未可知。 “从、来、不、曾!” 牙齿磨得咯咯作响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实在渗人,燕甯轻咳一声,嘀咕道:“那她为什么说那么奇怪的话?” “她有病!” “……”相信你我才有病吧。 眼看着庄逐言的脸色越来越黑,眼中的光越来越幽冷,燕甯终于感觉到了危险,连忙回道:“对,她肯定是有病!” 庄逐言不愿意为了云瑶的事与燕甯争执,压下心头的怒火,说道:“我很抱歉骗了你,正如你所说,我是西瑜皇族,没有得到穹岳准许进入的文书,就私入穹岳是重罪,所以我只能假扮城佩城的商人,方便行事。” 话题转换得有点快,燕甯一怔之后,无所谓地摆摆手,不甚在意地回道:“我之前已经说了,我们一开始并不认识,你没有义务必须对我说实话,但是……”燕甯眼中厉光一闪,认真地说道:“你今晚对我说的话,却不可有半分欺瞒,不然我必定让你后悔莫及!” 庄逐言眉心猛然一跳,差点不敢与那双澄明的黑眸对视,回想了一下之前所说的话,庄逐言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回道:“我刚才所说的话,句句都是实话。” 得了庄逐言的承诺,燕甯爽快地一笑,回道:“好吧,我信你。” 庄逐言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听到燕甯疑惑地问道:“对了,你既然不是商人,那之前所谓的因为货款而被悍匪挟持又是怎么回事?” 庄逐言心里咯噔一声,握着茶杯的手几步可察地抖了一下,一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他刚刚才说完“句句都是实话”,这下让他怎么接?! 他能向燕甯坦白自己的身份,却万万不能暴露此行的目的,庄逐言绞尽脑汁,不想继续骗她又不能说实话,磕磕巴巴地说着话,几乎快要编不下去,“我们一行人,那个……穿着华丽,出手阔绰,所、所以……” 所以被人惦记上了,还被下了药,果然江湖险恶!燕甯将庄逐言此刻犹犹豫豫,脸色难看的样子误会成了不好意思。若是自己遇到这种事,也会觉得很丢脸,何况庄逐言还是男子。 燕甯了然地点了点头,甚至伸出手,拍拍庄逐言的肩膀,一脸同情地安慰道:“你出身皇族,江湖经验不足,被奸险之辈暗算,我完全能够理解,你不必害羞。” 还好她从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处处小心,时时警惕,才没有像庄逐言这么倒霉。 “……” 在公主殿下怜悯的目光中,庄逐言浑身僵硬,嘴角抽搐,他并不是害羞,是心虚好吗?! 燕甯给了他一个“我懂的,你不用再说了”的眼神。 庄逐言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庆幸终于蒙混过关的同时,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他还不能还手,闷得想吐血。 多年后,他则是因为没有抓住这唯一的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后悔得想呕血…… 第二十九章 强敌未离 第二十九章强敌未离 庄逐言不知道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庆幸终于蒙混过关的同时,胸口像被人打了一拳,他还不能还手,闷得想吐血。 多年后,他则是因为没有抓住这唯一的一次坦白从宽的机会,后悔得想呕血。 庄逐言的表情太很复杂了,像是高兴,又像是懊恼,燕甯看不明白,只当他还在为被下药的事感到尴尬,便好心的揭过这件事,转而说道:“我还有事,需要尽快赶到佩城,不想在翡城浪费太多时间。今晚见到了齐沪、苏之函和刘宇书三人。齐沪此人目光阴鸷,心胸必定不会宽阔,就算没有什么野心,人品也值得商榷。刘宇书表面儒雅,实则圆滑谨慎,他与齐沪是否早有勾结,仅从今晚的宴席上所见所闻,我还不能确定。苏之函常年驻守西北,与这两人应该没有什么交集,观其言行,是个爽快坦荡之人。那位刘大人不过是个知州而已,官职还是太多低微,你现在顶着楼曦的身份,不如直接与苏之函商议,其中牵扯到西瑜,我相信身为镇西都尉的苏大人,一定会对西瑜大量购买兵器很感兴趣。” 见过苏之函之后,庄逐言也觉得这件事交给他再合适不过,微微点头,说道:“嗯,刘宇书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翡城的地方官,翡城每年都有百花节,节日期间,城中的官差和守卫必定不少,所以刘宇书一定比普通知州有更多的可用之人。苏之函虽然是镇西都尉,但前往焕阳城时,身边不可能带上大批兵马,这时候就需要用到刘大人了。” 燕甯沉吟片刻,黑眸中闪过几分挣扎,最后还是说道:“好,明日我与你一同去见苏之函,到时候就说我是楼辰,这次是偷偷跟你出来玩的,所以不想再外人面前表露身份。” “楼辰?”庄逐言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燕甯当初就是不想暴露自己公主的身份,才让他假扮楼曦,而现在为什么又要假扮楼辰,楼辰身为楼相家的小姐,出现在这里同样很惹人注意。 燕甯撇了撇嘴,有些不情愿地回道:“苏之函和刘宇书不同,他与楼家的颇有渊源,昨日在宴席上,你是不是楼曦,对他来说都不重要,所以他只和你说了几句话,便像是相信了你的身份,但若是讨论起正事来,他绝对不可能如此马虎轻信你,所以为了取信于他,到时关于楼家的问题,都由我来回答就好。” 所以她是担心自己不能说服苏之函,才决定冒险?庄逐言剑眉微挑,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声音中淡淡的宠溺味道,“离开落叶峰之后,我就派人盯着那批送兵器的人,他们的马车会在后天经过翡城,我只需要说服苏之函和我一起前去拦下那批兵器即可。苏之函就算对我不是全然信任,在那几大车兵器面前,他也不得不重视环山镇矿洞之事。所以明日你还继续做你的‘楚甯’,等我实在演不下去了,你再假扮楼辰不迟。” 燕甯眼前一亮,虽然脸色还是保持着淡定的表情,眼底的微光好事泄露了她的好心情,“好,只要引起他们的重视,让他们派人前往环山镇封锁落叶峰,我们就立刻离开,矿洞和夏询的事情,就丢给苏之函和刘宇书解决。” 庄逐言似笑非笑地斜睨着她,说道:“你不留下来监工?” 燕甯黑眸微眯,轻哼一声,回道:“身为朝廷命官,拿着朝廷的俸禄,之后的烂摊子自然是留给他们收拾,难道还要我教他们怎么做?” “……” 公主殿下,如此矜傲霸气的话你还是在屋里说吧,不然根本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你的身份不简单啊。好吧,想到燕甯对他似乎完全不设防,庄逐言又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燕甯看着忽然傻笑起来的庄逐言,只觉得这人莫名其妙极了,眼看外面月已西斜,时辰不早了,燕甯起身告辞,“我先走了,明日巳时我再来找你。” “好,我等你。”庄逐言心情好,嘴角的笑容都不自觉的温柔了几分。 烛光下,那双一向深邃冰冷的眼眸竟带上了暖意,这样淡淡地温柔笑意,竟然比平时那邪魅的笑容更加惑人,燕甯之觉得心跳骤然加快,脸不知为何热了起来,被何种奇异的感觉所困,燕甯忍不住低叫了一声,“别笑!” 庄逐言嘴角微僵,笑容渐渐淡去,“为什么?我现在又不是在假扮楼曦。” 燕甯不自然地别开眼,小声地回道:“总之别在我面前随便笑。” “为什么?” 为什么?难道要她承认美色惑人,她有些顶不住吗?!燕甯冷着一张脸,难得的耍了一回公主脾气,蛮横地回道:“没有为什么!” 庄逐言终于发现那张俏丽的脸颊上不正常的红晕,这样的神情他见得太多了,以前只会让他无比厌恶,而此刻他却觉得浑身舒畅。庄逐言忽然很想逗逗这位总是一本正经的姑娘,忽然起身,身体微微前倾,笑道:“你不说清楚,我可不会听的,难道是因为我笑得太好看了,所以你害羞了?” “……” 这副无赖的样子若是被楚时和归云看到,两人必定想要自戳双目。公主殿下非常克制地握了握拳头,她实在手痒得紧,想一巴掌打碎那张卖弄风情的脸! ——我是打情骂俏的分界线—— 三更过后,浓重的夜色笼罩着整个天地,一座独立的小楼里没有点一盏油灯,只有一闪敞开的窗户,将月华引入屋内。 “她离开焕阳城了吗?” 冷漠的女声在房间里响起,月光只照到她的下巴,除了那完美的弧度之外,一切都隐没在黑暗中。窗边的红木茶几上,放着一面玄铁面具,月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森白的光,让它看起来更加死气沉沉。 “七天前已经离开。”另一道更为漠然的声音淡淡地响起,这道声音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本应该清朗明亮极为好听,但因它的主人话语间没有一丝起伏的音调,让这把动人的嗓音听起来淡而无味。 “她一个人上路吗?”女子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是语气却很是肯定,细细听来,还能听出其中隐含着淡淡的骄傲。 “是,不过四天前,她在环山镇遇到了两男一女,四人一同前往翡城,现在应该已经到了。”男子彻底的隐身于黑暗中,若不是他一直在说话,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这屋里除了女子之外,还有别人,他隐匿的功夫显然已经出神入化。 女子没有任何表情的脸瞬间阴冷了下来,“那三个是什么人?” “西瑜二皇子,庄煜;楚家三公子楚时;环山镇知县的女儿夏冰儿。” “庄煜?”女子眼中划过一丝疑惑,“如今西瑜局势微妙,他不在西瑜,去穹岳做什么?” “他多方安排,处心积虑地接近阿甯,看样子像是想从她身上下手,进而获得穹岳的支持。”男子尽职尽责地回答这女子的问题,黑暗中看不到男子的表情,但这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叫道“阿甯”两个字的时候,明显轻了一些。 女子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冷哼一声,“西瑜的皇族竟没落至此,连美人计都使出来了。这种居心叵测之辈,不能让他继续待在阿甯身边,你现在立刻赶过去,将他们分开。把阿甯尽快带到佩城。” “是,师傅。”男子淡淡地回了一声,屋内再次陷入寂静之中。 半晌过后,屋内响起了一声叹息,“保护好她……” 女子的声音压得极低,不知道是在对男子下命令,还是自言自语,黑暗的小楼里,并没有人回应。 小楼外,一道黑影正以尽快的速度飞掠而出,那鬼魅一般的身手,若不是眼力极佳,内力深厚之人,恐怕都发现不了那抹残影。 今晚夜色虽然极为浓重,但月光却非常明亮,男子离开阴影处后,身影还是暴露在月光下。 那是一张非常年轻的脸庞,十七八岁的年纪,他的脸和他的声音一样,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不知是因为长期隐身于黑暗之中,还是在黑衣的映衬下,他的肤色极白,他有着一张清隽灵秀的脸庞,可惜被一双漆黑冰冷,犹如枯井深潭般的眼眸生生破坏了那股灵动,显得毫无生气。他身材修长,身手敏捷,一身黑衣在夜间独行,就像一只孤鹰。 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世,自懂事以来,身边就只有一个师傅。 他的名字,叫未离。 未曾离开。 原本以为,这个名字是师傅给他取的,后来才知道,这个名字的意义,是为了另一个人,他的存在,也是为了她。 此时的庄逐言,还不知道自己将要迎来一个怎么强劲的对手,今晚与燕甯坦白了身份,并且得到了她的谅解,让他很是轻松,安心的睡了一个好觉。 ------题外话------ 是的,这就是男二,他并不是澹台家的人,你们可以放心了…… 第三十章打脸 次日清晨 刘哲为燕甯安排院落,就在楼曦旁边,从这里走过去,只需要小半盏茶的时间就到了。还未到巳时,燕甯想着苏之函并不是好糊弄的人,不如早点过去再和庄逐言说说楼家的事,以便于他一会与苏之函商议的时候,尽量别露出什么破绽来。 燕甯刚走到楼曦院门,就看到一抹丽影从远处走了过来,轻薄飘逸的浅粉色交领长裙将人衬得如春日里的娇花,美不胜收。 燕甯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同时又觉得挺有趣,于是直接站在门外等着那人缓缓行了,心里猜测着这一出到底是偶遇呢,还是云瑶刻意为之。若是刻意,那她就不得不佩服了,秋天的早晨还是挺凉的,穿着那身薄衫在外面堵她,实在太不容易了,更别说她手里还端着个托盘,上面摆满了碗底,光看就觉得挺重。 云瑶踏着优雅的步子走到燕甯面前,对着她柔柔一笑,“楚姑娘,早。” 燕甯也大方地回道:“早。”同时还看了一眼云瑶手里端着的托盘,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吓一跳,托盘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糕点,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茶楼呢。 云瑶腼腆的一笑,说道:“昨日……我认错人了,所以今早亲自做了些早点,来向逐……”似乎是说错了话,云瑶连忙闭上嘴,脸色微白,停顿了片刻,才喏喏地说道:“来向楼公子请罪。” 燕甯微微挑眉,这多一份嫌多,少一分嫌少的演技简直让她想为其鼓掌,这位郡主哪里只是会察言观色而已,根本就是长了十颗八颗七窍玲珑心吧,若是昨晚庄逐言没有和她坦白身份,说清他和云瑶的关系,光看云瑶这番欲盖弥彰的作态,任谁都要误会的吧。 燕甯心下叹服,脸上勉强没有露出佩服的神色,轻咳一声,笑道:“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燕窝百合粥,枣泥糕,红豆莲蓉饼,香芋莲子软糕,绿茶酥……若全都是她亲手做的,得做一宿吧。 燕甯一双眼饶有兴味地盯着托盘看,丝毫没有预期中的质问和不满,甚至连疑惑都没有,云瑶微微皱眉,难道是哪里出了错? 心中虽有几分忐忑,但她却不会这么容易就放弃心中的计划。云瑶悄悄歪头,小心翼翼地朝院内看了一眼,又飞快地收回目光,既渴望又隐隐透着难过地看着燕甯,低声说道:“嗯,是我亲手做的,楚姑娘也是要去找楼公子吗?不如一起吧,若是姑娘不嫌弃,也尝尝我的手艺。” 燕甯爽快地答应道:“好啊。”且不说一大早她确实有点饿,光是云瑶姑娘的倾情演出,她就不想错过。 燕甯回答得太快了,脸上还带着愉悦的笑,云瑶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庄逐言和这女人其实并没有暧昧?不,不会,庄逐言看她的目光格外的不同,他对她绝对有所图,无论如何,她不会让他们如愿。 云瑶微低着头,将眼底妒恨的光芒掩盖地干干净净,看起来恭顺又谦和。 云瑶手里端着托盘,燕甯主动上前敲门,才刚敲了两下,门就开了。 庄逐言仿佛早就猜到门外的人是谁了一般,门刚开了条缝,就听到悦耳的低沉男声从门内缓缓传来,“还没到巳时呢,你就这么……” 门完全打开,庄逐言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另一半的云瑶,调侃的话卡在喉间,脸上愉悦的笑也慢慢淡去。 庄逐言暗暗庆幸,好在昨晚已经和燕甯坦白了身份,若那时心存侥幸,隐瞒下来,现在他肯定追悔莫及。不着痕迹地斜睨了燕甯一眼,见她神色平静,仔细看还能看出那双清澈的双眸中分明带着看好戏的味道,庄逐言心底安定,再看向云瑶时,眼中的凌厉少了几分,只剩下冷漠疏离和明显的不耐烦,“郡主怎会来此?” “我……”云瑶的心狠狠地抽疼了一下,就是这种眼神,这种语气,不管她是地位低下的庶女还是人人夸赞的云家嫡女,他从来都没正眼看过她。为什么?她不够美吗?不够善解人意还是不够聪明体贴?为什么他就是不肯好好的看看她,若是他肯接受她的情谊,哪怕肯在她身上多花一点点心思,她愿意为他死!但是他偏偏不肯,既如此,那便也怪不得她了。 心中聚满了愤恨,云瑶不敢抬眼看庄逐言,生生将眼眶逼得通红,配上那张娇美的容颜,说不出的羸弱委屈。暗暗深吸了好几口气,云瑶才慢慢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庄逐言,讨好地说道:“昨天都是我不好,不应该惹你生气,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糕点,你别生我气了,好吗?” 燕甯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云瑶作戏,说实话,她真的是第一次见,觉得很新鲜。 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庄逐言更加不耐了,冷声说道:“云瑶郡主……” 不等他把话说完,云瑶猛地睁大眼睛,急忙叫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并不认识,我来就是想向你赔不是的,我认错人了,给你惹了麻烦,对不起。” 云瑶满脸慌乱,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豆大的泪珠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燕甯惊叹不已,云瑶是她见过哭得最美的女子,不仅没有一分狼狈,还格外的惹人怜惜,和也算天赋异禀吧。 不过,眼泪如果滴到托盘上,那些糕点就不能吃了吧,为了那几盘卖相不错的糕点,燕甯不得不出声打断了某人的表演,“那个……不是说要吃早饭吗?凉了就不好吃了。” 云瑶脸上的表情明显一僵,庄逐言本来郁闷的心情忽然就畅快了起来,嘴角忍不住勾了勾,说道:“对,先吃早饭吧。” 庄逐言往旁边退了一步,让燕甯走了进来,不等云瑶进屋,他已经转身同燕甯一起,带圆桌前坐下。 云瑶握着托盘的手越抓越紧,长长的指甲差点在红木上抠出几道痕来,心里恨得想杀人,面上却丝毫不显,甚至还越发的恭顺,她从一个没有母亲庇护的庶女走到今天,还有什么羞辱是她没受过的。 哼,这些屈辱终有一日,她会加倍的还给他们! 脸上挂着温柔的笑,云瑶将托盘放下,轻轻地把那一个个精致的小盘子移到圆桌上,最后拿的是一盘颜色青翠,香味勾人,摆盘讲究的糕点。 云瑶身子微微前倾,特意将那糕点放在庄逐言面前,手伸得比较远,手腕从粉色的衣袖中露了出来,白皙的手腕纤细漂亮,就连燕甯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次云瑶一句话都没说,但是看那举动,这糕点应该就是所谓的庄逐言“最爱吃的糕点了”。 庄逐言连看都没看她一眼,盛了一碗燕窝递到燕甯面前,低声说道:“尝尝。” 燕甯确实是饿了,也没推拒,接过尝了一口,粥熬得绵密香浓,燕窝也处理的极为细致妥帖,燕甯点了点头,毫不吝啬地赞道:“味道不错。” 听燕甯这么说,原本一直没动筷的庄逐言也准备盛一碗试试,一碗盛好的燕窝粥已经轻轻地放到了他的面前。 庄逐言随手将碗端了起来,往云瑶面前一放,“郡主不必客气,一起用一些吧。” 若说这句话的时候,庄逐言能看着她,或者声音能不那么冷淡,云瑶一定会欣喜若狂,可惜,那个人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给她,自顾自的盛了一碗粥,一边吃还一边将放在自己面前的糕点都移到燕甯面前,方便她取用。 庄逐言没有帮她将糕点夹到碗里,也没有哄她多吃点,但就是那恰到好处的照顾让燕甯觉得很是受用,抬头对他笑了笑,庄逐言也刚好抬眸,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虽然没有暧昧的火花,但那默契的样子已经让云瑶觉得非常刺眼了。 为了打断两人的对视,云瑶挑了最近的糕点送到了燕甯面前,“楚姑娘试试这个。” 那糕点燕甯小小的一个,外面包着一层酥皮,看起来很是普通,夹了一个送入口中,咬破了外面薄薄一层酥皮,一股果香的味道在口中慢慢化开,口感很是特别。燕甯在家中也吃过不少糕点,这样的还是第一次吃,不免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云瑶微微一笑,回道:“这是蜜桃果酥,我自小爱吃糕点,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做些新花样,昨日我看到刘府有蜜桃,就随便试试。” 燕甯没注意到云瑶言语间的卖弄,又吃了一颗,同样大方的赞道:“香软甜腻,入口即化,郡主手艺不凡。”连吃了两颗,燕甯觉得有些腻味了,随口说道:“若是能配一杯解腻的清茶就完美了。” “楚姑娘谬赞了,茶自然是有的。” 几乎是燕甯话音刚落,云瑶就立刻递上了一盏茶,脸上带着优雅又从容的浅笑,尽显大家小姐的风范。 燕甯一愣,接过轻抿了一口茶水,温度正好,浓淡适宜。这会燕甯是真的佩服云瑶了,体贴又温柔,简直无微不至,无比熨帖。燕甯公主之尊,平日里不会在意这些琐事,陪着爹娘吃饭的时候,偶尔也会盛个汤布个菜什么的,但那都是为了孝顺父母,不是要讨好谁。云瑶却完全不同,她谨小慎微,处处留心,她要讨好嫡母,讨好父亲,讨好家中兄弟姐妹,甚至讨好管事的奴才,一步一步慢慢地往上爬,才有了今日的风光和地位。只要她想,自然能将人服侍得妥妥帖帖,让人如沐春风。 燕甯悄悄瞄了庄逐言一眼,只见他低头喝着粥,仿佛云瑶根本不存在似的,不禁纳闷,这样贴心的姑娘他都不喜欢,什么样的女子能入得了他的眼? 看着看着燕甯又皱起了眉头,喝个粥而已也俊成这样!算了,被这妖孽喜欢上也是倒霉,长得还没自己夫婿漂亮这种事,实在太虐心了。 燕甯的目光那么明显,庄逐言早就感觉到了,但他并不急着动,摆出最完美姿态,故作不知的继续喝粥,直到自认为已经让她欣赏够自己俊秀的模样了,他才转过头,准备再来个心有灵犀的对视,谁想到却看到燕甯一脸的嫌弃。 这是……怎么了?他也没做什么啊?难道是云瑶做了什么? 庄逐言厉眼扫向云瑶,云瑶此刻也恨得牙痒痒,任你和一个人说着话,这人却直接走神了,将你忽视了个彻底,谁都会生气的吧。正巧这时庄逐言看了过来,云瑶立刻可怜巴巴地望了过去,一副无辜又委屈的模样。 燕甯嘴角抽了抽,看多了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实在有些厌,轻轻放下筷子,又喝了一口茶,说道:“今日早饭吃的很舒心,多谢云瑶郡主体贴照顾了。” 云瑶刚想客气两句,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怔了一下。 燕甯扭头看向庄逐言,问道:“吃饱了吗?” 本就没吃几口的粥被庄逐言推到一边,回道:“饱了。” “那走吧,再晚些苏都尉出门就糟糕了。” “好。” 眼看着两人就这样直接无视了她,起身走了出去,云瑶傻眼了,她才刚开始挑拨这两人的关系,他们怎么就走了?云瑶连忙起身,追问道:“你们去哪?” 庄逐言早已走到院中,对身后的问话充耳不闻,燕甯看在这顿还算美味的早饭的份上,好心地回头说道:“我们找苏都尉有些事要谈,你收拾完东西走的时候把门关好就行了。我们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云瑶回话,燕甯利落地追上前面的庄逐言,就这样把云瑶和一桌子的早饭留在了屋里。 两人沿着雅致的小路往苏之函所在的院落走去,走了好一会,燕甯有些困扰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喂,你说云瑶她到底想干嘛?” 云瑶应该是喜欢庄逐言的吧,那她废这么多心思做了那么多糕点不就是为了讨他欢心的吗?但刚才她除了对着庄逐言掉眼泪之外,好像什么也没干啊,反而一直给她送糕点,递茶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云瑶是来讨好她的呢,燕甯百思不得其解。 想干嘛,自然是想让你吃醋、误会,心里不舒坦呗,结果你把人当丫鬟使唤了一早上。庄逐言忍不住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像燕甯这样心胸广阔,豁达澄明的女子,估计永远都搞不懂,云瑶心里那些绕绕弯弯的小心思,她若是想用云府内宅里常用的那些小手段去对付燕甯,当真是白费心思。 转念一想,燕甯这样的表现,同时也说明了,她并没有对他动心,甚至没什么暧昧心思,不然她也不会对云瑶所作所为一定感觉都没有,想到这里,庄逐言的心又沉了下来。 这人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黑脸?燕甯悄悄往旁边退了几步,心里给庄逐言打上了喜怒无常的标签。 不知道是不是苏之函要求的,刘哲给他安排的院落有些偏,好在刘府也不大,两人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便来到了他所在的院子。 院门大开着,一道高大的身影穿着浅墨色的常服,坐于院中石凳之上,桌上摆着五六个坛子,浓郁的酒香在院门外都能闻到,不用想也知道,那坛子里装的是何物。 刚巳时,就开始喝上了,闻这酒香,只怕喝了好一会儿了,燕甯和庄逐言对看一眼,两人都对苏之函嗜酒的认知更提高了一个层次。 “苏都尉,打扰了。” 苏之函手里还拿着个酒壶,听到声音回头看去,看到庄逐言和燕甯的身影,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精光,随即隐没,豪爽地笑道:“楼公子这大早就上我这来,是来讨酒喝的吗?可惜好酒都被我喝光了,若是公子有兴趣,可以和苏某一起出去碰碰运气,看看这翡城没有没能入口的好酒。” 桌上的酒坛子空了大半,苏之函眼神仍旧清明,没有一丝醉态。 庄逐言拱了拱手,不打算和他虚与委蛇,直言道:“苏都尉海量,我可不能比,一早就来打扰,是有要事与苏都尉商议。” “要事?”眼角余光看到燕甯直接将院门锁上了,苏之函脸上的笑淡了,声音也冷了下来,“苏某只是镇西军中一名武将,总共才到过焕阳城两次,公子的要事只怕不应该与苏某商议吧。” 庄逐言仿佛没看到苏之函的冷脸一般,安然地在他对面落座,语气轻松地说道:“若事关西瑜,苏都尉还觉得与你无关吗?就算苏都尉觉得西瑜之事与自己无关,那么镇西军呢?也与镇西军无关?” 庄逐言话音刚落,立刻感觉到自己被一双鹰眼锁住了,军人特有的凌厉气势扑面…… ------题外话------ 过年期间大概都是隔日更,初八回复日更。大家新年快乐~ 第三十一章筹谋(上) 第三十一章筹谋(上) 庄逐言仿佛没看到苏之函的冷脸一般,安然地在他对面落座,语气轻松地说道:“若事关西瑜,苏都尉还觉得与你无关吗?就算苏都尉觉得西瑜之事与自己无关,那么镇西军呢?也与镇西军无关?” 镇西军存在的意义就是镇守西北,对西北最具威胁的便是永穆族和西瑜。若事关西瑜,那么镇西军责无旁贷。庄逐言那几句话虽然说得多云淡风轻,但压在镇西军身上,就重若千钧。 苏之函将之视为挑衅,身上的煞气越发凝重,常年在沙场上征战的军人,就算刻意收敛,都难以掩盖那股杀伐之气,更别说此刻苏之函有心震慑庄逐言。 庄逐言话音刚落,立刻感觉到自己被一双鹰眼紧紧地锁住了,军人特有的凌厉气势扑面,几乎化为实质,整个小院的温度顷刻间就低了好几度。庄逐言呼吸微滞,心中暗暗赞叹,难怪苏之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都尉,仅仅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胆颤心惊,这是何等的威慑,若是在战场上,这位怕也是尊杀神吧。 庄逐言在心中评价着苏之函,苏之函也在暗暗打量庄逐言,心中同样赞叹不已,若没记错,楼相的公子今年才刚刚满十八岁吧,养在皇城脚下,家族鼎盛,皇恩庇护,谁不避其锋芒?这样养大的公子,自然是贵不可言,惊才绝艳,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世事风霜,见识过血腥残酷,终究会缺了些烈性男儿的胆色。 但是眼前的白衣公子却颠覆了苏之函的认知,在自己刻意施压之下,连军中久经战场的副将都噤若寒蝉,他却还能面不改色,沉稳应对,仅凭这一点,即使他不是楼家子弟,苏之函也依旧高看他几分。 起了欣赏爱才之心,苏之函的气势终于收敛了些,声音却还是有些冷,“楼公子常居焕阳城,想不到还对西瑜的事了若指掌。” 如巨石般压在胸口的压力骤然减轻,庄逐言轻轻吐出一口浊气,面上分毫表现,甚至还语气轻快地说道,“了若指掌不敢当,说起来其实都是巧合。几日前,我经过前面的环山镇时遇到一件怪事,全县的衙役居然都在追捕一个贼,而且还是个女贼。” 女贼?苏之函下意识地就将目光转向燕甯,这才发现她并没有走到两人身边坐下,而是背靠着院门,双手环在胸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神色轻松惬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苏之函双目微凝,看向燕甯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探究。 为什么说到女贼苏之函就看她啊?目光还那么渗人,难道她看起来像女贼?!燕甯觉得自己挺冤,站得这么远还被殃及,殊不知苏都尉只是在纳闷,自己的威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济到连个小姑娘都震慑不了了! 苏之函要是知道,这个小姑娘一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全是将领的镇国将军府里度过的,夙凌练兵的时候,燕甯就在旁边看着,比苏之函骇人百倍的杀伐之气她都领教过了,他应该就不会怀疑自己了,毕竟他和战神之间的差距还是很大的。 苏之函盯着燕甯的时间太长,目光也太过灼热,庄逐言心底蓦然生出一股他自己也说不清的不快,没有多想,他立刻出声,拉回苏之函的注意力,“苏都尉,那位女贼就是昨日跟在我身边的夏冰儿,夏姑娘。而那位夏姑娘竟是环山镇知县的女儿。” 既是知县之女,又怎会在环山镇做了贼,还闹到被衙役全县追捕的境地,苏之函意识到,夏冰儿应该就是整件事的引子,他的注意力也终于如庄逐言所愿的从燕甯身上转了过来。 “夏姑娘之所以被捉拿,是因为频频潜入县府衙,她这么做的原因,则是因为她的父亲也就是环山镇的知县夏询已多日未曾出现在人前了。她怀疑夏知县可能被县衙中的主簿暗中控制了。夏姑娘认为,此事皆因环山镇境内发现了一个矿洞而起,夏知县刚正不阿,不肯为了利益与人同流合污才遭此大难。几日前,我亲自到发现矿洞的落叶峰走了一趟,确实看到了一个铁矿洞。有人胆大包天,不仅在里面私自开采,还在矿洞内私造兵器。” “什么?”苏之函惊得低呵了一声,身为武将,他对矿洞并不在意,但若是私造兵器,那就完全不一样了。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器则是重中之重,这些私造的兵器若是被有心人所得,轻则动乱重则伤及国本! 忽然想起之前庄逐言说要与他谈的是西瑜之事,难道……苏之函脸色剧变,急道:“兵器是送往西瑜的?” “是,而且数量庞大。整个矿洞的铁矿,似乎都是用来铸造这批兵器的,少说也有数万件。我去查看之前,已经有两批兵器送往了西瑜,现在第三批正在路上,之后的几个月还会有数批兵器送往西瑜。此事非同小可,我身上只有功名没有官职,只能赶到翡城,希望刘大人能将此事上报朝廷,并立刻派人前往环山镇查封矿洞。没想到会在翡城见到苏都尉,我觉得这件事,还是与苏都尉商议更为妥当。”看着苏之函的脸色变得铁青,庄逐言就知道,这件事苏之函不可能不管了,只是没想到,苏之函的下一句话,就将他堵得哑口无言。 “此事既如此重要,楼公子为何不回焕阳城求助?从环山镇赶到焕阳城,也不过是两三日的时间,去梅城甚至只需要一日,楼公子为何舍近求远,跑到翡城来?” “……” 自然是因为他不是楼曦,而燕甯也不想回去,可惜真相说不得。庄逐言倒也不是想不出搪塞的借口,只是苏之函在这样的情况下,都能立刻察觉出他话中的破绽,可见其心思缜密,若他贸然开口,只怕适得其反。 就在庄逐言苦苦思索时,耳边传来一道微沉的悦耳女声,“是因为我。” 庄逐言一怔,抬头看去,果然看到燕甯朝这边走了过来,庄逐言剑眉微皱,她对他就如此没有信心? 说实话,燕甯对他确实没什么信心,昨日云瑶面对庄逐言时的种种异常,苏之函都看在眼里,心中肯定存了疑虑,现在事关西瑜,这个疑虑就会被放大,若是不能打消它,不仅不能利用苏之函处理好私造兵器这件事,反而会生出许多波折。 燕甯在庄逐言身边坐下,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为了显示二人是兄妹,燕甯还故作亲昵的拉了拉庄逐言的衣袖,小声说道:“哥哥,你也别替我瞒着了,苏都尉火眼金睛,只怕早就猜到我的身份了。” 衣袖被人轻轻拉拽的感觉有些奇怪,那算不上柔美的嗓音轻轻地一声“哥哥”,叫得庄逐言整个人僵住了。小的时候,最得宠的七公主也曾经软软糯糯地叫他“煜哥哥”,被他冷声呵止,只许她叫二哥。此刻他竟不受控制的想着,若是燕甯叫的话…… 燕甯说完话就感觉到庄逐言不太对劲,别说配合她的话继续接下去了,他整个人就像尊石像一样浑身僵硬,耳朵莫名其妙火红一片。 燕甯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某人的心思不知道飞到什么诡异的地方去了! “果然是楼姑娘?”反倒是苏之函立刻就接受了燕甯的说词,心中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是楼家的女儿,难怪这么从容大气,所以之前没能震慑她,并不是他的问题!很好! “是。”燕甯故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出来游历山河,但爹娘一直不同意,我这次是偷偷跟着哥哥跑出来的,我们出来才几天,若是现在回焕阳城,爹娘正在气头上,我怕是三五年内都出不来了。私造兵器这件事虽然重要,但只要及时上报朝廷,将矿洞控制起来,便也不会再出什么大事了。所以我才求哥哥不要回去……” 居然为了玩乐而罔顾国家大事,即使心中挺喜欢这个孩子的,苏之函也忍不住呵斥道:“胡闹!” 被疾言厉色地吼了一句,燕甯不仅没生气,反而还非常高兴,这说明苏之函相信了她的解释,只要再加把劲,让他确信她和庄逐言就是楼家兄妹,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 燕甯假装受教地低着头,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让哥哥直接来与苏都尉商议也是我的主意。去年小姨父去西北回来的时候,我听他和小姨说,镇西军那位苏都尉,看起来嗜酒豪迈,想不到心思居然如此缜密,手段也很是高明,将镇西军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别说探子,就是苍蝇都飞不进去。我想,能得到姨父如此夸赞之人,必定有过人之处,所以今天一早才和哥哥一起找上门来。” 楼辰的小姨夫?那不就是镇国将军夙凌?苏之函一惊,也想起了去年夙将军确实在镇西军中停留了数日,临走前还将他叫到帐中夸赞了几句,当时他只顾着欣喜,却不是将军为何夸他。 苏之函的表情依旧冷峻,但是眼底的厉色已经明显褪去,心中对燕甯和庄逐言的怀疑也彻底消散,叹了口气,说道:“夙将军过誉了,镇西军镇守西北多年,总有些人想要从中打探些什么。永穆族近十年来都只在西北山林中活动,偶尔会到佩城买些东西,很是平静。反倒是西瑜,自从他们的皇帝病重之后,就很不安分,他们派出来的那些个没用的探子不知道被我军抓了多少。” 苏之函的不屑是那么多明显,燕甯连忙悄悄看向庄逐言,他总归是西瑜的皇子,听到自家探子被人如此贬损,心中总会不快吧。 燕甯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庄逐言忙着平复因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而砰砰乱跳的心脏,才不会注意这种小事,再说,那些被抓的又不是他手底下的探子,他生什么气。 庄逐言的耳朵红得不正常,燕甯怀疑他是不是气炸了,才会这样,赶紧岔开探子这个话题,问出了她一直疑惑的问题,“苏都尉,我有一件事不明,您镇守西北多年,也看出了西瑜似有不妥,为何还要亲自带着西瑜云氏兄妹觐见皇上?难道那位云瑶姑娘真的是西瑜先给皇上的美人?” 苏之函笑得高深莫测,回道:“自然不是,起码不全是。” ------题外话------ 祝大家新年快乐,如素素一般灵动可心,人见人爱,如辰辰一般过目不忘,学霸附体,如甯甯一般正直美好,呆萌善良! 第三十二章 筹谋(下) 苏之函笑得高深莫测,回道:“自然不是,起码不全是。” 燕甯一双黑眸波澜不惊地盯着他,眼中没有太多好奇,神情轻松随意,仿佛等着他将事情一一回禀似的。在这一刻,他竟然从这个年轻得不可思议的女孩子身上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属于上位者的气息,苏之函心中不禁感叹,果然是名门望族世家贵胄培养出来的孩子。 自己虽一心为了穹岳考量,但没有接到文书就前往都城,终究是不合规矩,若能与楼家兄妹交好,得到他们的支持,就算皇上追究下来,也不至于太过责难他。这么一想,苏之函也不卖关子了,细细解释道:“西瑜太子位一直空缺,现在皇帝重病,局势变得非常紧张。云家依附于三皇子庄璟,想借助西瑜第一美人云瑶来联姻,为云家,为庄璟增加些筹谋,这也算是人之常情。云瑶若能得到穹帝的喜爱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行,能入得了各大世家公子的眼,也不错。” 说完苏之函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庄逐言,眼中隐含调侃之意。显然昨晚云瑶对庄逐言含情脉脉的一幕,在苏之函眼中,已经有了自己的解读。 这样的误会是好事,庄逐言故作恼火地冷哼了一声,苏之函看他脸色不好,也不好再说,转而说道:“我看那位郡主很有些手段,云家兄妹对外好像是云杭做主,实际上云杭都是看云瑶的眼色行事。这次两人明面上是来穹岳联姻,实际上却是代表三皇子来向穹帝投诚并且寻求支持。西瑜位置偏远,国土又小,唯一算得上有价值的,就是西瑜国内金矿非常多。云杭向我透露了庄璟的意思,想用金矿换取穹岳的支持。若穹岳助其登上皇位,庄璟每年愿向穹岳敬献一千万石金矿。西瑜国君的情况不明,据说现如今已经不能上朝了,我怕他等不到文书层层送达就驾崩了,所以才亲自带他二人前往焕阳城,觐见皇上。” 一千万石金矿相当于十百八十石黄金,这是西瑜每年能出产最大金矿量的一半!西瑜国小,四面环山,能够耕种的土地有限,粮食自给自足都很困难,一旦遇到灾年,就需要花大量的钱银从佩城购买粮食,以应对饥荒。好在西瑜金矿丰富,倒也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然而金矿并非取之不尽之物,庄璟他怎么敢!怎么敢拿西瑜的金矿作为交换的筹码!怎么敢置百姓生计于不顾?! 庄逐言宽大袖袍掩盖下的手倏地抓紧,心底一瞬间迸发的怒火,让他险些维持不住脸上清冷平静的面容,极怒的同时也极为担忧,庄璟此举,无异于把肥肉送到穹岳嘴边,送上门的利益,穹岳没有理由不答应,而穹岳一旦答应,就绝无反悔的一日。原本他与庄璟之争,就算他输了,也只是他和楚家一败涂地,血溅宫闱罢了,现如今若是庄璟登上王位,西瑜只会一步步走向衰败,最后自取灭亡。 庄逐言内心翻腾,越往深想,心底越发寒凉,顿觉身心俱疲,耳边忽然响起那道情悦的女声,嗓音中透着明显的不屑,“西瑜皇帝只是卧病在床,还未崩逝,庄璟就敢又是送美人又是送金矿,野心昭然若揭,这么看,那些兵器很有可能是他买的。” 苏之函摇了摇头,并不认同燕甯的说法,“也未见得,西瑜皇帝膝下有四位皇子,七位公主,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楚氏说出,三皇子乃是丞相之女魏氏所出,四皇子母妃家世低微且年幼,夺嫡无望。大皇子体弱多病,幼时就夭折了。目前能和三皇子一争高下的,就只有二皇子。这批兵器,也有可能是那位二皇子的手笔,毕竟楚家满门英才,将门之后,这些年虽然被打压得厉害,渐渐没落,但楚家手底下到底有多少私兵,又有多少曾在楚家军麾下效力的士兵、将领隐于田埂之中,没有人说得清。这些人只要手中有兵器,就能立刻上战场杀敌,所以如果有了这数万兵器,楚家就是如虎添翼,龙入江海了。” “二皇子?”燕甯不着痕迹地抬眸看向庄逐言,却发现了他比之前更加不对劲了。 他的双手掩盖在素白袖袍中置于膝上,坐得笔直,感觉少了平日的肆意,整个人像一根绷得极紧的弦,细看之下,他整个肩背都在微微颤抖。他眼窝深邃,微垂的眼中眸光潋滟,似有什么情绪,被他压抑在心中,宣泄不得,疼痛不已。燕甯看得一时间怔住了。 苏之函身为武将,说到楚家的时候,多少有些物伤其类的感慨,心中唏嘘不已,一时不察,没注意到庄逐言怪异,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对,二皇子庄煜。西瑜皇帝偏宠贵妃,皇后病逝后,立刻将其扶正,皇位似乎也想传给那位三皇子。若不是朝堂上还有楚家力挺庄煜,只怕太子之位早就落在三皇子头上了。庄煜乃皇后所出,不管是立嫡还是立长,这皇位都应该是他的,庄煜又怎么会甘心。别说他不甘心,楚家必定也不会甘心。说起来,当年若非满门将帅的楚家支持才刚满十六岁的敏王,以兵权助其登上皇位,现在的皇帝也不一定是庄揖钧了。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不过二十几年的光景,谁能想到,当年盛极一时,有着从龙之功的楚家,现在却落得如此下场。若是庄煜在这场夺嫡之战中输了,楚家就彻底的完了。” 燕甯安静的听着,心思百转,苏之函在西北驻守多年,对于西瑜的情况自然了解,他是穹岳的将领,不会偏帮西瑜任何人,那么他所言应该属实,燕甯的目光不自觉地又往庄逐言身上飘,难怪他看起来这么难过,原来,他竟是这样的身世。 自古夺嫡之争,是没有是非对错之分的,成王败寇而已。只是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论断,燕甯就极看不上西瑜国君的所作所为,同时对那位想给她爹送美人的三皇子很是厌恶。庄逐言虽然有时也挺讨人厌的,好歹两人相识一场,若是这批兵器真的是他夺嫡的关键,她倒也可以先让大多数兵器运到西瑜之后,再追查是谁胆敢独占铁矿,私造兵器。礼尚往来,庄逐言也必须告诉她与之交易之人到底是谁。反正她的目的是找出祸害朝堂、徇私奸佞的幕后之人,至于西瑜谁能当上皇帝,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庄逐言听着苏之函的话,身体颤抖得越发厉害,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愤怒和惊惧。这批兵器就连穹岳的将领都觉得是楚家和他购买的,那么父皇呢?魏家呢?朝堂上急于打压楚家的其他世家呢? 之前他还觉得奇怪,矿洞中私造的兵器都是最粗糙的兵器,庄璟就算想逼宫,也不应该用这样的下等兵器。现在看来,倒是他想岔了这些兵器的作用。 若不是他刚巧和燕甯一起发现了那个矿洞,撞破了私贩兵器的勾当,不到三个月,在魏丞相的部署下,楚家和他必定要背上乱臣贼子的罪名了。而他与穹岳奸臣勾结,此事一旦坐实,穹帝就算不对他赶尽杀绝,也绝对不会和他谈和。一个得罪了六国霸主的皇子,即使他能在西瑜洗脱私购兵器的罪名,朝臣也绝对不会再支持他登基称帝,果然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越是想得清楚,庄逐言的情绪越是平静,这时候,他若是知道燕甯会因为这批兵器有可能是他夺嫡的关键,就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帮他一把,他冰冷的心或许能回暖几分,可惜他此刻什么都不知道,如坠冰窟的心,只有一个念头,庄璟,你想用这批兵器毁了我,那我就让你尝尝谋算万千最后终食恶果的滋味! “无论这批兵器是谁买的,总之绝对不能让它运往西瑜。”低沉的嗓音缓缓响起,似漫不经心又仿佛无比凝重,一下子将燕甯和苏之函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庄逐言嘴角忽然缓缓勾了起来,“若兵器是庄煜买的,让这些兵器进入西瑜,无异于大大增强了庄煜和楚家的实力,穹岳最后若与庄璟谈成,答应助其登基,楚家就是最大的阻力,不如一早将其拦截,折断其羽翼。若这些兵器是庄璟买的,其必定不是真心归顺穹岳,一边向穹岳投诚,一边私下勾结佞臣贼子,抢占铁矿,打造兵器,私相贩卖,将皇上威严置于何地?!” 燕甯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庄逐言又笑了,只是这次的笑,与平常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那种让人心悸的妖冶魅惑被极致的阴冷邪肆所覆盖,看得人遍体身寒。他如此坚持要扣下这批兵器,难道它们真的不是他购买的?如果是这样,那买兵器之人,其心思就比她想象的要深沉阴狠得多,庄逐言从小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吗? 与燕甯的若有所思不同,苏之函盯着庄逐言那张美若高山雪的俊颜上忽然勾起的笑,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哎呦我的娘呀,他以后再也不在心里埋怨这位总是冷着脸,他还是不要笑得好!苏之函哆嗦了一下,第一次不敢看一个男人的笑脸,尴尬地轻咳一声,问道:“公子有何打算?” “不管穹岳最后与庄璟的交易是否能达成,那批兵器都必须扣下,藏匿在暗处的奸佞之辈也要一一抓出来。我已经派人盯着运送兵器的队伍了,车队会在明早经过翡城。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不会进入翡城,只会派几个人入城补给,然后绕过翡城前往下一个城镇,我们明日就在城郊把兵器拦下来。” “不知车队有多少人护送?” “八辆马车,二十四人随行护卫,都是年轻力壮的男子。” 苏之函沉吟片刻,说道:“公子的侍卫加上本将麾下的将士,要将这批兵器拦下并非难事,但是若要控制落叶峰和环山镇,靠区区十几人怕是不能成事。” 庄逐言轻笑一声,食指在已经空了的酒坛子上轻轻一弹,发出一声闷闷地嗡鸣,“现下正是秋高气爽的好时节,明日我想请苏都尉一同前往翡城郊外欣赏秋日美景,可惜本公子人生地不熟,邀请刘大人一同前往,他应该会欣然接受吧。” 被那轻笑声激得又是浑身一抖,苏之函脑子也瞬间一清,立刻领会了庄逐言话里的意思。刘宇书为官多年,说的好听点是谨慎圆滑,说得难听些,就是老奸巨猾,若是早早知道环山镇这件麻烦事,必定能躲则躲,躲不掉也会尽量推诿拖延。但若是明日当着楼公子和他的面,一批为数不少的兵器明目张胆地从他翡城管辖的地界穿行,他却失察,这渎职之罪他是逃不掉,为了将功补过,之后的事他也只能尽心尽力了。 苏之函用力拍了一把大腿,豪迈地大笑道:“妙哉妙哉。” 这边聊得投契,那边却乌云盖顶…… ------题外话------ 开年大吉~公主从今天开始恢复日更~ 第三十三章 各怀心事 第三十三章各怀心事 苏之函用力拍了一把大腿,豪迈地大笑道:“妙哉妙哉。” 这边聊得投契,那边却乌云盖顶。 云杭一早就等在云瑶房里,百无聊赖地喝着茶。巳时刚过,就看到那抹缥缈的粉色身影走了回来,云杭立刻迎上前,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云瑶一脸阴沉,脸色铁青地坐了下来,半晌才低声说道:“一会儿你和我一起去见安阳候。” 云杭心陡然一跳,匆匆放下手里握着的茶杯,急道:“为什么?发生什么事了?”不过是挑拨关系而已,这种小事以往云瑶从没失手过,今日是怎么回事? 云瑶瞪了他一眼,那双总是柔情似水的眼眸中迸射出阴冷的寒光,就像毒舌吐信般骇人,“那个姓楼的女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我怎么旁敲侧击,明示暗示,她就像是瞎了聋了似的,全不放在心上,也不知庄逐言使了什么手段,让楼辰如此相信他。说不定他已经把身份彻底透露给楼辰了。三皇子能想到用金矿求得穹帝助其等上皇位,庄逐言怎么可能想不到,他和楼家已然谈妥了也未可知。” 云瑶能走到今天,自然不笨,细细回想昨夜和今晨那两人之间眼神交流和默契的举动,自己显然是被二人耍了!嫉妒和愤恨的火焰不管的烧灼她的心,若不是还有理智克制,她恨不得扑上去挠花那个女人脸! “那……那我们怎么办?找安阳侯又能有什么用处?”云杭咽了一口口水,眼看着一张美艳的芙蓉脸在自己面前变得越来越扭曲,越来越狰狞,还真是挺可怕的。悄悄将椅子往后面挪了挪,云杭小心翼翼地说道:“安阳候与三皇子之间的交易是绝对不能让人知道的。我们出来时三皇子就有交代,不可得罪安阳候,若非万不得已,不可惊扰他……” “现在就是十万火急的时候!”云瑶一拍桌子,厉声低呵道:“庄逐言已经来到了穹岳,并且先我们一步得到了楼家的支持,你知道穹岳楼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吗?说句权势滔天也不为过,若是楼家决定支持庄逐言,那么皇位就绝对不可能轮到三皇子了!当务之急是一定要破坏庄逐言和楼辰的联盟,绝对不能让他得到楼家相助。” 云杭是极不愿意横生枝节的,但是云瑶说的也有道理,他心里非常矛盾,斜睨了云瑶一眼,最后还是点头说道:“好!听你的!”反正来的时候,爹也交代过,有什么事要多听听云瑶的意见,到时要是真的出事了,也是云瑶的主意,可不能怪到他头上。 两兄妹各怀心思,一炷香之后,一起出了屋子,朝着安阳候所在的院落走去。 翌日清晨,十几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身姿笔挺,面容冷肃地站在门前,每个人手里牵着一、两匹黑色骏马,很是惹眼。 知道这是知州大人的府邸,不少路过的百姓不敢上前,只能远远看着,这些侍卫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衙役,百姓们窃窃私语,纷纷猜测知州大人府上来了什么大人物。 不一会儿,果然看到知州大人陪着一行人走出了府外,只是走在最前面的,居然是一名非常年轻的白衣公子,他的左边站着知州大人,右边站着一名高大威武的男子,看两人的样子,竟是隐隐以白衣公子为尊。 再细看那公子的相貌,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天下间竟有男子长得如此俊美,莫非此人是贵不可言的皇族不成? 被人议论的中心,白衣公子庄逐言今日的心情显然极好,刚刚跨出府外立刻,站在晨光之中便说道:“今日的天气果然极好。” 刘宇书捋了捋长须,点头笑道:“秋高气爽,是个游玩的好时节。不知公子和苏都尉想到哪里逛一逛?” 苏之函随性的伸了个腰,摆摆手,说道:“我一介武将,是个粗人,可不懂得什么赏花赏景,今日我只是个陪客,主要还是看公子想去哪里。” 刘宇书官场沉浮多年,眼光毒辣,明显能感觉到今日苏都尉对这位楼公子更多了几分亲厚与敬畏,听说昨日两人在院中秘谈了一个早上,相谈甚欢,可见公子的身份是不容置疑了。刘宇书面色仍旧笑得云淡风轻,心思却活络了几分。 刘宇书看出来的东西,楚时自然也看出来,心里默默地把庄逐言骂了一顿,这人真是越来越任性了,对燕甯坦白身份,还主动去与苏之函联盟之事,竟然都没有事先和他商量!若非今日之事,需要他和归云几人配合,只怕他也不会和他们细说吧! 楚时斜睨了站在一旁的燕甯一眼,后怕不已,逐言胆子也是够大的,现在别说好感,一路上燕甯都没给过他什么好脸色,这种情况下,逐言都敢坦白身份,好在赌赢了,不然他们这次算是白来了。 一想到三皇子庄璟居然拿金矿与穹岳做交易,楚时就恨得牙痒痒,自嘲地摇了摇头,说到底,也是他们楚家愚忠,都到了这份上了,也从不敢打金矿的注意,最后能想出的办法,居然是让逐言用自己的感情和幸福去做筹码,做此等算计一个女子的龌龊事! 楚时越想越觉得憋屈,一张娃娃脸都被他弄得阴森森的,就连站在他身旁的燕甯都发觉他的不对劲了,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 楚时蓦然抬头,迎上了燕甯带着几分担忧的眼眸,连忙收敛心神,笑道:“没什么,昨夜没睡好,有些累。” 燕甯很想说,笑不出来就别笑了,好好的一张俊脸都扭成苦瓜了,见他心神恍惚的样子,燕甯只“哦”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庄逐言走在前面应付刘宇书和苏之函两人,余光却是一直注意着燕甯的,听不清她和楚时说了什么,一边回着刘宇书的话,一边微微回头看向燕甯,“翡城之中处处都是美景,自然哪里都好,城内的景色,我们几人自己可以慢慢游玩,今日难得刘大人有空做向导,我倒是想到郊外走走。” “郊外?”刘宇书感觉到了楼公子有些心不在焉,总是不找痕迹地去看那红衣女子,心来了然,少年公子恋慕绝色红颜,这是人之常情,他也曾年少过。 刘宇书也不再多问,脑子里迅速寻找着适合姑娘游玩的地方,片刻后笑道:“不如从西城门出去,再行一里多地,就有一片花田,秋海棠、木芙蓉、天人菊都开放了,花团锦簇,甚是好看,两位姑娘必定喜欢。” 夏冰儿惦记着环山镇的事情,对赏花什么的,根本没兴趣,但今日一早,姐姐就和她说了,让她稍安勿躁,他们已经有计划了,她也只能听从安排了,虽然跟着出了门,却总是提不起劲来。 夏冰儿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燕甯也神情厌厌,淡淡地回道:“都是些寻常花卉,也没什么特别的。” 刘宇书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一声糟糕,忘了这位红衣姑娘是江湖人士,自然不能与寻常女子等同视之。刘宇书一时间琢磨不定,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刘哲心思微转,立刻上去一步,笑道:“爹,不如从北门出去吧,那附近不是有一大片金桂树吗?现在正是桂花盛开的时节,金桂的香味格外幽香醇厚,沁人心脾,姑娘们喜欢特别的,不如就去赏桂花吧。” 北门出去就是庄逐言说的运送兵器的车队经过的地方,燕甯立刻配合的眼前一亮,摆出兴致勃勃地样子。刘宇书见状便顺着刘哲的话,笑道:“也好,那片桂花林有三四十亩呢,入目之处一片金黄,确实值得一看。” 去北门外城郊树林的目的已达成,庄逐言满意地说道:“既如此,那就快出发吧。” 几人刚刚从侍卫手中接过缰绳,还未来得及上马,一道仿佛带着笑,又隐含压迫感的男声忽然从几人身后响起:“楼公子和苏都尉要出去赏秋寻景,怎么也不叫上本候?” 几人回头看去,只见安阳候一身华服,手持折扇,从刘府内缓步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云家兄妹。 三人走出府门,云瑶这次没有再看庄逐言,对着刘宇书微微颔首,柔声笑道:“云瑶初来翡城,也想见识见识‘天下花城’的魅力,刘大人不介意云瑶也凑凑热闹吧。” 刘宇书尴尬地笑了笑,昨晚这位郡主和楼公子之间,显然闹得非常不太愉快的,这事他可做不了主,万万不敢接她的话,只是呵呵笑道:“郡主说笑了……” 庄逐言和苏之函对视了一眼,齐沪居然也来凑热闹?!也好,人都齐了,好戏才能演下去。 庄逐言微微挑眉,朗声回道:“既然侯爷和郡主也有此雅兴,那就一同前往吧。” 齐沪仿佛无意,又好似刻意地看了燕甯一笑,笑道:“请。” 第三十四章 被迫吃醋 一行人刚走出北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远远看去,就能看到一片金黄色的花海,众人策马奔出两三里路,终于来到了那片金桂林。 桂花很小,单独的一朵并没有什么可看的,但是一簇簇,一丛丛叠加在一起,就是另一番美感了。秋风吹过,不时还会落下几朵金黄色的小花,在地上铺了薄薄一层,仿佛天地都被晕染成了金黄色,呼吸间都带着芬芳的桂花香,此番景色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身心舒畅,就连一路上都没什么精神的夏冰儿都忍不住惊呼道:“哇!真的好漂亮!还好香!” “不是人间种,疑从月里来,广寒香一点,吹得满山开。楚姑娘可喜欢桂花?”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男声,燕甯扭头看去,居然是齐沪。 他的折扇打开着,素白的扇面上,落了几多桂花,只见他微微一扬,几朵花随风缓缓飘落,他的眼睛并没看那落花,而是一直含笑地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燕甯总觉得齐沪看她的眼神比昨晚更加灼热,但举止却温雅了许多,当然,也可以说是装模作样了许多,燕甯轻踢马腹,让马往旁边走了几步,才随口回道,“还不错。” 齐沪还想开口,庄逐言忽然朗声说道:“今日天气好,不如咱们下马慢慢散步,一路赏花如何?” “好啊,我还没见过这么一大片的桂花林呢。”楚时率先下马,将缰绳交给归云,便走到燕甯和夏冰儿身边,将她二人的马牵了过来,同时也将齐沪与燕甯隔开了。 齐沪冷眼看着楚时,心下冷哼一声,西瑜楚家,很快也就不存在了! 刘宇书并不知道安阳候和楚时之间的暗潮汹涌,只是尽职尽责地作陪,同时还不忘不着痕迹得夸张自己的政绩,“这片金桂树是上一人知州马大人二十多年前派人种下了,当年还没有这么多,后来我接任知州后,发现这桂花的香味确实特别好闻,而且桂花还可做成茶、各式糕点,能让百姓们多出一份营生,就让人扩种了十几亩,过几日花期将过的时候,这片林子就会热闹起来了,百姓们都会来打桂花,几位若是感兴趣到时也可以来凑凑热闹。” 庄逐言微微点了点,一边与刘宇书寒暄,一边往官道的方向慢慢走去,“刘大人治理有方心系百姓,翡城近十年来声名大噪,刘大人功不可没。” 刘宇书心下一喜,脸上神色不变,谦虚摇了摇头,叹道:“公子过奖了,‘花城’之名古而有之,并非刘某之功,刘某只希望在任期间恪尽职守,不辜负朝廷和百姓的期望。” 官道就在不远处,庄逐言也懒得再和刘宇书打官腔,回头看去,一时间竟没发现燕甯的身影,庄逐言停下脚步,正想问楚时燕甯的去向,就看去离几人几十丈远的地方,一团如火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好一会之后她才站起身,手里捧着一把什么东西,走了回来。 一身红衣的她走在金黄色的桂花林里,就像是一团明艳的火,轻易都能点亮任何一双注视着她的眼眸。 庄逐言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向她走了过去,等终于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庄逐言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小声问道:“找到什么好东西?” 燕甯正高兴与自己找到的小东西,根本没注意到庄逐言之前的走神,嘴角挂着愉悦的笑容,微微张开手。 庄逐言低头看去,她手里抓着七八颗拇指大小,椭圆形的墨绿色果子,“朱叶果?” 燕甯惊奇的看着,问道:“你知道?”这果子是一种野生的小果实,任谁看上去,都觉得是没有成熟的野果,其实不然,它不管熟没熟,都是这副模样,唯一能知道它到底成熟与否的办法,就是尝一口。 庄逐言随手拿了一颗朱叶果,轻轻一捏,将裂开的果肉剥掉,取出里面一颗花生米大小的米色果核,看他这熟练的动作,燕甯就相信了,他真的认识这种其貌不扬的小果实。 庄逐言将果仁剥出来,下一秒就将它塞进了燕甯的嘴里,动作极快又极其自然,仿佛他给她喂食是很普通的事一般。 燕甯之前光顾着看庄逐言剥果实,一点防备都没有,只觉得嘴唇被人轻轻拂了一下,嘴里就多了一样东西,她瞪大眼睛,含着果仁,愣愣地看着庄逐言若无其事地继续剥下一颗,耳边听到他悦耳低沉的嗓音问道:“熟了吗?” 他表现得太自然了,反倒显得她大惊小怪似的,燕甯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轻轻咀嚼了两口,回道:“熟了。” 从两人站在一起低头剥果子的时候开始,众人的目光就聚集在两人身上了,齐沪和云家兄妹脸色都很不好,苏之函只在心里感慨,楼家兄妹的感情还真不错,而楚时和归云几人则是又惊又喜,这短短的两天时间内,到底发生了什么?难不成主子已经成功拿下公主殿下了?!不可能吧?! 不管众人怎么看,庄逐言心情愉悦地将剥好的下一颗果仁送进了自己嘴里…… 夏冰儿看到他们两人聚在一起吃东西,忍不住凑上前去,好奇地问道:“你们在吃什么?” 庄逐言又剥一颗果核出来,递了过去,回道:“好吃的。你吃吗?” “好啊。”夏冰儿接过来,没心没肺地就往嘴里塞。 “等等……”楚时话音还未落,夏冰儿一张脸已经皱成了包子,忙不迭地将嘴里的东西往外吐:“呸呸呸!好涩!哪里好吃了!” 楚时摇了摇头,这丫头真是不长心眼,没看到燕甯只吃了一颗之后就不再吃下一颗了吗?逐言若不是想坑人,会亲自给她剥壳吗?分明是那两人自己吃了亏,顺道也想坑害别人,她还这么傻不拉几地往里跳,真是蠢到没边了。 夏冰儿难受得直吐舌头,眼泪汪汪地看着那两人淡定地将口中的果仁吐了出来,脸上都挂着得逞的笑,这时候若还不知道自己被耍了那就真是蠢了,夏冰儿指着两人,气急败坏地叫道:“好啊,你们骗我!你俩太坏了。” 夏冰儿不敢对庄逐言怎么样,只能扑向燕甯,追着她打。 燕甯一边躲,一边笑道,“关我什么事,是他骗的你,我可没说好吃。”朱叶果成熟之后,果仁微甜脆口,确实挺好的,不过若是没熟,那味道就会让人终身难忘了。 夏冰儿追不上燕甯,嘴里又难受得要命,一跺脚也懒得追了,回头对着楚时可怜兮兮地叫道:“水、有没有水啊?” 楚时哭笑不得地把水壶递给她,说道:“漱漱口就好了。” 夏冰儿连忙接过,漱了好几次口,才冲淡嘴里那又酸又涩又苦的味道。拿着水壶,夏冰儿纠结地看看燕甯,想想那让人痛苦万分的味道,她又心软了,把水壶递了过去,撅着嘴说道:“姐姐,你要不要漱口?” 燕甯笑着接过水壶,漱了口,把水壶递回给了夏冰儿,瞟了庄逐言一眼,轻哼道:“他觉得那果子好吃,咱们就不用给他漱口了。” 有燕甯撑腰,夏冰儿就没那么怕庄逐言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嗯!” 庄逐言十分配合地摆出一副哀怨的表情,成功的惹得两位姑娘又笑了起来。 几人之间的气氛正好,相互逗趣其乐融融。 燕甯自己可能没注意,她的嘴角一直微微扬起,斜睨着庄逐言的眼神中,隐隐流动着异样的神采。齐沪冷眼看着,心中也在暗暗焦急,他与庄璟早有盟约,庄璟登基,对他好处多多,庄煜得了皇位,他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若是让庄煜有去无回,那这皇位自然就是庄璟的了。齐沪朝云瑶使了个眼色,云瑶握着水壶的手微抖,暗暗深吸了一气,朝着庄逐言走去。 云瑶微低着头,不再拿那双楚楚可怜地眼眸勾引人了,还是将水壶轻轻递到庄逐言面前,轻声说道:“公子,喝口水吧。” 庄逐言眼中闪过不耐之色,刚想拒绝,便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稍稍抬眼看去,是一对商队朝这边走了过来,算算时辰,应该是他要等的人了。 眸光微闪,庄逐言没有推拒送到面前的水壶,但也没有接过,淡淡地回了一句,“多谢郡主好意。” 他居然没有拒绝她?云瑶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疑惑,柔声笑道:“公子客气了,漱漱口也好。” 燕甯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只觉得那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实在不怎么顺眼,刚想扭头看向别处,不去看那伤眼睛的一幕,楚时忽然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该吃醋。” “什么?”燕甯一怔。 “我说你该吃醋。” 心莫名其妙的跳得飞快,燕甯连忙冷声回道:“我为什么要吃醋!” “后面那队商队应该就是逐言说的运送兵器的队伍,按照计划,必须要装作不经意间揭穿他们运送的货物是兵器。现在这个时机正好,你只要吃醋,就能和云瑶起冲突,最好动起手来,这样逐言才好借着劝阻你的机会,将那些木箱打落,露出里面的兵器。” 燕甯扭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对车队向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原来楚时说的“吃醋”是这个意思,燕甯闷闷地回了一声“哦”。 眼看着那商队离他们只有百丈远了,庄逐言也和云瑶越站越近,燕甯还愣愣地站在一旁看着,楚时忍不住催促道:“那你还不快吃醋!” 燕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吃醋……这醋要怎么吃?她又没吃过?! ------题外话------ 这章……算言情吗…… 第三十五章 为了吃醋也是拼了 燕甯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吃醋……这醋要怎么吃?她又没吃过?! 眼看着云瑶已经将水壶的木塞打开,再一次柔情万千地送到了庄逐言面前,燕甯用力地清了清喉咙,“咳咳”。 奈何对面那两人都没人理她,燕甯眉头都快拧成了一个死结,心里叫苦不迭,其实……他们好像也没干嘛?不就喝个水而已嘛,这醋到底要从何吃起? 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车队已经进入了大家的视线范围,容不得她再细细思考了,燕甯低头看了一眼手里还抓着的几个朱叶果,觉得就用简单粗暴点的方式好了,反正……其它的她也不会! 燕甯拿起一枚果实捏在食指和中指中间,在掷出去之前,又犹豫了,按照她的手劲,若真的砸中了,会不会把那娇滴滴的姑娘砸残废?算了,就往肉多的地方砸吧,最多紫一块! 深吸一口气,燕甯视线在云瑶的胸部和臀部上来回瞧了好一会儿,最后捏着小果子朝着云瑶肉最多的臀部砸了过去…… 燕甯从小就练飞刀,手劲和眼力都是极佳的,众人还未反应过来,那青色的小果子就以极快的速度朝着目标飞了过去。 “啊!”凄厉的惨叫突兀地响起,惊得树林里的小鸟到处飞窜。云瑶“砰”的一声,以极不优雅的姿势摔在了地上,水洒了一地,轻纱飘逸的裙摆都湿透了。 燕甯缩了缩脖子,她才用了三分力而已,好像……还是太重了些? 云杭看到云瑶忽然摔得如此惨,蓦的一惊,刚想冲出去看看她怎么样了,手却被齐沪一把抓住。对上齐沪森冷的目光,云杭惊得不敢再上去,乖乖地退了回去。 庄逐言在云瑶倒下的时候,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步,于是云瑶就这样狼狈的摔得四仰八叉。庄逐言眼角微挑,想笑又不能笑,赶紧别开眼,不去看还趴在地上痛的呜呜直哭的云瑶。 虽然他刚才向楚时使了个眼色,也相信楚时应该是把他的意思告诉燕甯了,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燕甯竟然是个“能动手就不动口”的主,一上来就把人打趴下了!庄逐言努力牵动嘴角的肌肉,让自己不要笑出来,僵着脸,冷声说道:“甯儿,你干什么?” 庄逐言这么一说,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同时也看到了云瑶身边作为暗器已经被砸得稀巴烂的果子。这得多彪悍才会一个看不顺眼就动手啊?除了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所有人看燕甯的眼神都奇异了起来。 燕甯心里尴尬的要命,脸上还要保持着“吃醋”的表情,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怎么说话才对,燕甯干脆什么也不说,瞪着云瑶,冷哼了一声。 这时候,云瑶也终于缓过劲来,心里又恨又怕,她的右边臀部到小腿都疼得快没有知觉了,看到庄逐言难得地挡在自己前面,云瑶立刻顺势半坐起身,仿佛受到极大的惊吓和委屈,低声哭泣道:“姑娘你、你怎可如此霸道?云瑶……只是想给公子送些水漱漱口而已。” 看着那张本来痛得扭曲狰狞的脸终于又能露出楚楚可怜梨花带雨的表情之后,燕甯松了一口气,还能装,说明没事,真是太好了! 燕甯终于能放心地继续演下去了,顺着云瑶的话,她直接嚣张地回道:“你说我霸道?好,那我就霸道给你看。”说完她又拿起了一颗朱叶果,吓的云瑶花容失色,低叫一声,忍者疼痛往前爬了几步,躲在庄逐言身后。 庄逐言配合地沉下脸,有些动怒地说道:“甯儿,你怎么能随便动手。” 燕甯眸光一冷,黑亮的眼中盈满怒火,冷声说道:“你居然还帮她说话!” 她这副模样就好像真的在吃醋似的,黑眸中除了恼意仿佛还流传着丝丝让人看不分明的委屈,庄逐言心莫名的一跳,这一刻他都差点要忘记两人在做戏,只想上前安抚她,脚才刚迈出去一步,便感觉到衣摆被人紧紧地抓住,柔弱又带着颤抖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公子……” 庄逐言脚步一顿,燕甯再接再厉,恶狠狠地说道:“我今天就是要动她,看你能护得了她多久。” 这样差不多可以动手了吧?反正今天注定是个刁蛮形象了,索性刁蛮到底了,燕甯急退两步,将手里的朱叶果往地上一扔,反手拔出归云腰间的长剑,剑尖直指云瑶,冲了过去。 云瑶这次是真的惊呆了,她从小长在深宅大院里,勾心斗角借刀杀人的事情没少做,但那都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她哪里见过一言不合就直接拔剑相向的?楼家不是大世家吗?怎么养出这样的小姐?! 云瑶还在呆滞的时候,只听到“叮”地一声脆响,庄逐言也拔了身后侍卫的长剑,将燕甯的那一剑挡了下来。 燕甯认真又固执,做每件事,都努力做到最好,练武是这样,吃醋也是一样…… 余光中可以看到,那对车队离他们只有十来丈远了,他们想要借着两人对打的机会,靠近对方甚至造成混乱,那就必须打得激烈点,看起来才像样子! 燕甯是见识过庄逐言的剑术的,虽然他那时候用的是匕首,但也能看出,他的剑术极高。她擅长飞刀和拳法,剑术就很普通了,以前和阿辰对练的时候,她也只能接住她百来招而已。所以此刻燕甯是用尽了全力,卯足了劲与庄逐言对招。 瞬息间两人的长剑就已经对拆了十几招,燕甯每一招每一式都竭尽所能,也不吝内力,打斗时长剑相击发出的声音,震得几个不会武功的人耳膜生痛。 庄逐言心里只打鼓,这是怎么了?这么拼命,不会真的生气了吧?庄逐言不自觉的退让,燕甯招式越大凌厉,一直讲庄逐言往官道上逼。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围观的人看得是胆颤心惊,除了惊讶燕甯身手这般好之外,也惊叹这姑娘的醋劲也为免太大了吧,这哪里是和情郎使性子啊,根本就是和夙世仇敌拼命吧! 楚时暗暗咽了口口水,这还是装的吃醋都这般猛,若是真吃醋的时候,呵呵…… 两人打着打着已经到了官道边,庄逐言总算肯定了燕甯并没有生气只是在做戏,他也提起了精神,两人借着打斗,一路逼近那队几十人护送的车队。 这么大的动静,早就惹得车队领头之人的注意,当看到那对打的一男一女身后,还站这十几个人,其中大多数还是身材健硕气势凌厉的男人之后,为首男子脸色微变,低声说道:“阿五,你带八个人过去,若是那两人冲过来,就拦住他们,其他人跟着我,快走。” “是。”名叫阿五的男子是个脸颊上有刀疤的高大男人,身高足有九尺,站在那就像一座小山,他一挥手,八名男子立刻走到他身后,九个人就车队护在身后,目光灼灼地盯着越靠越近的一男一女。 楚时冷眼看着那训练有素的九个人,微微眯起了眼,咧嘴一笑,露出两颗森白的虎牙。 向归云几人使了个眼色,楚时装模作样地冲上前去,焦急地劝道:“你们俩个别打了!受伤了可怎么办?快,想办法拦住他们。” “是。”归云和沈羲几人立刻围了上去,看起来像是要上前阻止燕甯和庄逐言打斗,实则是冲着那九人去的。 忽然迎上来的几人,眼神犀利,隐含杀气,阿五也看出了不对劲,立刻拔出了长剑,他身旁的八人也同样拔剑相向。一时间剑拔弩张,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 庄逐言就像没感觉到周围气氛一般,一边打一边叫道:“甯儿,快停手,别打了,你听我解释。” 燕甯手微微一顿,想了想,回了一句非常经典的“我不听”之后,剑法越发犀利,两人已经逼到了九人面前。 九个人立刻将二人环在中间,阿五抬剑直指两人,如砂砾般黯哑的声音毫无感情地说道:“你们再往前就别怪我们动手了。” 阿五话音刚落,沈羲低呵一声:“放肆!”便一剑刺了过去。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两拨人立刻打了起来。 苏之函自然也看出来,这伙人就是运送兵器的人,看到车队在混乱中以极快的速度往前冲,他立刻对着身后的副将说道:“那群是什么人,竟敢对楼公子动手,速速将他们拦下。” “是!”副将听令,一抬手,身后的十几名将士便迅速地冲了上去,将车队团团围住。 为首的男子脸色一白,心知今日怕是难以善了了,正在思索着对策之时,只见那红衣女子杀气腾腾地朝着白衣男人踢了一脚,白衣男子急忙后退闪避,女子还不依不饶,手中的长剑直刺向男子的胸口,男子大惊,抬剑阻隔的同时身体往后猛地一跃,只听“砰”的一声,男子的背后用力撞上了马车,一个大木箱子承受不住力道,往旁边摔了下来…… 第三十六章 嫁祸 第三十六章嫁祸 女子还不依不饶,手中的长剑直刺向男子的胸口,男子大惊,抬剑阻隔的同时身体往后猛地一跃,只听“砰”的一声,男子的背后用力撞上了马车,一个大木箱子承受不住力道,往旁边摔了下来。 木箱里东西应该很重,砸下来之后,箱子上的锁并没坏,但木箱却被生生砸裂了。燕甯和庄逐言飞快地对视一眼,庄逐言默契地往后又退了一步,正好站在木箱前面。燕甯暗暗运气,举剑就劈,几乎用上了全部的力量。 在长剑落下的前一刻,庄逐言往旁边一闪,剑不偏不倚的劈中了木箱。那箱子本就被砸裂了,在燕甯全力一击之下,直接被劈成了两半,里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滚落了出来,满满的一箱子两尺多长的大刀就这样暴露在众人面前。 一时间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为首的男子看到那散落一地的兵器时,瞳孔猛地一缩,就已经知道今天是完了!立刻大呵一声:“快走!” 这队人马看起来松散,实则默契十足,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丝毫不乱,几乎是在男子话音刚落,其他人立刻四散开来,朝着各个方向逃窜,没有一丝迟疑停滞。 苏之函盯着瞬息间已经打伤了一名将士跑出两三丈外的为首男子,冷笑一声,喝道:“抓住他们,一个都别放跑了!” “是!”平静的官道上一下子乱成一团。 苏之函说完便是一个猛扑上前,拦住了为首男子。男子用的兵器是一把偃月刀,舞起来虎虎神威,他的武功不弱,且以刚猛见长,若今日拦他的只是寻常将士,只怕三五人也未见得能将他拦下,可惜他的对手是面对千军万马亦面不改色,孤身可破数十敌军的都尉统领苏之函。 这场打斗只进行了小半盏茶的时间,两人对了几十招之后,偃月刀被打落在地,为首男子也被苏之函擒获。 原本纷乱的官道也安静了下来,每个士兵手里,都抓着一两个人,只是对方毕竟有二十多个人,苏之函手下的将士加上归云沈羲他们,也不过十六七人,那些人目的就是逃,毫不恋战,纵然将士们已经竭尽全力拦截,最终还是有三个人逃了出去,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跑了。 庄逐言看着那三条漏网之鱼,一点也不担心,叶西几人一直缀在车队后面,现在也藏身在不远处,昨夜他已和叶西传信,让他在后面将那些侥幸潜逃者收拾干净。 目光扫过那一个个沉重的大木箱,庄逐言漂亮的剑眉微微一挑,黑眸中暗芒涌动,现在就让他把这出好戏继续唱下去吧。 庄逐言走到破烂的木箱旁,捡起一把长刀在手上掂了掂,举起刀在另外几个木箱的铜锁上一砍,只听“哐当哐当”几声脆响,铜锁落地。 归云和沈羲立刻上前,将拿几个木箱子打开,里面刀、剑、长弓各种兵器应有尽有,每一箱都装得满满的,阳光照射下,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刺得人眼睛生痛。 别说刘家父子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冷汗直流,就连苏之函这个早就知道有这么一批兵器的人,都被这庞大的数量给惊着了,然而据说这还只是其中一批而已…… 为首男子已经被捆绑得结结实实,正被两名士兵压着肩膀,跪在地上。庄逐言缓步走到男子面前,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这些兵器又是什么回事?” 男子微低着头,嘴就像蚌壳一样紧紧的闭着,一言不发。 庄逐言朝归云使了个眼神,说道:“搜他身上可有文书?” “是。”归云立刻上前,将男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只找到了一叠银票,归云将银票呈到庄逐言面前,回道:“回公子,此人身上除了银票什么也没有。” “这些人既不是官差,也非兵部管辖的将士,他们运送如此多的兵器到翡城不知是要作何用途?刘大人,翡城可是你管辖的地界。”庄逐言站在男子面前,目光一直在男子和兵器之间来回巡视,一丝一毫也没有扫向刘宇书,但刘宇书却觉得有无数的刀子正在往他身上戳,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下官、下官不知!”刘宇书是真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兵器吓蒙了,自称都从刘某变成了下官,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从看到散落一地的兵器那一刻起,齐沪就知道,今天的这一切,都是精心算计好的陷阱,什么赏花赏景,拈酸吃醋,全都是假的,都是做戏!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这批兵器来的。 昨日云家兄妹来找他,说那个冒充楼曦的白衣公子其实就是西瑜二皇子庄煜,而他之前曾经怀疑过的气质出众的红衣女子则极有可能是楼家的小姐楼辰的时候,他无比震惊,之后就在想,庄煜跑到翡城来假扮楼曦是为了什么?到了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庄煜的谋算了,想借着楼家的力量,借着这批兵器,彻底三皇子庄璟打压下去! 齐沪冷眼看着阳光下,双手背在身后,满身风华一脸凝重地质问着刘宇书的白衣公子,心里对这个人倒是多出了几分欣赏,比起龟缩在西瑜,只会躲在暗处指手画脚,充其量只能算是魏家傀儡的庄璟,正统出身的庄煜比他敢想敢做也敢拼得多。 同样是想从穹岳获得助力,庄煜就敢闯到穹岳国内,还让他勾搭上了楼家的千金,今天更是算计了他们所有人,上演了这么一场精彩的好戏,这么年轻,就有这次手段和城府,若非他已经和魏家谈好了条件,尝到了甜头,他都想转而与这样的聪明人合作了,可惜实在可惜啊。 假兮兮地说着可惜,齐沪眼底却流露出了嘲讽的冷光,可惜还是太年轻了! 齐沪一袭华服加身,踏着方步走了过去,在庄逐言身边站定,怒视着被压跪在地上的为首男子,大声呵斥道:“简直胆大包天,居然敢私贩兵器!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这些兵器从哪里来又要运往哪里去?你们最好老老实实交代,本侯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说实话!” 庄逐言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斜睨了齐沪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表演。 这透着狠辣的威胁似乎真的起了作用,为首男子眉头深深的拧在一起,满脸纠结,久久才开口说道:“我们只是押镖的镖师而已,西瑜二皇子从环山镇知县那里买了一批兵器,请我们护送,他们银子给的银两足,兄弟们也想赚点钱好过年,就冒险接了这单生意,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燕甯已经认出这人正是当日她和庄逐言在山洞中见过的那名年纪稍长,被另一个男孩称为“大哥”的男子,无需置疑,他肯定是这群人领头人,抓住了他,肯定能顺藤摸瓜问出点什么,但是她没想到,这个人一开口,竟然是陷害庄逐言。 是的,陷害。若这批兵器真的是庄逐言的,他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想方设法把它们拦截下来,为首男子也不会在刚刚被擒获就迫不及待的把“西瑜二皇子”抖露出来,显然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针对庄逐言的连环陷阱,这批兵器不管会不会给人发现,什么时候被人发现,最后的“幕后黑手”,都会是西瑜的二皇子,庄煜! 好狠毒的计谋!燕甯担忧的看向庄逐言,却见他脸上没有一丝被人构陷的阴霾,那双深邃得总是让人看不清情绪的眼眸微微眯起,薄唇微抿,弯出一抹浅淡的弧度,配上那张妖孽一般的脸庞,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危险又冶艳得让人移不开眼。 燕甯微微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她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词!爹,你说的,美色惑人,而且是不分时间地方的惑人这句话,是对的,我不应该站在娘那一边对你嗤之以鼻,我错了…… 燕甯正在进行深刻的自我批评,耳边就传来那人醇厚低沉,还带着几分疑惑,几分叹息的声音,“原来是要送往西瑜的。私贩兵器,你们可知这是掉脑袋的生意?” 为首男子仍是低垂着头,一脸的苦相地回道:“这也是没有办法,吾等都是佩城人士,空有一身武功蛮力,只能靠力气干活,但这样哪里能赚到什么银子,所以我们就想着做点小生意,听说西瑜人特别有钱,我们就在佩城买点药材、布匹还有点小玩意运到西瑜去贩卖,因为进出西瑜非常困难,很少人这么干,一来二去,我们也赚到不少钱,还认识了很多西瑜人。就在一个月前,一桩大生意找上门了,西瑜的二皇子买了不少兵器,需要雇人从环山镇将它们运进西瑜,光订金就给了十万两银子,我们……没忍住诱惑,才接了这单生意。” “哦?”庄逐言微微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子,轻笑道:“这么说,你们是见过西瑜二皇子咯?” ------题外话------ 欠你们一章……明天补上 第三十七章 反将一军 第三十七章反将一军 “哦?”庄逐言微微弯腰,居高临下地看着男子,轻笑道:“这么说,你们是见过西瑜二皇子咯?” 那带着低沉笑意的慵懒嗓音,不仅让为首男子微微一怔,所有知道庄逐言身份的人都惊了一下,尤其是云家兄妹,好像从云瑶被燕甯用朱叶果打伤之后开始,一切就像是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朝着一个他们不知道且极度危险的方向狂奔。 那一箱箱兵器就那样突兀地暴露于人前时,云杭还只是单纯的惊讶,云瑶却已经闻到了阴谋的味道,他们从西瑜出来的时候,爹隐晦地他们提过,安阳侯和三皇子之间有大交易,让他们行事必定小心谨慎,不要捅娄子。云瑶一直默默观察着庄逐言和齐沪,她怀疑所谓的大交易,就是眼前这批兵器。 但若是这批兵器是三皇子的,为何男子张口咬住庄逐言不放呢?庄逐言今日所作所为又是何意,难道他打算暴露自己身份? 身上被果子砸到的疼痛感还没有消退,心又因为各种纷杂的念头乱成一团,出于小动物对危险的敏锐直觉,云瑶大气也不敢喘,双手紧紧地握紧双拳,放轻呼吸,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静静蛰伏。 为首男子稍稍抬头,对上了一双仿佛带着笑意的幽深黑眸,浑身微微一抖,连忙低下头,回道:“二皇子哪里是我这等人能见的,与我商谈的是一名气度不凡的中年男子,他说他姓楚,还说那批兵器是楚家和二皇子买了,让我们放心运送。谁都知道西瑜楚家是将门之家,手握重兵,二皇子又是先皇后嫡出的皇子,将来说不定就是西瑜皇上,我们想着为他们办事,风险应该不大,还能卖个好,以后在西瑜做生意也容易,就……接了。” 男子的声音越说越小,头也一直低垂着,看不清神色,就在众人以为,庄逐言会继续纠缠于“二皇子”时,却听他忽然话锋一转,问道:“你刚才说,这批兵器是从环山镇知县那里买的兵器,环山镇一个小小的县,连‘城’都算不上,哪来的这么多兵器卖给别人?” “环山镇发现了铁矿洞。”男子好似怕他不相信般,急切地说道:“就在一座叫做落叶峰的山峰侧峰发现的,那个知县派人将山头看管了起来,私自开采,直接在山洞里造的兵器……” 男子正说得起劲,一声俏丽的女声满含怒气低吼道:“你说谎!” 众人回过神来,夏冰儿已经冲到为首男子面前,恶狠狠地瞪着男子,若非男子被压着跪在地上,只怕她都想冲上去砍对方几刀泄愤。 众人看这女子神情奇异,就知道肯定事有蹊跷,她又是跟着庄逐言一起的,众人更是感受到了其中隐含的猫腻,一个个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庄逐言给了楚时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楚时把夏冰儿推出来的时机刚刚好,刘大人置身事外旁观看戏太久了,也该让他露露脸才是。 庄逐言好似安抚似的拍了拍夏冰儿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才叹了口气,对着一头汗的刘宇书笑道:“之前只介绍了夏姑娘的名字,倒是忘了介绍夏姑娘的身份了,说起来,夏姑娘的父亲可是刘大人的旧识。” 刘宇书眼角微微一抽,心下一惊有了猜测,脸上仍是装出一副好奇的样子看着夏冰儿,问道:“哦?不知令尊是?” 夏冰儿又瞪了男子一眼,才抬起头,朝着刘宇书行礼,回道:“家父环山镇知县,夏询。” 刘宇书故作恍然,连连点头,“哦,原来是夏询啊。” 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算是看明白了,从楼公子带着三人来到翡城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局到底是针对谁,自己是不是无意中卷进了什么争斗之中!此刻,朝堂局势、各大世家的利益纠葛、派系纷争立刻在刘宇书脑子里飞快地铺陈开来,就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出了差错站错了队,同时还一心二用,顺着庄逐言的意思问下去,“夏姑娘为何说他们说谎呢?” 夏冰儿义愤填膺地指着男子,说道:“我爹这几个月来一直昏迷不醒,怎么可能让人私占矿洞,打造兵器,还卖给他们?分明是这些人与别的什么人勾结,陷害我爹爹!” 刘宇书心下一惊,故作惊讶地说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询居然昏迷了?刘宇书刚才听说事情发生在环山镇心里惊讶不已,他对夏询之所以印象如此深刻,就是因为这人完全是一个榆木脑袋,死板又固执,只想做个好官清官,完全不懂变通,他怎么可能私占了矿洞还造兵器贩卖。现在总算知道缘由了,原来已经有人接管了环山镇! 等等,环山镇属梅城管辖,安阳侯就定居在梅城,而且安阳侯前一天到翡城,楼公子第二日就到了,难道…… 刘宇书的手微微发抖,此时居然还牵扯到西瑜国,是安阳侯有异心,还是皇上仍是容不下齐家? 庄逐言并不知道刘宇书已经自动自发地分析了那么多,看他脸色煞白,就知道他的心神已经极度惶恐了,立刻顺势说道:“如此看来,此案倒是扑朔迷离了。刘大人应该将这些人收押,立刻赶往环山镇,找出夏知县,封锁铁矿洞,并将私造兵器的一干人等全部抓起来,再好好审问才是。” “不妥!”还没等刘宇书回过神来,齐沪立刻出声反驳道:“环山镇属于梅城管辖,此事还是交给梅城宋大人处理为好,不如本侯将事情始末写于信中,快马加鞭送到宋大人手中,让他尽快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虽然早就已经安排好,最后都会嫁祸到庄煜头上,但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了。暴露也无所谓,给他十日,他定能将一切收拾得妥妥帖帖,但是若是刘宇书此刻就派人前去,控制住了环山镇和矿洞,陈德樟肯定被打得措手不及,难免露出破绽。 齐沪忽然恍然大悟,原来庄煜费尽周折将人全聚在这里,是打的这个主意! 若是只有庄煜一个人,他倒没什么好怕的,坏就坏在,还有苏之函,更糟糕的是,楼辰也在,只要她站在庄逐言那一边,就算他揭穿庄逐言的身份也没有用! 楼家!又是楼家! 齐沪恨得牙痒痒。 刘宇书本就不愿淌这浑水,能有机会逃脱自然是求之不得,听了齐沪的话,连连点头称是,“对对对……” 庄逐言也不管齐沪如何疾言厉色,刘宇书如何推诿狡猾,只不慌不忙地说道:“刚才跑了三个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回去通风报信。这书信传递,没有个三五日,怕是到不了宋大人手上,若是错过时机,让那幕后贼人得了消息,导致矿洞被毁,夏知县失踪,这足以震动圣听的大案子,怕是要变成无头公案了。到时皇上问起来,我也只能据实以告了。” 庄逐言冷眼看着刘宇书,不轻不重地问道:“刘大人以为呢?” 刘宇书早已是一头汗,此刻更是浑身打哆嗦,暗骂自己糊涂,面前站着的这个人是谁啊!他可是楼曦,不说楼相是皇上最为倚重的朝臣,楼夫人可是清妃娘娘的亲姐姐,这样算起来,楼曦还是皇上的外甥。这些年来,都城里甚至有传言说皇上痛爱楼曦更甚太子。刘宇书越想心越惊,今日若他敢推诿,楼曦只要在皇上面前说他一句玩忽职守渎职不恭,别说头顶的乌纱帽了,他的小命只怕都保不住! 神色一凛,刘宇书义正言辞地大声说道:“严查!必须严查!下官立刻派府衙中的官差和驻守翡城的一百兵将,即刻赶往环山镇。” 庄逐言终于满意了,点了点头,笑道:“好,很好!” 一切已成定局。 齐沪心猛然一沉。 苏之函双手环在胸前,不发一语地站在一旁,忍不住想拍手叫好,他觉得自己今日看了一出自导自演的好戏,啧啧,真是精彩。 心下赞叹着,苏之函眼角微抬,同时将安阳侯和云家兄妹的神色尽收眼底,似乎……让他发现了些颇为有趣的事情。 这批兵器的买主,或许真的不是二皇子庄煜? 燕甯也一直默默地看着庄逐言,阳光下,那人一身白衣立于人群之中,清越卓然。她忽然觉得,此刻的庄逐言与往日所见的他略有不同,言辞不见得多犀利,却是步步为营运筹帷幄,果然每一个出类拔萃光芒万丈的人都是披荆斩棘中走出来的。既然有角逐皇位之心,又选择了那条荆棘之路,确实应当如此! 看着看着,燕甯轻咳一声,默默别开眼,还是继续赏桂花吧,习武之人,心跳过快不是好事!对,就是这样! 不管别人怎么想,包括庄逐言在内的西瑜众人,都觉得背后湿漉漉的,出了一身冷汗…… ------题外话------ 补给你们的一更~晚上的更新会晚些,不要等,明早再看哈。 