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碧竹!碧竹!”雕刻着各式花卉及百子千孙的楠木拔步床里一个年轻妇人嚯的惊醒。 碧竹吓了一跳,即便是做了噩梦也从没见过太太如此惊慌失态,慌忙拿起几子上温茶,快步走了进去。 “太太,您这是怎么了?做了梦吧,喝杯枸杞红枣茶缓缓吧,这梦啊,都是反的。”碧竹是薛如林十分信任的大丫鬟,因此说起话来也不甚拘束。 反的吗?梦里那一幕幕如此真实又清晰,让她如何相信那些让她鲜血淋漓的画面是反的,几度她强迫自己醒过来都不能,冥冥中她被一股强悍的力量拖着硬生生的看了个完整。 梦中,早已经过世的父母容颜未改,仿佛永远停留在她美好的青春少女时光里。看到她们的那一刻,她好像忘记了心中的怨,就像她也还在那青春里,身边有慈爱的父母,有心心念念倾慕的表哥。 她努力和父亲母亲说话,他们却只是对她笑着,不说话,母亲像对待孩童时的她一样招了招手,她不及多想,就泪眼婆娑的奔了过去。却掉进了一个撕心裂肺的场景。 虚弱的父亲躺在床上,喷出一大口鲜血,气急恨极的喝道“是你!你这个畜生!徐景升!我薛锦一家待你如亲子!教你养你!你这头养不熟的狼!”大咳几声之后急速地喘息,已是强弩之末。 徐景升俊朗非凡的脸上一片淡漠,“亲子?始终不如吧。。。我的好姨夫,你是个好姨夫,却不是一个好老师,我才是你最优秀的学生,你却要把《心术纪要》传给宁沐,虽然我对我那蠢呆呆的表妹不甚喜欢,可和她成亲的话,能给我增加多大的助力!姨夫,我的老师,为什么您不愿意帮我?一切都是宁沐的,秘术典籍是他的!表妹是他的!助力都是他的!我不服!” 徐景升再保持不住伪装的淡漠,眼眶发红,身体轻微颤抖,也是,心理明明在乎的要死的人,如何真的淡漠呢? 沉默一几息,他稳定了一下情绪,俯身道,“老师,您老了,就放心的去吧,《心术纪要》在您手上就是死物,流传出去也是要命的东西,不如就让弟子把它的威力发扬光大吧,您没什么遗憾了,我就是你最完美的传承人。一碗药让您现在退位,弟子也算是帮您在最富盛名的时候流传千古了。” “你!你。。。”床上的人使出最后一口力气举起手臂怒指徐景升,双目圆睁。 徐景升伸手弯回那人颤抖的食指,把他的手臂收回到体侧。床上之人再无力使出任何动作,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这么去了。 薛如琳惊在原地,她无法分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她欲大哭,欲质问,却都无能为力,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痛到无法呼吸。 母亲还是站在远处,冲她微笑着,招招手让她过去。 她来不及悲痛,想这梦快醒来,又怕再也见不到母亲,薛如林别无选择的向母亲走去,才移动了半步,场地瞬变。这里是薛家的祠堂,小时候她和弟弟调皮捣蛋了都会被罚跪祠堂几个时辰,每次总会有丫鬟婆子给她们送些吃的或别的小玩意儿。 形容枯槁的母亲跪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在薛如琳的记忆里,自父亲走后她就常年跪在这里。此刻她双手合十紧闭双眼,地上放着精致温热的饭菜,自小伺候母亲的奶娘孙嬷嬷跪着旁边双目含泪,苦口婆心的劝着“太太您多少吃点吧,老爷去了三年了,可您还有小姐和少爷,她们还都是孩子啊,离不得母亲,您得保重身子啊太太!”说完孙嬷嬷实在难以抑制难受的情绪,拭了拭流下的泪水,发出呜呜的哭声。 母亲直愣愣的跪在那里,不为所动。 好像过了一个轮回那么久,母亲终于开口了“琳儿的嫁妆都收拾妥了吧。” “回太太的话,都打点好了,一百二十抬的嫁妆,外加庄子铺子都在装点好了。”孙嬷嬷似心有所感,哀戚的回道。 “离婚期没有几日了,琳儿还是闹脾气吗?”母亲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别人女儿的婚事。 “自表少爷离府,小姐和宁少爷的婚期又定下来,小姐就失去了欢笑。太太。。。” “嬷嬷,不用说了,此事早就定下了。让丫鬟们看好她,好好地把她嫁出去,是死是活,这已是我和她父亲能够给她做的最好的安排了。至于云儿,他是男子,总归要比女子承担的要多些,全凭造化吧。”说完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不进不出。 突然,薛如琳眼前的所有画面全部消失,回归漆黑的一片,只有耳中回荡的一声声撕人心肠的嚎哭“娘!你不要走!娘!为什么!娘。。。” 惊醒的薛如琳冷汗横流,大喘着粗气,碧竹赶紧上前去给她嘴里送了一口温茶,并上下抚触着她的后背。 “夫人您做了什么梦啊,把您吓成这样,不然您和奴婢说说,兴许就不害怕了呢。” “我做了一个想让人重活一场的梦。” 当朝朝廷分立左右二丞相来辅佐朝政,宁府现任的掌舵人宁沐便是其中之一的右丞相,在朝中以严苛自律著称,颇有威望。虽才刚过而立有三,但已是国家栋梁人物,其人外貌偏又相当俊朗儒雅,深受各年龄段妇女的追捧,魅力不减当年。 本朝民风开放,寡妇再嫁,典妾寻欢实属平常。这宁丞相算其中相当洁身自好之人了,除了家中有一妻三妾之外,从不在外寻花问柳。下辈人中除了正妻所出的一子一女外再无其他,和其他官僚富商比起来算的上非常干净了。 虽是这样,丞相夫妇之间的关系却非常的冷淡,丞相老爷八百年也不进一次夫人的屋子,偶进一次也多半会气冲冲的出来。丞相夫人日常只管种种花写写字养养心,儿女由丈夫管教,嫁妆有得力的丫鬟管着,必要的场合由的丫鬟打扮好出席一下,多的事从来不管。至于丞相老爷晚上睡哪这种问题更是从不在意,巴不得永远不进她的门才好呢。 这京中贵族夫人小姐人人夸她贤良有气度,其实暗地里哪个不嫉妒她,却哪个不嘲讽她活的如傻子一般。 今日里却和往常不一样,一个时辰了手里捧着的让人淡泊宁静的书薛如琳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痛吗?当然痛,十几年了,突然打破心中坚守的假象,是人能不痛吗?但是毕竟已经过了十年了,纵然她脑子仍然没有什么长进,但为人妻人母多年,总还算勉强可以对待。脑中不断盘旋着梦中父亲临终的脸,徐景升的脸,母亲的脸,一切的细微处都是那么的真实,而且这梦并没有随着醒来而有丝毫变淡,反倒是越想越清晰起来。 第二章 那些画面是真实的吗?父亲真的是被谦谨温良的表哥害死?她实在不愿意相信她心中恋慕挂牵了小半辈子的人竟是杀害父亲的凶手。这让她如何面对自己,死后如何面对父亲母亲,一颗心既痛恨又羞愧,无处安放。 那么母亲呢,母亲明明是自杀的,吊死在她和父亲的屋子里,可是她是那么爱自己姐弟二人,即使是父亲不在了,可为什么就能那么狠心离开了人世,选择了自己出嫁的第二日,甚至多一日都不愿意活下去。难道母亲的死也是徐景升动的手脚? 更有甚者,难道她坚守着固执了这么多年的执念也全都是错的吗?徐景升是个坏的,那宁沐呢?难道她是个瞎的,竟从来都没看透这个世间吗?如果这些猜测都是真的,那么自己这些年来的种种是多么的愚蠢可笑,伤害了自己最亲的人,思恋着杀父仇人。。。想到这里薛如琳的手脚不禁发寒。浑身僵硬着,一动不动的歪倒在榻上。 自从早晨碧竹离开屋子到再回这屋子发现太太始终保持着这一个姿势。“太太,碧琴过来禀告,小姐和隔壁刺史家的少爷小姐玩的时候,被刺史家的小少爷捉的毛毛虫吓着了,啼哭不止,奶娘也哄不住。碧琴吓的不得了,求太太责罚!” 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个机灵儿,薛如琳才回道“请了大夫吗?” “请过了,方子也开了,其他土法子也用了,还是哭。”碧竹心疼坏了。太太心淡,对少爷小姐不经心,但小姐可是大家的心头肉啊。少爷宁绍今年十三岁了,白日里都在青山书院里上学,晚上不是练习武艺就是温习功课,也如太太一般,冷着一张脸,不太好接近。 小姐可不一样!小姐大名咚咚二字,是老太爷给取的名字,今年才五岁,果然生的如名字一般,圆润可爱,活泼淘气,母亲不乐意陪她,没关系啊,她还有宠爱她的父亲、祖父、祖母。就这样,宁咚咚小姐横行整个宁府,没有几个不宠她疼她的。 “走吧,去看看。”薛如琳把手里一上午也没看的书丢在一边。深呼吸一口,站起身来,回到了现实世界一般。 带着碧竹碧琴去往女儿的闺房,离得老远就听到宁咚咚不要命的嚎啕大哭,似受了天大的委屈。饶是薛如琳平日里再不愿意接近姓宁的,一时也慌了,快步掀了门口的帘子,一眼就看到胖嘟嘟的女儿坐在床沿,一张肖似其父的小脸哭的涕泪横流,小嘴没形象的大张着,若近一些估计可以看到内里的小舌头,旁边围着手足无措的几个丫鬟和奶娘。 宁咚咚皮实,自出生起都是笑嘻嘻的,很少这么哭,薛如琳怎么说也是亲娘,看到这样自然是心疼的,使劲儿抱起女儿,拍着女儿的肉肉的小脊背,嘴里不住的安慰她,“不哭不哭,娘来了,不哭了”。 正哭得不要不要的宁咚咚突然被日常高冷的母亲一抱,小身体一僵,一时竟忘了哭,要知道母亲可是极少极少抱她的呀,少到她都记不得。平常都是爹爹抱着她的,还是爹爹好,抱她,和她玩,从来不训斥她。所以母亲突然这样,和被虫子吓了一跳对比起来,更让她感到不安。 她吓得不敢哭了,小声的抽噎着。薛如琳把女儿的细微举动都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宁咚咚长得更像宁沐,她讨厌看到宁沐的脸,顺带着对自己的孩子也不愿意多见。孩子得和她陌生惧怕到何种程度,才会连哭泣都要死死的控制住,恐怕惹得母亲不高兴。 回想小时候母亲待自己真真如手掌上的明珠,才让自己有个美好的少女时代,同时也养成了别人没有的任性与天真。 薛如琳这一天受到的冲击太多,一个稍微剧烈的情绪波动都容易使她崩溃,努力定了定心神。”咚咚,乖,不怕,到娘那里,陪娘玩好不好?娘那里有好玩的玩具,还有好吃的点心,要不要来吃?” 毕竟是小小的孩子,虽然心内狐疑,但到底忍不住和生身母亲亲热的诱惑,碧琴脆巧顺子还有小伙伴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羡慕他们被母亲搂在怀里揉阿揉的,可是她的母亲从来没有这样过,爷爷奶奶爹爹再好也不是母亲。“要吃,我要吃很多很多,还要娘和我一起玩儿。”弱弱的环住母亲的脖子,轻微的扭动着,在母亲怀里真的很难忍住不撒娇呀。 “小丫头,咱们这就过去。”薛如琳对咚咚的热情回应很开心,女儿温暖的话语此刻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救赎。盘桓在心里多年的对父母的怨,其实即便过了再多年也敌不过对父母的爱和眷恋。她是不是个好妻子另说,首先,她是个失败至极的母亲! 路上,碧竹怕她累着,提出要换换手,自己抱咚咚,薛如琳不肯,难得自己想开了,女儿又愿意接纳她,她不想刚有点好的开始就破坏掉它。 “咚咚,娘之前不是说过不让你出府去玩的吗?今天你怎么又去了柯家?” 咚咚小身体一下子绷直了,抿着嘴巴不敢说话。 “娘没责怪你,娘只是想知道我们咚咚是怎么想的?娘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 咚咚姑娘板着小肉爪子纠结了一下下,很勉为其难的样子,“好吧,那娘可不许骂我!” “不骂不骂!只要咚咚乖乖的,娘就再也不骂你。”薛如琳赶紧保证。 “都是爹的主意!他说府里只有我一个小孩子,不利于我的成长,有次他去柯柔柔家和她爹喝酒就带着我去了,之后他就让我总去玩儿。” “哦,这样啊,那你们好好玩沙包、丢帕子、画画多好,怎么玩起了虫子呢?” 一听提起虫子,小姑娘心有余悸,赶紧答道“是爹爹说的!我们要多认识动物和花草,长长见识,虫子也是动物啊,有的虫子那么漂亮,虽然有的也丑。。。。”一提起自己擅长的又滔滔不绝。 “这么喜欢,那刚才被吓哭的是谁啊?” “那。。。那只是个意外!都怪那个柯建康,把虫子埋进点心里,害我差点吃掉。。。”说着说着看刚才还和颜悦色的娘亲脸色越来越精彩,小姑娘果断选择了住嘴。 “娘亲。。。你生气啦?咚咚错了,咚咚再也不。。。” “咚咚没错,娘没生咚咚气。”娘是在生你爹气,果然虽然年纪上去了,外表再怎么正经,内心也还是和当年一样是个讨厌的捣蛋精。当年一起长大的那些年,哪月不被他气哭吓哭几次,黄连味的茶水,睡梦中被剪掉一边的辫子,罪行数不胜数,偏偏每次都在父亲母亲那里装的乖顺,人又长得整齐聪慧,因此她小时候多数时候都讨不到‘公道’。 丫鬟碧桃性子跳脱一些,年纪也小一些,薛如琳带着她陪女儿玩了一下午的拼图、画鼻子之类的小孩子的游戏,总算让她摆脱了虫子的阴影,母女间的感情也突飞猛进,待到傍晚的时候咚咚已经一步都不想离开母亲了。万一她一放开了母亲,母亲又变回了之前那冷冰冰的样子怎么办呢?她不要! 估计这时候咚咚也该饿了,薛如琳吩咐碧竹叫饭,让厨房挑着做几个平日女儿爱吃的菜。 碧竹应是,又问可还有其他吩咐。 薛如琳顿了顿,“去兰苑看看少爷下学回来没有了,若下学了,就让他来着吃饭吧。” 碧竹虽然口里答应着,心里可谓掀起了不小的风浪,太太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亲近起少爷小姐了?要说别家的父母亲近自己孩子不是人之常情吗?可是搁在咱们太太身上只让人疑惑。不过不管太太怎么想,肯这样转变了总是好的。 碧竹心里也为太太捏了一把汗,小姐年纪小,性子又好,自然好哄,可少爷。。。 第三章 要让碧竹来选府里谁是最冷漠难接近的人,太太还真不能排第一,太太是直接躲起来不管不问那种冷漠,要论真冷漠少爷得排第一名。一张酷似太太的清俊小脸整日里端着,除了读书和长辈问话之外轻易不开口说话。 还特别讨厌丫鬟,伺候在身边的一律用小厮,思明思安两个也和他们主子一样,从不在府里乱走动,也不多话。 谁家女孩子要是多看少爷一眼,他不是视而不见就是极冷淡的一眼瞥过去,就这个不知羞恼哭了多少青葱小少女,为这个,上个月老太太还专门去侍郎府上找她的老姐妹叙旧,其实还不就是道歉嘛。 太太若想哄回少爷,让母子亲密起来,在碧竹看起来,难! 很快碧竹就回来了,少爷倒是答应过来了,毕竟父母之命难为。 碧竹去的时候宁绍正在默写一篇文章,听明来意,他手中的笔略微停了停,好看舒朗的眉头轻微的皱起了一瞬,就重新续写起了文章的最后段落。 碧竹低头屏息,不敢吱声,默默的等着答话。 待一篇文章彻底写得,宁绍才不紧不慢的撂下了毛笔,一边慢慢的归置桌子上的文房四宝,一边淡淡的问道:“母亲今日可有事?” 碧竹斟酌了一下,回道“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是昨儿个夜里太太做了噩梦,惊着了,今儿白天小姐又受了惊吓,此时小姐在太太处,已经恢复了。”一句话说的明明白白。 宁绍对别人都不亲近,可是对这个小了自己八岁的小妹妹却非常疼爱,也许是内心觉得自己从小得到的爱有缺失,就不想让和自己同父同母的孩子也一样。 “你先回吧,我换身衣服就过去。”手上的动作不自觉的快了一些。 约两刻钟时间,宁绍进了内堂,俯身给薛如琳请了个安,就站了起来,面对着她,却不和她对视,一副根本不往心里去的样子。 看着眼前清瘦的儿子,薛如琳回忆脑中关于他的影像,却很难与眼前这个与她一般高的少年完整的联系起来,因她那自私的怨恨一直忽视的孩子。 “……今日进学可劳累?” “回母亲,儿子今日放假。” “……”薛如琳一时语塞,面对长子,她想亲近,却有心无力,来日方长吧。 尴尬的默了几秒,“净手开饭吧。” “大哥!你也来啦?快来陪我玩儿,今天娘陪我玩儿好久呢,大哥也一起!”咚咚玩的正开心,听见帘子外有说话声,咚的一声从塌上跳了下来,趿拉着绣鞋就探出来头看。一看是大哥,心里欢喜极了。 一把抱住哥哥的大腿,晃啊晃得,宁绍被她摇的忍不住微笑起来,一把拎起小胖妞抱在怀里,“听说你今儿被吓着了,要不要哥哥帮你教训那个柯建康?” “恩,要的,要的!哥哥帮我揍他!让他也哭。”咚咚一听有人给她撑腰,立马士气高涨,想象着柯健康向自己求饶的样子,嘿嘿嘿。 “傻妹妹,打人是最下乘的报复手段,你明目张胆的去打了人,只图一时痛快了,却也让人嘲笑气量狭小,损害名声是不是?”宁绍摇头笑笑,耐心的引导妹妹。 “恩,好像也有道理哦,那大哥说怎么办?”小姑娘纠结了,打人已经是她能想出来最狠的打击报复方式了。 “上次我看到他的小厮偷偷摸摸的上街找了一个摆摊子的小秀才,抄写了一沓的三字经。。。” 宁咚咚眼睛瞪着圆鼓鼓的,就这么惊呆的看着大哥微笑的脸,黑啊,大哥是真黑!柯健康那小子居然敢让人花钱去买罚抄的作业,让他爹知道了还不打死他?她深深的纠结了,她只想让那小子认输,可没想让他被打死啊! “行啦,吃了饭再想吧。”宁绍拍了怕咚咚道。 薛如琳一直在旁边听着小儿女的对话,升起了一阵担忧,长子……这是长成了?还是长歪了?默默的又想起了一个词,亲生的! 宁沐本质上不就是这样的人吗?腹黑狡诈,不然他如何能够年纪轻轻的就身居如此高位,如何让父母那么喜欢他,甚至不顾亲生女儿的意愿,也要拉他来做女婿。 这么想着,让宁沐来被遗传的锅,似乎就能够压一压心中升起的越来越多的对儿女的愧疚感。 母子三人围坐一桌,碧竹碧桃在旁伺候着,宁绍只吃菜不说话,薛如琳一时想起当个好母亲,可冰冻三尺,不只冰是寒透的,浇冰的人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暖的起来的,所以也没什么话说,干巴巴的又问了几个问题,宁绍都有礼的答了,接着又低头默默吃饭。 屋子里就只有宁咚咚看不出尴尬的气氛了,呼呼的吃的欢快,不时的让碧桃帮自己夹远的菜,小嘴吃着也闲不下来,一会问东问西,一会又评价这个那个的。 此时,外院书房里,端方帮刚归来的宁沐把外套递给小厮,端方是宁沐奶娘的儿子,少年时就是他的伴读,现在是他最亲近的幕僚和兄弟。 “今儿你不在府里,可有件稀奇事儿。”端方眉眼平常,不出众也不难看,长相十分亲和。此时却颇有些揶揄的说道。 “哦?能被你称得上稀奇的我还真猜不出来,看你的表情又不像是坏事,不会是你被哪个丫鬟爬床了吧?”宁沐哈哈笑了几声。 “得得得,丞相大人您如今也就能拿我开涮了,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他们崇敬害怕的大人实际上是这个德行,不定怎么捶胸顿足呢。”端方无奈的冲他丢丢手。 “要说这稀奇事儿,谅你一年也猜不到。你那冰花似的夫人今天主动和咚咚玩了一个下午,晚上还是和两个孩子一起吃的,现在真是饭点。”端方说完就去看宁沐的表情。宁沐是薛如琳父亲的徒弟,端方作为伴读也和他们一起长大,自然认识从前和如今的薛如琳,也知道这些痴男怨女的纠葛。 宁沐正洗着手呢,听了这话,一个急转身,差点带翻了架子上的铁盆,脸上的表情怎么形容呢,饶是端方聪明绝顶,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找不出个恰当的词来形容,惊讶?怀疑?痛苦?反正就是没看出开心来。 “傻站的干什么?不去陪你那冰花夫人还有孩子们合家团聚吗?”端方看宁沐脸色变幻不停,忍不住出声。 “端方,你说她到底想什么呢?那么多年,我百般努力却从未走进过她的内心,成亲了,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十几年了。我的心累了,早就死的彻底了,我不希望再生什么波澜出来了。” 未婚的夫妻是不能见面的,成亲的前一晚,她使人把自己约了出来,说是有事和他谈,却在假山那里亲眼看到了她和徐景升拥抱在一起,她说不想嫁给自己,但是亲命难违,她最想嫁的人是他,她永远也不会忘记他! 第四章 真实的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压抑的性子,当时又年轻气盛的紧,冲上去一把将两人拉开,照着徐景升的脸就是一阵狠命捶打……而那时候的如琳呢,却上前拉开他,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并告诉他,他只能得到她的人,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那一巴掌打得真重啊,她那么娇小纤细的人儿,定是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吧? 这一巴掌彻底打醒了宁沐,绝望阴暗充斥了全身,从来没有一个时刻这样如晴天霹雳般,提醒自己一直以来的装傻是多么彻头彻尾的愚蠢。 但宁沐是什么人啊,也真真是个狠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直勾勾的盯着如琳的双眼,发出地狱般邪肆的笑声“呵呵,得不到心是吗?得到了你的人,你的心还能飘的出多远呢?那我就永远禁锢你的人,让你永远都是我宁某人族谱上的人!活着睡在我身边,死后也要葬在我的坟里!” 在宁沐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可笑的成全二字。 端方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男男女女是是非非,谁能看透? “咳!不然还是过去看看吧。孩子们估计还从来没有和父母一起用过饭呢。” “不了,去了干什么?什么可说的,也许还会被顶出来。怕给孩子留下的不是什么和美的印象,反倒破坏了这难得的场景。倒是出我意料,她居然难得的有了点母性,呵。”冷笑一声,宁沐彻底让自己从回忆抽离,坐下着手忙起公务了。 端方看他这样也不好再说什么。 这边宁沐虽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边如琳却整天都在琢磨着怎么问他,夫妻对坐说什么?他们之间还能够好好对话吗?上次和平的对话大概是多久前,约莫是十几二十年了吧。 但她又必须得找他,即便那个梦看上去再真实,她也不会糊涂到只因为一个梦就推翻所有的认知,。那么,如果她想找出当年的真相,就必须先找到当年的人,而当年的人目前关系最近的也只有他了,这回,她怎么也要厚脸皮一次了。 吃过了饭,宁绍一刻也不停留,用茶水漱了漱口就已温习功课为理由告退了。看着宁绍大步离去的背影,薛如琳难受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这孩子压抑的气场太强了…… 吃了一碗饭,许多菜,又啃了一整个鸡腿的宁咚咚不一会儿就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了,片刻就小猪般睡得香甜,如琳让碧琴抱了她回去睡觉。 又在心里把腹稿打了几遍,才吩咐碧竹“去书房看看老爷回来了没有,若是回来了……就说我请他回房,有事相商。” 碧竹已经惊得不能再惊了,今儿到底是什么好日子?若不是太太冲撞了什么,就是她自己冲撞了什么,因此脑子才不够用了,频频产生幻觉。 “太太您是……要叫老爷回房来?”抬眼看如琳的脸确认,看太太没有反驳,才立马回道“奴婢这就过去!” 门口的小厮回禀后,带了碧竹进了宁沐的书房。 “老爷,碧竹到了。”小厮躬身道。 宁沐听到了声音也没停下手中的事情。夫妻早已泾渭分明,宁沐对他们主仆几个都没什么好印象。 端方看碧竹一个俏生生的大姑娘站在那里稍显局促的样子,有点不忍心,“你过来不是有事要禀告老爷吗?有事快说吧,还等着老爷亲自问你吗?” 得!主子不问不出声,守规矩反倒有错了。碧竹轻舒了一口气,也知道端方是在帮自己解决,要知道再沉默一会儿她腿肚子打颤的就太明显了。 “说吧,找我何事?”宁沐终于肯分神问道。 “回老爷,太太说有请您回屋有要事相商,还请您晚上务必过去一趟。” “哈哈哈!哈!有何要事?哈哈!要事!”宁沐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大笑起来,“他薛如琳也会有主动记起我的时候?” 这话碧竹可不敢接,只默默的垂手静立,等老爷发作完。心里快速思量着要是老爷不去自己该如何应对,回去又该如何对太太答话。 “我倒要看看她有何要事与我相商。走吧!你给我引路,不然她的院子我可找不到。”令人意外的,老爷答应的及其痛快。只见他把手里的书甩在了桌上,大步流星的前面走了出去。 可怜的碧竹在后面一路小碎步加急赶着,还是被落了一大截。 “太太!老……”门口最先看到宁沐的碧桃话还没说完,宁沐就从她身边大步跨进了屋里。 如琳本来是坐着等他的,看他一下子斗志昂扬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一贯都是坦然对他没好脸色的如琳,突然没来由的就觉得有点心虚害怕,不由的站起身来。 下意识的做完了这个动作,如琳就暗啐了自己一口。以往她哪管他是什么丞相大人,还是夫君大人的,在他面前她想歪着就歪着,想坐着就坐着,何时礼貌过?现在做出这样举动来,他心里不知该如何嘲笑她呢? 果然宁沐单边嘴角掀起,冷嗤一声,一撩衣袍就坐在了薛如琳对面。 如琳也假装的淡定了下来。 宁沐掀开面前的茶碗,里面是新沏的茉莉花茶,还添了一些蜂蜜,沁香扑鼻。 嘬了一小口才开口“不知今天吹的是什么风?莫不是我的夫人被哪路鬼怪附身了而来的妖风吧,是不是啊?宁夫人。” 如琳脸色涨成粉红色,到底压住了嗓子眼儿的反驳的话。 宁沐看她没接话,就继续嘲讽“若不是妖风的话,难道是一段日子不见,想念为夫了?若真是这个理由,为夫还真需要请个太医吃几幅药汤来压压惊呢!” 宁沐在薛如琳面前一直都是这样子的,从来也掩盖他的本性,只有薛如琳知道外面严肃清冷、儒雅谦谦的都不是真正的他。真正的他就是这样,说话尖酸刻薄,是个从来也称不上心肠大度善良温厚的人。 看薛如琳居然没有柳眉倒竖的回击自己,宁沐觉得甚是没有意思,“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把我请来又一句话也不想说,你若是没什么事找为夫,那我可就先走了。” 嘴上这么说,心里道是越发好奇了,薛如琳这欲言又止、扭扭捏捏的样子到底是为何,说完做出一副要走的样子。 “诶!宁沐……你先别走,你先坐下,今天我不是找你吵架的……我是真的有事想请你帮忙。”如琳急忙出声挽留他,说完抬眼去看宁沐的眼睛,宁沐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一双隐匿了无数星辉般的眼睛,又似藏着无限情意的眼睛,容易让人迷失。 看到此时这双好看的眼中充满了深深地疑惑和防备,他的主人却没再走开。如琳赶紧决定一鼓作气说完。 “你还记得我母亲身边的孙嬷嬷吗?我想让你帮我找到她。当年我们成亲之后,她就离开了,我想找到她。这些年……我是什么样你也看在眼里,我手里没什么人,你现在身居高位……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找到她。算我求你、欠你的……” 第五章 宁沐疑惑的眉眼就皱了起来,孙嬷嬷她当然记得,是当年师母身边的最信任的老嬷嬷了,一直陪到他和薛如琳成亲,师母过世之后,她自主请求离去,拒绝跟着小姐或少爷。不过这都十几年过去了,她怎么想找起孙嬷嬷来了。别和他说大了大了想起表孝心来了。 “宁沐,这辈子我没求过你什么,就这一件事,以后你让我怎么还都行。” 宁沐拧了一下鼻子,“还我?你有什么能还我的?连你的人都是我的。不过我也不用你还,我要你告诉我找孙嬷嬷的原因,我要听真话。是什么让你屈尊来求我?就只为了找一个经年不见的老嬷嬷。” 真实的原因啊,薛如琳想着,能告诉你是因为昨晚我的一个噩梦吗?告诉你我对徐景升产生了怀疑?告诉你我因为一梦变了?不,不能这样告诉他,因为一个梦而求他做事,他不只不会相信她,还会惹来他的嘲弄。现在的如琳后续的事都无力去想,但她有一个无比坚定的信念就是弄清真相,她不能再糊里糊涂的像十几年前的那个单纯女孩一样。 有仇就报仇,让亲人死的瞑目,无仇罢了,求内心得到一个安宁。 “我想查查母亲为什么自尽,也只有孙嬷嬷最了解她,她不是一个随便抛弃自己孩子得母亲。我要弄清楚这件事,最近我总是回想起母亲的音容。”如琳斟酌了一下,这样回道。 “啧!这有什么稀奇?能抛弃自己孩子的母亲多的是,你就算其中一个吧!”宁沐还是忍不住刺他,这些年她怎么对他,他勉强算理解,何况他自己心里对她也有疙瘩。 但她对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顾,宁沐因着这点实在是看不起她。她不管,他也不稀罕,儿子他会教养成才,女儿也会无忧无虑,要这种母亲何用? “你……我说了不再和你吵,还请你帮我这个忙。”夫妻两不是针尖对麦芒,就是这么客气的像个外人。 “我答应你,你且等消息吧。”别的请求他能不答应,这个忙他却一定要帮。要知道真相是吗?如果有所谓的真相早晚都会剥开的,那就让他也跟着一起期待吧。 宁沐有三个妾,一个杜氏、一个江氏、一个李氏。 杜氏是昔日他还没走到这么高位的时候上峰送给他的,在他们夫妻一言不合大吵一架之后。 江氏是在他外派公干的时候纳的,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孤女。那是在他醉酒后强要了如琳之后,也就是那次才有了咚咚。 李氏,前两年吧,没什么特别的原因,一个歌女,他想纳就纳了。 要论争宠、脾气大,这几个人里顶数杜氏了,仗着自己保养得宜,手段高超,又对老爷有恩,所谓的恩就是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他之后给他带来了好处。 杜氏五官没多惊艳,但生了一身好皮肤,面容白皙,眼角上挑,此时靠坐在榻上,由得小丫鬟给她涂指甲。 贴身丫鬟铃兰急冲冲的走进来,“姨娘,奴婢刚听着个关于太太的大消息。” “大消息?卖什么关子!赶紧说!” “是,太太刚才派人请老爷回了房。”铃兰的语气参杂着一丝隐隐的神秘和兴奋。 “竟有这等事?”杜氏一下子拂开了涂指甲的丫鬟,坐正了身子,声音生生拔高了几度。 “千真万确。” “那老爷可在那里留宿?”杜姨娘半事惊讶半是担忧,她的姨娘日子之所以还算逍遥,不是来自老爷的宠爱,而是因为有个不争不抢的夫人! “这倒是不知,奴婢一知道这事儿就赶紧跑回来了禀告您了。” “那还等什么?还不赶快去盯着点!都白吃饭的啊?”铃兰转身就要出去。 “慢着,要是老爷从太太那里出来了话就找个机会和他说我吃坏了东西,肚子不舒服。”杜氏这么说也是抱着很大的侥幸心理,太太毕竟是太太,夫妻二人既然有一方已经先低头了,睡在一起也是自然的。 只是道理明白,心理却总归是不舒服的。以往太太在府里的存在感极低,老爷的妾氏又少,这府里除了老太太之外,女人中就属她身份高些。