第三十八章 护着你 第三十八章护着你 看着看着,燕甯轻咳一声,默默别开眼,还是继续赏桂花吧,习武之人,心跳过快不是好事!对,就是这样! 不管别人怎么想,包括庄逐言在内的西瑜众人,都觉得背后湿漉漉的,出了一身冷汗。 刘宇书绝对是聪明人,一开始他确实是不想趟浑水,最好是能活稀泥置身之外,但现在既然已经被拖下水了,选择站在楼家这边,他自然要把事情办得漂亮些,其实如果通过这件事能傍上楼家,那可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想清楚这些,刘宇书心中大定,立刻向庄逐言承诺,两个时辰之后,就能调派好人手,前往环山镇。 刘宇书带着儿子火急火燎地走了,齐沪阴着一张脸,也准备离开,却被庄逐言拦住了去路。 “侯爷这么急,是准备干什么去?” 齐沪肤色本就苍白,此刻他心中正憋着一口浊气,脸色竟有些泛青,冷冷地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更显阴鸷,“与你有何干系?难不成,你还想拦住本侯的路不成?” 庄逐言风光霁月地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看到齐沪阴狠的目光,好声好气地劝道:“私贩兵器事关重大,若有人走漏了风声那便糟了,侯爷暂时还是不要离开为好,起码在刘大人派人前往环山镇之前不要离开,这样才不会背上不必要的罪名。” 此刻的庄逐言,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温润如玉的意思,但这副模样落在齐沪的眼里,就是得意洋洋,就是耀武扬威,心中那口气堵在胸口越发的难受,齐沪阴森森地说道:“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得意忘形了。” 齐沪明显是在威胁庄逐言,西瑜二皇子的身份一旦曝光,第一个跟他过不去的,就是苏之函。 两人相隔不到一丈,阴鸷狠辣的眼对上深邃冰冷的眸,庄逐言没有显露出一丝惧色。 其实他并不怎么担心齐沪会揭穿他的身份,齐沪根本拿不出证据证明,他就是庄煜。云家兄妹是不可能作他的证人的,不然兄妹俩要如何解释,不去与他们一路同行的苏都尉揭穿庄逐言西瑜二皇子的身份,偏偏要去和“素无交集”的安阳侯透露实情? 齐沪没有证据,而他却有燕甯。 只要有燕甯在,他就能继续批着楼曦的皮,就算现在云家兄妹跳出来说他就是庄煜,他也有办法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庄逐言老神在在,等着看齐沪接下来要怎么做,却惊奇地看到那如火一般的身影竟出现在眼前,她甚至一步步走想齐沪,将他挡在了身后,比一般女子低沉的清悦嗓音也冷冷地响起,带着逼人的锐气,“安阳侯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期然对上一双清正幽深的黑眸,齐沪心头一怔,他对楼家的人始终心存忌惮,语气倒是客气了几分,“没什么意思,姑娘不必动怒,本侯不过提醒一下‘楼’公子而已,毕竟他在穹岳可没有官职,翡城也不是他的地界。”齐沪刻意加重了“楼”这个字,警告的意味深重,不仅是警告庄逐言,同时也是在警告燕甯,让她莫要任性,以免将楼家也拖下水。 燕甯静静地听完齐沪的话,只觉得可笑万分。当年齐家家主身为帝师,又有从龙之功,先帝破例赐封其为异姓王,高官厚禄,圣宠不衰。到了她爹登基之后,安国公齐广自请致仕,迁居梅城,爹爹念其知情识趣,虽收回其权柄,但仍赏其食邑三千,对齐家也算不薄,现如今倒是养出一头贪狼来了。 今日种种她看到分明,私贩兵器之事,就算不是齐沪主使,他也绝对逃脱干系。此等乱臣贼子,居然还敢来警告她?燕甯心中蓦然生出一股子怒气,而惹她生气的人,自然要承受她的怒火。 “安阳侯也只是个世袭的闲散侯爷,亦无官职在身,也当谨记自己的身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翡城,从始至终都是‘燕’家的地界,尔等也只是‘燕’家的臣民,安阳侯张口闭口说的都是‘地界’,那么依你看,哪里又是你的地界?梅城吗?还是你想重回焕阳城?!” 燕甯的嗓音本就异于常人,当她义正言辞地说话时,那语调也与旁人不同,她从不大声吼叫,厉声呵斥,那仿佛没有什么起伏的句子,却总像一把把重锤,一下下狠狠地砸进耳朵里,直入心间。听得人耳膜发震,心跳如雷。 “你!”齐沪瞪大眼睛,竟是一句话也说回不上来,万万没想到,他竟有一日,被一名女子激得心神动荡,口不能言。 众人听得大气都不敢喘了,苏之函盯着前面那一男一女,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暗暗称奇,原来楼家兄妹,厉害的居然是妹妹?!看把哥哥护得都好! 远在焕阳城的楼曦摸了摸莫名发凉的后颈,轻轻叹道,果然快到深秋了,天气凉了。 楚时和归云几人心里激动万分,公主殿下主动护住他们家公子,这绝对是有好感!啧啧啧,太霸气了,冲冠一怒为红颜啊!哦不对,是蓝颜,别管什么颜了,公主殿下将“备受委屈”、“楚楚可怜”的白衣公子牢牢地护在身后,这画面真的,太美了…… 然而被人如此霸气的护在身后的庄逐言,心情很是复杂,不知道是应该欣喜还是憋屈,总之浑身上下都不对劲了。 这短暂的寂静已足够齐沪平复心情,他原本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言辞犀利尚且不谈,那遣词用句,丝毫不像一个臣女说的,那姿态,怕是比皇家公主还要跋扈几分。看来传闻果然不假,楼家深受圣宠,就连女儿都养得如此傲慢霸道,他行事要再小心些才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抓到一点证据。 齐沪摆摆手,摆出一副不与小姑娘计较的姿态,说道:“罢了,本侯也不走了,一会就跟着你们一起前往环山镇,省的有人又给本候加些莫须有的罪名。本侯倒要看看,楼公子是如何破这桩奇案!”说完,齐沪又看向不远处的苏之函,问道:“不知苏都尉有何打算?” 苏之函故意沉吟片刻,才朗声回道:“这事与西瑜有关,本将也甚是好奇,好在环山镇离翡城也不算远,本将也随各位去探个究竟。” 为难地看了一眼脸色还是一片惨白的云家兄妹俩,苏之函问道:“郡王和郡主是打算一同前往还是就在翡城休息,赏赏美景,等本将回来再护送两位前往焕阳城?” 云杭根本没搞清楚事情到底是什么回事,只知道一切都仿佛脱离了原本的轨道,心慌意乱之下,只想着躲得远远的便不会受到牵连,急忙回道:“我、我们还是留着……” 云杭话说得磕磕巴巴的,才说了一半,就被云瑶蓦然打断,“我们是西瑜人,这案子竟牵扯到西瑜皇室,我们兄妹自当一同前往,只希望能早日查明真相,还西瑜一个清白。” 云杭惊讶地看过去,只见云瑶微垂着头,低眉善目的说着话,是她惯常柔弱的样子,她的身体还微弱地轻颤着,看起来万分可怜,然而对她颇为了解的云杭,却从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眼底露出的既熟悉又陌生的寒光,判定她此刻估计是气疯了。 是,她是气疯了,气得胸口就像炸开似的疼,那种疼痛,比她被果子砸中**时还要疼百倍!就在刚刚那一刻,她无比深刻的认识到,她与燕甯究竟有多么的不同! 为什么?为什么同样是世家小姐,自己就活得小心翼翼,步步惊险,而那个人却能活得那般肆无忌惮,高高在上?同样是喜欢庄逐言,为什么她就只能追着他背后跑,得不到一丝一毫的关注,那个人却能站在他身前,获得他全部的主意,热烈的追逐? 为什么? 凭什么啊? 云瑶陷入了自己的魔障之中,没有人知道,这股怨念终究会化成怎样的力量,这股力道到底是会撕碎别人还是吞没她自己。 苏之函从未把云瑶放在眼里,听她这么说,便也不再继续问,笑道:“既如此,吾等就再赏两个时辰桂花吧。” 反正谁也走不了,也就只能赏花了。 燕甯正准备去之前发现朱叶果的地方在看看,能不能找到熟的,手腕上忽然一紧,燕甯低头看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隔着并不厚重的布料,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很大,指尖的力道和掌心的热度透过布料传来,让燕甯感觉有些不自在,她想挣开,那人却先她一步,拉着她往不远处最大的那颗桂花树下走去。 到了树下,庄逐言就松开了燕甯的手,“我……有话和你说。” 一大片桂花树下,庄逐言一脸郑重地看着她,迷人的眼睛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燕甯也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说道:“嗯,你说。” ------题外话------ 庄逐言:我有话和你说。 燕甯:我不听! 全剧终……(www.. ) 第三十九章 想以身相许必须得貌美如花 第三十九章想以身相许必须得貌美如花 到了树下,庄逐言就松开了燕甯的手,“我……有话和你说。” 他一脸郑重地看着她,迷人的眼睛里,透着显而易见地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燕甯也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说道:“嗯,你说。” 庄逐言沉吟片刻,那双漂亮飞扬的剑眉蹙起又松开,反复几次,欲言又止,闹得燕甯都想伸手把眉头捋平了! 终于,在燕甯动手之前,那人开口了:“之前我们曾说好,只要引起苏之函和刘宇书的重视,让他们派人前往环山镇封锁落叶峰,我们就立刻离开,矿洞和夏询的事情,全都丢给他们解决。现在……恐怕是不行了。” “……”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把她叫过来,酝酿半天,就是为了说这个?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对他不守信用地恼怒,燕甯心里窝火,一张芙蓉脸硬是被她自个憋成了铁青色。 庄逐言心咯噔一下,悬了起来,他没想到燕甯竟会如此生气。看来她去佩城的事,确实十分紧急,担心她生气了直接拂袖而去,庄逐言立刻微微叹息一声,假装没看到她的黑脸,语带悲凉地说道:“父皇年少登基,虽然是借助了楚家的力量,但同时他也忌惮这股力量,所以这些年,他极力扶持魏家与楚家抗衡。可惜魏家并非忠良耿直之辈,为了攀上高位,一味迎合父皇,还将那祸国妖妃送到父皇身边,我母后和大哥的死,并非单纯的病逝,若非之后楚家费尽心力保护我,只怕我也已经夭折了。” 满树金黄,金桂树下,长相妖孽却浑身染满愁殇的白衣青年,嗓音略带沙哑,轻轻地说着话。 燕甯忽然发现,自己那一肚子的火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大半。 庄逐言没看她,目视着远方的金黄花海,自顾自地说话,生生错过了燕甯脸上一闪而过的呆愣和懊恼。 “如今父皇年迈,缠绵病榻,越发昏庸,我与庄璟的皇位之争,说到底就是楚家和魏家之争。楚家是母后的本家,这么多年来,于我有护命之恩,我自当回护楚家,本来一切不过是各凭本事成王败寇罢了。但是我没想到,魏家竟然打金矿的主意,这么多年,西瑜始终未曾归顺依附任何一国,就是因为一旦成为别国附庸,必定要每年进贡金矿。西瑜国小物薄,那些金矿其实就是立国之本。魏家贪婪,庄璟也不会是个体恤百姓的君王,将一半的金矿给了穹岳之后,用在百姓民生上的银两必定大为缩减,长此以往,民不聊生。我不能让魏家和穹岳谈成这个交易,拼死也要争一争。” 说完庄逐言终于回过头,墨黑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燕甯。 燕甯眸光闪了闪,抿了抿唇,问道:“你想怎么做?” “这次贩卖私兵之事,显然是庄璟专门用来陷害我的,兵器他要,罪名却想让我来背,我想将计就计,借这个机会,把他和魏家一并揪出来。庄璟与穹岳奸佞之徒谋算国之矿藏,私造兵器,有此等重罪在前,他想再谈合作也是不易了吧。”说完他又好似不太确定般说道:“穹岳泱泱大国总该是重颜面的。” 燕甯轻嗤一声,傲然回道:“庄璟、魏氏之流,还不配与穹岳谈合作,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 回想一下她爹平日那肆意狂放作风,燕甯笑了笑,肯定地说道:“若你能找到证据证明,坐实庄璟之罪,别说依附穹岳,他谋夺皇位之路,也彻底断了,挑衅穹帝威严,是他自己找死。” 庄逐言轻舒了一口气,果然如他所料,金矿虽好,但穹岳国威更加重要,庄璟和魏家这种重利之人,是不会明白其中厉害的。 “我的身份太过敏感,安阳侯和云家兄妹有可能在至关重要的时候借题发挥混淆视听,你和楼辰既然是好朋友,那么你和楼家的关系,也必定亲密,我需要……你帮我。”庄逐言顿了顿,转过身直直地站在燕甯面前,郑重地说道:“请你帮我。” 燕甯被这么近距离的俊颜震得浑身一僵,还记得初见时,这人的眼睛就仿佛长在头顶上似的,每说一句话就像在吐刀子,就算长得再俊美,那傲慢无礼的狗模样,每每让她想狂扔飞刀! 那时自己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呢,也不见他有一丝半点的谦虚服软。 然而此刻,同样的一张脸,同样的一双眼睛,她竟从中看到了自己红色的身影,也看到了那双眼眸中流露出的恳求之色。 为什么呢?因为皇位?还是因为楚家?又或者是为了西瑜百姓? 燕甯猜不出来,她只觉得,被这样一双深若沉渊的眼眸看着,恳求着,她就又莫名其妙的……心软。 怎么会这样呢? 她不是应该被他的悲惨童年所打动,为他的知恩图报而赞叹,被他的心系百姓所折服吗?!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公主殿下内心活动太过激烈,以至于面目表情都僵住了。 这样还不行?庄逐言暗叹一声,再接再厉,“你这么急着赶往佩城,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吧,但你孤身一人前往,想查什么事,找什么人都不太方便。我虽是西瑜人,也去过佩城数次,对佩城地了解应该比你多,你这次帮我,到了佩城,我也会尽全力助你的,好吗?” 嗯?哦!燕甯回过神来,尴尬无比 甯回过神来,尴尬无比,赶紧回道:“好。” 反正她和素素她们说了是一年之约,这么久了,也没发现有人来抓她回去,她的时间应该还算充裕。庄逐言说得也没错,她一个人跑去佩城,势单力薄想要找到那面具女子也不容易。再说,都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了,她总不能丢下别人不管。 燕甯三言两语,自己就把自己说服了,庄逐言肚子里还有一大堆用于说服她的话,还没有出口,就听到她干脆地回答,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宫闱内斗、朝廷倾轧多年,他早已没有了那颗赤子之心,若非如此,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皇位,跑来欺骗一颗少女心? 他或许有过不耻,有过迟疑,有过怜惜,然而他最终还是来了,做了。 庄璟是蝇营狗苟之辈,与之缠斗多年的自己,又好到哪里去? 在这样坦诚又坦荡的人儿面前,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产生了“自惭形秽”的想法。 他忽然觉得,自己一开始,或许就错了。燕甯这样的人,只要坦诚与之相交,得到她的认同和友谊,她也一样会为了朋友竭尽全力的。 如果……如果他不说,是不是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一开始的卑鄙谋算? 从现在开始真心待她,是不是就能和这个人,共度一生…… 燕甯并不知道某人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法,看他愣神地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低声说道:“喂,你怎么了?对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吗?” 庄逐言刚刚温热起来,满怀希望的心,被一盆冷水,浇得个透心凉。 他自嘲的一笑,还是不行吧,说过一次谎言,便需要无数的谎言去掩盖,更何况,他对她,不止说过一次谎。 满嘴苦涩,庄逐言深深地看了燕甯一眼,回道:“嗯……找到了。” 找到了?燕甯有些惊奇,这才几天就找到了?这些日子他们一路同行,她也没看到他去找什么人啊?不是说这个人事关西瑜时局吗?怎么找到了他还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燕甯想了想,说道:“既然找到了,等这件事处理好,你就赶快回西瑜吧。你父皇如今的身体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早点回去,将都城和皇城掌控在手中才是正事。到了佩城之后,你把归云和方一平留给我就行了。” 她说的是对的,庄逐言却几乎想没想,脱口而出:“不行。” “为什么?”燕甯有些恼:“不是你说要助我的吗?问你要两个人都不行?” 庄逐言尴尬地揉了揉鼻子,说道:“不是说要两个人不行,是把你一个人留在佩城不行。你对我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其实这次只要借着燕甯地帮忙,让庄璟失了向穹岳救助的机会,还将穹帝得罪的彻底,再把他出卖金矿、私贩兵器之事在西瑜公之于众,庄璟就已经和皇位无缘了。 他也不需要再通过联姻的方式求得穹岳地帮助了,只要现在及时抽身,燕甯不会知道他之前的龌蹉心思,他可以登基称帝,或许还能和她成为朋友…… 一切都很完满,可是为什么,他却不愿意呢?甚至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民间不是流传着一句话吗?救命之恩,自当……” 以、身、相、许? 后面的话庄逐言没有说,但燕甯脑子里默默地浮现出了这四个大字,血液瞬间就往脸上冲。 庄逐言说完那句话就有些后悔了,但看到燕甯的脸,因为这句话,渐渐染上了漂亮的嫣红色,心也怦怦狂跳起来,难道……她已经对他动心了? 他眼见着燕甯的目光一直往自己身上飘,从头发丝看到脚尖,来来回回,他的心也跟着忽上忽下。 良久之后,燕甯轻“嗯”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能不能赚钱养家先不说,至少做到了美貌如花了。” “噗!” 偷偷跟过来,耳力极好又全神贯注致力于偷听的楚时、归云几人,忍不住喷笑出声,下一刻又立刻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即便嘴角已经裂到了耳朵根,也坚决不能再露出哪怕一丝一毫地笑声!恨不得把自己高大的身体缩成一小团,躲在桂花树后,肆无忌惮地笑一会。 这一刻,庄逐言根本听不到别的声音,只觉得五雷轰顶,脑子里不断的回响着…… 貌美如花……美如花……如花……花…… 那颗坚如磐石的心已经被劈得碎成了渣渣。 燕甯好好地欣赏了一番庄逐言那忽青忽白的脸色,才满意地转过身,信步离去。 敢调戏她,呵呵! 燕甯缓缓背过身去,嘴角浮现地笑却比满树金桂更为灿烂。 离他们只有十来丈远的一棵桂花树上,一抹墨黑的身影隐于花丛之中,就像一只机敏矫健的黑豹,蛰伏时无声无息,即使隔得极近,也不会让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日夜兼程地赶路,几天几天没有合眼,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不见一丝倦色,布满血丝的双眼,静静地看着桂花树下的两人。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燕甯嘴角那抹愉悦的笑容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www.. ) 第四十章 疯狂 第四十章疯狂 两个时辰后,刘宇书如期带了一百人如期赶到北门。 本来刘宇书作为翡城的知州大人是不能擅离翡城的,但是这些人中,身份最高的安阳侯只有爵位,没有官职,苏之函虽然有官职,但是他却是没有文书调令,私自离开驻地的官员,真要算起来,还是个待罪之身,庄逐言扮演的楼曦也没有官职,所以只能让刘宇书前去“主持大局”了。 庄逐言担心前往环山镇这三天的时间里,齐沪还是会找到机会传递消息,就算来不及毁掉矿洞,主事的人都跑了,或者夏询被杀了,他会很被动,所以他让苏之函带领他的将士,楚时、夏冰儿带上两名护卫,刘哲带三十名衙役,快马加鞭赶往环山镇控制住局势。庄逐言、楼辰还有齐沪、云家兄妹以及刘宇书和剩下的七十名衙役紧随其后。 两批人一前一后狂奔在前往环山镇的官道上,一开始还显不出什么,越到后面,两批人的差距就越来越大了。 云瑶和云杭虽然会骑马,但是骑术都不精,刘大人常年待在翡城内,出入乘坐的都是轿子,第一日策马狂奔他们勉强还能跟得上,到了第二日,双腿酸软无力,大腿内侧更是磨出了水泡的几人,每两个时辰就要停下来休息一会,他们自然就跟不上第一批人马的速度了。 午时刚过,一行人就又停在路边休息了。 庄逐言好似也不是很急着赶路的样子,他和楼辰、归云几人靠坐在一棵大树下乘凉吃干粮,说说笑笑。 刘宇书就没这么惬意了,两条腿酸软得都不像是自己的腿了,想想还要这样奔波一天半才能到环山镇,泪都快流下来了,这次他的老胳膊老腿是糟了大罪了! 他们休息的地方,是一大片树林,没有低矮的灌木丛,一眼就能看清周围的一切,所以齐沪和云家兄妹选了离众人较远的地方休息,也没有引起庄逐言的疑心,但若是他知道,三人此刻正在聊什么,估计就不会这么悠闲了。 同样是一棵大树下,三人对面而坐,云家兄妹坐在一边,手里拿着干粮,神色恍惚,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齐沪独自一人坐在另一便,慢条斯理地吃着手里的馒头,不时抬头看向周围的风景,仿佛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完全是闲散侯爷的做派。 云杭一手揉着酸疼无比的脚,一手捏着冷冰冰的馒头,压低声音,焦急地嘀咕道:“怎么办怎么办?我们现在都落到庄逐言手里了,他肯定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我们的!”从昨日开始,庄逐言就把他们三人看得很紧,就连如厕都有人跟着,这分明就是想要软禁他们啊! 耳边不断回响着云杭絮絮叨叨的声音,云瑶心里也烦躁不已,悄悄抬头,看向对面的齐沪。只见他嘴角微勾,两口馒头一口水,吃得很少愉悦,脸上没有一丝焦躁之色。他这样的神色,要不就是认输了,对结果满不在乎,要不就是已经有了成算,胜券在握,云瑶觉得,应该是后者,就不知道,在他的谋算中,被牺牲掉的会是谁? 云瑶不自觉地看向远处,即使是一群人坐在一起,那两个人仍旧那么耀眼。庄逐言将手里的水袋递过去,红衣女子自然地接了过来,刚喝了一口,不知道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女子猛地咳了几声,水差点咳出来。 那个在西瑜一年也笑不到几回的男人竟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帮她轻轻拍着后背,结果也只换来女子一记白眼。 云瑶一脸平静地看着,藏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里的馒头几乎被她捏碎,脑子里有一个念头一直在叫嚣,云瑶缓缓垂下眼眸,掩盖住眼底疯狂的幽光。 “侯爷,今天的情形您也看见了,离间庄逐言和楼辰恐怕是不行了,庄逐言费尽心机不了这样一个局,还好到了环山镇知县的女儿,可见环山镇极可能也在他和楼家的控制之下了。若是私贩兵器的事情被查出来,三皇子登基是无望了,但再他怎么着最后也还会是个王爷,侯爷怕是会有麻烦。” 柔软的嗓音失了往日的娇媚,听起来别有一番阴森的味道,齐沪终于转过头,看向对面的兄妹俩,微微扬了扬眉,懒懒地笑道:“郡主有什么好计策?” 云瑶慢慢抬起头,乌黑的眼眸就像两汪死水,黑不见底,“庄逐言做这一切,靠的都是楼家,只有死人才不会碍事,只要杀了楼辰……” “不行!”齐沪瞳孔猛地一缩,原本放松的身体忽然紧绷了起来,不等云瑶把话说完,立刻呵止了她,在云瑶惊讶的目光中,冷声说道:“敢说出这样的话,果然是无知者无畏,楼辰是楼夕颜唯一的女儿,杀了她,他们是想给她陪葬吗?!” 被那双阴鸷的眼眸死死盯住,云瑶浑身发冷,却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当然不是光明正大的杀,侯爷手下定然有不少能人异士,偷偷暗杀掉她,谁又会知道呢?没有证据,楼相也不能向我们发难吧。” 这时齐沪紧绷的肌肉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身体微微往后一靠,像一只吃饱餍足的野兽,懒懒的晒太阳,即使这样,云家兄妹仍是在他身上感觉到了那股危险的气息。 齐沪斜睨了云瑶一眼,冷笑道:“你们果然是太天真了,真当楼夕颜像他外表看上去那么温润优雅吗?他唯一的女儿死了,报复还需要证据?凡是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都要承受他的怒火,他 都要承受他的怒火,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你们三皇子也不用想着登不登基的事了,因为到时西瑜将会被穹岳彻底攻破,西瑜国都不存在了,还谈什么皇位。” 云杭瞪大眼睛,磕磕巴巴地说道:“没、没这么夸张吧……”不过是个大臣的女儿罢了,死了还要一国陪葬? “夸张?”齐沪呵呵笑了起来,眼中冷光更盛,“楼夕颜在穹岳权势滔天,他若是提出要踏平西瑜,朝中八成以上的文官都会附和,而且楼家和夙家现在是姻亲,你们那日也看到楼辰的武功了吧,是不是很惊讶,她一个千金小姐,武艺怎会如此了得,那是因为她的武功都是在将军府学的,夙夫人手把手教的,可见她与夙家感情深厚。西瑜虽然位置奇特,森林环绕,但是你们顶得住夙家军三十万铁骑吗?别说弄死楼辰,她就算只是缺胳膊少腿,你们都别想活着离开穹岳!” 楼夕颜真的这么好惹,当年他父亲又怎么会一败涂地,不得不交出手里的权柄躲到梅城,那时候楼夕颜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如此狠辣难缠,更何况现在。不然他们以为他一个侯爷,犯得着对一个小丫头这么客气! 齐沪的声音很低,却听得云家兄妹冷汗直流,云瑶更是面如死灰,原来自己和她真的是云泥之别,就算再怎么算计,终究也是无用吗? 云杭这次是真的吓着了,压根都在打颤,“那我们现在怎、怎么办?” 齐沪又掰了一块馒头扔进嘴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云瑶,说道:“郡主有句话说得对,只有死人才不会碍事,只要你们西瑜那位二皇子死了,这笔兵器的去处自然就能推到他的身上,没有了他,庄璟不用争,也能登基,到时候,你们可得好好谢我才是。” 云瑶下意识地低叫道:“不……” “是是是,还是侯爷英明!”云杭立刻截断云瑶的话,隐晦地瞪了她一眼,一脸讨好地问道:“不知侯爷想何时动手。” 齐沪微微一笑,“就今晚吧。不过能不能得手,还要看郡主配不配合。” 云杭连声答道:“一定配合一定配合!” 云瑶耳朵已经听不清楚云杭还在不停地说着什么,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冰冷,她只是、只是想除掉那个目中无人,肆意张扬的女人而已,虽然庄逐言从未把她放在心上,还几次三番羞辱她,可是她从没想要他死啊…… 云瑶焦急又茫然地看向那道朝思暮想的身影,可惜看到的,永远是那人的背影,若是……若是他死在自己手里,是不是就会永远都记得她?若是他的眼睛闭上之前,站在他面前的是自己,那双深邃漂亮的黑眸里倒影的,是不是就是她一个人的身影?他永远都不会再看别人?永远眼里都只有她! 云瑶觉得自己的心正一寸寸地灼热起来,疼痛不已,但那种恐惧害怕又莫名兴奋地感觉,让她疯狂…… 三人所在的这一棵树,确实够大,即使已是深秋了,依旧枝繁叶茂,故此,三人在树下坐了一个多时辰,也没有发现,树的顶端,一道墨黑的身影始终蛰伏在那里,将他们所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冷眼看着三人起身,上马,一行人策马离开,未离毫无感情的黑眸盯着人群中那道白衣身影,若有所思。 ------题外话------ 眼睛已经敷了药,好多了,谢谢大家关心。(www.. ) 第四十一章 开始倒霉的庄逐言(上) 第四十一章开始倒霉的庄逐言(上) 在庄逐言的坚持下,入夜之后,又行进了一百里,过了亥时,一行人才在一处适合露宿的地方休息。累了一整天,所有人都疲累了,安排好人轮流守夜,随便吃了些干粮,便三三两两靠在一处休息。 夏冰儿已经跟着楚时和苏之函一行赶往环山镇,只剩下燕甯和云瑶两个女子,夜宿的时候,两人被安排在离众人稍远,却最安全的地方休息。 奔波了两天,燕甯也很累了,但露宿荒郊野外,即使有人守夜,她也不会真的放心睡觉,只闭目养神,自然也感觉到了睡在旁边的云瑶,虽然一直没有翻身,却并不平稳绵长的呼吸。 半个时辰后,身边的人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缓缓转过身,又过了半盏茶的时间,燕甯听到耳边响起熟悉的温软嗓音,“楚姑娘……” 待云瑶喊了三四声之后,燕甯依旧闭着眼睛,只轻轻“嗯”的一声。 云瑶停顿了好一会,好像很是纠结了一番,才又靠得更近了些,小声说道:“我、我想去更衣……你能否陪我一起去。” 燕甯缓缓睁开眼,盯着云瑶看了一会,眼底一片清明,没有一丝睡梦中被人叫醒的迷糊困顿。 对上这样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云瑶的心怦怦狂跳,脸上却只露出羞赧的浅笑,在她嘴角的笑都快维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听到了燕甯淡淡地回了声:“好。” 两人一起身,立刻引起了几名守夜衙役的注意,但见她们二人一同往矮木丛中走去,猜到她们可能是去解手,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走过一片矮树丛,离众人驻扎的营地有七八十丈远了,火堆的光芒已经照不到这边,只能依靠隐约的月光照明,云瑶还一直往前方走,燕甯停下脚步,低声说道:“够了,就在这吧。” 云瑶听话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不远处的营地一眼,紧抿着唇,脸色微红,小声说道:“这林子虽然有些矮丛,但空旷又寂静,周围还都是男子,若是让人听到声音,那我……” 话还没说完,那张娇美的小脸就涨红了起来,一双美目水汪汪地看着燕甯,直把她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立马别开眼。 燕甯想到营地里的人多半都身怀武艺,耳力不凡,这个距离,确实会听到不该听的,最终点头道:“走吧。” 云瑶对她感激地一笑,两人又继续朝前走去,走出百丈远,周围的树木矮丛越来越密,月光只能通过树梢投下几点斑驳的光点,耳边不时能听到虫鸣之声,早已看不见营地的火光。 看着明明越走越狼狈,却还在努力往前走的人影,燕甯微微皱眉,手慢慢伸进腰带间,将三枚飞刀暗暗扣在手中,同时停下了脚步,冷声说道:“就这里吧。” 云瑶也停了下来,回头看了看远处早已被树丛淹没遮盖的营地,长长地舒了口气,抬头看了燕甯一眼,脸色微红地背过身去,轻轻解裤带。 燕甯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云瑶身上,只淡淡地瞟了她一眼,便悄悄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一棵树叶落了大半的大树前,迅速抬头扫了一眼树梢,确定树上无人,才在树干前站定,确保不会腹背夹击。 虽然周围非常昏暗,且草木繁盛,燕甯却丝毫不惧,她本来目力和耳力就很不错,小姨还给她们做过夜视、夜袭等训练,只要她凝神戒备,十丈之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若真有人敢偷袭她,她一定把人戳成筛子。 “啊?!” 燕甯一动不动,只警惕地盯着周围,云瑶忽然低叫一声,狼狈地提着裤子,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燕甯没有走过去,紧了紧手里的飞刀,低声问道:“怎么了?” 云瑶慌慌张张地把裤子系好,一脸害怕地跑到燕甯身边,抬手指了指远处的,脸色微白地回道:“我、我看到那边有东西在动!” 燕甯顺着云瑶指着的地方看去,大约二三十丈远的地方,一处杂乱的矮丛在微微的晃动,发出极轻的沙沙声,看起来不像是风吹的,倒像是有人在轻轻拉着枝条。 矮丛还不到三尺高,若真的有人,那人必须得蹲着才能不露行踪。 感觉到身边的人向她贴近,燕甯利落地往旁边退了两步,不让云瑶近身。 云瑶本想拉扯燕甯衣袖的手一顿,尴尬地收了回来,喏喏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啊?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燕甯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回道:“你想去?” 再次对上那双清澈幽深的黑眸,云瑶的心抖了抖,立刻摇头,怕怕地回道:“我不会武功,不敢去。” 燕甯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笑了起来,甚至还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了一步,笑道:“别怕,我会武功,走,一起去看看。” “哦。”云瑶虽然乖巧地应了,但被一路推着往前走,她的脸色极为阴沉,水眸中阴狠之色一闪而逝。 两人慢慢走到矮丛前,燕甯正在考虑要不要先射一把飞刀过去再说的时候,云瑶先她一步,抖着手轻轻拨开矮丛,然后,燕甯就看到了趴伏在乱草中,瑟瑟发抖,要死不活的…… “牛?”燕甯非常诧异,她完全没想到,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只小牛?!还是她看错了?似乎是为了让燕甯确认自己的身份,那缩成一团,后腿抖个不停的小东西孱弱地“哞”了一声。 云瑶夸张地拍拍胸脯,笑道:“原来是只小牛啊,吓死我了。” 说完她便跑了过去,在小牛身边蹲了下来,不一会,又低声叫道:“呀,它受伤了!” 燕甯扫了一眼,发现那只小牛的右后腿被一个捕兽起给夹住了,流了不少血。 “这里怎么会有牛?”燕甯冷眼看着云瑶费力的解开捕兽器,仍然没有一丝一毫上前帮忙的意思,反而把警惕性提到了最高,这只牛出现得太诡异了。 “附近有庄子吧,可能是走丢了、迷路了,才会伤了腿。”云瑶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一条粉红色的帕子,轻轻地缠绕在小牛的后腿上,将伤口包扎好之后,云瑶一手轻拍着小牛,抬头可怜兮兮地看着燕甯,问道:“现在怎么办?” 燕甯微微挑眉,“什么怎么办?” “它的脚受伤了,而且它收了惊吓,一直在乱动,我们都是女子,根本抱不动它。” 她还想抱回去?燕甯嘴角轻扬,食指和中指微微一弹,一柄寒光潋潋的飞刀出现在指尖,“那我给它补一刀,放干净血再拖回去就行了。” “什、什么?”云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疑又满含指责地看着她,怒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它?” 飞刀在指尖滑动,燕甯漫不经心却又一本正经地回道:“当然是吃啊。” 云瑶小嘴微张,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浑身明显僵硬了一瞬,“你、你怎么这么残忍?”她不是楼家的大小姐吗?不是大家闺秀吗?不是名门淑女吗?不是应该怜惜弱小,爱护小动物的吗?!现在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云瑶觉得自己都快控制不住面部表情了。实际上,她控制的确实不太好,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燕甯也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忍了又忍才没有笑出声来,残忍么?说得好像她平日里不吃肉似的。昨晚,归云他们在附近打回来几只野兔,她不也吃了吗?难道吃兔子就不残忍? 云瑶用力抱着小牛的脖子,泪汪汪地说道:“它还那么小,你怎么忍心吃它?” 燕甯嘴角抽了抽,兔子不小?你怎么忍心吃?还有,你再用力点勒它,不用动刀它就死了…… 燕甯还没腹诽完,云瑶忽然松开了小牛的脖子,唰地站了起来,语气激动地叫道:“我要救它,你在这里看着它,我回去找人过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云瑶便已经飞快地转身跑了出去。 燕甯冷哼一声,这戏演得也太过了,手里的飞刀已对准了云瑶的脚踝,直接甩了出去。燕甯本来也只是想留下云瑶,并非要废了她的脚,这一刀只割破了她的鞋袜,伤了脚踝而已,却没有伤她的脚筋。 云瑶闷哼了一声,踉跄了一下,竟没有倒下,脚步不停地继续往前跑。 燕甯双眸微眯,心中有几分懊恼,这种情况下,云瑶居然还能跑,自己还是自负了,太小看别人。失了刚才的机会,她现在已经来不及再出手,也不能追过去,云瑶将她引出来,明显是个陷阱,目前自己站立的地方,她刚才反复观察过,并没有人伏击,若是贸然追出去,反倒容易让人绞杀。 燕甯沉下心,放缓呼吸,手上的飞刀扣得更紧,利用黑暗的环境和复杂的地形,飞快地隐身于旁边的乱丛之中,潜伏了下来。 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周围还是没有一点动静,耳边只能听到虫鸣声,当然,还有那只仍然哆嗦着的小牛,带动着那一小簇矮丛微微晃动,发出沙沙的声音。 不对劲! 燕甯快步走到小牛身边,仔细查看,小牛后腿确实是被捕兽夹夹伤的,周围也有挣扎留下的血迹,只是看血迹飞溅的程度和周围杂草被压坏的情况看,它的挣扎并不猛烈,小动物腿被夹伤,因为疼痛和惊慌,又急于逃离,它必定会用尽全力挣扎才对。 按照这个伤口,小牛的伤势虽不算严重,脚肯定已经痛到麻木,不应该整个身体抖得如此厉害,像不能自控地抽搐? 燕甯伸手在小牛的胸腹部摸了摸,果然,断了四个肋骨。难怪它会因为疼痛持续地抽搐。 有了这个发现之后,燕甯又仔细勘察了小牛附近的情况,终于辨认出地上有两组成年男子留下脚印。 目前可以肯定,这只小牛是有人故意弄伤放在此处的,但是……为什么呢?这么久了,她一直警惕着,却没有发现任何危险气息,难道云瑶把她引出来,就是为了让她守着这只牛? 等等!燕甯猛然抬头,看向云瑶消失的方向。 营地! 糟了,调虎离山! 云瑶虽然总是一副娇弱善感的模样,但燕甯知道,她绝对不是软弱之人,隐藏在柔和目光后的恨意,燕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她一直以为,云瑶今晚把她骗出来,是想对她出手,而她也很想教训对方一顿,所以她跟来了。 万万没想到,云瑶的目标居然是……庄逐言!她不是喜欢庄逐言吗?!还是说,想对庄逐言出手的,是安阳侯?! 燕甯心头微乱,脚尖一点,朝着营地急行而去。 第四十二章 开始倒霉的庄逐言(中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这时没人在意她想还是不想,两方人马早就缠斗在了一起,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离他们十来丈远的地方,一道颀长身影隐身于黑暗中,手里拿着一把墨黑色的轻薄软剑,剑锋在黑衣人和庄逐言脖子上来回比划,似乎在想到底应该割断谁的喉咙…… 两人距离很远,云瑶却觉得那近乎呢喃的声音好似就在耳边响起一般,被一个字都透着无比杀气,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她知道,若是今天庄逐言不死,他手中那把名唤作“弑”的匕首,就会毫不犹豫的割断她的脖子!绝望和恐惧从心底蔓延,云瑶一边往后退,一边说道:“不……不是的,我、我并不想的!” 四对七,庄逐言觉得今晚自己运气颇好,黑眸淡淡地扫过站在远处的娇弱身影,瑰丽又薄情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云瑶,你真敢。 --” 不知道是轻视庄逐言还是以为对他们用药能让他们不堪一击,又或者齐沪的人手不够,总之围攻他们的黑衣人,加起来竟只有七个。 一开始几人站的就很远,那白色粉末落下的时候,归云几人往后轻轻一跃,便躲开了偷袭,而庄逐言从头至尾都万分警惕,早在靠近大树的时候就已经闭气,用药暗算的手段根本没有发挥一点效用。 果然如此,庄逐言薄唇微勾,嘴角荡出一抹妖冶的弧度,随手将手中的火把往地上一掷,一把寒光潋潋的匕首出现在他手中。 他话音未落,立刻感觉到有白色粉末从树冠中飘散下来,同时数道黑影也一跃而下。 庄逐言思量片刻,低声对着归云几人说道:“那不是甯儿,我们走。” 燕甯警觉性很高,也非常聪明,即使被人挟持,她也会想办法让他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况,要不燕甯并不在树后,要不就是她已经昏迷。 树后的人没有回应,庄逐言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庄逐言瞳孔微缩,却没有莽撞地冲过去,而是低声几道:“甯儿?!” 离大树还有两三丈远的时候,庄逐言便看到了树干后面,隐约露出了一小块嫣红色的布料,正是今日燕甯身上那套衣裙的颜色。 庄逐言戒备着走到云瑶所说的大树前,那是一棵需三人合力才能抱住的一颗大树,枝叶丝毫不受深秋的影响,依旧枝繁叶茂,夜色中,树冠就好似一把巨大的伞压在人头顶上,压抑又沉重。 这时候,已经没有人去在意云瑶了,她若是还有理智,这时候就应该赶紧离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走不动,目光死死地追随那道白衣身影,一眨不眨。 “是。”能跟着庄逐言来穹岳的侍卫,都是出生入死,忠心耿耿护卫他多年的人,只这一句,就已经默契十足的分散开,以品字形阵法护着庄逐言往前走。 接过归云手中的枯木,庄逐言压低声音,说道:“分开警惕,莫要跟我这么紧。” 庄逐言心中焦灼,却不敢表现出分毫,周围的密林之中不知暗藏了多少人。 他以为齐沪的耐心会更多一些,手段更高明些,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他现在只担心燕甯,也不知道她到底如何了。 庄逐言的目光早就从云瑶身上移开,这个女人说谎已是事实,将他引来此处无外乎就是想要杀他,而她根本没那个能力,那么想要他命的,只会是安阳侯了。 知道他们已经起来疑心,必定不会再和她往前走,好在也差不多到地方了,她索性停下了脚步,抬眼四处打量了一会,指着远处黑暗中隐约可见的最大一棵大树说道:“快到了,楚姑娘就在那棵大树后面休息,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已经晕过去了。” 云瑶感觉到庄逐言冰冷的目光如有实质的落在她身上,紧张地手微抖,到了这一步,她已没有了后悔的机会,暗暗深吸一口气,低声回道:“女子更衣自然要走得远一些,而且楚姑娘武功高强,我们本以为不会出什么事,谁想到会不慎踩到捕兽夹。” 这里的环境比之前她和燕甯走过的那片树林要复杂莫测得多,高耸繁茂的大树遮天蔽日,月光几乎照不进来,若不是归云他们点了几根手臂粗的枯木用于照明,这里可以说是漆黑一片。脚底下,是几乎没过大腿的杂草枯枝,连迈开腿都困难。 云瑶强迫自己稳住心神,抬眼看了看周围,才发现他们已经走进了安阳侯所指的那片密林。 恍然间回过神,她才发现自己的背后早就濡湿一片,夜风一吹,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脑子里不断回忆着那些年爱慕他的心情还有他从始至终的冷漠无情,她甚至都感觉不到脚踝的疼痛,只木然地往前走,知道耳边响起那熟悉至极的冰冷嗓音,“还没到?你们怎么会走这么远?” 她喜欢了他十年,追逐了十年,眼睛里、脑子里想的念的都是他,他不会知道,她有多了解他,她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这些“了解”会用来杀他。 今晚他绝对不会让那些衙役跟着他出来寻人,因为那些人也有可能是敌人派来背后捅他刀子的人。 她这次果然又赌赢了,这么多年来,庄逐言经历过无数次暗杀、围杀,其中很多次,都是被人背叛所致。所以他多疑且不易相信人,除了得他真心认可之人外,其他的人他谁都不会信任。 云瑶嘴角微挑,勾起了一抹诡异地微笑。 “不必。”庄逐言也没回,带着归云几人进了密林。 这几天的奔波劳碌实在太累着,他们这样折腾,刘宇书也没有醒,几名衙役了一眼睡得昏天暗的刘大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终于还是追上前几步,问道:“公子可需要我等相助?” “好。”云瑶暗自欣喜,强忍着疼痛,带着几分再次走向那片黑压压的树林。 果然,庄逐言眯眼看了一下她脚踝的伤口之后,便冷声说道:“带路。” 庄逐言虽然不会完全信任她,但是这些怀疑与那人的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毕竟是女子,庄逐言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她的鞋袜,她再把那个女人的伤势说得极为严重,必定能乱了他的心神。 那个伤口若是脱了鞋袜,仔细观察,自然能看出是极薄的利刃所伤,但若只是一眼看过去,说是猎户常用的竹刀也说得过去,所以她主动的把伤口露了出来,做出毫不避讳他们查看的样子。 她脚上的伤口流了很多血,掩饰也掩饰不过去,一路跑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说词。 云瑶眼里蓄满了泪水,眨巴眨巴就往下落,她轻轻拉了拉裙摆,让脚踝上的伤暴露在几人面前,哽咽着说道:“我们不小心误闯的地方,不仅有捕兽夹还有机关陷阱,我当时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几片锋利的竹刀就朝我射了过来,那些陷阱可能是为了捕捉小动物用的,竹刀飞得很低,只伤了我的脚踝,楚姑娘为了拉我避开其他的竹刀,才会一脚踩到旁边的捕兽夹。我的脚踝只是小伤,但是楚姑娘伤得很重,流了很多血,你快去救她!” 听到燕甯受伤的消息,庄逐言的心也是陡然一跳,脸上却仍保持着淡漠的神色,看了一眼云瑶受伤脚踝上的血迹一次,问道:“你的脚是怎么回事?” 云瑶死死地咬住牙根,防止自己忍不住质问出声。 他们和那个女人才认识多久?凭什么就对她那么关心在乎?!自己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归云还有留下的几名侍卫听罢纷纷起身,围了过来,眼中的担心一览无余。云瑶又一次恨得牙痒痒,庄逐言的贴身侍卫归云她以前也见过,为了能探听到庄逐言的行踪和喜好,她没少贿赂讨好归云几人,可惜他们统统恭敬又疏离地拒绝了她。 冰冷的眼神,质问的语气,都像一把刀,深深剜割着她的心,云瑶一手死死捂着胸口,借着急喘微微低头,掩饰眼底的恨意,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里只剩下浓重的忧虑和慌乱无措说道:“楚姑娘不小心踩到一个捕兽夹,受伤了!那捕兽夹做得精巧又异常厚重,我们都解不开,你快跟我过去看看,楚姑娘伤了脚,你快去把她带回来处理伤口。” 当看到云瑶跑回来,燕甯却没有出现的时候,庄逐言的脸色就变了。想到燕甯那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技法,他狂跳的心稍稍平稳了几分,不等云瑶跑到他面前,便迎上去,寒声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她呢?” 衙役们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云瑶已经一瘸一拐地朝着庄逐言跑了过去。 这是什么了? 当她整个人暴露在火堆能够照耀到的地方时,几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脸色苍白,双颊却异常的红润,裙摆被枯枝划出了好几道口子,发簪叮铛做响,发髻散乱,脚踝处一片殷红,淡淡的血腥味从她身上弥漫开来,这么看怎么狼狈。 “是……是我!”柔弱的女声合着重重地**声传来,听声音,像是那位西瑜的郡主?衙役们面面相觑,眯眼看去,那道人影已经越来越近了,浅粉色的裙装,娇美的脸庞,可不就是娇滴滴地云瑶郡主吗? 闹出这么大动静的东西渐渐近了,隐约能看清是一道模糊的人影,这道人影还一个劲地朝着营地的方向冲了过来,几名守夜的衙役纷纷拔出剑,大声呵斥:“谁?” 寂静的夜晚,矮丛疯狂晃动的声音异常突兀,动静也很大,不仅守夜的人发现了异状,很多警觉的衙役也都纷纷起身查看,更别说燕甯离开时就已经醒来的庄逐言。 第四十三章 开始倒霉的庄逐言(下) <b></b>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没错,我家男二在公主面前,就是这样“可爱” ------题外话------ 这样鬼魅狠辣的男子到底哪里可爱的,可怕还差不多。 ︾樂︾文︾小︾说| 好在燕甯只是在心里暗自嘀咕,没有说出来,不然归云一定会让她去看看那具死得干净利索又无比凄惨的断头尸体,到现在血估计都没流干净。 眼前这个青年,俨然是放大版的墨无尘,不同的是,他的眼睛,比无尘更加深邃冷寂,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觉得青年面瘫的样子还真有些……可爱? 燕甯脑子里忽然划过另一道身影,丞相府的墨无尘小朋友,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却总喜欢端着一副大人样,除了面对楼辰,对谁都板着一张脸,浑然不知自己身量未长开,一脸稚嫩的模样顶着一张严肃冷漠的脸,是多么的喜感,每次看见他,燕甯都忍不住想逗逗。 男子的声音意外的好听,和他的人一样,界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清朗悦耳。黑白分明的眼眸,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她的眼,明明是一张隽秀清越的脸庞,却硬是僵成了面无表情。 从出现开始,就一直冷着脸,鬼魅难测的男子忽然开口了:“我叫未离。” 心里有些愧疚,燕甯便立刻上前致歉道:“真是抱歉,刚才是我太过鲁莽,还请你见谅。” 燕甯也感觉到了有人一直盯着自己,便扭头看去,那是个很年轻的男子,看样子最多和她一般年纪,或者比她还小也说不定。听了归云的话,燕甯知道自己刚才肯定是误会人家了,还对他甩了飞刀,难怪人家死盯着她不放。 可惜男子仿佛没听到归云的话似的,墨黑的眼睛只看着燕甯。 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没有一个合适的,归云“咳咳”两声,模糊了称谓,呵呵笑道:“不知如何称呼?” 要不叫“小兄弟”?会不会不够尊重?人家一个不开心就抹了他的脖子…… 叫“公子”?好像太文绉绉了些,男子一看就是江湖人士,公子什么的,也不合适。 叫“侠士”?归云想想,还是算了,就这位刚才那狠厉的杀人的手法,叫侠士是骂人的吧! 叫“壮士”?归云瞟了眼对方清瘦的身材,立刻否了这个叫法。 归云顿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道应该如何存尊称一下面前这个年轻男子。 归云心里直打鼓,却也不敢将人真的晾在一旁,只能上前搭话,热情地笑道:“刚才真是太感谢了,不知这位……” 那两位聊天聊得开心,身边的人都被忽略得彻底,他们几个侍卫就算了,眼前可还站着一尊杀神啊! 燕甯确是不知道这些,心里还有些不痛快,哼道:“那还真是可惜了!” “应该是跑了吧。”庄逐言不甚在意,回答得漫不经心,然而跟着他一路走来的几个侍卫都知道,云瑶的结局已经注定了,只有死路一条,除非她永远不出现在主子面前,永远不回西瑜,永远不让主子知道她的行踪。 燕甯四处看了看,没看到那抹粉色的声音,问道:“云瑶人呢?” 庄逐言更加肯定了,幕后之人就是齐沪,不官他是知道了燕甯真正的公主身份还是把她当做楼辰,他都不敢轻易对她动手。 燕甯仔细看过伤口,确定肩膀上的伤确实不严重,心中那抹焦躁才渐渐平息下来,回道:“我也不知道云瑶想什么,她只是把我支开,并没有对我怎么样。” 庄逐言一边说着,也一边上下打量了她,看到她全身上下完好无损,总算放下心来,继续问道:“你呢?之前发生了什么事?” 庄逐言第一次觉得,受伤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心里高心,却也知道时候万万不能表现起来,侧过肩膀让她看了一眼伤口,安慰道:“我没事,看着恐怖,其实只是皮肉伤而已,衣服上的血大多数都不是我的。” 燕甯的脾气不算好,但绝对不差,这样恶声恶气的时候是很少见的,庄逐言愣了一下,看清她眼中止不住的担忧之色,心中暗自雀跃,这是关心他吧? 一身血色,偏偏他还笑得出来,燕甯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意,也不知那怒气是针对谁的,总之就是让她心火直冒,连带的语气也差了起来,“你的伤怎么样?” 今夜这一出好戏的幕后主使之人,庄逐言心中已有数,那两人自尽他也不以为意,嘴角好噙着兴味的笑意。 本来就已经占了上风,又有了燕甯的加入,瞬息之间,黑衣人就被庄逐言几人诛杀了大半,剩下的两人也重伤倒地,无力再战,归云刚走过去想将二人擒获,他们立时口吐黑血,居然一起服毒自尽了。 手腕一抖,软剑已经调转方向,朝着刚才暗器飞来的方向缠绕而去,看清人群中那道嫣红色的身影时,男子毫无情感波动的眼眸微微一荡,手中的软剑立刻收回,身上的戾气尽数收敛。 耳边传来破空之声,夹带着浓烈的杀气,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对他放暗器,年轻男子眼中戾色一闪而过,头也不会,身形极快的朝旁边一躲,软剑同时绕上黑衣人的脖子,干净利落地将人解决掉。 那刺目的红色简直灼伤了燕甯的眼,她二话不说,掏出飞刀运足了内力,就往所有黑衣人身上甩过去。 燕甯赶到的时候,庄逐言这方已经占了上风,摇曳的火光中,他身姿灵秀,招式如潜龙入海,大开大合,本应该是极其漂亮的,只可惜,他穿着一袭白衫,肩膀上血迹晕开了一大片,远远看去,他几乎半边身子都一片血红。 燕甯原本朝着营地的方向疾行,耳边隐约听到了兵器相击的打斗声。虽然云瑶当时是把燕甯和庄逐言往两个相反的方向引,但夜深人静,那么大动静,还是传入了她的耳朵。燕甯脚步一转,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奔了过去。 庄逐言虽然不知道这忽然冒出来的鬼魅男子是敌是友,但就目前的情况看,他倒是一个助力,黑衣人只剩下六人,这次是五对六,可以说胜券在握,心里担心燕甯的情况,庄逐言手中的匕首武得越发凌厉起来。 众人回过神来,下一刻,像被解开了**道似的,两方人马再次缠斗起来。 随着年轻男子这一剑划出,原本凝固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两方人马这才想起来,他们原先还打得不可开交你死我活…… 又是这般毫无征兆的出手,可惜这次的对手浑身上下每一根神经都绷得紧紧,年轻男子这一剑未能如上次那般一击即中,但锋利的剑芒,带出的剑气也将黑衣人的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男子一脸漠然,连看都没看黑衣人一眼,手中的软剑却已出手了,原本如黑丝带般柔软剑刃,在内力灌入的那一刻,发出一声清吟,三尺剑锋已朝黑衣人咽喉刺去。 黑衣人中,终于有一人受不了这诡异的气氛,又惊又惧地吼道:“你到底是谁?!” 他看人的目光,就仿佛入目之人,都是死人一般,这样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他们竟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这人到底是人是鬼?! 火光中,那道黑影也暴露在众人眼前,他身材颀长,体形偏瘦,手里握着一把墨色的软剑,刚刚才杀了人,剑身上却纤尘不染。他穿着一身黑衣,脸上并没有蒙着黑巾,露出一张年轻到不可思议的脸,黑衣的映衬下,他的肤色极白,容貌清隽,然而没有人会因为这张年轻俊秀的脸庞而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松懈,刚才那一手杀人手法,已经足够惊人,他还有拥有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黑白分明,眼睛深处犹如枯井深潭般无波无澜,毫无生气。 这鬼魅般的身法和狠厉的杀人手段,震得两方人马同时愣住了,别说黑衣人已惊惧得心神不稳,就连庄逐言几人,也深深忌惮起来。 那人倒在地上之后,血才咕咕地从颈喉处蜂拥而出,瞬间染红了身下的泥土。他紧紧抓住颈脖,却不料一碰之下,才发现脖子已经被削掉一半,他只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鲜红的血还在嘶嘶往外冒…… 众人只感觉到一阵疾风而过,一道黑影便落到大放厥词的黑衣人身后,那黑影手中拿着的也不知是个什么兵器,快到众人还没看清他的动作,黑衣人连叫一声都没来得及,咽喉已被人割断。 黑衣人越说越兴奋,声音越发狂放激昂,然而话说到一半,戈然而止。 与庄逐言交手的黑衣人,看到刚才的方法有效,心中暗喜,为了能乱其心志,更是不遗余力地刺激他,大声吼道:“她的脚筋已经被挑断了,双腿还被我割了十几刀,流了很多血,救回去也是个残废,只待我一声令下,就会有人一刀割断她的脖子……” “主子!”归云大惊,目眦尽裂,想要冲过去帮忙,缠着他的黑衣人招式更加猛烈,一时间他也过不去,反而被对方剑锋划破了手臂。 庄逐言闻言心中一颤,只片刻恍神间就被对手抓住了机会,剑锋绕过停滞的匕首,狠狠刺向他的胸口,庄逐言急忙闪避,长剑未能刺入胸膛,却扎入了他的右肩,庄逐言闷哼了一声,半边肩膀已是血红一片。 此人内力绵长,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一旦他们力有不逮,不仅杀不了他,命都得交代在这里,黑衣人急了,想到庄逐言来此的原因,其中一人灵机一动,吼道:“你最好束手就擒,不然我就让人杀了那个红衣女子!” 两人以二对一,一时间竟奈何不了他,刀光剑影间,他眸光冰冷,嘴角却微微勾起,那笑容看得人从脚心冷到天灵盖,两人已用了全力,他仍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这真的是权贵公子吗? 这次击杀的目标是庄逐言,一开始,就有两名黑衣人朝他冲了过来,这些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高手,知道眼前的公子是权贵,本以为取其性命,应如探囊取物般简单,谁曾想,那白衣公子手中的匕首,就像是身体的一部分那般灵活,他不仅招式犀利,内力还非常深厚,长剑与匕首相击,竟震得他们整只手臂都隐隐打麻。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离他们十来丈远的地方,一道颀长身影隐身于黑暗中,手里拿着一把墨黑色的轻薄软剑,剑锋在黑衣人和庄逐言脖子上来回比划,似乎在想到底应该割断谁的喉咙…… 第四十三章开始倒霉的庄逐言(下) 第四十四章 醋溜小逐言(上) <b></b> 好在燕甯只是在心里暗自嘀咕,没有说出来,不然归云一定会让她去看看那具死得干净利索又无比凄惨的断头尸体,到现在血估计都没流干净。这样鬼魅狠辣的男子到底哪里可爱的,可怕还差不多。 人家已经把姓名报出来了,燕甯自当郑重其事地再道一次歉,微微拱了拱手,行了个江湖中的抱拳礼,说道:“卫公子,实在很抱歉。” 燕甯言语客气,态度也很诚恳,可惜男子那张始终没有任何情绪的脸上,却有了不一样的表情,虽然不明显,但也能让人看出,他在皱眉。 虽然男子身上没有一丝杀气,庄逐言还是戒备起来,他出现得太过诡异,即使目前看来他是帮了他们,庄逐言对他始终非常忌惮。 想到男子之前的血腥手段,庄逐言不着痕迹地上前,想将燕甯护在身后。 他才刚刚走到燕甯身边,便听到那悦耳的嗓音淡漠却又认真地说道:“我不习惯别人叫我公子,你可以直接叫我未离。”说完,好似怕燕甯认错了他的名字,又补了一句,“未曾的未。” 燕甯恍然,原来是这个“未”,未离,未曾离开的意思吗?给孩子起这样的名字,他父母的感情必定非常深厚,对他也疼爱有加吧。燕甯对眼前的年轻男子印象又更好了几分,大方地点头笑道:“好的,未离。” 穹岳民风开放,并没有女子闺蜜不可告知旁人的习惯,别人报了姓名,出于礼貌,自己也应该报上名字才对,燕甯不想暴露身份,便说了自认为很不错的化名,“我叫甯燕。” 未离微微点头,“阿甯。” 燕甯愣了一下,在家的时候,家人也常叫她“阿甯”,比起什么“甯儿”、“小甯”之类的称呼,“阿甯”是她听得比较顺耳的。她之所以怔住,是因为这个初次见面的男子,这声“阿甯”叫得如此自然,就好像……好像他认识自己很久了似的。 燕甯忍不住再次看向男子,年轻清俊的脸庞,冷寂空茫的气质,她虽没有楼辰过目不忘的本事,但如此特别的男子,之前若是见过她必定会记得的,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其实燕甯的感觉并没有出错,对于未离来说,“阿甯”这个名字,几乎占据了生命中绝大部分的时间。在师傅的教导中,除了练功,他需要在意的只有一个人,甚至连师傅,都可以排在这个人之后。 十岁之前,他只知道,那人叫“阿甯”。 十岁时,师傅将他带到了焕阳城。他清楚的记得,第一次见她时的场景。那是一片漂亮的梅林,当时正是冬季,红梅怒放,张扬肆意,美得让人屏息。然而吸引住他全部心神的却不是这极致美景,而是梅林中一道小小的殷红色身影。 那时的燕甯也不过十岁,小小的身子努力绷得紧紧的,站得笔直,她前方四五丈的地方,是一棵梅树,树干上挂着一个靶子。小姑娘手里抓着一大把特质的小飞刀,正一脸严肃地对着靶子练习。 四五丈的距离,对成年人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一个十岁的小女孩来说,实在是太远了。她的臂力与同龄人相比,已经很出众了,但飞出去的飞刀,能上靶子的,只有十之一二。即使如此,她也并没有放弃,一下又一下,全神贯注,仿佛不知疲倦,直到右臂再也举不起来,脸色惨白,大汗淋漓,眉心的朱砂痣红得都快滴出血来了,她才不甘不愿的住手,盘腿在地上坐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起身捡起散落一地的飞刀,继续练习。 如此反复,直到晚霞彻底被暮色吞没,陪在身边的丫鬟劝了又劝,她才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将飞刀一把把收好,依依不舍的离开。 师傅的大手用力地按在他的肩膀上,指着那道远远离去的背影,冷酷的声音一字一句的在耳边响起:“你要记住,那个人就是阿甯,她是你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那时他觉得肩膀上无比沉重,心怦怦地狂跳着,眼睛里,只看得到那抹娇小的殷红声音,脑子里,之记得那张苍白又艳丽的小脸,乌黑执着的眼眸。 原来这个人,就是“阿甯”,他将来要守护一生的人。 她看起来那么小,那么娇弱,却又那么努力,那么强大。 若是自己做不到更加努力,更加强大,又哪里有资格保护她?更别提守护了。 那之后,他没日没夜的练功,时时刻刻挑战极限,十五岁之后,师傅早已不是他的对手,身边也再没人能赢过他。 这几年,他大多数的时间都在焕阳城,为了完成师傅交代的事,更重要的是为了保护她。 他一直觉得,躲在暗处,做她的影子挺好的。 但是今天,当他第一次站在她面前,当面叫她一声“阿甯”的时候,他才发现,若是能站在她身边,被她注视着,那就更好了。 就算未离再面瘫,眼底的温柔与专注,还是能让有心观察的人看出来的,例如始终保持警惕的庄逐言,例如时刻关注主子身心健康的归云。 感觉到主子身边的温度骤降了十好几度,归云忍不住抖了抖,他也总算回过味来,这名叫“未离”的男子对燕甯的态度很不一般啊!从他说话的语气和速度来看,能感觉到这人平时必定话很少,但燕甯和他说话,他几乎有问必答不算,还主动自我介绍。 细想一下,好像自从燕甯出现之后,萦绕在他身上 现之后,萦绕在他身上的森寒诡魅,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的他除了面无表情,整个人冷了点之外,和普通的青年没有什么两样,哪里还有之前鬼见愁的样子! 归云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总觉得这情况,好像有些不太妙啊! 庄逐言神色不善地看着燕甯和那男子默默对视,心里翻滚着某种他从未体验过的情绪,激烈到他的指尖都忍不住发抖,叫嚣着让他将燕甯拉到自己怀里,隔绝所有爱慕的、觊觎的所有目光,然而他现在没有那个资格,什么都做不了! 越是心思焦躁的时候,他越是冷静,运足内力,冲破刚才点的止血的**位,肩膀上的伤口再次鲜血横流。 庄逐言对归云使了个眼色,归云立刻了然,焦急地低声叫道:“呀!主子你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 燕甯看着青年,还在仔细回忆着是否见过这个人,耳边响起归云的低呼,立刻将她从回忆中拉了回来,目光也迅速地从未离身上移开,扭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庄逐言。 他肩膀的伤口并不大,原本不出血的时候,看着还不算眼中,现在咕咕地往外冒,他的脸色也越来苍白,连那漂亮的薄唇都失了颜色,变回晦涩暗淡起来。 “血还没止住吗?”燕甯眉头紧紧拧了起来,她对医道毒经都不感兴趣,即使家里有个厉害的娘亲在,她的医术却并不高明,但基本的把脉她还是懂的。 燕甯抓起庄逐言的手,仔细探脉,片刻后,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抬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点,血便慢慢止住了。 燕甯很无语,这人居然连点**止血都不会吗?真是不知道说他什么好,皇子当久了,傻了吧。 心里腹诽着,当着这多人的面,她也不能落了他的面子,轻咳一声,说道:“好了,血暂时止住了,我们赶紧回营地吧,刘大人的随从中有医者,昨天我还看到他背着个大药箱,点**也只能应急,还是得快些回去上点药包扎一下。” 庄逐言异常乖顺地回道:“好,那我们快走吧。” 庄逐言那点小动作,燕甯没有看到,未离确是看得一清二楚,不屑的轻哼了嗯一声,不就是苦肉计吗? 他原本是想过杀了庄逐言的,但是现在阿甯和他毕竟已经有了交情,若是以后她知道庄逐言死于他的手中,他怕她会怪他。 他承受不起这种后果,还不如将庄逐言打落尘埃,让阿甯看清楚,这个人的真面目。 未离选择了出手相助,自然之后就要跟着他们才行。若是他也受伤了,且是为了帮庄逐言才受伤的,他们绝对不可能忘恩负义的让他再独自一人上路。 未离淡淡地瞟了庄逐言一眼,经脉逆袭半个周天,庄逐言眼睁睁地看着他脸色从白皙慢慢变成了苍白,细细密密的汗珠浸湿了额间的发丝,未离脸上没有任何痛苦之色,依旧面瘫地厉害,但任谁看到他这副样子,都知道他身体出了问题。 正因为他的克制,再加上那张过分年轻的脸,竟生出一种可怜的味道来,真是见鬼了,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鬼见愁怎么可能可怜! 即使庄逐言自认为足够镇定,在看到那人唇边慢慢溢出血色之后,也不仅微微睁大眼睛。 燕甯刚出来完庄逐言的伤口,就看到他目光幽深地盯着她身后看,不禁回头看去,就看到未离一脸漠然的站在那里,脸色甚至开始泛灰,嘴角的血迹正被他轻描带写地慢慢擦掉。 燕甯惊道:“未离,你也受伤了?” ------题外话------ 燕甯:为什么你们俩受伤了,伤害值这么高就算了,还会延迟出现呢…… 未离、庄逐言:呵呵(www.. ) 第四十五章 醋溜小逐言(中) <b></b> 燕甯惊道:“未离,你也受伤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才一转眼的时间就这样了?燕甯心中有些疑惑,但见他神色一如之前般漠然,抬手将唇边的血迹擦了便算了事,莫不是他之前就受伤了,只是一直强忍着? 这样一想燕甯又觉得这青年太过胡闹了,哪有人这般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的,燕甯想了想,还是伸出了手,想帮他把脉看看伤势。 脉门这种地方,很多人还是忌讳别人查看的,尤其是江湖中人,两人并不熟悉,燕甯的动作放得很慢,男子随意便可以躲开,但直到她抓住男子的衣袖,他仍没有躲闪的意思,她才放心的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柔软微凉的指尖搭在脉门的位置,未离的手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心也不受控的狂跳起来,为了不让燕甯察觉到他过快的心跳,不得不凝神静气。 燕甯感觉到他浑身僵硬,只当他不习惯,加快了探脉的速度,一会之后,便收回了手,说道:“你受了内伤,好在并不算严重,好好休养很快很快就能痊愈,今晚你就随我们回营地休息吧。” 未离似考虑了一会,才淡淡地回了一声“好”。 庄逐言冷眼看着未离这番作态,哪里还会看不出来,他对燕甯有所图谋,只是这图谋到底是单纯的一见倾心而心生好感还是筹谋已久的刻意讨好,他还不能确定。不管怎样,他现在也不可能当着燕甯的面把人独自留在这荒山野岭,既如此,还不如将人带着方便,让归云盯着他,人在明处总比暗处要好得多。 如此想着,庄逐言也不多说什么,只在燕甯耳边虚弱地低声说道:“走吧。” 燕甯见他满眼疲惫,脸色非常差,担心他失血过多,连忙点头,随他一起走在前面。 庄逐言临走前瞥了归云一眼,归云接收到自家主子的眼神示意,立刻后退几步,与未离并肩而行。才走了一小段路,归云便敏锐的发现,身边这个年纪比他小好几岁的青年很不简单,莫说未离现在可能受了内伤,就算是在自己全盛时期,也做不到青年这般,落地无声,气息尽敛。 若是现在拿一块黑布将他的眼睛蒙起来,他可能都感觉不到青年走到他身边,若此人行刺杀、刺探之事,必定无往不利手到擒来,实在太多可怕。 归云看向未离的目光瞬间变了,原本只想着盯着他就好,现在却希望能探查到他的身份以便提防。 归云轻咳一声,状似随意聊天般问道:“未离,你年级轻轻武功就这么厉害,是家传武艺吗?” 未离本不想理会他,但燕甯就走在前面,他们说话她都能听见,他若表现得太过孤傲,之后想与她好好交谈、亲近,就显得太刻意,容易引起她的怀疑,未离决定,还是好好和这侍卫聊天好了,于是他微微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就这样,没了?归云有些挫败,再接再厉道:“你是江湖中人吧,不知道出自哪门哪派?今日多谢你出手相助,改日有机会我等一定登门致谢。” “不用。” “……”暗暗深吸一口气,归云不死心地继续,“未离怎么会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和荒山野岭啊?” “路过。” 未离认为自己已经非常配合了,归云却觉得心好累。他平日在宫里,那也是个冷酷无情寡言少语的一等侍卫头领,现在都话唠成这样了,还是没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容易吗?! 默默地咽下一口血,归云坚持不懈地问道:“你这般年轻便武功高绝,不知平日里是帮着处理家族中的事宜还是独自闯荡江湖?” 未离停顿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前方那道无比熟悉的嫣红身影,冷寂的眼中多出了些神采,好一会之后,他才低声回道:“我是赏金猎人。” 这次总算多说了几个字,归云刚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随即奇异地问道:“赏金猎人?” 西瑜国小,百姓人口也少,除了黄金,其他资源都很贫乏,贸易交换、人口流动就更少了,国家不繁盛,像“赏金猎人”这种靠赚赏金过活的行业在西瑜是没有的,所以归云乍听之下,愣了一会,刚回过神来,就听到前方传来燕甯略带惊讶又暗含愉悦的声音,“你竟是赏金猎人?” 燕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未离一眼。曾经指点过她一段时间飞刀技艺的钱荆叔叔就是赏金猎人,和她说了好多有趣的事,什么追击江洋大盗啊,抓采花贼,还有潜伏到土匪窝里救人什么的,这些都是她小时候最喜欢听的故事,她也对赏金猎人的生活非常好奇,还曾想过去体验一番,可惜她爹不同意,直接把她和阿辰、素素丢给小姨,和夙家军的“苍鹰”去山林特训了三个月。 现在好不容易又遇到一个赏金猎人,她自然是很感兴趣的。 对上那双明显发亮的黑眸,未离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口气却仍是淡淡地,“是。” 未离暗暗保护燕甯这么多年,对她的事自然了解得清清楚楚,抛出这个饵,她一定会咬钩,看,她的脚步明显慢了一下,注意力也从那个惹人讨厌的人身上移开了。 未离脚步加快了两步,甩开归云,走到燕甯身边,燕甯微微测过头,笑道:“你来这不会刚好是在追击犯人吧?” 未离摇头,回道:“不是,我之前刚抓了个越狱的犯人送回灵溪镇领了赏金,最近 灵溪镇领了赏金,最近准备接些轻松的话,今晚确实是路过这片林子,没想到在树上睡个觉也能遇到人。” “越狱?”燕甯微微皱眉,“灵溪镇的衙门管理刑狱监居然如此松懈?” “那犯人不仅武功高强,还很会笼络人心,他鼓动了十来个犯人和他一起越狱,出来后立刻分散逃离,还有人接应,所以灵溪镇的衙役最后也只抓回去了三个人,其他的都逃了。”清越的嗓音不紧不慢地说着话,不算特别热情,感觉就像是随口聊天,归云却听得又想吐血,同样是聊天,区别对待得也太明显了吧! 这人对公主殿下绝对有企图,可恨公主殿下还和那小子相谈甚欢,归云小心翼翼地看向自家主子,火光下,一张俊脸生生扭曲成了阎罗王。 “那你这次抓回了几个?”燕甯正听得兴味,毫无所觉,未离自然是感觉了,心中更为愉悦,语调听起来都轻快了几分,“只抓到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主犯,所以换了两百两银子,几个月都不用干活了。” 燕甯微微挑眉,眼中兴趣盎然,问道:“他们出了灵溪镇肯定跑远了,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燕甯对赏金猎人感兴趣,也喜欢听各种各样关于赏金猎人故事,未离知道自己平日里很无趣,也不会和人聊天,为了有一天,能和她多说话,给她讲故事,他每年有空的时候,都会去接几个赏金猎人的活,以便日后说给她听,没想到这个机会来得如此之快。 未离暗暗深吸一口气,努力将故事讲得精彩些。 “那主犯之所以入狱,是因为他的妹妹被当地有名的吴家小少爷看上,硬要纳她为妾,女子不愿意,吴家小少爷派人把她抓了去,将人欺辱了之后便把人扔了出去,也不愿再纳她为妾,女子当晚就自尽了。女子的爹娘上门讨要说法又被狠狠地打了一顿,老人家年事已高,没能熬过去,双双去了。主犯回到家才知道他不过出门一个月,便家破人亡。他一开始还有理智,报了官,谁知吴小公子反过来说是女子对他下药,引诱他,还找了两个证人证明两位老人家上门是为了讹诈吴家。吴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朝中任兵部侍中,上下打点了一番,最后吴家赔了五十两银子丧葬费了事。主犯怒火中烧,拿了刀冲进酒楼,对着吴小公子一通乱砍,刚巧巡城的衙役经过酒楼外,将吴小公子救了,主犯持刀杀人,被判了三十年刑期。他逃狱了,身负血海深仇,我猜他肯定还想杀了吴家小少爷替家人报仇,所以就在城里寻找他的踪影,结果在一家赌场里让我找到了。” 燕甯听得很认真,听完之后心里堵得慌,持刀杀人的确有罪,但吴家小少爷害死三条人命,却逍遥法外,委实让人心寒。那主犯也太冲动了些,若觉得灵溪官府贪赃枉法办案不公,可以到焕阳城提刑府分管的匦使院鸣冤,犯不上做那以命换命的傻事。 回家之后,她一定要禀明父亲,让他派更多的人去到穹岳的每一寸土地,向百姓们好好宣讲匦使院的存在和功用,让百姓有冤可诉,不至于绝望。 燕甯面色凝重,轻叹了一声,“可惜他还是没能为家人报仇了。” 未离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回道:“报了,我等他亲自杀了吴家小少爷,确定人死绝了之后才上前抓人的。” “……”(www.. ) 第四十六章 醋溜小逐言(下) 第四十六章醋溜小逐言(下) 燕甯面色凝重,轻叹了一声,“可惜他还是没能为家人报仇了。” 未离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回道:“报了,我等他亲自杀了吴家小少爷,确定人死绝了之后才上前抓人的。” “……” 所有人都静默了。 对上青年那双冷寂幽深的眼眸,燕甯诡异地觉得,上面明晃晃地写着“求表扬”三个字,斟酌半晌,才无比艰难地说道:“你做得很……”燕甯磕巴了一下,“对”字肯定是不能说,想了又想,燕甯吐出一个“好”字。 青年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归云扯了扯嘴角,这人果然行事张狂,邪气得紧,绝对是个棘手的人物,主子和他对上,只怕讨不得好。 归云忧心忡忡,抬眼看向自己主子,原是想看看他打算如何应对,没想到一眼就看到他肩膀到胸口的衣衫又被血浸湿了,归云大惊,“主子,你的伤口怎么又流血了!”不会是为了争夺公主殿下的注意力,又使苦肉计吧?主子您悠着点,要是失血过多真的有个好歹,岂不是更便宜了别人?! 燕甯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走到庄逐言身边,急道:“我看看?” 之前明明已经止住的血果然又开始往外冒出,燕甯脸色微变,抓起他的手,再次把脉。 其实庄逐言听到归云惊呼的时候,也愣了一下,这才发现伤口居然又开始冒血了。看到燕甯和那小子聊得那般投契,心中蓦地涌动着一股似酸涩又似暴躁的情绪,他本就内力浑厚,一时控制不住血脉奔腾,不小心把**道冲破了…… 同一招数用两遍,庄逐言也觉得有点尴尬,偏偏这时,青年还用不屑和鄙视的冷眼看他,他心中那点尴尬反而消失无踪了,尤其是燕甯就站在他身边,紧张地为他把脉,认真地查看他的伤口,眼中的忧虑没有一丝一毫的掩饰。 庄逐言立刻觉得,管他什么昏招瞎招,管用就是好招,心里堵着的气瞬间散了,还顺便甩了青年一个得意地眼神。 可怜燕甯浑然不知那两人已经眼神较量上了,此刻正无比专心地探脉,越探越心惊,她一刻钟之前才帮庄逐言点的止血**道居然解开了,这怎么可能? 燕甯以正常人的思维去思考,是想不到有人会找死的自己冲破**道让血咕咕往外流的,所以她怎么也判断不出,庄逐言的身体到底是什么回事。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一种可能,燕甯低喃道:“难道是对方剑上有毒?” 但这毒未免也太奇特了些?她见过有些毒确实能让伤口不能愈合,不断出血,点**之法也没止得住,但像这种点**时能止住,片刻后又会自行冲开**道的毒,她当真没见过。 如果兵器上真的喂了毒,不可能只有刺杀庄逐言那把兵器有毒,其他人身上也有上,应该也会中毒才对,燕甯转而看向归云几人,问道:“归云,你们几个身上也有伤口,血是不是也止不住?” 几个侍卫对看一眼,默契地别开脸,这个问题,他们实在没脸回答,还是归云镇定,轻描淡写地回道:“我们的伤都是皮外伤,本来就没流什么血,不用点**就已经止住了。” 这么说,这毒竟是作用于经脉的?冲破**道是不是只是其中效用之一,或许还有什么其他的伤害,燕甯从脉象中看不出来,只能问庄逐言,“你还有哪里不舒服?身体可感觉到异样?” 庄逐言微微垂首,细细感觉了一番,才低声回道:“就是伤口很疼。” 燕甯这回是真的有些惊讶了,初见庄逐言时,他脖子伤得那么严重,也没见他喊哼一声,两人相识至今,她也从没见过他这么虚弱无力的样子,那张妍丽夺目的脸都失了几分颜色,这伤口得有多疼让会让他张口说出“很疼”两个字? 燕甯以为,她最不喜欢的是庄逐言傲慢无礼咄咄逼人的模样,但在现在她发现她更不喜欢他现在这副孱弱无力的样子。 再次点了止血的**道,燕甯仔细观察了一下,那伤口又和之前的情况一样,暂时止住了血,只是不知道这次能撑多久。她利落地又点了两个止疼的**道,这是她特意和娘亲学的,止疼的效果不错,收回手,燕甯紧张地问道:“这样有没有好一点?还疼吗?” 燕甯特有的微沉嗓音在耳边响起,他能感觉到她说话时带动的清浅气息,也能感觉到“还疼吗”三个字中带着的关心和担忧,庄逐言这一刻真切的感觉到了疼,疼的不是伤口,是心。之前不是已经决定,不再骗她了吗?现在却仅仅是为了达成自私的小目的,竟再次哄骗她,让她担心。 庄逐言自嘲地一笑,他不是早就习惯为达目不择手段了你吗,欺骗、利用不就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做得最多也最成功的事吗?他这样的人,如何还能做到坦诚相待?那些他早已失去的东西,根本找不回来! 庄逐言一直低着头,燕甯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觉得他周身散发这一种低迷阴鸷的气息。两人离得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竟是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还疼?依靠点**的方法止疼止血都不行,果然是奇毒! 燕甯这下是真的急了,以她的能力,肯定是解不了这个毒的,出门前,她带了一些药,但上次为了从悍匪手上救下庄逐言,她的包袱被抢走了。 ,她的包袱被抢走了。她的银两和药丸都是包袱里放一些,贴身放一些,解毒的药,刚好就在包袱里,不然现在给庄逐言吃一颗,就算解不了毒,也能压抑住毒性。 忽然想到什么,燕甯朝几个侍卫看了一眼,对着受伤最轻的方一平说道:“你回去捡几把刺客用的兵器回来。”拿到兵器,上面是什么毒就容易查验出来了,她解不了,总还有医术高明的大夫,实在不行……燕甯暗暗咬牙,实在不行她就把人带回曙山别苑去让娘亲为庄逐言解毒,虽然这么做她暂时就去不了佩城了,但她总不能看着庄逐言死吧。 庄逐言此刻并不知道燕甯居然为了他愿意放弃这次好不容易逃家的机会,听了她的话,也知道她是误会他中毒了,当下便不想再骗她,说道:“我感觉好多了,之前可能是我刚刚打斗完,内力翻腾,无意识的就冲破**道了。” 归云暗暗赞叹了一声,主子果然好谋算,现在就先说明有可能是自己冲破的**道,这样一来就算营地里那大夫医术高明,诊断出实情来,也不怕公主殿下生气了!果然妙哉! 庄逐言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坦诚了一次,不仅自己的属下完全不信他的“纯良”,就连燕甯也不信他的话,因为她从没听说过,打斗完之后,内力还能自己翻腾得冲破**道的,除非他走火入魔了! 燕甯懒得和他说,直接朝方一平说道:“愣着干嘛,快去啊!” 得!方一平也不等主子再吩咐了,直接拔腿就往回跑。 在这里已经隐约可以看见营地的火光了,燕甯也不打断等方一平回来了,直接拉上庄逐言的衣袖就往前走,“快到营地了,走快些,回去我给你好好看看。” 庄逐言总不能直接说我就是故意冲破**道让你担心,他只是不想再骗她,可不打断让她讨厌自己,所以现在他也只能保持着蔫蔫地模样,乖乖跟着她走了。 归云有些无语地看着又是用美色,又是装可怜博取公主殿下怜惜的主子,您就不能争气点吗?敢不敢多种几种招数,不局限于苦肉计,人家十七八的小青年都鄙视您了啊! 归云刚在脑子里咆哮完,立刻听到耳边传来极力克制的咳嗽声,回头看去,就看到他刚刚夸奖过的小青年,正一脸隐忍的用手捂住嘴,不住的咳着,血正从指缝中缓缓流出。 归云:…… 燕甯也听到动静,循声望去,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再次惊道:“怎么又吐血了?” “无碍。咳咳咳咳咳……”未离刚说完,又好似忍不住般猛咳了起来。 今天之前,燕甯觉得她继承了娘亲两成的医毒之术,今天之后,她才知道她肯定一成都没继承到!诊断不出庄逐言中了什么毒就算了,连未离内伤的情况也能误判,算了吧,她还是赶紧带这两人回营地吧,希望营地的医者比她靠谱! 燕甯什么都懒得说了,退后一步,同样拽着未离的衣袖,拉着二人飞快地往营地跑。 归云目瞪口呆地看着三个人瞬间消失在密林之中,好半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一个二个的都怎么回事?以前听闻哪家的公子哪家的王爷,为了某某小姐做出各种奇奇怪怪匪夷所思的事。 那些事完全不像是他们会做的,除非脑子坏掉了。以前他是完全不信的,今儿他是信了,而且没想到,一回就见了俩! ------题外话------ 未离年纪还小,不会是第二个敖天,别担心。这本是错嫁系列最后一本了,我是立志写个傻白甜的故事,画个甜甜地句号滴~(www.. ) 第四十七章 药也抢着吃(上) 庄逐言带着侍卫和云瑶离开没多久,刘宇书就知道了,狠狠地责骂了几个守夜的衙役之后,立刻派人到周围寻找。楼家的公子,若是在与他同行的时候出了事,别说仕途毁了,他的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又惊又怕的他,哪里还睡得着,只能在营地里走来走去,一会看向黑压压的树林,一会看向貌似睡得很沉的安阳侯,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今晚上的事,透着蹊跷,若是……此事与安阳侯有关,刘宇书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再想下去。 好在没过多久,庄逐言一行终于回来了。刘宇书提着的心刚刚放下,就又被庄逐言一身血惊得差点厥过去。 “楼公子这是怎么了?”刘宇书一边忙不迭地迎上前,一边慌忙地指着一名三十出头,身形比旁的衙役要瘦弱些的男子叫道:“赵旭,快来快来,给楼公子诊治。” “是是是。”赵旭也看到那位贵人一袭白衣变成了血衣,哪里敢耽搁,抱着药箱就急急忙忙冲了过来。 燕甯利落地接过药箱,一边打开一边说道:“伤口我来处理,你给他把脉。” 赵旭回过神来,手中已经空了,悄悄看了一眼贵人的脸色,他好像并不反对的样子,赵旭便也不反驳,只点头应下。 可能因为赵旭是衙门里养的大夫,药箱里治疗外伤的纱布、金疮药之类的东西都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燕甯一打开就看见了。将清理伤口的东西准备好,回头看向庄逐言时,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赵旭刚准备为贵人诊脉,之前还说要处理伤口的红衣姑娘却忽然将他拦下,指着身后一名身穿黑衣,气质冰冷的青年说道:“等等,你先给他把脉,看看他伤势如何?” “这……”赵旭为难了,听说这位贵人是楼相的公子,身份一等一的尊贵,再说他们一群人里,也是公子伤得最重,他哪里敢先给别人诊脉! 先不说赵旭如何踌躇犹豫,庄逐言和未离都有些变了脸色,未离是因为惊讶,庄逐言则是因为不敢置信和难以言说的失望。 就只是一个照面而已,在她心中,未离竟比他还要重要了吗?庄逐言只觉得胸口像破开个一个大洞,前所未有的难受,就算父皇把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府邸赐给了三皇弟,他都没这么难受。 燕甯觉得庄逐言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却也一时看不明白,现在还是赶紧给他治伤要紧,干脆就不管了他,扭头对归云说道:“快去找一套干净的衣衫过来给你主子换上再处理伤口。” 换、换衣服?原来如此。归云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回道:“是。” 庄逐言这才回过神,低头看去,才发现他身上的衣服,如今已经变成血衣,大部分血迹都干涸发硬,紧紧地贴在身上,再加上之前的打斗,身上粘了不少落叶和泥土,脏乱不堪。所以,她的意思并不是要先给未离治疗,而是细心地发现了他的狼狈,才说出那样的话吗? 庄逐言渐渐变得冰冷的心,因为想通了一切,又开始慢慢回温,他自己也觉得很神奇,怎么会有一个人,能让自己的情绪随着她起伏不定?因为她的一句话,心就忽冷忽热? 燕甯忍不住皱眉,这人怎么回事?一晚上老是用那种奇奇怪怪,非常渗人的目光看着她,看得她莫名其妙又止不住地……心跳渐快。为了尽快脱离这种窘迫的境地,燕甯故意沉下来,轻呵道:“还不快去?!” 这一声呵斥听到庄逐言耳里,倒更像是娇嗔,那颗忽冷忽热了一晚上的心瞬间麻了一半,眼中溢满了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温柔,顺着她的意思回道:“好,就去。” 贵人都听话的走了,赵旭自然听从女子的安排,给黑衣男子诊脉。 只是这男子面色沉冷,墨色的眼眸直直地看着那位红衣姑娘,周身萦绕的让人胆寒地冰冷气息,赵旭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敢冒犯,只能低声说道:“劳烦公子把手腕伸出来。” 等了一会,男子不为所动,赵旭抬手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正思考着要不要再说一遍,就看到那红影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过来,就在下一刻,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已经伸了出来。 得,他算看出来了,合着这群人里边,那姑娘才是最厉害的人物,有她在,这些爷就都听话了。 赵旭一边腹诽着,一边诊脉,很快就收回了手。 燕甯问道:“怎么样?” 赵旭笑了笑,颇有自信地回道:“这位公子受了内伤,好在伤势并不重,休养一段日子就好了。” 和她诊断的结果一样,那未离为何一直吐血?燕甯信奉“三人行必有我师”,有疑问她便直接问了出来。 一直吐血?赵旭纳闷了,应该不至于啊?不过内伤这种东西,他也不敢说死,只能中规中矩地回道:“恐是伤了肺部,咳些血也属正常,当然若是能找到些治疗内伤的药服下,就能好得快一些。” 赵旭往自己的药箱看了一眼,揉了揉鼻子,不要意思地说道:“可惜……我这里没有。” 治疗内力的药,燕甯是有的。她一直都知道内力很重要,若是内力不济,她的飞刀威力会大大减小,所以格外看中那瓶能治疗内伤的药丸,一直贴身存放。包袱被偷之后,它就是剩下的唯一一瓶药了。 按照她之前诊脉的结果,未离所受的那点内伤,她是不会拿药出来 伤,她是不会拿药出来给他用的,只是现在她和赵大夫都查不出他一直呕血的原因,未离怎么说也是为了救庄逐言他们才受的伤,之前聊了几句觉得此人还不错,她也就不吝啬一颗药丸了。 燕甯刚想拿出药,又想到江湖中人应该都很警惕,可能不会随便吃别人给的药,便不急着把药拿出来,斟酌着说道:“我有能治内伤的药,若是你信得过我……” “拿来。”没等燕甯把话啊说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面前。 燕甯一怔,虽然理解他这么说应该是出于信任,但这么理所当然是怎么回事?讪讪地咽下没说完的话,燕甯从腰间的暗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扁平小瓷瓶,倒出一颗黄豆大的小药丸,放在那人摊开的手心里。 未离看也没看,闻也不闻,这直接吞了下来。 燕甯被他如此爽快地动作惊了一下,心道:果然还是太年轻,不知道江湖险恶,什么东西都敢往嘴里送。 药丸很小,入口即化,清凉中带着苦涩的味道划入喉咙,慢慢地便能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经脉汇聚到丹田,因为逆转经脉造成的轻微损伤和疼痛几乎是瞬间便缓解了。 他跟着燕甯身边这么些年,自然知道她从青枫那里拿到的药是很好的,却没想到竟好到这般地步,她愿意把这么好的药给他,是不是也说明,她对他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 未离心里有些雀跃,面瘫的脸上,嘴角几步可察的微微扬了扬,说道:“确实是好药,多谢。” 燕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抓过他的手腕把脉,想看看脉象有什么变化。 庄逐言换完衣衫走出来,看到的就是燕甯拿药出来给未离的那一幕,忽然就不爽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被割伤了脖子,燕甯可没有拿出什么药来给他用过,凭什么这小子受了点小伤,就能得到她的药? 这时候他完全忘了,当时他追求什么“先抑后扬”的效果,对着“救”了自己一命的恩人,摆出一副傲慢又嚣张的样子,不时还要毒舌两句,燕甯又不是受虐狂,自然不会拿自己唯一剩下来的药用在他身上了。 归云揉了揉鼻子,轻咳一声,自家主子身上那股浓浓地酸味都能把人熏着了。为了怕未离出现后,明显有些失常的主子想不开再破一次**道,毁了刚换好的薄衫,归云连忙扬声叫道:“赵大夫,麻烦您为我家主子把脉。” “哦,来了。”赵旭在刘大人催促的目光中飞快地走了过去。 燕甯也松开把脉的手,对着未离笑了笑:“好了,你应该也能感觉到,内伤已无大碍。” 未离微微点头,刚想再次道谢,燕甯已经捧着药箱,朝着庄逐言的方向走去。 赵旭在诊脉,燕甯没有打扰他,将药箱放在脚步,燕甯低声说道:“我看看你的伤口。” 庄逐言轻“嗯”了一声,他只穿了中衣中裤,未穿外袍,因失血太多面容苍白,他半靠着树干盘腿坐在树下,竟还能显出几分慵懒美感来。燕甯现在已经有些习惯了庄逐言的美色,只要他不乱笑,她基本不受影响。 燕甯轻轻拉开衣领,便看到了右肩上的伤,这次**道并未被冲破,血已经止住了。 那是一道长约一寸半的剑伤,伤口并不算大,但扎得挺深。他身上的血迹在换衣服的时候都擦掉了,寸余长的伤口虽然显眼,但看起来并不算严重,然而燕甯却双目微睁,紧盯着他衣领掀开后微微露出的白皙胸口……(www.. ) 第四十八章 药也抢着吃(下) 第四十八章药也抢着吃(下) 那是一道长约一寸半的剑伤,伤口并不算大,但扎得挺深。他身上的血迹在换衣服的时候都擦掉了,寸余长的伤口虽然显眼,但看起来并不算严重,然而燕甯却双目微睁,紧盯着他衣领掀开后露出的白皙胸口。 庄逐言看起来清瘦颀长,胸前的肌肉却练得十分的健硕,当然吸引燕甯目光的并非漂亮的肌肉,而是他正正心口的位置上,有几道异常狰狞的疤痕,应该是旧伤,衣衫遮盖下,她看不真切,从露出的部分看,像是猛兽的抓子抓出来的,也像是爪形兵器造成的。 几道疤痕覆盖了他整个左胸的位置,伤势必定极重才会留下这样狰狞恐怖的疤痕,只看一眼就能想象出当年的危机情形,简直是要破开他的胸膛直取心脏。 燕甯有些魔障的伸出手,想将衣襟拉得更大一些,将那些张牙舞爪般的疤痕看得更清楚一点,当手快要触到衣襟的时候,指尖忽然被一只灼热有力的手截住,那力量大得甚至让她感觉到疼痛。 燕甯这才回头神来,刚想收回手,那只紧握着她指尖的手已经松开,极其自然地拢了拢衣襟,将伤痕全部掩盖。 燕甯抬眼看去,那人微微侧着头,俊美的脸上神色非常淡然,两人的目光也并未对上。若不是她肯定自己眼力不差,指尖的灼热也还没完全散去,她都要怀疑刚才看到的一切是不是火光恍惚间造成的错觉了。 他不是皇子吗?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 她一直知道庄逐言在西瑜生活的并不怎么好,却没想到,竟是残酷到如此地步吗? 是了,她从未见过哪个皇子,有这样的身手,能把一柄匕首,使得出神入化,宛若一体。能达到这样的境界,除了天资和勤奋之外,还有无数次的磨练,唯有长期游走在生死边缘的人,才会兵器不离身,才能在危险来临的适合,身体被脑子动得更快。 燕甯忽然就对西瑜皇室生出一股怨怒之气,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庄逐言! 在这一刻,她完全忘了,自己曾说过储位之争本来就是各凭本事成王败寇之类的话了。 “公子可是点了止血的**道。”赵旭的声音适时的打断了燕甯心中越积越高的怒意,无意中救下了正在脑内被公主殿下护短之心狠狠斩杀的西瑜皇族们。 庄逐言有些奇怪看了黑着脸,眼睛都发红的公主殿下一眼,不明白她怎么忽然就生气了,还气得不轻?难道是因为他刚才握了她的手? 赵旭郁闷又无奈,望闻问切,现在病人完全不理会他,让他怎么办?好在他对自己的医术还有点信心,直接说道:“用点**的方法止血只能是权宜之计,长时间封锁**道,对经脉有损,且封锁的时间越久,解开的瞬间,伤口的出血越汹涌,依在下之见,应该尽快解开**道包扎伤口才是。” 一边说着,赵旭还一边悄悄看向那位盯着伤口半天却又愣着不动的红衣姑娘,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吧!刘大人的目光都快把我戳死了! 就在赵旭打算自己上的时候,燕甯又忽然问道:“回来的路上,我们也曾点**止血,**道却一而再的被冲开,不知是何缘故?可是中毒了?” “竟有此等怪事?”赵旭连忙又抓去庄逐言的手探脉,可惜探了又探,仍然没能发现什么一样,在燕甯灼灼地目光下,他也不敢说谎,只能诺诺地回道:“在下无能,从脉象上看只能看出公子血气亏损得厉害,其他……就看不出来了。” 燕甯心中失落,正巧前去捡兵器的方一平回来了,她立刻朝他招招手,说道:“快拿过来。” 方一平将黑衣人的剑全部捡回来了,一共七把,尽数摆放在燕甯面前。 被喧闹声“吵醒”的安阳侯,并未走过来,背靠着树干看着他们一行人的,神色坦然,只是目光扫过那几件兵器的时候,眼眸深处闪过一丝阴鸷的光,等他抬头再看像向别处时,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反倒是他身边的云杭面无血色,连牙关都微微发起抖来。 庄逐言能回来,并没有超出齐沪的预料,若没有点本事,他也不敢到穹岳来撒野。这次不死,下次他自然有办法把他弄死,只是那个忽然冒出来的黑衣小子是什么人? 齐沪探究的目光刚刚落在男子身上,他便立刻转过头,精准的回望过来,与那双墨色冷寂的眼对上,齐沪不自觉地抖了一下,心下骇然,男子才多大?只怕都未及冠,为何会有这般惊人的气势! 齐沪暗暗深吸一口气,故作友好地对他点了点头,那人却已经回过头,就仿佛刚才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他一眼而已,然而齐沪却不会这么认为,就在两人对视的短短一瞬,他甚至感觉到颈后发麻,就好像一把刀悬在头顶上一般。 这男子究竟是谁?! 齐沪还在纠结未离的身份,未离却只看着燕甯,这次他并未向前两次那样意图引起她的注意,追默默的看着。 燕甯随手捡起一把长剑,一边查看,一边对赵旭说道:“赵大夫你也看看,这兵器上是否抹了毒药?” 那几柄长剑有些有剑鞘,有些没有,还有两把剑上还沾着血污,赵旭拿了一把干净的长剑嗅了嗅,又细细检查了剑锋,还拿棉布浸了些常用于验毒的金沐草汁擦拭了剑刃,结果一无所获。赵旭讪讪地笑道:“ 。赵旭讪讪地笑道:“在下才疏学浅,对用毒之道并不精通,实在看不出什么。” 燕甯也将手中的剑放下,摆摆手,回道:“无妨。”她自己也看不出来! 让方一平把剑都收好,燕甯将药箱拉到自己脚边,小声说道:“我先帮把伤口缝合,然后再解开**道,这样伤口就能更好的愈合了。”自从燕甯自行想象了一番庄逐言的从小到大的悲惨经历之后,就觉得他实在是可怜透了,于是决定对他好一点。 虽说往日燕甯脾气也不差,但是第一次听她那么温柔的说话,庄逐言都有些懵。 药箱里的弯针和羊肠线和母亲常用的有些不太一样,粗糙许多,好在也能用。在缝合伤口之前,燕甯还是再点了一次那两个止疼的**道,才开始动手。 赵旭站在旁边看,有些胆战心惊,缝合伤口可不像缝两块布这么简单,尤其是病人会因为疼痛而不自觉的乱动,导致伤口裂得更厉害。 然而这对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庄逐言从头到尾莫说乱动了,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燕甯更是动作利落,伤口缝合得又快又好,才不过几息之间,伤口就缝合了。 燕甯敷了药,用棉布包扎好伤口,才解开了**道。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血没有再渗出来,她才吐出一口浊气,说道:“好了。” 燕甯松了一口气,一抬眼就看到庄逐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双深邃难测的眼似乎格外幽深,“不给我一颗药吃?” 燕甯反射性地回道;“什么药?” 那人瞟了一眼她的腰带,燕甯才知道他说的是之前给未离的腰,哭笑不得地回道:“那是治疗内伤的,你又没内伤,吃什么药。”说到这里,她直接瞪了他一眼,轻哼道:“我出来的时候,也带有解毒的药丸,可惜我将它都在包袱里,为救某人的时候丢了,不然现在倒是可以给你一颗了。” 听到“包袱”两个字,庄逐言微微扬起的嘴角瞬间就僵了,心虚地垂下头,她那个包袱,现在应该还在“悍匪”叶西手里…… 看着那张俊美的脸瞬间垮下来,脑袋都耷拉着,好不可怜,燕甯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从腰间掏出瓷瓶,直接丢他怀里,说道:“给你,吃吧。” 庄逐言抓着瓶子,轻轻摇晃了两下,笑道:“不是说我没内伤吗?” 燕甯白了他一眼,“这药除了治疗内伤,还可以补血气和精气,你流了这么多血,就当是给你补血好了。” 手里的药瓶很小,里面的药并不多,庄逐言轻轻摩挲胎质细腻的小瓷瓶,冰凉的触感却让他的心微微发烫,将瓷瓶握着掌心,直到它也温热起来,才递了回去,“收起来吧,我不吃。” 燕甯没伸手接,双手环在胸前,微微挑眉,“怎么又不吃了?” 因为再也不想骗你,因为舍不得。如她刚才那般将小瓷瓶扔回她怀里,懒懒地回道:“这点伤还用不上这么好的药,治内伤的药极少,普通的药铺都买不到,你贴身收好,别随随便便就给乱七八糟的人吃。” 谁随随便便了?谁又是莫名其妙的人?他是在说未离呢,还是说他自己?燕甯被他气笑了,抬脚踢了他小腿一下,在他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的时候,心情愉悦地从药箱里找到了一个空的小药瓶,朝赵旭晃了晃,问道:“赵大夫,你这空药瓶可否送我?” 赵旭连忙点头笑道:“姑娘需要便拿去吧。” “多谢啦。”燕甯从瓷瓶里倒出两颗药,放进空药瓶里,再次将药瓶扔到他怀里,“给。反正我给你了,爱吃不吃。”像庄逐言这种命运多舛的皇子,这两颗药就当是留给他防身好了…… 不知道自己在公主殿下那里已经打上“命运多舛”标签的庄逐言心中无比熨帖,她肯将如此珍贵的药送给他,说明自己在她心目中,亦是有一席之地的吧! “甯儿……” “停!我累了,要休息了。”她可不想听庄逐言说什么感谢的话,总觉得被他凝视着心里就会感觉怪怪的。燕甯直接起身,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说道:“归云,你们几个注意看着点他的伤口,要是又止不住血,就过来叫我。” “是!”归云回答得异常响亮,公主殿下如此关心主子,肯定是动心了吧,是吧!一定是! 未离远远地看着,面沉如水,阿甯其实是个很简单的人,爱则加诸膝,恶则坠诸渊,她生性洒脱,不擅长或者说也不屑于隐藏心中好恶。那两颗药对她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但是如果心中不是对庄逐言已经有了好感,她近日绝对不会将药送出去,仅仅只是十来天的时间而已,庄逐言就已经走进她心里了吗?他还是来得晚了? 未离和庄逐言心情各异,燕甯终究也没能休息,她刚走出去两步,就迎上了来势汹汹的云杭郡王。 “我妹妹呢?她明明就是和你们一起去了树林,为何现在不见踪影?你们把她怎么了?” 呦!这是恶人先告状来了?(www.. ) 第四十九章 恶人先告状 第四十九章恶人先告状 “我妹妹呢?她明明就是和你们一起去了树林,为何现在不见踪影?你们把她怎么了?” 呦!这是恶人先告状来了? 云瑶没有回来,他作为哥哥,若是不来质问寻找,一定会引人怀疑,云杭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冲过来,他知道自己招惹不起楼家的小姐,所以一开始就将炮火对准了庄逐言。 燕甯累了一天,晚上还被云瑶耍了一通,现在心情正是不爽的时候,云杭偏偏撞上来,简直找死。她直接迎了上去,冷声说道:“我也想问郡主殿下去哪了?” 云杭瞪着庄逐言,却见他懒懒地靠坐在树干旁,一手拿着一根树枝慢悠悠地拨弄着火堆,一只手握着个最普通的药瓶,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摩挲着,就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一般。面对他的挑衅质疑,那人好似完全没听到似的,薄唇轻抿,眼尾微挑,一脸无辜地坐在原地,任由一个女人挡在前面,云杭从来不知道,庄逐言居然也有这么怂的时候。 现如今庄逐言不应声,燕甯又堵在面前,云杭只得不咸不淡地回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云杭有退让之意,燕甯倒是不依不饶起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把我们引到荒郊野地害得我们差点被人刺杀,自己跑得不见踪影,我还想让云郡王把郡主交出来,让我们也问个明白呢。” 云杭心里也叫苦不迭,他哪里知道云瑶跑哪去了,想去看一眼安阳侯,又恐庄逐言看出什么,为了不显得心虚,云杭立刻倒打一耙,呵道:“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云瑶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怎么可能做出什么伤害你们的事,莫不是你们把她骗出去,将她杀害了吧!” 燕甯只需一眼就能看透这人外强中干的本性,轻笑一声,吓唬他道:“杀害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还会把自己伤得满身是血?两位没有通关文书就只身闯入穹岳腹地,现在还刺杀楼家嫡子,今日抓不到云瑶,倒是可以把你抓起来严加拷问。” 云杭果然脸色微白,周围都是穹岳的衙役,庄逐言那几个侍卫也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若是他们真的把他抓起来可如何是好?!他心里一慌,便是指着庄逐言叫道:“什么楼家嫡子,简直荒谬,他根本就是……”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他却又咽了下去,不知想到什么,手颤颤巍巍地放下来,竟是没将庄逐言的身份揭穿。 燕甯嘴角的笑慢慢淡去,她早就想好了说词,就算云杭当众揭穿庄逐言,她仍有办法保住他,不曾想到了这时候云杭还不揭穿庄逐言的身份,这只能说明,他有后招,或者说,齐沪有后招。明日就能到环山镇了,难道他在那已有部署? 燕甯心中忧虑,云杭却慢慢缓了过来,轻哼一声,捋了捋华丽的衣袍,昂首挺胸,高声呵道:“本王乃堂堂西瑜郡王,你们没有任何证据就敢拷问本王不成?我西瑜虽国小力微,却也是六国之一,穹岳难道想仗势欺人不成?” 燕甯忽然笑了起来,本就美丽的脸庞更显明艳,清脆的笑声听到庄逐言等人耳里只觉得悦耳动听,云杭却被笑声搅得心里发慌,再也维持不住刚才强装出来的贵族霸气,厉声叫道:“你、你笑什么?” 燕甯终于不笑了,黑眸直直看进那双闪烁不宁的眼睛里,低声说道:“杀了你才叫仗势欺人。” 红唇微启缓缓吐出几个字,微沉的嗓音带着奇异的味道,刹那间林间众人立刻感觉到一股杀气弥漫肆意,这杀气不同于征战沙场的杀伐之气,也不同于杀手死士的阴森死气,那是一种久居上位谈笑间便能定人生死的凛然之气,众多衙役们或许分辨不出其中差别,齐沪却能感受到其中玄机,因为他在穹帝身上感受过一次,那是只需一个眼神,便能让人浑身发抖,神魂动荡的威慑,只是为何,这楼家的女儿居然也会有? 齐沪心神不宁,云杭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个姑娘吓得倒退了两步,后背濡湿,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敢!!” 燕甯轻嗤一声,嘲讽道:“有何不敢?不过是个异姓王罢了,还真当自己是真正的天潢贵胄了。” 同是异姓王的齐沪心火涌动,这一瞬间,他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当年齐氏一族仓皇逃离焕阳城的狼狈和屈辱,藏于袖中的十指紧握成拳,每一个骨节都在咯咯作响。 除了知道燕甯身份的庄逐言几人,其他人都吓傻了,异姓王虽然在燕氏皇族面前,确实算不得真正的天潢贵胄,但到底也是皇上封的王啊!一般人谁敢如此打脸?!刘宇书的脸都吓白了…… 营地里,一下子静得只听得到枯枝燃烧的啪啪声。庄逐言手里的药瓶已经被他放进衣兜里,另一只手仍是握着一根树枝,放在火堆上烧,不一会,前端就燃起了火焰,火势渐猛。这时候的他,依旧背靠着树干坐着,却没有丝毫虚弱慵懒的样子,挺直的腰背,微微曲起的长腿,手中火光跳跃的枯枝,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蛰伏的兽,随时都会择人而噬。 未离仍是站在原地,无比淡定地看着燕甯,他并不担心她会吃亏。阿甯说话的时候,双手一直环在胸前,看起来很是傲慢,实则她的手早就已经摸到了腰带上,她现在双手一定抓着不少于六枚飞刀,若是齐沪想不开要伤害她,估计还没靠近她两丈内,四肢就会被她戳出几个窟窿。 齐沪到底不是云杭那个废物,即使心中早已热血翻滚,脸色却丝毫不见异色,甚至还能笑着上前劝解道:“两位何必大动肝火,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也不一定,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找到云瑶郡主,如此才能知道事情的真相,刘大人以为呢?” 刘宇书流着冷汗,呵呵笑道:“是是是,下官这就派人去找!”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位楚姑娘怕也不是一般人,他还是静观其变为好。 “哼。”燕甯冷哼一声,倒也没再继续说下去,直接走回原来休息的地方,倒头就睡。 齐沪风度极佳笑了笑,领着心里怕得要命脸上勉强维持着怒意的云杭回到树下。 刚刚落坐,云杭就忍不住抖着声音问道:“侯爷,现在怎么办啊?云瑶到底去哪了?” “噤声!” 对上齐沪布满血丝的阴鸷双眼,云杭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营地中剩下的衙役都被刘宇书派出去找人了,整片树林乱哄哄的,火把摇曳,方圆十里的地方都被翻了个遍。 归云在庄逐言身边蹲下,小声问道:“主子,公主殿下是怎么了?” 庄逐言摇了摇头,燕甯并非莽撞之人,她激怒齐沪,自有打算,只是如此行事,必定给她带来危险,剑眉微蹙,庄逐言沉声说道:“从今日起,归云、方一平,你二人便守在她身边护卫,片刻也不能离开。” 两人没有迟疑,立刻回道:“是。” 少顷,方一平忽然低喃道:“原来公主殿下待我们还是挺好的……”起码没有啪啪打他们的脸。 其他人全都心有戚戚焉,就连庄逐言都忍不住点了点头。 衙役们寻了一夜,一无所获,此刻的云瑶,究竟去哪了呢? 早在庄逐言与刺客动手那一刻,她就已经跑了。 她没有回营地,也没有继续往环山镇走,而是前往束西镇,那里是离此处最近的船运码头,她准备先坐船前往肥水城,然后再乘马车去佩城,到了佩城她就可以让三皇子派人来接她了。 云瑶并不笨,脑子非常清楚,听了齐沪的计划之后,她就知道,自己在齐沪心中,已经是一颗必死的棋子了。 所有人都看到她把燕甯和庄逐言前后引了出去,若是庄逐言没死,他必定不会放过她,若他死了,那个连齐沪都得罪不起的女人定然会为他报仇。到了那时,齐沪不但不会护着他,或许还会让她死得更快一些,今晚之事,无论胜败她都必死无疑。 若是她不按照齐沪的意思做,那便连这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不用到环山镇,她就得暴尸荒野。既如此,她还不如将计就计,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在他们斗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她才有机会逃回西瑜。 待回到三皇子身边,凭她巧舌如簧,自然能把刺杀庄逐言的功劳算在自己头上,庄逐言死了,她就算立了大功了,若他没死,她也可以把庄逐言勾搭上楼家的消息禀报三皇子,让他早做筹谋,也算将功补过,定能保住这条性命。 至于云杭的死活,与她又有何干。 天亮时云瑶早就赶到束西镇了,衙役们自然是不可能找到她的。刘宇书只能留下五个衙役继续找,其他人按照原定计划赶往环山镇,然而出发前,燕甯却被未离拦下了。 ------题外话------ 这几天没能回评论,为了显示我还在,吱一声~吱吱 第五十章 白捡了一个保镖 第五十章白捡了一个保镖 天亮时云瑶早就赶到束西镇了,衙役们自然是不可能找到她的。刘宇书只能留下五个衙役继续找,其他人按照原定计划赶往环山镇,然而出发前,燕甯却被未离拦下了。 未离把燕甯带到树林边缘,直接问道:“你们准备去哪?” “环山镇。”具体去做什么她不打算细说,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他精神不错的样子,燕甯笑道:“你的伤应该好得差不多了吧,昨晚的事多谢你了,我们今天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若以后还有机会再见,一定要再和我说说换赏金的趣事。” 燕甯笑得洒脱,转身牵马离开,手中的缰绳忽然被人拉住,她回头看去,未离已经自然地帮她牵着马,慢慢往前走,清朗干净的嗓音淡淡地说道:“去环山镇你们会有很多麻烦吧。” 燕甯和他一起朝着众人聚集的官道走去,叹了口气,回道:“对,是挺麻烦的,所以并非我们不想好好报答你,实在让你跟我们一起走的话,会把麻烦带给你。” 他昨晚顺手救的明明是庄逐言,为什么阿甯要用“我们”两个字?他不需要阿甯报答什么,更不想她因为别人报答他! “我不用你报答!” 未离的语气陡然变得冰冷,若他脸上的表情能表达他心中所想,燕甯就能看出他此刻不是在生气而是闹别扭,可惜他瘫着脸说出这句话,燕甯完全看不出来,心中一片茫然,正想着自己到底哪句话惹了他,就听到那人又冷冰冰地说道:“既然去环山镇会有危险,我给你做护卫吧。” 燕甯自己武功不弱,原本是不需要护卫的,但昨晚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就知道,齐沪对他们已经起了杀心,环山镇中,凶险必定更胜昨晚。此时若是有护卫增加助力,自然是好的,尤其是像未离这样武功高强的人,更是求之不得。 只是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有所予必有所图,在没弄清楚未离图什么之前,燕甯并未表现出太大的兴趣,面上不动声色地笑道:“我身上可没这么多银两请你这样厉害的赏金猎人做护卫。” “我不要银两。” “哦?”燕甯纯黑的眼眸微闪,也不追问,等着他解释。 未离抛出早就准备好的借口,说道:“我想要你昨日给我的那个药丸作为报酬。我给你做三个月护卫,你给我五颗药丸。” 原来是为了药。也是,母亲做的药素来是好的,有钱也未必买得到,像未离这种靠赏金过活的人,过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着实危险,若是有好药傍身,危机时刻,绝对能救命。 刚刚升起的戒备和怀疑消散了许多,燕甯开始好好思量这笔生意到底划不划算。未离的身手绝对可以一个顶俩,三个月的时间,不仅够处理完环山镇的事,还能让他陪她走一趟佩城,嗯,可行! 不过瓶子里一共就十颗药,昨晚给未离吃了一颗,送了庄逐言两颗,若是再给未离五颗,她自己就只剩下两颗了,燕甯算了算,最后伸出三根手指,说道:“三颗。” 看着她认真讨价还价的样子,未离心中忍俊不禁,脸上丝毫未显,面无表情地同她周旋,故作思考地停顿了一会,才问道:“你未来三个月要做什么?” 燕甯这次倒没瞒他,回道:“先去环山镇解决一些官家的事情,然后去佩城找一个人,这两件事都挺危险的,你好好考虑再做决定。” 未离如她所愿地“好好考虑”了好一会,才点头回道:“成交。” 燕甯舒了一口气,庄逐言曾答应,到了佩城之后,会留下两名护卫供她差遣,之前她不知道庄逐言本身就危机重重,夺嫡之路更是九死一生,现在知道了她肯定不能再用他的人,好在有了未离,到了佩城她也算有个帮手。 最重要的是她还不用花银两,三颗药就拐到这么个厉害的护卫,燕甯觉得这笔生意她赚了,心情颇为愉快,眼眉都不自觉地弯了弯,眼中还闪动着少有的狡黠光芒。 燕甯双眸闪亮像是占了大便宜的可爱模样,看得未离心中发软,嘴角也不由自主地扬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从今天开始,他们就可以一直待在一起了,未离忍不住将心中的誓言缓缓说出:“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安全,不会让你受伤。” 未离一向面无表情,声音也平板无波,燕甯从没请过护卫,只当这是所有被雇佣的护卫上工之前表达一下自己会好好干活的例行公事,并未放在心上,笑了笑回道:“那就多谢了,走吧。” 两人走过来的时候,刘宇书一行人早已经聚集在官道上准备出发了。 经过了昨晚的事,齐沪还能笑着和燕甯几人打招呼,心性可见一斑。 燕甯与未离并肩而立,两人年纪相当,一个俊秀一个绝美,在一般人看来二人很是登对,庄逐言不是一般人,他现在心里烦躁得很,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差点气得他呕血。 庄逐言走到未离面前,手里拿着几张银票,微微拱手,一副诚意十足的样子,“多谢昨晚未公子伸出援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公子收下。” 未离看了他一眼,并不言语,也不接银票,场面委实尴尬。 燕甯直接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银票轻轻一抽,随便瞟了一眼,四张五十两的银票,不算多,却也绝对不少了,燕甯微微一笑,将银票丢到未离怀里,笑道:“拿着,你应得的。” 未离没看银票面额,依言收了,庄逐言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更加不舒服了,他昨晚不是还鬼魅邪肆的吗?怎么今日如此乖顺,燕甯叫他收他就收,这般听话! 庄逐言危机意识大涨,轻拉了一下燕甯的衣袖,在她耳边沉声说道:“甯儿,我们此行危险,不如让未公子先行离开吧。” 燕甯微微挑眉,笑道:“这恐怕不行。” “为何?”庄逐言心中憋闷,同时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燕甯爽朗地一笑,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因为,他现在是我的护卫了。” “?!”归云和方一平对看一眼,他们昨夜才刚刚被主人安排到公主殿下身边做护卫,这还没正式上任呢,位置就被人占了,而且占了他们位置的青年,武功还深不可测,这可如何是好? 庄逐言脸都黑了,燕甯还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你也别太羡慕我了,时间不早,咱们快走吧。” 燕甯心情大好,利落地翻身上马,策马狂奔,未离也立刻驱马跟上,与她并行。 归云很想问,现在他们还要不要跟着公主殿下?斜睨了自家主子一眼,归云立刻识相地闭嘴,现在绝对不是问话的好时节,他还是先跟着公主殿下身边好了,以策安全,归云对方一平使了个眼色,两人飞快地上马,追公主殿下去了。 队伍最前端,红衣女子肆意纵马前行,黑衣青年紧随身侧,护卫之情溢于言表。 庄逐言敛眉微蹙,若昨日他只是有所预感,今日便可以确定,那名叫做未离的男子,也是为了燕甯而来,只是他又是哪方势力的人?对燕甯是善意还是怀有恶念? “许修,即刻前往灵溪镇,查一查有没有未离这样一个赏金猎人接过缉拿越狱犯人的案子,查清楚后前往环山镇汇合。” 许修连忙应诺,策马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良久之后,庄逐言才面色如常地上马,追上前面的马队。 ——分割线—— 一行人紧赶慢赶,到达环山镇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好在城门并未关闭。不仅未关闭,城门外还站着十几个人,全都穿着衙役的衣服,其中大部分是刘宇书手下的官差,还有几个是环山镇原本的衙役。 他们每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火把,将城门照得亮堂堂的,站在最前面的,居然是楚时。 这一天下来,除了中途休息了一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是赶路,刘宇书早就已经累得快从马上栽下来了,再看出来迎他们的是公子手下的楚时,他也就懒得上前问话了。齐沪身份最高,却也没有开口的意思,只站在一旁,完全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最后还是庄逐言策马上前,直接问道:“如何?” 楚时不着痕迹地看了齐沪一眼,嘴角的笑有些意味深长,“我们是今日辰时到的环山镇,兵分两路,刘公子和我还有冰儿带一半衙役进入镇中,将县衙围住,并在县衙里找到了昏迷的夏知县,还抓住了陈主簿等几名软禁夏大人的衙役,现下已将人关入大牢。沈羲和苏都尉带人前往落叶峰,两个时辰前派人送来消息,矿洞已经找到,铸造兵器的铁匠以及守卫全数抓获,新造的兵器也全部封箱,等待刘大人审理。” 楚时不紧不慢地说着,庄逐言越听心越沉,这次的行动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正常…… 第五十一章 决定 第五十一章决定 楚时不紧不慢地说着,庄逐言越听心越沉,这次的行动实在太顺利了,顺利得有些不正常。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已闻到其中不对味之处,与楚时交换了一个眼神,并没有再问,只微点了个头,说道:“刘大人已经到了,接下来的事,自然由刘大人做主。” 刘宇书心中叫苦不迭,查案自然是越快越能掌握线索。若是这事放在翡城,他肯定是要连夜审理的,但现在他浑身无力,双脚绵软,脑子混沌不堪,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别说审犯人了,他自己都快晕厥了,哪里还有余力做其它! 实在无法,刘宇书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将案犯关押,明日巳时,本官一一审问。” 说完,他心虚忐忑地睨了庄逐言和安阳侯一眼,只见二人一个沉默无言,一个漫不经心,并没有指责之意,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多说什么,更不敢走在安阳侯和楼家嫡子前面,刘宇书只能轻踢马肚,往前挪了几步,讪讪地说道:“天色不早了,还是先进镇中安顿下来吧。” 最先动的是安阳侯齐沪,他扬起马鞭,轻抽一下马屁股,驾马率先进了城门。在经过庄逐言身边时,他微微侧过头扫了他一眼,深沉墨黑的瞳孔中泛着难以形容的阴冷之色。只短短一瞬他便别开了眼,除了庄逐言和站在他身边的楚时,再无其他人看到。 自从云瑶消失之后,云杭就变得格外沉默惶恐,犹如惊弓之鸟,只一味地跟着齐沪,再无往日的嚣张跋扈。 刘宇书察觉到庄逐言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向他点了点头,驾马飞快地进了城门,衙役们都跟着进去,城门外,只剩下庄逐言一行。 墨色的天幕之下,守城门的两个衙役手里提着的灯笼如微微萤火,只能照亮并不宽阔的城门。庄逐言立于城墙阴影之下,旁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唯有站在他身侧的楚时能感觉到,刚才与齐沪擦身而过后,他身上的气息就不太对。 眼见燕甯扯着缰绳,驱马朝他们走来,楚时上前一步,对着她挥了挥手,笑道:“小甯你终于到了,冰儿那丫头叨念了你一整天了。” “小甯”这个称呼每听一次,燕甯都忍不住抖一下,心中虽然不喜,但她也懒得再和楚时讨论称呼问题,反正楚时绝对是勇于认错,绝不悔改的那种人。扯了扯嘴角,她点头回道:“明日我去看看她。” 燕甯说完便绕过还想和她继续闲聊的楚时,来到庄逐言身侧。他身上虽风尘仆仆,一身白衣却仍然雪白如新,肩头的伤口没有再裂开,燕甯莫名其妙提着一整天的心总算放下来。她没有提环山镇的事,只是低声说道:“你身上还有伤,早点休息。” 简单的话语里透着直白的关切之情,不加掩饰,就像一缕初夏的暖风拂过心房。庄逐言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地烦躁之中,忽然被这融融暖意包围,竟有一瞬间地怔住了。直到那双漂亮的眸子中,染上了担忧之色,他才似猛然惊醒般点了点头,身上的沉郁之气渐渐散去,嗓音明显柔和许多,回道:“好,这几日赶路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吧。” “嗯。”燕甯猜测庄逐言或许和楚时有事要商谈,便也不打算留下来打扰他们,扭头对身后的未离低声说了一句“走吧”便驾马进了小镇。 黑衣青年对周围发生的一切好似都毫无兴趣,只亦步亦趋地跟在燕甯身后。 楚时上下打量了庄逐言一番,便直接略过了燕甯之前提到的受伤之事,以他对某人的了解,那所谓的伤十有*又是苦肉计。他现在感兴趣的是忽然冒出来的黑衣青年,那种旁若无人的冷寂孤傲,藏锋宝剑般的危险气质可不是一般人所能拥有的。 楚时微微抬手,手指在高大俊挺的黑马脖子上轻抚两下,半靠着马身,抬头斜睨了庄逐言一眼,笑嘻嘻地问道:“跟在燕甯身后的那小子是什么人……” 他话音还未落,半靠着的俊马忽然往前小跑了两步。手下一空,楚时一个踉跄,差点摔一跤,好不容易站稳,想骂某人两句,罪魁祸首已经驾马走出三四丈外了。 楚时轻哼一声,回头就对着归云勾了勾手指头。 归云抽了抽嘴角,默默地翻身下马。 楚时朝着早就看不到人影方向扬了扬下巴,问道:“那人是谁?” 知道逃不掉,归云干脆简明扼要地老实交代道:“那个青年叫未离,自称是赏金猎人,主子昨晚被云瑶郡主引出营地,被刺客伏击刺杀,他忽然冒了出来,助了主子一臂之力。此人性情孤冷,武功鬼魅异常,而且对公主殿下的态度好像很不同,今日一早,公主殿下让未离给她当护卫。” 楚时夸张地“哦”了一声,一脸恍然地露出两颗白森森的虎牙,坏笑了两声,“原来是情敌,难怪,难怪!” 被楚时惦记的青年此刻正与燕甯骑着马慢慢走在渐渐安静下来的小镇街道上,两人并行的影子被月光拉得长长的,马蹄踏着青石板,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声。在快到客栈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人忽然开口,“你很关心他?” “谁?”想了想,燕甯猜到未离说的应该是庄逐言,随即一笑,并不避讳的大方点头道:“我和他是朋友,自然关心他。” 已经……是朋友了吗?未离瞳孔微缩,低沉的声音依旧沉稳,“你们认识很久了?” 燕甯摇了摇头,回道:“没有,还不到一个月。”看到未离墨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燕甯不禁又是一笑,笑声洒脱又随性,一边笑还一边解释道:“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并不是由认识多少天来衡量深浅的,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人相识多年终成陌路。” 随着燕甯地解释,未离眸色渐深,抓着缰绳的手越抓越紧,指尖微白,不一会又缓缓松开,淡淡地问道:“你们一见如故?” 一见如故吗?燕甯想到两人初见时,庄逐言一身鞭伤姿态狼狈,明明有求于人,还端着一副高傲矜贵的欠揍模样,这么讨厌的人,别说一见如故了,他们没一见成仇就不错了!转念一想,庄逐言明明武功那么高,却因为江湖经验不够被人下了药,弄得那般憋屈,燕甯又觉得很好笑,她也确实笑了起来。 女子爽朗的笑声在寂静的小巷中回响,惹得路边正准备关门落锁的几户人家都忍不住伸头出来看看。 笑声很动听,未离的心却无比沉重,阿甯简单纯粹,她承认了庄逐言是她的朋友,那就说明,那人已经被她认可了。对自己认可之人,她就会渐渐放开心胸接纳他,一旦那人进入她心里…… 不行,庄逐言接近阿甯动机本就不纯,他醉心皇位之争,对阿甯又能有多少真心,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 未离脸色微沉,心中已经下了决定,不能让他们再继续待在一起,他要尽快带阿甯离开。 翌日巳时 刘宇书很准时的在环山县府衙正堂内提审人,陪审的人来得也很齐,刘宇书身穿官服,坐在中央主位上。两侧摆着两张案桌,安阳侯和云杭坐于右侧,庄逐言一人坐于左侧。 燕甯没去凑热闹,和楚时两人站在庄逐言身后不远的位置,未离沉默地站在燕甯身旁。 楚时本就对未离极感兴趣,一开始打招呼未能得到回应也不恼,一直暗暗观察。看久了,他也发现,那黑衣青年很是奇怪,那么个大活人站在那,他竟能将气息收敛得一干二净,就仿佛不存在一般。明明长得清俊灵秀,却偏偏面无表情,简直不像是个活人,或者说,他看人的眼神,仿佛身边除了燕甯,便没有一个活人。楚时也开始对此人忌惮起来。 夏冰儿算是人证之一,自然也在堂上。因为她是夏知县的女儿,又和庄逐言一行人认识,刘宇书也就没让她跪在大堂上作证。 她悄悄地走到燕甯身边,小声说道:“姐姐,你终于到了。” 夏冰儿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颜色朴素,款式简单。或许是昨晚没睡好,她面色微白,唇色暗淡,眼底还有一团青黑印记,再配上这样一身素色衣衫,整个人显得很是憔悴。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慰,燕甯轻声问道:“你爹怎么样了?” 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愁容,夏冰儿轻咬下唇,闷闷地回道:“还是没醒,整个镇上最好的大夫都请来了,他们都找不出我爹昏迷不醒的原因。” 若是夏询一直不醒……燕甯眉头微蹙,将声音压到最低,在夏冰儿耳边问道:“那样东西你可还回去了?”燕甯虽然没细说是什么东西,夏冰儿已经明白她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 燕甯放下心来,也不再提官印之事,转而问道:“你娘亲呢?”若是她没记错,好像冰儿她娘亲也一并失踪了吧。 “我娘找到了,但是她只记得来给爹送汤,之后不知怎么的就晕倒了。醒来的时候就在一间小房间了,每日三餐有人送吃的来,但是那些食物吃了之后人就特别困顿,她一直浑浑噩噩。直到昨天下午我们找到她,才把她救出来,我娘一开始都没认出我来……” 说着,夏冰儿的眼眶就红了,她微微昂着头,拼命地眨眼睛,硬是不让眼泪流下来,倔强的小模样看着可怜极了。燕甯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别担心,找到人是好事,慢慢调养会好了。环山镇离梅城近,一会让刘大人派两名衙役,去梅城请几位大夫过来看看。” 夏冰儿吸了吸鼻子,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我会……” 夏冰儿才说了几个字,就被惊堂木“啪”的一声脆响生生打断,两人抬眼看去,才发现在她们小声说话的时候,衙役已经将犯人押到了堂前。 “陈德樟,你私囚朝廷命官,欺瞒朝廷,压下发现矿洞的消息,利用铁矿私造、贩卖兵器,可知这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刘宇书先声夺人,一上来就罗列了重重罪行,声势颇为慑人。 跪于堂前的犯人身上穿的并非囚服,而是一件浅褐色的锦衣,胸前背后都有青竹图案,看着像是一般县衙主簿穿的衣裳,下跪之人想必就是夏冰儿口中所说的陈主簿。 这人身材矮小消瘦,不知是被惊堂木吓着,还是被刘大人的呵斥惊着了,他一直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不停哆嗦,抖着声音叫道:“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第五十二章 反咬一口 这人身材矮小消瘦,不知是被惊堂木吓着,还是被刘大人的呵斥惊着了,他一直匍匐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不停哆嗦,抖着声音叫道:“小人冤枉!小人冤枉啊!” 刘宇书似乎早就知道,他会喊冤,也不急着说话,等他叫了七八声之后,才又一次砸下惊堂木,吓得那人不敢再叫,他才朗声说道:“本官知道凭你一个小小的主簿,不可能做得到这些事情,只要你把幕后之人说出来,本官可酌情为你减些罪责。” 燕甯以前也看过提刑司和大理寺卿审案,没见他们砸过惊堂木啊!抬手揉揉饱受折磨的耳朵,她有些担心地斜睨了一眼堂上的刘大人,每天都这么审案子的话,他的听力应该不太好了吧…… 听力不太好的刘大人对自己审案的功力非常有信心,满意地看着趴跪在地,无比乖顺的陈主簿,恐吓完又施恩般说道:“不用惧怕,尔等也是遭人利用,只要如实招供,本官可保你性命。” 果然,那陈主簿连连叩首之后,忙不可待地说道:“大人英明,小人只是小小主簿,怎么可能私囚朝廷命官!小人平日都只能帮着知县大人处理些微不足道的公务,发现矿洞的时候,小人就劝过知县大人应当立即上报朝廷,可知县大人坚决不肯,还派了人将矿洞看守了起来。小人做的一切,都是夏大人安排的!还望大人明查,饶了小人性命。” 陈德樟一开口,庄逐言便知道,夏询是醒不过来了。 他抬眼看去,对面的齐沪也正好看过来,目光相撞,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暗藏地杀机。庄逐言薄唇微抿,片刻后竟是对他勾唇一笑,那笑容惊艳四方,暗含征伐之意却不见阴霾与不甘。齐沪鹰眼微眯,心中对这个比自己小了整整一轮的男人的心性又有了新的认识。 在他的计划中,夏询注定是要背这个黑锅,从一开始行事之时,他就已做了安排,想从县衙中找到证据是不可能。显然这第一局庄逐言是输定了的,没想到这时候他竟还笑得出来。 两人都很淡定,原本还能安静站在一旁的夏冰儿听到陈主簿说的话,立刻就炸了,冲到堂前叫道:“你胡说!我爹早就昏迷了,根本不可能指示你做这么多事情,你休想污蔑我爹的清誉,这些根本就是你做的!” 陈主簿颤颤巍巍地抬头,迎上夏冰儿怒火中烧的双眸,满脸悲凄地嚷了起来:“小人不知道夏小姐为何要这般冤枉小人,虽然上报的公文是小人拟写的,但是那些都是按照夏大人吩咐行事。矿洞的事,也是夏大人命令小人找人来开采铁矿打造兵器。半个多月前,夏大人忽然昏迷,小人没了主心骨,做不了主,公文也不敢再发出去,矿洞的事小人也不敢叫停,想等着大人醒过来再做定夺,哪知道大人一直未醒。小人所言句句属实,不信大人可以查看府衙中的文书记录,上面都有知县大人的官印,自从夏大人昏迷之后,便没有了。” “胡说!!”夏冰儿不敢置信地盯着陈主簿,恨不得朝着他的脑袋踢上两脚,整张脸都憋得通红,吼道:“我爹明明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月了,是你偷了他的官印私自发的文书,欺上瞒下!” 陈主簿往后缩了缩,又害怕又不甘心似地驳斥道:“按小姐说言,小人既然偷了官印,为何半个多月前开始,就没有再继续发文书了呢?如此岂不是很容易让人发现异状从而暴露自己?” “那是因为官印已经……” 燕甯心里咯噔一下,夏冰儿显然已经被气得失去了理智,若她当堂喊出官印被她偷走了,不仅她立刻就会被抓下狱,之前的供词也有可能不被采信。燕甯刚想出声阻止她说下去,就听到一声低沉醇厚的男声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夏冰儿,说你知道的事情就行了,至于孰是孰非,真相如何,自有刘大人勘察判定。” 对上庄逐言隐含警告的黑眸,夏冰儿脑子一清,瞬间清醒过来,隐隐感觉出来陈主簿是在激她,害她。怕自己多说多错,她“嗯”了一声之后,就闭上嘴,乖乖退到燕甯身边,不再多话。 刘宇书深深看了夏冰儿一眼,这官印的事有猫腻啊!此事要不要深挖?他不着痕迹地偷睨了庄逐言一眼,最后决定暂且不要多事。 刘宇书轻咳一声,惊堂木又一次砸得啪啪作响,一脸威严地说道:“把府衙里所有衙役分开一一审问,近三个月的县衙公文全部呈上来。” “是。”刘宇书带来了近百名衙役,其中不乏查案审讯犯人的高手,不过半个时辰,环山镇内的衙役便被一一审了遍,三个月内府衙中的一切文书也全部分门别类地放在了大堂之上。 刘宇书一边翻看文书,一边听着下面的衙役回禀,“禀大人,县衙*有衙役五十七人,三十六人负责看守城门和镇中巡防,皆是听差办事,平日很少进出府衙,没什么机会见到知县,除了半个月前镇上出现过女贼之外,并没有发现异状。剩下的二十一人,其中十八人的口供供述到,夏大人确实在两个月前就称病,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还有三人则称夏大人一直在后宅理事,由陈主簿传递公文,半个月前忽然昏迷不醒,与陈主簿供词一致。这是五十七份供词,请大人过目。” 衙役将一叠供词恭敬地呈于案桌上,垂首立于一旁。 环山镇只是一个小镇,公务并不繁忙,半盏茶的时间,刘宇书就已经把公文全部看了一遍,公文非常的规范也非常普通,上面的印鉴清晰可见,确实是环山镇知县的官印。近半个月的公文明显少了很多,且统统没有官印。 他又将供词翻阅了一遍,目前最大的疑点是,夏询到底是半个月前昏迷的,还是两个月前昏迷。 抬手在供词上拍了两下,刘宇书扬声问道:“陈德樟,你说夏询是半个多月前昏迷的,那为何府衙的衙役有近两个月没有见过他?” 陈主簿连忙摇了摇头,一会儿后又疯狂地点了点头,大嚷道:“小人原本也不知夏大人为何要称病躲在后院,所有文书还都让小人拟写。现在小人想通了,夏大人之所以这么做,肯定是为了东窗事发时,推说自己重病在床,全不知事,将一切罪责都推到小人头上啊!大人,这一切真的是夏大人吩咐小人做的!大人明查!” 夏冰儿哪里听得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污蔑自己父亲,又忍不住怒斥道:“胡说!若一切都是我爹的计策,那他怎会昏迷不醒?!明明是你对他用了药,现在还血口喷人!真该死!” 若不是燕甯一把拉住夏冰儿的手,只怕她真要冲上前将人狠揍一通。 “小人真的不知道夏大人为何昏迷不醒啊!小人真的冤啊!冤枉!!”陈主簿像是被吓着了,趴伏在地上,连连磕头,连呼冤枉,仿佛真的蒙受了什么千古奇冤似的。 刘大人再一次动用了惊堂木,才让正堂内再一次安静了下来,用力地长叹一声,他一边暗暗观察庄逐言和齐沪的神色,一边状似无奈苦恼地叹息道:“目前看来,唯有先将夏询治好,待他醒来再与之一一对质了。” 庄逐言轻笑一声,夏询是好不了了,从他昏迷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是死。齐沪果然好算计,若是一切按照他原本地计划进行,等到兵器卖完了,炸了矿洞再弄死夏询,他的死就是畏罪自杀。而现在,让他就这样昏迷致死,便是死无对证,确实高明。 正堂内静默了片刻,一直保持沉默的庄逐言忽然开口了:“刘大人,不知可否让在下问两句?” 刘宇书哪里敢说不,连忙笑道:“公子请。” “陈主簿,你说矿洞里那些铁匠和护卫,都是夏大人让你找来的,那么夏大人可告诉你,这批兵器是卖给谁的?” 庄逐言语气平和,神色温柔,乍一看还真有几分温润如玉的味道,陈主簿却不见一丝放松,反而更加紧张,微垂着头也不看他,好一会才低声回道:“好像是……西瑜国的人。” 庄逐言轻“哦”了一声,笑道:“夏大人可说了是西瑜国的谁?” “是……西瑜的二皇子,其实……小人并不知情,小人负责帮大人处理府衙公务,矿洞的事……实在知之甚少。”与之前又惊又怕却还是滔滔不绝地喊冤不同,此刻的陈主簿仍旧匍匐在地上,说话时明显游移不定。 庄逐言好似没听出他说话吞吞吐吐语焉不详似的,继续问道:“夏大人既然把府衙的事情都交给你处理,你也算他的左膀右臂了,你可知夏大人都和西瑜国的谁联系?书信联系还是西瑜国派了什么人前来?” 陈主簿沉吟片刻,回道:“小人不知。” 庄逐言单手撑着案桌,身体微微前倾,声音越发低沉,“夏大人昏迷半个月,府衙的事情都是你处理,想必夏大人的书房你也经常出入,你可曾看见过什么夏大人与西瑜国往来的证据?” 陈主簿暗暗咬了咬牙根,摇头回道:“小人不敢翻开夏大人的东西,不曾看到什么。” 当然不曾,因为一切都太急了,他们紧赶慢赶日夜兼程并非毫无用处,或许齐沪来得及让人匿藏罪证,却绝对来不及准备诬陷他的证据了。正好趁现在把该问的都问了,省得过几天,陈主簿再“想起”些什么关于西瑜国的事。 庄逐言轻笑一声,说道:“这夏大人与西瑜勾结,私贩兵器,竟未曾留下一星半点证据?这倒奇了。陈主簿,你说是不是?” 陈主簿浑身抖了抖,却没敢再接话。 庄逐言也不再问他,转而看向身后的楚时,问道:“楚时,矿洞里抓到的犯人都押解回来了吗?” 楚时上前一步,回道:“昨日苏都尉传来话回来,矿洞里抓到的铁匠和护卫加起来有两三百人,而苏都尉带去的将士和衙役堪堪五十余人。落叶峰到环山镇路途颇远,中途恐生变故,所以苏都尉目前只将案犯就地关押于矿洞之中,未能押解归来。” “这样啊。”抬手轻轻摩挲着下巴,庄逐言轻叹一口气,说道:“那倒是要去矿洞勘查一二了。” “刘大人?” 被那双幽深的眸子瞟了一眼,刘宇书不自觉地挺直背脊,回道:“是该去好好勘查勘查!” 庄逐言又扭头看向齐沪,轻笑相邀道,“安阳侯同去?” 齐沪眉峰微挑,冷哼了一声,竟也爽快地回道:“好啊。” 庄逐言起身,轻抚了抚微皱的衣襟,往外走了两步,微微拱手,笑道:“请。” 齐沪也抬了抬手,回了个“请”字,两人一起走出了正堂。 审了一早上的犯人,此刻已经是午时了,正午的阳光异常灿烂,照在某人的白衣上似镀上了一层金光,宛若仙人,只可惜嘴角那抹笑容,那叫一个阴险狡诈,嗯,和楼曦有点像了!燕甯啧啧叹道:“想不到他也有这般模样的时候。” 楚时来了兴趣,凑过去笑嘻嘻地问道:“什么模样?风度翩翩运筹帷幄?” “呵呵!”燕甯丢给他一个“你瞎啊”的眼神给他,直接出了正堂。 等等!呵呵是个什么意思?!楚时想追上去,却被一道黑色的身影正正挡在前面,不管他怎么闪,那人就好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总能挡着他,真是见了鬼了! 第五十三章 要他死(上) 第五十三章要他死(上) 环山镇到落叶峰虽然才四五十里,但山路难走,一行人来到落叶峰下的时候,已快申时了。密林遮蔽下,光线很是昏暗,好在今日阳光灿烂,还是能看得清路。 苏之函接管了落叶峰之后,就派了军营带出来的四名小将守在山脚下,看到庄逐言一行人,一名小将立刻领着他们上山。 不知是不是有人早一步上山通报,他们刚上到半山腰,就看到苏之函已经站在矿洞前等着他们。 “你们来了!”苏之函的嗓音很洪亮,特有的军人气质让他看起来威严又挺拔,明明矿洞门口只有几个衙役守在那里,但因为苏之函地存在,竟让人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感觉。 刘宇书率先迎了上去,拱了拱手,笑道:“辛苦都尉大人了。” 苏之函挥了挥手,不甚在意地笑道:“小事一桩。” 苏之函先对着庄逐言和燕甯点了点头,正准备转向齐沪,意思意思打个招呼的时候,目光却被燕甯身后的黑衣青年吸引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燕甯身旁,黑衣挺拔,冷面无情,晃眼之下,会误会他是燕甯的侍卫,然而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整个人都在演示两个字,危险。是的,就是危险,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青年,居然会让他感觉到危险,这真是怪事。 苏之函一直盯着未离看,那如狼似虎的目光,燕甯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未离却好似毫无所觉般,就像楚时想的那样,除了燕甯,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是死人…… 最后还是齐沪打破了这怪异的气氛,神色不耐地说道:“天色不早了,苏都尉都把人关押在哪里?要审案就尽快吧,不然天黑也都回不去。” “是是是。”刘宇书连连点头,他可不想在这荒山野地过夜。 苏之函终于收回视线,领着一行人进了山洞。 进入这个明显是人工开凿的山洞之后,眼前同样出现了上次看到三个岔路口。上一次,燕甯和庄逐言进的是右边的岔路,这次苏之函带他们走的,是正中间的岔路。 这条通道特别的宽,很是平坦,两边插着火把,将通道照得很亮,比上次两人选的那条道好走无数倍。走了不一会,这条通道又分成两条岔路,右边的宽一些,左边要小一点。 苏之函领着他们往右边走,一边走一边说道:“人我已经分开关押了,铁匠和苦力两百八十六人,一个都没逃,现在全都关在右边最大的山洞里,铸造好的四箱兵器也一并封存在那里。那边的小矿洞里关在四十三个护卫,还有十几个跑了。” 说完苏之函又用大掌拍拍通道内壁,继续说道:“这个矿洞不算大,但里面的铁矿都差不多开采完了,根本不像是几个月前发现的,我猜起码发现了一年多了。”也就是说,这个矿洞早就在使用,里面不知出产了多少兵器铁器,得来的钱也不知饱了多少私囊,更严重的是,到底还有多少这种小矿洞被人自私昧下,朝堂中又有多少人卷入其中。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未尽之语不必说完,各自心中已然有数。唯有刘宇书心底叫苦,这种倒霉的事,怎么就让他撞上了! 很快,一行人就走到了一个洞口前,庄逐言忽然问道:“管事地抓住了吗?” 苏之函指了指面前的山洞,回道:“抓住了,一起关在大矿洞里了。” 刚走进这个巨大的山洞,燕甯就认出来了,这里正是上次他们意外发现专门铸造兵器的山洞。从中间的岔路进来只需小半柱香的时间,他们走右边的岔路却走了将近半刻钟。 山洞内,三十多个铁匠炉仍在,却已没有了上次见到热火朝天铸造兵器的景象,因常年炉火旺盛,虽然现在炉灶内的火已经灭了,洞内的温度还是比外面要热一些。 洞内空间很大,可容下千余人,近三百人被分成三队,每一百人由十名衙役负责看守,犯人全都被绑了手脚,缩在山洞角落。听到人声,不少人纷纷抬头看去,却不敢发出声音。 苏之函对身边的一名小将说道:“把那管事押过来。” “是。”一名小将很快从一群人中,抓出一名男子,将人带到一行人面前。 男子年纪不大,身材消瘦,皮肤黝黑,穿得确实比铁匠和苦力们略好些,待看清那人长相,庄逐言笑了。这也是个熟人,却不是上回在洞中遇到的锦衣男子,而是锦衣男子身边狐假虎威的仆从。 庄逐言居高临下地盯着他,冷声道:“你就是管事的?” 那人半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声音低弱蚊他吟,“是。” 庄逐言微微弯腰,一只大手按在那人脑袋上,一字一句地说道:“你那锦衣玉袍的你主子呢?” 男子浑身抖得厉害,只觉得灵魂都要被头顶的那只手抓碎了,牙齿一直在打颤,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命都捏着这人手上。想不顾一切地招供,但一想到主子许下的各种好处,又舍不得放弃,强撑着一口气,哆哆嗦嗦地回道:“我、我、我没有主子。我就是拿钱办事而已,有人请我来管着这些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 这男子没用成这样,一看就不可能真的是管事的人,所有人都以为庄逐言接下来会严加拷问,谁知他竟然放开了男子,手在他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男子提着的心还没来得及 子提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那人冷得像要结冰一般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现在让你说你不说,一会你就没机会说了。” 男子心尖一颤,茫然又惊恐地抬眼看去,那俊美得让人不敢直视的青年已经背过身去,对着被抓起来的两百多人朗声说道:“所有人都听着,谁能说出管事的下落,我就放了他,还赏他一百两白银。” 他话音刚落,山洞里立时喧闹起来,几百人不需要有人大声说话,只小声的窃窃私语,那嗡嗡作响的声音就足够让人心烦意乱。 庄逐言仿佛觉得不够般,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个人四十岁出头,穿着一身锦衣,高七尺一寸,长相端正……” 随着他描述的越来越细致,不仅那些铁匠奴仆们讨论得越发激烈,就连齐沪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难看起来。 就在这时,一名高大健硕的年轻男子忽然站了起来,说道:“我、我知道。” 之前众人只是窃窃私语,年轻男子地举动,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瞬间就炸开了。开始有人纷纷站起身,大声嚷嚷了起来。 “我也知道,那位大人每隔一天都会来查看我等地进度。” “我昨日还看到他了!” “我也看到了。” 昨日?很好! 昨日正是苏之函派人围剿的日子,也就是说,其实那位锦衣大人很有可能,根本就没逃出去。 苏之函也想到了这点,立刻对着刘宇书说道:“刘大人,这个矿洞不算大,但是岔路不少,还有许多已经挖空了的矿坑,我带的人手不够,昨日只来得及大致搜了一遍。今日大人又带了三十名衙役来,正好可以再搜查一遍,如何?” 好不容易有了新线索,刘宇书自然不会反对,立刻答道:“好,来人,将这个矿洞里里外外再搜一遍!” “是!” “随我来。”苏之函竟是自己带着衙役们出去搜查了。 原先还一直嘴硬的男子忽然往前一扑,跪在庄逐言脚边,急忙讨好地说道:“大人,我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求大人饶小的一条命!” 庄逐言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就知道他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之前不说,是心存侥幸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而一旦找到那位锦衣大人,他这种小人物根本可有可无。他又不像是那些铁匠苦力完全一无所知,等待他的只有死路一条。 庄逐言轻笑一声,说道:“好,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说的属实,立下大功,便可还你一条性命。” 男子显然做惯了见风使舵之事,得了庄逐言的话,心中一喜,立刻毫不犹豫地说了起来:“小人名叫王棋,梅城人士,五年前就跟在……” 男子声音一顿,下一刻便“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庄逐言没管男子,第一时间看向齐沪。只见他面色阴冷地站在一旁,看到男子死去,眼中并无惊讶之色,但是他所站的位置,前面还隔着刘大人和两名侍卫,是不可能出手杀死男子的。 山洞里有别的杀手! 燕甯动作也很快,第一时间走到了男子身边,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 男子双目圆睁,面色青灰,鼻孔和嘴角有血迹流出,显然已经死了。 刘宇书心中大骇,惊声叫道:“有刺客!” 山洞里瞬间就乱了,两百多名犯人都骚动了起来,若不是他们都绑着手脚,几十名衙役根本看不住他们。 “噤声!谁敢再趁势作乱,就地斩杀。” 隐含着内力的醇厚男声忽然响起,声音在山洞中回响,喧哗之声立刻消散,犯人全都缩在角落,再也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推搡衙役。 刘宇书暗暗松了一口气,但心中仍有些惶恐。那男子一看就不是正常死亡,显然是被人灭口的,是谁这么大本事,能如此无声无息的就把人给杀了,若他还想杀谁,岂不是像探囊取物般容易! 而这样的人,竟就隐藏在周围,刘宇书只觉得颈后一阵阵发凉。 刘宇书还在后怕,燕甯已经将尸体大致勘查了一遍,刚要站起身,一块白色的方巾出现在面前。 她抬头看去,未离正站在她身后,那块方巾便是他递过来的。燕甯挑眉一笑,这护卫也太贴心了吧,不仅寸步不离地保护她的安全,连这等小事都关照到了,之后不会还能端茶递水吧?!不错,三颗药花得值! 燕甯忙着感叹自己请了个好护卫,也就没注意到另一边,刚刚从袖间拿出的浅金色帕子又被某人塞了回去。 燕甯一边用方巾把手擦拭干净,一边说道:“这人是被飞针射死的,针上有毒,而且见血封喉,所以他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毒死了。针完全没入了颈部,力道非常大,死者的伤口在左侧颈窝,凶手行凶时,应该在这个方向。” 燕甯抬手一指,那方向正好有一群铁匠蹲在那里。当然,还有一扇石门就隐藏在附近,上次她和庄逐言就是躲在那里观察这个山洞的。 庄逐言和燕甯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多说什么。(www.. ) 第五十四章 要他死(下) 庄逐言和燕甯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燕甯的一席话,让那一小群铁匠再次骚动了起来,眼见着衙役们戒备地盯着他们,甚至还拔出了刀,有人忍不住叫道:“我们的手脚都被绑住了,怎么可能杀人。” 刘宇书有些迟疑地看向燕甯,燕甯耸了耸肩,回道:“不一定是用臂力飞针造成的,也有可能是由口吹针。” 江湖中确实有这种技艺,将针置于小竹筒中,运足气往外吹针,听说威力比用手掷出暗器更加大。刘宇书又派了几个衙役过去,自己依旧站在原地,扬声说道:“一个个搜!” 庄逐言也跟着慢慢踱了过去,然而他走的方向却是那扇石门。刚刚走到石门边,他忽然用力一拍石壁,一扇石门在众人面前骤然打开,惊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庄逐言迅速闪身进入石门内,黑漆漆的通道不见人影,侧耳倾听,亦没有听见一丝一毫地动静。 这时燕甯也走进石门后,仔细观察了地面和附近的墙面,没有人踩踏的痕迹。她还特意查看了和庄逐言曾经藏身过的通道顶部,仍然一无所获。 燕甯失望地摇了摇头,说道:“看来凶手可能还是匿藏在那群铁匠里。” 庄逐言点了点头,“这些人很狡猾,你小心一点。” “嗯。你去盯着他们吧,我再看看,你别担心,我也不是一个人,有未离陪着我。”燕甯非常满意自己请的护卫,忍不住炫耀了一下。 庄逐言脸一僵,就是有未离陪着他才更不放心。他心里也挺矛盾的,未离的功夫深不可测,有这样的人保护燕甯,她确实安全很多,但是他对未离这个人却并不怎么放心,虽然现在他也没有什么证据,就是一种直觉。 庄逐言深深地看了未离一眼,终究是没说什么,回到山洞内继续审问那些铁匠。 燕甯仍留在石门外,站了一会之后,忽然说道:“未离,你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 片刻后,未离低声回道:“硫磺。” 燕甯微微点头,她平日没怎么闻过这种味道,但却听过硫磺的名字,只是这条通道里为何会有硫磺的味道呢? 齐沪看到燕甯站在石门外久久没有动静,似乎想要走进后面那条通道,鹰眸中厉光一闪,快步朝石门走去。 云杭刚想跟上,却听到那道冷酷的声音说道:“别跟着我,你在这等着。” 云杭脚步一顿,不敢多言,只能低声称“是”。 燕甯仔细嗅了嗅,觉得空气中的硫磺味似乎更加浓重了,她记得这条通道出去有个出口,难道这硫磺味是外面飘进来的? 她打算走过去看看,忽然感觉到身后的未离动了,回头看去,正好看到他站在石门边,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将齐沪挡在石门外。 齐沪也未动怒,反而后退了一步,颇有些无奈般说道:“楚姑娘,本侯有一件事想与姑娘单独商议。” “什么事?” 齐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说道:“我们到外面说吧。” 燕甯不为所动,刚想说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说的,就看到齐沪别有深意地看了远处的庄逐言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事关西瑜二皇子。” 燕甯心头微跳,云杭一直跟着齐沪,他知道庄逐言的身份并不奇怪,但是他来找她做什么呢?难道是以为她不知道庄逐言的身份?还是要挑拨离间?又或者他手上有什么威胁到庄逐言的东西? 思忖片刻,她最终还是点头答应,“好。” 燕甯看了一眼前面黑漆漆的通道,其实从这里也可以出去,但这条通道不算短,又很黑,和齐沪这种危险人物走这样的通道实在不太安全。她最终还是退出了石门,和齐沪一起,朝着洞口的方向走去。 庄逐言一开始是不放心未离,虽然站在洞内,注意力却一直放在燕甯身上。后来看到燕甯居然跟着齐沪一起走了出去,他立刻急了,追上去问道:“甯儿,你去哪?” 燕甯没想到她都那么小心翼翼地移动了,还能被庄逐言发现,轻咳了一声,故作随意地说道:“没去哪,出去透透气,这里太热了,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庄逐言在心里叹了口气,燕甯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她那双眼睛根本不适合说谎。只怕是齐沪又想耍什么花招了。 按照燕甯的性格,他就算阻止也没用,勉强弯了弯嘴角,庄逐言说道:“去吧,别走太远。” “好!”燕甯偷偷松了口气,明明没做什么坏事,也不知道心虚什么。 庄逐言眸光锋利地看着齐沪的背影,可惜眼光终究不能杀人,所以齐沪还是好端端地和燕甯一起出了山洞。 庄逐言叹了口气,低声叫道:“归云。” “是。”归云意会,追上出去。 未离能感觉到有人跟着他们出来了,听他的气息和所用的武功身法,应该是那名叫归云的护卫。确定了来人身份,他又离得挺远,未离便也没有管他。 三人走在通道内,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走到最初的三岔口的时候,燕甯忽然对身后的未离说道:“未离,你在这等我吧。” 她虽然对未离很满意,但毕竟才认识不久,若是齐沪手里真的有庄逐言的把柄,她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反正她也不打算和齐沪走太远,就算他真的不怀好意,她自己也能抵挡 好意,她自己也能抵挡一阵。 未离盯着燕甯坚定的眼睛看了一会,点了点头,“嗯。” 两人继续往外走,刚刚走出矿洞口,燕甯便站定不走了。 因为人手不够,矿洞外只有七八名衙役在附近巡视,看到红衣女子和安阳侯站在洞口,只是多看了两眼,并没有太在意,也没有上前打扰两人。 燕甯也不管齐沪是否同意,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就在这说吧。” 齐沪微微一笑,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无礼地盯着燕甯清丽绝俗的脸,柔声说道:“那位‘楼’公子姓庄,正在姓‘楼’的,是小姐吧。对不对?” 齐沪身形颀长,比燕甯高一些,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缓缓弯腰,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笼入怀里似的。两人离得其实并不近,但这样的姿势和那放肆的目光却给人莫大的压迫感,若是一般女子,被人如此对待,要不就恼羞成怒羞愤欲死;要不就双颊通红心生涟漪。 可惜,燕甯她不是一般的女子。看人需看眼,她从来都是直视别人的眼睛的,所以即使齐沪的目光侵略感十足,她也只觉得讨厌却无一丝闪躲。至于这种欠揍的姿势,说真的,他再靠近一点,燕甯估计就忍不住手痒把人摔出去了。 齐沪长得不错,或者说长得挺俊的,声音也低沉悦耳,尤其是他还刻意压低了嗓音,自然越发地动听。可惜燕甯见过的美人实在多得数不清,就连庄逐言那只妖孽在一开始也没能让她多看几眼,更别说齐沪这种完全在平均线以下的颜值。 故此,齐沪自以为暧昧到能让女子小鹿乱撞的姿态,只得到了公主殿下冷冰冰的一句话,“是又如何。” 齐沪微微一怔,很快又回过神来,自然地站直身子,声音依旧温柔得腻人,“西瑜国之事,小姐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燕甯抬手揉了揉耳朵,觉得自己的耳朵简直糟了一天的罪,语气不太好地回道:“这句话,正是我想和侯爷说的,西瑜之事,侯爷最好不要插手。不过我这话可能说得有些晚了,侯爷怕是抽不出身了。” 齐沪轻笑一声,一副无辜至极的样子,“本候实在不明白楼姑娘的意思。” 燕甯皱了皱眉头,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素来不喜欢你来我往地绕弯子,打机锋。面对齐沪,也懒得与他虚与委蛇,直接说道:“不明白就算了,很多人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异姓王本来就被父亲所不喜,齐沪居然还敢沾手那些贪赃枉法之事,是嫌脑袋掉得不够快吧。 燕甯说话素来毫无顾忌,直来直往,经常惹得穹岳帝燕弘添大笑,直夸她比犯颜直谏的谏臣还要犀利。这样的性子在爱的人眼中,是耿直可爱;在恶的人眼里,便恨不得将啮其喉。 齐沪此刻就恨不得亲手掐死这个女人,好在多年的修炼还是让他生生忍住了即将伸出去的手,微垂下眼睑,将眼中的乖戾狠辣一并掩下。这一刻,他竟有些后悔,或许根本不应该将她叫出来,让她死在里面也没什么不好。 燕甯并不知道他心中作想,见他垂首不语,身上仿佛透出的浓重阴郁之气,简直比夕阳日暮的天色更加暗沉。 回想了一下齐沪刚才和她说的话,根本没有什么意义,燕甯是真的不耐烦了,说道:“你找我出来,到底想说什么?” “轰!” 她话音刚落,矿洞内忽然传出一声巨响,那响声震耳欲聋,就连脚底下的地面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 燕甯懵了一下,接二连三的“轰隆”声响起,不仅地面剧烈地摇晃,就连头顶的岩石都开始往下掉,就好似这矿洞马上就要崩塌了一般。 这是有人要炸了矿洞! 那些硫磺味……竟然是火药?! 不!庄逐言还在里面! ------题外话------ 后面的剧情会不会虐?当然不会,我什么时候写过虐文来着~看我真诚的小眼神~(www.. ) 第五十五章 带她走(上) 不!庄逐言还在里面! 就在刚刚,那人还在耳边轻声嘱咐她不要走太远,小心一些。那张俊秀绝艳脸庞还在对着她笑,清朗醇厚的声音还在耳边环绕…… 不,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她要去找他。 耳边嗡嗡作响,燕甯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清声音,心就像是提到了嗓子眼,怦怦的狂跳,只想着快点找到那个人。 一块脑袋那么大的石块忽然从她身边砸落,差点砸在她身上,彻底将她砸回神来。地面仍在颤抖,轰隆的爆炸声也还在持续地响着。 爆炸的地方在矿洞深处,矿洞口虽然受到波及,却并不严重。这时未离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刚想拉着她往洞外走,却不想她竟像疯了似的,不顾头顶上不断往下掉的岩石往回跑。 未离第一次变了脸色,吼道:“危险!别去!” 未离伸手想要抓住她的手,然而燕甯的轻功也是不差的,尤其是她用尽全力之时,就像是一尾活鱼,在布满水草的暗河里逆流而上,灵活柔韧毫无所惧,未离竟是拉不住她。 只听到她嘴里嚷了一句“他还在里面”,便头也不回地往通道里冲,未离又惊又惧,只觉得心里一片寒凉,她为了庄逐言,竟连命都不要?! 未离墨色的眼眸中,只有那一个人的身影,不管她去哪,他都会跟着她。运足内力了,他加快脚步追了上去。通道内的情况比洞口严重许多,岩石不断松动掉落,爆炸声还在继续,脚下的地面抖得让人站不稳。 未离只比燕甯晚进来一瞬,通道内居然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眼眸一暗,无视头顶不断掉落的岩石,加快脚步。 庄逐言担心燕甯,审问铁匠时也心不在焉,最后干脆走到通道口等着燕甯回来。没想到石门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洞顶上的岩石因为巨大的冲击力而砸下来,靠近石门的山壁也开始崩塌。爆炸又接二连三地发生,整个山洞都摇晃了起来,山洞中充斥着浓浓的尘雾,根本看不清人,只能听到惨叫声不断传来,血腥味和着硝烟、尘土的味道弥漫在四周,让人窒息。 好在庄逐言当时就站在通道内,几个侍卫和楚时离他也不远,第一声爆炸响起的时候,几人就开始往通道跑。他们已经是最先跑出来的,仍因躲闪不及,被下落的石块砸中,肩膀后背的位置,都渗出血来,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停下来,拼尽了全力往外跑。 可想而知,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庄逐言看到那抹熟悉的殷红身影竟然往他的方向跑过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她不是出去了吗?! 那人就那样在乱石中穿梭,眼看着好几快岩石都差点砸到她的身上,庄逐言只觉得浑身的血都结成了冰,她怎么可以跑回来!不要命了吗?! 庄逐言此刻根本来不及分辨心中到底是怎么的心情,只知道朝她吼叫:“快出去!走啊!” 燕甯憋着一股气往里冲,忽然听到庄逐言的声音,还以为是幻听了,连忙抬头看去,果然看到那人正朝跑过来,一路对着她吼叫,脸上身上都是尘土。 看到他的那一刻,那颗像在沸水里翻腾的心总算平静下来了,还好,他还活着,还活着! 燕甯也不再往里跑了,一边小心躲避着掉落的岩石,一边朝着他招手道:“这边,快过来。” 两人之间距离越来越近,在庄逐言即将要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几声爆炸声接连响起,震耳欲聋,一股极大的冲击力震荡整个通道,周围的岩壁猛烈地晃荡,几近坍塌。头顶上的石块几乎同时掉落,通道内就那么宽,根本没地方闪避,庄逐言来不及多想,已经往前用力一扑,将人牢牢地抱在怀里。 整个天地都好似动荡起来,燕甯被困在一个温暖而紧实的怀抱里,耳边只能听到轰隆隆地响声,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周围才渐渐安静下来。 “咳咳咳咳……”压抑的咳嗽声在耳边响起,她被抱得太紧了,每一下咳嗽带动胸腔的震荡都清晰的传递过来,燕甯能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好似每呼吸一下,都那般艰难。 燕甯忍不住动了一下,头顶的碎沙簌簌往下落,呛得她都想咳嗽两声,微微抬起头,勉强张开眼睛,入目所见尘土弥漫,周围都是大大小小的岩石,火把被砸熄了很多,隐约中能看到火光,却又什么也看不清楚。 庄逐言一直在咳嗽,但抱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燕甯有些担心,撑着他的胸口微微挣开一些,才看清他的模样。 墨色的头发被烟尘碎石覆盖,像是蒙了一层霜,他的脸上也覆满了尘土,就连睫毛上都沾满了白灰,现在的他别说姿容隽秀,连面容都看不清楚,唯有唇边不断溢出的鲜血艳红刺目。 燕甯心下大惊,想要扶着他坐起来,一动之下,才发现她的脚好像不能动了!她试着挪动一下,立刻感觉到整条右腿疼痛不已,忍不住“嘶”地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怀里的人浑身一僵,微微发抖,庄逐言连忙压抑着咽下不断往上涌的血气,低头检查燕甯的伤势。 通道中光线十分昏暗,燕甯又穿着一身红色的衣裙,庄逐言看不出她伤了哪里,怕她伤了骨头又不敢随便动她,只能低声问道:“怎么了?你伤着哪了?告诉我。” 燕甯疼得额头上出了一头冷汗,深吸了几口气,才小声回道:“腿… ,才小声回道:“腿……” 庄逐言立刻回头看去,才发现燕甯的双腿被几块大石头压住了。他整个人像被一桶冰水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他竟没能护好她,还是让她受伤了。 “别怕,我把石块推开就好了,别怕……” 他的声音黯哑低沉,尾音发颤,将她扶着坐好之后,便转身过去搬那几块岩石。石块很大,一般人根本搬不动,他将宽大的袖袍挽到手肘,双手死死地扣住石块,将之一点点移开。他背过身后,燕甯这才看清,那人的白衫已经赃污不堪,尤其是背后,被锋利又沉重的石块划破了衣衫和皮肉,整个背后就像是一副血色侵染的水墨画。 他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伤势,执着地搬动那几块巨大的岩石,燕甯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能听到他不时传来的压抑的低咳声。 紧紧地盯着那人的背影,燕甯眼眶发热,不自觉地抬手捂住胸口,只觉得那里疼痛不已,比岩石砸中还疼数倍。 庄逐言近乎疯狂地搬了小半柱香的时间,终于把压在最上面的两块岩石搬开。之前燕甯痛得都麻木了,当岩石搬开的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到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猛地袭来,痛得她低叫了一声,“啊!” 庄逐言惊得不敢再动她脚边的石块,半跪下身子仔细查看。 她的左脚正好卡在大石块和小石块中间的缝隙里,没有受伤,右脚被刚刚搬走的岩石砸中了小腿骨,幸好那块岩石不算巨大,腿骨没有被彻底砸断,但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还是深深刺痛了庄逐言的眼。 翻开长袍,从内袍中撕出一条干净的布条,庄逐言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腿抬起来,一点点的将伤口缠绕起来,当温热的血流过指尖时,他的手指控制不住的颤抖,抖得连布条都拿不稳。 庄逐言眼中只剩下殷红的血色,脑子里不断的闪过母后和皇兄离开他时的样子,他们慢慢的没有声息,慢慢的变得冰冷,无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挽回……他一个人孤独而绝望的活着。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体会这种痛苦,可是现在他再次被那久违的恐惧和绝望淹没,他怕,怕无论他怎么做都保不住她的腿! 她是那样的高贵清雅、明媚洒脱,她应该高高在上,应该肆无忌惮纵情欢笑,怎么可以没有腿!怎么可以因为来找他而失去一条腿! 周围太黑,庄逐言又挡着她,燕甯看不到自己的腿伤得如何,除了石头移开的那一刻特别疼之外,她自己并没有感觉到太难受,本以为只是砸伤了腿,但现在庄逐言的样子非常不好,她能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抖,难道她的腿伤得比她以为的要严重得多,脚……被砸断了? 她会……残疾吗?燕甯脑子里一片空白,胸口像被一块大石头压着,连呼吸都暂停了一瞬。她跑进来的时候,躲闪不及也没石块砸了几下,现下胸口越发疼痛,一股血腥之气涌了上来,燕甯忍不住咳嗽起来,血沿着嘴角滴落在衣襟上。 猛烈地咳嗽声终于拉回了庄逐言的神智,好不容易包扎好伤口,却发现燕甯居然咳血了,庄逐言惊得肝胆俱裂,胡乱地从衣襟中摸出燕甯给他的那个小药瓶,将里面的两颗小药丸一股脑儿的都倒出来,塞进燕甯嘴里,“快,吃下去。” 燕甯吞下一颗,庄逐言又拿起第二颗往她嘴里塞的时候,她微微别开头,躲了过去,推回去给他,说道:“你也吃一颗。”从他背后的伤势看,他一定被很多石块砸伤,虽然他不说,燕甯也能想到他受的内伤肯定比她重多了。 “我没事,你吃。”庄逐言固执地将药丸塞到燕甯嘴里,像哄孩子般低声说道:“快吃,乖,听话。” 燕甯眉头轻蹙,庄逐言的状态好像不太对劲,指尖抖个不停,那双幽深的眼眸紧盯着她的嘴唇,就好像她不吃下这颗药就要死去似的,燕甯思忖片刻,还是张嘴将药丸吞了进去。 看她吃了药,也没有再咳血,庄逐言紧绷的身体才缓缓松了下来,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身上疼不疼?” 燕甯在庄逐言转身的时候,已经瞟到了自己的脚并没有断,放心了些,看他精神那般紧张,不禁对他微微一笑,回道:“我就是脚有点疼而已,真的没事,别担心。” 想到他身上的伤,燕甯赶紧低下头,在腰间摸索,想从腰带了找出那瓶药,给他也吃两颗,药还没找到,后颈忽然一疼,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庄逐言受伤很重,当他感觉到有人朝他们逼近的时候,那人已经出手,看着燕甯往后倒去,他想去接,一只修长有力的手已经轻轻接住了燕甯软倒的身体。 庄逐言握掌成拳,朝着那人胸口打去,那人身手非常敏锐,侧身躲了过去,甚至还将昏迷的燕甯抱了起来。 庄逐言这时候也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是那名来历不明的男子未离。 庄逐言低呵一声,“你干什么?” 未离对他的话罔若未闻,目光触到燕甯血肉模糊的右腿时,倏地冷了下来。 庄逐言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用尽全力才没有让自己晕过去,根本没有力气再去抢人,只不过想要提气站起来,就连连咳血。 当他好不容易缓过来的时候,却看见那个浑身冒着凌冽寒气的男子将燕甯抱进怀里,转身往外走去。 他要把燕甯带走?! “你要带她去哪?快把她放下!” 未离没有看到庄逐言是如何用心地护着燕甯不被岩石碾压,没看到他疯了似的将压着她脚上的石块搬开,也没看到他将手里仅有的两颗药都塞进了内伤并不严重的燕甯嘴里,他只看到燕甯为了来寻找这个人,弄的遍体鳞伤,右腿几乎完全折断,而这个人从一开始接近阿甯就是别有用心,他对阿甯根本不是真情。 未离虽然没有对庄逐言出手,却是一个字,一个眼神也不愿意给他,抱着燕甯朝外走去,只留给庄逐言一个冷酷的背影。 庄逐言眼见着那人抱着燕甯渐渐消失在眼前,却无力阻止,胸口如烈火灼烧般的疼痛,他连话都喊出去来,喉头一甜,一口血喷了出来,眼前一片黑暗。 ------题外话------ 你们怎么会以为我会让壮壮受伤,公主殿下照顾他呢?怎么会让他在这样绝好的机会下表白成功呢?那分明就是甜文的节奏啊,我虽不会写虐文,但是暂时还不想让驸马甜啊~(www.. ) 第五十六章 带她走(下) 第五十六章带她走(下) “嗯……”燕甯从恍惚中醒过来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在微微晃动,身体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浑身上下都疼,尤其是右脚,钻心的疼。她儿时练武也曾摔伤过腿,可是也没有现在这般疼,疼得她恨不得立刻晕过去。 可惜并未能如愿,疼痛让她渐渐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入目所见竟是一个灰褐色的布棚子? 这里是……哪? 身体的痛苦,陌生的环境让她脑子瞬间一清,想起了之前的一切。矿洞崩塌了,她和庄逐言倒在了通道里,即使他拼命地护着她,她还是伤了脚,然后……然后她就晕过去了! 她那时只觉得后颈一疼,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是有人袭击了她吗? 燕甯立刻警觉起来,放轻呼吸,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第一时间伸手摸了摸腰间。她穿着的还是原来的那身衣服,藏着飞刀的黑色腰带也还在。 她松了一口气,对自己目前的处境稍稍放下心来。若是心怀歹意之人,定然会搜她的身,将武器收走,现在飞刀还在,说明事情应该还不是很糟糕。 这时燕甯才有心思观察周围的一切,她是躺在一辆马车上,不,或者并不是马车,马车不会这么慢,这么平稳。这个小车棚狭小逼仄,陈旧破败,她一个人躺在里面,都已经非常局促。奇怪的是她身下垫的被褥和头下枕着的方枕都非常的柔软舒适,和这小车棚格格不入。 燕甯试着坐起来,想通过车棚上的小窗户看清外面的情况。她抬起手臂用力撑起身子,不想却牵动下半身,右脚的疼痛更加剧烈,不敢乱动怕加剧伤情,燕甯轻轻掀开薄被,发现她的脚已经重新包扎过了。干净的白纱布,淡淡的药香,都显示着她的伤曾被人用心地照顾过。 用力动了动脚趾,虽然疼,但还能控制,说明她的脚应该没有废,将薄被盖好,燕甯紧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鼻子用力吸气,等待这波疼痛缓过去。 “你醒了。” 就在这时,车棚的门帘忽然从外面被人掀开了,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阳光弯腰钻进了窄小的车棚,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燕甯有一瞬间的愣神,“未离?” 他身上穿着一件靛青色的粗布麻衣,头上戴着一个破旧的斗笠,过大的帽檐将他白皙俊秀的脸遮掉大半。若不是那双眼依旧沉若深渊,冷漠寒凉,只看这身打扮,还真像一名山野村夫。 如果刚刚布料掀开时看的那一眼,她没认错的话,拉着这小破车的是牛吧……怪不得这么慢。 看到未离的这一刻,她紧绷的心有一瞬间地松懈,脑子里积攒了一大堆问题,终于找到人可以询问,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未离,我怎么会在这里?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庄逐言呢?”想到这两天她好像从没向未离好好介绍过庄逐言,怕他不明白,立刻补充道:“就是那个跟我一起的白衣公子。” 车棚太小了,身材高大的未离只能靠在门帘边坐着,他从放在角落处的一个红木盒子里拿出了一盘卖相不错的糕点,放到燕甯手边,说道:“饿了吗?先吃点干粮,前面不远就有一个小村子,今晚找户人家借宿,就能吃些热食。” 说完他还从被褥旁边拿出一个柔软的靠垫,塞到燕甯腰后,让她靠得舒服点。他一丝不苟地做着这些事,虽然依旧面无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细心和体贴。 燕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的挪了挪腰,未离没有接话,她不得不又问了一次,“未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未离罔若未闻,照顾好燕甯之后,竟想掀开布帘出去,燕甯哪里肯让他走,心下一急,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追问道:“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燕甯动作很大,整个人都被带得往前倒,不可避免的再次牵扯到脚上的伤,疼得她连连吸气,脸色刷地白了,但抓着未离的手非但没有放开,反而拉得更紧。 未离被她惊着了,完全不敢动,脸色看起来竟也没有比她好多少。待她气息稍稍喘匀了,他僵硬的身体才慢慢放松,被她拉着的手不敢动弹,只能用另一只手轻轻翻开薄被,查看她的脚。白色的纱布上没有染上血色,未离轻舒了一口气,将被子小心翼翼地盖回去,好似重一点她就会碎似的,好不容易做完这些,回过头便对上一双清眸。 因为疼痛,她眼眶微红,脸色苍白,衬得那双眼睛更加乌黑明亮,她就那样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地坚持和倔强不容错认。 四目相对,只僵持了几息,未离便败下阵来,“矿洞崩塌了,你留在那里很危险,我就把你带出来了。你不是说要去佩城吗?我们现在就去。” 