今个太太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想通了什么要抢回老爷了?杜氏绞着手里的帕子,恨不得撕碎。 杜氏度秒如年的等着,让丫鬟们给她重新整理了头发,沏了新茶,摆了围棋。 不足半个时辰,铃兰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杜氏扯着脖子往她身后看去。 “老爷呢?老爷留太太那了?你再去守着,多等一会儿!” “回姨娘,老爷没留在太太那。” “没留?那你怎么不……我让你说的话你和老爷说了吗?”杜氏有些气急。 “奴婢就在太太的院外不远守着,没一会儿老爷就出来了,不过这次不像之前从太太屋里出来,这回老爷脸上倒是没看出生气来。奴婢和老爷说了您身子不舒服,老爷还是没过来。”铃兰说完就抿上了嘴巴,生怕杜氏发火。 “那老爷是怎么说的?”杜氏刨根问底,她总觉得今日实在是不寻常,处处透露着怪怪的气息。 “老爷说……老爷说,他又不是大夫,肚子疼找他有什么用?他还要忙公务。”铃兰赶忙低下头,生怕殃及池鱼。 杜氏这次倒是意外的没有发脾气,把铃兰打发下去了,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铃兰出了杜氏的门,如临大赦。诡异,处处诡异,她得回房消化消化。 宁沐把薛如琳托付的这事当晚就安排了下去,让下面的人多方面布置,务必要把孙嬷嬷找出来并带到京城,一定保证她的安全。 这次他没问端方的意见,夫妻之间的事,他能解决。 一大早,天刚擦亮,薛如琳就醒了,躺在床上想事情,昨晚她早早歇下,想让自己快点入梦,想再一见见父亲母亲,却没能如愿,遗憾归遗憾,此事却是强求不得。 昨日宁沐后来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她本来准备要跟他好好磨一磨的,意外的宁沐答应的很痛快。思绪漫无目的飘啊飘的很远,从小到大自己有求过他帮过什么吗? 恩,还真有一次,那时候她也就七八岁的吧,她和小伙伴炫耀父亲的名贵兰花,答应了小姐妹要带出去给他们瞧瞧,父亲的兰花都养在花室里,很舍不得让人赏玩的,更别提带出去了。 她便央求了一向鬼点子多胆子又大的宁沐帮忙,宁沐那时候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第六章 他和小厮使了点手段,把照顾兰花的花匠巧妙的支了出去,就进去把花偷了出来。宁沐那时候即便是比薛如琳大几岁也还是个孩子,那花盆不轻,而且就这样端出府去也太明晃晃了。 宁沐说他有办法,指了一个狗洞给如琳,让她先爬出去,这头他再把花从狗洞递过去。小薛如琳虽然不情愿,但想想自己和小姐妹夸下的海口,还是答应了,灰头土脸的钻了过去。 小女孩身子细瘦,钻的时候正好是勉强通过。 等到递花的时候却出了偏差。宁沐预估错误,那花开的茂盛,伸出来的枝枝蔓蔓又娇弱,比钻个人难度可大多了,他也是递进去了才发现并不如想象的简单。 后来的结果就是花都掉光了,叶子也残了不少。薛如琳当即就哭了出来,宁沐笨拙的哄她“哭有什么用?咱们偷偷放回去,师傅也不知道是我们干的,知道了我就承认是我干的,保证不牵连你,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 后来父亲果然发怒了,结果是比他们两个年纪再大一点的徐景升站了出来,说是他想拿出去给新认识的学子们作诗用,不小心弄成这样。” 徐景升是父亲最得意的弟子,又是师兄,最后罚他抄写了十篇文章当做惩罚。 回想起旧事趣事,薛如琳不禁露出些微微的笑意。 那时候,一切多美好。 不管怎样,宁沐已经答应了她,依他的性格答应了就肯定去做了。她打算投桃报李,尽量减少二人之间的隔阂,为了以后的日子,为了孩子,她也要学会捡起什么,放下什么。 这场梦,真实性无论有几分,都点醒了她,固执的活在自己的空间里是个天大的错误,也许父亲母亲在另一个世界里借助托梦的形式出现,就是想提醒自己,拼命坚守的执着的不一定是真的,忽略的放弃的才是实实在在的生活。 她想,她懂了,他们不为复仇,只是想她过的好而已。 经此一别,他们应该是再也不会出现了。 该起身了,去做点早该做的事。刚要起身,外间就传来宁咚咚找娘的声音。昨晚她吃的多,睡得早,心里又一直惦记着母亲,所以大清早的特别有精神。她要早早的来确认娘有没有变回去。 薛如琳让丫鬟把她抱进来。咚咚一看娘坐在床上,还没下地,几个扭子就从碧竹的身上下来了,蹬蹬蹬几下爬上了床,一个热情的拥抱差点砸死亲娘。 “脱鞋,赶紧脱鞋!”碧竹赶紧上来捉住两只扑腾的小胖腿,两下除掉鞋子,把她放进了被窝,身上还带着外面的露水气。 宁咚咚这下可乐坏了,她还从来没有跟娘一个床呢。 母女两个一个被窝叽咕叽咕了好一会儿,薛如琳拉咚咚起来,她还十分不乐意,硬是要赖着。话说薛如琳的性子就是正常的时候也不是一个慈母,严母的角色更适合她一些。 下了地把衣服鞋子一穿,走到床前也不跟小孩子在那胡搅,时间紧迫。俯身一把抱着挣扎的小肉球,“你要是乖乖的,我今天就让你跟着,你要是不乖,就自己留在床上呆着吧,娘可走啦。” 牢牢的挂在薛如琳的身上,小手小脚缠的紧紧的,赶紧表态“我乖,我听话,娘不要丢下我!” “好啦好啦,下来,起来了就好,等会带你去给爷爷奶奶请安。” “吼吼吼!赶紧赶紧,娘我们快点梳头洗脸。”一听去爷爷奶奶那里,宁咚咚可积极了,为啥?因为奶奶那里总是有很多的好吃的,平日里爹爹和奶娘在吃上都管着自己。而且爷爷奶奶那里有很多好东西,发现了就是她的,她能不开心吗? 母女二人坐在梳妆台前,一大一小排排坐,腰板儿挺得直直的,丫鬟给他们梳妆打扮。清晨的阳光柔柔的从窗户照射进来,落在母女的脸上,清透的能让人看清脸上的每个细节。 阳光的轨迹里有小灰尘颗粒在跳舞,宁咚咚眼珠追随着那些颗粒观察,时不时的问母亲几个小问题。薛如琳能答的就答,答不出的也没关系,反正现在的女儿也不在乎答案。 这一幕,让站在院子里的宁沐突地停了下来,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吩咐了门边的丫鬟,不要告诉里面他出现过。丫鬟称是。之后他就一刻都没停的就出了院里。 一大一小穿戴整齐,就带着碧竹碧琴去了老太爷太太的春晖苑。 因照顾咚咚到底去的晚了些,到的时候老太爷正在园子里打拳强身健体,老太太正在和江氏整理秀样。照理说一般大户人家妾氏是没资格给老太太请安的,倒是应该去给太太请安。但是薛如琳之前那个样子,没人愿意惹她。 老太爷老太太活着的孩子只剩了宁沐一个,他哪可能日日陪在身边。倒是因为一次老太太过寿的时候被江氏的绣技吸引,发现江氏温柔和顺,之后也就偶尔叫来作伴。 春晖园的真正的常客当然只有宁咚咚一个啦。 分别听到丫鬟禀告说太太来请安了,老太太差点针扎到手,老太爷差点闪到腰,花也不绣了,拳也不打了。老太爷赶紧洗洗,换了身常服,清了清嗓子。老太太赶紧吩咐备茶,备点心。 就是圣旨来了都没这么惊慌过。 当年宁沐薛如琳二人成亲的第二天,因一大早薛府就来了报丧的,就没顾得上敬茶。等记起这件事,他们小夫妻感情又极差,善良宽厚的两个老人又觉得形式没那么必要了。阴差阳错之下,他们老夫妻至今还没喝过一杯儿媳妇茶呢。 这么多年住一个府里,互相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二人待薛如琳这种儿媳妇这么宽容,除了性格原因和生了孩子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宁沐才七岁上下的时候,得了传染病,所有人都说这孩子没救了,村里人怕他们给大家带来灾难,就主张把宁沐活埋。夫妻二人共生了四个孩子,连续灾年,三个孩子先后都去了,只剩这最后这一个,拼了命也不肯。村子人为了逼他们,就把他们家砸的破烂。 第七章 走投无路之下,一家三口找到了一座寺庙,出家人慈悲为怀,暂时收容了他们,一个老和尚给宁沐采药治病,不久之后宁沐的病情竟然真的有了好转,后来竟渐渐地痊愈了。 住在寺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虽然宁沐的病彻底好了,但两口子之前被村里人伤透了心,家里也没什么私产了。目前真正是一穷二白。 这时候,寺庙来了一位老爷,带着他的四岁的女儿上山找老友叙旧,也就是那个治病的老和尚。这位老爷是当世最有名的大儒,曾当过先帝的老师,名唤薛锦。 老和尚向他推荐了宁沐。 薛锦便问了几个问题,宁沐都能对答入流,且看这孩子生了一双明亮聪慧的好眼睛,就知道这孩子绝对是可造之材,实在不应该埋没在这山野荒林。 之后宁沐便拜了薛锦为老师,之后一家人随着宁沐去了京城,爱屋及乌,薛锦帮他们一家在京城落户安家,又把宁沐接进自己府中悉心教导,后来他长大成才,又娶了恩师的遗珠。 对宁家二老来说,救急的是恩,改命的也是恩。 之所以有这段古早的往事,宁家二老对薛如琳才格外宽容。 老太爷老太太快速将自己拾掇好,坐在厅内正中的红木椅子上,才让人将薛如琳带进来。以往宁咚咚来春晖苑就是直来直往,想进就进,今日母亲让她和她一起等在外面,她也乖乖的依着母亲身边没有出声。 没等太久,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喜梅就把她们引了进去,喜梅生的一副笑面,此番能在老太太门前看到太太来请安,心中自是为老太太老太爷欢喜,因此笑的格外真挚些。 进了门,薛如琳才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捏皱了的衣摆。 面向二老,深深地施了一礼,“儿媳薛氏不孝,给父亲母亲请安。” 老太爷没发话,老太太却端不住“诶哟,快起来!快快坐下,咱们好好说说话。”嘴里说的轻快,心理也忍不住嘀咕起来,这儿媳妇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薛如琳答应了一声,坐在了老太太下手边的椅子上,咚咚则站在她身侧拉着她的手,小姑娘察言观色,觉得此时的气氛有点严肃,也不敢闹着让母亲抱,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往老太太那边瞅。 老太太瞧见咚咚不似以往自在,也不像以往一样进来就扑向她了,说道“咚咚这是怎么了?快到奶奶这里来,让奶奶抱抱我的小心肝。” 咚咚动摇了一下,仍然没放开母亲的手,歉意讨好的看了一下奶奶,“恩……奶奶,今天咚咚答应了母亲要陪她一整天,答应了就不能反悔,明天我再陪您吧。” 这孩子!是舍不得离开她母亲呢!一句话惹得屋里的人各个都不好受,老太太想着想着眼泪就落下了几滴。 “你这老婆子,这是干什么呢?赶快把那几滴猫尿收起来!”老太爷一看老太太这样立马出声喝斥。老人家出身乡野,说话自然也不那么文绉绉。 别说还真有用,老太太立刻收起了伤感的情绪,笑骂吧“怪我怪我,今天是个好日子该开心的。你这死老头子,儿媳妇在这呢,说话也不注意点!”轻轻的瞪了老太爷一眼。 “儿媳妇,以后你有时间就多过来坐坐,咱们娘两个好好说说话,我那儿子啊,我生的我知道,说话不好听,以前总是欺负你,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以后啊,他要是再欺负你,你就过来和我们说,我们替你教训他。”老太太没什么文化,却深明大义,从来不去过问孩子们的事,但是看昨日今日薛如琳的表现,也明白,这孩子八成是想通了什么,想往好了转变了,她自然高兴。 一段话说的薛如琳心里极其不是滋味,年少的时候她觉得这对乡下出来的夫妻依附他们家,言语粗鲁。除了不喜欢宁沐的原因不敬他们之外,也是因为有些看不起他们。 如今看来,他们算是世间最好的公公婆婆了,摊上她这样的儿媳妇,哪个大户人家忍的了,也许进门不到一年就以不敬公婆这一条罪名给休出去了。他们却从来未发难于她,一把年纪还要帮她管着这偌大的丞相府,愧疚几乎将她淹没。 薛如琳松开了咚咚的小肥手,双手在广袖里握拳,站起了身,走在大厅中间,在老太爷老太太诧异的目光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这下连见惯了风浪的老太爷也吓了一跳,一个眼神儿示意老太太,老太太亲自下了座位,叫来旁边的喜梅就要去扶薛如琳起来。 “儿媳妇,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都想明白了,日子就好过了,以后咱们都好好的,你还有两个孩子,你可不能提什么傻事啊?”老太太想岔了。 毕竟亲家母就是自尽的,这书香世家啊!在她看来,人书读的太多了,就容易变傻,有什么比的过好好活着重要呢?本来薛如琳今儿过来请安就突然,这扑通一下可不让老太太险些吓出病了,还以为她要自请下堂呢! 薛如琳满心的紧张,满嘴的话语一下子被老太太堵住了,知道她怕是想岔了,顿时泄气一般,哭笑不得,“母亲,您想到哪去啦?儿媳妇是要给您二老敬茶的。” 啊?敬茶!是要敬茶啊!吓死她了,喜梅看老太太后怕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赶紧上前扶起了老太太,轻轻的帮她抚着后背。 “奴婢这就去给夫人端茶,咱们老太爷老太太不喜欢人动不动就跪下的,这屋里连个蒲垫儿都没有一个,奴婢这就使人给您去拿。”喜梅又笑眯眯的要去扶薛如琳,老太太的心结她能不知道吗?今儿可算能解了。 “去拿两个来!”半天没发声的老太爷突然大声道。 两!两个!……薛如琳心理咯噔一下,不要啊…… “喜梅,使人去前院看丞相老爷在不在,在的话让他马上过来,不过来就把他给我抗过来,我给小厮们做主!不在,就使人去外面找。”老太爷的话掷地有声,喜梅赶紧扶起了薛如琳,应了一声就出去安排了。 第八章 老太太也反应过来了,这是,这是要补敬媳妇茶?那可不是要请了宁沐过来?这媳妇茶哪有一个人敬的道理,自然是两口子一起来才圆圆满满。 老太太看薛如琳有点不知所措的立在那里,明白她是有点尴尬无措了,就过来拉了她的手,领着她坐在了自己身边。江氏早在听丫鬟报薛如琳来了的时候就退下去了,这种场合她不适合在场。 没架子的老太太,有心突破的薛如琳,活泼可爱的宁咚咚,因此等待的时间也不是太难过。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老太太就使借口让丫鬟带着咚咚去小厨房了。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宁沐就过来了,原来喜梅让人传话的时候怕节外生枝,留了个心眼儿,没让传话的人说太太在这里,也没说让来干什么,就说老太爷老太太让他马上过来就是了。 他是真没想到薛如琳会在这儿,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瞬间起了火,她到底想干什么?他是绝不相信她突然就这么变了的!一颗石头能捂热,薛如琳的心捂不热。 老太爷作为一家之首先发了话,“今天你媳妇来给我们二老请安,想当年你们成亲之后太过忙乱,一直没喝上你们敬的茶。今天你们都在这儿,就补齐吧。”其实虽说他们二老不在意那些繁文缛节,但是这最具有象征意义的一道礼节的缺失确实是非常遗憾的,正好借此机会增加他们小夫妻彼此的接触,再点他们几句,兴许日子就慢慢变得有滋有味了呢! 喜梅取来两个铺垫并排摆在地中间,喜鹊把准备好的温热的茶水摆在中间。 之后分别去提醒宁沐和薛如琳去敬茶。 