燕甯仍是不肯放开拽着未离的手,此刻她心里只关心一个问题,连忙追问道:“庄逐言他怎么样了?” 未离眸光微闪,轻压燕甯的肩膀,让她靠回软垫上,又将薄被仔细盖好,才低声说道:“你的腿骨折断了,还被压伤了经脉,不能乱动,也经受不了颠簸。你忍一忍,再走几天就到码头了,到时候我们转水路,大约两个月就能到佩城。”虽然师父说,让他尽快把阿甯带回去,但阿甯受伤了,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所以慢慢来好了,等回到佩城就快新年了吧,阿甯的脚伤也应该好了。这是他们第一次一起过年,真好。 起过年,真好。 燕甯心绪烦躁,没注意未离脸上浮现的浅淡笑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稳定情绪,松开了他的手,一字一句地问道:“庄、逐、言、他、怎、么、了?!” 轻轻摩挲着被抓过的手腕,未离眼中暖色渐消,半晌才回道:“受了内伤,死不了。” 未离的声音有些闷,不复往日清冽,燕甯知道,他是个不屑于说谎的人,他说庄逐言没死,那么他离开的时候,庄逐言肯是活着的。 这个应该能算是好消息的回答却不能让燕甯感觉到一点点欢喜,就算庄逐言的身体无大碍,他的身份就是个大问题。 她闻到硫磺的味道,刚想去查看,齐沪就来找她,将她引出去,还说些不着边际的话,现在回想起来,一切都是齐沪的阴谋,他早就算计好了,要将他们全部埋葬在山洞里。 庄逐言若侥幸不死,齐沪一定会拿他的身份做文章,将一切嫁祸给他……不!齐沪闹那么大动静,处心积虑就是想要庄逐言死,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活下去,说不定会趁他伤重的时候,直接将他…… 燕甯越想越心惊,一想到庄逐言可能死了,心口就像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紧紧拽着,扯着疼,“我现在不去佩城了,我要回去,你快带我回去。” 未离怕她再乱动,又牵动脚伤,连忙按住她的肩膀,冷声说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他如果活着,就不会留在原地的;他若是还留在原地,必定已经死了。” 冰冷的话语清晰地传进耳里,燕甯知道,未离说的是事实,但仍是心有不甘,若她当时没有晕倒,没有离开…… 燕甯心头猛地一跳,不对。 若未离只是一个赏金猎人,受雇于她,他或许会返回去救她,但救了人之后,应该把她送回环山镇救治才对,为什么要将她带走。他现在的模样显然乔装打扮了一番,他在躲谁?难道那日将她打晕的人,就是未离! 因为对未离的信任而从未想过的问题一一浮现出来,燕甯的心一点点沉了下来,脸上的焦急之色也渐渐淡去,她沉默地看了未离半晌,才冷声问道:“你是谁?” 将燕甯地戒备和紧绷看在眼里,未离心中酸涩,垂眸回道:“未离。” “你要带我去哪里。” “佩城。” 佩城?燕甯狐疑看着未离,难道说,他把自己带走真的是为了之前地承诺,送她去佩城?她误会他了?不,不对,即使是要送她去佩城,也不必将她打晕,还一路乔装隐匿行踪,简直像是绑架一般。 细细回想和未离相处的细节,燕甯终于发现,他出现得有些蹊跷,莫名地对自己很热情,还突兀的自荐做他的护卫。是了,他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她来的,他还那么执着的要将她带去佩城……恼子里忽然划过一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灵光一闪,燕甯冷声说道:“是那个女人派你来的,对不对?” 如果说之前燕甯对他还只是疑惑和戒备,此刻她眼中的则是毫不掩饰地愤懑与厌恶,未离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阿甯,你要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 看来她猜对了,果然是那个人。 或许那日她会在焕阳城看到那个女人也是她刻意为之吧。 从一开始那就是一个专门为她而设的陷阱,用那张脸引诱她,然后故作神秘地躲避她,再将她一点点地往佩城引。而她还真的上钩了,自以为是的要去揭开那人的真面目,天真的以为自己一个人单枪匹马就能解决问题,傻傻地将自己往上送。 知道了未离的身份,燕甯便没什么想和他说的了,自嘲地笑了笑,抽出腰间的软垫扔到一旁,慢慢躺了下去,闭上了眼冷淡地说道:“你出去,我想睡一会。” 未离看了她一会,墨色的眼眸轻轻眨了眨,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字。 听到布料再次放下来的声音,燕甯才缓缓睁开眼睛。就算没受伤,武功在全胜时期,对上未离她也没有胜算,更别说现在这副模样。 其实如果是一开始就遇上未离,知道他是那个女人派来的,她或许也愿意跟着他去佩城走一趟。毕竟在佩城,她人生地不熟,除非那个女人想见她,不然靠自己的力量,她肯定找不到人。 但是现在,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人劫持带走,叫她如何甘心,若是庄逐言有个万一…… 不,不会有万一,他武功那么好,人也聪明,还有许多忠心耿耿的侍卫,他肯定能逃出来的。 她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但脑子里总是反复出现他苍白灰败的脸,血色弥漫的后背,还有那压抑的轻咳和唇角不断溢出的鲜血。 受了那么重的内伤,他真的逃得出去吗?那两颗治内伤的药……他还都给她吃了。 燕甯的脑子乱成了一锅粥,心惶惶不定,只想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安好。 庄逐言,你现在到底在哪?(www.. ) 第五十七章 寻找 环山镇外八十里外福德庙 福德庙是一座土地庙,原本小庙附近有一个吴家村,村民们常来祭祀土地神,香火还算鼎盛。但十几年前吴家村遭遇了一场泥石流,村里的房子都被冲垮了,人也死伤大半,剩下的人都逃到别处去了,从此这福德庙就破败了,沦为旅人过路的歇脚点。 这小庙十几年无人修缮,早就千疮百孔,近两年连旅人都不愿在此停留,但是今日这座小庙里,却挤满了人。 四名黑衣人神色肃穆地守在庙前的小院内,破庙并不大,土地公公的神龛旁边,躺在一名男子,他额头上包着纱布,双眼紧闭,神色平静,面容却苍白暗淡。小庙中间点了个火堆,火堆旁坐着两名年轻男子, “咳咳咳咳。” 庄逐言以拳抵唇,极力压下胸中翻腾的血气。他早已换下了白衣,身上穿着一件绛紫色的广绣长袍,墨发未束,披散而下垂于脚边。紫袍衬得他的脸色越加苍白,本就浅淡的唇色,现在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绝艳无双的面容竟给人一种暮色沉沉的感觉。 夜色渐浓,外面风吟虫鸣,庙内却异常安静,除了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只剩下时不时响起的轻咳声。 楚时担忧地看向庄逐言,天生带笑的娃娃脸上,也染上了愁容。已经一天一夜,庄逐言未曾休息过片刻,即使好不容易闭上眼养养神,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醒,若不是他压着他在这里等消息,他怕是早就自己跑出去找人了。 楚时止不住又叹息了一声,他早就看出来,好友对那位穹岳公主动了真心,只是没想到,他竟已经用情如此之深了,这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且不说燕甯对他是否有着同样的情意,就算两人两情相悦,横跨在二人中间的障碍亦难以逾越。 若一切都如最初般只是一场算计,成败都是功利,不伤本心,如今却…… 不知道叹了多少口气,楚时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自古情深不寿,他不想好友走到那一步。 楚时第一次在心中责怪自己老爹,出的什么馊主意,当时若是破釜沉舟拼一拼,成王败寇大不了一死,他们家都是武将,难道还怕死不成?闹到现在这步田地,也不知道怎么收场。 叶西守在破庙外,神色凝重,他比主子早两天到环山镇,一直在落叶峰附近监视,并没有看到什么人运送火药上山,也没有发现那些铁匠和护卫有任何异常。所以当他听到爆炸声,看到矿洞垮塌的时候,整个人都被吓懵了。 回过神来立刻带着手下几名侍卫避开齐沪的人,进入洞中,好在主子和楚公子还有一干侍卫都在通道里,没有人被困在完全垮塌的山洞中。那时主子晕厥了,他不敢久留,只能将人全部带到此处安置。 除了叶西几人,众人或多或少都受了伤,结果伤得最重的,竟然是归云。他被一块岩石砸中头部,一直昏迷不醒,大夫给他针灸治疗后只说已尽了全力,什么时候能醒也只能靠他自己。 公主殿下也被人劫走了,到现在也查不到任何消息。 叶西很自责,若是他查探得再仔细些,不止在外面监视,还进洞内一一检查,早点发现祸端,现在也不会变成这样的局面。 就在叶西悔得恨不得以死谢罪的时候,破庙外,传来方一平欣喜的声音,“主子,许修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高大的身影已经风尘仆仆地快步进了庙内。 庄逐言倏地抬头,黑眸紧盯着许修,问道:“如何?” 对上主子灼灼的目光,许修心中一凛,他在外面已经听方一平说了这两天发生的事,知道他此次前去调查的未离,便是掳走公主殿下的人。他不敢耽搁,赶紧说道:“回主子,确实有一名叫未离的赏金猎人接过灵溪镇缉拿越狱犯人的案子,不过不是最近,而是在半年前,未离那日与公主殿下所说的话,与案情一致。属下还打听了一番,灵溪镇上出现的赏金猎人未离与跟在公主殿下身边的未离,身形样貌皆一致。” 未离果然一开始就是处心积虑地接近燕甯,博取她的好感和信任。思忖片刻,庄逐言继续问道:“他的猎人文牒登记在哪里?” “佩城。” 楚时轻“咦”了一声,说道:“佩城不就是燕甯一直说要去的地方?”他回忆了一下,燕甯不止一次提到佩城,似乎很急切的要去那个地方,“你知道她去佩城做什么吗?” “她没说过。”庄逐言摇了摇头,恼自己之前对她的事情不够上心,若是知道她去佩城做什么,或许现在就能多点线索。 楚时暗自分析了一会,说道:“看来我们原本以为公主殿下只是因为无聊了,想到处走走才离开焕阳城的想法是错误的,她去佩城或许真的有什么重要的事。那个叫未离的男人又那么凑巧是佩城人,我猜,他会出现在燕甯身边进而将人掳走,应该也是为了那件事。” 一说到未离,庄逐言的脸色就十分阴沉,说话也忍不住暴躁起来,“不管是什么事,先把人找到再说。” 暗暗调息,压下胸口奋涌的怒意和血气,庄逐言将所有侍卫全部招进破庙中,说道:“甯儿的腿受伤了,不能骑马,最有可能的就是乘马车和坐船。你们立刻去查,以环山镇为中心,水路陆路都不放过,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出他们的下落。” “是。”除了昏迷不醒的归云,其他的侍卫全都出去找人了,且不说这是主子的命令,就是这些时日地相处,他们也是真心地喜欢那位开朗洒脱,有时又有点小迷糊的公主殿下。 “咳咳咳。”人都走光了,之前身上势在必得的气势陡然消散,他整个人都颓了下来,靠做在火堆前,出神地盯着赤红的火苗。 那压抑的咳嗽声听得人心里堵得慌,楚时掏出一块蓝色的方巾丢到他怀里,劝道:“你的伤很重,不要随便动气。我看那个男人对燕甯很用心,不像是假装的,应该不会对她不利,你别太担心。” 将方巾拽着手里,不着痕迹地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庄逐言冷哼一声,回道:“他不会,他背后的人呢?甯儿的身份特殊,敢抓她的人,必定不是普通的劫匪,她脾气又直又硬,我怕……她吃亏。” 楚时看他那副心痛万分的样子就觉得牙疼,只能转移话题,说道:“环山镇的事情怎么办?” “齐沪把事情闹得那么多,朝廷不会坐视不理了,刘宇书虽然重伤,苏之函却没什么事。甯儿不在,我的身份一旦暴露了,就会惹上大麻烦,我们尽快离开,后面的事就交给苏之函和齐沪斗吧,穹岳的官员总不至于那么草包。”顿了一下,他又拧了拧眉头,说道:“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找到甯儿。” “嗯。”楚时点了点头,原本还将借这件事扳倒庄璟,没想到齐沪居然是这样的狠角色,事已至此也只能作罢了。 “夏询怕是醒不过来了,夏冰儿什么都不知道,不会有人为难她的,放心吧。” 楚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庄逐言的意思,敢情他还在为自己和夏冰儿操心啊。 轻锤了一下他的肩膀,楚时笑骂道:“顾好你自己吧,你现在的脸色比鬼还难看。小甯若是看见了,肯定嫌弃你。” 庄逐言也跟着笑了笑,低喃道:“我现在倒是想让她嫌弃,咳咳咳咳……” 楚时摇了摇头,知道劝也没用,干脆不再打扰他,过去照顾归云去了。 庄逐言从衣襟里掏出一个空的小药瓶,手指一遍遍地摩挲着那并不怎么光滑细腻的瓶身,好似只有这样,他的心才能得到一点点平静。 她的腿伤得那么厉害,未离会给她找大夫吗?环山镇的大夫他都派人一一查访过,没有人见过燕甯。她的腿现在恢复得好不好?她脾气不太好,会不会和未离起冲突,会不会吃亏? 心中思绪万千,手中的药瓶越抓越紧。 大半个月后芙蓉客栈 燕甯坐在一张软塌上,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外面的江景,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这些日子就算一直躲在车棚里,她也能感觉到他们一直在绕路。未离说过,他们要走水路,环山镇最近的码头在束西镇,中间相隔一百多里,就算是牛车,七八天也应该走到了。但他们走了足足大半个月,登船的地点还不是束西镇,而是更远的芙蓉城。 明明有好几次再走一天就能到下一个村落了,未离却又偏偏转了方向,他们这一路少说换了三四辆车。 种种迹象表明,一路上有人一直都在找他们。 燕甯原本猜测可能是她爹,毕竟矿洞坍塌怎么说也是大事,庄逐言用的还是楼曦的身份,这件事肯定第一时间传回焕阳城。楼曦现在好好地待在相府里,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其中的蹊跷。她的行踪肯定暴露了,她爹说不定会派人来找她。 这个猜测在未离带着她躲躲藏藏大半个之后,被她否定了。穹岳之主真想要在他的土地上找一个人,除非你会飞天遁地,否则十日之内,必定落网归案。所以如今这样仿佛捉迷藏似的你追我赶,并不是他爹的风格。 除了她爹,还有谁会找她呢?齐沪原本就不想杀她,既然她走了,应该不会大费周章地寻她,那么她是不是可以认为,一路寻找她的人,其实是庄逐言?! 若果真是他,那就说明他应该没事,还有这么多人手来追寻她的下落,说明他那些侍卫也没受太重的伤。她现在无比庆幸当时没让夏冰儿跟着他们一起去落叶峰,不然又要多记挂一个人。 只要庄逐言没出事,燕甯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这些日子以来,未离被追得不胜其扰,她却觉得日子过得还不错。 也不知道他的内伤痊愈了没有,她现在挺想逃出去见一见庄逐言的。若是只有未离一个人看管她,等她的脚再好一些,想要甩开他也不是不可能,但若是还有别人藏在暗处,她一个人怕是逃不了。 明日一早他们就要上船,上了船之后就更难逃了,尤其是她瘸着的时候。 燕甯沮丧地叹了口气,这时未离刚好端着两个托盘走进屋内,她心里正不痛快呢,未离撞枪口上了,“你说我算是引狼入室呢还是有眼无珠?” 未离这些日子没少被公主殿下用来撒气,早就淡定了。他将其中一个装着桂花糕和燕窝粥的托盘放在矮几上,另一个装了药和纱布的托盘放在她脚边,一边给她脱鞋一边说道:“你先吃一点垫肚子,我帮你换药。” 他的话并不多,动作很熟练,眼神也很温柔。 燕甯叹了口气,斜躺着躺椅上,任由未离给她脱鞋,清洗伤口,换药,缠纱布。 别看她现在一副坦然的样子,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也是强烈反对的,结果直接被未离点了穴道,强行镇压了。除了眼珠子,别的地方连动都动不了,多来几次她也只能妥协了,安慰自己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和未离相处的日子越久,她就越不知道用什么态度面对她。 她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人。 不管她对他是和颜悦色还是疾言厉色,他都能坦然接受,而且……还对她极好。 是的,极好,好到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她所谓的好,并非是那种刻意地讨好,是细致入微润物无声的好。 更诡异的是,他每次都能为她送上她喜欢吃的糕点,喜欢喝的茶,喜欢的菜色,甚至几天前他还给她拿来了几本山水游记,正是她平日里最爱看的那位先生所写。 他也非常会照顾人,因为她脚不方便,很多事情都没办法自己做,而他往往都能在她张嘴之前,就将她要的东西送到了她手里,做的那么自然,就好像……好像他们其实一起生活了多年,他对她的喜好、习惯了若指掌。 她有时候都很怀疑,这人是不是会读心术,她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 这也太吓人了啊! 这一刻,燕甯忽然就懒得费心思去想办法支开未离,再去试探周围是不是还有人监视她了。 她直接坐起身子,问道:“除了你,是不是还有人在暗中监视我?” 虽然直接去质问绑架你的人,你还有多少同伙实在是一件不太明智的事,虽然知道不应该,但心里就是有一种未离不会骗她的直觉。 未离上药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复又继续小心地将药膏敷在伤口上,说道:“不是暗中监视,是保护。” 果然还有人。燕甯很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看,多方便,一句话就能问清楚,省得她折腾了。 看她再次歪倒在软塌上,一脸生无可恋地抓了一块糕点吃了起来,未离眼中划过一抹笑意,生怕她知道得还不够清晰般,继续说道:“一共有四个人守在外面,如果我不在,你有什么需要,就叫他们帮你去做。” 燕甯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从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自然不会因为这个人对她好,就忘记了他不顾自己的意愿将她禁锢的事实,她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他和自己是什么关系? 燕甯又想起了那个戴面具的女人,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难道……未离是他哥哥或者弟弟? 燕甯狐疑的目光在未离身上飘啊飘,他长得俊是俊,但和她并不怎么像…… 未离被她看得不自在,终于抬头回望,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好一会,这次是燕甯败下阵来。 发现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她立刻把脚收回来,冷声说道:“你出去,我要休息。”这大半个月,她对未离说得最多的,大概就是这句话了。 未离早已习惯,不以为意。现在已经入冬了,江边的风特别大,他从床上拿了被子给她盖上,又将窗户关小一些,才转身出了屋子。 盖在身上的被子很暖和,燕甯叹了口气,她真的越来越不知道怎么对待未离了…… ------题外话------ 我要是在今天说,其实我有存稿,是不是更没人信了~ 第五十八章 再给我一点时间 平江是穹岳几大江之一,由南向北,江面宽阔,水域平缓,故而得名“平江”。芙蓉城原本是个小镇,但因为镇上有一个大码头,每日进出船只很多,来往商旅也多,渐渐的就成了一座城。 芙蓉码头旁客栈林立,商旅们都喜欢住在这里,离江面近,能赏江景,乘船还方便。 芙蓉客栈是码头上最大也是最豪华的客栈,二楼和三楼的包间,每一间都配了一个小平台,在那观景能将整个江面收入眼帘,美不胜收。尤其是日落时分,水天一色,每一个包下包间的客人,都要在平台上细细观赏,流连忘返。 今日却有例外,二楼西边的厢房是最适合观日落的房间,客人居然没有在小平台上?! “主子,未离太狡猾了,每次发现了一点踪迹,追过去的时候,都找不到人。不过即使他一直在转换方向,还是能看出他是朝着佩城去的。” 房间连接平台的窗户大开,金色的霞光透过窗棂照在窗边的软塌上,为它镀上了一层金光。一名紫衣男子站在软塌边,却不坐下,漠然地看着窗外的平江,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窗棂。他身后,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正愤懑地汇报着什么。 庄逐言回过头,将目光投向那张雕花的红木躺椅,声音压抑地问道:“他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在这里?” “是。三天前,他包下了芙蓉客栈的两间上房,就是这间和旁边那间。从这里乘船,可以直接到肥水,肥水到佩城就很近了。”叶西微微点头,眼中满是遗憾和不甘心,就差那么一点点就能追上他了。 三日前她就在这个房间里吗? 庄逐言盯着那张红木躺椅,好似多看几眼,就能看到那人留下的痕迹似的,手指一遍遍地抚摸精美的镂空雕花,直到指尖发疼,他才缓缓放下手,问道:“他还是没有请过大夫吗?” “没有,不过他买了不少药材。” 说起来,这未离实在可恶,一路追来,凡是发现他踪迹的城镇村落,他们都将当地的大夫全部走访了一遍,硬是没有一个看见过公主殿下的,就连小腿骨折受伤的都没有。若非如此,他们也不至于到现在也不知道公主殿下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若是能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主子也不必担心成现在这副模样。 庄逐言确实很担心,每每想起燕甯伤得血肉模糊的腿,他就胆颤心惊。他害怕未离为了躲避他们地追查不帮她请大夫治疗,耽误了她的腿;同时又在心里无数次地祈求,希望未离的医术比普通大夫更加高明,这样燕甯的脚就能得到很好地治疗。 一个月的反复折磨,几乎让他心力交瘁。好在这个月的努力也不算白费,总算确定,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佩城。 看不得他这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楚时终于受不了地起身,将他从躺椅边拉开,在圆桌前坐下,给他倒了杯茶,劝道:“未离一路上都买了药,可见肯定是给燕甯治疗了的,你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他们如今已经上了船,也就没那么容易追查了,你现在应该想想更重要的事!” 说完,楚时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将之往庄逐言的方向推了推,沉声说道:“你应该知道,我爹信上的意思,是让你尽快回西瑜。” 这封信是昨天夜里送到了,庄逐言拽着信枯坐了一宿,今天一早把信给了他,便什么也不说了。楚时知道他心里难受,但有些话却不能不说,“庄璟在朝堂和百姓中散布你已经在穹岳身亡的消息,还说都是因为你,害得楼相的女儿也与你一同遇害,楼家必定不会放过西瑜皇室,需要送上黄金赔罪。庄璟显然想趁此机会,拿下几个金矿为他所用,黑锅让你背。皇上已经昏迷不醒了,虽然我爹一直派兵守着正阳宫,庄璟没有机会得手,但是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御医说,最多还能再撑三个月。你这时候回去,正好可以打得他措手不及,也让那些还支持你的大臣们找回主心骨。若再拖下去,老臣们都转投了庄璟,皇上又正好驾崩,皇位必定落到庄璟头上,到了那时,即使你是皇室正统,也无力回天了。” 庄逐言背对霞光坐着,身后光芒万丈,面容却仿佛模糊得看不清楚,良久才听到他叹了口气,回道:“我知道……” 那犹豫的语气,听得沈羲心里直打鼓,直接上前一步跪在庄逐言面前,将长剑平举于胸前,双眼泛红,朗声说道:“主子请三思,属下知道主子是放心不下燕公主,属下愿以性命起誓,就算踏遍整个穹岳,断送一条性命,属下也一定将公主殿下救出来,求主子先行回宫!” 庄逐言看着这个从年幼时就陪伴在他身边的侍卫,喉咙干涩,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时抬手,用力地拍打在他的肩上,紧紧地抓住他的肩膀,说道:“逐言,这次是绝好的机会,也有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了。” 庄逐言一直垂眸坐着,久久不语,就在楚时以为他不会回应他,心中失望不已的时候,他终于抬起头,看向楚时,冷声回道:“我知道。” 蓦然对上那双墨色幽深的黑眸,楚时心尖发颤,又见他抬手将他的手从肩膀上一点点移开,不知为何楚时心中一慌,耳边响起那人这一个月以来,越发黯哑低沉的嗓音,“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阿时,我不能放着她不管,若不是我,她根本不会再回环山镇;如果不是为了回来找我,她也不会被岩石砸断脚。现在她被人掳走了,生死不明,伤情不清,你让我怎么安心回去?” 楚时语塞,确实是他们一开始就满心算计,之后又百般利用,现在这种时刻,却又想要将她舍弃…… 他顿时面色涨红起来,张了嘴想为自己辩解一二,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客栈小间里静得落针可闻,这时候,沈羲也不敢多言,暮色一点点暗沉下来,漫天的霞光被暮云一点点吞没,直到整个房间彻底暗了下来,才听到那道低沉的嗓音缓缓说道:“庄璟放出消息说我已死,便不会那么容易让我回西瑜,我们先回佩城打探消息,做好回去的准备。” 那人顿了一下,才又说道,“只要找到她,确定她没事,我立刻就回西瑜。阿时,再给我一点时间……咳咳咳咳咳……”话音未落,几人又听这个月以来最熟悉的低咳声,大家的心都揪了起来。 楚时赶紧点灯,果然看到那人微弓着身子,手里的白绢紧紧地压在唇上,若是现在展开,怕又是一滩血渍吧。 楚时觉得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人了,他整个人瘦了一圈,皮肤本就白皙,现在更是白得透明,消瘦的身体都快撑不起身上的华服了。仅仅只是一个月而已,谁还能看出,这是当年姿容无双,艳绝皇城的天之骄子? 难道真的要应了那句情深不寿吗? 面对这样的庄逐言,楚时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喃喃回道,“好吧。” 算了,佩城离西瑜也很近了,先回到佩城再给父亲去信商议吧。佩城 今日已是小年了,城里大街小巷都挂满了红灯笼,街道两边的商户将年货都摆到街上来了,气氛很是热闹,一派繁华。路上偶尔还能看到穿着永穆族服饰的男女在挑选货物,这在十多年前是看不到的,那时的佩城可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先帝还没有攻下这块土地时,佩城与附近的几个城镇都是些蛮荒小城,一直归永穆族管辖,族长就是他们的首领。后来先帝想把穹岳与西瑜国交界的这一小块地方一并纳入穹岳版图,不想却遭到了永穆族的激烈反抗。 一场为期两年的对战之后,大多数地方被攻陷,永穆族族长带着那些不愿受降的居民退入了西面那片森林里。先帝曾派兵两万,想将他们一网打尽,结果都未能如愿。永穆族人不时出来抢掠边关货物,反抗朝廷,也因为这样,朝廷才会在佩城设镇西将军一职,派西北军驻守此地。 以前永穆族的人出来佩城补给所需,可不敢穿着自己族人的服饰,佩城人怕被抢劫,也从不敢靠近西面森林。好在,十几年前姨父带着夙家军前来剿灭山贼,不知怎么的,就修复了与永穆族的关系,听说姨夫和永穆族族长还有些交情。 十几年下来,虽然有时永穆族人和西北驻军还是会起纷争,但与普通百姓倒是能和睦共处了,所以才有佩城如今繁华稳定的景象。 经过两个多月的休养,燕甯的脚已经可以下地行走了,只是不能久站,也不能跑跳。被闷了两个月,好不容易到了佩城,她实在憋不住了,掀开布帘和未离一起坐在赶车人的位置上,一边看着周围充满异域风情的街道,一边问道:“现在就带我去见她吗?” 未离从车厢里将披风拿出来,披在燕甯肩膀上,才摇了摇,回道:“一路上你也累了,先好好休息。” 燕甯微微挑眉,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人家暂时还不想见她咯。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假装看热闹的到处张望,将佩城大致的情况看在眼里。 离开肥水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换了马车。燕甯第一眼看到这辆马车时,还在心中赞叹了一下,这车真是舒适宽敞,四匹骏马也脚程相当,速度快还不算,跑起来一点也不颠簸,比普通马车好太多了。然而那时燕甯也只是单纯地赞赏马车,进了佩城之后,她才隐隐发现,这辆马车或许很不简单,或者说马车的主人很不简单。 新年将至,街上的人熙熙攘攘,佩城原本还算宽敞的街道变得拥挤狭窄,来往的马车很多,不得不相互让路才能勉强通行。燕甯注意到,他们走过了五六条街,遇见了少说三四十辆马车,每一次都是别的马车看到他们就远远地停下来,给他们让道。 那些马车中,不乏华丽大气的,珠光闪闪的,还有家丁侍卫环绕的,但他们都有志一同地避让。 燕甯细细回忆了一下所乘坐的马车有何奇特之处,墨色的车棚,黑檀木的车架,强健的黑色骏马,车棚上好像也没什么特殊标志,若说异常,那就是异常低调。 燕甯越发地疑惑,也就更认真地观察起这辆车来,细看之下才发现,墨色的门帘上好像吊着什么东西。她稍稍抬头看去,那是一块用墨色丝线悬挂的黑木牌子,只有半个巴掌那么多,方方正正普普通通,和门帘几乎融为一体,晃眼过去,很容易就被忽略掉。 燕甯一抬手,将木牌抓住手里,入手温润,是上好的黑檀木。木牌的一面有凹凸的纹理,她眯眼看去,上面刻着两个字——纵横?什么意思? 燕甯看了一会便放开手,什么也没问,默默记在心里。 马车又穿过了两条街才慢了下来,燕甯原以为未离会把她带到一个偏僻点的宅子里,没想到,他们居然在一条非常繁华的街上停了下来。 她要住在这里?她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与之前的小心翼翼相比,出了肥水城之后,未离确实肆意了许多。 或许,那个女人在佩城很有势力,已经不怕被人找上门了? 燕甯的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题外话------ 放心,壮壮和公主很会见面滴~ 第五十九章 见到了我才能安心 燕甯的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这条街道两边店铺林立,和刚入城见到的小商铺不同,这些店面都非常的气派,它们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店铺招牌的正下方,挂着一块三尺见方的正方形黑木牌,上方书写了四个大字:纵横商行。 燕甯轻笑一声,好霸气的名字,原来黑木牌上的“纵横”是这个意思。 马车停在一座宅子前面,光看门脸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和普通豪门贵人的宅子差不多,就是少了两个大石狮子。 转念一想,在店铺云集的地方单独有这么一座宅子,本身就够奇特的了。 马车从侧门直接驶进了宅子里,进去之后燕甯才发现,这宅子门脸不大,里面到是非常广阔,原本以为只是间宅子,现在看来更像一座山庄。 马车在山庄小路上慢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在一处青砖绿瓦的院落前停了下来。 未离先跳下了马车,燕甯百无聊赖地轻晃荡着双腿,等着未离拿木凳让她踩着走下去,反正未离是不会让她跳下去。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可不想像两个月前那样被人抱下去。 这是一个带着花园的院落,院子四周还引了活水进来,像一条清雅的玉带,将院子环绕起来,别有一番风雅韵味。 未离站在院门外,并未进去,只低声说道:“你以后就住这,有什么不喜欢地告诉我。” 说实话,燕甯都不太喜欢,这座院子景造得极好,错落有致,每一朵花,每一棵树,甚至每一条鱼,都恰到好处,但正是这种极致的精细,严苛的完美让燕甯不喜。 她从小在曙山别苑长大,那里最多的便梅林和竹海,所有一切都按照它最自然的方向生长。她看惯那些生机勃勃的野蛮生长,再看这些被修剪得中规中矩的人造美景,总有一种拘束的感觉。 不过她又不是常住在这里,院子造得怎么样,和她也没什么关系,随意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很满意。 燕甯刚走进小院,一名年轻的女子便迎了上来,规矩地行了礼,柔声说道:“奴婢沁玉见过小姐,以后就由奴婢服侍小姐,您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奴婢。” 姑娘长得很标致,声音也绵软动听,进退得宜,让燕甯惊讶的是,这女子居然不会武功?不应该啊,即使到了地方,未离不能亲自监视她,也应该找人继续他的活吧。这样一个软绵绵的女子,她就算脚还没好,一掌也能让她香消玉殒了。 总不会真的是专门来伺候她的吧? 燕甯满心狐疑,目光不断地在这小院里搜索,企图找到暗藏在屋檐墙角里的人,可惜什么也没找到。 未离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看到她终于站在这座为她准备了多年的院落里,心里就欢喜得直冒泡,好在他一向面瘫,才没让燕甯看出破绽。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嗯。”燕甯也没回头,摆摆手便跟着小丫鬟回了房间。 未离在院外站了好一会,眼底的柔光才慢慢消散,面无表情地朝着东院走去。 屋内的装饰和这座院子很般配,所用之物虽算不上奢华,却是件件精致,处处透着心思。 燕甯只大略扫了一眼,便对沁玉微微摆了摆手,说道:“退下吧。” 沁玉垂眸又行了礼,柔和的嗓音缓缓回道:“公子请了大夫来给小姐查看伤势,现下正在耳房候着。” 说完她便乖乖地立在一旁,也不问燕甯现在要不要见,一副完全由她做主的样子。 燕甯轻轻一笑,这丫头哪找来的,调教得倒是乖巧。 “让他过来吧。”燕甯从不是矫情的人,尤其事关自己的身体,未离既然早有准备,她自然也承他的情。 “是。”沁玉退了出去,很快又带着一名鸡皮鹤发的老者进来。 老者年岁已高,有些佝偻,手里拿着一个小木箱子,朝燕甯拱了拱手,说道:“小姐,老夫来给您查看伤势。” 燕甯微微颔首,笑道:“有劳。” 沁玉帮燕甯褪去鞋袜,又搬来一张小矮凳,将她的腿小心地放上去。 老者先给燕甯把了脉,才蹲下检查她的小腿,轻轻摸骨揉捏,查得非常细致,还不时询问燕甯的感觉,半晌后收回手,老者笑道:“小姐的腿恢复得很好,只要再休息一个月,便能痊愈,老夫这里有一盒生肌膏,每日早晚涂抹一遍,便不会留下疤痕。” 她虽然也不是很在乎疤痕,但是能不留疤总是好的,燕甯真诚地向老者道了谢,“我知道了,多谢您。” 老者从药箱里拿出一个玉色的小药盒,递给沁玉便告辞离开了。 燕甯从沁玉手中接过药盒,轻轻打开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盒子里的软膏竟是浅粉色的,有些像女子用的胭脂,燕甯一边把玩,一边对沁玉说道:“你也退下吧。” “是。”沁玉行了礼慢慢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了房门。 门合上的那一刻,燕甯脸上的兴味立刻淡去,将手中的药盒随手放在一旁。 精美到极致的独立院落,娇俏可人又不会武功的丫鬟,体贴又周到的医者,若不是她还记得自己是被劫持而来的,她都快以为自己当真是贵客了。 燕甯冷笑一声,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那张玄铁面具下是怎样一张冷硬的容颜,那女人冰冷的眼睛里,溢满了阴沉狠戾的光芒。 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是什么良善之人。 悠悠地叹了口气,燕甯动了动脚趾头,又捏了捏小腿,感受到这只脚越来越有力量之后,心中的烦闷一扫而空。想这么多干嘛,兵来将挡,一切等见到那个女人再说。 她应该庆幸,她来的地方是佩城,因为这里,还有西北驻军。 西北军虽不能和夙家军相比,却也有着三万驻军将士,她只要能逃到军营,那女人就算在佩城手眼通天,也奈何不了她。 唉。 最近她好像总是不自觉地叹气,不知道庄逐言现在如何了,伤好了吗?他或许,已经回西瑜了吧。 燕甯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绳子,那是一条最简单朴素的黑绳,勾着绳子微微一拉,一块通体血红的坠子便从衣襟里滑了出来。 坠子只有半截拇指长,很是小巧,玉石打磨得光滑细润,贴身佩戴一点也不会划伤皮肤。 血玉本就稀少,这般颜色红艳若血,玉质细腻温软的就更少了,而它真正的价值,却不在于玉本身。这块玉的底部,雕刻着一个“燕”字。 乍一看好似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所有穹岳的官员,尤其是见过圣旨上玉玺印鉴的官员,没有人会不认识这个字。 玉坠底部的这个“燕”字,与玉玺上的“燕”字一模一样,除了大小,不管是字体形态和笔锋勾勒都毫无二致。 世人都知道穹帝有一个最为宠爱的公主,视为心头肉,但他却没有给这位公主赐封过封号。很多人都非常不解,唯有朝臣们知道,这位帝王给予他最心爱女儿的究竟是什么。 虽然它不能作为任何官家印鉴之用,但它却代表着她公主的身份,代表着帝王的拳拳之心,同时,也代表着无上的尊荣和至高的权利,整个燕氏皇族,谁能有此殊荣?他日就算太子即位,有穹帝亲赐的血玉在,谁也动她不得,就是皇上也不行。 这样特殊的东西,她本不想要的,但是这是父亲送给她及笄礼物,长者赐不可辞,她一直贴身带着,却从不将之展露在人前。 燕甯轻轻摩挲着微凉的坠子,抿了抿唇,她有点想家了。 ——///__///__///—— 燕甯在这座院落里又待了三天,虽然未离每日三餐都会来陪她用膳,但却只字不提那个女人。眼见马上要过年了,燕甯的耐心也差不多告罄,今日吃完早餐,她便直接问道:“她把我抓回来,又不见我,是什么意思?” 未离给她倒了杯茶,才解释道:“师父前两日不在庄子里,等她回来就会见你的。” 师父?原来他和那个女人是师徒关系。这么说,他就不是她的哥哥或者弟弟了,明白这点,燕甯也说不清心中的感觉,到底是释然多一点还是失落多一些。 未离看她忽然心情低落,想让她开心些,忍不住说道:“马上过年了,要出去走走吗?” 燕甯抬眼看他,笑道:“原来我还能出门啊?” 未离神色一暗,墨色的眼眸认真地看着她,沉声说道:“没有人禁锢你。” 燕甯扯了扯嘴角,锦衣玉食,然后用大点的笼子关着,就不叫禁锢?燕甯懒得和他做口舌之争,假装开心地笑了笑,说道:“那走吧,上街逛逛,我还没见过西北的集市是什么样子的呢。” 未离见她笑了,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些,让人准备马车,带着她出门去了。 燕甯本来也只是借着出门的机会,多观察观察这座山庄周围的情况和佩城的街道分布,以便自己哪天想跑的时候,不至于出现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原地打转的窘境。 等真正到了地方,燕甯看着眼前人声鼎沸的场景,也禁不住惊叹了一声,好热闹。 她以为未离会带她到街上的商铺里逛逛,没想到竟是这么有趣的集市,毕竟这里人多又杂乱,他真的不怕自己趁乱跑了? 好吧,刚在拥挤的人潮中走了一小会,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她的脚伤还没好,被旁边的人推搡几下都差点站不稳,趁乱逃走什么的,她暂时还没有这个能力。 未离也发现了她的情况不太好,直接拉着她的手腕,拨开周围的人,将她带到了一处人稍稍少一些的地方。 燕甯长舒了一口气,她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情况,往年在焕阳城赏花灯的时候,也没这么多人。 “你没事吧?” 未离仍然扶着她,隐含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知怎的,自从知道了这人不是自己的亲人之后,燕甯对于他地贴近,总有一种非常不自在的感觉。 她摇了摇头,不着痕迹地推开他的手,回道:“我没事,这里也有好多东西,我们逛逛吧。” 未离轻“嗯”了一声,如同之前作她侍卫时那般,默默地跟着她身后护着她。 真正开始逛,燕甯才发现,这里贩卖东西的竟然大多数都是永穆族的人,他们在地上铺了一块布,便坐在那儿叫卖了起来。卖的东西五花八门,药材和动物皮毛是最普通的了,可爱的小动物幼崽也有人卖,最奇特的是还有人卖骨头。燕甯看着觉得新鲜,忍不住笑道:“这集市真有趣。” 她笑得眼眸中都仿佛揉进了阳光,未离也忍不住微微弯了嘴角,指着不远处的角落说道:“那边有卖森林里特产的莓果,别的地方可吃不到。” 燕甯眼前一亮,“那要去尝尝。” 两人来到那个简单的小摊前,一个个竹编的小篓里,放着拇指大小的朱红果子,色泽艳丽,味道清新。卖果子的是一名十来岁的小姑娘,看到有人来了,立刻抬起头来,漂亮的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燕甯,期待地问道:“小姐要买莓树果吗?” 燕甯半蹲下身子,本想随便挑一篓就好,但那小姑娘一直用一种“快买吧快买吧”的眼神盯着她,燕甯忍不住又想逗弄她一番,捏着一个小果子在她面前晃了晃,笑道:“能尝一尝吗?” 小姑娘眨巴了下眼睛,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低头挑了一颗出来,递到燕甯面前,说道:“你尝这颗吧,这颗甜,你不会选,选到酸的又赖我的果子不好。” 燕甯哈哈笑了起来,觉得这小丫头太逗了,难道这颗酸的不是她的果子吗? 小姑娘被燕甯笑得莫名其妙,再次抬头看去,才发现这个姐姐后面还站着一个人。看清那人的样子,小姑娘眼睛倏地睁大,下一刻便把一篓看起来最红的果子递到了燕甯面前,笑眯眯地说道:“您随便尝,喜欢的话拿回去吃也可以。” 咦?这么大方?刚才不是一副不情愿的委屈模样吗?燕甯顺着小姑娘的目光看去,正好落在未离身上,所以说,是因为他? 燕甯拿了果子,坚持留下了银两,才在小姑娘依依不舍的目光中离开。 一开始没注意,留意之后就会发现,那些永穆族的商贩对未离特别的友好亲切,难道是因为纵横商行的缘故?又或者说,未离和那个女人,与永穆族关系匪浅? 未离今天特意带她来这里,是单纯地带她到处走走,还是为了暗示什么? 燕甯脑子里盘旋着各种问题,脸上倒没怎么表现出来,一路走走停停,吃吃喝喝,专门朝人多的地方去。可惜才走了半个时辰,就被未离以她的腿不能受累为由,拉上了马车。 当天夜里 “主子,有消息了!” 一处两进的小院落里,一道黑影飞快地往里跑,声音里的激动藏都藏不住。 正厅里,两个年轻人正在低声交谈着,听到这声低呼,其中一人惊得站起身来,身体僵硬了片刻,才又缓缓落座。 追了两个多月,总算有确切的消息,叶西心潮澎湃,也不用主子问,立刻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出来,“公主殿下今日在城东集市出现过,身边一直有一名黑衣男子陪同,逛了半时辰之后,就去了纵横商行,之后没再出来过。” “纵横商行?”楚时蓦地瞪大了眼睛,“燕甯怎么会和永穆族扯上关系?难道未离是永穆族的人,他们想用她来威胁穹帝?” 想想又觉得不对劲,楚时摇了摇头,轻笑道:“也不对,永穆族现在和穹岳的关系并没有这么紧张,若是他们动了燕甯,才真的是捅了马蜂窝了。” 庄逐言并未细问纵横商行的事,只追问道:“她的腿怎么样?” 叶西面露喜色,笑道:“能正常走路,看不出脚受了伤。” 折磨了他两个月的心结总算解开了,庄逐言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楚时也庆幸不已,还好燕甯的脚没事,若她真的瘸了…… 算了,他不敢想。看着庄逐言紧拧着两个月的眉头终于松开了,楚时也跟着开心,笑道:“现在终于知道她的下落了,你想怎么做?” “今晚我亲自去探一探。” “不行!”楚时面容一肃,“太危险了,还是让探子去吧。” 纵横商行与永穆族交往甚密,永穆族的东西几乎都是靠着纵横商行贩卖出去的。商行旗下商铺马队无数,西北的地界,纵横商行的招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西瑜皇都,也有几间纵横商行的铺面。 如此神秘而又庞大地存在,如未离这样的高手,不知道还有多少。庄逐言贸然闯进去,万一被抓住了怎么办? “见到了,我才能安心。” 楚时还想再劝,那人满含疲惫的声音将他要说的话,全都堵在喉咙里。楚时有些怔然地看着身旁的人,他瘦得眼眶深深凹陷下去,原本就深邃的眼睛,现在看来,更是幽深得可怕,仿佛永远也看不到底。 ------题外话------ 说很快见到就很快见到~明天见~ 第六十章 终于找到你(上) 西北的冬夜,比焕阳城要冷得多,虽然并没有下雪,但呼呼的风声听在耳里,总是让人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好在燕甯这间屋子布置得很贴心,又厚又软的虎皮铺满了室内的地面,即使不穿鞋子踩在上面,也不会觉得冷,脚丫子陷入柔软皮毛中的感觉,还挺舒服的。 燕甯光着脚,坐在虎皮垫子上,右脚的裤管挽到了膝盖的位置,手上沾了点粉色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小腿上。 这活本来应该是沁玉姑娘干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燕甯对她实在亲近不起来,也不想亲近,早早把人遣出去了,自己曲着腿慢慢上药。 药膏凉凉的,带着沁人心脾的香味,敷上去一会之后,又开始发热,暖暖的很舒服。燕甯对这药膏倒是有了点兴趣,打算明天向那老者再求一瓶,回去送给娘亲。 她把玩着药盒,心里琢磨着怎么能尽快解决这里的事情,早点回家,忽然听到外间门栓传来一声极轻的响声。 燕甯眼眸中厉光一闪而过,不动声色地坐在原地,黑眸紧紧地盯着外间的动静。沁玉离开的时候,已经熄了外间的烛火,里间也只点了两盏油灯,整个房间的光线都很昏暗,隔着屏风,她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外间的情况。 里间的四个角落都放着火盆,屋里的温度并不低,她身上只穿了一条单裙,原本打算上了药就休息,装满飞刀的黑色腰带也就没有绑在身上。自从离开家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断告诫自己江湖险恶,因此养成了下半夜不熟睡,腰带即使不绑在身上,也绝对不离身三尺的习惯。 燕甯这时候无比庆幸自己的好习惯,因为这个习惯,当门栓响动的那一刻,她的手已经伸向了放在脚边的腰带,摸出了三枚飞刀扣在手心。 安静了几息之后,门忽然开了,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极快地将门关上。那人好似非常急切,才刚刚进入房间就迫不及待地往里间冲进来。 黑影越过屏风的那一刻,燕甯手中的飞刀以雷霆之势朝着他飞了过去。 那人身形一顿,迅速侧身躲避,紧接着,燕甯就听到了一声压得很低的男声道:“是我!” 这声很是熟悉,燕甯捏着飞刀的手顿了一下,只这短暂的迟疑,那人已经进了里间,瞬间站到了她面前。 燕甯倏地瞪大眼睛,“庄逐言!” 那张瑰丽绝艳的脸,燕甯不可能看错,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今晚穿着黑衣,显得他的脸色格外的苍白,就连嘴唇都看不出什么血色,唯有一双眼睛依旧墨色幽深,目光灼灼。 燕甯忽然看到庄逐言,很是高兴,一时间也没太注意他差得不像话的脸色,将手里的飞刀一收,站起来迎了上去,笑道:“真的是你?” “你的脚如何?”庄逐言只一味地盯着她看,那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沉。 燕甯愣了一下,爽朗地笑了笑,“没事,好多……”刚想跳两下显示自己恢复得很好,下一刻她就笑不出来了也跳不动了,或者说她整个人都懵了。 庄逐言毫无预兆的忽然伸手,抓住她肩膀,那力道大得让人忍不住皱眉。若是他将她抱入怀里,燕甯怕是会直接动手将人推开,可是他只是紧紧地抓着她,高大的身影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他的头低垂着,几乎靠到燕甯的肩膀,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此刻的情绪有些……怎么形容呢?燕甯一时间说不上,很快她耳边响起了那人黯哑的声音。 “你没事。”这声低沉的叹息中,包含着庆幸、感激、释怀等等情绪,复杂得燕甯都觉得自己的心都有些拧了起来,就像是被一句话点了穴般,动弹不得。 两人没有贴在一起,却靠得极紧,近到燕甯觉得自己都能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不,或者这是她的心跳声?她想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去感受一下那如脱缰野马一般狂奔的心跳声到底属于谁? 燕甯僵着身子站着,眨了眨眼睛,良久,呆呆地回了一句,“我、我没事啊……” 庄逐言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将她拥入怀中,低头是不想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吓着燕甯,然而他没想到的时候,燕甯居然没有穿鞋?! 白玉般地的足踩在虎皮垫子上,显得更加娇小纤弱,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忽然动了动脚趾,圆润的脚趾头在虎皮里拱了拱,看得庄逐言眼中的墨色更深了。 狠狠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他已经放开了燕甯,微微别过头,低声说道:“把鞋穿上。” “嗯?哦!”燕甯这才想起自己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衣,脚上更是没穿鞋,脸莫名地烧得慌。她赶紧小跑到屏风边,抓起自己的绣鞋就往上套,穿得太急了,一时站不稳还踉跄了两下,哪里还有半点公主殿下的高贵威仪。 看着她像只小兔子似的手忙脚乱,庄逐言忍不住勾起唇角,那颗惶惶不安了两个月,被愧疚和无力折腾了两个月的心终于正正地落到了原处。她确实没事,脚没事,也没受什么委屈,还是那个聪明洒脱,偶尔懵懂又糊涂的燕甯,很好。 好不容易把鞋穿好了,燕甯轻舒了一口气,刚转过身就看到那人站在软塌边,微笑地看着她,“过来坐下,让我看看你的脚伤。” 燕甯穿在鞋里的脚趾头不自觉的又动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回道:“不用,骨头慢慢长好了,我现在能走能跑,再过一个月就能完全恢复如初了。” “坐。”庄逐言剑眉微挑,嘴角的笑有些渗人。 坐就坐,难道她还怕他不成!燕甯大步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软塌上。 她才刚坐下,庄逐言竟半蹲下身子,伸手来掀她的裤腿,燕甯“啪”的一下打开他的手,“喂!” 庄逐言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我很担心你,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势。” 他说的这般义正言辞,表情还如此无辜,燕甯想说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算了算了,之前未离天天给她上药她都忍了,不就是看看伤势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咬牙,燕甯破罐子破摔般的将裤管往上拉,没好气的把脚伸到他面前,怒道:“都说了没事了,看吧看吧!” 伸到他面前的小腿依旧很白皙,可惜本该平滑细腻的腿上,多出了很多或大或小的伤口,虽然都已经结痂了,但只看这些密密麻麻的伤,就知道当时她的腿被岩石砸得有多严重。这些伤口和刀伤、碰伤都不一样,是被表面不平的岩石压伤的,留下的伤也非常难以愈合的,更别提还有骨头上的伤了,肯定很疼吧。 庄逐言心很痛,目光一遍遍的在她的伤口上滑过,好似这样就能感受她当时的疼痛一般。然而这样露骨地凝视,却让燕甯整个人都僵硬了,原本她也没觉得自己的小腿受伤之后有多丑,可是现在被庄逐言这么盯着,她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再看那条受伤的腿,觉得伤口狰狞了许多。 燕甯沉着脸,将腿收了回来。 庄逐言担心她的腿伤,最怕的就是骨头没长好,这时候她忽然缩回脚,他想都没想的就一把抓住,想摸一下骨头,看看愈合情况。 微凉的指尖蓦然抚上她的小腿,五指仿佛带着不知名的力量,透着小腿的肌肉传到心里。燕甯打了个哆嗦,这时候的她又没被点穴道,脚忽然被人抓住,反射性的就一脚踹了出去,这一脚不偏不倚,正中庄逐言的胸口…… “?!”燕甯盯着被自己一脚踹倒在地的男人,目瞪口呆! “咳咳咳……” 安静的房间里,只听到压抑的咳嗽声,燕甯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收回脚,歉意中又夹杂着一点恼意,说道:“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抓我脚了!” 她以为这个时而傲慢时而脸皮极厚的男人被踹了一脚,定要找她算账,谁知他跌坐在地上,竟久久没有站起来。他一直捂着唇,极力地压抑着咳嗽声,但却好像怎么也止不住一般。 这时候,燕甯总算发现了不对劲了,她这一脚用的劲虽然不轻,把毫无防备的庄逐言踹倒是有可能的,但是把人踹得倒在地上咳嗽不止,就太不可思议了。 “你没事吧?”燕甯连忙起身,走到他身边,抓着他的胳膊,将人扶起来。 真正抓着这人的时候,燕甯才发现,他的胳膊肌肉很紧实,却不如一般男子粗壮,练武之人的胳膊,不应该这么单薄吧。细细打量着他,燕甯的眉头越皱越紧,“你怎么瘦成这样?” 是的,他整个人消瘦得不成样子,屋里的灯光很暗,之前不细看便没发现。现在燕甯紧紧地盯着这个人,上上下下看了数十遍,和两个月前那个骨肉云停,丰神俊朗的妖孽比起来,现在的庄逐言只能用憔悴不堪,瘦骨嶙峋来形容。 怎么会这样?才两个多月而已! 此刻她早就没心思去计较刚才自己心里那点小纠结小愤懑了,一把抓过庄逐言的手,给他把脉。 一会之后,燕甯的脸沉了下来,“怎么会伤得怎么重?”这两个月都没有好好治吗?还是说已经治了两个月,伤势还这般严重? 庄逐言渐渐止住了咳嗽,手腕微微用力,从她的指尖中抽了回来,若无其事般回道:“一点内伤而已,没那么严重,已经慢慢在恢复了。” 燕甯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睁眼说瞎话,他自己闻不到说话间带出了血腥味吗?!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后悔和懊恼过,如果那日她没有吃掉那两个药丸,或者强迫他也吃一颗,让伤势在第一时间得到治疗,他的内伤可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心口那种细细密密,难以言说的疼痛感再次出现,燕甯抓过腰带,从里面翻出药瓶,飞快地倒出一颗药,又抓过他的大手,把药丸放在他手里。想了想,她干脆把整个瓶子一起放到他的掌心中,说道:“先吃一颗,之后每日都吃一颗,先吃完这些看看有没有用。” 庄逐言低头看着手里的药瓶,耳朵里听着她自己低声嘀咕,懊恼不已的声音,因咳嗽而疼痛灼烧的胸口,竟更烫了几分。 “早知道我就应该带归元丹出来了,只需要一颗你的内伤就能痊愈,我的医术也不好,不然也能给你找些药治治,当年真不该偷懒,要是我有阿辰那么聪明就好了……” 燕甯自顾自地说了一通,才发现那人竟还保持着单手托着药瓶的姿势。 “你怎么不吃?”她总觉得,这次再见到庄逐言,他整个人都透着古怪,难道盯着药瓶伤就能好不成! 见他还是没有动作,燕甯干脆学他之前那样,直接把药塞进他嘴里。 当指尖碰到温润的唇时,她脑子里忽然蹦出一个念头,原来男人的嘴唇也这么软……胡思乱想一番之后,又发现某人竟如此不配合,牙关紧闭,药塞不进去。 燕甯轻哼了一声,利落地用指尖挑开他的牙关,食指将药丸轻轻一推,稳稳当当地把药送到他嘴里。 做完这一切,燕甯满意地收回手。 逼人吃药她是熟练工,茯苓姑姑家的小子从小身体就不太好,汤药喝进去他就给吐出去,灌进去又怕他噎着,娘亲就把汤药改成小粒的药丸。这就方便多了,掰开牙关塞进喉咙里就行了!那小子从没一次逃得过她的五指山。 公主殿下还在沾沾自喜,某人却彻底石化了。 她、她、她刚才竟用指尖压着他的舌头…… ------题外话------ 我是一个言情作者,言情作者,言情作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咳咳,言情那个就是要这样徐徐图之……徐徐……徐…… 第六十一章 终于找到你(下) 公主殿下还在沾沾自喜,某人却彻底石化了。 她、她、她刚才竟用指尖压着他的舌头…… 燕甯顺利把药塞进去了,却见那人木木的一动不动,身体甚至比之前更为僵硬,这又是怎么了? 燕甯狐疑地打量他,问道:“除了内伤,你是不是还被砸到脑袋了?” 那天在山洞里他就不对劲了,现在好像更严重点,莫不是真地伤了头? “最近头有没有疼?是不是之前没有流血你就不重视?红肿淤伤有吗?” 燕甯的神色极为凝重,庄逐言轻咳一声,尴尬地回道:“我没事。”他哪里是头疼,他是被她搞得整个人都懵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竟然把手指进男人的嘴里! “这样还叫没事,怎么样才叫有事?”不行,她得检查一下。 燕甯直接绕到庄逐言身后,想要拆开他绑住头发的黑巾,庄逐言哭笑不得,抓住她的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笑道:“真的没有砸到头。” 燕甯一脸怀疑,庄逐言直接拉着人到软塌上坐下,岔开话题,“我刚才只是在想,怎么把你救出去。” 庄逐言就算再瘦,也比她高大强壮得多,他不肯让她查看头上有没有伤,燕甯也没办法,瞪了他一眼,还是乖乖收回了手。 “你现在这样肯定不是未离的对手,进来的时候,你应该也发现了。这座庄子看起来没什么人走动,其实守备森严,我现在住的院子里虽没人守着,但院子外却有很多人盯着,想带着我出这宅子可不容易。” 她前几天没出门,但也不是坐以待毙,她将这座宅子逛了几遍,发现只要她离开院落,就会有人跟着他,他们不会阻拦她去任何地方,只是默默地跟着。 这里的主人没有收走她的飞刀,盯她却盯得很紧。白日的时间,沁玉不时会进来送茶送点心送药,总是不时地进来看看她,就算她吩咐不要进来打扰,沁玉也会经常走到门边看一眼,只要她还在,沁玉便会悄悄退出去。 沁玉没有武功,她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燕甯的眼睛,她自己也没有想隐藏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行监视之职。 她不知道未离为什么这么安排,只知道,她想离开没这么容易。 “我来想办法,明日白天你准备一下,晚上子时我就来带你出去,直接送你去西北驻军。”如果抓燕甯的不是纵横商行的人,庄逐言倒不会将人送去西北驻军的地方,但现在却是必须这么做了。不然就算将燕甯救出去,她也很难走出西北,不管她这次来佩城是为了什么事,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没有比军营更合适的地方。 燕甯不知道庄逐言为什么如此急切,如此仓促地决定并不妥当,她只能摇头拒绝,“先别急,马上就是新年了,我再找机会出去一趟,到了外面再伺机逃脱,比进庄子来冒险要安全。” 她不想庄逐言为了她冒险,而且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在离开之前,她希望能见那个女人一面,搞清楚她到底想怎么样。 庄逐言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沉痛之色,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我没时间了。” “什么意思?”什么叫没有时间了?难道是他的身体……也不会,她刚才给他把过脉,虽然内伤极重,但也没到药石罔效的地步。燕甯忽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急道:“西瑜的局势不好了?” 庄逐言叹了口气,回道:“嗯,庄璟在西瑜散布我身亡的消息,还说牵扯到楼家,说我害得楼家的千金一同殒命,他正借此机会,大肆收拢金矿,笼络朝中老臣。父皇身体每况愈下,如今已昏迷不醒,现在朝臣摇摆不定,我要尽快回西瑜。” 燕甯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那你快回去啊!” 想到庄逐言为了救她而延迟了回去的时间,说实话,她心里挺感动的。毕竟夺嫡之争,时机其实是最重要的,若因为她而耽误了庄逐言,她得内疚一辈子。 “我在这里暂时不会有什么危险,你先回去稳住西瑜的局势,等你夺了皇位再来救我也不迟啊。” 她这么说,其实是想让庄逐言放松一点,没想到他的脸色反而更沉了一些,摇了摇头,说道:“纵横商行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地抓你,现在还没有动手,或许是有所顾忌,一旦他们从你身上未能达成原本的目的,你就会很危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我先救你出去,等到了西北驻军的地方,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燕甯眯眼看他,冷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急切?” 他不是急切,是没有办法,庄璟放出了他的死讯,派人在进入西瑜的那片森林中伏击,阻止他再回西瑜,最好能击杀他。有楚家制衡,庄璟能动用的人并不多,但也足有数千人。楚家为了控制都城的局势,也只能派出数百人在接应,要闯过那片森林,绝对是九死一生,不先安顿好燕甯,他怎么放心! 这些事,庄逐言一个字也不想和燕甯说,如果他真的成功了,成了西瑜之主,他再来和她做朋友,那时他们之间,再不会有欺骗和利用了。 庄逐言定下心神,回道:“我这次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先把你救出来,我也放心一些。” 燕甯有时候确实懵懂,但有时也敏锐得可怕,从庄逐言敷衍的话语,极力控制的声音和僵硬的表情,她完全可以肯定,他在说谎。 如果她猜得没有错的话,他这次回去,无比凶险,很可能回不来…… 这个可能性让燕甯不舒服,准确地说,是非常不舒服,心底焦躁得仿佛有一团火在灼烧,同时又有一种她以前没感受过的心慌气短的感觉。 手隔着衣服轻轻抚摸了一下胸前的血玉坠子,她忽然开口说道:“明晚就行动,你送我去西北军营。” 之前燕甯审视的眼神太过犀利,庄逐言以为还要花些时间来解释,没想到燕甯这么简单就同意了?! 燕甯思忖片刻,又问道:“你现在手上一共还有多少人可用?” “大约……七八十人吧。”接应的人被拦在了森林的另一边,他现在身边可用之人也就只有几个月前陪他出来的人。 他身边的人加起来竟然都不足百人,燕甯对他的处境有了更深刻地认识,为他担忧的同时也觉得这个人对自己真的太好了,这样好的朋友,她也应该帮他才是。燕甯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认真地说道:“全部调回来,明天务必把我弄出去。” 庄逐言疑惑地看着她,这不像她会说的话,而且怎么好像她比自己还急切? 燕甯下一句话,给他解了惑,“等到了西北军营,我给你点三千精兵,让他们助你回西瑜。” 庄逐言悚然一惊,“你……” “很惊讶?”燕甯第一次看到庄逐言双目圆瞪,一副见鬼的模样,她觉得好笑,又有些忐忑,因为自己一直隐藏身份骗了对方,对朋友不坦诚了。她有点怕他生气,连忙解释道:“对不起庄逐言,之前骗了你,其实我叫燕甯,是穹岳的公主。这次我也是偷偷跑出来的,怕被逮回去,才不得不隐藏身份,请你原谅我。” “……” 燕甯的眼睛,清澈澄明,此刻黑眸中满是愧疚和淡淡地讨好,看得庄逐言又惊又堵心,真正欺骗的人,其实是自己才是啊…… 燕甯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看他并没有变脸,稍稍放心了一点,才继续说道:“以现在西瑜的局势,朝臣们都未全部倒向庄璟,可见你在西瑜应该有所部署,楚家也肯定全力相助,你若是能回到都城,我相信你定然能登上皇位。我帮不了你太多,西北军虽有三万驻军,我最多也只能给你三千,而且他们并不代表穹岳的态度,只是单纯地护送你回西瑜皇城,至于你们西瑜内部的事,我就管不了了。” 它国的皇位之争,她本不该参与,更不应该动用驻军的力量,去搅乱西瑜的朝堂,但让她明知道庄逐言有危险,回去是送死却袖手旁观,她做不到。 他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这个人是她第一次外出时,结交到的朋友。从一开始的相看两相厌,到后来能愉悦地谈天说地,再到现在的惺惺相惜,互相关心。她能感受到,这个人对她很好,她也很珍惜这样的情感,所以就算被说成是“感情用事”,她也要帮他。 手紧紧地拽着脖子上的血玉,燕甯心中没有半分迟疑,她那高高在上的父亲曾经说过,人都是有感情的,感情用事,才是人之常情。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汲汲营营,谋夺权柄,只有身居高位手握权势,才能随心所欲地去感情用事,所以只要自己能兜得住,就尽管做,不用想太多。 她算了一下西北军的兵力和整个西北及永穆族的状况,三千将士是她目前能兜得住的最高限度,她能为他做的,也就仅此而已了。 燕甯不知道,她的“仅此而已”对庄逐言意味着什么,就像在他心里投下了一块足以震荡整个心湖的巨石,冲击得他心晃神摇,他完全没想过,燕甯竟会为他借兵! 从他十二岁初入朝廷开始,身边充斥缠绕的永远是利益和权势,他每日都在精心算计,要用多少饵,才能钓到想要的猎物,又要用多少利益,换取朝堂上地支持。他从来都无比清醒,那些老臣们之所以愿意支持归顺于他,不过是看中了他的身份,和将来能带他们带来的权势富贵。 楚家确实是真心帮他的,但那也是因为他和楚家拴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楚家需要这份希望和荣宠,而他需要外戚支持才能活下去。 从没有人,像她这样,没谈任何条件,也没提事成之后他要付出什么代价,甚至人情都没想过要他偿还,就只是单纯的……想帮他。 感觉心尖最柔软的位置被熔铁一般的热度狠狠地烫到了,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将近在咫尺的人一把拥进怀里。 “喂!”说话说得好好的,这人忽然发力,燕甯猝不及防撞进了他怀里,怔了一下,想推开他,却发现他的手臂死死地将她困在怀中,一丝一毫也动弹不得。她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震荡的山洞,那时的他也是这样,用尽全力般将她抱在怀里,挡住了所有的伤害和恐惧。 燕甯忽然就不想挣扎了…… 他紧紧地拥着怀里的人,不许她逃脱,却又只敢轻轻的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不敢惊动她。 庄逐言心中有股强烈地冲动,想要告诉她。 告诉她自己离开西瑜接近她时抱着怎么龌蹉的心思。 告诉她根本没有什么悍匪,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卑鄙地算计。 告诉她矿洞中那一场危机,全都是因为他想利用她的身份,揭穿齐沪,打压庄璟。 告诉她自己后悔了! 哪怕她知道之后,会疏远他,恨他,甚至报复他,他都毫无怨言。 他再也不想骗她了…… “燕甯,其实我一开始接近……” ------题外话------ 你们猜,我会让壮壮获得这个坦白从宽的机会不? 存稿君还活着,别怕。 第六十二章 她会很难过 第六十二章她会很难过 哪怕她知道之后,会疏远他,恨他,甚至报复他,他都毫无怨言。 他再也不想骗她了…… “燕甯,其实我一开始接近……” 燕甯被困在庄逐言怀里,其实根本听不太清楚他在她头顶的低语,只隐约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 她竖起耳朵听,耳边除了庄逐言低沉的嗓音之外,还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兵器出鞘的声音,同时还伴随着杀气袭来。燕甯心下一惊,立刻伸手抱住庄逐言的腰,往地上顺势滚去。 燕甯抬手的时候,庄逐言也注意到了这股杀气,两人摔倒在地之前,他在她腰间推了一把,将她推到了床沿旁。 里间的窗户被人从外面一击碎裂,窗外,站着一道墨色身影,他逆光而站,面容在夜色中模糊难辨。他手中的墨色软剑因主人的心绪嗡嗡低鸣,冰冷的眸子直视着庄逐言,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杀气让他看上去,就像是索魂的鬼差,让人头皮发麻心底发憷。 燕甯一直知道未离是危险的,但她从未见过他这副嗜血无情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怔住,不确定地叫了一声,“未离?” 略带迟疑的嗓音奇异般地冲散了某人刺骨的杀气,未离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看向庄逐言的目光仍然杀意不减。 庄逐言并不打算与未离在燕甯的房间里眼神对峙,匕首握在手中,他身形奇快朝着未离冲了过去。 “铛!”蓄满内力的匕首和软剑相击的声音,如锐利的冰锐刺入耳里,内力稍差的人怕是要承受不住捂住双耳。燕甯也被震得心神恍惚了片刻,等她回过神来,那两人早就不在房中。 燕甯抓起地上的腰带绑在腰间,急忙跟了出去。 月色下,两道黑色的身影打得异常激烈,软剑和匕首相击不断划出火花。两人招式极快,以燕甯的眼力,都看不清楚两人谁是谁,更不知道在这样激烈的缠斗中他们有没有受伤。 正如燕甯之前所说的那样,庄逐言内伤极重,根本不是未离的对手。能接得住未离满含杀意的数十招,庄逐言已是拼尽全力,再打下去,他明显力不从心,落了下风。 未离的兵器是一柄墨色的软剑,因为楼辰用的也是软剑,燕甯对这种兵器算得上了解。软剑若是练到极致,实在是一种相当可怕的兵器,可刚可柔,灌满内力,它便可作为长剑;若任其弯曲,它又可作短鞭,甚至比鞭子可怕百倍,被它缠上四肢或者脖子,血肉模糊都是小事,极有可能骨肉分离、身首异处。 软剑在未离手里像是一条活的灵蛇,每一招都往庄逐言的颈脖攻去,庄逐言手中的匕首也挥舞得密实,一次次将软剑阻隔开来,同时也不甘示弱地攻击未离的胸口、丹田。 燕甯看得胆战心惊,忍不住吼道:“你们快住手!” 未离和庄逐言皆顿了一下,然而下一刻,谁也没有住手,攻势还更加猛烈了几分。 燕甯又急又怒,将三枚飞刀扣在手心,紧紧地盯着两人,就在两人转换招式,稍稍分开的那一瞬间,飞刀立刻飞射了出去。 两人若是不躲,就会被飞刀射中;若是躲开,必然要终止这场恶斗。燕甯都动刀了,显然是气狠了,庄逐言还是怕她生气的,立刻顺着飞刀阻隔的瞬间,往后急退数丈。 未离侧身躲过飞刀,回头便看到庄逐言已远远退开,燕甯也跑了过去。 燕甯挡在庄逐言身前,一边注视着未离,一边侧头问道:“你怎么样?” 庄逐言气血翻腾,内力涣散,已经说不出话了,强忍住上涌的血腥之气,摇了摇头。 燕甯看不到他摇头,却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这次怕是伤上加伤了。 她强压下回头查看他伤势的念头,对上未离冰冷的黑眸,说道:“你让他走吧,我不想和你动手。” 她是真的不想和未离动手,两人相处了两个多月,被人悉心照顾了这么久,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对未离总是多了几分耐心。若非到了你死我活的境地,她真的不想和这个人刀剑相向。 未离手中的剑,早在燕甯与他对峙时便放了下来,他将她对庄逐言的维护看在眼里,黑眸中的杀气越发凝实,手中的剑却再也没有举起来,他的剑永远不会指向阿甯。 “你走吧,不要再来找阿甯,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我就杀了你。” 冰冷无情的声音却让燕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说实话,未离若是真的不肯放过庄逐言,她也肯定不是对手。 她立刻转身,迅速给庄逐言使了个眼色,说道:“快点走。” 庄逐言有些犹豫,他怕他走了之后,燕甯会有危险,他倒不是担心未离,而是担心未离身后的人。但是他不走,留在这反而是拖累,庄逐言再一次暗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怎么还不走?燕甯快被他急死了,生怕未离反悔,赶紧背着未离,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快走,明晚我等你。” 庄逐言看了一眼已经隐身于黑暗中的未离,不再迟疑,快速地掠过墙头消失在院中。 庄逐言走了,燕甯仍紧盯着未离,若是他要追出去,她会第一时间拦住他。 靠近除夕夜的月光并不明亮,小院的回廊里,也只点了一盏灯笼,昏暗的光线下,未离整个人都处在黑暗之中,仿佛身上蒙了一层黑压压的薄雾。燕甯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觉得那人浑身上下透着阴郁。 确定了他没有要追出去的意思,燕甯并没有放松下来,她不会真的以为,今晚的事会就此完结。她担心未离把她带到别的院落看管起来,这样明天庄逐言来救她的难度就会增加很多。 两人就这样默默对视良久,就在燕甯手心开始出汗的时候,耳边响起那人熟悉的清冷嗓音,“早点睡。” “……”就、就这样? 燕甯愣愣地看着未离转身走出院外,只留下她一个人严阵以待地站在院中。 这是什么意思?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燕甯的心思都在未离和庄逐言身上,并没有发现,院墙的镂空花窗外,一道人影一直站在那里,玄铁面具在夜色下泛着森冷的寒光。 ——分割线—— 东院 和燕甯住的院落风格完全不同,东院非常大,院中却看不见一株花草,更没有溪水小鱼之类增加小院趣味的布置。院子中间是一大片空地,院墙周围,全是造型奇特,颜色暗沉的怪石。月光照射之下,就像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蛰伏在院内,整个院子除了石头就是石头,仿佛昭示着主人的性格,就如同这些林立的怪石般锋利怪异。 院落里,一道颀长的墨色身影立在怪石之中,气息尽敛,不知在等什么人。 半柱香后,一名同样身穿黑衣的女子走进院内,她脸上带着玄铁面具,气势张扬,与隐身乱石中的未离截然相反。女子进来后,未离就从怪石堆里走了出来。 “为什么她对庄逐言这般亲近维护?” 女子的声音低沉冰冷,看不到她的样子,只凭借嗓音,就能感受到女子的怒火。 “师父。”未离行了礼,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未离是女子一手养大的,他的性格和处事方法,她一清二楚,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女子便已经猜到了问题的答案。 女子目光一凛,怀疑又不解地问道:“你没告诉她庄逐言接近她,是为了欺骗利用她的感情吗?” 未离和燕甯待在一起两个多月,不可能找不到机会告诉她真相,但若是说了,燕甯怎么可能不恨庄逐言?还为了他和未离针锋相对,但若不说,为何不说?!未离难道还要帮那个居心叵测的男人欺骗阿甯不成?! 未离并未被女子的疾言厉色所动,淡漠的嗓音中,透着他特有的坚持,“她没必要知道这些。” 他去得太迟,没有保护好阿甯,让她把庄逐言看得那么重,那个人既然已经得到了她的认同,这时候才让她知道真相,她会很难过。只要以后不让庄逐言有机会出现在阿甯面前就行了,那些龌蹉的事,她不需要知道。 女子一听,怒不可遏,“愚蠢!难道你不告诉她,事实就不存在了?你不告诉她,只会让她永远这样蠢下去,只有让她看清楚那些贪慕权力的男人虚伪的真面目,她才会醒悟过来!难过?蠢成这样她何止应该难过!不过是几句甜言蜜语就让她昏头转向,愚蠢!愚蠢之极!” 女子说着说着,声音从原来的低沉变得越来越尖锐,像是陷入了某种情绪中不可自拔,面具后的眼眸血丝遍布,女子忽然抬手,一掌拍在离未离只有三寸远的一块大石头上,吼道:“滚!滚出去!” 那块一人高的石头竟然被她一掌拍裂了,未离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仿佛这样的事,习以为常。 第六十三章 我是你母亲 第六十三章我是你母亲 “你说什么?” 昨晚折腾到丑时才就寝,虽然她没有失眠,早上起来的时候,头还是有点疼。所以在沁玉和她说话的时候,燕甯才要再问一次,以防止自己听错了。 沁玉微微一笑,仿佛没脾气似的,又温温柔柔地重复了一遍。“主子请小姐到雨林阁相见。” 看来没听错,燕甯笑了,等了这么多天,那人终于肯见她了。真是……太及时了!今日见着了,她晚上逃出去,便不用再惦记着这件事了。 燕甯心情愉悦,慢条斯理地喝粥,吃糕点,沁玉也不催她,垂首站在一旁等待。 等到她吃好了,还喝了一杯桂花蜜,才站起来说道:“走吧。” “是。”沁玉领着燕甯出了院子,朝东走了大约半刻钟,来到一汪小小湖泊前,她上次逛庄子的时候,也经过这里。她如果没记错的话,前面有一座亭子,建在湖中心,蜿蜒的回廊从湖面经过,看上去非常秀美灵动。亭子娉婷立于水面上,有一种遗世独立的疏离之美。 燕甯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在心里感叹,这亭子修得好,不仅景色极好,最重要的是,在那里说话,除非你藏水中,不然想偷听是非常困难了。 那座亭子叫“雨林阁”? 果然,沁玉将她领到回廊边,不再往前走,行了礼,侧身站在回廊外等候,柔声说道:“小姐请。” 燕甯眯眼看去,亭子里确实坐着一个人。离得太远,她只能看到那人一身黑衣,背对她坐着,其它的什么也看不清。 燕甯心中并无怯懦紧张之感,也无兴奋纠结之心,只有深深地戒备。 沿着回廊走到亭子前,燕甯随意打量了一番,亭子建得很简单,厚重的实木支撑起整个亭子,正中央也只有一张石桌,两张石椅而已。 燕甯有些意外,未离竟然不在。 背对她而坐的人,看身材明显是女子。她背脊挺直,一手放于膝上,一手轻抚着放在石桌上的玄铁面具。只一个背影而已,便透出极致的冷漠,让人心生怯意,不敢与之相对。 燕甯却不在这个不敢范围之内,这点其实对她来说,毫无影响。她走到女子正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目光毫不闪避地看了过去。 这是燕甯第二次看到这张脸,还是如此近距离地看,乍看之下,很像在照镜子。 不知是这女子不爱笑还是岁月特别厚待她,她眼角眉梢细纹很少,若非那双眼透出无尽的沧桑,说是燕甯的姐姐也不为过。 盯着看久了,燕甯也发现了两人的长相上的些许不同,女子嘴唇比她的要薄一些,眉心的朱砂痣,颜色也比她的略浅一点。除此之外,两人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一般,她从不知道,人的长相竟然能相似到这种程度。 她在打量女子的时候,女子也在打量她。 女子见过燕甯无数次,可惜每次都只能远远地看一眼,等了十八年,她才能再一次这样近地看着她。女子心中涌上一股酸涩,这孩子实在太像她了,这是她的孩子…… “你叫阿甯,对吧?” 女子的声音很低,和燕甯天生的嗓音低沉不同,女子像是刻意将声音压低,听起来冷冰冰硬邦邦的。她声音放得很轻,听得出她正极力地想让自己柔和一些。 燕甯并不在意她对自己的态度,只淡淡地回道:“我叫燕甯。” 燕甯把“燕”字咬得特别重,女子脸色微变,深吸了几口气,女子没给燕甯丝毫缓冲的时间,直接说道:“我是你的母亲。” 这个答案并未超出她的想象,第一眼看到这张如出一辙的脸时,她就有了猜测。燕甯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我母亲叫青枫。” 女子并未生气,反倒轻笑了一声,说道:“何必自欺欺人,你我长得这般相像,任何人看到,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你否认也没有用,我仍旧是你的母亲。” “我并未否认与你的血缘关系,但是……”燕甯顿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知道什么叫做母亲吗?” 女子闻言一愣。 燕甯微微侧过头,看向旁边平静的湖面,继续说道:“在我看来,婴孩时哺育照顾、幼时扶着我蹒跚学步,为我跨出每一步而欣喜动容之人;在我身体稍有不适时,彻夜陪伴,为我提心吊胆之人;在我害怕恐惧,嘤嘤哭泣时,将我抱进怀里,给予我安慰和保护之人;当我心有疑惑、纠结苦闷时,悉心教导声声劝慰之人;在我获得小小成功,得意喜悦时,陪我欢笑为我骄傲之人,才叫做母亲,我只有一个母亲,她叫青枫。” 燕甯每说一句,女子的脸色便沉一分,到最后,眼眶也微微发红,满眼的苦涩,她又何尝不想做一个好母亲,可是当年的情况,更别没给她这个机会!女子想反驳,想解释,然而,她已经一个人苦熬了十多年,已不知道应该如何说软话,只能冷冰冰地说道:“当年将你交给楼夕颜,我也是逼不得已,若是我不那么做,或许你现在早已不在人世了。” 说完她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冷,轻哼道:“但我没想到,楼夕颜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将你交给别人抚养,从不告诉你自己的身世,也不让我接触你也就罢了,竟把我的藏锋宝剑,给了他自己的女儿!” 燕甯微微皱眉,不喜欢她用这样的语气说她敬爱姨父,细想了一下往事,她摇了摇头,试图和她解释,“幼时习武时,我选择的兵器是飞刀,那时姨父就曾劝过我,让我学习软剑,说有一把绝世好剑可以给我作为兵器,是我自己坚持选了飞刀。我既然不练剑,你那把宝剑与我而言,便没有任何用处,给我也显现不出它原本的实力和光彩。楼辰是我妹妹,剑术精湛,将剑给她并无不妥。” 谁知她的解释,非但没有换来女子的理解,反倒让她脸色更难看了,女子一副恨铁不成钢地瞪了燕甯,斥责道:“那不是一把普通的剑,它是‘藏锋’!它本来就应该是属于你的,现下被人夺了去,你不想着如何夺回来,还帮着掠夺者说话。这些年,他们是不是一直这般教导你?把你教得天真又愚蠢!” 燕甯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听了这话,原本打算和女子好好谈的决定立刻被她自己打破了。这个人,究竟有什么资格来指责她的亲人,评价她的人生?! 燕甯脸色铁青,一双黑眸怒火缭绕,女子看到她这样反而笑了,“不服气?那些人把你养大,也算照顾了你十多年,你被他们蒙蔽倒也还算情有可原,但你竟被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男人骗得团团转,不是愚蠢是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说的人是谁?燕甯脑子里划过一张妖孽的脸庞,强压下心头怒火,冷声说道:“你想说什么?” 女子对她还算镇定的样子很满意,回道:“姓庄的是西瑜的二皇子,你应该知道了。” “知道。” “那你知道在西瑜局势如此危机的时刻,他跑到穹岳来做什么?” 在找人。她记得当时庄逐言是这么对她说的,但是她不打算对女子说,于是沉默了。 她的沉默迎来了女子的嗤笑,“这个你自然不知道,他来西瑜其实——是为了你。不对,应该说,是为了你现在披着的公主身份,为了你身后的燕弘添,为了那无尽的权势!” 燕甯冷着脸并未接话,她对女子的话,其实并不太相信。她刚才也是那般武断地评价姨父,可见此人性格必定刚愎自用,惯爱以自己的心思来揣度别人。 女子根本不管燕甯神色如何,只自顾自的说话,仿佛就是为了要将她打击得如坠深渊心如死灰才罢手一般。 “你以为你们真的是巧遇的?什么悍匪劫道,救命之恩,全都是一场算计罢了。矿洞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向你坦白身份,装得凄楚可怜,只是为了把你骗回环山镇,借着你的身份,帮他扫除三皇子那块绊脚石。若不是他自私,你怎么会遭遇矿洞垮塌,怎么会被砸断脚?!结果那个本该是罪魁祸首的人,居然还敢找上门来。你以为他找了你两个月,还不怕死地跑来救你,是真的关心你,想要将你救去?别傻了,他现在已经被庄璟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孤掷一注了,而你,就是他最后也是最重要的筹码。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你的身份,从头到尾都是算计你,他想得的只有皇位、利益、权势!而你,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他对你说过所有的话,所有的好,都是假的,都是骗你。而你,居然傻得信了,昨晚还放他离开,你不是蠢是什么?!” 女子说得双眸赤红,神色癫狂,原本的冰冷孤傲荡然无存,这张与自己如出一辙的脸,如今狰狞得让人生厌。 “你说完了吗?” ------题外话------ 恭喜壮壮失去了坦白从宽的机会,攻略公主难度提升n个等级。 第六十四章 到底谁愚蠢 第六十四章到底谁愚蠢 “你说完了吗?” 女子被燕甯冷眸逼视,浑身一震,就像是被一桶冷水从头泼到脚。那双眼睛黑亮清正,没有她以为的听到事实真相后,应有的疑惑痛苦、羞愤仇恨,燕甯就坐在她正对面,冷冷地看着她。 “你说完了吗?”燕甯又问了一遍。 与女子相比,燕甯冷静得可怕,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爹娘把我教得很好,他们告诉我,看人要用心,处事需谨慎,但是最重要的是,不可丢失赤子之心。就算庄逐言如你说言,骗了我,那又如何?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情,我自会与他了断。你又有什么资格责骂我?我姓燕,我的母亲永远都只有青枫一个,有资格教导责备我的人,只有我爹娘。” 燕甯心里远没有脸上表现的这么冷静镇定,她心里憋着一把火,庄逐言是她的朋友,这个女人凭什么这么说他?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根本没有讨好过她。矿洞坍塌明明是齐沪做的,为什么要把罪魁祸首的罪名加到庄逐言身上,若不是他护着,她就不仅仅只是伤了腿而已了。 燕甯想反驳她,怒斥她胡说八道,但是脑子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地提醒她,这女子言之凿凿,就算说的不是全部的事实,也一定不是全然的诬陷。再想一想,庄逐言和她说来穹岳是为了“找人”时的闪烁其词,昨晚说话时,多次欲言又止,种种奇怪的举动,现在想来都无比的可疑。 庄逐言……真的是在骗她吗? 女子看不到燕甯心中的煎熬和彷徨,她只看到燕甯一次次地强调自己姓燕,眼里心里除了青枫和燕弘添,再也没有旁人。明明自己才是她的母亲,怀胎十月,为了她不知受了多少苦,在逃亡的路上,生死之间都选择留下她,她怎么可以如此绝情?! “姓燕?”女子讽刺地大笑起来,“当年楼夕颜将你送入宫中,冒充青枫的孩子,这件事那位高高在上的穹岳之主,他知道吗?他若是知道你根本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还会给你无上的荣宠吗?还会承认你姓燕吗?” 燕甯整个人都愣住了,目光复杂地看着女子,像是在看傻子,摇了摇头,叹道:“我真不知道,愚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你也说他是穹岳之主,有什么事还能瞒得过他的眼睛?你当真以为他会不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他亲生女儿?这么多年来,你都没办法接近我,难道只是姨父从中阻挠吗?” 爹娘对她实在太好了,在见到女子之前,燕甯从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她现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不会认为她爹不知道。在她心目中,她爹是个无所不能之人,天下间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其实这件事也怪不得女子,她不是没怀疑过,燕弘添可能知晓燕甯的身份,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他的所作所为实在难以让人相信他是知道真相的。 燕弘添疼爱燕甯,到了一种极致溺爱的程度,为了她,做过许多匪夷所思的事,若不是知道他在疼女儿,还以为他是被哪个祸国妖女迷住了。他那些亲生的子女,都未得到过这般毫无节制的宠爱,天下间,谁会如此疼爱别人的骨肉,这个人还是六国的霸主,实在难怪女子误会。 燕甯心中的怒火奇迹般地灭了许多,天真又愚蠢?女子说的是她自己吧。“我和你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先走了。” 女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又恼火,眼看着燕甯就这样起身离开,立刻低吼道:“站住。” 燕甯侧头看她,女子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一些,才说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找来吗?” 燕甯微微挑眉,看着女子既不坐下,也没有离开。 看她似乎挺感兴趣,女子轻舒了一口气,她并不想和自己的女儿闹得这般僵,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直到额头上跳动的青筋慢慢平复,她才继续说道:“把你找回来是为了永穆族的宝物。” “你是永穆族人?”与未离去集市那日,她就感觉出未离和永穆族的关系很不一样,作为未离师父的她是永穆族人,也不奇怪。 燕甯只是想确定一下而已,女子抿唇不语,她也没兴趣追问,只问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永穆族的宝物和我有什么关系?” “开启宝物,需要血脉传承,你或许就是能开启永穆族宝物的人。” 女子盯着她,眼神晦涩不明,燕甯奇道:“既然宝物的开启,关乎的是血脉,那你去不就行了?”她们俩唯一的交集不就是血脉? 不知道女子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变了,燕甯了然地点了点头,“看来问题出在那个男人身上。他是谁?” “你没必要知道!” 女子的眼睛又开始红了,燕甯在心里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刺激她,轻声说道:“那你是谁,我有必要知道吗?” 女儿主动询问她的名字?!女子心下一喜,下一刻又迟疑了,想了很久,才说出了那个早已被她弃之多年的名字,“靳羽……” ?! 声音轻得燕甯都开听不清那两个字,总觉得女子说完之后,有些失魂落魄,燕甯本来想走的,想了想,又问道:“什么时候去永穆族?” “三日后我会带你去拜见族长。” 燕甯轻“嗯”了一声,便离开了亭子。 这次女子没有再叫住她,抖着手将面具迅速地戴在脸上,当熟悉的重量和冰凉的触感再次覆在脸上时,女子的手不再颤抖,眼底一片阴寒。子时 未离一天都没有出现过,靳羽也没有再提昨晚的事,燕甯仍是住在原来的院落里,甚至靳羽都没有加强小院的监管。除了沁玉,她没有发现其他人在院落附近出现,一切都风平浪静,就仿佛昨晚庄逐言夜闯进来的事并没有发生过。 当然,燕甯知道,只是仿佛而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未离肯定做了很多。 随着子时的临近,燕甯的心越跳越快,她有些担心,今晚庄逐言很可能进不到小院里来,那么她是应该冒险自己出去,还是再等更好的时机? 燕甯一整天都表现得很正常,见完靳羽后就一直在房中,看看书,吃糕点,任由沁玉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到了平日里休息的,她才把沁玉打发走。 燕甯依在门边,稍稍打开一点缝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子时了,校园里静悄悄和,仔细倾听,外面也没有传来什么嘈杂之声,平静得有些不可思议。 燕甯悄悄推开门,极快地闪身躲在回廊背阴处,静静蛰伏,她已经决定,若是庄逐言能进来,就跟着他先逃出去再说,若是他进不了,趁着他造成的混乱,自己想办法溜出去。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见过靳羽之后,她已经能确定两人的关系。靳羽虽有诸多隐瞒,但也明确说了她的目的,事关永穆族的宝物。 穹岳与永穆族之间的矛盾已延续近百年,近些年虽稍有缓和,却仍有诸多争端,既然来了这里,她其实也想与永穆族接触一下,如果开启永穆族宝物的关键在自己身上,或许她能彻底解决永穆族和穹岳间的矛盾也不一定,若真能实现,也算是替父亲解决了一件大事。 她有心解决永穆族的麻烦,却不打算通过靳羽和永穆族接触,经过今日的短暂相处,她发现靳羽在某些时候,会陷入一种奇特的狂躁之中,很危险,她绝对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任人拿捏。 在暗处静立了半个时辰,周围仍是一片安静宁和之态,燕甯皱起眉头,难道庄逐言连骚乱都制造不出来?还是说,他昨日所言,是骗她的,他根本不会来?不,不可能,若他做所的一切,真如靳羽所言都是为了权势,那么在她昨晚已经承诺借他三千精兵的情况下,他更应该来才对! 燕甯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心烦气躁,心绪难平,她知道自己还是受到了靳羽的影响,用力深呼吸了好几次,她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墙外传来了极轻的响动,燕甯立刻收敛心神,放轻呼吸,将自己更深的藏入阴影之中。 一道黑影敏捷地翻进墙内,落地无声,黑影快速地来到门边,拿出匕首伸进门缝之中轻轻一挑,门栓发出一声低响,门微微打来。 燕甯站在暗处,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他脸色苍白如纸,月光也无法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柔和半分,凹陷的眼眶让他的目光更显幽深,当门打开的那一刻,他眼中闪过一抹愉悦的光芒,还隐藏着一次急切,这个人,真的是在骗自己吗? 庄逐言推开房门,正准备进去的时候,燕甯从阴影中走出来,低声说道:“我在这。” 燕甯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庄逐言还是蓦然一惊,手中的匕首瞬间握紧,目光凌厉的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看清是燕甯,他神色一缓,眼中的厉色迅速褪去,迎了上来,抓着她的手腕就往外走,“快走。” 燕甯脚步顿了一下,庄逐言回头看,只见她目光复杂地盯着他,透着审视,又好像不认识他一般,庄逐言心底一慌,低声问道:“怎么了?” 现在不是问的时候,不管是不是利用,都等出去再说。她目前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燕甯摇了摇头,跟着他往前走了两步,才问道:“你打算怎么带我出去。” 时间紧迫,庄逐言压下心底的不安,拉着她一起翻出墙外,回道:“我刚派人烧了这条街上几家纵横商铺,再过一会火势应该就起来了。” “声东击西?”燕甯嘴角抽了抽,嗤笑道:“又是火攻,有没有新鲜一点的?”上次在落叶峰他用的也是这招。 庄逐言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有用就好。” “未离不是那些愚蠢的护卫,你这招明晃晃地就是在告诉他,你来劫人了。” “我就是打算让他知道,火灾不过是为了造成混乱而已。”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微扬,勾出了一抹艳丽的弧度,“让他来追好了,只要他知道去追谁。” “?!”什么意思? 庄逐言没再解释,两人又往大门的方向跑一段,燕甯已经能听到外面传来的喧闹声,红色的火光冲天,就天空都映红了。 想起那条街上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店铺,燕甯都有些心疼,这次肯定损失不少钱,不知道靳羽会不会被气疯。 ------题外话------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靳羽是个精分蛇精病!(并不~) 第六十五章 公主的怒火(上) 第六十五章公主的怒火(上) 想起那条街上布置得富丽堂皇的店铺,燕甯都有些心疼,这次肯定损失不少钱,不知道靳羽会不会被气疯。 燕甯以为庄逐言会趁乱带着她从前门跑出去,没想到他却拉着她拐了一个弯,跑了一个一座小宅子的墙根下。 近了燕甯才看清,阴影处还藏着十来个人,应该是来接应他们的,奇特的是,竟有人穿着红衣? 燕甯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不禁有些傻眼,回过神来又忍不住“噗”地笑出声来。 这声笑声引来了数道凌厉的目光,燕甯连忙压下嘴角,憋得差点内伤。不是她想在这样逃命的时刻笑出声来,实在是这些人太逗了。 一群人中,有七八个男子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发饰也极其相似,他们应该都是经过挑选的,身高比她略高,但都很年轻,身形消瘦,腰被黑色腰带紧紧束着,还真有几分蹁跹美态。 她现在知道庄逐言那句“让他来追好了,只要他知道去追谁”是什么意思了,他们经过这样一番打扮之后,奔跑在夜色之中,还真的会让人误以为是女子,尤其外面火势还如此之大,烟尘漫天,不到面前,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一下子之间多了这么多个“燕甯”,追捕的难度的确高了很多,她都有些佩服庄逐言剑走偏锋的奇思妙想了。 这七个“女孩子”中,大多数她都不认识,其中有两个人,她还是挺熟的。 一个是方一平,另一个居然是……楚时! 燕甯忍不住弯了嘴角,楚时本来就年轻,又是娃娃脸,这样装扮起来,竟然又一种灵动的娇俏小美人之感,看得燕甯连连点头! 楚时面如锅底,两个小虎牙恨不得咬上燕甯,这人面色红润,精神奕奕,能拍能跳,到底哪里像是被人困禁的样子,逐言根本就是瞎担心。 楚时瞪了燕甯一眼,冷声说道:“别笑了,快走。” 燕甯不敢笑得太多,轻咳了一声,点了点头。 庄逐言之前应该已经部署好了,他留下一句“半个时辰后在城门外汇合”便拉着燕甯往侧门的方向疾奔而去。 他们选的侧门就是燕甯当时乘马车进来时走的门,外面的火势很大,还未走来门前,就能感受到热浪滚滚,刺鼻的浓烟刺得人眼睛刺痛,喉咙发痒。 即将走出侧门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五六名黑衣人正在追着他们而来,庄逐言抓紧燕甯的胳膊,运足了内力,带着冲进了浓烟之中。 借着烟雾的掩护,他们很快甩来了身后的黑衣人,两人朝着里驻军最近的北城门跑去。 “脚疼吗?” 奔跑中,燕甯听到那熟悉的嗓音在耳边说话,心下一怔,“不疼……” 庄逐言回头看了一眼,拉着她拐进了一个小巷口,松开她的胳膊,半蹲下身子,急喘着说道:“那些人已经甩到了,我背你。” 小巷里黑得根本看不清人影,燕甯只能听到那人气喘吁吁的声音,甚至都看不见他清瘦的背影,她感觉到他就蹲在自己面前,这样的细心体贴,处处关心,真的不是真心吗? 她的脚很疼,疼到钻心,但她现在却不想让他背。 “我没事,马上到城门了,走吧。”燕甯在黑暗中绕过他,跑出了巷子。 庄逐言借着黑暗,刚把嘴角的血色擦干净,就听到燕甯冷淡的声音和远去的背影,中心的不安急剧扩大,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到半个时辰,十几个人已经在城外聚集,几名男子身上的红衣已经换成了黑衣。 城外有二十多人牵着马接应他们,这时候没有人说多余的话,众人翻身上马,三十多人朝着西北大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刚跑出十里开外,一串纷乱强劲的马蹄声从另一条小路狂奔而来,庄逐言心头发紧,来的人若是别人,他还有八分把握,若是未离…… 不过须臾之间,十多匹通体墨黑,四蹄强健的骏马从路口冲了出来,将通往西北营地的官道完全堵住。 未离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下的马狂躁的踏着蹄子,鼻子中不断的喷出白气,他身后跟着十多名蒙面的墨衣男子,他们身材高大,气势摄入,整齐地一字排开,目光冷肃地盯着对面是一行人,不因人数比对方少而有一丝的怯懦。 “我说过,让你不要来找她,再见到你,我会杀了你。” 月色下,未离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人气,一向寂静无波的黑眸中,翻滚着浓重的杀气,那杀意瞬间席卷众人,让人窒息。 庄逐言带出来的人,也都是心腹精英,在黑衣人冲入官道的那一刻,他们已经迅速的转换队形,将燕甯和庄逐言护在中心位置。 对面未离的那如有实质的杀气,庄逐言不为所动,他微微侧头对着身后的人说道,“沈羲,方一平,你们两个带十个人护送她到西北军营。” “是。”两人垂下头,虽然恨不得留在主子身边以身护主,但对保护燕甯的命令却又不敢不应。这两个月来,主子的状况他们都看在眼里,若是今日燕甯又被抓回去,主子就算侥幸逃脱,也仍然会再次去拼命。 庄逐言的声音压得很低,燕甯还是听得一清二楚,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燕甯叹了口气,轻轻踢了一脚马肚子,往前走了几步,朗声说道:“未离,你非要这么做吗?” 穿透过憧憧人影,未离对上了燕甯的眼睛,黑眸中的杀气散去,余下满目坚持,“你不能跟他走。” 他以为自己要和庄逐言走?燕甯忽然懂了,轻笑一声,回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怕我像你师父说的那般愚蠢,对不对?” 未离眉头皱了起来,冷声说道:“你并不愚蠢。” 燕甯真不知道是不是该谢谢他肯定了她的智商,毕竟今天她才被他师傅痛骂了一个早上的愚蠢,还是愚不可及那种。 未离不懂燕甯为何会露出那等哭笑不得的表情,他不明白,她既已经知道庄逐言的所作所为,为何还要跟他走? 燕甯为了证明自己真的不是愚蠢,只能解释道:“我不是要跟他走,我只是要去西北军营。我不喜欢被人束缚,更不喜欢被人禁锢,就算没有庄逐言,我也会自己想办法逃的。” 未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有人要禁锢你!”为什么阿甯总认为他在禁锢她呢?她是师父的女儿,这里就是她的家,他会好好照顾她,守着她,她想干什么他都会陪着她护着她,这难道是禁锢? “任何不自由,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禁锢,就像现在,我想离开纵横商行,想去西北大营,而你要把我带回去,不是禁锢是什么?”两个月的相处,燕甯对未离还是有些了解的,他有着自己特有的坚持,认定的事,你再怎么说也没用。燕甯懒得再解释,直接说道:“多说无益,动手吧。” 燕甯话音刚落,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沈羲、方一平几人团团护在中央,庄逐言驾马走到最前面,手中拿的不再是常用的匕首,而是一柄莹白长剑。 未离身后的男子也纷纷拔出了长剑,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然而未离一点也没有被这样的气氛所扰,他还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燕甯,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就在两拨人马上要冲上去的时候,未离忽然抬了抬手,他身后的黑衣人皆是一愣,随即立刻往两边散去,让出了一条路。 “阿甯,我说过,永远都不会伤害你。”未离声音的就像泉水击中岩石,清冽悦耳,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说了,一开始燕甯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 他真的要放她走? 燕甯怔怔地盯着未离,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庄逐言看向未离的目光也复杂了几分,没想到这个人对燕甯的感情竟然如此之深。 楚时反应极快,低叫一声,“快走。”一行人护着燕甯试探性地走了七八丈外,看到未离真的没有追过来的意思,立刻策马疾驰。 直到燕甯一行人彻底消失在未离的视线之内,一名黑衣男子才上前一步,迟疑地说道:“公子……” 未离缓缓收回视线,眼眸中一片静寂,波澜不惊,“我自会与师父交代。” “是。”男子不敢多话,悄声退了回去。 为了防止再次横生枝节,一行人中途未做片刻停留,朝着西北大营的方向策马疾驰。 西北地形复杂,森林、峡谷、山坳居多。西北军驻扎之地,位于佩城以北三十里,一片地势相对平缓的山林之间。 进入西北大营地界,便能感觉到些许不同,林木被砍伐了大半,道路也比官道要宽敞一倍不止。半夜三更万籁俱寂,他们一行人策马狂奔,不加约束,马蹄阵阵动静颇大,三里外都能听到。 听闻镇西将军治军严明,若是传闻不虚,一刻钟内必有将士过来查看。 一行人心下安定不少,公主殿下的安全应该不会再出什么大问题了,可惜这心还没来得及放心,公主殿下忽然勒马,停了下来。 众人微惊,楚时不解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燕甯没有理他,只直直地看着庄逐言说道:“我有话和你说。” 庄逐言脸色更白了几分,回望她时,却没有分毫闪避。 楚时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太对,劝道:“马上就到军营了,有什么话不能进了军营再说?” “不能。” 楚时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那赶紧说,说完了一会儿我们送你到营地大门就走了。” 返回西瑜之事已经不能再拖,就算有可能死在森林里,也总好过坐以待毙,逐言为了燕甯已经耽误得够久了,不如早做了断! 走?燕甯错愕,庄逐言没和他们说三千精兵的事?那是不是说,靳羽说他来救自己只是利用她,把她当做最后筹码的说法并不是真的?! 燕甯脸色缓和了一些,耳边传来庄逐言低沉的嗓音,“走吧。” 庄逐言轻踢了一下马肚子,走进了旁边的小树林。 燕甯要说什么,他隐隐已经有了预感,只觉得心底悲哀至极,后悔也没有用,他错过了向她坦白的时机,现在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吧。罢了,能如此做个了断也好,若是此次回去,他败了,她也不用为他这种无耻之徒身亡感到难过,若他胜了……他必定再来寻她,那时他们之间再无欺骗利用,利益纠缠! 燕甯瞪着那道消瘦的墨色身影,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庄逐言,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题外话------ 定时更新的日子,开不开心~ 第六十六章 公主的怒火(中) 两人一前一后往树林走去,不知是默契还是两人心中都有事,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树林深处。 林中的树木被砍伐了不少,并不茂密,月光透过树梢,撒在两人身上,忽明忽暗,斑驳破碎。 “你早就知道,我是穹岳的公主,是不是?” 燕甯停下来脚步,她从不是喜欢逃避的人,心中有疑惑,便要问清楚,虽然她不想听到某些答案,但她也不会允许自己退缩。 微沉的嗓音中并未带着多少怒气,细细听来,甚至还能听到一丝紧张,可惜此刻庄逐言只觉得浑身冰凉,仿佛置身百丈冰窟,万丈深渊,周围一片黑暗,已顾不上去感受那些小情绪。 她果然知道了,预料成真,他的心反而静了下来,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与她单独说话的机会了吧,今夜之后,她一定会恨他的,就算不恨他至死,也不想再见他了吧…… 她总是这样直白,在那座吃人的皇宫、黑暗的朝堂中,他不曾见过这样的人。若是那些人或者是他,知道有人欺骗、利用自己,哪怕只是一丁点的蛛丝马迹,也必定不会再信任那个人。只会一边暗中调查搜集此人所作所为,一面算计着如何从那人身上讨回更多的利益,绝对不会打草惊蛇,更不会当面质问,给对方再次欺骗自己的机会。 但是燕甯会,她会直面地质问你,永远这般光明磊落。这份坦荡与直白,比她手里的飞刀还要锋利,将庄逐言割得体无完肤,无地自容,但他又无比感谢这份直白,让他有了一次机会。 燕甯把他当做朋友,以她的性格,只要他不承认欺骗之事,找借口将此事遮掩过去,她还是会选择信他,然而谎言终究是谎言,总会有被戳破的那一天。他已经错过了上一次坦白的机会,这次,他不想再错过了,他知道,如果这次他再骗她,他们之间,就永远不可能了! 庄逐言僵着身子,甚至都不敢回头对上那双干净澄明的双眸。 痛苦地闭上眼睛,良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缓慢又艰涩地回道:“是……” 听到那声“是”,燕甯的心凉了下去,原来他真的是在骗她…… 燕甯强迫自己冷静,不要急着生气,或许他有什么苦衷呢?或许真相并非靳羽所说的那般不堪,不要武断,要给他解释的机会,要相信自己的朋友,对!就是这样,燕甯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问下去,“根本没有什么悍匪,我们的初识,就是你设计的一场苦肉计,是不是?” “是……”喉咙干涸疼痛,只一个字,就仿佛榨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庄逐言从不知道,有一天,在一个人面前亲口承认自己做下的事情,竟是如此的艰难。 燕甯紧紧地抿着嘴唇,一股委屈冲上心头,猛烈得让她眼眶发红,鼻子发酸,原来她一直以为的萍水相逢,救命之情,以为奇妙又有趣的缘分,全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真相竟真的如此不堪!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不过是一个才认识几个月的人,经历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那些事还都是这个人设计的,她为什么难受,她凭什么难受啊?! 燕甯想忍住,可是眼中水雾迷蒙,连那人的背影都渐渐模糊,燕甯忍不住了,什么冷静,什么克制,她统统都不想要,她只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傻子!燕甯死死盯着那人,逼着自己,将那些最可怕的,最不堪的问题一一问出来,“你在矿洞中救我,是为了博取好感,让我感动、感激,以便于从我身上获得更多的利益和支持,是不是?你今晚会来救我,也是因为你穷途末路,需要用到我,需要我帮你回到西瑜,需要那三千精兵,是不是?你一直都在骗我,利用我,我在你心中,从来就不是朋友,只是一颗争权夺利的棋子,是不是?!” 燕甯的声音说到后面,开始梗咽发抖,这时候庄逐言终于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转过身来,她就站在树荫之下,整个人都被黑暗包围,只有斑驳的月光照在她脸上。 她眼眶发红,一向清亮的眼眸中水雾迷蒙,她把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在瞪他,可他知道,她现在怕是什么都看不清。 她用力地抿着唇,双手垂在身侧,紧紧地握成拳头,在那张愤怒的脸上,他却只看到难过和委屈。 怎么回事?事情和他预料的有些不同,他以为燕甯是自己察觉出了什么,或者是有人告诉了她什么,所以她知道了自己之前做了很多欺骗她的事情。他猜到,燕甯会很生气,但也只是气他隐瞒知道她身份的事,别有用心地接近她而已。 然而刚才听她的话,似乎不仅仅是这样,有人在误导她,他对她所有的好都是为了利用,从头到尾全是欺骗,她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笨蛋! 是谁?是谁在挑拨?是针对他的,还是针对燕甯? 庄逐言习惯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摩人和事情,发现了这一点,他心中原本那些忐忑和伤感全部褪去,脑子里飞快地思考着幕后之人的身份和目的。 若是针对他,无外乎就是庄璟那些人,问题是,他们是如何接近燕甯的?他昨晚见到燕甯的时候,她并无异状,难道庄璟和纵横商行亦有勾结?如果是这样,庄璟就太深不可测了,这场夺嫡之争,他怕是要输了。 若是针对燕甯的,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为了打击她?让她恨他,让她伤心失望,然后呢?庄逐言想到了未离,但是很快,他又否定了,若未离想这么做,用不着等到现在。那么到底是谁?他这样打击燕甯,又是为了什么? 庄逐言忙着思考,一时间竟忘了说话…… 黑暗中,燕甯感觉到那个人明明已经转过身来了,但他就那样站得远远的,竟然一句话都没有,他连解释都不愿意吗?!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燕甯眨了眨眼睛,一滴泪迅速落下,被她用力擦掉,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他亲口告诉她,她要让自己看清楚这个男人! “庄逐言,说、话!” 那滴泪消失得极快,仿佛从未出现过,庄逐言却觉得它比之前的声声责问更让他无法招架,他能接受燕甯怨他恨他,却不能看着她伤心。 他不知道那个背后挑唆之人,究竟和燕甯说了什么,只希望自己还来得及去解释修正和弥补。 燕甯极力压抑下的情绪越发不稳,庄逐言不敢靠近她,只能远远地站着,低声说道:“半年前,父皇忽然病重,情况时好时坏,朝政都交给的魏丞相和两名辅政大臣管理。庄璟外有魏丞相相助,内有贵妃帮扶,父皇也一直对他宠爱有加,局势对我非常不利。楚家虽然手中仍有兵权,但被打压多年早已大不如前,我需要一个强大的外力,才能让我最终登上皇位。那时,舅舅给我出了一个主意,穹帝有一个心爱的女儿,对她极其宠爱,若是我能让那位公主爱上我,相助一二,皇位自然唾手可得。我那时想,反正我也没有心爱之人,娶谁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若那位公主能助我登基,日后我对她好些,也就是了。之后我便和楚时带着亲信,来了穹岳。没想到那么巧,在梅城的时候居然遇到了……你。我原本以为,被穹帝宠溺娇惯着长大的女子,哪里经受得起什么风浪,天真又娇蛮,要哄骗这样的女子轻而易举。为了不浪费时间,我准备釜底抽薪,将包袱偷走,没有了银两你肯定寸步难行,到时我再适时出手相助,自然能获得你的好感。于是在你住进安平客栈之后,我就派了归云半夜潜进你的房间……” 听到这里,燕甯本来就握得死紧的拳头被她捏得咯咯作响,原来她出门的第二天就被人盯上了,这个混蛋,居然让人半夜潜进她房里偷东西,他一国皇子,怎么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简直、简直无耻之极! 燕甯一脸愤怒,一副恨不得给他两拳的样子,庄逐言心中暗叹,这样很好,生气总比伤心要好。 “我没想到你这么警觉,归云没偷到包袱,还被你伤了。无奈之下,我只能让归云他们几个假扮山贼劫道,想不到又被你跑了。” 那几个大白天拦路抢劫的人竟是归云他们?!这是偷窃不成改明抢了!燕甯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庄逐言不说,她真的想不到两人相遇之前,竟还有这么些破事。 “连续两次失败,我终于意识到,一般的方法对你不太管用,最后我想到了苦肉计。你警惕性很高,若是别人救了你,你估计还有可能怀疑那人居心叵测,但若是你救了别人,戒心就会降低许多,你身怀武艺又初次出门,总会想要行侠仗义过一下英雄的瘾,于是我就在那天夜里,让属下扮演悍匪劫持我,与你狭路相逢。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你救下了我,被拿走了包袱,最终与我同行。” 庄逐言微微垂下头,低声说着话,远远看去,还真有几分认真交代罪行,努力忏悔的模样,实则他的余光一直关注着燕甯,看到她神色缓和下来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他果然没有用错方法,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将那些她不知道的事,说得越事无巨细,越清楚坦荡,燕甯才会越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燕甯都快被他气笑了,谁要过什么英雄的瘾! 将自己鞭打得遍体凌伤,脖子上还破了一个大口子,就为了演这么一出苦肉计和她相识,处心积虑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用心,这人真是……燕甯都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环山镇矿洞的事,之前我并不知道,但和你一起发现矿洞的秘密之后,我心里就有了别的想法。不管那批兵器是谁购买的,我都打算栽到庄璟头上去,有你在,我的计划就更容易实现。若是顺利解决庄璟,我便不需要再通过联姻的方式求得穹岳的帮助了,只要及时抽身,你不会知道我之前的龌蹉心思,我们可以成为真正的朋友……” 说到这里,庄逐言忽然停了下来,抬起头,隔着夜色,看进燕甯含怒的黑眸之中,“但是,我不想要这样的结局,我不想放手。” 不想?解决了庄璟,骗了她的友谊,他还不满足?这是骗她骗上瘾了!燕甯刚刚褪了两分的怒意再次涌上心头…… ------题外话------ 下集预告,壮壮要表白,公主…… 第六十七章 公主的怒火(下) 第六十七章公主的怒火(下) 不想?解决了庄璟,骗了她的友谊,他还不满足?这是骗她骗上瘾了!燕甯刚刚褪了两分的怒意再次涌上心头,只是还未等她怒斥,庄逐言接下来说话,却让她僵在当场。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不想我们以后的交际,仅仅只是见了面后微笑地互道一声好,不想看着你和别的男子肆意谈笑,不想你亲手喂其他人吃东西,不想你的眼中还有别人,我想……”说话之前,庄逐言就已经翻身下马,每说一句,便向前走一步,终于走到她面前。 他微微抬头,就像仰望星辰一般凝视着那张明显已经被惊呆了的俏脸,用尽了心中所有的勇气,说道:“我想……要你!” “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动的心,什么时候有了那些念想,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你了,我想陪在你身边,想保护你,想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我保证以后再不骗你,也不会欺负你,什么都听你的……”他的脸涨得通红,胸口也烧得慌,紧张得手心直冒汗,这是他第一次向女子表达爱慕之情,他今年虽然二十有一了,但母后早逝,不会有人给他张罗女人的事,后宫的其他嫔妃不希望他成亲之后,得到外家帮扶,更不可能关心他的亲事。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向姑娘倾诉心中的情意,只能凭着本能将心底的话说出来,他从没觉得自己这般愚笨过,简直语无伦次…… “闭嘴!” 燕甯同样脸颊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这人刚才还在供述自己的罪行,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这上面来了?! 那人昂头看着她,俊美的脸上布满了细汗,紧张地一直在吞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目光灼热得仿佛要把她烧着起来一般。 燕甯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不受控制,跳的太快了,这种感觉让她恐惧,她忽然有些害怕,庄逐言今日说的话,是出自真心吗?还是说,这一幕,这些话其实都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燕甯沉下脸,冷冰冰地回道:“在翡城时,我曾说过,那天晚上对我说的话,不可有半分欺瞒,不然必定让你后悔莫及!但是你选择了骗我,你觉得我还会信你?” 他早就已经追悔莫及了,心中苦涩不堪,他还在奢望什么呢?难道以为她会回应自己的心意吗?不会的,谁会相信一个曾经欺骗过自己的人。 庄逐言垂下头,微微退后一步,低声说道:“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了,你想怎么出气都行,我都受着,等你气消了,我就走。” 他在西瑜还有责任,不能不回去,楚家和那些选择站在他身后的老臣,他不能弃之不理,就算再凶险,他也要一试。 现在冷静下来了,他又有些小后悔,原本不是想好了吗?什么都不说,若他死了,也不会害人替她伤心,但若是不说,他又怕燕甯从此以后钻牛角尖,不再信任陌生人。 庄逐言自嘲地摇了摇头,所到底,也还是他自私,他哪里又有那般重要了,不过是怕自己以后再没机会说,怕她不知道自己对她动了心,幻想着她或许也能回应一二,才在这种时候表明心迹,可惜幻想终究是幻想。 罢了,还是先走吧,他自己本就背负着那么多责任,何必拖累别人。 只希望他还能活下来,解决好西瑜的事,到时他再回来找她。他最担忧的是未离身后的人可能就是背后挑唆燕甯之人,他将燕甯带到佩城,必定有阴谋。好在燕甯马上就到西北大营了,暂时不会有危险。他若能回来,倒是可以先藏在暗处,查清楚幕后之人所图何事,也可以暗中保护她。 庄逐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表白,却被燕甯一句“你以为我还会信你吗”打击得差点心如死灰,之后心里的那些打算,自然也不敢说出来,他不说,燕甯就不会知道。 燕甯不知道,她就会……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燕甯心里很乱,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他欺骗了她,算计她,还觊觎她,她应该狠狠地教训他一顿,再让他滚得远远的,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当亲耳听到他说,他要走,要消失在她眼前的时候,她更生气了,觉得自己快气炸了!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将她耍得团团转之后,又对她说那些不着边际、厚颜无耻的混话,然后……说完他就想走! 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可恶之人! 庄逐言你欺人太甚,简直该死! 就在公主殿下快被心头怒火烧得失去理智的时候,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速度极快,朝着他们的方向冲过来。 来的是一队骑兵,为首的小将远远地看到几十个人不知为何静静地停在道路中间,立刻低呵一声,说了口令,骑兵瞬间转换队形,呈“八字”敞开,将那伙人围在中间。 这群人居然没有丝毫反抗,为首的小将暗暗惊奇,却也不敢放松警惕,厉声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何故夜闯军营?” 楚时等人此行的目的就是送公主殿下来军营,自然不会反抗,可是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们是西瑜人,来此并无恶意,只是将你们的公主送过来而已吧。 楚时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只能扭头看向树林深处,希望那两人能听着这边的动静,出来解围。 两人确实听到了,也因为小将这一打岔,燕甯冷静了下来,这混蛋做了这么多,说了这么多之后,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燕甯用力一拉缰绳,驱马往树林外走去,连一个眼角余光都没有留给他。 庄逐言僵在原地,他能感觉到燕甯比之前还要生气,但那张俏脸上,再也没有了压抑和委屈之色,这改变是因为他刚才袒露的心意吗?庄逐言一下忐忑一下又欣喜,心脏比前二十一年跳得都要热烈,想问她要一个答案,又怕那个答案自己承受不起,只能连忙上马,闷头亦步亦趋地跟上,今天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胆小至此。 燕甯想到自己要以公主的身份进入军营,眉心的朱砂就不能再遮掩,毕竟这是她重要的特征之一,抬手在眉心用力揉搓,片刻后终于把易容的材料揉掉。因为不是用药水卸掉易容,揉搓后,额头红了一片,眉心的朱砂痣比以为更加红艳,燕甯正憋着一股气无处发泄,双眸燃火,眉宇间锋芒凌厉。 庄逐言心疼她,想上前给她揉揉,被燕甯一个眼刀冻在原地。讪讪地笑了笑,他现在是戴罪之身,最好还是安分一点。 这队骑兵一共只有二十人,由一名小将带领,他们本就是听到林中传来马蹄声,先行过来查探情况的,人数不多。楚时一行人黑衣冷面,身材健硕,气势逼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将他们围在中间,小将一直都很紧张,也时刻警惕着周围,因此当燕甯和庄逐言一前一后走出树林的时候,他立刻就发现了。 小将大喝一声,“谁在哪里?!” 小将握紧手中的刀,对身后的一名小兵使了个眼色,那小兵立刻退出战圈三丈有余,仿佛只要有一点点风吹草动,他便要立刻策马狂奔,回去报信。 来人不出声,小将只能努力地眯眼看去,夜色模糊中,一男一女骑着马慢慢地向他们走了过来,女子一身红衣,高挑挺拔,男子极高,身材颀长消瘦,却奇异地强势,就像是一只蛰伏于黑暗中的凶兽,守在女子身后。 看不清他们的长相,但只看二人踏着月光从树林深处缓步走来,就让人心中笃定,那必定是姿容隽秀的两个人。 燕甯扫了一眼,就看出了谁是这群人的领头人,直接走到那小将面前,说道:“我是燕甯,我要见镇西将军章危。” “燕甯?”小将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人张狂得紧,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的,好似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似的,还指名道姓要见他们将军,她以为她谁? 小将刚想嗤笑回去,脑子里灵光一闪,等等,刚才她说她性“燕”,小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燕”可是皇族的姓氏,难道这位还是皇亲国戚? 小将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再次看向燕甯。 女子红衣若血,容貌清丽绝俗,一颗朱砂痣点于眉心之间,更添三分艳色,她目光清澈锐利,不知怎么的,与她对视,竟让他无端生出低头避让的念头,只觉得面前这人,不怒自威贵不可言。 “你是……”小将的声音有些不稳了,其他公主他们这些小兵小将可能不知道,但是穹帝捧在心窝里的公主他们可是听说过无数遍的。 公主的名字,好像就叫……燕甯?!传说那位公主喜穿红衣,容貌比其母亲清妃娘娘更为出众,天生眉心一点美人痣,凡是见过她的人,无不为其惊艳倾倒。 眼前这姑娘可不就美得天仙下凡似的嘛! 小将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磕磕巴巴地叫道:“公、公主?” 燕甯微微颔首,小将只觉得自己脑袋晕晕,双耳嗡鸣,不会是真的吧?穹帝的心肝宝贝怎么可能会来这种边陲之地?有生之年他真的见着活的公主殿下了?! 小将心中激动,恨不得下马跑两圈。在自己大腿上狠掐了一把,才勉强止住这荒唐的念头,用力地咳了两声,一本正经给说道:“请。” 这些人夜闯军营,还用了公主名讳,他们必定是要把人带回去的,至于是真是假,那就得由将军来分辨了。 最好是真的,这样他就能和其他将领炫耀今晚的事了! 因为庄逐言并没有将燕甯表明身份,并且要借三千精兵给他的事告诉楚时,楚时也不知道庄逐言和燕甯在树林里说了什么,所以在他看来,他不应该知道燕甯的真实身份,于是,楚时非常敬业地做出了反应,装出懵懂无知又极度震惊的模样,不敢置信地看着燕甯。 他不看燕甯还好,这一看又一次点爆了燕甯的怒火,到了这时候了还不忘装模作样! 好,你们这些西瑜人,个个都是好样的! 燕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目光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楚时打了一个哆嗦,怎么回事?他想问庄逐言,却见那厮一直微低着头,也不知道想什么,三魂不见七魄似的。 楚时回过头就看到燕甯直勾勾地看着他,扯了扯嘴角,对他笑道:“不是说送我到军营门口吗?走啊!” 这笑容……太渗人了,两人都好古怪啊,谁给他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可惜根本没人理会他内心的呼唤,楚时很想立刻掉头就跑,然而除了他以外的人,其他人好似都没意识到危险似的,兴高采烈地护送着公主殿下走了…… 没办法,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希望他这次的预感是错的吧。 ------题外话------ 我家壮壮今年才21岁,是迄今为止年级最小的男主,情窦初开,表白不可能很给力,你们不要笑他!另外……公主这次是真的气炸了,表白完了就想跑,真的是作了大死了…… 第六十八章 小惩大诫 第六十八章小惩大诫 小将在前面开路,一行人快马加鞭,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大营门外。 周围都是树林,一旦着火便很危险,因此西北大营的营墙建得非常高。一眼看去,在墨黑的夜幕之下,那营墙仿佛直冲天际,与天幕相接,巍峨壮阔,压迫感十足。 营地的门大开着,三四十名将士守在大门两侧,现下已是寅时,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亮了,这时候,是人最为困顿最易放松警惕的时间。然而营房的守卫每个人都目光锐利精神饱满,可见镇西将军治军有方,军纪严明。 不知道是不是提前得到了消息,燕甯他们到的时候,几名将领打扮的男子已经站在大门外了。其中一人尤为显眼,和苏之函的儒将形象不同,这位将军身高八尺,未着盔甲,只穿着常服,他肌肉虬结,魁梧健硕,非常粗狂,满脸络腮胡,根本看不清楚长相,只看到一双虎目精光毕露。 燕甯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他,最后做出了最有可能的判断,“你是镇西将军章危?” 男子大方地点头,回道:“本将正是章危。” 迎着章危审视的目光,燕甯不卑不亢地说道:“我是燕甯。” 燕甯这个名字,章危自然是知道的,问题是,事前他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如果眼前这姑娘,真是上头那位的心肝宝贝,这事真是棘手了!公主此行无论是自己偷跑出来还是穹帝授意,总之这位姑奶奶若有一点闪失,他们这群糙汉子都要倒大霉! 章危看到女子的第一眼,对她的身份已经信了七分,并不是因为那身红衣和眉心的朱砂,而是她身上那种被皇家贵气蕴养出的气度和风骨,举手投足间带出的风范,并非谁都能模仿得来的。 章危心中早就翻起了惊涛骇浪,脸上却丝毫不显,洪亮的声音掷地有声,“军营重地,本将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公主殿下可有凭证?” 章危公事公办,并没有一丝不妥,但这个态度却是半分面子也没有留给燕甯。燕甯一点也没生气,反而更欣赏他了,军营重地本就容不得一点马虎,章危做得很好。 她成长过程中,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镇国将军府里度过的,对将士们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燕甯直接解下了脖子上的吊坠,珍惜地握了握,才缓缓摊开掌心,递到他面前,说道:“这个够证明我的身份了吗?” 章危看到女子手里捧着一小块通体发红的玉石吊坠,色彩艳丽,光滑莹润,一看就是极其珍贵的东西。章危伸出手,等女子将吊坠放在他手里后迫不及待地研究起来。 庄逐言和楚时都不知道这玉坠的奥秘,害怕这位戍边的大将军不认识公主殿下的随身饰物,万一他不承认燕甯的身份,他们该怎么办才好。 事实证明,两人完全是白操心,章危看清玉坠下面的字,瞳孔猛然一缩,那个“燕”字他可不会认错,连忙双手捧着吊坠,送回到燕甯手中。 待她接过,章危立刻准备屈膝行礼。镇西将军只是从二品的官员,见到公主,自然是要行跪礼的。燕甯一手抓着吊坠的黑绳往脖子上套,一手抓住章将军的手肘,不在意地说道:“免礼。进去再说。” 章危一怔,感觉到一股劲道从手肘处传来,将他拉了起来。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这点力道自然可以承受,但是对一个女子来说,委实太大了点。 早就听闻,公主不仅极受皇上宠爱,夙将军和楼相对她也是极为喜欢。公主殿下、将军府的千金和相府的小姐,三人皆武功高强,以前他是不太信的,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章危并不知道燕甯天生手臂的力量就很大,只当她内家功夫练到极致,才有如此劲道。心中不免佩服,他虽未行跪礼,却是毕恭毕敬地朗声说道:“公主殿下,请。” 一听将军这话,守在营门周围巡视的将士们个个瞪大了眼睛,这位还真的是公主啊?底层的将士们不懂那么多规矩,碍于军纪,不敢围上来,也不能大声喧哗,但那双眼睛,却是无比热烈地盯着燕甯看。 燕甯微微一笑,一点都没有被将士们的热情吓到,甚至还对他们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瞥了庄逐言几人一眼,冷声说道:“把他们全都给我押进去。” “?!” 除了庄逐言一怔之下很快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傻眼了,包括章危。 这些人不是公主的侍卫?公主为什么要把人抓起来,难道,是得罪过公主?还是另有隐情? 章危心里纳闷,行动却毫不迟疑,大呵一声,“都抓起来。” “是!” 这群人一看就是练家子,为了防止他们反抗逃脱,章危一声令下,竟然一下子冲上来近百名将士,将庄逐言等人团团围住。 “……” 燕甯侧着头,下巴微扬,神情倨傲,就是不肯看他一眼。庄逐言苦笑,罢了,如果这么做能让她出出气,那便如此吧。 这里是三万驻军的地盘,他们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抵不过人海战术。侍卫们眼巴巴地看向自家主子,只见他笑着摇了摇头,眼底的宠溺不要太明显!主子都没有要反抗的意思,下面的人也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楚时和沈羲心里都快急疯了,奈何正主儿不急,他们急死也没用,瞬间三十多人就被五花大绑地押进了军营。 西北军营地很大,因着周围林木繁茂,将士们住的营房和其他的军队的帐篷不一样,全都是木头搭建的?营地中央,还建了一座两层的小楼,将军们都在此处商议军机要务。 小楼前,有一大块空地,此刻庄逐言一行人就被将士们押在空地上等候发落。 章危为难地问道:“公主殿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置?”一般情况自然是先将他们关起来,待核实这些人所犯之罪,再依律法定罪量刑便可。然而这些人和公主之间的事,却好似没这么简单,他可不敢自作主张。 燕甯双手环在身前,歪着头斜睨一眼被押跪在地上的庄逐言,心中止不住的快意,身为皇子,第一次这般狼狈吧!就在这时,庄逐言像是与她心有灵犀般,抬起头来看他,深邃的眼眸中没有气恼与不甘,反而透着纵容和几分无可奈何,燕甯脸上莫名一热,心里更恼了,她一定要让他吃足苦头! 周围点着火把,引来不少蚊虫,一只小飞虫燕甯耳边嗡嗡乱飞,她抬手轻拂了一下,那小飞虫飞往一边躲开了,下一刻却又飞了回来,很是烦人。燕甯却忽然心中一动,诡异地笑了笑。 庄逐言一直盯着她,自然看到了那抹不怀好意的坏笑,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他见过她洒脱的笑,骄傲的笑,甚至生气时的冷笑,却从未见过她笑得这般狡黠,眼角眉梢似乎在说,我要使坏咯。这样的燕甯让庄逐言更为心动,耳边只能听到自己怦怦狂跳的心跳声,连燕甯接下来的话都没听清。 “扒了他们的上衣,绑在露天木桩上。” “?!” 这……又是什么?公主殿下语出惊人,莫说楚时几人惊得脑子一脸空白,就连西北的将士们也受到了惊吓,公主这是要玩什么啊?! 章危脸色也不太好,轻咳一声,小声地问道:“公主,您这是……” 燕甯不等他问完,继续说道:“哪里蚊虫最多,就绑在哪!” 众将恍然大悟,中气十足地回道:“是。” 原来如此,公主殿下就是非同一般,惩戒人用的都不是打几军杖,抽了鞭子这般普通的法子。西北的蚊虫,个个巨大无比,凶猛异常,被这么绑着咬几个时辰,啧啧,那滋味,真的别提了。 将士们手脚麻利的开始撕衣服,庄逐言这时候也算缓过神来了,哭笑不得,只觉得心上人怎么可以坏得这么可爱。他爱屋及乌,公主殿下做什么都是可爱的,楚时却觉得自己要疯了,他好歹也是世家公子啊,被人扒了衣服绑起来喂蚊子,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等等!”楚时大叫一声,瞪着燕甯,怒道:“燕甯,咱们有话好好说,好歹相识一场,我们还救了你,你怎能这么对我等。” “说什么?说你们怎么合起伙来骗我?”当着章危和众将面前,燕甯也没细说,只这两句就吓得楚时白了脸,立刻消声。看样子她是知晓了一切了,该死的逐言,为何没有告诉他? 燕甯没给他们每人一百军杖,真的已经非常仁慈了,楚时彻底蔫了,心中悲愤,他宁愿挨军杖啊,这个惩罚未免也太……太可笑,太侮辱人了吧?! 好好欣赏了一番楚时等人生无可恋的表情,燕甯满意极了,抬眸得意地看向庄逐言,那人竟然对她勾唇笑了一下,艳丽的五官瞬间美得灿烂如花,让人头晕目眩。和燕甯站在同一个方向的将士们也有幸看到了这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 混蛋!笑什么笑!等明天脸被虫子咬成了猪头,看你还笑! 燕甯恼羞成怒,低声怒道:“快些,把人给我绑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们下来!” “是!”公主生气了,将士们手脚更麻利了,三两下把人扒干净,往营房后面树木最为繁盛,蚊虫最多的地方拉去。 想象着明日某人那张俊美的脸上,布满红肿疙瘩的模样,燕甯自己都忍不住弯了嘴角,叫你骗我,叫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章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中已了然,公主殿下对那个无比俊美的青年怕是动了心思。不过这点和他没什么关系,还是留给穹帝操心吧,他只需要保护好公主殿下,让她舒心就行。 章危仿佛没看到公主一直盯着那伙人消失的方向一般,笑道:“公主殿下,您的营房已经准备好了,这边请。” 燕甯点了点头,随着章危往一处较为僻静的营房走去。 这个房间挺宽敞,屋内有一张床,一个木柜,还有书桌和小椅子,没有任何装饰用的东西,可以算得上简陋。但在军营中来说,有这样一间单独的房间已经是极好的了,一般将领住的也不过如此。 章危一直暗中观察着燕甯的神色,看她似乎挺满意,他终于放下心来,觉得这位公主也不是很难伺候。这个念头刚才脑子闪过,下一刻他就听到公主殿下的命令。 “镇西将军,请您为我准备三千精兵,要求善于森林野战,最好精于伏击、暗杀和救援。” 三千精兵?章危皱起了眉头,若是别人,没有皇上的调令就私自向他借兵,他是万万不可能借,但是燕甯又不一样。确定了她公主殿下的身份,在她拿出那个吊坠之后,这些三千精兵他还不能不借。若公主因为他的迟疑和推诿而有一点点闪失,他可承受不起穹帝的怒气。 “余副将。” 余荣是章危的心腹,听到命令连忙说道:“末将这就去准备。”西北军虽有驻军三万,但能达到公主殿下前面要求的,还真不多,他需得好好安排一下才行。 余荣领命而去,章危脑子里又活泛了起来,难道这次公主前来,真是穹帝的意思,想一劳永逸解决掉永穆族?这也不对啊,三千人可灭不了永穆族人,再说伏击暗杀,自然是夙家军麾下的“苍鹰”更为适合,怎会用到他们?章危想不明白,忍不住问道:“不知公主殿下要三千精兵作何用处?” 燕甯摆了摆手,回道:“今日我乏了,明日自会与你细说。” 章危爽朗地一笑,点头道:“是,公主一路辛苦了,早点休息。” 燕甯微微揖手,“劳烦将军。” “不敢。”章危连连摆手,迅速退了出去。 刚走出没几步,章危就看到远处几位副将早就等在那里。估计他们也听到了借兵三千,而且还是精兵三千的命令,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副让他给个交代的讨债模样。章危心里苦啊,他什么都不知道! ------题外话------ 让公主殿下出出气就好了…… 第六十九章 嘴硬心软(上) 燕甯每日起床的时间都很固定,不管前一天晚上睡得多晚,早上刚到辰时总会醒过来。她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有点晕,右脚也有些隐隐作痛,好在都不太严重。 醒了就睡不着了,她也就没在床上躺着,直接起身。 屋里只有一个铜盆和一小壶水,虽然冬天用冷水洗漱不太舒服,燕甯也没有想过要找人给自己换热水,将就着洗了脸漱了口,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找去军营里的膳房用早饭。 才刚打开门,她就看到一名小将站在她门前,一手拎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篮子上面还加盖了盖子;另一只手曲着,像是准备敲门的样子。 小将见到燕甯,眼前一亮,笑道:“公主殿下,早!” 燕甯定睛一看,门外的人还是个熟人,正是昨夜将她带回来那名小将领,中气十足的声音若是一般女子听到,恐怕要被吓一跳。她却觉得很好,微微一笑,回道:“早。” 公主对他笑了!小将心里美得冒泡,不枉费他用帮其他小将连洗十天衣物换取这个送早饭的机会!他美滋滋地提着篮子进了屋内,打开竹篮的盖子,将早饭一一放到桌上。 小将不好意思地笑道:“军营里只有这些粗茶淡饭,您别嫌弃。” 一碗白米粥,两个馒头,一小碟肉干和酱菜,燕甯一点也没嫌弃地拿起一个馒头,回道:“这些已经很好了。” 公主殿下吃相很优雅,美得像一幅仕女图,然而再美,小将也没法忽略她吃的只是粗糙的杂面馒头这一事实。虽然他们平常都吃这些,但这位是公主啊,就该锦衣玉食才对,她不但没抱怨,还真的一点没浪费地吃完了。难怪穹帝宠着她,长得如此好看,身份万般金贵,性格还这么好的姑娘,谁看到都想宠着吧。 小将意识到自己胡思乱想冒犯了公主殿下,脸立刻红了,抓了抓脑袋,赶紧收拾好空碗筷,不敢多待,笑道:“那末将就先退下了。” “等等。”燕甯忽然叫住了他,问道:“昨日跟我来的那些人,现在怎么样了。” 小将嘿嘿笑了两声,说道:“还绑着呢,没有公主的命令,谁也不会把他们解下来的。” 燕甯也笑了笑,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现在可以让人去把他们放下来了。” 虽然她是想狠狠教训一下庄逐言,但他怎么说也是皇子,现在已经是白天了,若是被将士们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总归不妥。若是真被什么毒虫咬上,也不好,虽然军营内应该不会出现什么毒虫,小心点总是好的。燕甯想了想,又说道:“直接送他们去军医那,给他们上点药,半个时辰后,把为首的那两位年轻公子带到议事小楼来见我。” 小将干净利落地回道:“是。”公主殿下就是善良,心也细! 燕甯不知道不过一顿早饭的时间,她就收获了一名忠实拥趸。用完早餐她便出了门,章危给她安排的小屋位置确实挺偏的,周围只有几间小木屋,很安静。她往议事小楼的方向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听到了人声。 那些声音有些纷杂,但很洪亮,像是在练兵。燕甯觉得这声音异常亲切,伸了个懒腰,心情愉悦,嘴角也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本朝最尊贵的公主来了西北大营,这样的大消息在燕甯进到军营一个时辰内,传遍了大营的每个角落。 今日一大早,军营里出现一名美丽的红衣女子,身份不言而喻。 燕甯没去看将士们练兵,但在路上还是会遇到三三两两的将士从她身边走过。他们看到燕甯时,都是先浑身一僵,一脸惊讶,随后便往旁边挪两步,假装若无其事继续走,然而眼睛却拼命地往她身上瞟。 有一名将领生性豪迈,两人迎面走过时,他忽然叫一声,“公主殿下,早!” 粗狂的声音夹杂着爽朗的笑声,还有几分微不可查的紧张,燕甯扭头看了过来,对他点了点头,回道:“早。” 将领张大嘴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他生平见过最大的官就是他们的镇西将军,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和公主殿下说上话,她还回应他了。将领激动不已,若不是公主身份特殊,他真想冲上前再说两句。 有人带了头,便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将士和燕甯打招呼,她都一一颔首,应了他们,闹得军营里沸腾了好一会。 议事小楼前面有一大块空地,这里并不是训练场,只是给将士们闲暇的时候打发时间用的。 一大早,空地上就聚集了不少人,原来是几名老兵和一个小将士比箭术。燕甯觉得挺有意思,看时间还早,便走过去看个热闹。 那年轻小将士长得很不起眼,他身高不到七尺,身材干扁瘦弱,然而他手里拿着的,却是一把三石弓。看上去并不粗壮的胳膊用力一拉,将长弓拉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几息只间,竟连射了五六箭。每一箭都正中红心,可谓百步穿杨,箭术了得,众人纷纷大声叫好。 燕甯也忍不住赞叹,不禁看了他两眼。 小将士年纪很小,最多十五六岁,根本还是个没长开的少年。感觉到有人盯着他看,扭头过来对上燕甯欣赏的眸子,脸都红了,他傻傻地将手中的弓箭递了过去,笑道:“公主,您要玩吗?” 刚才射箭的时候还威武霸气,现在竟然笑得这般腼腆,燕甯好笑,摇了摇头,回道:“这个弓可不行啊。” 少年身边的老兵真想一巴掌拍在这愣小子头上,人家是公主,玩什么弓箭啊!老兵心里替少年担心,但看到公主眼中满是兴味,又不敢贸然打断,只能跑到弓架上拿起一把一石的弓冲了回来,笑道:“就是,你用的弓怎么能让公主殿下使用,公主,您换一把轻一点的。” 燕甯哪里会看不出老兵对少年的维护,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我是说,这个三石弓太轻了,我会拉断的,换一个……”她没接老兵递过来的弓箭,歪头看了一眼弓架,最重的只有六石弓,于是燕甯抬手一指,说道:“拿那个六石弓给我。” 六石弓?! 这怎么可能?!章将军也才用六石弓而已,可是章将军那是什么身形,眼前的小公主又是什么身形,别说射箭了,她连弓都拉不开吧。 少年连连摆手,急道:“不不不,那个太重了,会伤了您。” 公主殿下不为所动,微微伸出手,说道:“无碍,拿来吧。” 所有人都觉得公主殿下在逞能,但谁让她是公主,她想要的东西,自然可以得到,没有人敢忤逆她。小将士抱着六石弓走了回来,小心翼翼地递给燕甯,生怕她拿不动扭伤了手。 燕甯单手接过弓箭,第一件事便是检查了一遍武器,动作标准又迅速。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从箭筒里拿出了一只箭羽,搭在弓上轻轻一拉。真的只是轻轻一拉,她面不改色,甚至都没有提气便毫不费力地将六石弓拉到满弓,众人只听“咻”的一声,箭就射了出去。 ?! 空地上一时之间静悄悄的,众人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回过神来。一名站得离靶最近的老兵跑过去一看,那靶心最中央的红心部分,居然被射穿了一个窟窿。他连忙往箭穿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十多丈外,一支长箭斜插在地上。 老兵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抖着声音说道:“射……穿了!” 射穿了?!不可能吧!所有人这才从刚才的魔咒中醒了过来,很多人不敢相信,自己亲自跑过去,抱着那个靶子看了又看。有人甚至还把手指戳进靶心那个小洞里去捅了捅,全都惊叹不已。 燕甯拍拍少年的肩膀,低声说了一句“你们继续练吧,我找章将军还有事”便转身离开了。 她一走,众人七嘴八舌地就说开了。 “快告诉我,刚才发生的都是假的,公主拉开了六石弓?!我一定还没睡醒!” “我也没醒,那箭是脱靶了才对吧,绝对不是射穿了,不是!” “快快快,拿那把弓给我试试,一定是坏了,我肯定也能拉开!”还真有好事者把弓递给他,那人用力一拉,随即惨叫出声,“哎呦,我的胳膊!” 众人见状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闹得太凶了,几名在营房里休息的将领都忍不住走了出来,叫道:“你们都在闹什么呢?” 众人正兴奋着呢,发现有人没看到刚才那震撼的一幕,连忙叽叽喳喳地说道:“来来来,我和你说,刚才公主殿下……” 背后的喧闹燕甯自然听到了,军营就是这样,大家都直白坦率,她喜欢这样的环境。 她走到小楼前,没急着进去,对着守在小楼外的将士说道:“我想见章将军,进去通报一声。” 对方是公主,若要硬闯进去,他一个小将士哪里拦得住,然而让人闯入议事楼,便是他失职,三十军杖是逃不掉了。好在公主深明大义,不为难他们这些小人,小将士心下感激,越发恭敬地回道:“是,公主请稍后。” 不过片刻,小兵就从里面跑了出来,说道:“章将军有请。” 燕甯微微点头,走了进去,小楼的一层非常宽敞,右边摆放着一张巨大的桌子,桌上放着两个沙盘,看着像是佩城和森林的地形。左边摆着十来张椅子,旁边是一张小一点的书桌,上面笔墨纸砚都很齐全,应是议事时,将领们记录商议内容所用。 此刻屋内有不少人,章危坐于首位,他的右侧是副将余荣,剩下的将领中有两个燕甯昨晚在营房大门外见过,其他的她便没什么印象了。 因事前有通报,燕甯进来的时候,几人都已经站了起来,准备屈膝行礼,燕甯摆摆手,因心情不错,声音也透着愉悦,笑道:“各位将军不必多礼,以后在军中,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我去夙家军待过不少日子,那些将领们可没有诸位这么多礼。” 军人本就性格豪爽,听她这么一说,顿时生出些亲近感,也不再拘泥,众人拱手以礼,笑道:“是!见过公主殿下。” 等他们见完礼,燕甯立刻开门见山,说出此行的目的,“我今日来是想问问,那三千精兵准备得如何?” 章危命人在他右上首的位置加了一张椅子给燕甯坐,笑着回道:“公主放心,已准备妥当,三千精兵会由余副将带领,完全听从公主的指挥。” 余荣上前一步,朝着燕甯抱拳行礼,燕甯只是点了点头,并未细说这三千精兵的用途,反而问道:“永穆族最近有无异动,我调走三千精兵,对西北局势可有影响?” 章危心中有些感慨,这位公主倒是不错,虽然借走了精锐,却还知道要顾全大局,不是任性妄为之人。只是他原本以为这三千精兵是为了对付永穆族的,现在看来并不是,那小公主要这么多精兵做什么呢? 章危外表虽粗犷,心性却并不鲁莽,心中有惑,也不急着问,豪爽地笑道:“公主莫担心,永穆族近年来并无异动,三千精兵对西北军营而言,只是十分之一兵力,于西北局势并无太大影响。” “如此便好。”燕甯确实是担心永穆族的,她不知道永穆族的宝物究竟是什么,他们为了那件宝物,会做出什么事。她现在脱离了靳羽的控制,她担心永穆族近期内会有所行动。 燕甯心事重重,众将领对看一眼,谁也没有出声打扰。就在这时,守在门外的小将士又走了进来,小声通报道:“公主殿下,昨日随你一同前来的两位公子已经在外面等候了,还有一名侍卫硬是要跟来……” 燕甯漂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亮光,朗声说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是。” 小将领命而去,不一会,带着三名男子走了进来。 他们穿着黑色的衣袍,晃眼看上去并不怎么狼狈,但只要细细一瞧,就能发现三人的脸上,手上,身上,凡是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红肿不堪,星星点点的小疙瘩看得人头皮发麻。可以想象衣服遮盖之下的地方,又是怎么样的惨状,简直惨不忍睹。 第七十章 嘴硬心软(下) 第七十章嘴硬心软(下) 他们穿着黑色的衣袍,晃眼看上去并不怎么狼狈,但只要细细一瞧,就能发现三人的脸上,手上,身上,凡是暴露在衣服外面的皮肤,都红肿不堪,星星点点的小疙瘩看得人头皮发麻。可以想象衣服遮盖之下的地方,又是怎么样的惨状,简直惨不忍睹。 众将们紧张地吞咽口水,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千万别得罪公主殿下!这惩罚也太折磨人了! 三人的脸色都非常的差,燕甯没想到,被咬得最惨的,竟然是楚时。说他惨,主要是他都被咬在脸上,那张漂亮的娃娃脸被红色的小包覆盖,完全没有了以往俊秀可爱的魅力,现在的他看起来,像是被人打肿了一般。 一进到屋里,楚时也不管里面都有谁,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喘气。大冬天的,燕甯居然拔光了他们的上衣喂蚊子,本来被小虫咬就够难受的了,山林里的夜风还极其的冷,唯有不断运转内力才能抵抗寒气。他现在是全身发痒,筋疲力尽,真恨不得把燕甯生吃了。 庄逐言的情况,比楚时更差,内伤一直未愈,昨日情绪波动又极大。他已经无力运转内力抗寒,只要一运功,胸口就火烧火燎的疼痛,他是生生被冻了两个多时辰。 他现在浑身僵硬,身上的痒痛都几乎感觉不到了,庄逐言走到楚时身边,也想坐下来歇歇,耳边忽然传来那道熟悉的嗓音,“我让你坐了吗?” 庄逐言原本已经坐下的身子,又缓缓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好,我站着。” 沈羲敢怒不敢言,站在主子身后,哼道:“属下也站着。” 楚时气得指着燕甯,怒道:“你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吧,我们今日就要离开。”他现在肠子都悔青了,他们一开始就不该招惹这个女人,什么娇蛮可爱的小公主,她根本就是个魔星,折腾起来简直要人命。 燕甯瞟了他一眼,冷哼:“今日你们走不了。” “燕甯,你不要欺人太甚。”楚时疾言厉色,怒瞪着燕甯,可惜现在的他顶着一脸红肿,一点气势都没有,只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气急败坏。 “阿时,稍安勿躁。”庄逐言轻拍他的肩膀安抚,终于抬眼看向高位上的女子,叹道:“你要如何才能消气?” 庄逐言皮肤本就极白,现在更是白得透明一般,脸上三三两两的红肿小包显得格外狰狞。他脖子上被咬得比较严重,红肿的痕迹从颈脖一直延绵到衣领之下。他看着她的目光,依旧温暖灼热,说出的话却有气无力,整个人疲惫不堪。 燕甯原本以为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会高兴,会解气。可是她现在脑子里想的却是他的内伤是不是更严重了,那些红疙瘩怎么这么碍眼,不会真的是被毒虫咬了吧,他没去看军医吗?难道还没上药? 燕甯强忍着上去给他把脉地冲动,扭过头不去看他,她为自己这两天的喜怒无常感到很烦躁,恶声恶气地回道:“你坐一边去!” 庄逐言被她别扭的模样逗乐了,却不敢笑,只能低着头憋着,乖乖坐到一旁。 众将缩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声不吭,津津有味地看着好戏,心中感慨,年轻真好啊,这么能折腾,想当年啊…… 燕甯并不知道众将已经在心中遥想当年了,暗暗深呼吸,压下心中烦躁的情绪,低声问道:“章将军,据你所知,现在西瑜的局势如何?” 目前西瑜和穹岳并无战事,西瑜的情报就算不上军机密文,说给公主殿下听也没什么。章危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坐在下首的俊美男子,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别开视线看向公主殿下,回道:,“探子来报,西瑜国内,三皇子庄璟已经掌控了大半朝堂,楚将军和几位老臣还在极力抗衡,但不知为什么,他们拥护的皇室正统嫡出的二皇子庄煜竟然不在西瑜国内。目前三皇子庄璟派了近万人在进入西瑜的必经之路上围追堵截,庄煜怕是回不去了,西瑜三个月内必定改朝换代。” 庄逐言和楚时听着章危轻描淡写地说着西瑜的局势,心中惊叹的同时,又觉得可悲。穹岳对西瑜消息掌握得如此详尽,几乎与庄逐言收到的消息分毫不差,西瑜若想与穹岳对抗,根本是以卵击石。而他们现在的处境,在外人看来,已是无力回天穷途末路了吧,事实上,也确实相去不远。 燕甯听完章危的叙述,沉默片刻后问道:“西北军的三千精英对上一万西瑜将士,可有胜算?” 她这一句话,将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燕甯在章危不敢置信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无比镇定地说道:“你猜得没错,那三千精英就是为了护送西瑜二皇子回西瑜皇都准备的。” “你、你说什么?”楚时觉得自己肯定出现了幻听,那魔星……不不,那小公主居然要借给他们三千精兵?!如果真是这样,别说脱了上衣喂几个时辰蚊子,就是让他脱光了喂上一天一夜也没问题啊! 燕甯懒得看楚时那副蠢样子,抬手指了指庄逐言,又点了点楚时,说道:“西瑜二皇子庄煜,西瑜名将楚将军的公子。” 众将艰难地拧着脖子,看向满脸包的两位公子,只觉得自从公主殿下来了之后,他们的脑子就不够用了,这都什么情况! 朝廷在佩城设镇西将军一职,领兵三万驻守西北,一是为了防止永穆族人叛乱,保西北安宁;二来也有监视西瑜国,章危自然知道西瑜的二皇子是何许人也,但他也只是听过这个名字而已。 昨夜初见这位俊美的公子,他还一度怀疑他是楼家少爷,但看到后来他遭受的待遇,章危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测。然而他猜来猜去,也没有想到,这位公子竟然是西瑜的二皇子? 站在章危的角度,其实他更希望三皇子庄璟登基,庄璟几个月前就已派人前来向穹岳示好。他那般胆小怕事,贪恋权势之人做了西瑜皇帝,穹岳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得到很多金矿。若是换成二皇子庄煜,情况便大不相同了。 这位二皇子在父皇不喜,母后离世,兄弟早夭,贵妃与魏丞相联手阻击的情况下,还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可见其心性坚韧,深谙朝堂谋算。再看他现在的模样,明明被折腾得精疲力竭狼狈不堪,脸色居然没有一丝怒意,眼中也无怨恨之色。他若不是将演技修练到家了,那便是心性沉稳出众,宠辱皆不放在心上,这位要是登基,西瑜怕是要有大变动。 章危分析的不错,却忘了还有一条,少年情动心落红尘,心上人对他做什么,他都会心甘情愿地受了,哪里会有怨恨。 章危还有心情分析,其他将领都懵了。 公主殿下这话的意思,是要帮西瑜二皇子夺那至尊皇位吧?那昨晚为什么要把人家绑进军营?还扒了衣服喂蚊子?若是人家将来真成了西瑜的一国之君,这样的黑历史,足够他忘恩负义反目成仇了吧! 当然,话又说回来,不过是个小国君主,咱公主也不用怕他什么。只是他们就是不明白,公主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又或者说…… 公主殿下与那西瑜二皇子已经心意相通,打是情骂是爱? 众将忍不住揉了揉胸口,被公主殿下搞得头晕目眩,心肝乱颤。 同样头晕目眩,心肝乱颤的还有楚时和沈羲,他们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心中的狂喜,前些日子他们还在担心庄逐言纠结自苦,到最后伤心伤情。谁能想到,逐言(主子)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将公主殿下拿下了! 在这弥天大误之下,庄逐言无端受到了小伙伴们热烈地崇拜,但他现在什么也看不到,眼中只有那倨傲地侧着脸,别扭得就是不肯理他的女子。他真的没想到,当真相都一一揭穿之后,她竟还肯帮他。心脏就像泡在沸腾的热水中一般,烫得都快融化了,庄逐言忍不住轻声叫道:“甯儿……” “闭嘴。”燕甯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她可不想听他在这么多人面前说那些混话。 这一声“甯儿”叫出来,众将心下了然,这两人果然心意相通,已生情愫。难怪公主要帮他,若有公主相助,庄煜拿下西瑜并非难事。 章危轻咳一声,问道:“公主殿下预备如何?三千人精兵迎战一万西瑜将士倒是不难,毕竟这些人都是按照公主的要求,选出来善于森林野战,精于伏击、暗杀的精锐。但若是想靠这三千精兵助二皇子夺皇位,肯定是不够的。需得再动用两万将士,逼近西瑜都城才有把握压制住庄璟手中控制的皇城守护军。若要动用这么多人,就需要皇上的调令文书方可行事,公主可以尽快拟写一份折子,本将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往焕阳城,一来一回也不过十来日。本将先点好兵,驻扎在西瑜境外的森林中,等文书到了,咱们再和二皇子里应外合,西瑜自然就属于二皇子了。” 当然,穹岳帮庄煜登上了那至尊之位,自然也应该讨要应得的利益。章危也不怕庄煜不肯给,毕竟他还不至于傻到与穹岳翻脸敌对。 章危想得很完美,却被公主殿下冷冷地否了,“不必。那是西瑜国的内政,我们不便干涉,只需要把庄煜送到西瑜都城,其余的什么都不需要做。任务完成后,即可归来。” 燕甯想的倒不是利益这件事,那些金矿虽好,但还不至于让她放在眼里。若按照章危的打算,当真里应外合成功了,庄逐言怕是要背上的篡位弑君卖国通敌的罪名,即使当上皇帝,也会被人在背后非议。 穹岳的将领们又一次被自己公主惊着了,所以说,他们选出了三千精兵,就只是为了把人送回去,不顺便把西瑜攻下来?! 救人救到底啊,万一这庄煜自己搞不定输了,他们岂不白费力气? 众将面面相觑,盯着燕甯的目光让她感觉压力有点大,颇不自在。她也没法解释她和庄逐言之间的事,干脆什么也不说,站起来冷冰冰地说道:“楚时,你留下,与余副将商议明日离开之事。” “哦,好。”楚时心里也挺矛盾的,有穹岳相助,逐言确实胜券在握,可是按照逐言的性格,他是不会希望要这个结果的。 燕甯走到庄逐言身边,停了下来,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你跟我来。” 庄逐言心头一跳,总觉得燕甯这次想和他说的话,并不是他想听的。 ------题外话------ 大家都关心冬天有没有蚊子的问题,城市里,冬天肯定是没有蚊子的,但是文中写的是西北山林,那里面有的不仅仅蚊子一种生物,还有其他的小飞虫,小毒虫,小飞蚁,山蚂蟥之类的,所以冬天也会有很多小可爱招呼壮壮他们的,只是比起夏天来,实在好太多了,如果是夏天……壮壮可能就会变成第一个毁容的男主了~ 第七十一章 你走吧 燕甯走出议事楼,不远处的将士们还在比赛射箭,有人看到燕甯立刻兴奋地叫道:“公主殿下,您还射箭吗?他们都不相信您能拉动六石大弓,您快来给他们开开眼!还有人想挑战您呢!” 其他人也纷纷回过头,对着燕甯招手,燕甯原本压抑的心情在那些热情洋溢的吆喝声中轻快了许多,笑了笑,大声回道:“改日吧,你们好好练,拉得动六石弓的人才有资格和我比。” 那边有人开始起哄,一群人推来推去,最后还真有几个人去试那六石弓,有一个人连弓都拉不开,还有两个人拉开了,却未能拉出满弓。箭射出去,险之又险地戳在箭靶上,换来一阵哄笑声。 燕甯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往偏僻的小路走去,庄逐言沉默地走在她身旁。 两人一直走到燕甯昨晚住的小屋前,才停下脚步。这里非常安静,空气中飘荡着西北山林特有的浓郁草木气息,似乎深吸一口气,就能让人神清气爽。 庄逐言始终沉默,因为他知道,燕甯永远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就算他想拖延,她也不会给他机会。果然,两人才刚站定,她便开口说道:“你明日就走吧,那三千人是西北军中精挑细选的精兵,他们的命就交给你负责了,我希望你能尽量减少伤亡。不管你是否成功,以后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了。” 他骗了她,她很生气,听到他亲口承认他们的相识其实只是一场算计时,她恨不得将这人抓起来痛打一顿,剥皮拆骨,让他知道,欺骗她的下场是如何的惨烈。 可惜,她知道自己最多也只能想想,她下不去手。 她忘不了在那个昏天暗地的山洞里,这个人将她紧紧护在怀里的感觉。岩石一块块砸下来,即使隔着一个人,她也能感受到强烈地冲击。在如此危险的时候,他不但没有推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在那让人窒息的怀抱里,她觉得无比的安全和安心。她不相信那时的他是在演戏,谁也料不到矿洞会如何垮塌,岩石会怎么掉落,他随时都可能被砸死。 那个时候,他背后早已血色模糊,却还疯了一般地搬大石头,明明自己内伤极重,还把两颗药都塞进她嘴里,她忘不了,忘不了那一刻心中地悸动。 她现在已经不想去管庄逐言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假的。 就这样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放过他,她不甘心;但真的要报复他,她知道自己做不到。既然如此,不如永不相见,他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他是死是活,和她都没有关系了。 她不想和这个欺骗过她,乱她心弦的男人再有任何交集。再也不见这个人,她的心便不会难过了,时间久了,应该……就会好了吧。 燕甯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夹杂着浓郁草木香的冰冷空气纳入胸腔,让自己的心口不再那般隐隐作痛,告诫自己,她的决定,没有错。 “不。” 耳畔传来一声简单直接的拒绝。 “?”燕甯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去,对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我不能答应你。只要我还活着,就会回来找你。” 燕甯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站在身侧的男人,他竟还敢说出此等不知死活的话!她肯放过他,已经是善良宽容了,若他欺骗自己的事被家里那些人知道,他的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而他现在竟还来招惹自己,当真是不怕死吗?! 事实证明,庄逐言真的不怕死,他微微侧头,又往前凑了几分,在她耳边轻笑道:“生气了?那时你也还可以继续拒绝我啊。” 这人……这人简直、简直厚颜无耻!燕甯往后退了一步,揉了揉微痒的耳朵,更为凶狠地怒视他。 说实话,她双目圆瞪,小口微张的样子,真的有些可爱。庄逐言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由低沉变得清朗,胸腔的起伏震荡,显示着他此刻极好的心情。 是的,他很高兴,这几个月来,就数今天最高兴,从自己莫名心动那一刻开始,他便一直处在愧疚焦躁之中,他无时无刻都在担心,怕事情揭露之后,她会恨他,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昨晚将一切向她坦白的时候,她反问他,还会不会信一个欺骗过自己的人,那一刻他绝望了,她厌恶他,再也不会信任他,他们之间,剩下的只是怨恨。 等到了军营,她让人把他们抓起来,惩罚却只是脱了上衣喂蚊虫,大冬天的,蚊虫能有多少?他们总共绑在木桩上的时间也不过两个时辰,解下来的时候,还立刻有人带他们去军医处治疗。她的所谓惩罚,就像是小女孩的恶作剧,想撒气又怕伤了人。 被绑在木桩上的时候,他就在想,自己能不能奢望,燕甯其实也是喜欢他的,只是因为之前骗了她,又有人挑拨,所以她消不了这口气,等她气消就好了。 在听到只一个晚上的时间,她就已经为他准备了好了三千精兵后,他忽然觉得,那个奢望不再是奢望,已经变成了希望。他就像是一个被处以极刑囚犯,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下一刻,从死刑变成了死缓,那是劫后余生的感动,是生的希望,无法言喻。 他之前不敢对她说,离开了还会回来,是因为他怕自己回不来,而现在,有了燕甯给他的三千精兵,他就一定能活着回来。只要燕甯不恨他,心里对他还有一点点情意,他怎么都不可能放弃,这一次,他会用真诚的手段,获得她的心。 冬日的阳光温暖而不炙热,洒在身上很舒服,也很美,就像披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荧光,仿佛人都在发光一般。那个笑得开怀的男人,身上便带着这样的光环,燕甯有些疑惑,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发笑。他脸上的几颗小红疙瘩,破坏了绝世的容颜,让那笑容少了惊艳的力量,但她却能从那笑声中,感受到了深深的快乐,就好像打破了什么桎梏,整个人自由了一般。 莫名的,这个想法让她很不高兴,让他永远不要出现在自己眼前,他就这么高兴?既然高兴,又为什么还要说那些让人误会的话? 燕甯冷眼看着他,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嘴角的弧度怎么也降不下来,庄逐言笑道:“当然知道。” 燕甯第一次如此讨厌他脸上的笑容,干脆别开眼,看向远处的山林,淡淡地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来不叫六国朝拜、主宰天下的君主为父皇,总是称呼他爹爹吗?” 庄逐言愣了一下,这个他还真的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燕甯养在宫外,所以随着民间的习惯? 燕甯从没指望他能回答出来,接着又问道:“你知道,若是我爹发现你钟情于我,而我对你也有好感,你的下场是怎么样吗?”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是威胁,然而庄逐言耳朵里无限循环的,却是那句“我对你也有好感”!甯儿这是承认了,对他有好感,就是喜欢他的意思,是吧?是吧?! 庄逐言被这巨大的惊喜惊呆了,燕甯不知道自己打个比方的一句话在某人心里,就成了表白了。 燕甯微微侧过头,看了庄逐言一眼,他这副神思不属的样子在她看来,就是被吓着了,心中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她冷声说道,“这些你都不知道,所以,你也不知道你刚才的行为会带来什么后果,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之所以称呼爹爹而不是父皇,是因为在他心中我不是一个公主,不需要背负公主应尽的义务。我只是一个女儿,我和他只是寻常人家的父女,他希望我不会受到权势和利益带来的伤害,而你在他眼中,就是醉心权势,会伤害我的人。你应该庆幸,一开始没有欺骗我的感情让我喜欢上你,不然的话,你所得到的结局,绝对不会是你们预想中的那样。就算我真地看上了你,非你不可,最后的结局,不会是我成为你的皇后或者王妃,而是你成为我的驸马。别说你只是个皇子,你就算成了西瑜的皇帝,我爹也一样能把你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你明白吗?” 庄逐言静静地听着,心情有些微妙,剑眉微扬,轻笑道:“驸马吗?” 这样还笑得出来?燕甯轻哼道:“你知道穹岳驸马的命运吗?” 庄逐言双手背在身后,又往她身边凑近了些,“愿闻其详。” 低沉悦耳的声音钻进耳朵里,暖暖的气息再一次洒在耳廓上,燕甯有些恼,这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往旁边移了两步,她没好气地说道:“成了公主的驸马,你就必须和公主一起住在焕阳城,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入朝堂,就算能入,也不过是四五品的闲职小官。你的那些抱负,那些野心,永远都无法实现!” 这次她没揉自己的耳朵,漂亮的耳垂在暖阳的拂照之下,透着淡淡粉色,这是……害羞啊?庄逐言现在无比后悔,他为什么要在晚上表白心意,昨晚他一定错过了什么美丽的风景,若那时能看清楚她的神情动作,他一定能猜到她的心意。果然是失策,失策! 庄逐言自顾自的懊恼,燕甯却被他气着了,自己说了那么多,他好歹给点反应! 被心上人恶狠狠地瞪着,庄逐言总算后知后觉地发现佳人生气了,连忙轻咳一声,认真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其实并不是真的,穹岳并没有律例规定,驸马不得入朝,若真的才情斐然,也会受到帝王重用。然而庄逐言和别人不一样,他曾经为了皇位,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情爱,他努力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得到那个位置。就算让他在穹岳位极人臣又如何,终究是臣子,他原本应该是为君之人,又怎么会愿意俯首称臣呢? 所以,他们俩,根本不适合在一起。压下心底的酸楚,燕甯告诫自己,这样很好,早些说清楚,对他们都好。 她想得很现实,也很周到,可惜,她错估了自己和皇位在庄逐言心中的位置,同时也没有想过,若她不喜欢庄逐言,哪里来的驸马,又怎么会为他考虑这么多? 她想不到,庄逐言却已经看出来了,燕甯对他,定然是也动了情。她所谓的永不相见,是不想与他再有纠葛,放他走上那条至尊之路吧。 过去的二十多年里,皇位对他来说,真的很重要。小时候,想得到它,是为了活下去;当知道母后兄长惨死后,想得到它,只为了报仇;到了现在,想得到它,却是形势所逼,他若不去争,很多人就会因他而死。那些人里,有照顾他多年的恩人,有愿意为他赴死忠心耿耿的下属,这些都是他的责任,他没得选。 西瑜在先皇和父皇的统治之下,朝廷早已腐朽,百姓生活艰难。他是有野心有抱负,想让西瑜朝廷清明,海晏河清,百姓富足,但是他的心,真的很累。汲汲营营十多年,他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没过一天舒心日子,这个皇位,他真的没有这么想要。 燕甯没有出现之前,他的人生早已确定,要么登上至尊之位,从此在那个位子上,为国为民殚精竭虑;要么技不如人,死在那条争权夺利的路上。 然而现在,有一个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愿意不计得失倾力相助,当一切真相解开的时候,仍然没有舍弃他。 这个人出现了,未来的路,他已另有打算。 庄逐言紧了紧双拳,强忍下将她拥入怀中地冲动,慢慢走到她身后,轻叹了一声,似笑非笑说道:“原来,你不想做我的皇后,希望我成为你的驸马,我懂了。” 什、什么?什么叫“你不想做我的皇后,希望我成为你的驸马”,她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燕甯错愕地转过身,才发现那人紧贴着站在她身后,她这样一转身,倒像是投怀送抱一般。 来不及去反驳他的话,燕甯急忙后退一步,想躲开他的怀抱,没想到腰上猛然一紧,那人手臂不知何时环在她的腰上。她退得太急,不但没退开,反而往前踉跄了一步,砸进了那人怀里。 被这人拥着的感觉竟有些熟悉,贴得近了,还能感觉到他胸腔正在微微震动,他又在笑了。燕甯的脸刷地红了,再想挣扎的时候,感觉到他的下巴轻轻磕在她头顶上,含着笑意地低沉嗓音轻轻响起,“甯儿,我知道,你喜欢我,所以你要等着我回来,可不能在我不在身边的时候,喜欢什么别的人,嗯?” 轻轻地尾音就像是一只勾人的手,燕甯缩了缩脖子,又想揉一揉耳朵,她今天才发现,庄逐言的声音居然也如此勾人,这人活生生的就是一只妖孽。 等等,什么“你喜欢我”,什么“等我回来”,什么“我不在身边,不可以喜欢别人”,他们不是在绝交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燕甯回过神来想发飙,庄逐言早已经松开了手,人都跑出去十多丈了。 “庄逐言,你给我回来!”公主殿下一声怒吼,惊起一林子飞鸟。 可惜那人跑得飞快,一会就不见踪影了,燕甯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原本心中坚定的“从此陌路再不相见”的念头已经碎得连渣都不剩了。他最好别回来,若是他真敢回来,一定要他好看,下次可不会只是喂蚊子这么简单了! 燕甯心中又气又恼,忍不住骂道:“混蛋!滚蛋!” 可怜的公主殿下,教养太好,极怒的时候,也就只能骂出这么两句不痛不痒的话,或许让某人听到了,还会觉得可爱呢。 ------题外话------ 有人说壮壮前几章有点弱,我觉得吧,在他骗了公主,又以为自己被判了死刑的时候,还是低调点吧,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公主也喜欢他了,就不会这么低调了。另外,接下来有一段时间,驸马要关一下小黑屋,公主自己走一下永穆族宝物这条线,然后曦哥哥他们就来了,我努力十章之内,把驸马放出来哈。 第七十二章 就是这么霸气 第七十二章就是这么霸气 次日 西北军营地外,三千精兵整装待发,虽然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护送西瑜国的皇子回西瑜,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执行任务。