望着挨着的两个铺垫,二人无不感到别扭,一把年纪的人了,还要向刚成亲的小儿女一样齐齐跪地接受父母的祝福? 如琳先跪了下来,宁沐凝眉看着跪地的如琳,不动弹。 “宁沐!”老太爷要火。 宁沐无奈只好跪下了。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和薛如琳说不上是孽缘还是良缘,跪在身侧的她是他的妻子,这么跪着要比他矮半个头,侧面姣美柔和。为了她,他曾付的是整个青春,他怕了累了,他能相信她吗?闭上眼睛,罢了,这就是他的命。 老太太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眼泪又要崩,被老太爷一眼瞪了回去,老太太反瞪了他一眼,控制住了。要是一直都这么安好该有多好。 “儿子宁沐”“儿媳薛氏”“给父亲母亲敬茶。”双双举起手中的茶杯给二老。 二老笑眯眯的把茶接了过来,喝了一口放下了。 老太爷说了一些让二人好好过日子,家和万事兴之类的话。老太太让喜梅把东西拿上来,是一个水头还算不错的老镯子,这是祖上一代一代传下来给下一代掌家儿媳妇的。在家里最艰难的时候,老太太都没卖了它,硬是找了其他法了硬撑了下来。这镯子跟了她几十年,一直没有机会送出去,还好今天能送出去了。 亲手给如琳戴到了手腕上,凝白的手腕上配着碧绿色的镯子,煞是好看。 “之后这镯子就传给你了,将来你再传给绍儿的媳妇,一代代的传下去。”老太太双手握着如琳的手,语重心长的嘱咐。 “恩……”薛如琳终是没忍住这气氛,一滴泪就落了下来。自己的父母走了十多年了,有父母在的人就永远有权利做孩子。公婆这是……一直拿她当孩子看啊! 宁沐看着地上碎裂的这一滴泪珠,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老太太也只能叹气。老人家毕竟年纪大了,这一早晨心绪起伏太激烈,就许了她们带咚咚退下。薛如琳赶紧应承了老太太以后常来请安。 咚咚往荷包里装了好几块新鲜的糕点,嘴里面还塞着一块,就伸出两只还有糕点沫子的小胖手左手牵起了父亲,右手牵起了母亲。 宁沐看她小手脏兮兮的,就一把抱在怀里,掏出身上的手帕,一只手给她擦了擦。 然后就逗着咚咚大步的走了出去,“走喽!”父亲的怀抱是最温暖坚实的,咚咚欢快的笑声飘荡在屋里屋外。如琳赶紧跟了上去。 出了院子,宁沐放下咚咚,驻足朝如琳说道,“薛如琳,我不管你今天是真心还是假意,我承你这个情!昨天你求我的事情,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估计需要至少几个月的时间。之后愿你能一直善待老人和孩子们,若是假的,也希望你能够坚持的长一点,我也愿意给你相应的体面,我们做不到相濡以沫,也希望能够做到相敬如宾。” 如琳内心嘲讽的笑了一声,“谨遵夫君教诲,恭送夫君大人!咚咚,我们走啦!你爹还要去忙公事。” 宁沐听了扭头也走了。 之后一整个下午如琳都在看账册,先点清好自己的嫁妆,再打算接管府里的事。 这些年她的嫁妆都有素娘打理,素娘是她从娘家带出来的,在很小的时候被强盗糟蹋过,脸上留了一道疤,是薛如琳看她可怜才央求母亲买了她。这一辈子她都不打算嫁人了,就留在薛如琳身边伺候她。 后来如琳发现她脑子聪明,就让她学习管账,跟着铺子里的掌柜们学做生意。 素娘果然学的极快,很快就得到了如琳的重用,当年她的嫁妆算非常丰厚了,除了器物之外,大量压箱底的银子,还有三个铺子、一处庄子,婚后这些就全部交给了素娘打理。 自己的嫁妆看一看,做到心里有数就行了,没什么难度,素娘知恩图报,无亲无故的,卖身契又在手里。 难的是接管府里这一摊子,千头万绪都要从头捋。 府中大小主子们共九个,奴仆共有一百一十五人。涉及到工钱、采买、厨房、浆洗、婚配……诸多事宜。 平心而论,这和京中大的官户人家还差的远呢。宁沐出声低微,独苗一颗,又因早年的事背井离乡,算是与家族决裂。 因此,宁沐现在虽然位高权重,但日子却并不如表面上那么风光。皇帝尚且年轻,京中的勋贵势力盘根错节,想整治一番却无那个能力。因此便借机大力提拔出身简单背景不深的年轻人。 宁沐当年就是这样,出身低、能力强、又是薛锦的爱徒。果然他也没辜负皇帝的期望,给他一个机会,他就牢牢的抓住了,顺着一步一步的爬了上来。 自然,那批人中不只他一个,还有一人也是如此上来的,那就是徐景升。 第九章 接连见了大管事的和几个下面管事的婆子,方方面面多少有了些了解,不至于老太太真把事情都交到她手里的时候,一问三不知。 花了一个多时辰,总算把这些人都送了出去,如琳心里算是有了个谱。 管事们出了太太的院里心脏还在突突的跳着。太太这是……要管家了啊!嘴上不说,心理都打起了差不多的念头,回去要警告自己手下的丫鬟小子们小心当差,切莫出了岔子。不管太太管家是什么样的风格,可以肯定的是,肯定要比老太太的管的严! 搂着咚咚睡了一会儿,碧竹进来唤了,要吃晚饭了,太太今天累了,看着样子,不叫的话万一睡到半夜醒了可就遭罪了。 咚咚本来睡的迷迷糊糊的,被娘弄的坐了起来,眼睛还眯着,长长的睫毛垂在肉肉的洁白小脸蛋上,柔软的发丝睡得毛绒绒的,如琳看她这样子可爱,就低头亲了她的小脸蛋一下。 “啊!有蚊子咬我!”本来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的溜圆,小胖手啪的拍在了自己的脸上,幸好如琳亲了一下就离开了,不然被打到的就是她了,到时候小姑娘非得因为误打了母亲羞恼哭了不可。 “哪来的蚊子啊,是娘亲了一下,小笨蛋。”如琳被咚咚逗得笑的一颤一颤的。 “亲我?刚才是娘在亲我?”小姑娘诧异极了,都怪她笨,都没好好的感受。 打蛇随棍上是宁咚咚特有的本事,直接就扑进了如琳的怀里摇啊晃啊的撒娇,“娘,快!你再亲我一下,就一下!” 还伸出了一个食指,郑重的保证。 如琳抱着她就左脸亲完亲右脸,左右各亲了好几下,最后亲了一下女儿花瓣一样的小嘴唇。 宁宁欢喜的不行,欢呼的声差点能掀翻房顶,“娘亲我喽!我也要亲回去。”然后就抱着如琳一通亲亲,亲的她脸上留了不少的口水。 “娘……”疯完了。小姑娘好像想起了什么,又有点暗淡了下去,“娘能不能也亲一下大哥?”说完忐忑的看着如琳。 听了天真的童言童语,如琳心里酸涩的不行。“别瞎说,你大哥是个大男孩子了,被娘亲一下会遭人笑话的。” “这样啊,那好吧,那今晚还叫大哥过来吃饭吗?叫爹也来。”咚咚忍不住又问,她好开心啊,她有了娘的喜爱,就也想让自己的亲人都得到娘的喜爱。 “他们都忙,就不过来了,等他们有空的再叫他们一起,今天就咱们娘两个。” 让厨房上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母女二人简单的吃了个晚饭。如琳有心控制宁咚咚的饮食,成人们看自己家的孩子通常怎么看都好看,如琳因之前不与孩子亲近,所以在看待孩子的眼光上能比老太太他们客观许多,咚咚胖乎乎的现在看着确实可爱,就怕以后年龄大了还这样,那时候着急就来不及了。 好在宁咚咚是这个不挑食的,府里的厨娘水平不错,就算是青菜豆腐也烧的很香,她倒是一样吃的饱饱的,这孩子……如琳失笑,真是个好养活的娃。 饭后如琳亲自去自己的库房里,挑选了两匹合用的布料,一匹浅红色的绢纱,一匹上好的淡蓝色丝绸的料子。 她打算捡起当未婚姑娘时的手艺,给儿子和女儿各做一套衣服。夏季还未过去,每日的正午前后仍然十分炎热,她打算给咚咚做个简单的纱料小上衣,和到小腿肚子那么长的短裤子,反正她年纪还小,又好动,日常在院子里就这样穿着能自在舒适不少,总比里一层外一层的好。 宁绍是个小少年了,就给他缝制一件里衣,夜里读书的时候穿。 如琳想象的很美好,真做起来就没那么美好了。 夜里,“娘,你刚才不是量过好几遍了吗,怎么还要量啊?咚咚困了,想睡觉。”宁咚咚睡眼惺忪的站在床上,伸直两条小手臂,打个哈欠,任由母亲摆弄。 “就好了,最后一次啦!刚才我算错了,布料剪的小了,都怪你的小肚子,明天早晨找你大哥去锻炼,要做个苗条的小淑女。”如琳对着这么点的孩子承认自己的失败有点不好意思。 “我这样也挺好的呀!我是不苗条的淑女里最好看的!”咚咚表示不服气。 总算女儿的衣服有了个雏形,捶了捶后腰,一看旁边的咚咚早已经进入了梦乡。 自上午离开了春晖苑,宁沐这一天干什么事情都有恍惚的感觉,总是不自觉的想起这两日的总种,暗恨自己没出息,一把年纪了还是这么容易被某人牵动思绪。 当晚宁沐歇在了杜氏那里。 杜氏今日打扮的格外美丽,一身浅紫色的纱衣,上身是贴身的设计,美好的曲线暴漏无疑,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脸上画了精致的妆容。对待宁沐的态度也格外的柔媚,一双眼睛里似含了秋水一般要引得人亲近探寻一般。 杜氏躺在宁沐身边,温声细语的和宁沐说着话,其实几乎只有她一人在说,宁沐几乎不怎么回答她。 正是月中,屋里并不漆黑,月光透过半透明的帐子照进床上,宁沐比黑夜还要漆黑的眸子一直盯着床顶某处不动。 杜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一横,把手伸向了宁沐的下身。 芊芊素手刚刚碰到关键部位的布料,就被宁沐一把捞了上来,“睡吧,我今日累了。”说完,放开了杜氏的手,侧身转向了墙壁。 杜氏大失所望,也许是今晚的月色太好,让人心态比平日里放松不少,杜氏没有忍住心理的好奇和不甘“老爷可是在为太太烦心?依妾身看来,太太这回真的是想明白了,想要好好的当这家的主母了,这真是再好不过了,就是,以后老爷怕是更少来我们姐妹这里了……”声音里透露着浅浅地哀戚和试探。 宁沐心烦的不行,二话没说,腿一蹬就坐了起来,吓了杜氏一跳。 “不睡是吧?你不睡就自己在这里唱吧,老爷我找地方睡去!”说完就一个跨步跨过了杜氏的身体下了床去,三两下穿上鞋子,披上外袍出去了……就……出去了……全程没给杜氏反应的时间。 杜氏和守夜的丫鬟全部呆若木鸡。 第十章 最后宁沐还是在书房里间的床上睡了一宿。经过杜氏那里一折腾,反倒是有困意了,把脑中与薛如琳相关的一股脑儿丢了,一觉睡了天亮。 宁沐有早起的好习惯,雷打不动的,宁绍被他带的也是,从小养成了勤奋的好习惯。 自从宁绍满六岁,宁沐就给他请回来一个武师傅,专门教他武术,不求他学成,只求他能够强身健体,有个防身的本领。 宁绍想着,早起去看看儿子的学武进度吧。以往这个时间在兰苑二十米外就能听到练武的各种声音。 今日却完全没有!这小子难道最近偷懒了? 没进院子就听到里面如琳的说话声“绍儿,咚咚说以后想早上和你一起锻炼,她现在太胖了。” 宁咚咚不敢反抗母亲,只敢抿着小嘴牵着哥哥的手站在哥哥身边。 “咚咚,是你想和我一起习武吗?”宁绍弯腰捏了一把妹妹肉肉的小脸蛋儿。 咚咚用真挚的小眼神儿湿漉漉的望着哥哥,满脸都写着不愿意,“恩!娘不说我也愿意的。” 宁绍差点笑出声,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母亲也是为了接近他,只是十几年的空缺可是那么好弥补的?十三岁的少年还是个半大孩子,表现的再冷漠,内心终究是复杂的。 不过咚咚也确实胖了些,而且有越来越胖的趋势,似笑非笑的看着咚咚“这可是你说的,以后一周单数日子过来,要是懒了不起来大哥就要罚你。” 咚咚使劲忍住哭鼻子的冲动,冲进了大哥怀里紧紧的抱着。 宁绍拍拍怀里的小肉球。 “母亲放心吧,咚咚最听我的话了,母亲回去忙吧,这里有我。” “……我在这里看你们练,快过去吧,别让武师傅等急了。”如琳如何听不出来宁绍的意思。 从大哥的怀里分开了一点点,“大哥,让娘在这里陪我!不要让娘走!”咚咚的语气充满了焦急和坚定。 哎,谁说年纪小心眼儿就少。 在门外听了一会儿的宁沐拳头握了又松开,步子迈开又退了回来,转身离去了。 看来以后早晨不宜在府里乱走了,他决定了,以后早起除了在房里看书哪都不去,到点了就直接吃饭,吃完就去上朝,再也不乱窜。 走出了好远,才回过味来,难道以后在这府里有她薛如琳出现的地方我就要避着?是何道理!虽这样想着,还是越走越远了。 经过了几日的相处,咚咚现在已经像是如琳的小尾巴一样,她也摸透了母亲的心,母亲确实是疼她的,不是装装样子的。 一早如琳就去老太太那里请安,顺便请示一下,自己要出府一趟,顺便把咚咚托付在老太太这里。今日是父亲的生辰,现如今都是给去世的人过忌日,很少有给死人过生辰的。 按理说应该带咚咚见见外公外婆的,但是一是她年纪太小怕吓到她,二是如琳这几日过的实在太磨心了,她想独自和他们呆上一呆,释放一下心中的愧疚和委屈。 只是如琳太想念他们了,按计划在父亲生辰前把身边的事情都整理了一遍,多少年了,她该去看看他们了。 薛锦早年也是有着悲惨遭遇的人,是西南薛家在京城的独立发展的一脉,山高路远,各自开花。 薛锦和夫人的墓地在城西一处山上,薛锦活着的时候就看中了这块宝地,早早就买了下来,谁知道竟也早早的用到了。 带着碧竹和碧桃,一路乘马车西行,出了门前的巷子,进入热闹的街道,如琳偶尔透过马车帘子的缝隙观察窗外,熟悉的场景却因如今的心境不同,看上去别有一番滋味。 熙攘的人群里,叫卖声、吵闹声、欢笑声,声声都是那么生动鲜活,他们中不见得每个人的日子都过的如意,但他们的生活充满‘人’的味道。 马车驶出了城门,一路往目的地而去,官道两旁杨柳茵茵,田地一望无际。 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了地方。 守着这座山的一家人是薛家的老仆人,当年薛锦买下这座山后,正好这位老仆人福伯到了荣养的年纪,就把他派到了这里来,这么多年来,福伯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 山下玩的小孙子跑回来说看到有人上山了,还是女眷,他就提前在外面等着,想着怕是现在的薛老爷薛云的太太,又觉得有点怀疑,她从来没单独来给已过世多年的公婆上香。那会是谁呢?难道是过路的?可这僻静地方,谁会路过这里呢? 我的天!他看到了谁!马车上下来的是大小姐吗?福伯擦了擦昏花的老眼,仔细看了看,真的是大小姐啊!他在这里守了十几年也没见大小姐来过一回。 一番寒暄感概过后,福伯让自己的小孙子带这如琳主仆三人上山。 半山腰上一处较为平整的空地上用石头砌了两座挨着的坟墓,如琳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热泪止不住的滑下。让碧竹碧桃在原地等她。 接过二人手里带的东西,如琳独自上前,把带的食物摆好,分别点燃了香和黄纸。忙完了这一系列,如琳才稍稍止了泪,跪坐在父亲母亲的墓前。 “爹,今天是您的生辰,不孝的女儿给您带了你最爱喝的酒,您多饮几口吧。娘,现在我也是别人的娘了,我的孩子都长大了……爹、娘,你们在那里应该能看到我的生活吧,我知道的,你们肯定是能看到,所以才来提醒我,让我不要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去发现一切……” 如琳絮絮叨叨的和父亲母亲说着话,时不时的想起什么就哭一场,哭完了继续说,好像要把十几年没说的话全说了一样。 起风了,山里的风来的急,风儿吹过树叶草叶带来的沙沙声,就像父亲母亲在安抚着她一样,让她不要哭,向前看。 “太太,有人上来了!”碧桃眼尖,远远的就看到山路上上来一个陌生人,赶紧出声提醒如琳。 第十一章 谁会也选在今天来看望父亲呢?如琳想不出会有谁来,应该是父亲的故交好友吧。 