精兵与普通士兵不同之处,就在于“精”字,他们每一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强者,他们齐刷刷地站在一起,那股气势就非常惊人。如一柄锋利的宝剑,即使它未出鞘,敏锐之人就能察觉到凌厉的杀气。 说起来,最为兴奋的,还是昨日跟着庄逐言一同护送燕甯来军营的护卫们。他们是庄逐言的亲卫,对燕甯的身份自然是知晓一二的,同时也知道,他们送完公主之后就要回西瑜了。他们总共不足百人,要面对近万人的截杀,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心中虽无惧怕,却不免悲壮不甘,没想到,喂了一夜蚊虫之后,居然有此惊喜! 那天夜里,他们还不懂主子的苦心和谋略,今日终于知道,主子果然胸有沟壑,万事都难不了他!庄逐言莫名奇妙地又得到了无数崇拜。 将士们早已准备好了,又等了半刻钟,那道红衣身影始终没有出现,时间已接近正午,再不出发,便来不及了。 庄逐言收回胶着在大营门口的视线,朗声说道:“出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余副将点了点头,朝着将士们打了个手势,三千人一分为三,一千人马在前面开路,一千人马随行护卫,一千人马殿后。 楚时看到庄逐言还是时不时地关注着营门的方向,知道他在等谁,便小声地说道:“时辰也不是很晚,要不再等等?” 庄逐言摇了摇头,淡淡地回道:“不用了。”他很快就会回来的。 说实话,楚时是真的搞不懂这一对到底是怎么回事,若说他们之间没有情意,燕甯怎么可能借给他们三千精兵;但若说他们之间有情,为何燕甯都不肯来送行,难道她就不怕,逐言这一去,两人便没有机会再见了吗? 一千人马已经先行,庄逐言也轻踢马肚,准备出发,临行前,对章危拱了拱手,说道:“章将军,多谢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意思说他还会回来?不应该啊,若是输了,他就会死在西瑜了;若是赢了,他也将在这几个月内登基称帝,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心中惊讶,面上不显,章危爽朗地笑了笑,回道:“二皇子保重。” 庄逐言再次看了一眼敞开的营门,拉紧缰绳,策马而去。 章危摇了摇头,原本还以为会看到依依惜别的场面,哪知道咱们公主殿下总是这般出人意表,连人都没出现。双手环在胸前,章危目光在营门和营墙上扫了几眼,笑道:“你们说公主殿下会不会躲在什么地方偷偷看着人家走?” “……” 几个副将纷纷侧目,没想到啊,将军大人虽然长得粗犷,原来还有这等少女心,他们都不知道,还可以躲起来偷偷看。啧啧啧…… 被下属们诡异的目光看得脸有点热,章危连忙收了笑容,还好他络腮胡厚,看不出来。 “咳咳咳。”干咳两声,刚想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去,就看到一名小将在营房大门口四处张望,看见他们就立刻冲了过来。 “将军!”一名小将跑得满头大汗,眼睛里满是急切。 章危奇道:“何事?” “今日一早,公主殿下忽然去到射箭练习场,说是和将士们比比箭术,公主拿了一张六石弓过去。当时七营、十二营、二十三营都在射箭场练习箭术,谁知竟无一人比得过公主殿下。后来方参将又叫了七个营过去,结果……也没有人赢得了公主,方参将让末将来问问将军,要不要亲自出马,为咱们西北军营挣回点面子!” 小将说到后面,脸都红了。公主殿下箭术实在太厉害了,不,应该说太猛了。六石弓,几个营的人,能拉满弓的都不到一半,拉满弓又能射中红心的,就更少了,而能连续三箭满弓射中红心的都不到三十人。可是人家公主连续十箭满弓射中红心,还脸不红气不喘的!他们一群大老爷们丢脸丢大发了! 章危诧异地扬了扬眉毛,问道:“公主殿下如此厉害?” 公主殿下不来送情郎……咳咳,送好友,却跑去比箭术,难道是不忍心看着人家远走?啧啧,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离别苦啊,他出门的时候,夫人都是一送再送,能多见一刻也好。 小将不知道自家将军又胡思乱想了什么,毫不犹豫又无比大声地回道:“公主殿下真的非常非常厉害!” 章危揉了揉脸上的络腮胡,一脸正色道:“本将乃西北军主帅,年纪比公主殿下大了近二十岁,身材魁梧壮硕,本将去比,岂不是欺负公主吗?这样吧,刘副将,卫都尉,张参将,你们三人去和公主比一比好了。” 刘副将,卫都尉,张参将:…… 他们也比公主大了十多岁好吗?!他们的身材也高大壮实好吗?!他们去比,也一样是欺负小姑娘好吗?! 官大一级压死人,三位将领敢怒不敢言,心里同时琢磨着,万一输给公主了怎么办?太丢人了!但万一赢了公主,公主生气了又怎么办? 总之不管怎么做都是错!几位将领忍不住再一次感慨,某些人啊,长得越憨厚豁达,坑起人来才越厉害! 这个新年,西北军过得非常热闹,若问将士们的过年感受,那便是痛并快乐着,究其根源还是因为除夕前夜那场箭术比试。 那日整整一天的时候,都在比箭,整个军营都沸腾了。从一开始的六石弓,到后面的八石弓;从三枝箭定输赢到二十支箭比体力比耐力;从固定靶子比到移动靶子;从白天比到夜晚,结果就是,三万人的军营,哦不,现在只剩下两万七的军营,竟没一个人比得过公主殿下。 虽然军中少了三千精兵,但是也不能掩饰他们败得如此丢人的事实。 众将围着公主殿下询问射箭精准的秘诀,公主殿下只留下了一个字“练”! 结果将士们疯魔了,射箭场从没这么热闹过,每天十二个时辰,总有人在那苦练。很多人抢不到场地的,就举各种重物练臂力。这些日子走在军营里,只要不是有巡防任务的将士,人人手里不是拿着箭准备去练习;就是拿着重物拼命练臂力,那场景,看得人真是热血沸腾热泪盈眶。 燕甯也有些始料未及,她那日之所以去射箭场,就是因为不想去送庄逐言,心中又莫名的烦躁,就想着找点事做,结果……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吧,兵嘛,就是应该多练练,箭术还是很重要的,把军营搞得鸡飞狗跳的公主殿下时不时地安慰自己。 议事楼 章危手里拿着一把八石弓在手里掂了掂重量,双臂用力,拉了一个满弓,手上的青筋凸起,肌肉膨胀,说明他此刻所用的力道极大。 放下长弓,他不可思议地问道:“真的这么厉害?”这八石弓可不一般,弓本身就极重,一般女子别说拉开,就是拿着都费劲。 如果说六石弓在军营中,还是有不少人能拉满弓的话,那么八石弓,便少有人能拉开了,五个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偏偏听他们说,公主能拉开八石弓,还能连射三箭,正中红心,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与燕甯比试了八石弓的刘副将下意识地揉了揉胳膊,呵呵笑道:“将军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刘序彦一直都觉得自己力大无穷箭术了得,但那日和公主一比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就是井底之蛙。用的同样是八石弓,连射三箭,公主殿下三箭都正中靶心不说,射完还只是微喘。他射到第三箭的时候,已经力不从心了,勉强中了红心,手臂疼得都快举不起来了。若是再来一箭他必然是输得很难看的,然而公主殿下显然还有余力。 想不服都不行,他只是想不通,那细细的胳膊到底哪里来着这么大劲。 刘序彦都亲口承认,章危是信了,这老小子平时多爱面子,让他认输比杀了他还难受。 章危用力一拍大腿,兴奋地哈哈笑道:“好,试试就试试,本将就还真不信了。” 他原本不想去,确实是因为他一个大将军,去和一个小姑娘比箭,不是欺负她是什么。再说这小姑娘身份还那么特殊,得罪她就不好了,有副将他们去陪她玩玩就够了。哪里知道,公主居然如此厉害,将他军营中下到小兵上到副将,全都给比下去了。 他已经多年没有和谁比试过了,说不心痒是不可能的,武将嘛,哪个不争强好胜,明日便和小公主切磋切磋,定要挫挫她的锐气。 和燕甯比过箭术的几位副将也笑得很开心,总不能只有他们几个怂是不是! 他们都不知道,燕甯天生臂力惊人,飞刀又练习了十来年,瞄准目标成了她的本能,拿起箭,只要能拉得开弓,她就瞄得准。他们若是和她比试其他的,她估计也不比那些精兵们强多少,然而和她比箭术实在是个错误的选择。 “报!” 就在章将军跃跃欲试,副将们幸灾乐祸的时候,一声响亮的通报声在门外响起。 章危敛下兴奋的笑脸,冷声说道:“进来。” 小将进入议事楼中,回道:“将军,永穆族那边似有异动。” “怎么回事?” 几位副将也正色起来,西北大营位于佩城以北三十里的一片山林之中,与永穆族人居住的森林外围只相距十里,方便监视永穆族的一举一动。这些年双方矛盾渐缓,西北军现在也只是隔日例行一次,在森林外围绕圈,巡视一番而已,想不到隔了几年,永穆族竟开始异动起来。 小将身体站得笔直,大声回道:“回将军,这几日的巡视中发现永穆族人经常二十人一队,悄悄摸到咱们营地附近,打探一番后又返回,形迹可疑。” 刘副将面露惊奇,“难道永穆族的人,竟还想攻进军营不成?” 张参将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永穆族之所以如此难缠,都是因为他们藏身于森林之中,咱们将士不熟悉地形,丛林作战能力也比不上他们,才会久攻不下。若他们出了森林来攻打军营,简直自投罗网。” 刘副将心思没什么深沉,想到多年对头永穆族的人鬼祟的样子,不禁哈哈笑道:“总不会是军营中有什么他们觊觎的东西吧?” 他话音未落,众将脸色微变,这些日子以来,军营中唯一的变化,就是年前公主殿下来了! 永穆族的目标是公主?想到这个可能性,众将门心头猛跳,公主万万不可在西北出事,不然…… 他们都不敢想那个结果,人人脸色铁青,最后还是章危摆摆手,说道:“稍安勿躁,敌不动我不动。传令下去,安排人保护好公主,夜间公主营房外多派些人守着。从今日起,加强大营巡防力度,不允许任何人混进来。” “是!” 小将领命出去,议事楼里众人皆面色凝重,再也没有了之前的轻松惬意。 ------题外话------ 说要养十章等壮壮出来再看的亲,你们这么做,曦哥哥知道吗?! 第二十三章 永穆族(上) 农历初十议事楼 章危点了点桌子上一封浅绿色的信笺,沉声问道:“诸将以为,此事应该怎么办才好?” 五六个将领围在一张案桌旁,盯着那信笺,皆是一脸惊奇。刘副将长叹了一口气,好笑地说道:“他们果然是冲着公主殿下来了,这么多年了,我都不知道永穆族人还会送拜帖这种东西!” 说起来,他们和永穆族打了十多二十年交道了。早些年,两方剑拔弩张,几乎见面就要打一仗,后来形势渐缓了之后,也只是两方派了代表谈和,平日里完全没有来往。这么多年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永穆族送来这般精美正式的拜帖,真是新鲜。 事出反常必有妖,张参将坚定地说道:“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的意见就是绝对不能让他们见到公主。” “谁要见我?”清冷微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这次燕甯没有让人通报,说完之后就自己走了进来。 众将一愣,连忙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燕甯好笑地看着章危一边行礼,一边悄悄把桌上的一封信笺收起来的举动。 在他即将成功的时候,燕甯忽然开口,“章将军,可是有我的拜帖?” 这几日,军营中的氛围明显紧张了很多,尤其是她身边,总是会出现很多人,晚上的时候,她住的那个小屋甚至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结结实实。 燕甯猜想,应该是靳羽有了什么新动作,说不定还派人潜入了军营,不然这些将领们不会这么紧张,然而事实好像和她想得不太一样,章将军尴尬地轻咳一声,又将信笺放回了桌上,往她面前推了推,呵呵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永穆族送来拜帖,说族长邀公主殿下元宵节一叙。” 永穆族?燕甯有些惊讶,没想到竟是族长亲自出面要见她。 燕甯接过信笺,浅绿色的纸张非常细腻,淡淡的草木香气若有似无的飘散开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寥寥数语,用词谦和,不卑不亢,字也写得漂亮,总体来看,是一份很有诚意的拜帖。 燕甯将信笺合上,笑道:“元宵节这日子选得不错,又选在五里长亭见面,那位族长倒是很有诚意。” 见她对那拜帖颇有兴趣,刘副将连忙劝道:“公主殿下,永穆族人狡猾又野蛮,很不好对付,这么多年,他们的族长我等也只见过一两面,此次突然相邀,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企图,您最好还是不要去为好。” 手里把玩这那张薄薄的信笺,燕甯笑道:“你们一定很好奇,我本应该在焕阳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其实我来佩城,就是为了要会一个人。” 章危微微皱眉,心下忐忑,低声问道:“您要来会见永穆族长?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在章将军紧张地注视下,燕甯摇了摇头,回道:“并非如此。” 她没解释所谓的会一个人会的是谁,也没说并非如此否定的又是哪一句,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可让章将军心里急坏了,拱手于胸前躬身一揖,急道:“还请公主殿下明示。” “将军不必忧心,我确实想见一见那位永穆族的族长,是因为一些私事,不会牵扯到西北军。我也知道永穆族人危险,章将军与他们周旋多年,想必对他们也颇为了解,这次会面,还请将军务必保护好我的安全。” 章危暗自琢磨着公主的话,心里还是很不安,公主能和永穆族长有什么私事要谈?一个在焕阳城,一个在西北,但若说这两人没有渊源,永穆族长又为何如此郑重其事送拜帖,要与公主见面? 章危怎么想也想不通其中关键,公主到军营的第二日,他就已经用六百里加急,送了文书给皇上,说明了公主忽然而至,并且借调了三千精兵相助西瑜二皇子之事,想必过两天也快到了。 不行,此事太过蹊跷,他还得再写一封文书送上,将公主与永穆族长会面的事上报才是。 心中极度不安,章危没有在公主面前表露分毫,回道:“公主殿下言重了,保护公主乃是我等职责!其实公主也无需太过担心,永穆族长选在五里长亭,确实很有诚意,五里长亭离军营并不算太远,周围的地形也不复杂,到时候,本将为公主点三百精兵,随行护卫,再命一千人马,在五里亭方圆三里处守卫,只要公主不和他们进森林,便不会有太大危险。” 她原想问一句众将可知道永穆族的宝物到底是何物,转念一想,他们这么多年才见过族长几面,可见永穆族神秘至极,既是宝物,自然不会让外人知晓。 燕甯微微颔首,回道:“好,我不会进去的。” 众将揖手,“请公主务必小心。” “有劳各位将军。” 又寒暄了几句,燕甯便离开了议事楼,那张薄薄的信笺也被她一并带了出来。 回到屋里,燕甯坐在窗边,指尖轻轻滑过细腻馨香的信笺,面色凝重。 那日靳羽与她说,她或许可以开启永穆族的宝物时,她虽好奇,却没有太放在心上,第一是因为她只是“可能”开启宝物,这一切都是靳羽的猜测,事实并不一定如此,第二便是所谓宝物,怕是也没有那么重要,不然不会她到纵横商行那么多天,靳羽才来见她。 然而她这些猜测在今天看来,似乎都是错的。 为了见她,永穆族将正式的拜帖送到了西北军营,那位传说中异常神秘的族长亲自见她,甚至地点也选得非常靠近西北军营,如此慎重、有诚意,在燕甯看到,是一种急切。 永穆族人急切的想要见她,究其原因,应该是在宝物身上。问题是那宝物是一直都在永穆族还是最近才寻回,若是一直都在永穆族,为何之前迟迟不能开启,若非要她来开启,靳羽为何要到今年才引她来西北? 开启宝物的血脉是什么?她的亲生父亲又是什么身份? 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吹得薄薄的信笺噼啪作响,那淡淡的草木香气飘散在空气中,闻起来很是清爽。 燕甯将信笺往桌上随手一扔,掏出腰间的飞刀轻轻擦拭。微微皱起的眉头也舒展来了,哪些问题对她来说,只是需要解开的谜团罢了,她不需要为它们耗费太多心神,无论如何,她是燕甯,也只会是燕甯。 正月十五元宵节 离拜帖上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时辰,燕甯来到营门外,一眼便看到三百名将士身姿笔挺,神色坚毅地列队站好。不错,威严肃穆气势惊人,章将军怕是把最好的精兵都挑选给她了。燕甯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她想要见永穆族长一面,却不想冒险,因为她知道,她是很多人的软肋,她要先给自己穿上盔甲才行。 站在三百人队伍最前面的,是西北军中以沉稳多智著称的卫都尉,看到公主殿下走过来,立刻上前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免礼。”燕甯对他笑了笑,翻身上马,说道:“出发吧。” 三千精兵也立刻翻身上马,每个人看起来和平常似乎并无二致,各个面无表情,但那一双双跃跃欲试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卫衡书暗暗摇头,说起来,公主殿下还真是厉害,不过短短半个月,就用那一手惊艳又霸气的箭术征服了整个西北大营,这次的任务早就和他们说了,只是保护公主而已,这一个两个兴奋得好似要去战场上杀敌一般,恨不得在公主殿下面前表现自己勇猛无敌。 一行三百人浩浩荡荡地向五里亭走去,在离五里亭大约还有三四里的地方,燕甯看到了黑压压的人头,密密麻麻的将远处的五里亭围得个结结实实。 这是……干什么?她如果没记错,昨日章将军是说派一千人马守在此处保护她吧?可是她随便扫一眼就知道绝对不止一千人啊! 她虽然是想保护好自己,但是这阵仗,会不会太过了点? 燕甯暗忖,永穆族人真的这么厉害,让章将军忌惮至此?! 卫都尉看出公主神色有异,笑着解释道:“公主殿下有所不知,永穆族人非常狡猾,且极擅长林中作战,咱们确实吃过不少亏,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将军不免更为紧张一些,一会儿末将会一直陪在公主身边,还请公主千万记住,不要与之进入森林。” 这已经是第几次被提醒不能进入森林了?她的保证真的这么没有效用吗?燕甯有些想笑,又有点无奈,只能再说一遍,“我明白,不会冒险进森林的,卫都尉放心。” 卫都尉满意地点了点头,一行人朝着五里亭继续走去。 五里亭是一座石砌的亭子,专门为送行的人惜别所建,离官道很近,燕甯到的时候,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她眯眼看去,看清亭子里的情况,不禁微微挑眉,她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位永穆族长了。 第七十四章 永穆族(中) 五里亭是一座石砌的亭子,专门为送行的人惜别所建,离官道很近,燕甯到的时候,亭子里已经有人了。 她眯眼看去,看清亭子里的情况,不禁微微挑眉,她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位永穆族长了。此时已近午时,阳光正好,宽敞空旷的五里亭中却只有一个人,是的,就是一个人。 那人身穿一件黑色大斗篷坐在亭中,风吹得斗篷猎猎作响,他独坐一方,面对燕甯一行数百人,竟奇异地不见一丝弱势。 燕甯不急着上前,暗暗观察周围,这座亭子就建在官道边,入目之处,只有稀疏的几棵树,矮丛也并不繁茂,完全无法藏人,所以说,这位永穆族的族长大人,就这样一个人单刀赴会了? 原以永穆族长就算不带护卫,总会把靳羽带上,没想到,他竟如此特立独行,燕甯皱了皱眉,对于这种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她心中略微不安,越发谨慎。对方虽只有一个人,她也并未让三百精兵退离,微微抬手,一行人在离亭子二十丈的地方停了下来,燕甯低声说道:“卫都尉在此等候。” “是。”卫衡书也没想到,永穆族长竟然会独自一人前来,两相比较之下,他们这一方如此大动干戈,确实略逊一筹,但是那又如何?公主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盯着亭子里那道独影,卫衡书迅速思索着一举擒获永穆族族长的可能性。脑子里这个想法刚刚成形,立刻又被他自己打破,且不说亭中之人是不是永穆族长本人,是不是真的独自前来,就算是,公主还在此,若在擒拿过程中公主稍有差池,他万死难辞其咎。 再则,如今佩城百姓、西北军与永穆族的关系都还算平和,贸然抓人,不管成功与否,必定激起永穆族人的激烈反击,实在得不偿失,卫都尉最后决定按兵不动,一切以公主为重。 燕甯心中戒备,脚步却没有一丝停滞,缓步走进亭中,隔着一张石桌,与黑袍人对面而立。 听到脚步声,黑袍人也缓缓抬起了头。 看清黑袍人的样貌,燕甯像是被点了穴一样,怔怔地站在原地,她没想到,那黑色的大斗篷遮盖下的,竟是一名绝色的女子,是的,绝色。 她自认为见过无数美人,能称为绝色的虽不多,却也不少,她家就有几位,然而眼前这人,却与旁人全然不同。她的美,不在于皮相,在于……怎么说呢?燕甯竟有一种词穷的感觉。 她的长发如缎面般黑亮,长极脚踝,如今坐在石凳上,墨色的发丝迤逦于地。她的服饰有些特别,墨绿色的长裙样式很是简单,没有层层叠叠的披肩挂带,无袖的款式将她的右臂暴露在空气中,墨黑的斗篷和雪白的手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将她手臂上缠绕的翠青色丝带衬得尤为显眼。 等等!燕甯瞳孔微缩,那丝带竟……会动?! 燕甯眯眼看去,盯着那丝带看了好一会,才确定女子手臂上缠绕的并不是丝带,而是一条通体碧绿的青蛇,它比拇指略粗,身体被墨色的斗篷掩盖了部分,看不出多长。它蜿蜒缠绕在女子手臂上,三角形的蛇头在女子手腕上来回摩挲,赤红的眼直直地盯着她,吐着黑色的小舌头。 女子气质清灵绝俗,宠物却这般邪气,幸亏这是在官道旁的石亭中,若是在深山密林之间看到这样的女子,燕甯一定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山间妖灵。 “燕甯?” 女子忽然开口,嗓音异常的沙哑,说不上难听,但这样的嗓音与她灵动绝美的脸实在太不相配,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听得燕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燕甯强作镇定,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心里却在猜测着女子的身份。 听说小姨父和永穆族长有交情,十多年前就是姨父和族长交涉,永穆族与西北军的关系才渐渐缓和的,若这女子是族长,那她的年纪应该也接近四十岁了吧,但看她的样貌,最多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 但若说她不是族长,燕甯也不太相信,女子虽然长得年轻,但那一双眼沉寂空灵,仿佛一眼就能将人看透,她眼睛虽看着你,却并未把任何人真正看进眼里。她独自一人坐在此处,被众将层层围困,没有一丝紧张慌乱,也并不半点狂妄嚣张,这样的气度和胆识,非一般人能拥有。 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女子再次开口,“穆沧,永穆族族长。” 果然是族长。 初见时的不安和惊讶一一褪去,对眼前的人,燕甯更多出了几分好奇,一颗心也慢慢安定了下来,在她对面坐下,低声问道:“穆族长,不知您请我来,所为何事?” 穆沧眸光扫过对面坐姿挺拔,嘴角含着浅淡的笑意,神色安然,眉宇清正的女孩子,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为了灵石。”穆沧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三寸见方的墨色木盒,将盒子推到燕甯面前。 这木盒里的东西不会就是永穆族的宝贝吧?燕甯眨了眨眼,再次确认,这位族长大人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她们才刚刚说了两三句话,就这样直奔主题了吗? 燕甯低头,看了看那不知什么木料打造,通体乌黑的盒子,心中暗忖,这木盒上没有锁,难道是有什么机关?靳羽说的开启宝物不会是开这个盒子吧,但是她对奇门术数和机括暗器之类的,并不精通,要如何打开呢? 难道别人打不开,她随手就能打开?若真是这样,那也太离奇了些。 然而她暂时也没有想到别的方法,于是只能试着把手按在盒子上,身体微微后倾,防止盒子真的打开的时候,飞出什么暗器误伤自己,手上微微用力,然后……盒子就开了! 燕甯眼前一亮,这么简单? 很快她就发现是她想太多了,这就是一个最普通的黑檀木盒,没有什么机关,任何一个小孩子都能将它打开。 燕甯尴尬地撇了撇嘴,闹了一出乌龙,心中那点紧张期待也被磨得差不了,利落地伸手将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细看。 所谓的宝贝就是这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燕甯看着手里的灵石若有所思,在她眼里这就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丢地上她都不捡的那种。若一定要说这块石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它通体洁白,表面光滑,但却不如玉石温润剔透,有点像常年被河水冲刷的鹅卵石。 燕甯将灵石放回盒中,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便是永穆族的宝物?” 穆沧一直默默地观察这位小公主,她一开始对木盒小心谨慎,眼中藏着惊奇和期待,发现不过是个普通木盒后失望又尴尬,拿到灵石细心查验,实在看不出所以然来也没有不自以为是地胡乱猜测,直接将灵石放回了盒子里。 燕甯并不刻意隐藏自己的情绪,直白而坦荡,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轻松随意,但穆沧能够感觉到,她的身体一直紧绷着,时刻都在戒备着自己。这个发现倒是让穆沧对燕甯更欣赏了几分。 “这块灵石确实是我族的宝物。”穆沧一边回着她的话,一边抬手轻轻点了点手腕上的小青蛇,青蛇感受到主人心情不错,便不再紧盯着对面的女孩子,将头搭在主人手腕上,一动不动。 当小青蛇那双赤红的眼睛不再死盯着自己的时候,燕甯感觉周身的温度都高了几度,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对面这一人一蛇,真的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想速战速决地解决这件事,燕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如何才能开启它呢?” “不知道。” “?!”燕甯再一次被这种预料外的答案惊着了,族长您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理所当然,让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穆沧再次将木盒往燕甯的方向推了推,难得好心地解释道:“石中藏有宝物,需其认定的血脉之人方能开启。” 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这个所谓的血脉认定之人才应该知道如何开启咯?燕甯再次将那块白花花的石头握着手心,细细感受了一下,没有任何特殊的感应,将石头在手上掂了掂,燕甯笑道:“要不我砸一下?” “你可以试试。” “……”她只是随口说说的,真没想过砸别人的宝物。 燕甯讪讪地扯了扯嘴角,准备把那块石头放回木盒里,不想穆沧忽然抬手,将燕甯的手又推了回去。 燕甯愣怔了片刻,微微挑眉,穆族长的意思,还真的是让她砸一下? 她力气还是挺大的,既然主人都不介意,那她就……砸一下试试? 公主殿下从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想好之后,立刻行动,只听“砰”地一声闷响,那块灵石就那么被燕甯狠狠地毫不留情地砸到了五里亭外的地上。 站在远处的卫都尉以及三百精兵:…… 他们虽然离得远,听不太清楚两人说什么,但为了公主的安全,他们可是眼都不敢眨地一直盯着亭子里的两人,亲眼看到永穆族长拿出了一个木盒子,推到公主面前,然后两人才说了几句话,公主殿下把人家的东西给……砸了! 卫衡书心头猛然一跳,手立刻握住腰间长剑,就怕永穆族长一怒之下对公主动手。 燕甯不知道自己的举动吓着别人了,她现在的注意力都在灵石上,用尽全力砸出去之后,她立刻起身,兴致勃勃地跑到灵石落地的地方查看,那块可怜的石头已经深深嵌入了泥地里,燕甯挖了好一会,才把它给挖了出来。 燕甯回到亭子里坐下,将石头表面的泥土擦干净,再次仔细查看之后,轻笑一声,摇了摇头,笑道:“白砸了,没什么用处。穆族长,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怎么确定,我能开启这块灵石的?” 穆沧也没指望这么随便一砸就能开启灵石,故此并没有太过失望,伸出手,待燕甯将灵石递过来,才回了一句,“你母亲没有告诉你?” 燕甯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冷声回道:“我母亲在焕阳城。” 穆沧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没在“母亲”这件事上再多说什么,可她显然也不愿意回答燕甯的问题,手指在灵石上轻点了两下,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也不知道如何开启,那就唯有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用你的血试试了。” 燕甯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警觉起来,穆沧话音刚落,她已经从腰带中摸出了三枚飞刀,同时迅速往后疾退,拉开与穆沧间的距离,然而一切还是晚了…… ------题外话------ 我终于卡出来了,晚上还有一章…… 第七十五章 永穆族(下) 第七十五章永穆族(下) 穆沧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她的意思,没在“母亲”这件事上再多说什么,可她显然也不愿意回答燕甯的问题,手指在灵石上轻点了两下,沙哑的嗓音淡淡地说道:“既然你也不知道如何开启,那就唯有按照字面上的意思,用你的血试试了。” 燕甯心里咯噔了一下,立刻警觉起来,穆沧话音刚落,她已经从腰带中摸出了三枚飞刀,同时迅速往后疾退,拉开与穆沧间的距离,然而一切还是晚了。 燕甯还未退出五里亭外,腰间骤然一痛,低头看去才发现她腰上不知何时,被一条蛇纹长鞭紧紧地缠住了。燕甯眉心微蹙,并未慌乱,将一把飞刀捏在手中,用力的朝长鞭割去。 原本锋利无比的刀刃,遇上蛇纹长鞭居然一点用也没有,燕甯使了极大的力气,长鞭纹丝不动,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怎么可能?!燕甯心下骇然,手中的飞刀直接转了方向,朝着穆沧飞了过去。 穆沧身形极快地往石桌的方向闪避,躲开了迎面一击,同时脚下用力,狠狠地踢了一脚石桌旁的青砖,那青砖立刻往下一沉,露出了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洞口。 看到那洞口的瞬间,燕甯便猜到穆沧接下来要做什么了,只是她的腰被蛇皮长鞭紧紧地缠绕着,别说躲开,就连用力呼吸会都会感觉到疼痛。燕甯心一横,转身死死抓住石桌的一角,不让穆沧将她拖走,是要能拖延点时间,等卫都尉他们赶过来她就得救了。 燕甯想得很好,穆沧却没那么好应付,她的手刚抓住桌角,一道翠绿色的影子极快地朝她扑过来,燕甯立刻感觉到手腕上一凉,一颗蛇头缠上了她的手,冰冷的鳞片擦过手腕,燕甯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小青蛇的嘴张得大大的,露出两颗尖尖地毒牙,嘶嘶地吐着信子,猩红的眼睛盯着她的手腕,眼看着就要一口咬上去了。 那诡异的青蛇怎么看都像有剧毒啊,燕甯不敢赌,只能放手,下一刻,腰间剧痛,她整个人失去控制,朝那个洞口跌下去。 一切发生得实在太快,卫衡书带着一群人冲过的时候,石板早已经合上,亭子里哪里还有燕甯和穆沧的身影。 “公主!” 卫衡书一脚踢在石桌上,一向带着沉稳淡定的面具瞬间碎裂,该死!他带着几百精英,居然还眼睁睁地看着公主在他面前二十丈不到的地方被人劫持了,这简直是他从军以来最大的耻辱。 昨天他已经派人来五里亭查看过,甚至把方圆五里的地方都搜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永穆族的人,因此今日他才这般放心地让公主独自面对永穆族长,他想着公主武功不弱,就算动起手来,也不会立刻吃亏。再加上对方只有一个人,他不免有些轻敌,万万没想到永穆族的人竟在五里亭下设置了机关! 几个擅长解密机关暗器的将领已经冲到了石板前,拍拍打打,希望找出开启石板的机关,可惜查找了一番之后,一无所获,只能垂首禀报道:“都尉,此机关是从内开启的,在外面无法打开。” 卫衡书脸色铁青,回头对旁边的副将吼道:“去,找来锄头、铁锹,掘地三尺也要把公主救出来。” 副将身体绷得笔直,连忙回道:“是!” 副将一招手,带走了五十多人前去找工具,剩下的将士各个面色凝重,双目含怒,他们都是将军精挑细选出来委以重任的精兵,结果三百多人,竟连公主都护不住,让她被敌人掳走。 这无疑是狠狠地抽了这群精兵一百个嘴巴子,就算军法不处置他们,他们自己都没脸面对将军和众将! 卫衡书紧了紧因为怒火而发抖的双拳,沉声说道:“吴聪,立刻回去禀报将军,公主被永穆族族长从密道劫走了。方汝,传令下去,将方圆十里全部封锁,一寸一寸给我查,密道总有出口,我就不信他们能把地道直接挖到森林里面去!” “是!”两人迅速翻身上马,前去报信和传递命令,一刻也不敢耽误。 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也不知副将带着将士们上哪里找来了二十几个锄头和铁锹,急冲冲地跑了回来,“都尉,只找到这些。” 卫衡书大手一挥,“挖,快!” 分到工具的将士二话不说,卯足了劲地死命撬那几块厚重的石板,那架势看起来像要将这五里石亭拆了一般,吓得路过的商旅纷纷远走避让。 将士们恨不得拆了这座石亭,掉落到地道里的燕甯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带了三百精兵前来,竟还是着了道,早知如此,她才不管什么君子风度,就该让将士们站在她身边,将五里亭团团围住,看穆沧还能耍什么花样,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燕甯掉下来之后,迅速观察周围,这是一条地道,地道里点了一个火把,火把光芒有限,看不清楚黑漆漆的地道有多长,但能知道,这地道并不宽。穆沧的长鞭在这里根本使不出来,她的飞刀虽然也飞不出去,但却可以扣在五指之间,当做兵器之用,正所谓一寸短一寸险,只要能伤了穆沧或者拖延点时间,她相信头顶上那几块石板是挡不住西北军的精兵多久的。 燕甯伸手往腰间一摸,四枚飞刀已经紧扣在了指缝之间,火光之下,飞刀寒光凛凛,乍一看就像一只猛兽的爪子,若是被这爪子抓一下,必定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穆沧紧跟着燕甯跳下地道,刚刚落地,一记凌厉刚猛的拳风迎面袭来,穆沧黑眸微睁,身体迅速往后一仰,堪堪躲过那一拳,她虽然没被伤着,锋利的刀刃却生生削下来几缕发丝。 穆沧用力一拽长鞭,耳边清晰地听到燕甯倒吸一口气的声音,可见她疼得厉害,即使如此,她也未退缩半分,夹着刀刃的拳头再次袭来,穆沧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小姑娘很不错,她几乎是与自己同时掉落下来,瞬息之间,便能立刻还击。 穆沧知道缠在燕甯身上的鞭子用了多大力道,一般的习武之人早就因疼痛而没了还手之力,而燕甯不仅还手了,还差点在她的脖子上抓出几道血痕来。 这姑娘毅力惊人,拳法犀利,穆沧起了和她好好过几招的心思,可惜她还未动手,一道熟悉的气息出现在身边,下一刻,那人已经率先对燕甯出手了。 燕甯之前没察觉出地道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她全部精力都集中在穆沧身上,旁边忽然冒出来一个人,燕甯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拳打在锁骨上,疼得她连连后退了几步才勉强站住。 燕甯用力咬了咬唇,就在她准备忍着疼,迎上去再战的时候,低沉得让人耳朵发痒的男声忽然响起,“小公主,这密道可不宽,经不起你折腾,你最好乖乖听话,看在夙凌的份上,我也不为难你。” 听到“夙凌”二字,燕甯怔了一下,眯眼看向那个忽然冒出来的男子。 地道里光线很暗,只看得清他身材颀长,面容极俊,他身上穿着一袭红衣,竟然比她穿的红衣颜色更艳。如果说,庄逐言被称为妖孽,是因为他嘴角微勾,薄唇轻抿之间,带出勾魂摄魄的魅力,让人见之心动,那么眼前这红衣男子,说他妖孽,则是出自一种气质。 昏黄的火光之间,根本看不清他具体那里俊美,只看到一抹红影,听到那低沉如古琴般的嗓音带着几分调侃的语句,脑子里便无端生出“妖孽”两个字。 燕甯不懂声色地后退两步,问道:“你是谁?” 男子站在穆沧身边,笑得人畜无害,就仿佛刚才那一拳不是他打的一般,“我叫慕易,你可以叫我慕叔叔。” 听到“慕叔叔”这个称呼,燕甯嘴角抽了抽,他刚才给自己一拳的时候,她丝毫没感觉到对方身为长辈的关爱之情,“叔叔”两个字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你们抓我来干什么?为了放血吗?” 慕易哈哈笑了起来,像是长辈逗弄晚辈似的笑道:“当然不是,咱们请你回去做客的。” 燕甯冷哼一声,“好特别的待客之道!”说完,燕甯还不忘抬手揉了揉现在还在疼的锁骨。 穆沧手腕轻轻一抖,收回了缠腰在燕甯腰间的长鞭,不耐地说道:“别那么多废话了,先回去再说。” 慕易耸了耸肩,对着燕甯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都不怀好意,察觉到慕易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燕甯立刻后退一步,急道:“慢着,别打晕我,我跟你们走。” 慕易双手环在胸前,轻笑了一声,回道:“好吧,你乖乖听话,我也懒得扛你回去。” 她连穆沧都打不过,更别说现在还多了个慕易,识时务者为俊杰,燕甯垂下头,什么也没说,非常“乖”地跟着穆沧往地道深处走去。 ...(www.. ) 第七十六章 公主失踪 她连穆沧都打不过,更别说现在还多了个慕易,识时务者为俊杰,燕甯垂下头,什么也没说,非常“乖”地跟着穆沧往地道深处走去。 章节更新最快 地道只有三尺来宽,穆沧拿着火把走在最前面,燕甯走在中间,慕易殿后。走了一会,燕甯发现这地道中湿气有些重,泥土的味道也非常的浓郁。她稍稍放慢了脚步,感受着脚下的泥土,非常的松软,显然地面并没有被人经常踩踏。 燕甯假装脚下一个踉跄,抬手撑了一下地道的内壁,手心摸到的泥土,还带着淡淡的湿意,若她没有判断错误的话,这地道应该新挖不久。 燕甯恍然大悟,难怪她到西北大营半个多月,靳羽和永穆族的人一直按兵不动,原来是需要花时间挖地道啊。燕甯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如此说来,她还真是挺重要的,让他们大费周章了。 三人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原本笔直狭小的地道开始出现了分叉口,而且还是频繁地出现分叉口,她不知道这些岔路通向哪里,她只知道地道的岔路口越多,想要追查到她的下落,便越困难。就算卫衡书挖开了石板,下了地道,没有人指路,根本分不清楚应该走哪条岔路,多走错几次,别说追上来救她,那些精兵们自己就会被困在这个地道里很久。 燕甯悄悄将一枚飞刀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经过岔路口的时候,便用飞刀极快地划出一个记号。之前的两个路口,燕甯都轻松得手,到了第三个路口的时候,手才刚刚伸出去,就感觉到身后人影晃动,手腕上忽然一痛,手中的飞刀已经被慕易夺了过去,他倒没用多大的力气,只是正好抓住了她的脉门,让她挣脱不得。 慕易单手把玩着手中如艺术品般的薄刃,眼尾微挑,啧啧笑道:“不愧是青末教出来的女孩子,在这种情况下,还不忘耍花样。小公主,不想被打晕就要乖一点,别想着留记号,别说西北军营那些蠢货不一定发现得了你的记号,就算发现了,找过来他们也一定没有机会见到你。” 燕甯微微皱眉,她心里清楚,慕易说得没错,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她动作不敢太大,做的记号非常简单,西北军不是经过特别训练的精锐之兵,很有可能会错过那些记号,但让她什么都不做,她又不甘心。 每次听到慕易用调笑的语气叫她小公主,她心里就很不舒服,好像自己在他眼里,就是不谙世事无知可笑的小孩子似的。 事实上,燕甯这次真的是冤枉慕易了,他说话向来是这个调调,再加上又把燕甯看过晚辈,忍不住总想逗她几句,但他可从来不会小瞧这些小丫头们,尤其这孩子还是在将军府那个“龙潭虎**”里长大的,他可不敢等闲视之。 当年顾云设计他掉进泥潭的时候,还没燕甯这么大呢,慕易现在想起那满身泥泞湿滑恶臭的感觉仍想作呕,他一辈子没那么狼狈过。 慕易越想越觉得对付这小丫头不能掉以轻心,狭长的黑眸扫过,语气难得的认真,“本身就危险的姑娘身上还是不要带武器比较好。” 他是男子,不能直接去摘姑娘的腰带,只能用刚刚收缴来的飞刀划向燕甯的黑色腰封,将腰封划破,里面的飞刀掉出来,燕甯自然也就没了武器。 燕甯并不知道慕易又想起了二十年前痛不欲生的悲惨经历,只觉得这人欺人太甚,心中憋着口气,没被慕易抓住的另一只手极快的摸出五把飞刀,也不管这里是狭小的地道,朝着他的脸面就飞了过去。 飞刀的速度极快,慕易瞳孔微缩,迅速后仰,五枚飞刀几乎是擦着他的胸腹和脸颊飞过去的,慕易脸色不边,细看之下甚至还能看到一丝笑意,眼眸中明晃晃地写些“我就知道会这样”! 躲过了迎面而来的飞刀,慕易不退反进,狭窄的通道里,两道红影打得不可开交,时不时就有几枚飞刀咻咻地乱飞,穆沧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一句话也没说,手中的蛇皮鞭就抽了出去。 “啪!” 蛇皮鞭袭来的时候,燕甯和慕易敏捷地往后一跃,堪堪躲过起气势汹汹地一鞭。 慕易轻咳一声揉了揉鼻子,燕甯看了一眼墙壁上深达三寸的鞭痕,额头上冒出两滴冷汗,之前她还想着长鞭在地道里没有用武之处,果然还是太天真,她怎么就忘了穆族长手里的蛇皮鞭和普通的鞭子大不相同啊! 慕易和燕甯两人飞快地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到底没再打起来。 穆沧收回鞭子,也不理会两人,举着火把继续往前走。 “她没有教过你蛰伏待机隐忍不到吗?没那个实力,最好把爪子给我收起来。”沙哑地声音在逼仄的地道里响起,格外的清晰,就像是一把锉刀一点点往耳朵里戳。 穆沧虽没明说,燕甯也猜到了这个“她”说的应该是小姨。 燕甯抿了抿唇,挫败地垂下头,她确实冲动了,或许是在听到慕易说出“夙凌”两个字的时候,她潜意识里已经认定这两个人不会真的伤害她,行事便鲁莽了起来。以一敌二,对方还是比自己厉害的高手,又在这样无处可逃的环境之下,她贸然出手,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若穆沧有心整治她,她只怕已经被那条诡异的鞭子抽得皮开肉绽了。 燕甯在将军府习武多年,看多了练兵的场面,自然明白,有时候训斥也是一种教导,穆沧刚才便是在……教导她吗?燕甯悄悄抬头,盯着走在前方的墨色身影若有所思。 这次燕甯是真的“乖”了,沉默地跟着穆沧,没再做多余的事,只是在脑子里记下所走的路径,防止日后有机会从这条地道逃出去的时候自己迷路。 三人又在地道里七拐八拐地走了两刻钟,终于看到出口。 这个出口比五里亭的入口要宽一些,穆沧往上轻轻一跃,便跳了出去,燕甯紧随其后。 出了洞口,燕甯才发现,他们居然是在一座假山里面!是的,假山,就是平常富贵人家造景用的假山。透过山石间的缝隙,能看到假山外,是一座院子。 永穆族居住在森林之里,是不可能有这样一座宅院的。所以说,他们是把地道的出口选在了佩城。 燕甯瞬间了然,心中不免有些佩服,佩城离五里亭很近,挖起地道来方便许多,出口也不容易让巡查的西北军发现。再则永穆族一直居住在森林深处,卫都尉多次强调让她不要进森林,说明西北军对森林很忌惮,卫都尉一定以为,她会被带到永穆族的大本营之中。 说不定,地道里那些岔路的出口,就是向着森林方向的,如此一来,西北军必定会往森林的方向追查,反而忽略了人来人往的佩城。 燕甯有些想笑,难怪将军们一直强调,永穆族人狡猾,如此看来,倒是说得极对。 待慕易也从地道中出来之后,三人便一起走出了假山。 早有人等在庭院中,待三人走出来便迎了上去。看清那两道熟悉的身影,燕甯脚步停顿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一开始的从容,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道:“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站在燕甯对面的人,正是带着玄铁面具的靳羽和黑眸微亮神色依旧漠然的未离。 西北军议事楼 “什么?”章危手里拿着的兵书“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瞪着前来报信的吴聪,双目圆睁脸色发白,呼吸都放轻了,不敢置信地问道:“什么叫做公主殿下失踪了?” 被将军大人直勾勾地瞪着,吴聪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硬着头皮把刚才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今日五里亭之约,只有永穆族长一人前来,公主殿下命我等退到二十丈外等候。永穆族长和公主坐下说话,大约半盏茶的时间,永穆族长忽然甩出蛇皮鞭绑住公主的腰,五里亭内的石板也猛然下陷,公主就被拖了下去。我等赶过去的时候,石板已经复原,公主殿下……失踪了。” 章危只觉得脑门嗡嗡作响,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这怎么可能?原本答应公主殿下派一千兵马驻守在五里亭周围,后来担心发生变故,他就又加了一千人,两千人马加三百精兵,居然还是护不住公主!这才过去短短两个时辰,公主就……失踪了! 吴聪看将军的脸色,由白转青,满脸的络腮胡气得都抖了起来,连忙又说道:“卫都尉已经派人找来了铁锹和锄头,想办法撬开石板,也调了人在五里亭附近搜索地道出口,寻找公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打得议事楼里的几名将领措手不及,纷纷看向章危,急道:“将军,公主失踪非同小可,现在怎么办?” 议事楼内众人脸色大变,章危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调一万兵马将永穆族人经常出入的山谷全部围住,再派五千兵马搜索附近所有山头林地。” “是,末将这就去办。”刘副将自告奋勇上前接令,刚走出两步,又听到将军说道:“等等,再拿我的帖子去见佩城知州大人,令其封锁佩城,三日内禁止出入。” “是。”接过将军的名帖,刘副将不敢耽搁,迅速冲了出去。 章危站在巨大的案桌前,沉吟片刻,抽出一张宣纸,拿起毛笔蘸了点墨,刷刷刷地写了起来,片刻后放下毛笔,又看了一遍,待墨迹干透立刻塞入信封之中,大声叫道:“来人。” “是。”候在门外的小将跑了进来。 “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 “是!”小将的手抖了一下,八百里加急,直送御前啊,多少年没有发生过的事了!小将将信封牢牢抓在手里,连忙跑了出去。 众将也被“直送御前”惊了一下,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张参将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将军,您这是?” 章危弯腰捡起掉了地上的兵书,揉了揉眉心,叹道:“公主失踪自然要上报朝廷。” 心中猜测成真,张参将又惊又急,忙劝道:“将军,此时不必如此急着上报,这文书一但送达,就算您救回公主,也必定要被治个守护不力之罪。不近年来永穆族与我军关系缓和,想必他们也不敢把公主如何,不如再等等,等把公主救回来了再上报不迟。” “是啊,将军三思!”众将连连附和。 张参将说得这些,他何尝不懂?佩城离焕阳城如此遥远,若是其他的事情,拖个十天半个月再报也不是什么大事,坏就坏在此事事关甯公主。所有人都知道皇上宠爱公主,但是到底宠到什么程度,无人知晓,他如今第一时间将此事上报,确实会落下个守护不力之罪,但若他拖延不报,哪怕是拖半日,甯公主稍有差池,等着他的,就是死罪。 章危叹了口气,苦笑地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回道:“莫再多言,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众将脸色瞬间惨白,显然他们也想到了其中关键,立刻闭上嘴,心中惴惴不安,众人都不敢想象,皇上知道公主被劫持之后究竟会怎样震怒,只能等到雷霆落下,才知是如何的骇人。 ------题外话------ 大家好像对穆沧劫走公主,慕易打了公主一拳怨念颇深,其实对他俩来说,公主就是朋友家的亲戚,知道这个人,但也没太多感情,就是一个晚辈而已,而且他们都是习武之人,动起手来的时候,打一拳什么的,真的不是个事啊~小公主一生气,还不是照着别人脸面甩飞刀…… ...(www.. ) 第七十七章 呆萌都是成对出现的 燕甯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挺有耐心,挺沉得住气的人,自从到了西北,遇上永穆族这群人之后,他就觉得自己的定力实在是差了点。 她被穆沧掳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天。这十天里发生了不少事,章危比她预想的还要聪明谨慎一些,她不知道他具体做了什么,只知道当天就有佩城的官差带着士兵挨家挨户的搜索。 那个隐藏着地道出口的小院子,在三天内被搜查了不下五次,即使没出门,她也能猜到外面风声鹤唳,章危肯定是卯足了劲找她,佩城尚且如此,永穆族的大本营就更不用说了,章危绝对不会放过那个最后可能窝藏她的地方。 难怪这些日子,她只见过一次慕易,一次靳羽,身为族长的穆沧她一次也没见着,想必是忙着应对章危,收拾烂摊子吧。 燕甯莫名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叫你们绑架我! 哎! 开心不过一瞬,燕甯又无聊地叹了口气。在小院里藏了三日,她被多次转移,最后终于又回到了纵横商行那座她住过几天的精致小院里,燕甯有一种绕了个大圈,一切回到原点的感觉。 隆冬已过,春天却还没有到来,水池里仅剩的几条鱼,也因为太冷了,而沉入水底,一动不动。燕甯盘腿坐在水边的石板上,一只手抓着鱼食在水面上左右晃动,不是扔下去一下,试图引起水底几条小鱼的注意,另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永穆族的宝贝,就是穆沧口中的灵石。 燕甯真的搞不懂穆沧的想法,若说这灵石不重要,穆沧也犯不着不惜得罪西北军也要把她劫过来,若说它重要,穆沧怎么就这样毫不在乎的将宝贝交到她手里,十天了也不见询问。 盯着手中白花花的石头,燕甯又想叹气了,这些日子她其实也没闲着,水煮火烤刀砍锤砸,除了滴血认主这种傻事她没做过之外,其他的都试了一遍,可惜没有一点用处都没有!现在燕甯已经不觉得这是一块普通的石头了,它绝对是一块比普通石头都要硬无数倍的石头。 燕甯走了一会神,水底的鱼儿闻到鱼食的香气,慢慢游了上来,一青一红两尾小鱼游得最快,已经在水面抢食了。 燕甯见那小红鱼鳞光闪闪,小巧可爱,比别的鱼儿灵动许多,很是喜欢,便将手里的鱼食都撒在靠石板的岸边,想将它引过来。小红鱼闻到浓郁的鱼食味道,抢食的动作一顿,果然晃了晃尾巴,往燕甯的方向快速游了过来。 鱼食刚撒下去,都浮在水面,小红鱼也不等它沉下来,便摆动尾巴,小嘴浮出水面,一口一颗,将鱼食吞进肚子里。有些鱼食太大了,吞了好几口也没吞进去,它立刻放弃,换下一个目标继续吃。 燕甯越看越觉得有趣,忍不住伸出手,去戳戳小鱼的脑袋,吓得它连忙往下游,躲在水底好久才又慢慢悠悠地游上来,小心翼翼地继续吃,燕甯等它吃了几口,又伸出了魔爪,这次是捏人家的小红尾巴,再次把鱼惊得沉入水中。 于是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都不断重复着小红鱼游过来吃食,被魔爪各种调戏,躲到水里观察,顶不住鱼食的诱惑,又游过来,继续被调戏的故事。 如此反复几次,小红鱼好像知道了燕甯这是在和它玩,并不是要伤它,也便不再躲了,专心吃鱼食,燕甯笑眯眯地摸了个够。 “水凉。” 燕甯玩得不亦乐乎,身后忽然响到一道熟悉的清朗嗓音,某人抓着小鱼尾巴的手一顿,讪讪地收了回来,扭头看去,果然看到未离一身黑衣,无声无息地站在她身后,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年纪也不小了,居然趴在鱼池边玩人家养的鱼,还被抓个正着,不免有些尴尬,燕甯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故作镇定若无其事地笑笑,随便悄悄把剩下的鱼食全部撒进了鱼池。 未离看到她的小动作也不说破,黑眸中隐含着淡淡地笑意。其实若是夏天,就算她这样玩一天他也不会说什么,可是现在是冬天,水冷得很,再玩下去关节要冻伤了。 这时候燕甯也感觉到手指冰灵刺骨了,将手放在唇边轻轻哈气取暖,燕甯抬了抬下巴,看着他笑道:“坐啊,我们聊聊天,我最近还挺无聊的。” 说完她还伸手拍拍身边的石板,示意他坐在这里,未离心头微动,阿甯这次回来,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些不一样了,防备还在,敌意却消散了许多。 现在两人这样并肩坐在一起说话,就好像……好像朋友一样自然,他虽不明白阿甯为什么忽然变了,但这个变化他很喜欢,心里非常高兴,在这样愉悦的气氛下,此行的目的已经被他丢到脑袋后面去了。 燕甯搓了搓已经暖和的手,微微像未离的方向挪了挪,压低声音问道:“一直忘了问你,你那天放我走,她有没有为难你?” 燕甯忽然凑过来,像是在说悄悄话,未离微怔,以前他暗中保护阿甯的时候,也曾看到她和楼曦这样窃窃私语,那时他也曾想过,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和阿甯这样亲密,想不到今日这愿望竟然就成真了! 未离心潮翻涌,脸上依旧面瘫,在燕甯看来,就是他受了委屈却不愿多说。 果然还是连累了他,燕甯有些愧疚,但他不打算说,她也不好再问。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小院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小红鱼吐泡泡的声音。良久,未离终于回过神来,才发现燕甯垂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心下忐忑,阿甯怎么了?刚才他做错什么了吗?是因为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可是……他没能找回阿甯,师父惩罚他也是应该的,算不上为难。 未离绞尽脑汁,思索着应该如何回答才好,这副微微蹙眉的模样又被燕甯看在眼里,不禁叹息,对方也才十七八岁,和自己差不多大,又是这种沉默的性格,受了委屈也不会说,燕甯对他除了愧疚之外还多了那么一点点心疼。 两人各想各的,莫名其妙的歪打正着,让两人的关系更加缓和。 燕甯不想他为难,连忙转移了话题,笑道:“你以前是不是见过我?” “嗯。” “在焕阳城?” “嗯。” 连续两声“嗯”让燕甯有些无语,“你之前话虽少的,但也没有今天这么少。” 未离浑身一僵,他今天话少,是因为他……紧张。之前趁着阿甯脚受伤把人带来佩城,阿甯一路上根本懒得和他说话,他若再不说,两人只能相对无言,可是现在阿甯好不容易对他改观,愿意和他聊天了,他怕自己不小心说错了什么,阿甯又不理他怎么办?! 看燕甯的脸色,他也知道只说“嗯”不好,凝眉想了想,问道:“你想听我说什么?” 燕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会聊天的人,有些头疼,对上对方认真专注的黑眸,燕甯忍不住抚额,算了,她还是继续找话题吧,他记得上次说起上赏金猎人的时候,他话挺多的,于是问道:“你真的是赏金猎人?” “嗯。” 又是嗯?燕甯嘴角抽了抽,脸都有些扭曲了,未离连忙又加了一句,“你喜欢听赏金猎人的故事。” 咦?这句话似乎暴露了很多信息,她喜欢听赏金猎人的故事这件事,只有家里人知道,他们自然不会到处说,未离居然也知道,那必定是经常跟在她身边,暗中观察她才会知道,还有,难道他就因为她喜欢听赏金猎人的故事,就去做赏金猎人吗?!这猜测让燕甯觉得不可思议。 燕甯心中存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以前经常去焕阳城看我吗?” “嗯,我一年中大约有半年的时间会在焕阳城。”未离觉得他和阿甯已经是朋友了,有些事也不必隐瞒,未离说的坦荡,燕甯却听得心惊,她自认武功不差,也非常警觉,但是现在却知道,未离居然一年有一半的事情潜伏在她身边,知道她喜欢听赏金猎人的故事,说明潜伏的念头还不短,而她竟毫无所觉! 燕甯眼神复杂的看着面无表情,目光却格外诚恳的未离,不是滋味的说道:“原来你的武功比我厉害那么多,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你?” 其实未离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跟在燕甯身边的,每当她去将军府,或者身边有绝顶高手的时候,他就会跟得远一点,以免被发现,在燕甯“崇拜”的目光中,未离轻咳了一声,干巴巴地回道:“其实是我藏得好而已。” “……”你是认真的吗? 燕甯这时候才发现,未离有一本正经噎死人的本事,原本还在猜测未离监视她的目的,现在她也懒得猜了,直接问道:“你为什么要暗中跟着我?是她叫你这么作的?” 未离摇了摇头,回道:“不是,我就是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想护着你而已。” 未离的声音清朗悦耳,语调平静,没有一点说谎的意思,事实上未离这个人,也不屑于说谎,燕甯有些恍惚,忽然想起,未离曾经两次对她说过,永远都不会伤害她。他说到便也做到了。 若这是靳羽的命令还可以解释为师命不可违,但那天晚上他不惜违背师命,也要放她离开,便说明了他那句誓言一般的话,并不是因为靳羽,可是……为什么呢? 燕甯发现,未离对她的感情好像有些不太正常,她看不明白,正打算旁敲侧击地问清楚,就听到一道温润柔美的嗓音从院门外传来,“公子,小姐,主子请两位到前厅去一趟。” 这声音燕甯很熟,是那位长相甜美不会武功的沁玉姑娘。 燕甯有些遗憾不能继续刚才的话题,又有些兴奋,她有预感,今天穆沧肯定会露面。 将灵石放回木盒中,拿在手里,燕甯起身拍了拍裙摆,说道:“走吧,过去看看。” 未离僵硬地点了点头,到这时候,他才终于想起来,他过来找燕甯到底是为什么…… ------题外话------ 你们说,公主和未离,到底哪个更呆萌,之后的两章走剧情,然后就是你们期待的人来了。 第七十八章 灵石的秘密(上) 第七十八章灵石的秘密(上) 燕甯还是第一次来纵横商行的前厅,和一般人家的前厅相比,它要大很多,一走进去居然给人一种空旷的感觉。屋里的摆设古朴大方,显出了主人不俗的品味。 她的预感很准,今日穆沧果然也在,穿着一身特别的墨绿长裙。大冬天的,右臂居然就这样裸露在外面,那条诡异的青蛇也没有冬眠,懒懒地缠在手臂上,时不时地吐信子。 慕易坐在她的右手边,手里端着一杯茶,自顾自地喝着,仍是一袭扎眼的红衣,不管看多少次,都妖孽得让人不忍直视。 靳羽坐在穆沧左手边,脸上依旧带着面具,只能看到一双孤冷的眼眸暴露在外面。燕甯进来时,她520小说又重归沉寂。 偌大的前厅,三人各据一方仿佛高高在上,给人一种三堂会审的感觉。 燕甯跨步走进前厅,眉角微挑,也不急着坐,朝着穆沧和慕易咧嘴一笑,叫道:“叔叔婶婶,下午好。” “……” 燕甯笑得无比甜腻,不是让她叫叔叔吗?不是要她乖巧吗?这有何难! 在家里,这种恶心死人不偿命的功夫,都是素素用得最多。她今日想起来用一次,发现效果出奇的好,没看到穆族长那张清灵绝美的脸都快扭曲了嘛。 嗯,慕易也差点被茶水噎着,很好,燕甯笑得越发甜了。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刚才那一刻,慕易几乎看到小公主和素素那丫头卖乖狡黠的恶劣模样重合了,偏偏他还生不起气来。将越喝越没味道的茶往矮几上一放,慕易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小公主,今天精神很不错。” “还行。”燕甯抬眸看了三人一眼,最后走到慕易身旁的椅子上坐下,看到未离还站在原地,又拍拍身边的空位子,示意他过来坐。 未离只愣了片刻,便走到燕甯身边坐下。燕甯悄悄观察靳羽,面具掩面,看不清她的神色,光从那双眼睛上来,她似乎并未生气。 她收回视线,将装着灵石的木盒随手放在矮几上,笑眯眯地问道:“几位请我来,所为何事?是不是章将军太热情了,让人消受不起?” 这话说得有些欠揍啊,慕易轻笑一声,刚想刺她两句,靳羽冷漠中隐含急切地声音贸然插了进来,“这么多日了,你找到开启灵石的方法了吗?” 燕甯心下诧异,怎么感觉靳羽比穆沧更加在乎灵石是否开启?隔着玄铁面具她都能感受到她灼热的目光和急切的心情。 燕甯摇了摇头,如实回道,“没有。” 果然看到她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燕甯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只要你告诉我,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他的血脉可以开启永穆族的灵石,我便好好配合你们开启灵石。” 最后一句中说的好好配合,自然是那最不靠谱的用血开启灵石的方式。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穆沧和慕易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不打算强迫她,不然以他们的身手,让她放点血并非难事。 燕甯话音刚落,靳羽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冷阴起来,说出来的话也同样冷酷,“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说过,你不需要知道他是谁,他已经死了!” 死了?燕甯对那人没有感情,对于他的死,自然没有什么感觉。她并未在意靳羽仿佛透过她看向某人的复杂神色,转而看向穆沧,笑道:“穆婶婶能否为我解惑?解了我的疑惑,我也好早些帮你开启灵石啊。” 燕甯将火烧到了穆沧身上,可惜她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声说道:“我没兴趣管你们的家务事。” 燕甯眸光微闪,果然她对灵石是否能开启并不上心,微微皱眉,她故作叹息般说道:“作为族长,难道这事连你也不知道吗?” 穆沧终于瞥了她一眼,淡淡地回道:“激将法对我没用。” 燕甯讪讪一笑,被揭穿也不觉得尴尬,手指轻抚上细腻的黑木盒子,颇有节奏地轻轻敲打,发出时轻时重的声响。她嘴角含笑地看着靳羽,眼中却无一丝笑意,“既然如此,那不妨让我猜猜看好了。这个人和永穆族必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但是他肯定不是永穆族人。你曾说,当年是迫不得已将我交给楼姨父,若你没有说谎,那时候你应该是被人追杀并且走投无路了。但在你将我送走之后,却平安活了下来,也就是说,那些人的目标是我而不是你。你选择将我交给楼姨父,是因为你很清楚,只有足够强悍的人,才能够保护我。我不知道楼姨父出于什么原因,将我送到了父亲身边,其中有一点应该不会错,那就是借父亲之手保护我。你到底惹到什么人,需要六国之主才能护得住?穹岳境内是没有这样的人的,六国之内还有谁能跟穹岳抗衡?算来算去,也就只有一个燎越了,所以说,那个男人是燎越人,而且地位不低?” 燕甯的声音比一般女子低沉,当她不紧不慢地说话时,总给人一种舒适安定的感觉。然而平日里这把能安抚人心的嗓音,今日听在某些人耳朵里,却惊骇非常。 燕甯冷眼看着坐在对面的人,赤红的眼眸、急促的呼吸、不断颤抖的双手,每一样都在诉说着主人的惊恐和愤怒。 燕甯的指尖还在敲打着木盒,只是比之前的频率快了许多,笑道:“你不否认就是默认了?那个男人,是燎越人。” 这句话就像一个火星子掉了油桶,瞬间点爆了靳羽。她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差点将厚重的实木椅子掀翻在地,赤红的眼睛盯着燕甯,吼道:“不是!他不是燎越人!不是!” 靳羽的反应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燕甯手指微顿,终于不再敲击木盒,抬手揉了揉下巴,眼眸微眯,掩下眸底精光,叹道:“他果然是燎越人,接下来,让我猜猜他的身份……” “不、不是!闭嘴!你闭嘴,闭嘴!”靳羽眼睛倏地瞪大,厉声尖叫,那样子就像一只暴躁的困兽,随时都会扑上去,咬断惹它愤怒之人的喉咙。而现在这个人,就是不断刺激靳羽的燕甯。 靳羽站起来的时候,未离浑身肌肉也跟着紧绷,墨色的眼眸中闪过担忧,但他仍是留在燕甯身边。 慕易微微皱起了眉头,燕甯能猜出那个男人的身份,他并不觉得奇怪。她原本就是聪明的人,身边又有那几人悉心教导,自然不可能单纯无害。 面对这样的人,不能让她找到一点弱点,不然她就能从这点弱点将你尽力隐藏的一切慢慢撕开,那个男子就是靳羽最大的弱点。 刚才燕甯一直盯着靳羽,每一句话都说得很慢,慢到足够她看清楚靳羽的情绪,根据靳羽的反应去说下一句话。只要给点时间,她就能慢慢揭开那个男人的身份。 只是现在的情况比较棘手,燕甯再说下去,靳羽怕是真的要发疯。 就在慕易准备制止燕甯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她忽然就听话地闭嘴了,耸了耸肩,话题转移得飞快,“好吧,那么我们还是言归正传,说说如何开启灵石吧。” “……” 慕易眼角忍不住抽搐,他还是小看燕甯了,她这是踩着别人底线往前走,在对方濒临崩溃之前,聪明地收回爪子退了回来。就是可怜了靳羽,胸口还在剧烈起伏,眼中的惊怒仍未褪去,却只能硬生生地僵住原地。待她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真正冷静之后,估计还有暗恼自己沉不住气。 燕甯仿佛看不到众人那快噎死一般的神情,继续说道:“能用的方法我都用过了,虽然我觉得用血开启灵石这个方法极其荒谬,但是你们坚持的话,我也可以配合。” 一边说着,燕甯一边摸出一把飞刀,在手心和指尖上徘徊,考虑割哪里比较好。 薄刃锋利无比,森白的刀子在白皙纤细的手上来回比划。一想到划破皮肉,就会有鲜红的血涌出,未离脸色发青,紧紧地抓住燕甯执刀的手,不肯让她下刀。 燕甯一愣,抬头对上未离担忧的眼睛,心里有些暖,这个人是真的关心她,宽慰似地拍拍未离手背,笑道:“放心吧,我只是稍微滴几滴血上去试试,不会自残的。我自己其实也很好奇,这石头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在燕甯坚持的目光中,未离松开了手。被他这样一打岔,燕甯好像也选好了下刀的位置,迅速从盒子里拿出灵石放在桌面上,薄刃飞快地划过食指,血滴像下雨似的噼里啪啦打在灵石上,一滴也没有浪费。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灵石上,就连穆沧眼中也多了几分郑重。 飞刀的刀刃非常的薄,切口也极为整齐,一会之后,伤口慢慢合拢,血也凝固起来,不再往下流。燕甯觉得这么多血也差不多了,朝沁玉招了招手,从她那里拿到一条白绢,将伤口包了起来。 等她弄好一切才有心情去看那块灵石,结果……血并没有被灵石吸进去,灵石也没发出什么荧光之类的奇异景象。血就这样沿着灵石表面往下滑,一条条血线,到像是要把灵石切割开似的。最后血都流到桌子上了,除了上面多了些血迹之外,灵石还是那块灵石。 所有人都沉默了,燕甯有些失望,同时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释然,“我已经尽力了。”都放血了还不行,她也没办法了。 就在所有人都对目前的情况无语的时候,靳羽忽然冲了过来,速度之快让燕甯和慕易都没有反应过来。她紧紧盯着灵石,满眼疯狂,手一遍遍地在灵石上摩挲,将上面原本残留的血渍摸得模糊一片,嘴上一直反复叨念,“不可能!不可能打不开,绝对不可能,他亲口说的,我和他的血脉才能开启灵石。若是打不开,那他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不可能的,不可能!” 靳羽如今的模样,像是魔障了,她说的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个男人和靳羽在一起,就是为了要一个能开启灵石的血脉?如此说来,靳羽的出身应该也不简单才是。 燕甯眉心微蹙,她总觉得那个男人的身份或许是解开谜团的关键,靳羽如今心思散乱神魂不宁,这时候套她的话,必定容易,只是这样会不会又刺激了她呢? 她还在犹豫,靳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一边叫着不可能,一边将灵石扔了出去。 “砰!”一声闷响,灵石砸到了一根柱子,又反弹掉在地上,一路翻滚。 说实话,靳羽心神不宁时砸的这一下和燕甯上次全力一砸相比,实在是轻了许多。但就是这“轻轻”一砸,那曾经水火不侵的灵石居然碎裂开了…… “?!” 第七十九章 灵石的秘密(下) 第七十九章灵石的秘密(下) 说实话,靳羽心神不宁时砸的这一下和燕甯上次全力一砸相比,实在是轻了许多。但就是这“轻轻”一砸,那曾经水火不侵的灵石居然碎裂开了…… “?!”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前厅的几人全都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燕甯反应最快,跑过去捡起被砸碎的灵石。 灵石的表面出现了很多裂缝,这些裂缝的轨迹和之前燕甯滴血到灵石表面形成的血线一致,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血导致了灵石裂开?她微微用力,有几处裂缝较密的地方,石块纷纷掉落下来。从缺掉的地方看进去,石头里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泛着银白的光芒。 真的有宝物?燕甯有些兴奋,手上的力道更大了。灵石裂开后,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坚硬,她没费多少力气,就将石块全部剥落,露出了隐藏在灵石中心的宝物。 这是个什么东西?燕甯手心里握着一块比掌心略大些的圆盘,圆盘通体莹白,质地坚硬,圆盘上还雕刻着图案。她轻轻吹拂,将圆盘上的小石块和尘土吹掉,露出图案的原貌。 “这是……”盯着那图案看了一会,燕甯神色古怪地低喃道:“八卦盘?” 是的,这个小圆盘上的图案,就是八卦图。 燕甯剥开灵石的时候,几人也因为好奇全都迎了上来。慕易接过圆盘在手心把玩,看久了总觉得有点眼熟,又凑近看了看,心头一动,看向燕甯问道:“这个东西我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不是夙家?” 当然是夙家,不同的是,夙家那面八卦盘,是用黄金打造的,尊贵高雅,带着磅礴之气。而这面八卦盘,则通体银白,入手寒凉。它与普通的银饰不一样,它异常绚丽,银光刺目且质地坚硬,将之握在手心,就像握着一块包裹着坚冰的玄铁,冷硬无情。 燕甯之所以认出这是八卦盘,是因为在素素十一岁那年,她曾和素素一起去夙家祖宅玩。那时候她就听说夙家的族徽是一枚八卦盘,素素特别想去看看,她俩仗着轻功小有所成,便偷偷溜进了祭祀的山洞,见到了那面黄金八卦盘。她们当时只来得及看了几眼,就被姨父发现抓了出来,因为这件事,素素被关在房里禁足了整整一个月。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姨父对素素发那么大脾气,谁求情都没有用,她当时被吓坏了,故此对那块八卦盘印象特别深刻。 手中这块白金八卦盘除了颜色之外,和夙家那块黄金八卦盘无论是样式还是大小,都一模一样,若说两块八卦盘没有关系,她绝对不会相信。 这块白金八卦盘是因为她的血而开启的,难不成她的血脉和夙家有关?这个猜测让她脑子有点晕。 此时的靳羽,好似还未从刚才的魔障中醒过来,之前她是惊恐愤怒,现在则是欣喜若狂。 她将白金八卦盘紧紧地抓在手里,就好像怕谁抢了一般,除了八卦盘什么都入不得她的眼,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眼中迸发出摄入的光芒,“黄金八卦盘在夙家,现在这块白金八卦盘终于出世了,还差一面,只要找到最后那面八卦盘……” 这时候,燕甯终于确定了,靳羽真的有病,而她颠来倒去的话语之中,透露出了惊人的信息。她显然早就知道这灵石中的宝物是一块八卦盘,甚至还知道,这世上还有一块八卦盘。 从穆沧和慕易隐晦不明的脸色能看出,他们俩并不知道八卦盘的事,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那个男人告诉靳羽的。燕甯大胆猜测,集齐三块八卦盘,应该能得到一个天大的好处。这个好处是什么她现在还不知道,但其中必定有阴谋就对了,而且还是延续筹划了二十多年的阴谋。 她悄悄走到靳羽身后,低声问道:“你知道最后那块八卦盘在哪里?” 靳羽握着白金八卦盘的手一紧,回头看了燕甯一眼,冷冷地回道:“不知道。” 燕甯撇了撇嘴,这时好时坏的病情还真是让人郁闷。 慕易和穆沧对看了一眼,两人也觉察出其中的问题,穆沧微微点了点头,慕易轻拍了一下燕甯的肩头,笑道:“好了,既然灵石解开了,小公主你也该回去了,那位章将军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整天像只苍蝇似地追着我们跑,也颇为扰人。” 现在让她走?不行!燕甯反手抓住慕易的衣袖,笑盈盈地说道:“慕叔叔不是说,邀请我回家做客吗?我还没去过永穆族的大本营呢,很想去看看。” 慕易晃了晃袖子,笑得一脸邪气,“你确定?进了狼窝可没那么容易出来了。” 燕甯用力地点了点头,“确定。” 她是真的不想走,先不说她的身事还未弄明白,光是三块八卦盘的消息,她就一定要搞清楚。靳羽想要集齐三枚八卦盘,就一定会动夙家,她自己的力量肯定是不够的,那个男人会不会留有什么东西给她? 燕甯对那个男人的身份耿耿于怀,她担心三块八卦盘最后牵扯到的事,会影响到夙家,甚至影响她爹,所以事情查清楚之前,她不能走。 这十来天里,公主殿下过得还算惬意,她又一心想着查清真相,也就完全忘了自己是被劫持来的。 所以她也没想到,自己失踪之后,吓坏了的章将军已经将她被永穆族劫持,下落不明,生死不知的消息上报了朝廷。如果她知道,就一定不会这么莽撞地跟着慕易去永穆族聚集地了。 西北军营议事楼 平日里,不管是互相闲聊调侃还是为了兵法战术争论不休,只要有人在议事楼中,肯定会很热闹。不像现在,众将齐聚,却安静得仿佛房间里空无一人。 “将军,公主殿下已经失踪大半个月了,文书应该早就送达御前,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怎么办?” 良久,卫横书沙哑的嗓音打破了一室的寂静。他虽然年纪不小了,但因生性豪爽,又稳重多智,在西北军中也算意气风发,看起来比将军大人俊朗多了。可如今他却是眼底青黑,双颊凹陷,一身颓然。 不仅仅是他,屋内的众将全都瘦了一圈,神色焦躁又颓废,那样子,比打了几场败仗还狼狈。 章危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地道挖开之后,里面错乱得像蜘蛛网似的,每条岔路都有一个出口,加起来有十几个,其中两三个出口还在佩城内。然而佩城他已经派兵搜了一次又一次,连公主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找到。 这些日子,他几乎每天都要带人围剿一次永穆族人居住地,奈何他们在森林里就像入海的鱼,滑溜得很,有个风吹草动就逃得不见踪影,别说族长,连左右使也不肯露面。现在永穆族人越藏越深,好不容易抓到几个,又是一问三不知。 他都快愁白头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这心也越提越高。找不到公主已经让他够烦恼的了,然而最让他心惊的是,公主失踪的消息应该早就送到皇上手里了,可是这么久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可不会天真的认为皇上忽然就不在意那位公主了,越是平静,就说明暗潮越汹涌,爆发的时候死的人越多。章危觉得自己脑袋上悬着一把闸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掉下来,太他娘的折磨人了。 整个西北军营愁云惨淡,一道不知是惊还是喜的吼声,从营门处一路吼过来。 “将军!将军!将军!” 众将面面相觑,心里担心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连忙起身走出去。 刚走出议事楼,就看到一名小将一边叫着将军,一边朝这边飞奔过来,他跑得双颊通红,气喘吁吁,眼睛睁得大大的,不难看出他此刻兴奋不已。 人还未到眼前,章危就忍不住吼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外面、外面来了一行人,说是楼家的公子和小姐,还有夙将军家的千金!”小将指着营门的方向,不知道是因为跑得太快了,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他的脸红得不正常,眼睛也亮得不可思议。 不明白小将在兴奋什么,诸位将领听到这个消息,脸色更加难看起来,这才刚刚丢了一个公主,现在又来了一群公子小姐! 他们到底是皇上派来了,还是私自跑来的?若这几位再有什么好歹,不用皇上下旨,他们自己就先抹脖子谢罪得了。 这都什么事啊! 章危的脸色也是变了又变,好半晌才镇定下来,说道:“人都来了,出去看看再说吧。” 众将一边腹诽,一边往营门外赶。 大营的门敞开着,守门的将士齐刷刷地盯着外面看,连将军大人来了,他们都不知道。 如此失常的将士章危还是第一次见,心下疑惑,脚步又加快了几分。 等他走到营门口,看清外面的情况后,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也不禁愣住了。 ------题外话------ 你们等了许久的人就要出现了,开不开心~ 第八十章 故人 西北大营外,延绵三四里,入目所见,黑压压的一片,皆是轻卒锐兵。他们身穿暗红色的战袍,漆黑铠甲,肃穆而立,气势刚健尤胜骄阳。军中没有人举军旗,然而这并不妨害章危认出他们,六国军中无人不知,红衫黑甲,这是夙家军的军服。 章危觉得这瞬间,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畅了。看得出来,夙家军把骑兵放在了最后,就是不想弄出太大的动静。然而即使如此,一眼看去,营门外少说也有近万人,他们像是从地底下忽然冒出来一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军营前,他竟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现在可是大白天啊,若是晚上,若是敌军,若他们想要偷袭…… 章危不敢往下想,冷汗流了一脸。 他多年前曾听夙将军说过,兵,就是一把利器。在接到命令之前,沉于鞘之中,练兵秣马锋芒尽敛;接到命令之后,贯颐备戟一往无前。 令行禁止是对军队最低也是最高要求,夙家军无疑做到了极致。 章危感觉自己像被钉在原地,扭着僵硬的脖子,往前看。 队伍的最前端,站着一排身材高大健硕的男子,他们穿着暗青色的劲装,两手背在身后跨步而站,大腿上绑着的巴掌大小的武器。章危眼前一亮,那应该是可以连续发射七发弩箭的小型弓弩吧,传说它的威力比一般的弓箭大了十倍不止。他们目视前方,眸光凛然,只有五十人,气势丝毫不弱于身后的千军万马。 盯着这些人,章危的目光更加热切,他已经认出他们便是名声响彻六国的夙家苍鹰。不管是刺探军情暗杀敌帅;还是前锋开路善后扫尾,对于他们来说都是轻而易举之事。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单独挑出来,都是足够让人胆寒的人物。 章危心如擂鼓,完全没想到有朝一日竟能在西北军营前,见到传说中的鬼将奇兵。 他心神震动得厉害,还是身边的副将早早回过神来,闭上微张的嘴,推了推晃神中的将军大人。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章危这才注意到,站在最前面的,还有几名年轻男女,其中一名绿衣小姑娘看样子才十岁出头。 这几位龙姿凤章的年轻人他认不得,但被年轻人围在中间,一身劲装,手持银白长剑,面容清灵秀美,眉宇间英气勃勃的女子他却是认识的,她就是一手操练出苍鹰的……夙夫人! 章危愣愣地盯着顾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顾云微微拱手见礼,笑道:“章将军,别来无恙。” 爽朗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章将军小心脏噗通乱跳,连忙迎上前,急道:“无恙无恙!快,夫人里边请。” 章危在心里把报信的小将骂了个狗血淋头,夙夫人来了怎么不说!起码让他换身衣裳,洗个脸收拾一下啊,现在这副鬼样子怎么能在夫人面前丢人现眼! 大把的络腮胡完美地遮住了章危因激动涨红的脸,让他不至于那么丢人。顾云也没看出这位粗犷的将军是她头号崇拜者,微微点了点头,回道:“请。” 章危陪着顾云往营中走去,又不敢与之并行,只能落后一步陪着,紧张得直冒汗。还不知发生什么事的西北将士面面相觑,奇怪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猜测这位英姿飒爽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身份。 “将军。” 章危回头看去,发现叫住他的竟是离开了几个月,带着西瑜云氏兄妹前往焕阳城的苏之函,他居然是跟着夙家军一起回来的?他稍稍后退一步,急道:“你怎么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之函左右看了看,附耳低语,随着他的话,章危的脸色不断变换,最后不敢置信地说道:“皇、皇上真这么说?” 苏之函郑重地点了点头,章危头发开始发麻,他早就知道那位宝贝疙瘩出了事,皇上肯定要发怒的,只是没想到皇上竟下了这样的命令。果然天子一怒伏尸百万,好在夙夫人来了,有她在,想必这事不会走到难以挽回的地步。 对偶像信心满满的章危心头一松,这些天的郁气和烦躁都一扫而空了。脚下加快了两步,在众将不忍直视的目光中,他殷勤地将顾云一行人领到了议事楼。 议事楼建成到现在,第一次坐满了人。 章危将主位让给了顾云,自己坐在她右手边,待众人坐定,顾云立刻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为何而来,想必将军应该很清楚。这些都是家里的小辈,他们都很关心阿甯,听说她失踪了,就非要跟过来,我向将军介绍介绍吧。” “好好。”自从见到顾云,章危脑子里全都是偶像的身影,差点忘了随行的还有几位公子小姐,连忙坐直身子,捡回来两分西北大将军的威严。 顾云介绍得很随意,看了楼曦和楼辰一眼,说道:“这是楼相家的楼曦,楼辰。”目光扫过乖乖跟在阿辰身边的靳衍痕时,那小伙子机灵地对她讨好地笑了笑,顾云莞尔,特意抬手指了指他,笑道:“这位是靳衍痕。” 靳衍痕心满意足地随着楼辰一起站起身上前见礼。 章危看到两男一女站了起来,朝他微微拱手,两位公子,长得都极其俊美,一位温润儒雅,一位潇洒不羁。章危只一眼就认出,那位白衣公子肯定是楼曦,他笑容温暖,谦谦君子之姿,颇有楼相风采。他身边那位应该就是双胞妹妹楼辰了,楼姑娘美目如画,气质十分清冷,与印象中的温婉高贵的大家小姐有些不同。另一位公子嘴角噙着三分笑意,带着特有的痞气,一双桃花眼尽显风流。 章危还在暗暗观察三人,楼曦已经不着痕迹地接话,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气氛,“常听爷爷提起将军,今日得见,实乃曦之幸也。” 温润的嗓音听起来很是舒服,章危谦虚地摆了摆手,笑道:“公子客气,早就听闻公子兰芝玉树斐然成章,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章危看向楼辰,想说些赞扬的话,可惜他一个武将嘴笨舌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楼辰也没想听他夸奖,朝他微点了点头,便退了回去。靳衍痕朝章危笑了笑,也坐回楼辰身边。 章危暗叹,这双胞兄妹的性格怎么差这么大?一个温润如玉一个冷如冰霜。 “我女儿夙素。”顾云也没忘了指指坐在女儿身边的男子,说道:“这位是墨渊。” 夙素起身,抱拳以礼,落落大方地笑道:“夙素见过章将军。” 清脆的嗓音还带着几分稚气,眼前的女子年轻不大,举手投足间却带着军人特有的豪爽,不愧是偶像家的孩子!章危连连点头,赞道:“夙小姐英姿飒爽,果然是将门之后。” 夙素哈哈笑了两声,坦然接受了对她的赞扬。 章危对上墨渊沉若古井般的黑眸,竟有瞬间失神,心里直打鼓。这几位公子风流俊秀,各有风采,必定是出自大家,然而除了楼曦外,他一个也不认识,连名字没听过。没弄清他们的身份,章危也不好多言,同之前面对靳衍痕一样,他也只对墨渊微点了点头,墨渊冷淡地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章危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夙夫人拍了拍一直站在她身边小姑娘的肩膀,笑容好像有些古怪,“这位是慕苒。” 慕苒上前一步,一双如猫般灵动的眼眸好奇地看着章危,说道:“我也常听爹娘提起章将军,咱们做了这么久的邻居,今日第一次见到将军,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邻居?章危细细打量眼前扎着两条长辫子,双眸明亮,一身灵气的小女孩,他实在没什么印象,她说是邻居,难道小姑娘是佩城知州的女儿?他心中疑惑,又莫名有些忐忑,低声问道:“令尊令堂是?” 慕苒眨巴眨巴漂亮的大眼睛,笑得单纯无害,回道:“我爹是慕易,我娘是穆沧。” 慕易、穆沧…… 穆沧?! “嘶!”所有西北军的将领全部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她居然是永穆族族长的女儿?! 慕苒好像很满意众人惊悚的表情,笑得越发开心,众将额上的青筋都突突地跳,这小姑娘为何会在这里,难道……永穆族族长劫走了公主殿下,夙夫人就劫走人家的女儿?! 这也太、太牛了吧! 几人暗暗看向夙夫人,只见她指了指身旁的椅子,小姑娘笑眯眯地在她身边坐好,两人间的关系看着还挺好,不像被劫持的样子。 永穆族和西北军虽算不上死敌,但多年来也是对头,小姑娘来到他们的地盘,丝毫不显局促,光是这份气度就不弱于人了。 总算把人都介绍完了,顾云吐出一口浊气,假装没看到章危他们又惊又疑的表情,手指在椅背上轻敲两下,吸引几人的注意力,说道:“好了,说说阿甯的事吧。” 众将脸色倏然一沉,纷纷看向章危,章危心里泪流满面,脸上依旧沉稳地回道:“公主殿下是年前来到西北军营的,和她一同前来的还有西瑜的二皇子庄煜。公主殿下拿出皇上赐的玉坠,让我给她三千精兵,助庄煜回西瑜,第二日庄煜就带着三千精兵走了。” 顾云微微挑眉,“西瑜二皇子?” “对。” 顾云想了一会,扭头看向坐在末尾的苏之函,问道:“就是那个冒充楼曦的小子?” 苏之函点了点头,回道:“就是他。” 苏之函这次真的差点被公主和那个二皇子吓得魂飞魄散,矿洞垮塌的时候,他正带人在矿井里搜查,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感觉到地面剧烈摇晃的时候,他就知道出事了。他离爆炸的矿洞毕竟远,并没有受什么伤,但当他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燕甯和庄逐言的时候,吓得他腿都软了。 他当时以为两人就是楼家的公子和小姐,楼相可就这两个孩子而已,若在这矿洞里出了事,那个真要翻了天了。 不敢耽误,他立刻派人到楼家报信,折腾了一圈,才知道楼公子一直都在焕阳城,根本没出去过。审问了已经被砸成重伤的云杭郡王才知道,他误以为是楼曦的年轻男子居然是西瑜的二皇子!而他以为是楼辰的女子身份更为尊贵,她竟是皇上的心肝宝贝甯公主! 安阳侯齐沪这次是倒了大霉了,连为自己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入大牢。他该庆幸,甯公主没有在矿洞中出事,不然的话,不仅齐氏一族百年荣耀一朝泯灭,还有株连九族之祸。 顾云听了苏之函的话,饶有兴味地看了楼曦一眼,楼曦勾唇一笑,回给她一个无比温雅的笑容。顾云摇了摇头,希望那位二皇子没有机会见到阿曦吧。 “先不说庄煜,阿甯被掳走是怎么回事?” 章危还在犹豫要不要将公主殿下和庄逐言之间恐有私情之事告诉顾云,就听她已经将此事掀过去了,便不再多说什么。反正庄逐言若是成事,就是西瑜之主了,也不会再回来。 “年后,永穆族族长送来拜帖,约公主殿下元宵节时,在五里亭一聚。公主说她来佩城也是为了见永穆族族长一面,末将觉得这些年来与永穆族关系缓和,五里亭离森林甚远,还有几千将士保护,公主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谁想到,穆沧如此狡猾……” 说到这里,章危下意识地看了慕苒一眼,那姑娘仍是一脸笑意,还听得很入神,一点也没有生气。他有些疑惑,有人这样说她的母亲,她居然还笑得出来,真是怪哉。 夙素撇了撇嘴,光看将军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人家娘亲把你们这一群人虐得毫无还手之力,耍得团团转,她自然听得津津有味,哪里还会生气。 虽然慕苒没有生气,章危也没再咒骂穆沧,一五一十毫无推卸地回道:“穆沧在五里亭底下挖了地道,见面时,她独自前来,让公主殿下和卫都尉都放松了警惕,趁着与公主单独叙话的机会,将人拖进地道劫走了。我等已将佩城搜了好几遍,永穆族的聚集地也围剿过多次,不仅没找到公主,连穆沧都没有见到。” 说完章危老脸都红了,觉得丢脸得很,尤其是在夙夫人和慕苒的面前,简直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顾云沉默地听他把情况介绍完,也没多加责怪,反而安慰道:“章将军这些日子辛苦了,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好了。” 章危一脸愧色,“未能救出公主殿下,实在惭愧,若有需要西北军效力之处,还请夫人一定不要客气。” “好,我会的。” 章危心里也清楚,顾云这么说,完全是客气。她带了一万精兵前来,刚才在营门外他也看见了,各个龙精虎猛,光是气势就和西北军不一样,更别提还有以一敌百的苍鹰,根本用不上他。他有些沮丧,向身后的将领使了个眼色,几人客套了几句便退了出去,竟将议事楼留给了顾云一行。 等议事楼里只剩下自己人了,夙素才低声问道:“娘,咱们是下午就去找慕叔叔要人还是明天再去?” “慕易把我们家阿甯就这么掳走了,若我来了却不礼尚往来送他些礼物,我怕他会失望。” 闻言,所有人的眼眸倏地一亮,尤其是楼曦,狭长的凤眸微眯,轻笑道:“小姨想如何?” 顾云甩了他一个白眼,她就知道,阿曦和楼夕颜一个德行,半点亏都吃不得。不让这个护短的小子出出气,这事就过不去,“这次交给你们玩吧,我只看不说。” 慕苒一手把玩着自己的长辫子,一手微微举起,颇为兴奋地叫道:“我也只看不说!” 靳衍痕颇有些无语,这姑娘心真大,看着有人准备坑她爹还如此兴奋。 楼曦也觉得她的反应挺有意思,伸手轻轻扯了扯她的长辫子,笑道:“你不怕我拿你作饵?” 慕苒斜睨了他一眼,用辫尾抽了他手背一下,挑衅地回道:“你若敢用我作饵,我也乐意奉陪,不就是看谁更阴险嘛。” 啧,这两人又对上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慕苒和所有人都相处得不错,唯独和楼曦不对付。 夙素已经迫不及待了,拉着楼曦的衣袖,急道:“曦哥哥,你打算怎么做,快说。” 楼曦儒雅地笑了笑,除了慕苒还兴致勃勃跃跃欲试之外,其他人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题外话------ 满屏的曦哥哥,你们最期待的,难道不是顾云~ 第八十一章 拐走 森林的夜晚,比白天更加热闹,月光照不进来,周围一片黑暗,视觉受阻后,听觉便敏锐了起来。燕甯觉得自己甚至能听到树屋下面,几只虫子“沙沙”啃树叶的声音。 燕甯怔怔地盯着远方,安静坐下来脑子放空之后,莫名的,她又想起了那个同样漆黑的夜晚。 那人在她面前,坦白了所有的谋算,心计,还向她表明心意。燕甯刻意不去想他,一个多月的时间转眼就过去了,一点也不难熬。然而,当她想起那个人的时候,他深邃的眼眸,微勾的唇角,矜傲的姿态,甚至他说的每一句,她都记得那么清楚,没有褪色半分。 他的内伤不知道好了没有,这么久了,应该平安回到西瑜了吧。若是在西北军营还能让章将军帮忙打探一下消息,现在她也只能自己在这胡乱猜了。他身为嫡子,名正言顺,谋算了这么多年,有楚家帮扶,又有老臣支持,肯定能成功即位,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登上梦寐以求的位置了。 他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吧。 燕甯双手抱着膝盖,下巴磕在手臂上,目光没有焦距,茫然地看着前方,身体隐没在黑暗中,整个人都显得很沉郁。 未离微微皱眉,不喜欢看到这样的阿甯,他转身从屋里拿出一盏油灯点亮,将它轻轻放在燕甯脚边。暖暖的灯光一下子将她笼罩,照亮了明艳的脸庞。 突然的亮光让燕甯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未离一直在她身边。 永穆族人大多居住在山洞里,几十个人住在一起,互相照应,也有人喜欢住在树屋上,未离就是这样。听说这座树屋是他小时候自己搭的,非常的小,建在一棵大树上,离群居的山洞比较远,不易被人打扰。 现在身材高大的未离肯定是住不下了,燕甯倒是勉强能住进去。她喜欢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透过木板间的空隙,照进树屋的感觉,就好像她一伸手,便能抓住一把暖阳一般。所以她就鸠占鹊巢,住进了这座小树屋里。 她到永穆族这几天,未离一直陪在她身边。他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你若不注意,常常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燕甯想到这个人在以前无数个日夜里,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这样默默地陪着她,心里便觉得有一股暖流划过,想对这个人更好些,多了解他一些。 燕甯伸了伸腰,盘腿坐好,转过身面对着他,笑道:“你小时候是在纵横商行还是在这里长大?” 阿甯又要和他聊天了?未离正襟危坐,回道:“八岁之前是在这里,八岁之后就和师父在纵横商行生活,这里是练功的好地方,我还是会常常回来。” 虽然点了驱虫香草,还是有些小虫在身边飞来飞去,燕甯抬起手挥了挥,赶走在她耳边嗡嗡乱飞的小虫,笑道:“难怪你匿藏的功夫这么厉害,是在这里练出来的吗?”有时这些恼人的虫子可比泰山崩于前还可怕。 未离思考了一会,才回道:“有一部分是,其它的不是。我的剑法和内功心法都是师父教的,隐匿的身法是从慕叔送的一本名叫《隐诀》的秘籍中学到的。” 未离坐得笔直,一丝不苟地回答着她不过随口一问的问题,燕甯忍不住又想笑,第一次见这么认真聊天的人。 话题已经说到靳羽,燕甯忍不住问道:“你师父一直都这样?” 未离蹙眉,不知道燕甯所谓的“这样”是什么意思,燕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平时看起来挺正常,但是一受刺激或者激动的时候,就会变得暴躁,不能控制自己,甚至会伤害身边的人或者……自残。” 未离微微垂眸,眉头皱得更紧了,摇了摇头,低声说道:“师父只是脾气不太好,这些年已经好多了,尤其是她带上面具以后。” 未离平时脸上都不会有什么表情,面瘫的程度比阿辰还要严重,他此刻却脸色变换,神情忧虑。燕甯只看一眼,就知道他有所隐瞒,伤人自残的事,靳羽怕是做过不少,他肯定也受了很多苦。 靳羽毕竟是未离的师父,养育他多年,燕甯在心里斟酌着用词,良久才慎重地说道:“未离,她这不是脾气不好,是生病了,带上面具之后,病情更重了,我们得想办法给她治。” 生病?未离仔细回忆了一下,他小时候师父虽然对他很严厉,常常责骂他,却没有动手打过他,半夜的时候,他还曾听到师父房间里传来哭声。后来师父的脾气越发暴躁,常常对他动手,他还以为是自己愚钝武功练得不好,惹师父生气。再后来师父就开始带面具了,带上面具之后,师父便很少动怒,变得更加冷漠无情,他不止一次看到师父衣袖无意间滑落时,手腕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 十岁之后,他的精力全都放在阿甯身上,师父也从没说过什么,这些年来……师父都在自残吗?未离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堵得难受,想到燕甯刚才说的那句“我们”,心里才稍稍好过些,用力地点了下头,回道:“嗯,我们给她找个好大夫。” 燕甯轻舒了一口气,她对靳羽没什么感情,但感激她在那样危险的时刻,没有随意丢弃,而将她交给了姨父,这样她才有机会成为爹娘的女儿。就为了这份情,她也不希望靳羽的病情继续恶化。未离是靳羽的徒弟,算是靳羽最亲的人,得到他的支持,事情便容易了许多。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燕甯点到为止,没再继续,正巧远处传来几声奇特的叫声。她侧耳倾听,发现这声音竟有些像乐器“埙”发出的乐音,虽然单调了些,却很悦耳,她好奇地问道:“什么声音?” 未离听了一会,回道:“灵犀虫的叫声,这种虫身体很小,但是叫声低沉悠远。” 燕甯眼眸微睁,一脸惊叹,“居然有这样的虫子,真有意思。” 她知道很多动物的叫声都很特别,有些还非常动听。但是她没想到,这样古朴醇厚的声音居然是小虫子发出来的,好想看看长什么样!她刚这么想着,就看到未离忽然站了起来。 “你去哪?”平时他不都是等她开始赶人了才离开的吗?今天这么早? 未离面无表情地回道:“抓几只回来给你玩。” “……”她刚才真的把心里的渴望表现得这么明显吗?燕甯尴尬地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听听就好了,抓它干什么,我又不……” 她话还没说完,两人同时感觉到一道凌厉的掌风袭来,未离往后疾退,手搭在燕甯肩上用力一推。燕甯盘腿坐着,不方便站起来,顺势往树屋的方向一滚,躲了过去。 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便看到两道黑影在粗壮的大树上打了起来。 偷袭他们的人同样穿着一身黑衣,手上竟没有执兵器,他的内力必定非常深厚,仅用掌法就能与未离的软剑斗得不分高下。 燕甯手中捏着飞刀,又看了一会,发现两人虽然打得激烈,那人却好像没有要伤未离的意思。她正考虑着要不要出手帮未离一把,耳边传来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甯姐姐想帮谁?” 燕甯猛然回头,果然看到一张放大的俏脸笑盈盈地看着她。 “素素?!”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家古灵精怪的妹妹,愣愣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 燕甯惊呆了的表情取悦了夙素,她脸上的笑容越发甜了,眨巴眨巴眼睛,回道:“当然是来救你的啊,曦哥哥和辰姐姐也来了。” 楼曦和阿辰也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燕甯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太够用,刚想问清楚,“砰”的一声响,腰那么粗的一根树干被未离砍了下来,掉在地上。两人越打越兴奋,动静也越来越大,燕甯不耐烦地说道:“叫他们别打了,动静太大了,会把人引过来。” 夙素也觉得两人再打下去,这棵百年老树都得被他们毁了,连忙低声叫道:“墨渊,别打了。” 黑衣人身形一顿,倒也没有恋战,一掌隔开未离的长剑,轻轻一跃,与夙素并肩而立。 未离也飞快地回到燕甯身边,将她护在身后。待看清对面的人竟是夙素时,未离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他跟在阿甯身边多年,自然知道阿甯和夙素、楼辰情谊深厚,她们不会伤害阿甯。 未离往旁边退了一步,不再挡在燕甯前面,但他也没有完全放松,夙素身边那个黑衣男子他没见过,这个人给他感觉非常危险。 未离认识夙素,夙素可不认识未离,她觉得这个长相俊美气质清冷的年轻男子挺有意思的。他将甯姐姐挡在身后那一刻,身上气势惊人,好似他们敢动一下,手中那把墨黑的软剑就要将他们斩杀。然而等他和自己对视了一眼之后,他身上那种摄人的气势就消失了。她可不相信自己看上去无害的长相能让男子有这么大的转变,难道是甯姐姐和他提过她,又或者他们见过? 鉴于她和辰姐姐出去一趟都找到了心上人,夙素看未离的眼神都闪着狼光,这位和甯姐姐之间,会不会也有什么不得不说的故事?!啧啧,这男子好年轻啊,甯姐姐原来喜欢的是这种气质纯净疏离的男孩子吗?! 夙素的思维如脱缰的野马一路狂奔的时候,燕甯也在打量这名叫墨渊的男子?他穿着一身暗灰色长袍,外披一件墨黑色斗篷,浑身上下透着淡漠之气。这种淡漠不同于一般的冷漠,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波澜不惊,出尘的气质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 夙素观察完未离,终于记得给两人介绍了,指了指墨渊,又指了指燕甯,笑道:“这是墨渊,这是我姐姐燕甯。” 墨渊微微颔首,虽不热情却也不失礼。 燕甯也点了点头,总觉得这两人的感觉很奇怪,虽然他们之间都没有什么交流,甚至对视一下都没有,但就是让人觉得有点……甜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干脆也不去深究,急着问道:“你和阿辰不是各自选了一个方向寻宝去了吗?怎么会在这?楼曦又怎么和你们走在一起的?” “这些事之后再和你慢慢解释,你知不知道自己这次弄出多大动静,西北军半个多月前八百里加急,奏书直达御前,说你被永穆族的人抓了,生死不明。你能想象皇帝姨父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表情吗?反正我不敢想。我和曦哥哥还有辰姐姐刚刚回到焕阳城,刚好遇上夙家军,你知道吗?皇帝姨父从夙家军中调了一万精兵来寻你,一万啊,还都是精兵,姨父说了,若寻不到你,就把这座西北森林全部烧掉!” 燕甯听得目瞪口呆,她没想到章危这么快就把她失踪的消息上报,更没想到爹会如此生气。她低下头,眼眶微热,让爹娘担心,她心里很愧疚。但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只能回去再向爹娘请罪了,八卦盘的事情还是得弄清楚。 她这几天暗中打听,发现灵石在三十年前曾经丢失过一次,二十年前又找回来了。听说当时盗走灵石的就是燎越人,盗灵石的人会不会和给予她血脉的男人是同一批人?第三块八卦盘又会在谁的手里?集齐三块八卦盘有什么用?太多的谜提还没有解开,她现在还不能走。 燕甯拍拍夙素的肩膀,低声说道:“你先走,我在这没什么事,穆沧他们对我挺好的。我现在有一件事情要弄清楚,等解决了就回去找你们,你让人回去给父亲送个信,让他别担心。” 夙素双手环在胸前,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真的不走?” 燕甯目光坚定,郑重地点了点头,夙素轻轻一笑,也不再劝她,耸耸肩,回道:“随你,我请不到你,只有让我娘来了。” 说完,夙素拉着墨渊的手,转身就走。 “等等!”燕甯猛地拽住夙素的胳膊,这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两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一脸被雷劈过的惊悚,抖着声音问道,“你刚才说……小姨来了?!” 夙素咧嘴一笑,笑容是一惯的甜,燕甯却觉得像恶魔降临一般,最后垂死挣扎问道:“真的?” 夙素把手放在脖子上轻轻一划,吐着舌头翻了个白眼。 燕甯用力一抹脸,拉着夙素就走,感觉比她还急,“走走走走,快走!” “阿甯!”她态度转变之快,让未离措手不及,他叫了一声,便没再说话,他不敢开口留她,怕她像上次一样误会他想禁锢她。 燕甯完全没看出他的纠结和不舍,回头对他挥挥手,说道:“我家人来找我,我要回去一趟,别担心,我会再回来的。” 燕甯这下急着走,夙素倒不急了,拖着她问道:“他是谁啊?永穆族的人吗?” 燕甯虽然心里很急,但还是耐下心来介绍,“嗯,他叫未离,是我的朋友。” 朋友吗?夙素可没有错过男子眼中那一抹欣喜的亮光。这个人武功好,气质也出众,在永穆族中地位应该不低吧。慕叔叔把甯姐姐掳走了,那她顺便把这人拐走,小小报复一下不算过分吧。 夙素轻轻蹙眉,目光忐忑地看了看黑漆漆的森林,小声问道:“你是不是不放心甯姐姐啊?森林里黑漆漆的,怪可怕的,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这片森林确实危险,既然阿甯想走,他就将人送出去再回来吧,未离没有迟疑,点头应道:“好。” 夙素眼睛立刻笑成了两弯新月,才不会说冷叔还带着二十名苍鹰的精锐在外面接应呢。危险是有的,只是有危险的是谁而已,跟他们走了,就没这么容易回来咯。 墨渊紧了紧两人交握的双手,每次看到她笑得像只小狐狸似地算计别人,他总忍不住想揉揉她的脑袋,难怪那只小银狐要选她做主人,物似主人形嘛。 ------题外话------ 五一快乐~ 第八十二章 背黑锅 翌日午时 “燕甯不见了?” 慕易握着筷子的手一顿,还是将夹好的炖香菇放到穆沧碗里,才放下筷子,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穆沧身为族长,一直独自住一个山洞,若非紧要的事,族人不得入内打扰。十几年前,慕易过三关斩六将地闯进来,每次最多也就能待上一晚,就被族长大人踢出去,直到慕苒出生之后,慕易才得以名正言顺的常住在这里。 今日永穆族的左使和靳羽一起在用膳时间出现在这里,可见事情有些严重。 “这几日辰时她都会和未离一起过去陪我用早饭,今日一个早上都没看到她的影子,言歌派人在族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还有……未离也不见了。”靳羽脸上仍带着面具,让人看不出她的神色,唯有微颤的尾音稍稍泄露了她心底的焦急。 言歌身为永穆族的左使,负责族中安全巡防,一大早被靳羽追问燕甯的去向,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悄悄看了族长一眼,发现她还在慢条斯理的吃饭,并没有动怒的样子,心中稍安,忍不住说道:“她会不会自己跑了。” 慕易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回道:“不会,燕甯是自己跟我回来的,这几日也没人限制过她的自由,若她真的想走随时都可以,不需要半夜逃跑,夜晚的森林看比白天危险许多。” 吃完碗里的饭菜,穆沧才放下碗筷,沙哑的声音淡淡地说道:“搜,先把族内搜索一遍,看她是不是又跑到哪个山洞里去了,再将昨晚守卫的人全部找出来逐一询问。” “是。”族长发话了,言歌自然不敢怠慢,靳羽虽然急,却知道现在急也无用,朝两人拱了拱手,追着言歌出来山洞。 燕甯不可能无缘无语失踪,若非她自己离开或者有意躲起来,那就是有人将她劫走了。这处是永穆族人最隐秘的聚集地,位于森林深处,要找到这里都困难,更别提在族内将一个大活人掳走,能做成这件事的人不多,他一时间竟想不出是何人所为。 慕易微微皱眉,脑在里想着燕甯失踪的事,面前还没来得及吃的白饭上面,忽然多出了一块鸡肉,耳边传来熟悉的沙哑嗓音,“吃饭。” 慕易瞬间心花怒放,立刻把小公主失踪的事情丢到九霄云外。 因为是族长亲自下的命令,未来的两个时辰里,永穆族内被翻了个底朝天,方圆五里的密林也被一一搜查,言歌甚至还去找了心思细腻性格沉稳的无极帮忙,结果仍是没有找到燕甯。 森林中夜晚来的早,还未到酉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言歌、无极和靳羽再次来见穆沧的时候,脸色比中午的时候凝重许多,就连大咧咧的言歌都感觉到不对劲了。 “怎么样?”其实不用问,慕易已经从三人的脸色中看出了结果,他只是想知道,燕甯是怎么从永穆族内失踪的。 言歌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正色道:“族中山洞全都查过了,没有燕甯的踪迹,族人今早也没见过她。燕甯住的那个小树屋外面有打斗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未离的软剑造成的。” 听到这里,所有人都知道,绝对不可能是燕甯自己离开的了,她要走,未离根本不会反对,甚至还有可能送她离开。 未离是无论如何不会对燕甯动手的,就算切磋也不会,那些打斗的痕迹只能说明,昨夜树屋外面出现了其他人。 无极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这一点,“我问过昨夜守卫的人,有两人在守夜的时候睡着了,我在他们守夜的地方发现了燃尽的迷香,还有四人在巡查的时候都曾因为摔了一跤昏迷过一段时间,他们醒来没发现什么异样,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摔倒晕了一会,就没有上报。几人发生意外的时间都在子时前后,范围就在燕甯树屋附近。种种迹象看来,燕甯可能被人掳走了。” “庄煜!”靳羽忽然低叫了一声,众人转头看过来,她才连忙收敛心神,说道:“西瑜的二皇子庄煜,阿甯刚到佩城的时候,他就带人闯过纵横商行,将阿甯带走了。” “庄煜?”慕易迅速回忆着关于这个人的情报,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确定,“他不是回西瑜夺权了吗?他有能力进到永穆族掳人?” 森林的夜晚比白天危险百倍,劫持者选在子时动手,可见对自身很有信心,简直艺高人胆大,杀一个人绝对比让他以为自己只是摔了一跤晕了一会要简单得多,劫持者不仅做到了,甚至还做了四次。昨夜闯入永穆族的人显然分工明确部署周详,子时前后,他们完全控制住了那座树屋周围数百丈的范围。劫持者与未离打斗的动静应该不小,族内却无人知晓。悄无声息地从永穆族带走一个人,这份能耐足够让人胆寒。 靳羽对庄煜的怨念显然很深,隔着面具都能让人感觉到,她在咬牙切齿:“庄煜手下很多能人异士,纵横商行内的高手也不少,他同样在我眼皮子底下把人劫走了,还让我损失了七八个店面。他上次带走阿甯,就从西北军那里得了三千精兵护送他回西瑜,这次,怕是夺位路上又遇到了什么麻烦,想故技重施,骗阿甯帮他,所以再次派人将阿甯劫走。” 慕易思忖片刻,也觉得并非不可能。西瑜国朝堂早已腐朽不堪,几个皇子中也就这位二皇子有些本事,心机手段都不差。最重要的是,西瑜国外围也有一片森林,庄煜的手下对森林的了解,绝对不弱于西北军营那些小兵小将,能找到这里也不是不可能,再加上燕甯认识庄煜,还挺信任他,若是他的手下来求援,燕甯未必不会心软。所以,小公主不一定是被掳走的,也有可能是被骗走的。 慕易这时候还不知道,虽然黑锅他找错了人来背,但结局他是猜对了的。 慕易有些头疼,不管燕甯是被掳走还是被骗走,她在永穆族中被人带走是事实,若是她因此出了什么差错,他可不好和夙凌交代,更糟糕的是,燕弘添要是因此发起火来,永穆族将有灭顶之灾。 永穆族长期居住于西北森林中,或许还不知道燕弘添到底可怕到什么程度,他却是非常清楚的。原本把燕甯掳来小住几日并非什么大事,他们又不会伤了她,过些日子将小公主送回去便罢了,可现下却出了这种纰漏,燕甯出什么事燕弘添都会迁怒到永穆族身上,慕易这时有些后悔当时没有阻止穆沧掳人的计划还帮忙出谋划策了。 慕易大多数时候都是笑着的,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变脸,但他此刻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穆沧微微垂眸,一会儿后沉声说道:“言歌,让族人们继续搜查,将森林彻底搜一遍。无极,派人去西北军营看看。” “是。”两人领命而去。 “我先回纵横商行,让人去打探一下西瑜的消息。”靳羽好像认定了这事就是庄逐言所为,不用穆沧吩咐,便将调查的方向对准了西瑜。 言歌无极刚走出山洞,正好碰上匆忙跑过来的族人,他匆匆拱手行了礼后便快步跑进洞中。 两人脚步微滞,对视一眼,耳边响起族人焦急的通报之声,“首领,外面有几个人求见,他们自称是丞相府的楼曦和将军府的夙素。” 慕易一怔,“夙素来了?” 以前他并不怎么喜欢小孩子,自从他的宝贝女儿慕苒出生之后,他那颗父爱之心也跟着泛滥起来,对小孩子,尤其是女孩特别喜欢。夙素是好友的女儿,又和自家宝贝一样古灵精怪,慕易对她也是宠爱有加,这些年他去焕阳城的机会不过,但每次去都要去将军府看看她,听到她来了,慕易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就是觉得这事有些太巧了,燕甯刚刚被掳,夙素就来了? “出去看看。”穆沧倒没他想的那么多,她与顾云当年也算不打不相识,之后虽少有交集,却也不妨碍她欣赏这个女人的行事风格,如今她的女儿来了,穆沧还是挺好奇的。 永穆族的聚集地在森林的深处,周围密林环绕,相隔数百丈,就有一个或大或小的山洞。这个聚集地大约住了七八千永穆族人,为了能有个族人聚会的场地,两个最大山洞之间的树木和矮丛全都被铲平了,空出一块大大的空地,此刻,空地上聚集了数百名族人,围成了一个圈,将忽然闯进聚集地的男女围在中间。 穆沧几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被围困在中心位置的是两男一女,那女子娇俏明媚,左右手各挽着一名男子,灵动的眼眸四处打量,她身边的两名男子气质各不相同,一个一身黑衣,淡漠出尘,一个白衣长袍,温润儒雅。 三人各有风采,同样的气定神闲。 夙素眼尖的看到一行人朝着他们的方向走过来,眼前一亮,摆了摆手,笑得热情又灿烂,“慕叔叔!” ------题外话------ 壮壮:说好的十章就放我出来的呢?今天第十章了,没得出黑屋就罢了,还要背黑锅……这锅我不背! 绿:壮壮乖,在黑屋里多关几天,把锅背好,以后我让小曦曦对你好点! 第八十三章 贼喊捉贼(上) 永穆族人也发现族长来了,连忙让出一条道。 慕易有两三年没见过夙素了,小丫头现在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人是长大了,懒散又狡黠的性子怕还是改不了。多年不见,小丫头还能如此熟稔地和他打招呼,慕易心也软了几分,笑道:“小素素怎么来了?” 可惜此刻的夙素完全没心思理他,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穆沧。这位就是永穆族的族长了吧,看起来好年轻啊,一点也不像慕苒的母亲,更像是姐姐。她的打扮也好特别,长发极地,墨绿色露肩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纯黑的斗篷,衬得她裸露在外的右臂晶莹洁白,整个人给人一种冰冷肃穆又神秘迷人的感觉。 目光在她右臂滑过的时候,夙素惊奇地看到了一条漂亮的青蛇,它懒懒的盘在穆沧手臂上,和慕苒手腕上缠绕的小青蛇脆脆长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它比脆脆要大一些,脆脆只有筷子粗细,它却比拇指还要粗些。 虽然长得一样,但这条青蛇却让夙素本能的感觉到危险,被它猩红的蛇眼扫视的时候,心尖都开始发颤。还有一点更明显的不同就是小银狐芭蕉的反应,芭蕉每次靠近脆脆,就总想从布袋里往外扑,但面对这只青蛇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芭蕉格外的安静,一动不动,就好像害怕青蛇会发现它一般。 青蛇再危险,也挡不住夙素的热情,抛下墨渊和楼曦,向前快走几步,来到穆沧面前,夙素笑眯眯地打招呼,“这位肯定是穆婶婶吧?我是夙素,爹娘常提起您,今日总算是有机会见着了。” 听到穆婶婶三个字的时候,无极和言歌的嘴角不知觉地抽了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燕甯也是这样一口一个穆婶婶的叫,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他们差点摔个狗吃屎。 反倒是穆沧很是镇定地轻“嗯”了一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夙素。一回生二回熟嘛,听习惯了也没什么。 眼前的姑娘和顾云有七分像,气质却大不相同,只需一眼,穆沧已经得出结论,这姑娘和自家女儿一样,不省心。 夙素虽然一颗好奇之心都系在穆沧身上,却也没有完全忽略别人,慕叔叔的脸都黑了,她要再缠着族长大人,怕是曦哥哥交给她的任务还没完成,她就被丢出去了。 安抚这种闹小脾气的长辈,夙素向来有绝招,在慕易发火之前,她已经乖巧地跑到他面前,漂亮的大眼睛带着三分天真,三分讨好,三分孺慕,还有一分必不可少的委屈,轻声说道:“慕叔叔好久没去将军府看我了,我可想您了,特意过来拜访您,顺道接甯姐姐回家。” “对了,甯姐姐呢?她还不知道我来吗?”说完,夙素还微微踮起脚尖,满怀期待的四处张望。 楼曦心情愉悦地看着夙素挥洒自如的表演,说起来从小到大,还是夙素最会配合他的计划,不像阿辰和阿甯,一个不屑一个不会,无趣得紧。 对夙大小姐了解甚少的永穆族人们,看到她万分期待着与亲人相见的娇俏模样,心中不禁唏嘘,她要找的人昨晚就失踪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也不知道小姑娘要受到多大打击。 众人那看小可怜的目光实在太明显了,夙素不得不装作察觉到了什么,若有所思的样子,在慕易耳边低声问道:“慕叔叔,这是怎么了?” 慕易头疼不已,事情也太巧了,燕甯刚失踪,他还什么都没查出来,夙素就来了,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和她说燕甯的事。 慕易沉默不语,永穆族中也无人出声解释,气氛更加怪异了,楼曦上前一步,微微拱手,斯文俊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虑,态度十分谦和,“穆叔,在下楼曦,可是阿甯出了什么事?” 青年举止文雅,有礼有节,若是平时,慕易也要赞一声大好青年,可惜现在他额头的青筋正突突地跳,哪里还有心情夸奖别人,他总觉得燕甯失踪这事太过蹊跷,他一时间也说不上哪里出了问题,夙素也不会让慕易有机会好好思考,一把拽着他的衣袖,追问道:“到底怎么了?慕叔叔你快说啊!甯姐姐出意外了吗?她在哪,你带我去看她好不好?” 墨渊盯着夙素的手看了一会,一向波澜不惊的黑眸微眯了眯,只是极短的一瞬又恢复平静,什么也没有做,仍是沉默的站在原地,只是这一瞬间的小变化也没逃过楼曦的眼睛。 楼曦心道,怎么他们家的男人专出醋坛子呢?上一辈那几位就不提了,现在两位妹夫貌似有过之而无不及,啧啧,如此魔咒估计只能靠他来打破了。 没人知道两位青年此刻内心世界到底在想什么,夙素还在继续胡搅蛮缠的戏码,慕易终于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得说道:“燕甯昨晚失踪了。” “失踪?”夙素瞪大眼睛,满眼的不信,急道:“慕叔叔是在和我开玩笑吗?我不相信谁能在永穆族大本营里把人劫走。” 慕易第一次觉得小姑娘这么难应付,他正想着要不要给她说说昨晚发生的事情,就看到她忽然放开了抓住他衣袖的手,后退了一步,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几次欲言又止,最后才低声说道:“慕叔叔,难道……你劫走甯姐姐真的是为了要和朝廷谈条件,所以才不肯放人?” “谁告诉你我要和朝廷谈条件的?”慕易虽然对那些皇权世家不屑于顾,但也不会傻到公开与朝廷作对,这简直就是找死,还是蠢死的那种。 慕易心下不耐,但还是冷声解释道:“我并没有窝藏她不然你们相见,燕甯昨晚确实失踪了,这件事算我做得不对,考虑得不够周详,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燕甯找回来还给你们的。” 夙素微垂下脑袋,一副误会了别人,很内疚的样子,慕易叹了口气,刚想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耳边传来楼曦低沉清润的询问,语气郑重,“慕叔,阿甯真的不在永穆族?” 慕易已经懒得再去解释,楼曦好似也不需要他解释般,刚说完又叹息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道:“如此的话,永穆族怕是要受牵连了。” 慕易心头一跳,总觉得他这句话别有深意。言歌性格直爽,虽不耐烦听这种不清不楚的话,直接问道:“这话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楼曦抬眸,目光扫过言歌,最终落在了始终沉默的穆沧身上,轻笑道:“穆族长难道没有发现,今日与往日有何不同吗?” 不同,有何不同?众人面面相觑,穆沧微微眯眼,对上青年狭长上挑的凤眸,竟莫名生出一丝危险的感觉,这和青年给众人留下的温和印象完全不同,穆沧可以肯定,对面的男子,不似表面上看去来这般无害。 就在大多数人都莫名其妙的时候,远处草木急速的晃动,三四名永穆族的青年飞快地朝聚集地跑了过来,脸上惊恐的表情还未褪去,看见族长眼前一亮,一边跑一边叫道:“族长,不好了,三里外有好多好多兵,已经将聚集地团团围住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这一声吆喝引的族人交头接耳,有人惊恐但更多的人是不信。 这片森林他们最是熟悉,危险又广袤,西北军与他们对峙多年,也只是找到几处森林外围的聚集地,从来没有进到这里来。 每日还有族人在聚集地附近巡查护卫,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大批士兵且已经摸到三里外才被他们发现,这种事从未发生过,大多数人都觉得是几名青年夸大其词,所谓很多很多,怕也只是百来名最精锐的兵王摸进来了而已。 言歌显然和大多数族人想的差不多,虽脸色不太好看,倒也没太惊慌,问道:“是西北军吗?有多少人?” 几人中年轻最小的族人连忙摇头,心有余悸地说道:“不是西北军,他们穿着红杉黑甲,各个健硕勇猛,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人,反正一眼看过去全都是身批盔甲的兵,最少、最少也有七八千人。” 红杉黑甲?!慕沧和穆沧皆是一惊,几乎异口同声道:“夙家军!” 夙家军的威名即使是足不出户的族人,也有耳闻。能穿过危险的森林来的这里的将士,必定是军中精锐,这一来还七八千人之多。永穆族人听到这个消息,纷纷炸了锅。 这时有人想起夙素的身份,瞪着夙素,怒道:“是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夙素连连摆手,委屈地说道:“大家误会了,若是我们想对永穆族不利,怎么不会什么人都不带,三个人就冒冒失失地闯进来呢?我真的是来看望慕叔叔和穆婶婶,顺道一块把甯姐姐接回去。” 言歌轻哼了一声,回道:“既然是来看望族长,那为何还带这么多兵来?!” 夙素沉吟片刻,又悄悄看了一眼楼曦,见他微微点头,她才仿佛下了决心般说道:“他们不是我带来的。你们可能不知道,皇帝姨父对甯姐姐有多重视,穆婶婶把甯姐姐带走之后,西北军的章将军一时慌了神,向朝廷递了奏折,说永穆族人掳走了公主,公主生死不明。皇上听了震怒,钦点了一万精兵前来,姨父知道慕叔叔与父亲交好,主帅的位置都没有交到父亲手里。这次统领夙家军的主帅,是皇上亲自委任的,她在军中威望极高,我们在她面前,也不敢放肆。我和曦哥哥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过来与你们谈判的机会。我本想着把甯姐姐带回去,一切危机也就解除了,谁能想到,甯姐姐又失踪了。我来之前还信誓旦旦,一定能接回甯姐姐,若接不回甯姐姐,一切由主帅做主。主帅大人向来说一不二,我只怕今日见不到甯姐姐,她不会善罢甘休。” 楼曦点了点头,剑眉微蹙,担忧地说道:“夙素说的正是我想说的,我们相信你们,主帅却是不信的。她一旦出手,永穆族危矣。” “怎么?燕弘添还想屠尽永穆族不成!”言歌对此嗤之以鼻,永穆族以森林为家,并不一定要住在这个聚集地里,夙家军虽然厉害,但族人只要不与之正面对战,分散躲避,谁又能抓得住他们。等夙家军撤了,族人再以特殊的方式传递信息再次聚集在一起就行了,有何可怕。 言歌有恃无恐,穆沧却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时候的慕易则在思考,主帅到底是谁,据他所知,夙任和夙羽对夙素都非常宠爱,若他们是主帅,夙素不至于如此紧张,但夙家除了这两人,还有谁在军中威望极高,能胜任主帅之位?难道是…… 慕易觉得自己似乎就快想通其中关键了,楼曦那温润如水一般宁和的嗓音却在此刻投下了一颗炸弹,“皇上的意思,是铲草除根。永穆族赖以为生的根,应该是这片美丽的森林吧。” 楼曦话音刚落,杀气立刻从四面八方涌来,若杀气有形,楼曦怕是已被绞杀成肉泥了。 那股杀气极其暴戾,可见永穆族人对两人真正起了杀心,墨渊迅速拉住夙素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护在身后,夙素也握着了腰间的紫铜鳞扇,戒备地盯着仿佛随时都会扑上来的永穆族人。 永穆一族以守护这片森林为己任,对他们来说,损坏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不可原谅的,楼曦一席话,无疑是触了所有永穆族人的逆鳞。 楼曦好似没感觉到周围浓重的杀意一般,嘴边带着温文尔雅的浅笑,仿佛不知道自己嘴里说出的话是如何的残酷:“现在是冬季,天干物燥,虽然森林里水汽重,多加点火油也不是点不着,这么一大片森林,怕是要烧上两三个月吧,真是可惜了这么美丽的地方。” 不少永穆族人已经怒得双目充血,握着武器的手上青筋暴起,若不是族长再此,他们能冲上去撕了楼曦。 夙素暗暗咋舌,曦哥哥可真厉害,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点燃人家一族的仇恨之火,只是这火再烧下去可就不太妙了。 ------题外话------ 最近都没能回大家留言,很抱歉,一直追我问的亲都知道我眼睛不太好,容易畏光,泪流。最近又犯病了,我努力不断更,留言会看,但可能不能回复大家了。 第八十四章 贼喊抓贼(下) 夙素眼见事态不妙,连忙跳出来灭火,大声说道:“大家别冲动,我相信慕叔叔说的是实话,自然是站在永穆族这边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稳住主帅大人,让她相信永穆族人对朝廷没有敌意,暂缓发兵,别破坏这片美丽的土地。我们再赶紧把甯姐姐找到,这件事就能圆满解决了。” “曦哥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夙素向楼曦眨了眨眼睛,差不多就得了,别玩过火了啊。 不知道是接收到了夙素的眼神警告,还是楼曦觉得撩拨得差不多了,终于不再说犯众怒的话,在永穆族人恶狠狠的目光中,从容淡定地话锋一转,说道:“其实,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在永穆族人心中,最珍贵的就是这片森林,之前那般暴怒,也是因为接受不了有人想要毁掉他们心中的圣地。若此事能有转机,自然是最好不过。众人稍稍收敛了一下身上的杀气,竖起耳朵听。 “我听说清妃娘娘这些年一直想为皇上配一副延年益寿的药,这味药正缺少一样关健的药材——赤灵芝。” 赤灵芝三个字说出口,永穆族人中,大多数人只是愣了一下,年长者微微蹙眉,有些年纪小的少年甚至一脸的茫然。 楼曦将众人的脸色看在眼里,已经明白赤灵芝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心底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他只是想要赤灵芝,并非真的想和永穆族结仇。 “赤灵芝只长在钟灵神秀,灵气充足之地,我看这片西北森林就很好,灵气四溢,永穆族长居于此,想必手上应该有赤灵芝吧。”楼曦看向穆沧,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挑,盈满温柔的笑意,丝毫不见说出放火烧山时的残酷,“若是穆族长愿意将它送给清妃娘娘,足可以证明,永穆族对朝廷并无反意,我也可以借此说服主帅大人暂不发兵,让慕叔有更多的时间寻找阿甯。” 穆沧抬眸看他,将他眼中的志在必得看得一清二楚。 穆沧还未作出回应,言歌已经受不了地低呵道:“不行!赤灵芝乃我族中至宝,怎么能随便就给你们。再说我永穆族又不是穹岳的附庸,凭什么要向朝廷进贡!” 永穆族自然是有赤灵芝的,但也只有两株而已。赤灵芝性温,却喜欢生活在极阴处,生长速度极慢,还格外容易引来动物啃咬,想要找到一颗完成的成熟赤灵芝,极其艰难。它之所以珍贵,除了因为它稀少之外,还有它绝好的药效。 在很多医者药师眼中,赤灵芝代表着生机,虽然没到白骨生肌、起死回生那么夸张的地步,却能固本培元、扶正祛邪,还能延缓衰老,滋养身体,有了赤灵芝,就能炼制成延年益寿的良药。 赤灵芝确实珍贵,但也算不上族中至宝,言歌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气不过,燕甯来到他们永穆族,从来没有人伤害亏待过她,她被人掳走,也非他们所愿。再说永穆族和穹越国一直就是仇敌,就算现在关系缓和,最多也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凭什么让他们进贡赤灵芝讨好穹岳的主帅?! 楼曦微微耸肩,笑得风光霁月,一点也没有因为言歌的呵斥而尴尬,回道:“我也只是给你们出出主意而已,你们不愿意大可以不送。说起来这赤灵芝最多算是赔罪的礼物,也算不上贡品,毕竟是你们劫持我穹岳公主在前,将人弄丢在后。各位若不愿意和解,那就接受来自穹帝的报复便是。” 楼曦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神色也不见半分倨傲,有些人就是如此,他不需要疾言厉色就能让人恐惧敬畏,因为你知道,他说的就是事实,并且说到就能做到,然而“报复”二字永穆族承受不起。 “给他。”一道沙哑的嗓音打断了言歌的未说出口的话。 “族长!”言歌低叫一声,虽没再意气用事,却仍心有不甘。 穆沧很清楚,他们斗不过燕弘添。穹岳囤兵百万,六国臣服无人敢犯,穹帝想要毁了这里,不过是动一动手指的事。她不畏死,却怕守不住这片孕育着万千生灵的天地。 以前她与西北军斗智斗勇,从未惶恐和退让,那是因为她知道,这片森林是穹岳的西北屏障,毁了它对穹岳一点好处都没有。只要他们不动森林,永穆族便没什么好怕的。 燕弘添不愧了六国霸主,一击即中,直接掐住了她的咽喉命脉,让她没有一丝还手之力。更糟糕的是,这次还是他们落人口实了,毕竟确实是她劫持穹岳公主在前,人家报复在后,说出去怕也只能得到一句活该。 穆沧在心底叹了口气,说道:“无极,去把赤灵芝取来。” “是。”无极比言歌清醒稳重得多,若是一株赤灵芝,能换来族人和这片森林的平安,那实在太值了。 无极动作很快,不过一刻钟,他便抱着一个白玉盒子出来了。 夙素立刻迎了上去,在穆沧点头之下,无极将盒子交到了她的手里。 捧着玉盒,夙素才发现盒子居然是温热的,这让她对里边的东西好奇不已。 用下巴指了指墨渊的手,夙素挑了挑眉,在他无奈又好笑的目光中,将盒子放到他缓缓抬起的手上,小心翼翼地掀开玉盒的盖子。 盒子刚刚打开,夙素还未看清盒子里的东西,就先闻到一股特别的药香,这香气非常浓郁,算不得好闻,但能让人有一种瞬间神清气爽的感觉。 白玉盒子里躺着一朵巴掌大的灵芝,夙素见过无数灵芝,却没见过这般奇特的。按照言歌的说法,这赤灵芝是族中至宝,想必也不是这一两天才得到的,说不定已经保存了数年甚至数十年,而然这株灵芝就像是刚摘下来一样,不,应该说,像是还没摘下来似的,无比鲜活,通体赤红,夙素凑近看的时候,甚至还能感觉它身上散发的热气。 这实在是神奇,昨日曦哥哥说今日的目的就是从永穆族要到一株灵芝的时候,她还觉得曦哥哥浪费机会,弄这么大阵仗就为了一株灵芝,现在看来,是她见识浅薄了,赤灵芝绝对是个宝贝! 夙素迅速将玉盒盖好,想了想,还是从墨渊手里接过将盒子,牢牢抱在自己怀里,作完这些才对着慕易和慕易笑眯眯地说道:“多谢慕叔叔穆婶婶了。” 夙素这副心满意足眉开眼笑的样子,让言歌看得非常窝火,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想刺她两句,话还在嘴巴,耳边就传来一道戏谑的笑声:“难怪我说穆沧怎么跟妖精似的,这么多年还保持这般年轻的容貌,原来如此啊,不过才一株灵芝未免少了些,不如送个十株八株吧。” 这声音是从密林里传来的,众人心头一惊,连忙看去,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二三十丈之外,居然站着几个人。 他们站的位置很是巧妙,刚好几棵阔叶大树和蔓藤交汇之处,若不是有人出声,还真没很难发现那里藏了人。 那几个人站在交错的蔓藤之间,让人看不清长相,然而别人不知道,慕易却已经让出了来人是谁,那个女人的声音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不会忘记! 顾云也没让大家久等,抬手波来几根垂在面前的蔓藤,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慕易看见顾云的那一瞬间就醒悟了,怒道:“燕甯是你带走的对不对?” 如果说看到夙素他只是怀疑,那么看到顾云,他就肯定了昨晚劫走燕甯的人肯定是她,以她一点小亏都吃不得的恶劣的性子,不报复才奇怪。 而夙素口中的主帅,也一定非她莫属。 慕易正气得牙痒痒,耳边就响起一声清脆的稚嫩嗓音,“爹,你也太笨了吧,被人家耍得团团转。” 这声音……慕易满眼欣喜地看过去,果然看到顾云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翠绿的裙子让她几乎融入山林,灵动的猫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嗤笑,不是他宝贝女儿还有谁?! 慕苒鄙视自家爹爹,但一对上穆沧的目光,立刻收敛了脸上的嘲笑,乖乖叫了一声“娘”。 穆沧微微点头,脸色没什么表情,夙素离得近,还是能看到她眼眸中淡淡地柔光。 相对于穆沧的含蓄,慕易就奔放许多,看到顾云时墨黑的脸早已放晴,对着慕苒招招手,笑道:“宝宝,你回来了!快过来给爹看看瘦了没。” 除了永穆族人一副“我早就习惯了”的样子外,顾云这边所有人都瞬间变了脸色,尤其是顾云,只觉得鸡皮疙瘩都长到头顶上去了。 不是说古人都重男轻女吗?她认识的男人一个个都怎么回事,无一例外都是女儿奴,她算是服了! 她不知道夙凌和慕易谁更冲女儿,但就称呼上来说,慕易赢了。 慕苒对这个称呼适应良好,笑眯眯地朝她爹招手,拉着顾云一起往前方空地走去。 跟在顾云身后的几名男女也从蔓藤后走了出来,其中一人,就是“失踪”的燕甯。 这一群人中,最尴尬的就数她了,事实上一开始虽然是穆沧劫持了她,但到了后面,确实是她自己跟来永穆族赖着不走的,慕易好心收留了她,却让他被楼曦阴了一把。 她心里同情慕易,但鉴于她自己就是“私自逃家惹是生非”的待罪之身,这时候可不敢忤逆小姨和阿曦,只能在心里对慕易报以深切的同情。 燕甯挥了挥爪子,呵呵笑了笑,“慕叔叔穆婶婶,下午好啊。” 好个屁!永穆族的人都肺都快气炸了,天下间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贼喊捉贼!明明是他们把人接走了,还倒打一耙,骗走了他们的赤灵芝! 永穆族人恨不得冲上去把玉盒子抢回来,好在他们脑子没被怒火烧坏,还记得那数千精兵还围在外面呢。 慕易瞥了燕甯一眼,倒没生气,宝贝女儿回来了,他心情好得很,懒得和小辈计较,要怪就怪顾云,慕易瞪了她一眼,阴森森地说道:“你算计我!” 顾云微微挑眉,银白的冰炼长剑在她手里转个圈,笑道:“你别冤枉我,这些都是小孩子们跟你们闹着玩的小把戏,要是我想教训你,肯定不会要什么灵芝。” 慕易脸色瞬间就白了,那种浑身泥泞恶臭的感觉再次袭上心头,尤其是看到这个女人恶劣的脸庞时,恶寒的感觉成倍地往上涌。慕易绝对相信,这件事不是顾云做的了,这种迂回地让他们付出代价的法子根本不是她的风格,这女人向来简单粗暴,心狠手辣。 “瞪我干什么,你劫走我家阿甯,我都没和你计较,还帮你把女儿送回来了,现在不过要了你一株破灵芝而已,明明是你赚了。”顾云牵着慕苒,慢悠悠地往前走,反正又不能动手,也就打打嘴仗而已。 慕易一口气憋在胸口,闷得难受,自从二十年前被她算计一回之后,他好像就被诅咒了一般,在她面前总是吃瘪,他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就是顾云!“东西你们都已经拿到了,快滚吧!” 慕苒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她爹气成这个样子,看向顾云的目光带上了两分崇拜,差点没让一直关注着自己女儿的慕易真的呕出血来。 “你今日为何而来。” 慕易是被顾云气坏了,才没深想。穆沧却可以肯定,事情没那么简单。 顾云若只是为了要一株灵芝,完全没必要在灵芝刚刚到手的时候,就带着燕甯主动现身。在顾云看来,半夜接走燕甯,让楼曦来族中倒打一耙,骗取赤灵芝,这些都只是孩子们的一个小玩笑而已。 她不会为了一个小玩笑而带领几千精兵将永穆族团团围住,她这么做,肯定另有目的。 顾云歪头看去,对上穆沧探究的黑眸。咦?好像被看穿了…… ------题外话------ 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八十五章 纠结复杂的关系 森林的夜晚来得格外的早,才刚过酉时,密林之中已是一片暗色,顾云在林间行走,穆沧看不清她的神色,长久的沉默,让穆沧心中越发忐忑。好在顾云并非喜欢吊人胃口的人,她牵着慕苒走到空地前,神色轻松,目光坦荡地说道:“我这次来永穆族,一是为了阿甯,二则是为了白金八卦盘。” 白金八卦盘? 穆沧很诧异,顾云是怎么知道白金八卦盘的?她应该是昨晚才见到燕甯的吧,就算燕甯把白金八卦盘的事告诉顾云,她也不是那种听到别人有宝物,就会心生好奇的人,而且听她的口气,不仅仅是好奇这么简单,显然白金八卦盘就是来佩城的原因之一,难道……顾云早就知道,灵石里面有八卦盘? 她是如何得知的呢?就连穆沧都只知道灵石中有异宝,却不知是八卦盘。 两人都没有多说话,顾云能从穆沧眼中看到戒备和疑惑,穆沧也能从顾云眼中看到坚持和坦荡。 穆沧自嘲地摇了摇头,楼曦想要的赤灵芝果然只是开胃小菜,顾云才是真正冲着族中至宝来的。 “你想如何?”顾云都带了近万精兵前来,不让她达到目的,她肯定不会罢休,穆沧倒是好奇她想干什么。 “想借白金八卦盘一用。”说完顾云又补了一句,“三月为期,三月过后立刻归还。” 永穆族人只知道族中有一灵宝,名唤灵石,虽然他们都没看出那块石头有什么特别的,但它毕竟是先祖时期流传下来的宝贝,就算没用也是族中至宝,若顾云说要借灵石,永穆族人怕早就群起而攻之了,但顾云借的是白金八卦盘,除了知道内情的无极言歌变了脸色之外,其他的族人都没什么反应,他们都不知道所谓白金八卦盘是什么。 “不可能!” 穆沧还未开口,一道冷厉尖锐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粗暴地拒绝了顾云。 众人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一名身穿黑衣,脸覆面具的女子隐身在族人中间,若非这一声呵斥,众人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靳羽本不愿和夙家、楼家的人见面,她对这两家人的感情很复杂,既感谢他们这些年对阿甯的照顾和保护,同时也怨恨他们将阿甯送给燕弘添和青枫,隐瞒阿甯的身世,还多次阻止她接近阿甯。 以前的事她可以不去计较,但顾云居然觊觎八卦盘,这是她绝对不能容忍的,宁可拼了这条命,她也不会让任何人拿走这面八卦盘。想到燕甯还站在顾云身后,靳羽眸光一厉,大声呵道:“未离,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阿甯给我带回来。” 靳羽了解未离,他习惯在暗处保护燕甯,即使现在没看到未离的人影,她也知道他肯定就在燕甯身边,未离是她养大的孩子,只要不是伤害阿甯的事情,未离从来不会不听她的命令。 隐身于树冠之上的未离神色冷漠,眉头微蹙,唯有看向前方那抹嫣红的身影,眼中才染上了淡淡的暖色。 就如同靳羽了解未离一样,未离也同意了解靳羽,平日里她若是带上了面具,便不糊如此焦躁暴戾,而她现在的样子,情绪显然很不稳定,未离怕靳羽一怒之下控制不住自己,会伤了燕甯,立刻从树冠上跳了下来。 楼辰和靳衍痕走在最后,就站在燕甯身后一丈的地方,察觉到一道黑影从天而降,朝着燕甯而去,楼辰比那黑影更快,几步上前,拉着燕甯朝后猛退,燕甯也感觉到有人靠近她,原本想要避开,但看清是楼辰之后,便顺着她的力道往后退。 楼辰动了,靳衍痕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一转身,迎向刚刚落地的未离。他握着“止戈”剑平举在胸前,将未离挡在原地。 未离只是担心燕甯,并没打算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走,但是此刻,一个男人拿着剑拦在自己面前,这让他很不高兴,墨色的眼眸冷暗了几分。 靳衍痕对未离并不了解,只在昨夜见过一面,感觉他对燕甯还挺关心的,但现在对面的男人可算不上友好,身上却带着淡淡的煞气,靳衍痕不放心他接近燕甯和辰儿,坚定地将二人护在身后。 两名男子隔着一把墨色长剑,对峙而立,两人都没动手,紧张的气氛已经弥漫开来。 越来越黑的夜幕之中,持剑的灰衣男子的脸有些模糊,只隐约看得清楚五官,他身材高大,面容俊美,手中握着的墨色长剑,剑未出鞘,已让人感觉到一股迫人的气势迎面扑来。 “哥哥……” 就在众人以为两人要打起来的时候,靳羽忽然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玄铁面具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唯有一双赤红的眼,死死地盯着靳衍痕,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目光炙热得吓人。 她声音抖得厉害,甚至整个人都在抖,嘴里小声呢喃着“哥哥”两个字,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过去,好似声音响一点,动做大一些都会将眼前的景象震碎一般。 所有人皆是一愣,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在场的人大多数都是认识靳羽的,虽不知她具体几岁,但肯定不年轻了,那她对着一个年轻小伙子叫哥哥是什么回事? 靳羽走到靳衍痕面前时,泪水早已经模糊了双眼,隔着层层水雾,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美脸庞,她再也克制不住一把抱住靳衍痕的胳膊,靠在他的手臂上,哭得像个孩子,“哥哥,你……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对不对?!羽儿好想你,哥哥……” 靳衍痕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终究没有甩开靳羽,当听到她悲戚地叫出那声“哥哥”时,他对女子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未离不是第一次见到师父哭,却是第一次见到她哭得这般肆意,好似要将心中所有的委屈都一并哭出来一般,未离原本准备过去扶她,想了想,还是退后一步,默默地守在一旁。 靳羽这一哭,竟然哭了半柱香的时间,靳衍痕的肩头都湿透了,然而,这半柱香的时间里,有人茫然,有人好奇,有人若有所思,偏偏没有一个人上前制止、劝慰靳羽,就连楼辰也无视他的求救,丢给他一个“自己解决”的眼神,便拉着燕甯往后又退了两步。 惨遭抛弃的靳衍痕没办法,只能自救了。他用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靳羽的肩膀,将她推离了几分,尴尬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道:“这位……前辈,我叫靳衍痕,并没有妹妹,您怕是认错人了吧。” 靳羽有一瞬间的茫然,靳衍痕?怎么不是靳翼吗? 哭过一场,将这些年心中的郁结哭散了几分,靳羽心底也渐渐清明起来,缓缓松开手,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子。他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脸颊如刀削一般棱角分明,和年轻时候的哥哥很像,气质冷硬刚毅,然而他偏偏又拥有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生生将那份刚毅抹杀了大半,给人一种艳丽慵懒的感觉。 这个人很像哥哥,但是……却不是哥哥。 失而复得的极致喜悦,得到又再次失去的绝望痛苦,如同一只只狰狞的凶兽,一边撕扯着她的理智,一边碾压她的心脏,这人不是哥哥?!他为什么不是哥哥?他为什么要和哥哥长得这般像?! 靳、衍、痕……靳羽一遍遍地念着这个名字,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渐渐染上疯狂的颜色。 靳衍痕总感觉靳羽的情绪不太稳定,忍不住低声问道:“您没事吧?眼睛疼不疼?” 低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男子漂亮的桃花眼中带着明显的担忧之色。 靳羽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模糊的稚嫩脸庞,那是一个漂亮可爱到让人疼进骨子里的孩子,肉嘟嘟的小脸蛋上,一双明亮灿烂的眼睛漂亮得不可思议,记忆中,他总喜欢抓着她的食指,软软地叫着姑姑。 那双眼睛,和面前这人的桃花眼竟然奇异地重合了,一个念头从脑子里划过,靳羽再次冲上前,紧紧地抓住靳衍痕的手腕,眼中灼热和急切比起之前只多不少,“小痕!你是小痕对不对?” 靳衍痕嘴角抽了抽,小痕这个称呼早百八年就没人用了,现在听起来,他只觉得头皮发麻。 靳羽似乎已经认定了靳衍痕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也不等他回答,便激动万分地继续说道:“小痕,我是姑姑!” 靳羽喊出这句话之后,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小痕是哥哥唯一的骨血,是哥哥在这个世界上血脉的延续,她原本以为自己害死了哥哥一个三口,没想到老天爷终于开了一回眼,小痕活下来了!还长成了这样一个偏偏少年郎。靳羽发誓,她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这样死后,她才有脸再见哥哥嫂嫂一面! 靳羽并不知道,靳衍痕当年因为爹娘惨死,受到极大的惊吓,高烧数月之后,已经忘了小时候的事,后来被靳家刺激了一番,想起了一些往事,但也只是很小的一分部,所以他对小时候陪伴自己玩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靳羽没什么印象。 靳羽见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如此陌生,以为是她带着面具,他没能认出自己来,连忙伸手把面具摘了下来,对着靳衍痕温和地一笑。 面具之下的这张脸艳丽无双,眉心的朱砂痣在夜色下也依旧迷人,她可能很少笑,即使极力地想要表达自己的善意和温柔,但僵硬的笑容还是让她看起来冷漠又别扭。 岁月虽然在靳羽的脸上留下了少许痕迹,但看过这张脸的人,没有人会否认,她与燕甯长得实在太像了,几乎一模一样! 永穆族人都懵了,靳羽很少居住在族中,回来的时候都带着面具,看过她容貌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有人看过,那也是多年以前,早就记不清楚了。所以一些族中老人见到燕甯的时候,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只觉得这位眉心有一颗美人痣的公主殿下有些面善而已。 然而现在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一起,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两人的关系,说她们不是母女都没有人相信,可是燕甯不是穹岳的公主吗?! 穹帝燕弘添为了这个女儿,不惜要毁林灭族,可见宠爱之深,而孩子的母亲居然是靳羽!天下人都知道,穹帝最爱的人是清妃,最宠的是甯公主,从没听人提过靳羽的名字,这中间到底是怎么样的一段三角恋情?!总之肯定逃不过虐恋深情四个字! 永穆族人每个人的脑子里,都各自演绎了一段“虐恋情深”的戏码,狂奔的思绪,十万匹战马也拉不回来。偌大的一片空地上,站着数百上千人,竟诡异的非常安静。 靳衍痕知道他爹有个妹妹叫靳羽,也见过她的画像,所以昨晚见到燕甯的时候,他吓了一大跳,如今看到本尊,他心里其实没有太多的感情,但这人毕竟是自己的亲人,他也没打算不认,只是一直被她紧紧抓着手,有些不太习惯。 靳衍痕微微抬了抬胳膊,将被抓着的手腕举到靳羽面前,可怜兮兮地说道:“姑姑,你先放开我,你看,你把我的手都抓疼了。” 听到他终于叫自己姑姑了,靳羽别提有多高兴了,害怕真的抓伤了宝贝侄子,她连忙松开手。 还未等她查看他手腕的伤,靳衍痕已经往旁边退了几步,避开了她的手,站到楼辰身旁。 靳羽自然也是认识楼辰的,这个清冷聪颖的姑娘,和阿甯的感情非常好,她对楼辰本身并没有什么恶感,只是对她爹楼夕颜心有怨气,自然也就不会多喜欢他的女儿,尤其是目光扫过楼辰缠在腰间的莹白软剑时,靳羽的情绪再度失控,“藏锋!” 这是她的藏锋,如今却缠在了别人腰间,靳羽看向楼辰的目光也变得不善起来。 靳衍痕皱起眉头,在靳羽对楼辰出手之前,将人护在了身后,明明白白地展示着自己对楼辰的守护之心。 靳羽不敢对靳衍痕动手,怕伤了他,只能撤了内力,收回手,不解地问道:“小痕,你为何如此袒护她?” 靳衍痕咧嘴一笑,配上那微弯的桃花眼,竟让人看出几分得意来,“她是我的心上人,我不护着她护谁?” 表白的话还真是张口就来,可见平日里时常练习,燕甯觉得好笑,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男子容貌俊逸,说话幽默又带着点痞气,时常妙语连珠,把出了名的“小面瘫楼辰”逗得笑出声来。阿辰和他在一起,一定不会寂寞无趣。若是阿辰找了一个和她一样沉默寡言之人,相处的时候怕是只能依靠默契了。说到沉默寡言,燕甯回头看了一眼夙素身边的墨衣男子,他好像对身边的事都不太感兴趣,只在夙素和他说话的时候低头聆听,偶尔回一两句,他只要站在夙素身边,即使不笑,看上去也温暖了几分。 不知为何,燕甯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张妖孽的脸庞,薄唇微扬之间,似乎听到了那人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轻响起:等我回来…… 意识到自己居然又想起了那个混蛋,燕甯脸颊微红,好在现在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才没让身边的楼辰发现她的异样。 “你们……”靳羽惊讶地看着靳衍痕和楼辰,他们的手没有握在一起,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交汇,靳衍痕固执地将人护在身后,楼辰满眼无奈地看着他,却什么也没说,坚定地与他站在一起。那种有情人之间特有的甜腻气氛,只要识过情滋味的人,没有人会错认。 靳羽沉默了片刻,竟奇异地点了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当年是她亲手将阿甯和藏锋交到楼夕颜手里,求他护着阿甯,保住藏锋。虽然最后阿甯成了燕弘添的女儿,这么多年来她也没能与女儿相认,她的藏锋宝剑最后还落到了别人手中,但最起码阿甯平平安安的活到了十八岁,藏锋也没有落入奸人手中。 她心里怨着楼夕颜,却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恨。她想拿回藏锋,可惜以她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足以和楼夕颜抗衡,楼家不肯交出藏锋,她也没有办法,如今小痕若是和楼家的女儿成亲,那么,藏锋剑相当于再次回到了靳家,这样也算是个圆满的结果了。 靳羽越过靳衍痕,看向楼辰,郑重地问道:“藏锋交给你也可以,但是你要答应我,等你和阿痕的长女年满十六岁之时,你就要将藏锋交到她手里。如何?” “……” 孩子?靳衍痕愉快地想象了一番,他和辰儿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肯定都非常可爱,如果是女儿的话,最好是像辰儿一样聪明,对谁都冷冰冰的,只对他这个爹暖萌,靳衍痕越想越开心,差点没能控制住脸上的肌肉,露出痴汉的表情。 楼辰只觉得万分尴尬,他们还没成亲呢,现在就说……孩子的问题,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靳羽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楼辰的回答,脸色一沉,冷声呵道:“你答不答应?!” 靳衍痕总算回过神来,刚想叫靳羽不要为难楼辰,就听到熟悉的清冷嗓音淡淡地回了一句:“好。” ?! 辰儿的意思是,愿意嫁给他还愿意给他生孩子?! 这一刻,靳衍痕觉得心花怒放都不能形容她心中的狂喜,简直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 顾云双手抱在胸前,默默地看着一出认亲的好戏。她原本就知道,燕甯是楼夕颜从外面抱回来的孩子,但却一直不知道孩子的父母是谁。 她第一次见到母女长得这么像的,靳羽是阿甯的母亲,也是靳衍痕的姑姑,那么在血缘关系上,靳衍痕和燕甯其实是表兄妹?所以说,燕甯本是楼辰的姐姐,但以后燕甯还得叫楼辰一声……表嫂?! 啧啧,这关系还真是有趣。 其实对顾云来说,靳衍痕和靳羽相认是一件好事,靳羽显然知道很多他们不知道的信息,按照之前顾云对她的观察,她的精神状态并不太好,想要逼迫她说出,估计很难,但现在有了靳衍痕,一切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空地上的动静有些大,越来越多的永穆族人都围了过来,原来不过数百人,现在已经聚集了上千人,顾云走到穆沧身边,低声说道:“关于八卦盘的事,我想你应该也有兴趣,能不能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慢慢说。” 穆沧点了点头,吩咐言歌和无极留下来安抚族人,让他们都回山洞里去,暂时不要和外面的夙家军起冲突。 靳羽与靳衍痕相认之后,情绪就稳定了许多,脾气也就变得温和了,眼睛里就只有靳衍痕,连燕甯未离都入不得她的眼。 自从说完“孩子”的问题后,楼辰便懒得再看靳衍痕一眼,拉着燕甯跟在顾云身后,无视夙素一路上的挤眉弄眼,朝着山洞走去。 靳衍痕眼巴巴地看着楼辰,确定楼辰短时间内不会理他了,才无奈地叹了口气,任由靳羽牵着他走。 罢了,好歹是自己的亲姑姑。 ------题外话------ 母亲节,先祝福看书的妈妈们节日快乐! 之前你们说,要看痕痕和楼辰的戏份,这章全都是!看在我更了个大章的份上,原谅我断更吧! 第八十六章 意想不到 穆沧将众人带到永穆族中专门用来议事的山洞,这个山洞并不太大,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大石桌,桌边依次放着十来个石凳。它们并非普通凉亭、小院中用以乘凉歇脚的那种石料搭砌出来的石桌石凳,而是一大块石头从中间削开,分成两半,做成了石凳。那张巨大的石桌也是如此,石桌面不知用什么打磨过,光滑细腻。石桌的其它部分则保留的巨石凹凸不平的粗糙质感,整体看起来粗犷又古朴,和整个石洞非常搭配。 不知是不是穆沧早有安排,石洞空无一人,四周已经点上了火把,将不大的山洞照宛如白昼。 几人的都不需要穆沧招呼,各自找了位置坐下。 靳羽坐在靳衍痕身边,神情看起来有些恍惚。刚才来的路上,她问了小痕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传闻失踪多年的止戈又怎么会在他的手上。小痕告诉了她很多事,关于靳家,关于止戈,关于哥哥的死。 小痕很争气,找到了靳家的内奸,也就是当年拦截她和哥哥送回族中的求救信,派人追杀哥哥的内奸。然而她不敢相信的是,内奸竟会是照顾她长大,对她疼爱有加的齐白。 说到齐白,靳羽的心情很复杂,齐白是父亲收养的孩子,族人都说,齐白的父亲勾结朝廷背叛靳家,还想刺杀族长,结果被族长就地正法了。齐家就剩下齐白一人,父亲就将他养在身边,当年父亲的一句稚子何辜,赢得了无数族人的称赞,也让当年还年轻的他坐稳了族长之位。 齐白比哥哥还大了几岁,性格温和,待人有礼,毫不夸张地说,她小时候就是齐白带大的。她记忆中的齐白,总是对她笑得很温柔,小时候的她,对齐白的依赖甚至高过了父亲。她不敢相信,当年拦截他们的求救信,让他们陷入绝境,甚至对哥哥痛下杀手的人,居然是齐白!她更不敢相信,齐白的父亲并不是因为背叛靳家,才被父亲杀死的,他只不过是因为娶了江湖第一美人,在妻子被欺负时上前保护,却惨死在行凶者的剑下。 这一切都太荒谬了,她以为只是忙于族中事务,对她和哥哥疏于管教的父亲,竟是个奸淫人妻、颠倒黑白、人面兽心的畜生!她以为关心爱护她和哥哥的齐大哥,竟是将他们兄妹推向死亡深渊的凶手,齐白要报仇,为何不直接杀了父亲,为何要对无辜的哥哥下手! 靳羽觉得自己太可悲了,这一生都识人不清。缓缓闭上眼睛,她只觉得浑身疲惫,恨不得闭上眼再也不用醒来面对这个残酷的人间。 靳羽的状况很不好,就像是整个人都被抽空了一般,楼辰对靳衍痕投来了一个询问的眼神。靳衍痕不知道靳羽和齐白之前的过往,也就不能明白她被背叛和欺骗的哀伤,只以为她是因为想到了靳翼而伤心难过,安抚轻拍着靳羽的肩膀,对众人微微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也没有人去追问靳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都将注意力放回到了八卦盘上。 顾云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锦袋,反过来轻轻一倒,一块金黄色的小圆盘掉在她手心里。夙家这块八卦盘,是她离开的时候族长交给她的,说是希望她能解开三块八卦盘最终的秘密。 所谓的最终秘密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改天换地的力量吧,说实话,唯物主义的她对此嗤之以鼻。但她的穿越,赤血冰炼两把剑中的剑魂都是实际存在的,这让她不得不重视八卦盘的力量。 顾云将黄金八卦盘放在石桌上,转头对着穆沧说道:“穆沧,能让我看看白金八卦盘吗?” 顾云已经如此大方地拿出了八卦盘,穆沧自然也不会吝啬。她接过慕易递过来的木盒,将盒中的白金八卦盘拿了出来,与黄金八卦盘放在一处。 顾云看向墨渊,墨渊也从袖间取出了一个黑色的袋子,白皙修长的手指从袋子里,拿出了一块耀眼的紫金色圆盘。 手指在圆盘上摩挲了一下,他也将紫金八卦盘放到了另两块八卦盘旁边,三块圆盘轻轻相碰,发出了清脆的“叮当”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桌上三块流光溢彩的八卦盘所吸引。它们外观一模一样,颜色各不相同,黄金八卦盘尊贵高雅,带着磅礴之气;白金八卦盘,银光刺目,仿佛由里到外都裹一股寒气;紫金八卦盘通体发紫,魅惑又不失华丽,透着一股吞噬一切的魔力。 靳羽也在听到“叮当”声时,就睁开了眼睛,然而当她看到桌上那块紫金色的八卦盘的时候,满眼惊愕,不敢置信地盯着顾云问道:“第三块八卦盘怎么会在你手上?” 靳羽早就知道,夙家有一块黄金八卦盘;她也知道,墨家有一块灵石,百年前丢失过,一直没有找回来。若说夙家拿到那块灵石不奇怪,但是他们是怎么知道解开八卦盘的方法的? “如果是按照八卦盘现世的时间来算的,永穆族手中白金八卦盘才是第三块。”顾云可没打算把紫金八卦盘据为己有,笑着指了指墨渊,说道:“我先介绍一下吧,紫金八卦盘的主人,‘太昊之墨’家的少主,墨渊。” “墨家?” 靳羽、穆沧和慕易三人怔怔地盯着墨渊,有些不敢置信。这实在是那个墨家太过于神秘,窥天际,善占卜,还能布阵,能力非常逆天。墨家避世千年,现在都没有人知道墨家到底居于何处。如今告诉他们,面前这个俊美淡漠的男子,就是那个神秘的墨家之人,还是少主,这让他们怎么能不吃惊。 与穆沧和慕易单纯地吃惊不一样,靳羽感到不可思议,事情好像脱离了她预想的轨道,“这……不可能!”墨家血脉已经失去解开八卦盘的能力,为何紫金八卦盘仍是现世了,而且还在墨家手里。 那声极低的呢喃还是传到了顾云的耳朵里,她若有所思的看了靳羽一眼,也不点破,又指了指靳衍痕,笑道:“这位还需要我介绍吗?” 靳衍痕桃花眼微弯,举起手朝各位长辈挥了挥,大大方方地说道:“我是靳翼的儿子,靳衍痕。”他可不想听到他的名字前面加上“冶楚靳氏”之类的前缀,对于那个靳家,他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不会承认自己是靳家的人,他只是靳翼的儿子罢了。 顾云本就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又听楼辰说了靳衍痕的身世,自然也不会认为靳衍痕抛弃家族有什么错处。靳羽眸光闪了闪,最终什么也没有多说。 顾云拿起三块八卦盘,在手中晃了晃,说道:“关于灵石和八卦盘的事,我想三个家族各自都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事。大家各自为政,从不沟通,千年过去了,谁也没有参透其中奥妙。不如今日咱们就坦诚一些,或许能解开这千古之谜。” 小辈中,除了墨渊之外,没有人知道其中内情,都很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就连一向性子活泼的慕苒也只是乖乖地坐在慕易身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竖起耳朵等着听关于宝物的秘辛。 穆沧、慕易都陷入沉思,顾云说的并非没有道理,目前八卦盘虽然全部现世了,但是它为什么现世,有什么力量其实他们一无所知。 顾云多看了靳羽一眼,她眼中的挣扎非常的明显,没了面具的遮掩,她的心情逃不过顾云的眼睛。也没逼着他们表态,顾云自顾自地说道:“我们先从解开灵石的血脉说起吧,夙家的这块八卦盘,最早现世。族长说,灵石是在夙家铸成赤血冰炼两把剑之后,忽然裂开的,八卦盘就这样现世了,时间过去太久,当时的情况已经没人能说得清了。墨家的紫金八卦盘,是夙素解开的,解开的方式和燕甯解开永穆族的白金八卦盘一样,沾了血,又不小心砸了出去,八卦盘就现世了。夙素是我和夙凌的亲生女儿,她继承的是我和夙凌的血脉,冒昧地问一句,阿甯又是继承了谁的血脉?她的亲生父亲是谁?”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靳羽,靳衍痕坐在她身边,明显感觉到她身体抖了一下,手倏地握成拳头。靳衍痕连忙伸出手,在桌下握住她的手,低声劝道:“姑姑,八卦盘的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我知道你肯定也想解开其中的秘密,你若是知道什么内情,能不能告诉我们?” 靳羽反手抓住靳衍痕的手,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小块浮木,盯着这张与哥哥有七分相像的脸,她的心总算慢慢冷静了下来。 “你们只知道,墨、夙、靳三家是传承千年的大氏族,其实在上古时期,天下有四大氏族,分别是——柏、墨、夙、靳。” 等了很久,靳羽终于开口了,说的却不是燕甯的生父是谁,而是上古四大家族,其中排在首位的那一个还是他们从未听过的“柏”。 顾云有一种感觉,靳羽知道的事情比他们所有人都多,若能让她全部吐露出来,必定能解开很多谜团。她给靳衍痕使了一个眼色,靳衍痕是捕快出身,立刻意会了顾云的意思,故作好奇地问道:“柏家是什么人家?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靳羽拍拍他的手,示意自己已经好多了,靳衍痕看她神色确实平静了许多,才松开了手,一双桃花眼还是不忘好奇地看着靳羽。 靳羽现在正是最想补偿靳衍痕的时候,哪里抵抗得住他的请求,见他想知道,便说与他听,“如果说,墨家只是避世,那么柏家在千年前,就已经没落,慢慢消亡,世间再也没有‘柏’这个姓氏。各大家族的典籍中或许对柏家还有记载,但对这种早就消亡的氏族,还有谁会花心思去记它?现在的三族族长都未必记得柏家,你们这些小辈又怎么会知道。” 感觉到靳羽对他的纵容,靳衍痕心一暖,更耐心地引导她,问道:“柏家既然是四大氏族之首,怎会落到如此境地?是因为灵石吗?四大氏族,是因为唯有柏家没有灵石,最后导致消亡了吗?” “上古时期,四大氏族各有本事,墨家占卜之术能知前事,算后事,天下之事尽在掌握,无往不利;夙家一力降十会,以武正道;靳家拥有神奇的冶炼之术,常常能铸出集天地灵气的灵宝;而柏家,最为特别也最可怕,他们拥有巫灵一族的诅咒之力。” 诅咒之力?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能力确实可怕,难怪柏家成为四大氏族之首。 看到众人的反应,靳羽不动声色,继续说道:“灵石的出现,确实打破了四大氏族表面上的和谐关系,柏家之所以没有得到灵石,是因为它认主。柏家没能得到灵石心中颇为不愤,但后来知道必须集齐三块灵石中的异宝才能获得力量,而另外三族之人,努力了数百年,仍然不能开启灵石,柏家的人便不再把灵石的事放在心上。直到千年前,夙家的八卦盘现世再次打破了这个平衡。夙家自己都不知道灵石到底是怎么开启的,自然不敢声张,怕墨、靳两族逼迫夙家交出秘法,便只说八卦盘是夙家的族徽。这件事瞒过了墨、靳两家,却还是让柏家发现了,柏家举全族之力,耗时数百年,终于参破了这个秘密。” 这个故事还真是曲折离奇,慕苒听得很开心,靳羽一停下,她便忍不住问道:“什么秘密?” 反正如今灵石已经全部开启了,这个秘密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靳羽低声回道:“柏家虽然没有获得灵石,但是天道是公平的。开启灵石的关键在于血脉,必须柏家的血脉与其他三家的血脉相容,生下继承了两个家族血脉的孩子,那个孩子的血才能开启本家族的灵石。” “等等!”这个说法夙素第一个不认同,“墨家的紫金八卦盘确实是沾了我的血之后才开启了,而我爹娘既不是墨家也不是柏家的人,我的血为什么能开启墨家的八卦盘呢?” 靳羽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墨家的后人即使和柏家的血脉相容,生下了孩子,也是打不开灵石。”其实她也觉得很奇怪,她只知道墨家的血脉无法开启灵石,却也想不明白,为何夙凌和顾云之女却能开启灵石。 “为什么?”夙素有些懵,靳羽刚刚才说完开启灵石的关键在血脉,怎么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又自己推翻了啊?! 靳羽沉吟片刻,最终还是解释道:“因为墨家欠夙家和柏家一份因果。” “?!”什么?夙素傻眼了,其他人也听出其中肯定还有什么更加离奇的故事,于是都静下来,等着靳羽解惑。 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也不在乎把话说清楚,靳羽徐徐道出了当年那场改变四大氏族的变故。 “千年前魔物横行,夙家为了诛邪驱魔,拯救百姓匡扶明主,向墨家求驱魔之法。其实当时有很多方法可以用,但墨家先祖却选了一种见效最快,却无比残忍的方法,用两个至阴至阳孩子的生魂来铸剑,让剑之有灵。” 说到这里,靳羽瞟了一眼顾云手中的莹白长剑,冷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你们是夙家的人,应该知道家中有两把灵剑,赤血和冰炼,这两把剑就是当年由靳家最出色的铸剑师融入生魂所打造而成的。然而,那两个孩子的母亲,就是柏氏一族的嫡次女,也是族中灵力最强的巫女。她母亲担心她灵力太强掌控不住遭到反噬丢了性命,便在她年幼时,对她下了封印,将她的巫力禁锢在身体之中。当年她百般哭求,也未能改变孩子们的命运,孩子被投入熔炉之后,挣扎中,血肉溅在灵石之上,才让第一块八卦盘现世。巫女看着孩子们尸骨无存,悲痛欲绝之下,身上的封印被愤怒和仇恨冲破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差,虽然这些事并非他们所为,但是只是听到将两个孩子活生生地投入熔炉之中,他们就已经气血翻滚,心绪激愤。更何况孩子的母亲,他们可以想象,她会如何疯狂地报复了。 几个小辈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靳羽,靳羽叹了口气,说道:“她用尽毕生的灵力,不惜让自己的神魂永堕地狱,还抽取了柏氏一族的灵脉,施展了最强也是最毒的诅咒禁术。她诅咒不念亲情的夙家再不配拥有女儿,家中男儿一生征战沙场不得善终;诅咒墨家子孙,寿元折损,活不过知命之年,若是动用占卜之术,寿命则更短;诅咒为夙家铸剑的靳氏一族,再也铸造不出聚集天地灵气的宝剑。而柏氏一族,也因妄用巫灵禁术,遭到反噬,柏家的灵脉早就被抽取一空,反噬之力,族人只有承受。最后柏家之人,便失去了巫灵之术,从此消失在天下人的视野之中。” 山洞里一片静寂,谁都说不出话来了,这是一段惨烈的过往,没有赢家,全都输得一败涂地。 他们不知道,事实的真相,是否真如靳羽所说的一样。然而夙家确实千年以来,都没有女儿缘,男儿也多半战死沙场;而墨家不问世事,避世而居,也未逃过寿元之殇;靳家也逐年衰败,再也没有造出闻名天下的神兵利器;柏家则永远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当年确实是各家先祖们急功近利,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憾事,只是这恶果却要让后世子孙一代代来背负,未免太过残忍。 “就是因为那份因果,墨家的血脉便无法开启灵石?”夙素紧抿着双唇,手不自觉地抓住墨渊微凉的大手,直到被他紧紧地握在手心里,她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靳羽疲惫地点了点头,每次想到这些旧事,她都有一种身心疲惫的感觉。 夙素想了想,又察觉出不对劲的地方来,“就算墨家欠夙家和柏家一份因果,开启灵石的血脉发生了转移,我爹是夙家的子孙,可我娘她不是柏家的血脉啊。” 夙素回头看向顾云,众人也随之看去,却发现顾云的脸色白得有些不正常。 夙素急坏了,她娘亲可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人,今日怎么会如此?她忧心忡忡地问道:“娘,你怎么了?” 顾云摇了摇头,回了一句“没事。”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夙素提的问题,她或许能够回答,因为她在现代的母亲……就姓柏。 ------题外话------ 我努力多更点,早点放驸马出来~ 第八十六章 真假公主(上)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夙素提的问题,她或许能够回答,因为她在现代的母亲……就姓柏。 顾云一直想不通,她和卓晴为什么会穿越到这个世界,这既不是她在现代所知的任何一个朝代;也并非现代流行地穿到一本书或者游戏里,这里应该是一个平行世界。 她原本以为,她们的穿越是一个巧合。那一日刚好是难得一见的红月之夜,因为天有异象,她又凑巧把血滴到了八卦盘上,启动了八卦盘扭转时空的力量,将她们送到了这里。然而今天听了靳羽地解释,她觉得自己可能想错了,她会穿越到这个时空或许并非偶然。 夙家的八卦盘是主宰时空之力,巫女当时灵力暴动,完成诅咒之后,很有可能被八卦盘送到了顾云原本所在的世界。因为是另一个平行空间,巫女在那里不会牵扯因果,神魂自然不会堕入地狱,她便在那里生活下去。 所以,顾云会穿越到这个世界,是因为她的先祖先从这里穿越到了她所在的空间?!黄金八卦盘将她带回这个时空,就是为了让她来解决千年诅咒的问题?! 这也不对,她是灵魂穿越,并非身体穿越,她这具身体还是皓月国的青家小妹青末给她用的,难道这血脉的传承认的是灵魂而非肉体?还有,卓晴又是怎么回事?因为两人当时离得近,又一起拿着证物袋,穿越时空的时候,就被买一送一了?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她用逻辑思维能力来分析,显然没有什么用处。顾云决定暂时不去思考这个问题,她先把其它疑问一一解开再说。 顾云的心此刻已经安定下来,安抚地拍拍自家女儿的脑袋,继续问道:“上古四族的关系我们已经明白了,那靳家和永穆族又是什么关系,为何靳家的灵石一直保存在永穆族中?” 夙素撇撇嘴,又不敢躲,只能任由顾云把她的头发揉乱。待顾云收回手之后,她立刻跑回墨渊身边坐下,可怜兮兮地看着墨渊。 墨渊大手轻轻抚顺她头顶的乱发,一脸无能为力地看着她,他也不敢得罪丈母娘啊…… 夙素轻哼了一声,把脸别向另一边,却没有把墨渊的手拉下来,任由他轻抚她的发顶。 楼曦微微挑眉,这样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是想甜腻死他们一群人吗? 几位长辈倒是宽容,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般,顾云也懒得看自家女儿对着男朋友撒娇的小模样,转头看向穆沧,问道:“你们俩谁能为我解惑?” 穆沧和靳羽对视一眼,低声说道:“我来吧。” “这要从最早的‘冶楚’靳氏说起。那时候的靳氏一族是一个大部落,人口仅比以武证道的夙家少一些。穆姓便是氏族中另一个大姓,因为靳氏的冶炼之术,需要大量的灵气来支撑,穆家的人天生就能与灵气沟通,有了灵力的支持,才能炼出最好的灵器,因此穆家在靳氏一族中地位崇高。靳氏的人野心很大,为了炼器,要求穆家尽可能多地抽取周围的灵气,穆家先祖为此多次与靳氏族长发生争执。直到千年前,穆家先祖不知为何,忽然下定决心,脱离靳氏一族。现在想来,估计是先祖不能容忍他们用生魂来造剑,怒而离去,带着族人来了西北,定居佩城。灵石之所以会在永穆族,是因为灵石认主时,认的就是我永穆族的先祖,只因当年永穆族属于靳氏一族,故此灵石才算作靳家名下,先祖走时,自然也将灵石带走了。” 穆沧的声音很沙哑,算不上悦耳,她的语速也很慢,每一句都能让人听得很清楚。奇异的是,众人竟觉得这沙哑淡漠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心也莫名其妙地随之安定了下来。 穆沧微微低下头,用力咽了几口口水,才将喉咙的不适压了下来。这时,一杯温热的水递到了她手中,穆沧不用抬头就知道身边的人是谁。她的嗓子坏了,不能多说话,不然喉咙就会像火烧一般的疼。她从没向任何人透露过,但这人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痛苦。 接过水杯,穆沧小口地喝着水,感受着温水滋润喉咙,缓缓流入心底的感觉。 慕苒朝她爹挤了挤眉毛,悄悄举了个大拇指,慕易无声地笑了笑,轻敲了敲女儿的额头,换来一记白眼。 靳衍痕沉默地看着一家三口简单又温馨的互动,心底有些酸涩。他儿时的记忆丢失了,别说和父母相处的情景,就连他们的样貌,他都记不清。他从小和茹姑姑相依为命,从未抱怨过什么,但每一次看到别人一家其乐融融的时候,他总会想,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件事,他们一家是不是也可以过着幸福温馨的小日子?这时候,他也就格外恨那些造成父母惨死的凶手! 他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问道:“姑姑,我想知道,那年你忽然失踪是因为那位柏家后人吗?齐白临死前说,那时我爹不知为何得罪了朝廷,被朝廷的人捉拿,他才借此机会杀害我爹,我想知道,这位柏家后人是谁?是朝廷中人吗?我爹的死,和他有没有……” 靳衍痕话还没说完,靳羽忽然趴在石桌上,手快速地在石桌上摸索,像是在找什么东西。靳衍痕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身边一道黑影闪过,未离出现在两人身旁,抓起桌上的玄铁面具塞到靳羽的手里。靳羽像是握住了什么保命的东西一般,将之紧紧抓在手里,迅速往脸上带去。当面具附上她的脸之后,她终于不再颤抖,只是气息还有些急。 靳衍痕连忙扶着她,急道:“姑姑,你怎么了?” 靳羽的情况,一看就有问题,顾云猜她可能患有精神疾病,而且情况还比较严重。 他们这些人之中,楼辰的医术最好,在靳羽安静一些之后,她便起身走到靳羽身边,低声问道:“前辈,让我给您把一下脉吧。” 楼辰的手还未伸出去,靳羽像是被刀刺中一样,立刻将手缩了回来,恶声恶气地说道:“我没病,不需要把脉,你滚开。” 楼辰没再继续刺激她,往后退了一步,在靳羽看不到的角度,对着靳衍痕做口型,说了一句话:别让她情绪太激动。 靳衍痕了然,当年那个人是靳羽的禁忌,是不能触碰的伤口,靳羽显然已经被折磨得患了癔症,他尽量放低声音,说道:“姑姑若不想说,就算了。” “不!”靳衍痕没想到,靳羽居然坚定地拒绝了他,她红肿的眼睛里,闪过内疚,悲愤,后悔,恐惧等各种情绪,最后终是坚持地说道:“这件事,是我一个人做下的蠢事,却害了你们一家,也害了阿甯,你们有权利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燕甯并不觉得她受到了什么伤害,身体发肤均是父母所赐,他们将她带到这个世间,她一直心怀感激。正因为他们生下了她,她才能拥有十八年幸福的人生,她并没有受苦,但她能感觉到,她的出生,对靳羽来说,或许是痛苦的。 