她无心与来客见面,就起身准备带两个丫鬟先回避一下。 三人决定顺着小路再往山上走一小段,找个平坦的地方稍作休息,碧竹碧桃收拾起地上的空竹蓝和酒具。就跟在如琳后面抬步迈上台阶,女子的速度慢,刚走了不出十个台阶,身后就传来了人的脚步声。 来人是个男子,后面跟着个小厮,今天他特意很早就过来,没想到有人比他更早,看着袅袅婷婷上山的女子,他不打算出声打扰,也许是这附近庄子上的姑娘媳妇吧。 如琳到底心里多少有些好奇,行至一个转角处,她不经意的扭头看过去一眼,这一眼!让她浑身僵硬,血液逆流。 是徐景升! 十四年了,时光匆匆,人生竟已别了这么久。她成亲后就再也未与他见过面,母亲去世后,他还想办法陆续往府里送了几封信,但那时候的如琳心中已经做好了苦守一生的决定,宁沐非她所爱,徐景升不该爱。几封无缘拆封的信被全部付之一炬。 只一眼的瞬间,她就看出他有了很大的变化,身上穿的是精致暗纹哑光的白色袍子,身形纤瘦,浑身散发的气质更显高华。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都是这样的,沉稳谦和,一度如琳以为,他能做出和她私相授受这种事可能真的是冥冥之中命运的安排,才让那样的徐景升也热烈的喜欢着她。现在看来,也许有可能是人特意的安排吧。 说起来时间长,其实也就只一下子的时间而已,如琳本能的更想快点避开,偏偏这一个转身也让徐景升看见了她。 “夫人,请问你是如琳表妹吗?”徐景升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人又怎么会认不出呢? 因身边有碧竹碧桃,如琳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镇定,扶着碧竹的手慢慢的下了台阶,步履轻缓的走到了徐景升面前,“见过徐大人。” 近看还是当年的那张脸,岁月的沉淀无损于它的风采,徐景升和宁沐都是难得的好相貌,却是完完全全不同的两种类型。 宁沐的轮廓更坚毅立体,眼睛更亮更狡黠,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把这种凌厉适当的压制了下来,形成了得心应手的无形的武器。而徐景升相对来说,则更为白皙,五官更柔和,没有宁沐的攻击性,而这些年来,他也把这种亲和无害的气息修炼的越发自然了。单凭外貌来说,徐景升是很容易虏获大多数女子芳心的类型。 在徐景升的眼中,如琳也有了一定的变化,她和当年比就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当年还是少女的她活泼灵动,天真烂漫,身材纤细,神采飞扬!而眼前的她,五官和身体已经完全长开了,是一个相当美丽动人的少妇,沉静婉约,却不是徐景升认识的当年的那个薛如琳了。呵呵,姨夫姨母,这就是你们的好安排吗? “……如琳表妹,多年未见了,没想到再见面却是在这里,十四年了,你过的好吗?” 如琳表面维持着平静,内心却如何能够做到不起波澜?实际上早已风起云涌,分不清那些是爱还是执念的情绪,在岁月的鞭挞下已依稀模糊。此刻,父母就躺着自己身边,最大的嫌疑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笑着问候你还好吗?她好吗? 从前是坏是好已无所谓了,但以后的她一定是好的,这句话她等着将来问候回他。 “回徐大人,我过的很好。”如琳明显的想要拉开距离。 徐景升显露出很伤心的样子,“表妹,你我之间需要这么生疏吗?你我之间……你不能再以表哥称呼我吗?” “徐大人说笑了,那都是小孩子时候的事了,如今表哥二字我已无法再叫出口了,我们许久未见,就不要与我计较这些了。”如琳无不伤感的说道,面向父母的墓碑,侧身对着徐景升。 她再不开口唤他表哥,不是因为避嫌,不是因为仇恨,而是‘表哥’是她记忆中一个美好的符号,是一个最美好的梦幻。曾经她彻底抹去了这个符号,就再也无法画出来了。 徐景升看她好看的侧脸迎着风微扬,咽下了心中的话。 如琳不想身处这种说不清的沉默,就主动问道,“徐大人身居户部尚书,事务繁忙,怎么选择今日来上山来看望家父家母?” “我还记得今日是姨夫的生辰,以前每当此日一大早他都会带着我和宁沐来这里走一趟,过了这个山坡,谷里有一条溪流,他就亲自下河带我们抓鱼,溪流的鱼肥,抓满了一筐天刚大亮,再带着我们赶回去,正赶上厨子准备中午的饭。”徐景升目光望向薛锦的墓碑,缓缓的形容着当年的往事,往事如浮光掠影,仿佛还能听到溪水中师徒三人灿烂的笑声。 徐景升说的这些如琳有印象,却不知道这是他们几个每年都有的节目,她是一个女孩,弟弟年纪又小,父亲和两个徒弟相伴的时间比对两个亲生子女还要多。 心中一旦生了刺,就越是觉得这些美好的事情听不下去。一经确认,曾经越是美好就越是让人受不了,更让人难以面对。 尖尖的指甲扎进了手心里,如琳却不觉得疼,没有什么比她的心更疼,她的父亲,放佛不知人间忧愁的父亲,总是带着他们在学习之余,把幸福和欢乐带给他们,他老人家在地底下,是否知道现在是这样的结果? 她提醒自己要保持足够的清醒,身边站着的真的不是两小无猜的表哥了,而是一个她要重新认识的人。她仍需要与他周旋,既要想办法试探他,摸到他的底,也不能让他产生怀疑。 她要投入一场一个人战斗,无人与她并肩。 “当年你嫁人之后,我给了写了几封信,你收到了吗?”徐景升问道。 “收到了。”碧竹几个在往这里看了,如琳声音更低了一些。 “那为何不给我回信?是不是因为宁沐?”当年他一直没收到的回信,一直以为是送信的事被宁沐发现,信落到了他手里。 “不是,是我觉得再保持藕断丝连已无意义,对你我来说都不好。”这倒是实话。 “这么说那几封信还在你手里?”徐景升的稍显热切。 第十二章 如琳脑中叮了一声!眉头拧了起来,看在徐景升眼里,还以为她是提起旧事伤情,倒没有多想其他方面。 凭一般男女有私情都不敢留下什么证物来说,徐景升不该这么问。她再出格,也读过不少诗书,自然知道私相授受留下话柄是多么严重的事情,在当今这个时代,名声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 而引起如琳怀疑的是徐景升的态度,他似乎更在意的是那几封信,可惜她当年连看都没看过,就把信给烧了个干净,不然她就能知道他到底写了什么?能引起他这么不喜形于色的人的紧张。 如琳快速沉吟,想怎么答合适,要如实说吗?几乎瞬间她就做出了一个决定,她不能说实话!就算欺骗试探他有风险也要去博一下,也许这正是她靠近真相的突破口。 “我也不记得了,当时母亲刚刚过世不久,我整日以泪洗面,当时只想与你彻底断了,各自安好的活着,便收了起来,没去在意。这些年我身边丫鬟婆子换了几批了,也不知道那东西收到哪里去了。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也许早就成了老鼠的粮食了。”如琳面带笑意,好像真的被老鼠吃信的画面惹笑了一样。 “怎么不撕了?既然已经决定彻底了断。”徐景升追问。 “当时想着就放着吧,反正我也不看,就让它在角落里默默的陪伴我吧,对那时候的我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 徐默了一下,方回道,“不看也好,那时候毕竟太年轻了,不知道天高地厚,现在想来也有些可笑。表妹现在是右丞相的夫人,那些信还是要尽快处理掉的好。”徐景升像真诚关心表妹一样叮嘱如琳。 “徐大人说的有理,回去我就好好找找,找到就一把火烧掉它们,留着也是一种隐患。”如琳显出有些害怕的样子,好像刚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一样,有些惊慌的望向徐景升。 “宁沐他,对你好吗?”徐景升没继续在上个问题上打转。 “他对我很好,两个孩子也很优秀。”如琳说着此话,脸上还露出了幸福的微笑。要是此刻这话被宁沐听到,必然要对她嗤之以鼻。 徐景升听她这样说,心才放下了一些。 “下午还答应了要陪孩子练琴,就不打扰徐大人了祭拜了,我把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就朝碧竹碧桃走去,带着二人下山去了。 徐景升凝立在原地目送她背影消失在视线中。表妹,真是和从前不同了,既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样,也不是他后来听到的那样。 确认徐景升再也看不见她了,如琳才站定身子,微微一颤,幸好碧竹及时扶住了她,“夫人,您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然歇会再走吧。” “不了,我没事,继续下山吧。”心中一阵阵后怕,福伯是家里的老仆人,自然对徐景升也是极熟悉的,他哪里知道几人之间的纠葛,自然以为都是亲人祭拜碰面了也没什么。幸好自己和父母说的话没被他听了去。 更可怕的是,如果梦里的一切的都是真的,徐景升却连这种不甚重要的小日子都要来祭拜,那这个人心机到底该有多深沉,脸皮该有多厚! 看来她从未了解真正的徐景升,也许她之前喜欢的只是自己幻想中的那个完美的他罢了。 因比计划回到府里的时间提前了不少,回去的时候正是中午吃饭时间。 外出回来了要和老太太报个平安的。小丫鬟进里通报后出来回话,老太太请太太进去回话。 一进屋里就看到老太爷老太太和咚咚三个正在用饭,旁边站着喜梅和碧琴伺候。 咚咚正在和一块排骨作斗争,看到母亲总算回来了就小屁股一抬要跳下凳子来,被老当益壮的老太爷一把摁在了凳子上。大手压着咚咚的肩膀,咚咚在下面怎么也扭不开。“爷爷!快放开我呀!”两条小胖腿怎么踢也没用,屋里的人俱都被她给逗笑了。 老太太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儿媳妇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啊,咚咚饭都要少吃一碗,这一上午我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呀吃完饭赶紧把她领回去!” 喜梅赶紧吩咐小丫鬟给如琳加了碗筷。 “母亲这话我可不信,看她吃的满嘴都是油,哪里是吃不下饭的样子?”如琳打趣道。抬眼看了碧琴一眼,碧琴又怕又委屈的低下了头,赶紧递上了帕子,要给咚咚擦脸。不是她不想擦啊,老太爷老太太实在是不注意这些啊,她伺候多了,他们就嫌她烦,连夹菜都用不着她。 碧琴手里的帕子还没碰到咚咚的脸,咚咚就抬起手臂,一把蹭在了袖子上,然后笑咪咪看着如琳,“娘,我擦干净了。“如琳脸色就有些变了。碧琴恨不得跪下,她膝盖刚有点发软,碰到太太警告的眼神,就一下子站直了,太太有火怎么可能在老太太这里发,老太太老太爷乡野出身,最是不在意这些,她一跪下,不是帮着太太打他们的脸么? 老太太并非什么都看不出来,“儿媳妇,咚咚还小,慢慢教,呵呵慢慢教,你就不要太严厉啦。” “母亲说的是,儿媳妇明白,咚咚我会慢慢教她。”咚咚小团子突然感到身上一冷,总感觉逍遥的好日子到头了。 “还有啊,这父亲母亲的,绕的我耳朵疼,在外面这样叫就罢了,在家就叫爹娘,听着多亲切。”老太太又说。 “诶,爹!娘!”如琳称是。 饭后把咚咚领了回去,如琳坐在椅子上,看着站在自己身前软软糯糯的小姑娘,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长长的睫毛翘翘的,好像是被叫醒的蝴蝶的翅膀。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那么粗鲁了,我以后一定改,娘不要气了好不好?也不要不喜欢我,我以后一定改了。”说着说着有了哭音。 如琳赶紧告诉她自己没生气,把她及时安抚住了。她本来是想教育女儿几句的,可是她现在还没有这个资格,她真正该批评的只有她自己,是她这个母亲一直的缺位造成了咚咚这个样子。 缺的她会慢慢补回来,而不是去数落孩子。 “她今天去西山了?”夜晚,书房里,宁沐和端方分析完朝中之事,宁沐问道。 “是,她今天带了两个丫鬟去给父母上坟去了。”这府里的大事小事没有端方不知道的。 “难道说冷血之人真有回温的时候?”宁沐不以为然。 “你猜她今天碰到了谁?”端方猜他打死也猜不到。 “徐景升。”宁沐慢慢吐出来三个字。 端方大吃一惊,“你怎么知道?” “这有什么难的,他哪年不去了?今天是师傅的生辰,他必然是要去的。” “他们见着面了,你不生气?”端方很八卦的想探探。 “我生什么气啊,我何时阻止过他们见面?是她自己要断了情,又要把自己锁死。”他当年话虽说的狠绝,却并没有真的做什么,只不过徐景升手底下的事儿碰到他手里的时候,他也不介意给他找点麻烦玩玩儿。 “你说徐景升这是什么意思?”端方有点看不透,这每年去祭奠的比亲儿子都勤,而眼前的这位大爷呢,一年也就去一次,还都是挑夜深人静的时候去。 “呵,假仁假义呗,要么就是心里有愧。”说完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清茶,看碗里升起的雾气萦绕鼻尖。 第十三章 宁咚咚的苦日子果然像她预感的那样来了。老太太已经正式把掌家的担子交给了如琳。现在如琳除了每天上午固定的管理府内大小事务外,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修复和儿子的关系,及对小女儿的教育问题。 如琳小时候虽然也调皮,但是父母对她的教养却是实打实的,该学的一样都没有落下,琴棋书画不求样样精通,至少也要有一两样拿得出手,她比较擅长的是画和棋。 至于规矩方面,从懂事起就被开始灌输,一个贵女一举一动的礼仪该如何都要深深地刻在脑子里,虽然她自认自己也有多项未达到标准,但是在外人面前总体来说是合格的。 像吃完了饭粗鲁的用袖子擦嘴这类行为是会被母亲打手板的。老太太两口子溺爱孩子,宁沐又是个大男人,对女儿虽然疼宠非常,心却没有那么细。在大多数男人看来,大概是儿子长大成才,女儿聪明可爱就够了。 这不,咚咚被拘在了母亲屋子里,学习三字经呢,要每天学会写六个大字,还要明白分别都是什么意思。在生活细节中纠正咚咚的一些明显的坏习惯,对咚咚的大丫鬟碧琴、奶娘等人也给予了警告,小姐是主人,但毕竟年纪还小,不能看她往歪了长而视而不见。 咚咚写了几遍大字,就有点发困了,两只眼睛看着纸上的自己写的字,看着有点熟,就是不认识了,娘说呆会儿要带她去花园认识花,她忽然好忙啊,早上还要锻炼减肉肉,嘤嘤嘤……母亲还说要给自己寻个好师傅呢。 咚的一声,小脑袋瓜支撑不住了,一下子磕在了桌子上,嘴里哼唧了两声,竟没醒来!直接睡着了。如琳听到声音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里看的账册,一看女儿和没事人一样呼呼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 把她手中的毛笔抽了出来,抱到床上去睡了。心疼也没办法,像以前那样什么也不教她才是害了她。 这种闲中有忙的日子,让如琳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很充实,和以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一下子放开自己接触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也会有不尽如人意,也会有烦心的时候,但这些都要比那些偏执绝望的死气沉沉的日子好很多。 