燕甯想了想,还是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靳羽的手背,她不知道她曾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这是她能给的最好安慰。 靳羽愣愣地盯着燕甯覆在她手背上的手,心里酸涩难当,这是她的女儿啊。 趁靳衍痕和燕甯分散了靳羽的注意力,楼辰飞快地从随身药包中拔出一根最细的银针,对着她后颈的风池穴扎了进去。 细微的疼痛还是惊动了靳羽,她飞快地抬头,眼中闪过一抹冷厉的杀机。就在她回头之前,燕甯快一步地往前一扑,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想说就说,我听着;不想说就不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第一次和女儿这般亲近,靳羽整个人都僵硬了,眼眶有些热,不知道是楼辰扎那一针起了作用;还是燕甯的温情安抚有了效果,靳羽渐渐平静下来,看起来除了有些疲惫之外,再无异样。 石洞里众人都默默地坐着,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扰,小半柱香之后,靳羽从燕甯地拥抱中退了出了,垂眸静坐了一会,忽然开口说道:“阿甯的亲生父亲,其实是……燎越宸明帝白、含、宸!” 宸明帝白含宸?! 众人猝不及防,被这个答案惊得一时间都回不过神来。 宸明帝算是一个政绩漂亮的皇帝,他九岁登基,十八岁亲政,与丞相傅长明的关系,亦父亦子。在傅长明的辅助下,他收回了兵权,集中君权,致力于发展农耕,减低赋税,减少徭役,鼓励百姓多生育。他在位期间,燎越的人口增加了一倍,将晏文帝时期,因拓张国土连年征战而减少的人口全数补了回来。让燎越能够休养生息,他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一生的政绩可圈可点,唯一被人说道的是,宸明帝是暴毙而亡的。白逸登基后,文书中记载的却是宸明帝忽然重病,不治身亡。 谁也没有想到,燕甯的亲生父亲竟然是宸明帝!她是穹越的假公主,却是燎越的真公主!当然,这件事也不会流传出去,就算真地流传出去,也没人敢说她是穹越的假公主,除非他不想活了,不对,除非他九族都不想活了。 靳羽以为,她这一生都说不出那个人的名字。现在真地说出来了,她竟奇迹般地觉得轻松了许多,就好像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微微松动了几分,让她能够喘得上气,不会窒息而死。 迎着众人惊讶错愕的目光,靳羽淡淡地说道:“燎越皇室白氏,最早之前,并不姓‘白’,而是姓‘柏’。” “柏”?燎越皇室是“柏”家的后人?慕苒恍然大悟,这就可以解释,白逸为何对靳家的灵石那般感兴趣了。 靳羽轻舒了一口气,缓缓道出了那一段她不想也不敢回忆,却无时无刻都在折磨着她的往事。 “我自小长在靳氏家族隐居的小镇里,年满十八岁的时候,才得以出门历练。哥哥与晓剑山庄的庄主刑松柏是好友,我在出庄前收到哥哥的来信,让我到晓剑山庄等他。那庄子确实还不错,整天待在那里,也太无聊了些。刑松柏的妻子不喜欢我,我也不愿自讨没趣,没等哥哥回来,就独自离开了晓剑山庄。那时的我,年少无知心高气傲,以为自己武功高强聪明绝顶,必定能在江湖上闯出自己的天地,谁能想到,我离开晓剑山庄的那一刻起,就开始了这一生的噩梦……” 第八十七章 真假公主(下) 靳羽用了噩梦这个词,众人心中对接下来她要说的往事,也有了几分猜想,想必不会是什么好事。 靳羽抬手摸了摸脸上冰凉的面具,仿佛如此就能给她带来力量一般,她一直垂着眸,将唯一能泄露情感的窗户也悄然关上。小半柱香之后,她才缓缓放下手,睁开眼睛平静地说道:“我从晓剑山庄出来,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想着四处走走。原本想骑马走官道去附近的城镇逛逛,刚到城门就遇到一小队商队,听领头人说,前几日下了暴雨,沿路的树被雷劈断了很多棵,路不好走。他们准备走水路前往京都。我那时还没坐过船,便心动了,和领头人商量过后,付了些银两,就坐上了他们的船,一起前往京都。前两天风平浪静,没到第三天却遇到了雷雨,那艘船年久失修,在狂风暴雨中没能坚持几个时辰,便开始漏水了。我根本不会泅水,若是船沉了只有死路一条,当时我吓坏了,看到不远处有一艘大船经过,立刻向对方求救。那艘大船终于靠了过来,把小船上的人都接了过去,上了结实平稳的大船,我的心总算安定了下来。同时我也见到了这艘船的主人,那是一个非常俊美的男子,初见只觉得他性情温和。乘船去京都的一个月时间里,我知道了他的名字,白含宸。相处之下会发现他不仅为人谦和,还沉稳睿智见多识广,一点也看不出已经三十多岁了,只觉得此人魅力非凡,” “但那时,我对他也仅仅只是欣赏而已,到了京都,我便与他道别,他也并未多言,只说希望以后还能再见,我没想到的是,再次相见居然会如此之快。就在我下船次日去逛集市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两伙人的争斗之中。我的武功虽然不错,但那时还太年轻,没有对敌经验,又被一群人围攻,只能边打边逃。我身上被刀剑划伤了不说,脚还被人趁乱用木棍狠狠打了一棍,疼得我没办法跑远,那些人还在穷追不舍,我只能往人多的地方去。当我闯进最近的茶楼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白含宸,怕给他惹麻烦,还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追我的人就进来了。他立刻上前将我护在身后,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居然会武功,而且功夫还不错。他和几名侍卫合力之下,终于把追着我的人赶走了,之后他走到一身狼狈的我面前,微笑着对我说,我们还真有缘分。那时的我也深以为然,觉得这是老天给我的恩赐,每一次绝望的时候,都将他送到我面前。他将我带回京郊的一座宅子里休养,细心照顾我,还常常陪我下棋聊天,当我知道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多年的时候,我控制不住地心动了!我的父亲忙于族中事务,一直是哥哥和……” 想到齐白是杀死哥哥的凶手,靳羽也不愿意提他的名字,斟酌片刻,才继续说道:“和族中的长者陪伴照顾我,小时候我就想找一个温柔稳重的男子共度一生,我觉得白含宸就是这样的男人,他让我迷恋。我们相遇那一年的中秋节,他请我喝京都最有名的酒,我喝了很多,那一晚……我们有了肌肤之亲。之后的日子里他对我百般呵护,极尽娇宠,感情一日千里,以前我从不知道,两个人相爱,竟可以幸福至此?” “伤完全养好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时我很担心,虽然江湖中人随性不羁,但还未成亲就先有了身孕,总是让人不齿,族人恐怕都容不下我。然而他却非常高兴,可以说得上是欣喜若狂。自从我怀孕之后,他对我更好了,处处关心,时时陪伴,还说等孩子生出来,就娶我进门。我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那时的我还天真地想,就算爹不认我,族人驱逐我,哥哥生气,打断我的腿,为了这个男人,一切都是值得了!” 靳羽一点一点的把两人相遇,相知,相许的过程,把那时的心情都细细描述出来,从字里行间中,甚至都能听出她是多么的幸福。 可惜,他们已经看到了故事的结局,此刻再去听故事的过程,都明白她这时候以为自己越幸福,之后就越惨烈。靳衍痕和燕甯就坐在她左右,清楚地看到一颗颗泪珠从眼眶中流出来,无声滴落,隐藏在冰冷坚硬的玄铁面具之下。 靳羽仍在诉说着当年的事,仿佛滚落的眼泪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看得靳衍痕和燕甯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在我怀孕五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半夜,脚忽然抽筋得厉害,根本无法入睡。我醒来发现白含宸居然不在房间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他回来,我那时睡不着,就决定出去找他。这么晚了,他若不是出门了,那必定在书房。白含宸的书房设在一间单独的院落里,里面很多藏书,平日无事的时候,我就喜欢来这里看书。但是今天书房院子外面,竟守着六名带刀侍卫,大晚上的,书房里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如此严阵以待?正当我疑惑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 “穹岳丞相傅长明!我从小生活在宗族中,对朝廷官员甚至当今皇上全都一无所知,会认出傅长明,是因为他是嫂嫂的爹爹,哥哥和嫂嫂成亲的时候,我见过他一次。听说他位高权重,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大晚上的偷偷前来。” “我忽然意识到,可能我忽略了什么事情。于是我从书房后面的院墙翻了进去,躲在了书房墙根处偷听,那个晚上,我听着那道让我沉迷心动的嗓音说出了让我痛苦奔溃的事实。” “白含宸竟然是燎越的皇帝,也是柏氏一族的后人。柏氏一族不甘心失去诅咒之力后籍籍无名,他们想通过集齐三块八卦盘来唤醒神秘的力量为柏氏所用,让柏氏一族重新站在世界的顶端。我之前和你们说的那些关于柏家的事,一部分是听白含宸和傅长明说的;一部分是这些年我一点点查到的。” “三十年前,白含宸才刚刚亲政不久,就让手下买通了聚灵岛的杀手,潜入永穆族,杀了永穆族的族长,夺了灵石。然而在之后十年的时间里,他用尽了办法,仍是没能成功开启灵石。十年之后,灵石又被聚灵岛的杀手抢了回去,还给了穆沧。白含宸哪里肯甘心,他回族中翻阅了所有的柏氏典籍,终于发现了一条模棱两可的消息。那是先祖们地猜测,柏氏血脉和三族中人血脉融和的后代,能开启灵石,于是他就盯上了我,而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解开靳家灵石的关键。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像要炸开了一般,同时它又无比地清醒,从走出晓剑山庄开始,我就踏进了他的圈套。商队的人都是他安排的,小船漏水并不是意外,我到了京都就被人追杀也是他指使的,甚至是中秋之夜那一杯又一杯的美酒,都是他精心为我准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需要我肚子里这个孩子,为了灵石,为了力量,为了权势,他欺骗我、利用我!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笑话,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货!而我靳羽绝对不允许自己被一个男人耍得团团转,我原本有多爱他,那一刻就有多恨他!当天夜里,我就逃了。” 她眼中的泪已经流干了,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充满了噬骨的恨意,声音也开始变得不稳起来。 燕甯想叫她休息一会,却发现她似乎又魔障了,好像感受不到身旁有人一般,自顾自地说着。 “我得知他是燎越的皇帝,所以不敢留在京都,城门一开就逃出去了。我本想回到晓剑山庄,又怕他知道我逃走的路线派人抓我。最后我只能挑小镇小道走,沿途尝试着联系哥哥和父亲。然而我还是低估了他对我,不,应该说是对肚子里那个孩子的执念,他居然派出城禁军前来追捕我,有好几次,我都差点被抓住,就在我快走投无路的时候,哥哥找到了我。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哥哥,哥哥沉默了半个时辰之后就让我到穹岳找夙氏族长,我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不送我回家,反而舍近求远。他解释说四大氏族之中,唯有夙家最为清正,去夙家避一避,对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哥哥将我送到洛水镇就让我自己去焕阳城,还说要帮我引开追兵。那时候我还天真的以为,白含宸实在找不到我就会作罢了,哥哥也不会有危险,所以我就安心的独自来了穹岳。” “我刚刚到焕阳城郊,肚子就开始疼了起来,好在有几位村妇帮忙,才安全地生下了孩子,只是孩子这些日子以来陪着我受苦,生下来就很是瘦弱。我本打算过几日能下床了,再带着孩子去夙家。没想到的是,不久在村子里就来了几个可疑的男人,虽然他们很小心,我还是从口音听出了他们是燎越人,他们一直在打听独自一人上路的外乡孕妇,显然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敢耽搁,抱着孩子往夙家跑,我刚生完孩子极其虚弱,最后晕倒在路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救了。我未见到夙氏族长,却先遇上了楼夕颜,他说他可以保护这个孩子,能让她健康快乐地长大。楼相的威名我也是知道的,他权势滔天,又不属于四大氏族的人,将孩子交给他,或许能让她真正的远离那些是是非非。” “我将孩子交给楼夕颜之后,就偷偷回到燎越。然而我却听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我哥一家三口都死了,哥哥死的时候身中数十刀,鲜血几乎流尽,最后被斩下了头颅。嫂嫂也死得极其凄惨,尸骨被山间鸟兽吃得所剩无几,我可怜的小侄儿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好恨,我恨白含宸,恨靳家那些抛弃了我和哥哥的族人,但我最恨的还是我自己。若不是我识人不清又任性妄为,哥哥一家就不会惨死!我想去找白含宸报仇,可惜老天连这个机会也不给我,他居然暴毙了。我想死,但我又不甘心!我要报仇,我要毁了靳家,毁了柏氏血脉,我要得到三块八卦盘,我要无穷无尽的力量,我要他们所有人为我哥陪葬!我要他们死!我要他们死!” 这些凄厉的吼叫声,在山洞里回响,火光中,冰冷的玄铁面具后,一双赤红的眼睛像要吃人一般瞪着前方,众人却没觉得恐怖,只感到无尽的悲凉和同情。背负着亲哥哥一家三口的性命,被内疚和仇恨不断地侵蚀,这些年她没彻底疯掉已经是奇迹。 靳羽再次失控,楼辰朝靳衍痕和燕甯使了个脸色,两人一左一右,同时按住她的肩膀。靳衍痕把脸凑到靳羽面前,大声说道:“姑姑,你冷静点,没事的,你看,我还活着,爹娘的血脉还在,你看看我!” 靳羽怔怔地盯着靳衍痕,双瞳一会聚焦一会涣散,最后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用力点了点头,说道:“对,你还活着,还好,还好……哥哥、哥哥……” 靳衍痕和燕甯制住靳羽,楼辰立刻抽出银针,飞快地同时刺入她头颈的几个大穴,靳羽终于身子一软,晕了过去,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靳衍痕将她抱在怀里,燕甯帮她把面具拆了下来,面具后的脸微微泛红,眼眶红肿,脸上湿漉漉的都是泪痕。 燕甯终于明白,靳羽知道庄逐言欺骗她的时候,为何如此愤怒,还用那样激烈的语言讽刺谩骂她愚蠢,其实她既是在骂她,也是在骂当年的自己。 说起来,白含宸和庄逐言还真有些像,同样的动机不纯,同样的处心积虑,同样为了权势,欺骗利用情感。然而燕甯却能肯定,庄逐言与白含宸终究是不同的,只一点,就足够将两人区分开来,庄逐言绝对不会伤害她。 他想要设计一场英雄救美,也只不过是派人偷她的包袱而已,后来发现此路不通,竟往自己身上招呼,又是鞭伤又是抹脖子,硬是上演了一出苦肉计。不管是在暗无天日的矿洞之中,还是知道她被困禁后的倾力相救,他最先想到的,都是保护她。那个晚上若她没有质问他,他是不是将人送到西北大营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过刚易折,靳羽的性格太硬了,只相信自己认定的事,若白含宸对她没有一点真情意,又怎么会在得到她之后,还那样百般呵护,女人都是敏感的,她又怎会一点也没有察觉甚至还觉得幸福之极?若不是对她不设防,又怎么会让她一个孕妇那么简单就逃出府去? 燕甯有时会想,如果当年靳羽能问一问白含宸,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这两人是不是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惜,世间的事,没有那么多如果。 靳衍痕也是今天看到靳羽才真正知道,“恨”有多痛苦,当年设计这一切的白含宸已经死了,齐白也死了,爹娘的仇也算是报了。他没想过要靳家和白氏灭族,他没有那个能力,也没打算造那么多杀孽。永远活在恨里的人,只会痛苦不堪,他相信爹娘定然希望他这一生能平安幸福。 靳羽晕了过去,山洞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仿佛只能听到靳羽平静的呼吸声,只要看过她刚才疯狂扭曲模样的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燕甯回头看向楼辰,问道:“她的情况能治吗?” 楼辰将银针收好,给靳羽把脉,一会之后收回手,说道:“她这些年因为狂躁、抑郁而引起身体上的病症,慢慢调理是可以治好的。但是心理的癔症,我没有把握,等回去问问母亲吧。” 顾云看到几个小辈的眉头全都皱得紧紧的,出声安慰道:“放心吧,靳羽能把这么多年前的事,条理清楚的一一叙述出来,说明她的问题并不算严重,应该可以治好的。” 众人听了之后,也觉得很有道理,一直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顾云看他们的状态不是很好,曲起食指和中指,在石桌上叩了两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以后,说道:“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吗?” 众人面面相觑,发现什么? 第八十九章 你怎么还不回来 众人面面相觑,发现什么? 顾云好笑地看着他们,把三块八卦盘叠起来,放在掌心,还上下掂了掂,三块八卦盘相互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她笑道:“传说中集齐三块八卦盘,就能获得改天换地的力量,可是……现在三块八卦盘就已经集齐了,你们感应到什么力量吗?” 众人恍然,是啊?现在八卦盘已经聚集在一起了,什么也没感觉到啊!它们除了看起来漂亮之外,真没什么特别的。 慕苒单手托着腮帮,打了个呵欠,说道:“说不定是传说有误,毕竟都是一千年前的事了,谁也没看到过所谓的神奇力量,我看也就是以讹穿讹罢了。”反正她是不相信什么改天换地的力量的,她虽然能感觉到森林中的灵气,也能感受到很多动物的情绪,但也仅仅只是感知而已。 娘曾说过,万物皆有灵,行之有道。怎么可能因为三块八卦盘,就能改天换地,那天下还不大乱。 在慕苒嗤之以鼻的时候,墨渊忽然开口说道:“并非传说有误,想要获取八卦盘中的力量,需要祭台。” “什么祭台?”问话的是顾云,自从猜到她的先祖很有可能是借助八卦盘之力从这里穿越到平行空间的柏家嫡女之后,她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就好像她忽然参透了自己穿越而来的因果一般,总觉得解决诅咒这件事变成了她的责任。 “是祭祀用的圆台,墨家先祖在很多年前,就建造出了能够启动三块八卦盘的祭台。”墨渊的声音平静无波,没有什么起伏,像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众人的心情却有些微妙,传闻都说“太昊之墨”家的人博古通今,能占卜祸福吉凶,过去未来,清高孤傲,所以才避世而居。如今看来,传闻有一部分是真的,墨家确实有本事,在另外两块八卦盘都未现世的情况下,就能够做出启动三块八卦盘的祭台。 而关于“清高”那一部分就见仁见智了,若非觊觎那神奇的力量,又怎会用尽心力秘密建造一座祭台。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谁都渴望权势、力量,不然白含宸也不会处心积虑、营营苟苟这么多年。 就连顾云也很想说,如果真的存在能够改天换地的力量,她也很想得到。这样巨大的能量,落到四大氏族任何一族手里,都有可能是祸害,会打破这个世界的格局。 今天之前,她想得到这股力量,是打算用来解决墨家寿元的问题,毕竟她家女儿一个心都扑在墨渊身上,还有墨白和无尘、无双两个臭小子,她才认了不久的干女儿桑暖,全都是墨家的血脉,她可不想他们早早离世。 今天之后,她想得到这股力量,则是为了解除千年前的那个诅咒。不管先祖们做错了什么,一千多年过去了,惩罚也该够了。 她如今已经是夙家的人,心自然更偏向夙家,家族里的人生不生得出女儿倒是其次,她只希望夙家的儿郎不必全都困在沙场之中,最后落得个战死的下场。 “我对所谓改天换地的力量不感兴趣,白金八卦盘可以借给你,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顾云微微挑眉,她刚刚还在想,如何才能说服穆沧将白金八卦盘借给她,没想到她竟如此善解人意主动提出来了,她笑道:“你说。” 穆沧现在知道,夙素眼眉弯弯,笑得一脸狡黠,满肚子坏主意是遗传谁了。 “给我一个承诺,百年之内,穹岳不得进犯这片森林。” “你倒是看得起我。”顾云直接吹了一声口哨,摇头叹道:“可惜,我不能答应你这个要求,因为我还做不了穹岳的主。” 穆沧很失望,还未等她提出别的要求,顾云又继续说道:“我只能答应你,永穆族不主动与穹岳为敌,或者做出什么祸害苍生的事,我有生之年,夙家军不会进犯这片森林。” 穆沧并没有考虑太久,点头回道:“好。” 夙家军是穹岳最骁勇的军队,夙家军不来,他们或许还能有抵抗之力。在她看来,因为青家三姐妹的关系,夙家,楼家和穹帝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牢不可破。夙家若是不动,燕弘添应该也不会主动找永穆族的麻烦。 传说中的力量太过强大,顾云对八卦盘势在必得,就算她不同意,最后也是保不住它的。这片森林才是她最珍视的宝物,现在有这样的机会,她不如用八卦盘换一个承诺,她信顾云是个重诺之人,几十年之内,她都不用担心来自夙家军的威胁了。 能够达成协议,不仅穆沧放松了不少,顾云也着实松了一口气,穆沧自愿将八卦盘给她自然是最好,巧取豪夺这种事,她真的不太擅长。 “好了,我们修整一下,十日后出发去墨家的冰岛。” 顾云一句话,决定了一行人接下来的行程。 慕苒原本也嚷着要跟顾云一起去墨家见识见识,慕易坚决不同意。三块八卦盘集齐,神秘的力量很快就会现世,到时候免不了一番争夺,万一伤了他宝贝女儿怎么办! 慕苒还要闹,在穆沧一记冷眼之下,彻底老实下来。 夙素拍了拍慕苒的肩膀,忽然有了一种同命相连的感觉。 靳羽一直没醒,靳衍痕将靳羽抱到山洞里,让永穆族的人好好照顾她,之后该怎么办,他得回去和燕甯、辰儿好好讨论一下。 天已经黑透了,几千精兵还在原地待命,穆沧可不会留他们下来住一晚,事情谈完,将白金八卦盘丢给顾云,她立刻就下了逐客令。 好在顾云他们也不惧怕夜间的森林,一行人带着八千精兵,浩浩荡荡地往西北军营走去。 离开永穆族,没有了青蛇的威慑,憋了半天的芭蕉终于忍不住从布袋爬了出去,窜进夙素的衣襟里。芭蕉把脸埋在她的胸口,一个劲地蹭,两只尖尖的小耳朵磨着夙素的脖子,痒痒的,惹得她咯咯地笑。 下一秒,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毫不留情地拎着芭蕉的后颈,将它提了起来,“我说过不许抱它。” 芭蕉显然经验丰富,四只小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紧紧地抓住素素的衣襟和头发,墨渊怕扯疼夙素,也不敢强行把芭蕉扔出去,只能拎着它吊在夙素胸前,就是不让它往里钻。 夙素也不去救可怜巴巴地看着它的芭蕉,任由它这么吊着,她故作苦恼地叹道:“它是公的嘛,我知道啦。可是一直憋在袋子里,芭蕉都要憋坏了,这里是森林不是雪地,我怕把它放地上,它跟不上我们,会出意外,要不,你帮我抱吧。” 这次换夙素可怜巴巴看着墨渊,墨渊嫌弃地看了芭蕉一眼,芭蕉也鄙视地看了一眼他平坦硬邦邦的胸部,眼中的嫌弃比他更浓烈。墨渊的脸色瞬间黑得能滴出墨来,抓住它的爪子强行将它抓过来,根本没让它有钻衣襟的机会,一只手托着它的腹部,一只大手按住它的颈脖和脊背,把它死死地扣在两只手中间。 这个姿势实在算不得舒服,芭蕉拼命地挣扎,可惜身体被镇压,四条短腿刨得再用力,也没一点用处。一会之后,它终于累了,生无可恋乖乖趴在墨渊手心上,也不知它是受虐体质还是真的觉得这个姿势挺舒服,居然享受地哼哼了两声,墨渊的脸更黑了。 “哈哈哈。”夙素在一旁哈哈大笑,一手挽着墨渊的胳膊,一手戳戳芭蕉的脑袋,心情非常的美好。 那边两个人一路上嘻嘻哈哈打情骂俏,这边这对也不消停。 墨渊和芭蕉不对盘,靳衍痕显然是和生孩子这个话题杠上了。 “辰儿,以后我们先一个儿子,再生女儿,你说好不好?这样哥哥就可以保护好妹妹,不会被人欺负。” 楼辰不理他,他也丝毫没被打击到,想了想又继续说道:“或者生三个儿子,再生女儿,等我们老了还有这么多哥哥护着她,咱们也能放心。”话才刚说完,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摇头说道:“不不不,不好,还是先生女儿,这样就没有臭小子和我争女儿啦。等女儿大了,再生几个儿子,我们老了以后,就让弟弟好好照顾姐姐,恩,这个最好!” 某人对自己的决定非常满意,仿佛下一刻就能有个女儿似的,楼辰实在看不下去,抬手朝他的脑袋用力地拍了一下。 “嘶!”靳衍痕一把抓住楼辰的手,一边翻开她的掌心查看,一边说道:“辰儿,你怎么可以打我的头,万一伤了手怎么办?!快给我看看红了没有,我帮你吹吹。”说完装模作样地吹了两下,就紧紧抓着人家的手,死也不松开了。 “……” 一群人都无语了,这脸皮怕是比西北大营的营墙还要厚吧! 燕甯默默看着前面两对,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为阿辰和夙素找到了心中所爱而开心,同时又伴随着莫名的失落,她自己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那一瞬间的情绪低落,也没能逃过楼曦的眼睛。 “怎么了?”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燕甯扭头看去,入眼便是一袭白衣的儒雅公子。说起来她也挺佩服楼曦的,不管去哪都一身白衣,他还总能保持那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揉了揉太阳穴,她随口回道:“没什么,可能有些累了。” “累了就什么都别想了,哥哥会照顾你的。”楼曦抬起手,准备宠溺地摸摸她的头顶,下一刻,只听到“啪”地一声,他的手就被燕甯毫不留情地拍开了。 这人从小就这毛病,总想当她哥哥,打都打不怕,燕甯白了他一眼,“滚!我才是你姐姐!” 燕甯的精神终于不再萎靡,楼曦笑了笑,如她所愿的“滚”了。 一行人回到西北军营的时候,已过子夜,在森林里待了一天,所有人都累得了,顾云也没多训话,让他们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未离将燕甯送到大营外,并没打算进去,准备看着燕甯进去之后就回永穆族。燕甯劝他留下,明日再走,未离没答应,她也没办法。 “你路上小心些。”嘱咐完他,刚转身要走,未离忽然又叫住了她。 燕甯疑惑地看着他,未离墨色的眼眸中,蕴藏着她看不懂的心绪,半晌后,他才开口问道:,“你是不是,还想着庄逐言。” 燕甯心头猛地一跳,不知道怎么回答。 未离沉默片刻,清冷的嗓音没有什么情绪地说道:“我明天回一趟纵横商行,让他们打听一下西瑜的消息。” 她双眸微睁,满眼的惊讶,她以为未离就算不会责怪她心里放不下庄逐言,也一定会对她失望,不可能还帮她打探庄逐言的消息。然而她看了又看,并没有在那张清冷漠然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地敷衍。 她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说出了“谢谢”两个字。 燕甯终究没有拒绝未离,她确实很担心庄逐言,已经一个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她怕现在不问,以后会得到一个她承受不起的答案。 未离点了点头,未做停留,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燕甯叹了一口气,觉得她变得有些不像自己了,她几时有过这样长吁短叹满心纠结的时候? 燕甯恨恨地想,庄逐言果然是只祸害人的妖孽! 算了,等查清楚他的近况,确定他平安之后,就再不要想这个人了! ------题外话------ 壮壮,大家都在秀恩爱,你怎么还不回来? 壮壮:呵呵,怪我咯? 第九十章 任性 翌日,辰时 燕甯一向是个干脆爽快的人,纠结也不会太久,既然确定了要打探庄逐言的消息,那就一定要探得清清楚楚。 西北军派了三千精兵去护送庄逐言,至今还未回来,他们肯定有特殊的传递信息的渠道,西北军驻扎西北,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也是为了监视西瑜。燕甯认为,章将军知道的消息,应该比纵横商行的人要精确详实。还有九天他们就要离开西北,燕甯必须尽快弄清楚庄逐言的情况。于是今日一早,刚过辰时,燕甯就到议事楼等着了。 章危和苏之函刚走近议事楼,守在门外的小将立刻迎了上来,凑到章危耳朵边上告诉他,公主殿下辰时就来了议事楼,已经在里面等了一炷香的时间了。 章危心里咯噔了一下,公主才刚被救回来就过来找他,不会是兴师问罪吧!章危心下忐忑脸上却还要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苏之函敏锐地发现,将军的脚步明显比之前迈得快了许多。 燕甯就坐在最靠近大门的位置,两人一走进来她就看到了,她是公主身份贵重,自然不好起身相迎,只能微微点了点头,笑道:“章将军,苏都尉。” 两人没想到公主竟就这般坐在门边堵人,两人连忙揖手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两位免礼,都坐下说话吧。我说过军营之中,各位将军不必客气。”燕甯话语温和,完全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章危和苏之函都轻舒了一口气。 公主就坐在门边,章危也不好走到主位上坐下,好在都是军人,也没那么多讲究,两人一左一右坐在公主身边,章危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庆幸地说道:“公主,你平安归来实在是太好了。” 燕甯想到章危那八百里加急直达圣听的奏报,脸有些红,她没想给别人惹麻烦,结果却惹出了一个大麻烦。以她爹的脾气,章将军怕是要受罚了。燕甯抱歉地笑了笑,说道:“这次的事,都是我太过自信,预估失败,才让穆沧有机可乘,害得将军无辜受累,回去后,我会和父皇解释,不会让将军和西北军因我受罚。” 章危连忙摆手,“公主说得哪里话,没有保护好公主,本就是失职,皇上责罚实属应当。” 也不知道皇上和清妃娘娘是怎么养公主的,都宠成那样了,也没把人宠坏,公主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了,弄到他都不好意思了。最重要的是,因为公主失踪,他还见到了夙夫人,那可是他的偶像!这几日都可以近距离的看到她,还可以向她请教练兵之法,别提多幸福了,就算皇上罚他三年俸禄也值了。说起来他还要感谢公主呢!章危心潮澎湃,却要死死憋着不能说出来,也是挺难受的。 章将军的脸色有些红,燕甯只当他不习惯接受来自皇族的歉意,没再继续说下去,换了个话题,问出了今日来此的最终目的,“我今日来,是想向将军打听一下西瑜的事。” 章危了然,正色道:“三千精兵半个月前已经将庄煜送回了西瑜的都城,按照公主的吩咐,并未插手西瑜之事。我让余副将不必急着赶回来,暗中观察朝廷的局势,几日前,余副将传回消息,庄逐言回到都城时候,皇宫已经被三皇子庄璟控制了,不知道为什么,第二日庄逐言还是进了宫。他进宫之后,整个皇宫立刻戒严,尤其是内宫,被皇城禁卫军团团围住,十日过去了,内宫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没有一点消息都传不出。目前都城内人人自危,很多大臣也被软禁在宫中,皇城外,支持庄逐言的楚家军和依附三皇子的镇南军分庭对抗,这些日子,两军打了好几仗了,暂时胜负难分,谁也进不去都城。现在只怕正是紧要的关头,所以内宫戒备森严,谁也探不到消息。” 章危一边说,一边贯彻着燕甯的神色,她只是沉默的听着,眉头微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章危朝苏之函使了个眼色,苏之函无法,只得小心翼翼地叫道:“公主?” 燕甯猛然回过神来,抬头看去,正好对上苏之函担忧的眼。 苏之函以为她已经担心得六神无主了,连忙劝慰道:“庄煜性格坚韧,在西瑜也筹谋多年,他若是没有把握,肯定不会自投罗网,公主不必太过担心。” 燕甯自然是担心,但她也认同苏之函的说法,庄逐言若没有把握,肯定不会入宫,从他进了宫中,内宫立刻戒严这一点来看,宫中的禁卫军或许并未完全倒向庄璟,不然的话,庄璟直接控制内宫,找出玉玺,写好传位诏书,再把皇帝杀了,直接称帝就行了。 庄逐言在内宫的势力应该不弱,已经十天了,宫里不可能相安无事,如今胜负应该已有分晓,按兵不动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能力完全解决另一方的势力,需要时间部署而已。 燕甯正分析着庄逐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没心思和两人多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这在旁人看来,多少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 两人连忙起身相送,看着那道殷红纤瘦的身影慢慢走远,脚步不复往日轻盈,透着一股沉郁的味道,章危拍拍苏之函的肩膀,郁闷地问道:“公主和那个庄煜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第一见到他们的时候,两人就已经非常熟了,有说有笑,那时便觉得二人感情很好。”苏之函回忆两人在翡翠时的互动,眉头越拧越紧,叹道:“公主如此关心在乎庄煜,怕是已经情根深种了。” 章危叹了口气,“皇上不会答应让公主嫁到西瑜,庄逐言也不可能为了公主放弃追逐了多年的皇位,这两人根本没戏。” 苏之函点了点头,两人都为燕甯惋惜不已,这么好的公主,怎么就遇上这事了呢?可怜的公主殿下。 前一刻两人还在摇头叹息,下一刻章危忽然跳了起来,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苏之函扭头看了看桌子上的小型日晷,回道:“刚过辰时三刻。” 章危脸色大变,赶紧往门外跑去,像被火烧着了屁股似的,苏之函不明所以地问道:“将军你去哪?” 章危理都没理他,一下就跑得没影了,苏之函好奇不已,将门外的小将叫进来询问了一番,听完小将的话,他的脸都僵硬扭曲了。 小将说:“夙夫人昨日答应将军,今日巳时在演武场教授西北军近身攻击敌人之法。” “……”初春的夜晚虽没用隆冬时节那般寒冷,但夜风吹在身上,还是让人直打哆嗦。 守营门的小将紧了紧身上的盔甲,歪着头打量着高耸的墙头上那抹红影,完全想不通,这大晚上的,冷风咻咻,公主殿下不回房睡觉,跑到墙头上去干嘛,难道真的是吃饱了没事干? 小将心里腹诽着,眼睛却总是忍不住让上看。月光下,红衣墨发被风吹得飘飘欲仙,小将不懂得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好看。 子时刚过,守卫的将士正准备换岗,小将打算再偷看一眼,却发现,公主殿下的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道黑影。 “你来了,有消息吗?”燕甯拍拍身边的位置,让未离坐下,反反复复思考了一整天,仅有的那点消息并不够她分析出庄逐言此刻的安危,在屋里闷得慌,她干脆到墙头来等未离。 未离看了一眼她身上并不厚实的衣衫,眉头微皱,“楚家军和镇西军将都城围起来了,目前互不相让,互相牵制。皇宫戒严,内宫被彻底封锁,楚家这些年被打压得厉害,手中的兵越来越少,他们就开始致力于控制都城,目前来看,整个都城应该是掌握在庄逐言手里,不过据说镇守西面的胡将军集结了二十万大军,正赶往皇城清君侧,若是这只军队到了,庄逐言有可能低挡不住。” 燕甯越听越心惊,未离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所得到的消息比章将军知道的更多,更详尽,纵横商行的力量不可小觑。 听到皇城掌控在庄逐言手里,燕甯提了一天的心,总算放下来了。现在之所以没有消息,应该是庄逐言正在布局吧,只是那二十万大军还是有些棘手,即使胡将军有可能虚张声势多报了些人数,却也不会少于十万,不知道他能不能解决。 “我知道了。”燕甯点了点头,未离不是喜欢吊人胃口的人,该说的他肯定已经说了,她也不再追问,转而问道:“靳前辈怎么样?”母亲二字,她是不会叫的,直呼其名好似也不太尊重,想来想去,燕甯便用“前辈”二字代替了。 “还好,今日都没有戴面具,只是坐在山洞里发呆。” “我姨母医术很好,我想让她给靳前辈治疗一段时间。靳衍痕应该会跟着阿辰留在焕阳城,有他在,靳前辈应该能好好地配合治疗。在这之前,我要先去一趟墨家,等我们处理好八卦盘的事,再给你送消息,到时你就带她到焕阳城来找我。” “我陪你去。” 燕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他想陪她去墨家,燕甯笑了笑,说道:“不用,我和小姨他们一块去,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陪你去。” 未离又说了一遍,还是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似乎这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语调没有多大起伏,其中的坚持和执拗已经足够让燕甯感受到。 就算她不同意,他也会偷偷跟去吧,以他隐匿的功夫,只怕到时候自己还傻乎乎地感觉不到他的存在呢。燕甯没办法,只能妥协,“好吧。” 燕甯觉得,未离对她的好,实在是太纯粹了,是那种完全无私的爱,这是家人之间才会存在的吧,燕甯看着未离的眼微微发亮,问道:“未离,你今年多大了,生辰是什么时候?” 未离思索片刻,回道:“十八。师父把我捡回来的时候,是腊月初五。” 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只能以被捡回来那日作为生辰之日吗?母亲说她是腊月十九生的,那天应该并不是她真正的生辰吧,她倒没有什么遗憾,腊月十九是她成为母亲女儿的日子,那就是新生的日子,自然是她的生辰。 燕甯笑道:“我的生辰是腊月十九,你比我大。知道吗?我们一起来佩城的路上,我一直以为,你是我哥哥。” 未离惊讶地看着她,燕甯耸了耸肩,笑道:“父亲子嗣不多,我很少进宫,和宫里的皇子公主都不熟悉,我一直想要一个能够陪伴我,保护我的哥哥,你……愿意做我哥哥吗?” 营墙脚下,听说燕甯在墙头坐了两个时辰,匆匆赶来的楼曦忽然觉得略心塞。自己陪伴她长大,保护她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见她让自己作他哥哥呢?! 楼曦不明白,在燕甯心中,他是能干又温柔的弟弟,弟弟就是弟弟,再怎么样也不会变成哥哥,所以说出生年、月、日都很重要,早出生几天就是了不起。 “哥哥……”未离怔了一下,他没有亲人,只有师父,师父和他并不亲近,他陪伴最多的人,其实是燕甯,虽然她并不知道。每次看到燕甯和楼曦他们待在一起聊天说笑的时候,他心底深处是羡慕的。 做了她的哥哥,应该是可以一辈子保护她,不让人欺负她了吧,未离觉得这样也很好,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燕甯也笑了,伸了伸坐得有些僵的腰,说道:“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嗯,天冷,你也早点回去。”未离起身,跳下墙头之前,忽然又停了下来,迟疑片刻,低声说道:“妹妹早点睡。” 妹妹两个字叫地有些磕巴,只有未离知道,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竟莫名地觉得幸福。 未离睁着一双墨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燕甯莞尔,“好,哥哥。” 得了她的回应,未离心有很是愉悦,破天荒地对燕甯露齿一笑。 楼曦默默地看着两人互动,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这两人还真是一对活宝,把一段明明可以发展暧昧的关系,硬生生地拧成了兄妹情。 庄逐言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一个强大的情敌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阿甯自己解决掉了。 未离刚走,身边又多了一个人,燕甯白了楼曦一眼,“你来干嘛?” 楼曦漫不经心地回道:“赏月。” 燕甯撇了撇嘴,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特意来找她就直说嘛,总是喜欢装模作样,那些人还说这叫什么公子如玉,温润清雅。 两人又在墙头吹了一刻钟冷风,就在燕甯受不了准备问他要干嘛的时候,就听到那人低声问道:“你想帮他?” 燕甯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阿曦才刚来西北,她自认没再他们面前提起庄逐言吧。 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楼曦一点也不恼,手撑着膝盖,侧头看她,笑道:“我只问你一句,若是因为这次你没有帮他,他死了,你会难过后悔吗?” 燕甯认真地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会。” “那你还想这么多干什么,帮他夺了那西瑜的皇位便是。” “可是……”燕甯迟疑了一会,最后还是摇了摇头,“那毕竟是西瑜国的内政,我贸然插手,坏了两国邦交的规矩,朝臣们会怎么看?其他国家的人又会怎么看?父亲已经够宠我了,我不能那么任性,给他惹麻烦。” 楼曦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中透着愉悦,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燕甯怒道:“你笑什么?” “笑你傻。” “……” 楼曦夸张地叹了一起,说道:“你是我穹岳最尊贵的公主,莫说只是要相助一个皇子夺位,就算是要拿下西瑜,让它成为穹岳的附属国,也非难事。你的这些小纠结还是莫要让皇上知道的好,不然他怕是要生气的,千娇万宠这么多年,竟宠出个胆小鬼来。” 燕甯不服气地瞪着他,义正言辞地说道:“我才不是胆小鬼,我只是……” “燕甯。” 燕甯还没说完,就被楼曦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而惊讶地住了嘴。 阿曦很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燕甯奇怪地看向他,月色下,一身白衣的青年遥望着远方,总是温润带笑的眼睛微微眯着,刹那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白衣公子不再清雅温润, “这天下,本就是强者的天下。你还未真正明白‘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人,不是不可以任性,而是要有资本才能任性,世事就是如此的不公平。你是穹岳的公主,今日不过是一件小事,你都如此瞻前顾后,纠结难断,若来日遇到生死攸关,国将危难之时,你又怎么拿得出公主的威势和气魄。” 阿甯从小在宫外长大,少了后宫倾轧,争宠夺利,让她长成了一个耿直善良,温情高雅的姑娘,这自然是好事,但她毕竟是公主,皇上护不了她一生,皇上将很多东西给了她,她却还不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到底是什么。阿甯终究还是太天真,需要成长。 这样看来,庄逐言也算是良配,阿甯不懂的东西,他早就玩得炉火纯青,当然,前提是他对阿甯是真心的。 燕甯怔怔地看着楼曦,心怦怦直跳,这一刻,楼羲展现出来的霸气,竟让她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此刻的他,丝毫不逊于任何一名帝王,夜色下,燕甯只觉得眼前的人,眉目间,与燕弘添是那般相像。 她忽然想起了一些往事,阿曦三元及第的那一年,她曾偷听到茯苓姑姑和明泽叔的对话,说若非当年的事,阿曦必定又是一位盛世名君。当年她有些懵懂,阿曦怎么可能为君呢?最多是良臣。然而现在她的身份揭晓,她才明白茯苓姑姑那句话的意思,阿曦可能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 燕甯捂了捂胸口,感觉闷闷的,她心疼阿曦,以他的心胸气度,谋略才情,本应该成为下一个威震天下的君王,然而现在却因为身份的问题,与大位无缘。 燕甯低垂着头,身体还微微地颤抖,呼吸也比平日重了几分,楼曦怕自己语气重了,让她心里难受,叹了口气,柔声说道:“行了,别想了,早点睡,明日一早,我陪你去找小姨,咱们商量商量,总有办法可以既能推他上皇位,也不让穹岳落人口实。好不好?” 燕甯紧了紧双拳,没能控制住心中汹涌而来的情绪,忍不住低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不是爹娘亲生的孩儿,那么当年母亲肚子里那个孩子又是谁?” 楼曦的脸色一沉,墨黑的眼睛深不见底,双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肩膀。燕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楼曦,让她忍不住畏缩,肩膀被他稳稳握着,燕甯动弹不得。 “阿甯,你要记住,无论你的亲生父母是谁,你现在就是穹岳的公主,而那个孩子,也有自己的身份,如此,便是最好。你懂吗?” 刻意压得极低的嗓音少了平日的温柔,他说得又慢又重,仿佛要将每一个字都刻进她心里一般。燕甯愣愣地点头,“嗯。” 楼曦放松了力道,揉了揉燕甯僵硬的肩膀,轻声说道:“好了,去睡吧。” 他手劲温柔,笑容温暖,此刻的他,是她熟悉的那个楼曦。 燕甯忽然觉得自己想岔了,皇位虽然诱人,却并非人人都爱,阿曦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知晓了自己的身份,成为“楼曦”是他的选择,那便没有什么遗憾不遗憾的了,少了一位盛世名君,却多了一名股肱良臣其实也不错。 燕甯释怀了,微微一笑,上前抱了抱楼曦,手还顺势的揉了揉他的长发,笑道:“晚安,弟弟。”说完之后,殷红的身影飘然落下墙头,飞快地跑了。 楼曦微怔,好笑地摇了摇头。 ------题外话------ 我知道,这章你们肯定又要狂喊曦哥哥了,喊吧,明天放壮壮~ 第九十一章 我回来了(上) 第九十一章我回来了(上) 西瑜皇宫 初春的早晨,空气中本应该带着泥土的芬芳,然而太和殿前,提着水桶刷洗地砖上血迹的宫女和太监的鼻子里只能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所有人都低着头拼命地刷,动作不敢太大,怕惊动了玉阶之上的男子。 一个年纪最小的宫女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去,只见那人一身淡金色锦袍,头戴紫金白玉发冠,身材颀长高挑,他容颜俊朗,任何人站在他身边,都黯然失色。虽然此刻他眼眶下有些淡淡的青黑色痕迹,眼底有着藏不住的疲惫,也依旧未能折损他半分气度风华。 他微微抬头看向远方,神情冷峻,小宫女看得太出神了,手里的刷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引来男子随意的一瞥。只这一眼,就吓得小宫女连忙趴伏在地上,不敢再看,刚才那一刻,她以为她会死掉。 他身后站着两名男子,一个四十多岁,一个二十出头,两人皆穿着一身铠甲,手握长剑,细看之下,两人长得还有几分相像。 楚将军在庄逐言身后站了快一刻钟了,前面的人还是盯着天边的朝霞,一句话也不说。他剑眉微蹙,忍不住说道:“殿下,宫中余孽已经清理干净了,臣已查明,胡子奇手下只有八万人却谎称二十万,其中三万还是沿途召收的一些流民,全都是乌合之众,不足为惧。楚烽已经带领五万楚家军前去围剿,不出一月必定将他们全数剿灭。” 良久,才听到那人低沉的嗓音淡淡地说道:“舅舅辛苦了。” 楚将军爽朗地一笑,“这是臣应当做的,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准备殿下登基的事了。” “不急……” 庄逐言的声音很轻,轻得都快被风吹散了。楚将军很是不解,不急?筹谋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怎么能不急呢?说起来,殿下这次回来,和以往确有些不同,虽然依旧运筹帷幄志勇双全,但总给人兴致缺缺心不在焉的感觉。 这种感觉让楚将军略感不安,连忙劝道:“皇上的身体已经不行了,御医说也就是这半个月的事,这次朝堂动荡,空出了很多官职,殿下正好安排整顿一番。登基乃大事,该准备的东西很多,怎么能不急?” “朝堂上的事,可以着手去办,新的官员,孤已经拟好了。明日解开宫禁,拟一张圣旨,让皇上过目,没问题就发下去。孤说不急,是说孤称帝的之事,不急。” 皇上早就昏迷不醒,所谓过目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楚将军实在想不明白,如今朝堂都已经掌握在殿下手里了,他为何不肯登基? 楚将军想问为什么,手腕上一重,扭头看去,楚时正在对他使眼色,还打起了圆场,“爹,殿下最近已经很累了,登基的事,过几天再说吧。” 楚将军也不是不懂察言观色,心知此事暂时急不来,也只能闭上嘴。 “报!” 远处,一名禁卫军,手里举着一份奏报,朝着玉阶的方向飞奔而来。 小将单膝跪地,将奏报送到庄逐言面前。 庄逐言接过奏报,扫了一眼之后,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那笑声爽朗愉悦,把楚家父子吓了一跳,他们都不记得又多久没见过他这样笑了。 楚将军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庄逐言心情果然很好,眼间眉梢都是笑意,晃了晃手里的奏报,说道:“刘将军送来八百里加急,一天前,两万夙家军集结在西瑜与穹岳接壤的森林外,将进出西瑜的通道全部封死。” “什么?”楚将军双眼圆睁,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剑,不敢置信地问道:“确定是夙家军?” “奏报中言明,红衫黑甲,不会错。”庄逐言嘴角的笑都没有褪下去过,反而有越扬越高的趋势。 楚将军不知道他高兴什么,那可是夙家军啊,虽然只有两万,那也足可以抵得过十万大军。最重要的是,夙家他们西瑜是得罪不起的。 以他对夙家军的了解,他们从未无故侵略小国,西瑜和穹岳又没有什么冲突,夙家军此举必有原因,楚将军渐渐冷静下来,问道:“他们有什么要求?” “这次夙家军带队的是穹岳的甯公主,公主说,西瑜三皇子勾起安阳候齐沪,私自开采穹岳矿洞,贩卖兵器,还指使齐沪炸毁矿洞,谋害公主。让西瑜五日内交出庄璟,不然的话,就攻打西瑜。” 楚将军怪异地看着神色愉悦的庄逐言,被夙家军堵到家门口来了,到底有什么好高兴的。平日的稳重老成呢?眼前这个喜形于色的人到底是谁?!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楚时也看出庄逐言的不对劲了,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庄逐言捏着手中的奏报,似笑非笑地说道:“内宫戒严,外面已有十多天没有宫里的消息了吧。” 是啊?不就是你命令戒严的吗,可是戒严和夙家军堵到门口要人有什么关系? 等等,刚才殿下说,是燕甯带队? “难道是因为一直没有你的消息,燕甯担心你,所以直接打上门来逼迫西瑜交出庄璟,助你登基?”眼看着庄逐言的嘴角越裂越大,楚时瞠目结舌,惊道:“这动静也太大了些吧,还惊动了夙家军,她不是说不管我们西瑜的事吗?” 这就更说明她在乎他!这个认知让庄逐言整颗心都泡在蜜罐里一样,甜滋滋的。 庄逐言心里美得直冒泡,楚将军却眉头紧锁,“现在怎么办?交出三皇子倒没什么,问题是谁去交?”毕竟对方是穹岳最尊贵的公主,身份不够的人去那是折辱了人家。 “夙家军咱们得罪不起,自然由孤亲自把庄璟押出去送给公主殿下,顺便陪个不是。”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燕甯,庄逐言觉得浑身的疲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楚将军大惊,急道:“殿下,您不能去,如今局势还未完全控制住,胡子奇那厮也未抓获,宫中还需要殿下主持大局!” “楚烽如果连胡子奇都解决不了,威武将军他也不用做了。都城里还有些人不安分,摇摆不定,不过是因为庄璟还没死。如今庄璟就要被送往穹岳了,他们没了主子,已经彻底败了。舅舅,皇上还活着呢,登基之事暂时莫要再说,免得落人口实。” “那若是这期间,皇上……”楚将军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皇上驾崩了,该如何是好?” 庄逐言微微扭头,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勾,冷声说道:“孤没说他驾崩,他怎会驾崩?” 楚将军愣了一下,人怎么可能操控生死,转念一想,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话的意思,竟是……他不同意,就算皇上死了,也不得发丧?! 楚将军还在震惊,庄逐言早已经朝宫门外走去。 他竟就这样……走了! “殿下……”楚将军仍觉得不妥,还想追上去,胳膊被自家儿子抓着,“爹,你别劝了,还是让殿下去吧。那位就是冲着他来的,若是见不到人,她真地打进来可怎么办?” 楚将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脸悔不当初,“这事怪我,我原来以为那位甯公主只是受宠而已,想不到性格竟如此彪悍,直接带兵打上门来。” 楚将军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发白,用力一拍大腿,急道:“若那甯公主把殿下拐去做了驸马,那西瑜岂不、岂不没了皇上!” “……”楚时很想说自作孽不可活,又怕被揍,只能憋着心里暗爽。 ——我是萌萌打分割线—— 二月初九,正是穹岳要求西瑜交出庄璟的最后期限。 不知道是不是说出心中隐藏多年的事,靳羽的病情反而好了很多。这几日她都没有带面具,情绪也很平稳,甚至同意楼辰去给她把脉,调理身体。 今日楼辰和靳衍痕去永穆族给靳羽针灸调理身体,没过来凑热闹,夙素却是一大早就拉着墨渊过来等着了。她对能让甯姐姐冲冠一怒为蓝颜的“庄逐言”特别好奇,听说他长得非常俊俏,就连西北大营的将士们都一致认定,是位美人。这得漂亮到什么程度呢? 夙素想象不出来,只能在燕甯身边占了个好位置,等着一睹美人风采。 巳时,一队人马从森林深处走来,庄逐言这次只带了一百禁卫军前来,跟在他身边的是在矿洞里被砸晕了,治疗了几个月终于把身体养好的归云。 庄逐言穿着浅金色的广绣锦袍,头发束在紫金白玉发冠中,骑着黑色的骏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 解决了西瑜国内的危机,又即将看到心仪的姑娘,他此刻简直可以用容光焕发来形容。本就十分艳丽的脸,现在更增色几分,尤其是嘴角那一抹因愉悦而飞扬的笑容,淡化了那一身威仪,让他整个人如春花绽放,光彩照人。 燕甯一眼就看到了庄逐言,觉得他好像瘦了一些,脸颊和下巴的轮廓越发锋利,气质上也发生了变化。之前的庄逐言总有一种带着脚铐跳舞的感觉,即使脸上笑得多明朗,依旧难掩压抑沉郁。如今的他就仿佛打开了枷锁,眉宇间自信飞扬,目光坚定还带着锐利的锋芒,仿佛破茧成蝶一般。 这么显眼的人,夙素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容颜昳丽,鲜衣怒马,少年风华,看得人心肝颤。 “哇呜~”夙素瞪大眼睛,忍不住狼嚎了一声,“好俊!天啊,甯姐姐,你从哪里找到的妖孽,驸马爷光靠脸,就能征服全天下了吧!” 燕甯也才从勾人摄魄的俊脸中回过神来,听到夙素的话,连忙低声呵道:“胡说什么!” “我哪有胡说了,难道他长得不俊?” “谁和你说俊不俊的问题,我说的是……” 在夙素亮晶晶的眸光注视下,燕甯默默把驸马两个字咽了回去。 夙素嘿嘿笑了起来,还想多笑话燕甯两句,忽然后颈一凉,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这时候她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某人的脸色奇差,周身的低气压,吓得芭蕉都从袋子里窜了出来,躲得远远地。 “?!”夙素瞬间小鸟依人地轻轻靠在墨渊肩膀上蹭了两下,用发誓一般地语气说道:“其实看久了也没那么俊了,我有芭蕉和你就够了!” “……” 厉阳嘴角抽了抽,和芭蕉地位相等,主人也不会很高兴吧。 说话间,庄逐言一行人已经来到了夙家军的营地前,和一眼看不到边的夙家军相比,他带来的这一百来人实在少得可怜。好在他们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良将,面对气势惊人的夙家军,也没有露出惧意。 庄逐言是来见心上人的,又不是来谈判的,夙家军气场再强,他也没放在心上。 庄逐言下了马,先深深地看了燕甯一眼,之后走到了一名容貌端丽,身材清瘦,随意站在那里,便让人移不开眼的女子面前,作揖行礼。 顾云微微挑眉,她今天本就打算让小辈们自己解决自己的事,并没站在主位上,这青年竟还一眼认出了她。 顾云近距离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自认为见过不少美人的她,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美得耀眼。这种美还不仅仅来源于那张脸,那一身不卑不亢,沉稳内敛的气度,也为他加分不少,难怪阿甯喜欢。 “你是庄煜?” 庄逐言笑着回道:“是,见过夙夫人,夫人叫我逐言就好。” 顾云对他印象还不错,点了点头,说道:“犯人就交给我吧,逐言既然来了佩城,就到西北军营休息两日再回去不迟。” 庄逐言这次来,可没打算两日就回去,不过这时候,还不适合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笑着应道:“是。” 夙素刚才花痴得太过,为了安抚墨渊,她这回可没敢往前凑,庄逐言一眼就看到了与燕甯并肩而立的楼曦。 白衣青年笑容温暖,气质斐然。 归云亲眼见过楼曦之后,才知道公主殿下那时为何说主子和楼曦一点都不像了。确实是不像,主子穿上白衣也完全没有这种温润如玉,让人一看就心生好感的气质。 庄逐言已经走到了燕甯面前,眼睛却是看向楼曦。那目光算不上友好,楼曦也不以为意,毕竟也不是第一次感受这种眼神了,他微微揖手,“二皇子殿下,久仰大名。” “楼公子,彼此彼此。”庄逐言想起燕甯对楼曦的那些溢美之词,心里有些不太爽快,脸上倒没有表现出来,也作揖还礼。只是敏锐的人还是能发现,两人间,气场暗潮汹涌。 “气氛好像不太对耶。”夙素扯了扯墨渊的衣袖,脸上写着几个字——“好想过去看热闹”。 燕甯离他们最近,自然也感觉到了两人正在暗自较劲。她记得,楼曦有时候心眼还挺小的,估计他还在为上次被人冒名顶替的事情不高兴吧。燕甯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看着楼曦说道:“阿曦,你别欺负他,是我让他假扮你的,你若不高兴,我补偿你好了。” 情商奇低的燕甯自认为是在缓和双方的关系,结果却是让两个男人的心情都不太美丽。 楼曦:这女生向外也太严重了吧,我还没说什么呢就护上了!肯定是被庄逐言带坏了。 庄逐言:我看起来就这么弱,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欺负吗? 两个本来只是有些看不顺眼对方的男人,莫名结下梁子。 燕甯:发生什么事情了…… ------题外话------ 谁说我会让你们只听其声不见其人,我这是开门见山!不对,是开门见壮壮。 另外,下一章我要言情了,赌上我言情作者的尊严,下一章的狗粮你们要接好! 第九十二章 我回来了(下) 燕甯在西北大营住的房间,一直都是位置稍远,但环境安静、布置简单的小木屋。 今天的小木屋里,硬是多挤进来一个人。 “我陪你一起去。” 庄逐言这次回来之后,忽然变成了一块牛皮糖,燕甯去哪,他就跟去哪。听说燕甯一行人要去墨家,他都没搞清楚墨家是个什么地方,就说要一起去。 燕甯白了他一眼,说道:“你不回西瑜吗?上次不是说,你父皇的身体已经……若他驾崩的时候你不在可怎么办?” 庄逐言对她的关心很是受用,笑着回道:“放心,我没回去,他不会死的。” “……”这人说瞎话还真是张口就来。 眼见着心上人完全没懂自己的意思,庄逐言不得不起身,走到燕甯身边,半蹲下身子,与她面对面,认真地说道:“甯儿,我说过让你等我回来,现在我回来了,你就没这么容易赶我走了。” 燕甯承认自己对这个人,动心动情,但那又如何呢?他们两人中间,终究是隔着一个皇位。爹娘不会同意她嫁去西瑜,哪怕是皇后也不行,她也不想困守在皇宫一辈子。 燕甯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说道:“那你的皇位怎么办?” 庄逐言微微一笑,回道:“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还要给你当驸马呢。” “给你当驸马”几个字都快成了他的口头禅了,燕甯愤愤不平,怒道:“我那时候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怎么到了他嘴里,就好像是自己强抢他过来做驸马似的。 庄逐言也不去凳子上坐着了,就这样蹲在燕甯面前,托着腮帮,欣赏着心上人发怒时生动鲜活的模样,笑道:“可是,我就是这个意思啊。” 燕甯无力地垂下肩膀,嘀咕道:“你和靳衍痕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吧。” “谁?!”庄逐言猛地站直身子,幽深的黑眸危险地眯了起来,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名字? 燕甯懒得理他,下一刻,下巴就被一只白皙的手捏住了。 “谁是靳衍痕?”他才离开不到两个月而已,怎么又冒出一个男人来?! 庄逐言的醋意表现得太明显了,就好像怕别人闻不到似的。燕甯脸颊微红,用力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回道:“是我妹妹阿辰的心上人。” “哦~”解除了情敌的警报,庄逐言又恢复了那副懒散清傲的样子,笑道:“这么说也不错,连襟确实也算兄弟,如果我们都是近期才遇到你们姐妹的,可不就是失散多年嘛。” 燕甯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现在的样子,比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更想揍你。” 庄逐言剑眉微挑,食指轻轻摩挲着眼尾,暧昧地笑了笑,回道:“那还请公主殿下多多怜惜,我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 今天的庄逐言特别喜欢笑,燕甯本就没法抵抗他的笑容,如今他还刻意地卖弄风情,笑得如此暧昧。燕甯觉得自己现在像个见色起意的登徒子,怒得大叫一声,“不许笑。” 两人皆是一怔,同时想起了结伴而行时,那一段短暂而快乐的时光,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燕甯的嗓音略微低沉,笑起来的时候,没有一般女子笑声清脆,但就是这低低的笑声,硬是让庄逐言听得心尖发颤。 “甯儿,我好想你。” 庄逐言伸出手,环着她的肩膀,将人抱进怀里。燕甯本是坐着的,被他这样一抱,头刚好靠在他胸口上,有力而急促的心跳骤然闯进耳朵里,搅得她的心跳也失了原有的频率。 有些情感,不去碰触的时候,可以欺骗自己说,其实感情也没什么深;有些人,不去想的时候,可以假装没那么想念,但一旦看到那个人,就会发现,她的身影早就深植于心,再怎么假装都无济于事。 唯有将她抱在怀里,心才能安定下来,才能肯定,她就在身边。 所有人都说,他的唇长得好看,庄逐言却觉得,燕甯的唇才是最美的,有一种无尽的诱惑,吸引着他去采撷。 庄逐言微微弯腰,情不自禁地贴了上去。 燕甯的唇微凉,庄逐言的唇很热,只是这么贴着,两人便同时一僵,就好似双双被人点了穴道,全身都不能动弹,只有唇上香软的感觉清晰地传到脑子里。 庄逐言忍不住想舔一下,看看它是不是甜的。然后他就真地伸出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燕甯的心跳得飞快,那温热微湿的触感让她忍不住地抖了一下。她终于回过神来,一把将他推开,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你怎么可以这样!” 庄逐言的耳根也有些红,“咱们两情相悦,我都非你不娶了,为什么不可以亲你。” 燕甯都被他气笑了,“我又没说,非你不嫁,谁准你……” “唔……”双唇再次被灼热的唇舌堵住,燕甯脑子再次一懵,还没等她再推人,庄逐言已经将她放开,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那些伤人的话,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以后我们如果不想听对方说出伤人的话,就用这个方法,怎么样?” 燕甯觉得自己耳朵都快热得冒烟了,这种无耻的话,他到底是怎么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来的,她瞪着他,说道“不怎么样……” “唔!”才说了几个字,她的嘴再次被某个混蛋用唇封住了。 轻咬了一口香软的唇瓣,他才将人放开,“这句话也不好听。” “滚蛋!” “唔!” 这个混蛋就像是黏在她唇上似的,燕甯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撕下来。 她这次学乖了,也不说话了,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若是平时可能还有些威慑力,此刻她发鬓微乱,双颊通红,嘴唇被吻得红肿水润,双眸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轻轻的喘息声不断地钻进他耳朵里。庄逐言认为,这样还能忍住一定不是男人,他是男人,所以决定不忍。 “唔!”燕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微张着嘴,这下让某人有机可乘,灵活的舌尖顺势钻了进去。 庄逐言吻上瘾了,含着人家的舌尖唇瓣不放,燕甯差点窒息,用力将他推开,一边喘气,一边骂道,“我又没说话!” 混蛋庄逐言!她舌头都麻了! 燕甯的嘴角还有可疑的水渍,庄逐言用拇指轻轻将它擦掉,一脸餍足地笑道:“没说吗?可惜了,你声音这么好听,我最喜欢听了。” “……” 房门外 夙素蹲在台阶上,侧着头,竖着耳朵听,她的眼睛已经被一双大手捂住了。她压低声音问道:“辰姐姐……这是耍流氓没错吧。” 楼辰坚定地点头,想到夙素现在也看不到,轻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本来想过来和阿甯还有她那位驸马打个招呼的,没想到居然会撞上这样一幕。 楼辰回头,正好看到靳衍痕一脸“我好像学到什么”的怪异表情,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用可以冻死人的声音冷冷地说道:“以后离庄逐言远一点!” 一行人出发的那天,靳羽也来了,不管靳衍痕和燕甯怎么劝说,她就是坚持要一起去。她说她可以不去觊觎八卦盘,但是她想看看,让她这一生如此痛苦的根源,到底有什么样强大的力量。靳羽坚持,谁也拿她没办法。 顾云点了二十名苍鹰的队员,和她一起前往墨家,其他的人都回夙家军驻地待命。 这一路上,顾云都觉得自己就像是带小朋友郊游的幼儿园老师,楼曦和庄逐言不定时地闹出点幺蛾子,三对小情人当着她的面,就时不时秀一会恩爱。 到东海的时候,顾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消停。没想到,刚走到东海驻军的地界,她就发现了,她似乎有麻烦了,而且还是大麻烦。 一望无际的海面平静无波,几艘大船停到海边。沙滩上,站着一名身材高大威武的男子,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方向,准确地说,他是看着顾云。 夙素对着男子用力地招了招手,男子的眼睛仍是紧盯着顾云不放。她吐了吐舌头,她爹连她都不理了,肯定很生气,非常生气,看来问题很严重。 夙素和楼辰、燕甯使了个颜色,三人齐齐停住了脚步。小辈们都不敢走过去,顾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庄逐言和靳衍痕都没见过夙大将军,只觉得远处的男人身姿挺拔健硕,一身墨色长袍让他看起来英武不凡。刀削石刻般的脸庞彰显其不羁与霸气,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印记,但那双鹰眸依旧锐利冷酷,还未与之对视,就让人有种心惊胆战的感觉。 “我说过,让你离八卦盘远一些,你为什么不听?”顾云刚走到夙凌面前,就听到那人低沉的声音,像是极力地压制着什么。还没等她解释,又听那人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还让皇上把我调到萧山去督建新兵演武场,自己带着八卦盘,领旨去佩城!” “我可没那么大能耐使唤燕弘添,是青枫吹的枕头风,你知道的,燕弘添在她面前就是个昏君,和我可没关系。”对于这点,她一定要反驳一下! “你敢说不是你拜托青枫去吹枕头风的!” 顾云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声音难得地放软了些,“咳咳,时辰不早了,我们出发吧。” 夙凌鹰眸微眯,里面的光芒越来越危险,顾云连忙抬手投降,“好吧好吧,你听我说,你对八卦盘太紧张了,只要一提到它,你就焦躁动怒,我根本没办法和你好好商量,只能自作主张了。我这次去佩城还真是去对了,知道了很多关于八卦盘的秘密,我和你说……” 顾云一五一十的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和夙凌说了,听到她说她在另一个时空的母亲姓柏的时候,夙凌的心猛地一震,顾云也感觉到他的态度软化一些,连忙趁热打铁道:“所以说,其实我的祖辈就是这个时空的人,那我其实也算半个这里的人了。我这算是回归故土,灵魂肯定不会随意又回去的,所以你别太担心了,我不会走的。” 虽然她的话里满是漏洞,但听到她说,她本就是这里人,不会离开,夙凌的心在这一刻,还是庆幸不已。他用力地将人抱在怀里,恶狠狠地说道:“以后要做什么,都要和我商量,你知不知道我回夙家找你的时候,听说你带着八卦盘去了佩城,我差点吓死。”末了又忍不住叹了口气,低声说道:“我年纪不小了,不经吓了。” 顾云单手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伸到他脸上,摸了摸眼角的鱼尾纹,笑道:“谁说的,男人四十一枝花,你现在正是开放的年纪。” 夙凌都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抓住她的手,放在唇上咬了一口。 他没舍得用力,顾云的指尖也只是微疼而已,不过她还是配合的表现出很疼的样子。果然,夙凌只咬了一口,就将她的手放下了,脸上阴晴不定地乌云也散得一干二净。 警报解除,顾云松开环在夙凌腰上的手,说道:“好了,我们过去吧,孩子们都看着呢。”其实她心里也没多少不好意思,被秀了一路的恩爱,她其实也不太爽。 顾云回头看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名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和孩子们站在一起,“咦,那人是谁?” “燎越的傅丞相。” “傅长明?”顾云微微蹙眉,“他怎么在这?” “不知道,我来这里等你的时候,他就在了,说是在等人。” “过去看看。” ------题外话------ 看了评论,我只想说,作为一个会卡文的言情作者,太难了,心好累。我觉得我对驸马爷是真的不错,少主和阿痕都只得了一个吻,我让驸马吻了一、二、三、四、五……次。这应该足以安慰他被关黑屋的玻璃心了吧。我今天一次发了两包狗粮:顾云vs夙凌,燕甯vs逐言,所以不能再说我是言情废了!另外,我要去准备大结局了,更大章吓死你们~预告一下,大结局包括,1、明宸帝当年的往事。2、解开诅咒。3、驸马与燕弘添青枫的交锋。4、逐言的决心和公主的选择。所以~期待大结局吧,时间就在19号,到时见! 大结局 大结局 两人刚刚走近,就看到那位传说中叱咤风云的燎越名相竟向着燕甯行礼,态度算得上恭敬,“公主殿下。” 众人心中都明了,这句公主殿下,说的可不是穹岳的公主,而是燎越的正统血脉。 燕甯也不点破,微微点头,回道:“傅相不必多礼。” 傅长明又和靳衍痕几人打了招呼,看到夙凌身边的女子,微微拱了拱手,笑道:“夙夫人,老夫久仰大名了。” 顾云也回了一个拱手礼,大方地笑道:“傅相客气,您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去墨家的吗?” “不,老夫有几句话,想和靳羽说,说完老夫便会离开。” 靳羽脸色微变,通过这段日子的治疗,她身体好了很多,又有靳衍痕和燕甯陪伴,情绪平静了不少。再见傅长明,也没让她心绪失控,只是冷声回道:“你想与我说什么?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傅长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卷画递到了靳羽面前。 靳羽犹豫了一会,还是接过画卷,轻轻打开。 这是一张美人午睡图,画纸上,一名白衣女子正侧躺在红木躺椅上。乌黑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躺椅上,还有几缕发丝垂到了地上,女子手中还抓着一本书,像是看累了,闭眼小歇一会。 画这幅画的人,必定非常熟悉女子,将她最细微的神情都画得惟妙惟肖,连睫毛也画得根根分明,更别说那最具风情的眉心朱砂。也不知画师用了什么颜料,能把那抹红描绘得如此绝艳。 画中之人,正是靳羽,那张红木躺椅,是她当时最钟爱的。她喜欢躺在上面看书,看累了就能睡一会。 靳羽像是被烫着一般,将手中的画扔了出去,怒瞪着傅长明,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找死吗?” 傅长明看了一眼被丢弃在沙滩上的画卷,眼眸暗了暗,却没有去捡,任由它被海风吹皱。 “这幅画,是明宸帝在你走后画下的,他每日都要拿出来一看再看,直到驾崩当日,手都没有离开过这幅画卷。” 傅长明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沧桑,语调却很平静,并没有太过煽情。但听得人都能感觉到,他话里的意思,明宸帝到死的时候,都还在惦记着靳羽。 靳羽闭上眼睛,冷笑一声,回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他欺我,骗我,还伤害我最亲的人,受再大的苦,都是他自己活该!” 傅长明沉吟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那年你走之后,明宸帝就疯了一般地寻找你,柏氏一族并非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解开灵石的方法。你怀孕之后,其实就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了,是明宸帝耐心周旋,极力维护,才让你可以在别院里安心待产。你忽然跑了,他怕你被别人抓了去,派了很多禁卫军出去寻找,因为只有禁卫军才是对他绝对忠心的,才不会伤了你。但也因为他把禁卫军都派出去了,才会被当时年仅十三岁的七皇子白逸和德妃暗算,中了世间罕见的毒。后来去追杀你和你哥哥的人,都是白逸派出去的,他也想得到你肚子里的孩子。” “当年他不敢用他姑父费将军的人马,怕被牵连,开始暗中扶持澹台家为他办事。你哥哥是被白逸和齐白一起杀死的,和明宸帝根本没有关系,那时候他已经中毒很深,连寝宫都出不去了,只每日看着你的画像发呆。白逸怕我暗中帮助靳翼,威胁我说,若是让他发现蛛丝马迹,就立刻杀了明宸帝,当年我选择了对帝王尽忠,舍弃了我的女儿和外孙。青竹一直以为追杀他们的是明宸帝,她向我求救我却没有理会,她便误会了我,以为我为了权势富贵,用他们一家来讨好明宸帝,对我恨之入骨。就连与我相交多年的风宣也听到了风声,从此与我断绝往来。这些年我不敢接近阿痕,也是怕他被白逸发现,用来威胁你和公主殿下。” 傅长明从怀里掏出一块碧绿色的玉佩,递到靳羽面前,“明宸帝一开始的时候,确实欺骗了你,可是后面的事,并非他做的。这是他临终时对我的嘱托,让我一定要把这块玉佩交到你手里。他说,他和你,人已经不可能成双了,就让玉佩能成对吧。” 这块玉,靳羽自然认得,那是他们定情的玉佩。她的那一块,在离开那座宅院的晚上,就已经被她摔了个粉碎,而这一块,是属于白含宸。 靳羽觉得脑袋疼得厉害,她和白含宸,人不能成双,就连玉佩也成不了对! 靳羽将玉佩高高举起,竟怎么也丢不出手,只能将之紧紧拽在手心,让玉佩的棱角深深地嵌入肉里。她不想相信傅长明的话,若他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她这么多年的恨又算什么?! 傅长明所说的事,和靳羽说的简直像是两个不同的版本,他也不管他们是信还是不信,说完了话,他就真地离开了,走得无比洒脱。 众人心底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傅长明根本没给他们提出疑问的机会,就这么离开了,让人无法求证,也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而受影响最大的,还是靳羽,她一直捂着脑袋,脸色苍白,身体又开始发抖,手不断向前摸索,想要寻找她的面具。楼辰不得不点了她的昏睡穴,让她休息一会。 靳羽昏睡了两天两夜,直到上了前往墨家的大船,她才醒了过来,醒来后的她比之前更为安静。楼辰觉得,她的病可能更重了,然而她仍是坚 番外一:人生赢家 靳衍痕父母早亡,他与靳家也彻底 为了彰显对新娘的重视,新郎官硬是舍近求远,热热闹闹敲锣打鼓绕了焕阳城一圈,才到相府接了新娘。 新姑爷的府邸,与相府就隔了一条街道,从姑爷府的侧面就能看到相府的后门,距离近得让人无语。 罢了,如今她出嫁了,他也不能为她做什么,唯有祝福吧。 华服男子看着迎亲队伍越走越远,自嘲地笑了笑,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今日不止是他,焕阳城一半以上的世家公子怕都要黯然神伤。 周围百姓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早就人满为患的街道更加热闹几分。 “哈哈哈!” 大娘轻哼一声,眼眉带笑,却还要故意撇了撇嘴,回道:“勉强配得上吧。” 道路两旁的百姓笑眯眯地对新郎官评头论足,还有好事者起哄道:“大娘,您觉得他和咱们郡主配不配?” “身材也很高大,肯定是习武之人。” “是啊是啊,笑起来真好看!” “新郎官长得好俊啊!” 新郎官骑着骏马缓缓走近,众人看清他的长相,无不眼前一亮。那是一位风华正茂的翩翩公子,一双桃花眼神采奕奕,眼角轻扬,薄唇微勾,眼中带着几分世家公子少有的痞气,整个人看起来随性洒脱,艳红色的礼服更是将他衬得风流不羁。 待迎亲的长龙走近,大家才再一次感慨,不愧是相府千金,皇上亲敕的郡主大婚,这阵仗比百姓们原本想象的还要盛大,新郎官身后,二三十名高大威武的男子随行护卫,旗锣伞扇、八抬大轿样样俱全,整个队伍细数下来,超过两百余人。 中年男子还想多卖弄几句,可惜此时迎亲的队伍已经远远行来,街道两旁人声鼎沸,再也没人听他说话,全都伸长了脖子,盯着走在队伍最前方,意气风发的红衣男子。 “别说了,来了来了,快看,骑着高头大马的那个人就是新郎官了吧!” 中年男子摇摇头,嗤笑道:“大娘连纵横商行都不知道吗,咱们焕阳城里的麒麟宝阁就是纵横商行的,纵横商行在西北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众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老大娘还是一头雾水,“纵横商行是什么?” 华服公子微微挑眉,神情有些复杂。站在几人不远处的一名中年男子像是受不了有人胡说八道般连忙大声叫道:“别听他瞎说,根本不是什么入赘,而且新郎官也不是燎越人,我听说新郎官是纵横商行的少东家,一表人才,和郡主一见钟情,郡主在燎越游玩的时候,他还救过郡主呢,人家那是千里姻缘一线牵!” 老大娘一听,立刻转移了注意力,问道:“这么说,新郎官是入赘?” 老大娘被堵得回不上话,脸都气红了,旁边的人听到他们在闲聊,也跟着说道:“我听说啊,新郎官原本是燎越人,为了咱们郡主才定居焕阳城的。” “……” 华服公子轻“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那是当然,所以说,新郎官长什么样,都配不上咱们郡主咯。” 老大娘老脸一红,梗着脖子回道:“我、我没见过,但是不用看也知道,郡主肯定长得如花似玉,天仙下凡!” 小青年身边还站着一名华服男子,看气质便知是位世家公子,看着大娘一副丈母娘审视女婿般的姿态,不禁觉得有趣,笑道:“你见过郡主长什么样吗?就算看到新郎官的样子也说不出人家配不配吧。” 可见相府千金深受皇上宠爱,众人都在猜测,将军府那位出嫁的时候,皇上又会敕个什么封号,赏多少食邑。 这个郡主封号可是被百姓们热议了好长一段时间。楼家小姐出嫁前三个月,皇上就给她敕封了郡主封号。此“郡主”和普通的郡主可完全不一样,不仅仅只是个封号而已,还是有食邑的,食邑三千户! 大娘不高兴了,轻哼一声,回道:“怎么没关系,我看看新郎官的模样配不配得上咱们的辰明郡主。” 年纪最小的青年长得白净斯文,一双眼睛黝黑灵动,反正现在也无事可做,便想着逗逗这位大嗓门的老大娘,故作疑惑地问道:“大娘,新郎官长什么样和您有什么关系啊?” 大娘回头白了几人一眼,嚷道:“去去去,我还等着看新郎官长什么样呢!” 大娘身后站着三四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也被人潮挤得东倒西歪,听到大娘中气十足的叫声,忍不住笑道:“大娘,您年纪这么大了,还出来凑热闹,小心把腰给闪了,还是赶紧回家带孙子去吧,把好位置让给咱们好了。” 一位老大娘被挤得受不了了,扯着嗓子叫道:“别挤别挤,我的鞋都要被你们踩掉了!” 街道两旁围满了人,比任何一次庆典都要热闹,说是万人空巷也不为过。为了维持秩序,连皇城守备军都出动了,身穿盔甲的将士守在街道两旁,严阵以待,即使是这样,也挡不住百姓们的热情,迎亲的队伍还没到呢,就已经挤得没处下脚了。 焕阳城作为穹岳的都城,繁华安定自不必说,百姓们安居乐业,商贾往来不断,文人墨客也喜欢寻些特色小馆谈诗论画,城中每天都很热闹,但今日却格外不同,焕阳城百姓热议了近二十年的天之骄女,楼相家的千金终于要出嫁了! 番外一:人生赢家 番外二:楼家公子 燕弘添黑眸中 楼夕颜和燕弘添说了一会儿话,回过头才发现小楼曦被一枝怒放的红梅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一双大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看,好像除了这枝梅,就没有什么东西能入得了他的眼了。 两父子刚在梅林中站了一会儿,燕弘添就到了,看到那道无比熟悉的高大身影踏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走来,楼曦的心莫名的有些紧张和慌乱,怕被两个大人看出端倪,他连忙假装被一枝开得正艳的梅花吸引了注意力,将视线从燕弘添身上移开,紧紧地盯着那一簇红梅。 青枫和卓晴领着燕甯她们三个小姑娘一起做汤圆,平时都和楼辰形影不离的楼曦这次没跟着一起来,陪着楼夕颜留在木屋赏梅。 元宵佳节,青枫邀请卓晴和顾云一起到曙山别院过节,将军府有些事要安排,夙凌和顾云将夙素送到曙山别院后又离开了,说好晚上再过来用晚膳。楼夕颜和卓晴倒是一早就带着楼曦和楼辰来了。 一向带着微笑的小脸此刻绷得紧紧的,某个危险的猜测,就像是海啸般在他的脑海里剧烈翻滚。他急需去验证这个假设的真实性,而且还不能让任何人起疑,他要好好想想,别慌,冷静下来,冷静…… 他可以肯定,刚才大姨她们是在谈论他,但是茯苓姑姑口中的换出去指的是什么?换的又是什么?大姨为何如此郑重地嘱咐茯苓,甚至还带着几分警告,强调自己是她的外甥?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今连茯苓都不能提及? 跑进后院,冲到偏僻的角落,他背靠着冰冷的石墙,拼命的喘气,就好像刚才一直都未曾呼吸一般,冷风灌入喉咙,带来一阵刺痛。 楼曦悄悄地后退,尽量放轻脚步,绕过小木屋,转身飞快地往后院跑去,冰冷的寒风就好像一把把小刀子割在脸上,他感觉不到脸疼,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发寒。 茯苓谨慎地回了一句“是”,便没有再说话,屋内再一次静了下来,静得仿佛只能听到各自的心跳声。 “茯苓!”严厉的低呵声打断了茯苓的话,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楼曦愣在原地,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良久,大姨清冷的嗓音淡淡地说道:“现在这样,就很好。那些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只需要牢牢记住,小曦是姐姐的儿子,是我最喜欢的外甥。” “主子,您……有没有后悔?若是当年没有换出去,曦少爷他……” 他笑眯眯地晃了晃手中的花枝,决定将手里的梅花送给大姨。屋内,茯苓姑姑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这次她将声音压得更低了,若非楼曦紧贴着窗棂站立,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虽然青枫只简单地夸了他一句话,楼曦心里还是很高兴,漂亮的眼眉笑成了一弯新月。 收回伸出去的小手,楼曦踮起脚尖,把耳朵贴在窗棂上。等了好一会,屋里才传来青枫似感慨又似欣慰的低语,“小曦很好。” 茯苓声音很轻,楼曦只能勉强听清她是在说自己在宫宴上赢了北齐小皇子的事情,虽然这两日见到他的人都一个劲的夸奖他,听得都麻木了,但是他心里还是想听听一向疼爱他的大姨是什么说的。 “主子,听说北齐那位号称棋艺天才、以八岁稚龄赢遍北齐无敌手的小皇子在昨日宫宴之上,公然挑战太子殿下,被曦少爷以太子年长于北齐皇子,与之对弈有欺负弱小之嫌为由拒绝了。曦少爷和北齐小皇子同岁,还恰巧同月份,曦少爷便提议与小皇子切磋,结果,曦少爷不仅赢了,还连赢三场,那位小皇子气得当场大哭,北齐使臣颜面扫地,皇上高兴坏了!” 楼曦蹲在窗下,一只手将梅花举过头顶,另一只手伸到窗棂上,刚想用力推开窗户吓里面的人一跳,就听到茯苓姑姑熟悉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楼曦猜想几位妹妹肯定和大姨一起,窝在木屋里取暖,他晃了晃手中的梅花,黝黑的眼睛微亮,狡黠一笑,原本走向大门的脚步一转,轻手轻脚地往旁边的小窗走去。 穿过梅林,正好能看到一座漂亮的小木屋,这木屋是皇上为了让清妃娘娘能更好的欣赏冬日梅景而特意建造的,木屋不大,脚底下的青砖却能保持日夜温暖,就像一个巨大的火炕,让待在里面的人不受寒风侵蚀,皇上的用心可见一斑。 楼曦脚步轻快,随手掐了一小枝梅花在手里把玩,他今日心情极好,前些天从北齐人那里找到一本北齐偃师所著的《机关术》,内容十分精妙,阿辰她们三个一定喜欢。 少年手里捏着一本封面泛黄的书,嘴角微弯,勾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未长开的脸还有几分婴儿肥,一笑起来便能看到两个浅浅的酒窝。粉雕玉琢般的贵公子,任谁看了都要移不开眼。 此时,曙山别院的梅林小道上,一道小小的身影正快步走着,少年身形不高,肩背挺得笔直,脚步虽快,却丝毫不显匆忙,行走间透着一种别样的优雅韵味。 可想而知,这曙山别院里的梅树,必定珍品无数,争奇斗艳。只可惜,有资格到这院子里赏梅的人,少之又少。 清妃爱梅,不仅穹岳人知道,天下人都有耳闻,穹帝为了给清妃娘娘寻梅,曾昭告天下,凡敬献珍稀品种,得清妃娘娘喜爱,必有重赏。 若要问隆冬时节,焕阳城中最美的风景在何处,无需置疑,必定是曙山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