上次徐景升提到的私信的事情始终在她心头,她反复的琢磨着,会是什么内容值得他那么在意呢?当时正是她刚刚嫁给宁沐,而与徐景升的感情正浓的时候,可想而知,里面肯定一些有关情情爱爱,海誓山盟之类的东西。 往最出格了想,男女之间最出格的也不过就是放弃一切一起私奔吧? 之前他们与宁沐已经撕破了脸,就即使有私奔这么大胆的念头,也不会害怕让宁沐知道吧?徐景升当年自己写的东西,有什么可让他自己忌惮的呢? 如琳一时想不通,她回来之后就静下心来思考了一番,也想过里面会不会有关于父亲死亡的线索,后来又自己推翻了这个设想。 他那时若对自己有情,又怎会告诉自己父亲死亡的真相?若对自己无情,直接不再理会自己就是了,何必多此一举呢? 真是可惜,当年烧的太彻底了,要是还留着,一定可以发现些什么。可是她倒是没后悔。 那几封曾经存在过的信目前看来最多也就只能起到了一个小小的试探作用。就连一丝灰烬都不曾留下,还是别在这上面下功夫了。 看来只能一方面寄托宁沐那头找到孙嬷嬷,一方面再从其他方面找线索。 如琳在深宅里当活死人当的太久了,她觉得是该出去透透气了。 要从哪里开始?一切还是应该先从最开始的地方开始吧。 自从嫁给宁沐之后,她就极少极少回薛家了,那里埋藏了她太多的快乐和伤痛,在父亲母亲都去世后,那里对她来说,更是一个禁忌。 薛云是她唯一的弟弟,比她小上几岁,她心是也是疼爱他的,她离开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小小少年。薛如琳虽然终日把自己困在宁府内,但是除了不在身边照顾他之外,对他和对其他人比较起来也算尽了几分心力。 头几年,她时常派素娘去薛府看望他,送去她准备好的应季衣物,每年生辰都会记得送去一份礼物,默默着关注着他。有一次她去不远的庙里上香还看到了他和伙伴们一起,当时她戴了帷帽,因此他没认出她来。 如琳喊住了他,把他拉到了一边,拉下了帷帽,少年的欣喜溢于言表,薛云完全没有继承父亲的睿智,父亲的天赋似乎都传给了他的两个徒弟,而没有分一些给他的儿女。生活的重大变故虽然也影响了薛云,但却并没有给他留下过大的阴影。 他那时候拉着她的衣服和她说想姐姐了,姐姐总也不回家看他,少年的眼里写满了委屈。如琳掏出帕子给他擦拭了泪珠,“都多大了,还掉眼泪?让同伴们笑话。”果然看不远处的同伴偷笑着望过来了。 薛云赶紧擦了眼泪。“姐,宁大哥对你好吗?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和离回来,我养着你!” 如琳伸手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傻小子,竟胡说八道。我连孩子都生了,你哪看出我过的不好了。弟弟,姐姐很好,你要刻苦努力,将来好撑起一个家,姐姐只希望你以后小日子不愁,平安喜乐就好。” 后来事实也证明了如琳还是十分了解自己的亲弟弟的,他一直没什么大的成就,考了个举人之后就没再前进了,边经营祖产边继续读书。后来由母亲的姑母安宁侯府老夫人给做的主,娶了一个意外去世的五品官员的嫡女董氏,夫妻和美。如琳心里才总算有点安慰,彻底的放下了一块石头。 她该正式的回去看看了,弟弟虽然也是最亲近的人,但是没有父母的地方就不再是家了,她要准备准备才行。 虽然她对十几年后能否在故地找出线索并不抱有很乐观的态度,但一旦确定了自己接下来想要做什么,就不再犹豫了,薛如琳下了回薛府的决心,心里感到莫名的踏实。 第十四章 让咚咚跟着武师傅学了几天,小姑娘除了刚开始喊累之外,几天下来也能做几个有模有样的动作了。每天早晨被母亲拎起来带到大哥的院子里,就先主动和大哥比赛扎马步,虽然每次都以她失败告终,还是每次都发起挑战。 他们练武的时候如琳就在旁边看着,歇息的时候她就亲自给两个孩子端水喝。宁绍第一次喝她端的水的时候还能做到完全无视她,就当是个普通丫鬟。现在再喝她倒的水倒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了。 这样小的变化如琳都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她相信只要她继续努力,就能重新争取回儿子的亲近。 自从上次给公婆敬茶之后,如琳就和宁沐没再碰面过,如琳没有躲着宁沐,倒是宁沐有点躲着她了。 这让杜氏又有点重抖擞的意思,听说前天宁沐去了李氏的房里,这两天两个女人正掐的厉害呢。既然不闹到如琳眼前,如琳自是没有闲工夫管那些。 她要做的事情有太多了,还嫌时间不够用呢。 这天早晨,兄妹两个结束了武术课程,如琳硬是厚着脸皮无视儿子冷淡中透着疑惑的脸,非要拉着他一起回去吃早饭, 虽然宁绍对母亲的观感是没之前那么差了,但是母亲拉着他的衣服耍赖,实在是……只能答应了。 咚咚能和大哥母亲一起吃饭高兴坏了,母子三人中有两个乐颠颠的,一起回如琳的院子去了。 路上碰到一早和丫鬟采花归来的江氏。江氏看到如琳左边站着一个挺拔英俊的儿子,右边牵着乖巧可爱的女儿,心里不是滋味。 她也想和那人有自己的儿女啊!可是…… 江氏快速收起心头的苦涩,面色如常的给如琳福身请安“妾江氏给太太请安。” 如琳这还是第一次真正好好打量宁沐的妾,如琳自己的五官还是有些偏艳丽型的,李氏进门是最晚的,她甚至都没见过,自然不知道长什么样。杜氏她印象是最深刻的,着实是因为杜氏的存在感太强。印象中她有着比普通人白皙的皮肤、上飞的细长眼睛,尖的小脸,是个别有风情的美人儿。 眼前的这个江氏呢,如琳客观的评价,长得还真是挺平凡的,要说出挑的,浑身散发出来的温婉和顺算是吧。 “快起来吧。”如琳心情没有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妾氏破坏掉,相反她此刻心情还挺好,儿子可被她拉过来了。 宁绍和咚咚又招呼了江姨娘。 如琳实在和她没什么可说的,这么干巴巴的一句话也不说就甩人走了也不好,何况江氏低着头一副明显等着太太说点什么的样子。 只好说了几句好好照顾老爷,注意姐妹之间和睦之类的话,就带着两个孩子赶紧回去了。 留江氏在原地看着如琳窈窕的背影轻盈的走远。 饭桌上,如琳亲手给两个孩子盛了汤,才坐下吃饭。 “绍儿,明日你沐休可有什么安排?” “没什么特别的安排,仍旧是看书。”宁绍是打算明年春天考秀才的。 “听娘的,明天歇一歇吧,就别看书了,娘带你们去你舅舅家!”如琳一听儿子没有特别的安排,就赶紧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舅舅?”宁绍眉头一挑,他是有个舅舅,却很少往来,母亲怎么突然想起要带他们去舅舅家走动了?母亲的变化还真是大,要不是能确定她就是母亲本人,他还真要怀疑她被鬼上身。 咚咚倒是很高兴,一阵小欢呼“太好喽,娘带我出去玩喽!”被如琳拍了下小手掌,让她吃饭的时候不许大呼小叫,没礼仪不说,她人小,还容易呛到饭粒。 “绍儿,可以吗?”如琳小心翼翼的确认,快答应她啊。 “行。”就一个字。宁绍想了想,他们宁家独门独户,没有什么亲戚,舅舅那一方也是,但这些年因着长辈们一些隐秘的原因导致两家并不亲近,他性子像父亲,也要和父亲一样做大事的,他虽还不大,但却看得懂父亲的艰难。 俗话说的好,独木难支。本应极亲近的两家人为什么不能团在一起呢? 如琳听儿子这么说,欣喜的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想能这么容易,还心中窃喜以为自己这么多天的举动总算回暖了儿子。 赶紧给宁沐捞了一只鸡腿,宁绍得到了咚咚的怒目而视。 本来他不想吃的,被她这么一看,就夹起来咬了一口,换来如琳更加笑眯眯的脸。咚咚委屈又不敢说的表情,让他的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晚上,一向不争不抢,善解人意的解语花江氏,难得的让丫鬟送了一盅鸡汤送去了书房。 对老爷们来说,这是后宅的女人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 宁沐夜里忙完后,果然就去了江氏那里,他这几天一直都没踏入后宅,最近公务上有点棘手的事,另外……他也说不清,薛如琳一举一动对他的影响比他自己以为的还要多的多。 他不想再这样,于是江氏送上门来,他就应下了,江氏懂事,话也不多,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宁沐和江氏躺在床上,准备安歇。吹熄了蜡烛,深呼了几口气,江氏才缓缓的开口。 “老爷,今天我在府里碰到太太了,还是第一见到她呢,我记得我刚进府的时候要给她请安,她关着门没有见我,她的丫鬟出来告诉我,让我安分守已,不要再过去打扰太太了。” 宁沐本来听到她要讲的是薛如琳,心内就升起了一丝反感,可是江氏的语气又轻柔又有些哀伤,在这宁静的夜里,有这样的声音在耳边,不管是谁,不管说什么,似乎都能起到一些惺惺相惜的安慰作用。宁沐奇迹的没有打断她。 “太太长的真美,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其实我很羡慕太太,不是羡慕她的身份,而是羡慕她自己不知道的福气。太太其实是个有福之人。”江氏说到这里有些哽咽。 “你这是怎么了?说的好好地怎么哭起来了,她有什么福气?”有福气也让她自己作没了。 “太太有好的家世,娘家有亲人,有两个优秀的孩子……”还有老爷的心许。这句话江氏放在心里没说出来,但她是真正的眼明心慧之人,别人看不出,她看的分明。 第十五章 宁沐沉默了。 江氏泪中带笑,鼓起了除让他娶她那次之外的最大勇气,说道“老爷,给我一个孩子吧!”说完泪真的止不住了,莹莹的望着宁沐,不甚美丽的脸也有了光彩。 宁沐不太敢看她,胡乱给她擦了一把泪“你这是干什么?哭的多难看。” 江氏不理,“答应我吧,老爷,我什么也不要求了,这保证是我最后求你的一件事。” 宁沐一个翻身压在了江氏身上,“我这不是努力着嘛,你也得争气才行啊!”说完就低头忙活起来。 江氏听了他的话却脸色灰白,两只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猜不透在想什么。 第二天一早,薛府,董氏昨天接到了薛如琳的帖子,一整晚都没睡踏实,太刚刚放亮,就把床里的丈夫给推了起来。 薛云皱眉打了一个大哈欠,“我说到底是你姐回来,还是我姐回来啊?你怎么比我还积极?” 董氏轻轻捶了他一下,薛云假装打疼了诶哟诶哟的叫了两嗓子,惹来董氏加重版的几下捶击,闹够了,薛云也彻底精神了。 拥着董氏说道,“我是说真的,大姐以前待我可好啦,后来其实也好,但是她对爹娘有心结,才不愿意回这里的,上次回来还是咱们的两个孩子出生那会儿呢,再往前就要数到咱们成亲了。她这次肯回来,是好事儿,你老是怕她干什么?几年你们也见不了一回。” 董氏也说不清,这个大姑姐,从来没有为难过她,也没有给过她脸色看,但她在她面前就是有点怕。她没出嫁之前在家里都是做妹妹的,如琳当惯了人家的姐姐,两人自然成长的心态就不一样。 如琳即使没说过什么,也一定是曾经在不知不觉中用审视的眼光看过董氏。没有公婆,长姐可不是要多看几眼吗? 薛云心大,姐姐回来他只有高兴的份儿,就当作是一次普通的回家,就像小时候她每次偷偷出去玩,或者和丫鬟逛街回来了一样。姐姐在他眼里才是一直需要被照顾的那个,他没有能照顾好她,就也从来不去揣测她、指责她。她愿意怎么高兴就怎么活,从不需要她对娘家有什么挂心,她对自己来说,仍是爹娘的女儿。 薛云看董氏在那里瞎忙和,频频失笑,一旦被她发现他在笑话她,她保准给他也找个活干,看那个花瓶是不是摆的位置不好?这两把椅子是不是有点不对称?诸如此类。 如琳带着宁绍和咚咚打扮齐整的上了马车,宁绍一身白色锦袍,上面绣着碧色竹叶,让他本人也像个沐浴在朝露里的翠竹,挺拔俊俏。 那母女两个穿了同样粉色系的衣服,只是如琳的要深色一些,咚咚的要浅一些。母女两个像是两朵灿烂的小花,在微风中摇啊摇,摇啊摇,摇到了宁沐的眼睛。 皇上今天身体不适,提前散了朝,他就提前回来了,恰好赶上如琳他们出门。 看到宁绍,心里一阵讶异,这小子!这么快就被拉拢了? 碰都碰到了,也不能不说话。车夫给宁沐行了礼,就退到马旁边。 宁绍和咚咚给他请了个安。 “夫人一大早打算带两个孩子去哪儿啊?”宁沐问道,他确实猜不出。 薛如琳没想到宁沐会和她说话,“昨天和孩子们说好了,带他们回薛家一趟。” “回娘家?”狐疑的看了一眼如琳。 又是这种眼神儿!如琳忍了忍,“恩,回去让他们和表弟表哥们多亲近亲近,以后也多两个玩伴。” 宁沐做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夫人说的有理,今日我没什么紧要的事,不如为夫陪你们一起回去吧,我也好久没看到小舅子了,正好找他喝几杯。” 如琳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很大,这么一睁更显得流光潋滟。“不用了,亲戚走动这种小事,夫君日理万机,没什么事最好还是在家里休息休息为好。” 她没想到宁沐居然会提出和她一起回去,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理,是探究还是看热闹,她都不想让他一起,此番回去,她不仅是为了探望亲人,她还要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与当年事有关的痕迹。 宁沐这只老狐狸猴精猴精的,频繁的接触几次的话肯定能察觉到她在怀疑徐景升。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现在她可以说是几乎强迫自己完全的打开了,但是对宁沐还是不可以,对他她仍然保留了极厚的羞耻心,要是被他知道,她发现了恋了这么多年的表哥是她最大的仇人,他必然会狠狠的嘲笑她,讥讽她,她想想那个画面都无地自容。 幸好宁沐也没做纠缠,很痛快的就接受了如琳的建议,倾身到如琳耳边,慢慢的说道,“夫人说的也有理,那为夫就在家好好休息,你可要早去早回呀…夫人定要心想事成。” 离的有些太近了,如琳的脸腾的就红了,也没管他说的什么,转身抱着哀怨看着父亲的咚咚大步上了马车。 “别不高兴了,回来再和你爹爹玩儿,也是一样的,今天带你认识两个小哥哥,好不好呀。”小姑娘还是很好哄的,只要不涉及到什么重大问题,念头马上就能丢了去。 父亲母亲短短的互动宁绍都看在了眼里,母女俩上车后,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父亲一眼,还伸出了舌头舔了下嘴角,也跟着转身上了车。 宁沐心里一跳,这是什么孩子?竟敢冲他露出那样的眼神儿。 到了薛府,如琳抬头去瞧匾上的薛府二字,那是当年父亲亲笔写的大字,他少年成名,中年得女,又声名远播,这还是当年那命不长的先帝赐下园子的时候,父亲抱着刚刚记事的她写的。 边写边对怀里小小的她说,“这里呀,以后就是咱们的家了,琳儿高不高兴啊?”她那时候回了什么?无法知道,她必然也是被父亲的喜悦所感染而同他一起喜悦吧。 身边有咚咚在,这伤感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让碧竹她们从车上往下搬东西,传话的门房片刻就带着薛云一家四口出来了,又是一番激动寒暄。 薛云的画风和父母姐姐皆不一样,他就像捡来的似的,长得圆头圆脑的,颇有些富贵老爷的形象,倒不像是读书人。两个双胞胎儿子今年七岁,也长得和他一模一样,一家三个爷们儿都长得虎头虎脑的,又亲和又好笑。 唯有董氏长的娇娇俏俏的,身材娇小玲珑,眉眼弯弯,樱桃小口,甚是好看。宁绍心里此时的想法代表了广大群众的想法,舅舅与舅母真是……美女配灰熊啊。 第十六章 进了厅堂里坐下叙旧,董氏不是当年刚出嫁的那个小少女了,又近距离的接触了如琳,发现大姑姐其实也不难相处嘛,虽然长的是艳丽了一些,但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有问有答的,相处的比想象中的要融洽很多。 她们陪着大姑姐聊了一会儿,丈夫就拉住了宁绍问东问西,一会儿问人家读什么书,一会问武术练到哪一式,时不时的还要对比着训训旁边的两个儿子,看看你大表哥,看看你们!宁绍虽然脸上不热情,但都一一礼貌应答,薛云也不往心里去,谁还没点个性? 董氏虽然一直与如琳说着话,但注意力早就分给了在一旁刚才还兴致勃勃听大人说话,现在却专心啃点心的咚咚。她好想抱抱她呀!肉肉的抱起来一定很舒服。 成亲这么多年,一胎生了两个臭小子之后就再也没生出什么来,有个女儿的梦想怕是不能实现了。娘家兄弟们虽然有女儿,但爹爹死后留的妾有好几个,妾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一大堆,想起都心烦,哪有心力去疼爱她们。 “咚咚是吧,先别吃点心了,一会儿有好多菜呢,你现在吃饱了,等会儿就吃不下了,快过来让舅母好好看看,舅母给你个礼物!”董氏笑眯眯的,像是看到猎物的狐狸。 “弟妹,使不得,刚才不是都给过了吗?”刚进门的时候大人就给孩子们发了礼物了,咚咚刚收了一个玉佩。如琳见状赶紧出声阻止。 “刚才给的是正式的,这个是专门给咚咚玩的小玩意儿。”让丫鬟回她房间把房里的大布娃娃拿了出来,那个布娃娃做的相当漂亮,是她太想要女儿了,日日盼着,想着女儿哪天突然来了,准备玩具来不及,就自己做了好多玩具。 布娃娃拿来了,也是粉红色的,又圆又软。现在董氏身旁来了个真人版圆又软,又怎么会舍不得一个假的? 咚咚看到大娃娃眼睛都直了,在母亲的提醒下,赶紧上前谢过舅母,才从丫鬟手上抱过了娃娃,喜欢的忍不住原地蹦跳,一只手搂着娃娃,另一只上前搂住董氏的脖子,狠狠的亲了董氏的脸蛋一口,“舅母,你太好了!我好喜欢你!”。 董氏的心呐,飘飘乎乎的。屋里大人孩子们,一片轻松愉悦,家人本就该是这样的。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董氏早晨心里还怕着如琳,一见面后热乎的跟亲姐妹似的。反倒是薛云被抛弃到了一边。 三个女人,其中两个一直叽叽喳喳的,薛云嫌吵的头疼了,不敢直说。就拉着外甥去他的书房,两个儿子也非要跟了去。 薛锦去了,作为家里的唯一男孩,薛云继承了他的书房,薛锦是当代大儒,藏书无数,其中古籍珍本之多自不必说,就是他个人的著作也是珍贵到千金难求。 整个书房上下二层,地下还有一层。是薛家最看中最珍视的地方,钱财可以丢,书不可以丢。薛云虽然没有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也不是特别热爱看书,却耳濡目染的珍惜书敬重书。 这个书房被他维护的很好,他赚的银子越来越多,也经常去找找有什么家里没有的古籍善本买回来。等将来他老了,就把这里开放出去,让天下的读书人都能来看书。 宁绍虽然来过这里,却对这里不陌生,小时候父亲教他读书的时候总是提起这里,当年外公只允许父亲和徐景升还有舅舅进入这里,母亲是不给进的。不是因为母亲是女子,是因为外公知道她不是热爱看书之人,进去之后又难免会和师傅打打闹闹,影响他们读书。 父亲和他说这里是书的宝库,学识的海洋,父亲没有骗他,这里就像他讲的那样,不!比他讲的那样还让人震撼。 “舅舅,这些书你都看吗?”宁绍明显的多了些热切,一声舅舅叫的毫不费力。 “呵呵呵,舅舅偶尔看一本,舅舅啊,不是读书那块料,不像你爹一样,我就没长那根读书的筋,考个举人呐就是我的极限了。我现在是个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咯!”薛云自嘲又骄傲的伸手轻轻从一架子书上浮过去。 连薛如琳也不知道,很少的见面机会中,薛云从来不和她谈生活的奋斗艰辛,就只和她说生活的好。当年父亲母亲留给他的财产早已经扩大了几十倍甚至更多,他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商老爷! 宁绍这孩子性格上头脑上处处像宁沐,看事情犀利又透彻,舅舅坦诚的带他来外公的书房,又和他骄傲的说他是个铜臭满身的商人老爷,这让他直接连续高看了薛云好几眼。舅舅是个秒人儿啊!今天这趟来的值。 午饭后,宁绍自然是和薛云又去泡书房,把咚咚交给乐滋滋的董氏,如琳就独自回了自己以前的闺房。自从出嫁后就再也没回去这里了,那时候觉得鲜艳无比的帐子、光滑考究的桌椅、床上绣盒里没绣完的花…都老了。 看的出还是有人定期清扫这里的,但毕竟是闲置了太久的屋子,早不是当年的味道,没有人住的地方就连屋子也旧的特别快。坐在床边,温柔的抚摸着那朵一直没有绣完的并蒂莲花,拿起盒里的剪刀,两剪子下去,一朵就掉在了地上。 如琳又去了父亲母亲的屋子,这里不同如琳的屋子,如琳是出嫁女,回娘家总要有个住处,所以东西都保持着原样。而父亲母亲都不在了,这里的除了大件的家具没有动之外,别的都收了起来,显得空荡荡的。 阳光通透,一点也感受不到父亲母亲的存在了…… 亲手摸摸梦里的那张床,小时候她也躺过的床,父亲母亲的床,父亲死在这里的那张床。 她吃饭的时候问过薛云,当年伺候父亲的那些老人可有还在的? 薛云的回答出乎她的意外却又在她猜测的情理之中。那些人,一个都不在了!走的走、死的死、跑的跑,竟就在那几年间一个都不见了! 第十七章 徐景升!真的是你吗?我努力让自己相信你的,可你却越来越让我怀疑! 人就是这样,如果没有一个契机提醒你,有些人事可以一辈子都不会去怀疑,可一旦有那么一丝丝风吹进心里来,就能这把怀疑的口子越扯越大。 如琳告诉自己,报仇,一定要报仇,如果真的是徐景升,她定要让他付出成倍的代价!以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这里没什么好呆的了,已经找不到任何父母的痕迹了,看来今天找线索的目的是达不到了。 她想去祠堂里陪母亲呆一会儿,后几年里,母亲呆的地方最多的就是那里了。 祠堂里的光线灰暗,三个铺垫并排摆在地上,如琳跪在了中间的那个,努力的想感受些母亲的气息。当年母亲就是像她这样整日跪在这里的吧,她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她和父亲鹣鲽情深,她晚去了三年,那段时间里她一定非常非常的思念父亲,生命缺少了一半一定是犹如刀绞吧。就是因为这样深的感情才让母亲再也无法独活在这世上,才选择了离她们而去的吗? 如琳理解不了这种感情,当年的她再怎么爱徐景升,若说为他死,她是万万不愿意的。别说是死,就是其他可能危及到名声、可能鱼死网破的事情,她能做到吗?不,她做不到,她一样都不愿意为他去冒险。 难道这就是她对徐景升的“爱”?那这爱未免也……太自私了吧。在这幽暗的祠堂、父母的排位前,她灵台突然一下子清明了起来。她的确怀疑了徐景升是仇人,但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份仇恨否认过自己当年、或者说一直以来的心思。 她竟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心!也许,她根本没有自以为的那么爱徐景升,她爱着的不过是那份得不到! 真正的爱,就是母亲对父亲那样,可以为他生,可以为他死,无怨无悔。 “是谁在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从祠堂门口传来。 如琳被打断了思绪,回过身看了一眼,入目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嬷。 “你是……大小姐?”嬷嬷眼睛有些昏花了,不太敢认。 “范嬷嬷,是我回来了。”如琳认了出来,进来的人是薛云的奶娘,自小照看他长大。特别是在她出嫁后,范嬷嬷便是薛云最亲近的人了。 “真的是大小姐回来了,回来好,回来好啊,你要是经常回来老爷不定多高兴呢。”范嬷嬷拿薛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她老了也舍不得出府离开他。她闲又闲不住,就和薛云说让她来照顾祠堂,这是个轻省的活,又是个念经信佛的好地方。薛云说不通她,就答应了。 “嬷嬷说的是,以后我经常回来。这府里的老人没有几个了,看到您在这里让我感到很亲近。”如琳很尊重范嬷嬷,薛云长这么大,付出最多辛劳的就是范嬷嬷了。 “嬷嬷看到大小姐回来也亲近呐!一晃都多少年没见过了。小姐还是那么漂亮,要是老爷和夫人还在世得多高兴啊?”范嬷嬷忍不住摸了摸眼角。“瞧我这老婆子在这说什么呢?小姐可别怪罪嬷嬷。”自责的说道。 如琳主动牵了范嬷嬷的手,“嬷嬷,我怎么会怪你呢?对了,当年府里的老人您还有能联络上的吗?” 范嬷嬷想都没用想就回答,“这人海茫茫的上哪去联络啊?当年和我一批的那些人啊,陆续死的死、走的走、还有不知道去哪的,几年之内都走没了,树倒猢狲散,就我这老婆子还在这里了。” 还有不知道去哪的,是什么意思?如琳提出了疑问。 “就是失踪的,不声不响没了踪影的,蹊跷着呢,那段时间府里奴仆中都传闹鬼,还是孙嬷嬷发了火,惩治了两个带头的才止住了这话头。哎……孙嬷嬷后来也走了。”范嬷嬷的话里透出了无限人走茶凉的感叹和伤感。 “嬷嬷,你和孙嬷嬷关系很好吗?以前好像看不出来。”如琳提出了疑问,以前确实没听说过两个嬷嬷往来密切。 提起往事,范嬷嬷勾起了深处的回忆,“我和她呀是同乡,很早就一起进了府,那时候你还很小很小呢,是后来我配了人生了孩子之后才给云儿当的奶娘。孙嬷嬷和我不一样,她为人聪明谨慎,进府没多久就得到了夫人的信任,后来还提拔了管事。为了不落人口实,她整天板着脸,不怎么与人私下来往的。她也只是偶尔偷偷的照顾我。” 范嬷嬷说着说着露出了微笑,年少一起卖身出来的小姐妹,能够守望相助,对她来说是在这宅子里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她接着说道,“后来有一次,她私下里偷偷和我说,这府里她也呆不长了,马上她也要走了,她让我千万要安分守己,守在少爷身边,不要乱走动,以后才有我的好日子。” 听到范嬷嬷的话,如琳一下子激动起来,双手握住范嬷嬷的手,握的紧紧的,“嬷嬷,孙嬷嬷当时真这么说?那是在什么时候?后来她说没说她去了哪里?” 范嬷嬷年纪大了,有点被她吓到了,但还是让自己保持平静,努力的回忆着当年的细节,“我问她为什么这么说,她不肯说原因,让我什么也别打听,照顾好云儿才是正经。大概是在你嫁人前的一个月吧,她和我说的这话。至于后来她去了哪里,我就不知道了,她走的那么急我也很意外。” 如琳怔怔的放开了范嬷嬷,范嬷嬷看她情绪不对,忧心的问她可有事,她摆了摆手。孙嬷嬷一定是知道什么的,经过刚刚,她更加坚定了找到范嬷嬷的决心。 时候不早,如琳和孩子们也该回去了,咚咚泡着娃娃扭糖似的不愿意走,她已经确定了母亲不会再变成原来的样子,舅母又实在很好,舅母总能拿出好多她没吃过没见过的玩意儿,她还没呆够呢就要回家了,一双大眼睛恋恋不舍的望着董氏。如琳暗骂,小坏东西,有了舅母就忘了娘。 第十八章 这头董氏也舍不得她,家里好不容易来了个可心的小姑娘,她还没抱够呢!看着咚咚眼巴巴的看着她,她就眼巴巴的看着如琳。 “大姐,就把咚咚留下玩几天吧,我和她舅舅肯定照顾好她,到时候全须全尾的给你送回去。再说我和老爷还想再生一个女儿,可是总不来,也许咱小外甥女跟我玩几天,就招来小妹妹了呢。” 薛云也在一旁帮腔,如琳只好答应了下来。告诫咚咚在舅舅家不许淘气,要听舅母的话,两天后来接她。后来又被咚咚讨价还价,答应了呆三天,要是还不满足,一天也不要呆了,立刻就随她回家。 咚咚马上捂上了小嘴巴,不敢忤逆母亲大人。 薛云叫如琳到旁边去,想单独说几句话。 “姐,你和宁……姐夫还那样吗?我看你现在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徐大哥也有妻有子了,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就放了手吧。姐夫在咱家住的时候就喜欢你,你今后一心一意对他,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瞎说什么呢?都两个孩子的爹了,还喜欢喜欢的,也不害臊。”如琳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打起了鼓,弟弟说宁沐小时候就喜欢他,她可真没看出来,如果他嘲笑她、捉弄她就是喜欢的话,那他的喜欢也未免太特别了。就连那次他在假山边上揍了徐景升,她也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未婚夫的尊严而已。 “要不娘说你傻呢,我那时候还是小屁孩儿呢,我都看的出来。多了也不和你细说了,你还赶着回府呢,回去自己慢慢琢磨琢磨吧。”可怜的宁大哥啊,他的笨姐姐就算不喜欢徐景升了也不见得会喜欢他,真是任重道远,愿老天保佑他吧。 薛云摇头晃脑的长叹了一口气。 回去的马车里只剩下了如琳和宁绍,丫鬟们在后面的车里。因来时就是这么坐的,回时即便咚咚不在也没重新调整马车。 薛如琳上车后就在琢磨薛云的话,宁沐真的喜欢过她?他什么也没对她说过,她也从没想去探听。咋一听见别人说他曾经如何喜欢她,她只感到诧异,百思不得其解。 宁绍看母亲从上了马车之后就一直凝眉苦思,极是困惑的样子。 不过他也不想去关心她到底在想什么,在他看来女人们的烦恼多半都是自己寻来的。 马车一个颠簸,如琳差点歪倒,才收回了心思。 看儿子还在看书,便说道,“绍儿,还有一会儿就要到家了,回家之后就不要读书了,晚上好好休息一宿吧。” 宁沐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说了别的,“母亲,到时候能让我去接妹妹回家吗?” 如琳没想到冷冰冰的儿子居然会提出这个要求,“你今天去舅舅家感觉怎么样?娘怕你呆不习惯。” “挺好的,舅舅舅母都是很有趣儿的人。” “舅舅带我去了外公留下的书房,舅舅说以前外公只带父亲和徐大人进去。”宁绍一直看母亲的神色。 如琳心头动了一下,面上还是控制的很好,宁绍是个极其聪敏的孩子,要是被他觉察出来什么…… “你要是喜欢你外公的书房,以后就常往你舅舅这里走动,你舅舅虽然读书不怎么样,却也是个有大智慧的人,和他一比,我们都是俗人。” “母亲说的是。” 一路再无话,平安回府。 咚咚不在身边,让如琳有种一下子一切又回到了原点的错觉。她一个人坐着廊下乘凉,傍晚的微风拂面,身边只有虫鸣蛙叫声,太过宁静,不禁让人陷入恍惚神迷,难道这段时间发生的才是梦?她仍是之前的自己? 不对!只这样想了一点儿,如琳就觉得心中憋闷的没有缝隙!无需任何人的提醒,她的心明明白白告诉她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才不是梦,她努力过,她融入过!就算此刻她的身边没有咚咚、没有绍儿、没有任何一个人,她也已经蜕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不用别人佐证。 碧竹拿了一本请帖过来,“太太,安宁侯府老太太过寿,这是老太太让喜梅姐姐给您送过来的。”说完把帖子递给了如琳。 安宁侯府老太太就是如琳母亲的姑母,姓王,如琳要叫她一声姑姥姥,薛云的亲事还是她给拉的红线。母亲在世的时候,她与薛家就来往颇多,子侄中甚是喜欢母亲。 这次是她老人家过六十的整寿,这对老人来说是个大日子。以往送来给宁府内眷的帖子都是先送到老太太那里,大部分也都是由老太太出席,如琳只出席极少数的她的身份不得缺席的隆重场合。 此次,安宁侯老太太既是她的亲戚,又是她接管家事以来遇到的第一件贵族间交往的大事,她一定要出席,并且马虎不得。她要面对的是层层眼光的盘剥与检视。她不能再做个花瓶样的死物,她的一举一动都要被放大数倍,说没有压力是假的,因为在乎,所以紧张。 不过薛如琳到底是薛锦的女儿,有句老话说的好‘熟读古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从小培养的书香门第的底蕴她还是有一些的。如琳给自己打着气,她要在她们眼里翻身。 如琳深知那群贵妇是什么德性,趁着咚咚没在家闹自己,如琳和碧竹一起把京中的这些重要人物关系,大的事件都复习了一遍,谁家老爷是什么官职,谁和谁是姻亲,谁有谁有什么积怨,不求到时候攀得什么好关系,但求不积怨足矣。 寿宴这天是个难得的晴朗好天气,安宁侯府人潮如织,安宁侯世子夫妇亲自在门口迎客,客人进去后才是由安宁侯夫妇分男宾女宾分别招待寒暄。 薛如琳选择了偏早的时候到的,安宁侯夫人亲自带她去老太太那里,亲热的和她说,“琳儿真是稀客,老太太常念叨你呢!今儿你可得要老太太好好稀罕稀罕。” “舅母说的是,以往是琳儿太死板了,不喜出门走动,辜负了姑姥姥她老人家。” “你呀,知道就好,以后可要常来,走吧,老太太看到你说不定多高兴呢!”说着也不再打趣如琳,快步进了老太太的屋子。 第十九章 “母亲,快看今儿谁来给您贺寿啦?”安宁侯夫人人未进屋子声音先进去了。 没给老太太纳闷儿的时间,就把如琳带到了老太太眼前。 “给姑姥姥请安。”榻上坐着一个头花花白了大半的老妇人,身边有两个年轻小辈。 “你……是琳儿?诶哟哟,快上前来让姑姥姥好好看看你,你和你母亲长得越来越像了,刚才我一晃神儿还以为是你母亲站我面前来给我贺寿。”说着伤心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老太太赶紧低头擦泪。 如琳上前去握住老太太的手,“姑姥姥,我代母亲前来给您贺寿也是一样的,您看到我不欢喜吗?” 老太太被如琳凑趣儿的话给逗笑了,“欢喜!欢喜!你这狠心的丫头,我要是敢说不欢喜啊,你就能一百年不来。” 老太太轻轻的抚摸着如琳的脸,透过这张脸,看另一张脸,那个可怜的孩子啊!人死真的能如灯灭吗?在她看来不一定,举头三尺有神明。老太太不忍想下去,轻轻的闭上眼睛平缓了一下心情,又与如琳聊些了别的。 “快开席了吧,走,咱们去前院,外面这么热闹,在这单陪我这个老婆子未免太无趣了些。”说完就站起身来,如琳和侯夫人赶紧上前扶着。 已至正午时分,该来的客人都差不多到了,宴席摆在一起,按照官职高低、亲戚关系排位分坐两边,当家男人和夫人坐在前排,儿女丫鬟在后。中间留出个空地供人贺寿,最上首是寿星的位置,正中间挂着金色的寿字,两边贴着贺寿的对联,一片喜气。 老太太几人是最后入场的,喧闹的人群一下子聚焦过来,自然都看到了老太太身边的如琳,众家家主们多数没什么感觉,不认识。夫人们的反应就大了,有那定力浅的,以为自己眼花了,低头就拉了就近的夫人问“我可是眼花了?”“她怎么出来走动了?”“听说她不是出家了吗?”“哪有啊?别瞎说了,前年我还见过一回呢。” 大部分夫人都附和着自己夫君和众人一起向老太太道贺。 老太太高兴,赶紧向众人表示谢意,连说招呼不周受累让大家久等了等客气话,让大家快快就坐。 众人纷纷就坐,有那动作慢的屁股还没坐实的呢,就听大门小厮来报,“报告老夫人,又来了位贵客给您贺寿。”老太太心想还有哪家贵客没到,宁沐就进了厅里。 “宁沐给姑姥姥请安。”安宁侯老太太又惊有喜,她老来成精,一下子就懂了,看来这两个孩子是一点都没有交流过。看了如琳一眼,又看向宁沐。 “宁相可真是大大的贵客了,百忙之中还来看我老人家,快快请上座。”老太太说道。侯爷赶紧安排人在老太太下首左侧第一加了个位置。 女人间的气氛瞬间微妙了起来,如琳一脸错愕尴尬,脸色微微发红,本就精心打扮的容颜更显艳丽。 薛锦去世两年之后宁沐喜中了状元,徐景升则是同年的探花。三甲游街的时候年纪轻轻风采逼人的状元郎不知迷晕了多少大小闺秀及她们的娘。那时候京城中几乎人人都讨论上几句状元郎不凡的英姿和光明的前途。提亲的人几乎踏破了宁家的门槛。 宁沐虽出身低微,但着实吸引了不少适龄闺秀,多半都是看中了他这个人本身。可是无论条件多么优秀的人家都被宁家挡了回来,理由是宁沐早已和恩师薛锦的女儿有了婚约。此时寿堂中在座的的夫人中就有不少是当年提亲被拒的。 女人们的心思是很复杂的,我们倾慕的人被你薛如琳抢走了,愤恨嫉妒,会比较你比我们强在哪里。人家两口子过的不好了,就窃喜又谴责,窃喜除了自己以外,别的女人果然给不了倾慕之人幸福,同时又狠狠的谴责她不识抬举不懂得珍惜,心中无限心痛。 现在看人家两口子打破多年不和传言同进同出了,心理更不是爽快!凭什么你的位置能做的这么安稳?还越来越美满?尤其是拿宁沐与自家要么肥肠满肚要么不求上进要么女人一群的夫君相比,夫人们更是如鲠在喉。 有些事不怕大家都不好,就怕有人突然过好了。 寿宴正式开始了,众人纷纷享用酒菜的同时,重头戏也开始了,给老太太祝寿献礼。 其实礼单已经在进府的递帖子的时候交了上去。这里的祝寿环节也就是供晚辈们献礼及表演节目哄老人家开心。还有就是有人带来的在礼单之外的较为特别的礼物,也会当场奉上。 如琳回到左下首就坐,也就是宁沐的旁边。夫妻二人眼观鼻,鼻观前,相互没有眼神儿交流。 “你要过来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如琳小声说道。 “呵呵,我也没想到夫人你会过来,不过我办什么事也不用通过你吧?” “宁沐!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如琳被噎了一下,低声回道。 宴席在热闹的气氛中进行着。小辈们都一一献上精心准备的寿礼,孩子们为老人献上了精心准备的祝寿节目。 如琳和宁沐当着观众,各自相安无事。待这一环结束,老太太就表示年纪大了,身体乏的支撑不住了。告了声罪,让侯爷侯夫人招呼大家尽兴,就让丫鬟扶着回去小憩了。 众人这才开始三五成群推杯换盏起来,侯爷领着男人们去了水榭,那里另备了美酒佳肴,笔墨纸砚。侯夫人则领着女眷们前往园子里,那也另备了瓜果点心。 女人们的好奇心是难以压制住的,要是不让其得到满足,就会像有一百只猫挠着心肝一样,疼痒难耐。 刚一坐下,就有一个妇人开口同如琳搭话,是保宁侯的夫人,“宁夫人保养的可真好,这么多年过去,还和当年一个样。” 另一个夫人接口道,“可不是?哪像我,这眼角的皱纹每年都要增加几条。” 又有几个夫人跟着附和,看起来一片熟悉和乐的样子。如琳很不适应这种场合,又不能离开,她只能以微笑自谦回应着。 “您和宁大人今天怎么没一起来呢?难道你们事先不知道对方要过来吗?”保宁侯身边一妇人问道。 第二十章 “您说笑了,我家老爷今天本来有紧急的公务没打算过来的,谁知后来那公务又取消了,为了给姑姥姥过寿就赶了过来,连我也不知道呢。”如果说出刚才就编好的瞎话。 “薛姐姐,我家小厮看见宁大人带了礼来,那你们家可不是准备了两份寿礼?”又一个年龄稍小的都指挥使夫人。 如琳没想到这一茬儿,还真有那眼尖多话之人。 薛云虽然没官职,但却是主家亲戚,夫妻二人今日自然也来了,董氏是如琳的弟媳妇,现在又不是什么正式聚会,因此就和如琳坐在一处。 董氏看如琳一时语塞,就帮答道,“回夫人,姐夫这礼物可不一般,是让我家老爷托人快加加鞭从南方运来的荔枝,这天海南北的,谁不怕路上出点岔子呢,就没和别人说,也没当做是份礼,要是拿这个当了正经寿礼,又没运来岂不是措手不及?也是赶巧,这荔枝今早上才到,我府里还有,若不嫌弃,等回去我送上一些给各位夫人尝尝鲜。” 董氏这也纯属瞎编乱造,她去哪知道宁沐到底送的是啥,荔枝她家里是有,是老爷前段时间托人弄的,打算吃一部分,送礼一部分。咚咚和自己的两个小子正在家里吃的欢呢。这番话虽然不该董氏才插嘴,但区区遭几个白眼儿就给大姐解了围还给夫君送礼找到了由头,值得! 那都指挥使夫人一阵不爽,大家就想听薛如琳回答,谁要你个商人妇嘴欠。不过人家说的清楚明白,姿态放得低低的,还要给她们送礼,这时候挑理可就是她有失身份了,只好悻悻的住了口。 又有夫人开起了新话题,却还是冲着如琳来的,“宁夫人的长公子也有十几岁了吧?可曾定过亲?” 宁沐在朝中风头正劲,宁家人口关系简单,宁绍本人又玉树临风,是顶好的婚配对象。何况早年为没有嫁入宁家而心有遗憾的夫人们想着,能把女儿嫁进去也算完成了一桩心愿。 因此如琳今日不仅是八卦的头号对象,也是最热门的亲家人选。 不得不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和多位夫人周旋着。终于一个穿着翠绿的小丫鬟进了包围圈拯救她。 低声在她耳边说道,“宁夫人,我是徐尚书夫人的丫鬟,我家夫人怕你在这里烦累,想请您到前面说几句话,我家夫人怕您不相信,让我给你看看这东西您就信了。”说着掏出一支蝴蝶样式的金钗交给如琳。 徐景升的夫人陆淑怡?如琳倒是没有注意今天她有没有来。实际上今天如琳和老太太刚一露面陆淑仪就看到了她,她没有上前,而是在人群后面观察她。如琳把玩着手里的金钗,这金钗她的确还记得,有一年徐景升逛灯会回来送给她的礼物,后来一个场合被陆淑仪看到了,知道是徐景升送她的,还打了她一巴掌,并把这东西抢了去。 听到说陆淑仪想见她,如琳感到很意外,她和她之间是能叙旧的关系吗?显然并不是,当年她们为了徐景升没少争斗。如琳是徐景升姨表妹,陆淑仪则是他的姑表妹。二人是互相提都不能提的情敌关系。她想不通陆淑仪想单独见她有什么必要。 心理上如琳是不想应邀见她的,但她又不能不去见,她现在要珍惜一切机会接近与徐景升有关的人和事,像这种主动找上门来的机会更是不能错过。 如琳起身,为自己的暂时失陪向诸位夫人抱歉。就带着碧竹跟着那丫鬟走去了。 转了几个弯,绕过小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摆件,就到了丫鬟说的那个秋千,此刻陆淑仪正独自坐在秋千上轻轻晃动。听到人来了才停了下来。 扭着头对如琳说,“不想来荡一会儿吗?” “在别人府里不好吧,找我来想说什么?”现在的如琳面对她已经很平静,岁月足以改变一个人。陆淑仪在她眼里也有了很大的变化,她们曾经是敌人,而往往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敌人。当年刁蛮霸道的陆大小姐褪去了嚣张的守护壳,只剩下一个外表温婉恬淡的普通女人样子。 陆淑仪轻叹一声,似有些遗憾的站了起来,走到如琳面前,“也是,这秋千也没什么意思,什么年纪就得干什么事。” “薛如琳,你走出来了,我很高兴。”陆淑仪脸上始终保持着淡淡的那人心发慌的笑意。 如琳脸上写满了问号。 “呵呵呵,你性子没怎么变,真好,真羡慕你。”又是那种笑。 “陆淑仪,有话直说吧。”二人最了解彼此,如琳一点伪装都没必要。 “薛如琳,看你一点都没变就知道你的日子其实过得还不赖,宁大人应该是对你很好的。”陆淑仪自顾说着。 如琳眉头越皱越紧,她没想到陆淑仪变成了眼前这样,不知道她到底想讲什么! 又听她似怅然若失的低叹了一声,“就一直这样吧,原来老天爷真的一切自有安排,强求不得。” 如琳不想听她在这里说梦话一样,抬腿就想离开。 陆淑仪也不阻止她,在她转身后,后来传来她一句话,“安心过日子吧,我对不起你,但你应该感谢我。” 如琳嚯的转了回来,大步上前,伸手抓住陆淑仪的肩膀,“陆淑仪,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想说什么!你说清楚!我为什么要感谢你?” 陆淑仪并不恼,笑笑拿开了肩膀上的手,“急什么?三十岁啦,还像个少女似的?你也该长进长进啦,保持点气度啊宁夫人。” 神经病!如琳看问陆淑仪是说不出什么了,就弃了她,真的离去了。陆淑仪盯着薛如琳离开的背影,止了笑容,眼里是满满的平静。心中念着,薛如琳,好好过。 如琳脑中一直回荡着陆淑仪的话,对不起你,感谢我,对不起你,感谢我,她是单纯的疯言疯语?还是嘲弄自己?还是……想暗示自己些什么? “宁夫人在沉思什么呢?这么入神。”突然出现的男声吓了慢走的她一跳! 正要发怒,抬头一看,是宁沐,站在这条窄路里。就先松了一口气。 “你怎么在这里?你吓了我一跳!” 第二十一章 “水榭那头地势比这头高些,我在那头看到你领着碧竹离开人群,今日安宁侯府人多事杂,怕你没长脑子,被人算计了,为夫就跟过来看看,你若真被人算计到了,岂不是丢了我的面子?”宁沐就是这样,好好的话也能说的不是味道。 听了这话如琳火起,“那这回你可放心了?让您失望了没人算计我呢,我也没给您丢面子,夫君大人。让开!”说完就要绕过宁沐继续往前走。 宁沐一把捞过如琳的手臂,如琳被拽的一个趔趄,一下子栽进了宁沐的怀里,额头实打实的磕在宁沐胸前。 面红耳赤的一把推开了宁沐,退了出来,如琳的心脏蹦蹦蹦的乱跳,就算当年和徐景升抱在一起也没跳的这么快过。 “你干什么?这是在外面,想吵架回家再吵!”如琳不知不觉见面对着宁沐有点找回了当年还小时候的相处感觉,怎么形容呢,就是没那么僵硬的端着了。 宁沐看她比云霞还要红的脸微怔了一下。刚才那一抱的确是突发状态,他可没有脸皮对她故意做这种举动。眼前的薛如琳,脸颊红嫩嫩的,眼里因有了怒火显得格外的亮晶晶,让她充满了朝气。 从他们成亲后,她就很少再对他表达真实情绪了,她连见都不想见他。此刻的她让宁沐觉得亲切和熟悉,让他有种错觉,站在面前的不是和他成亲十四年的夫人,而是在成亲之前他所认识的薛如琳,如此鲜活。 “看什么呢?赶紧走吧,被人看到又该说什么了。”如琳看他怔了立在那,就赶紧出声说道。 “看到又怎么样?我们又不是偷情的,有人看到了岂不是对你的名声更好?”宁沐不以为然。 不知说者是否有心,听者却有意,不知宁沐是不是又在讽刺她和徐景升的假山之约。 如琳不打算和他扯这个问题。“你说好就好吧,夫君大人,我走的时间太长不太好,我现在要回那边去,请你让一让。” “我虽然没看到你被人算计,不过我怎么感觉你想算计别人呢?”宁沐似笑非笑的看着如琳,让她的脸忍不住更红了一些。 如琳心理一跳,保持了些镇定,“不懂你在说什么。” 宁沐就小声在她耳边说道,“我听到了你们最后的两句话,结合你赴约和刚才激动的样子,你是不是开始怀疑了什么?” 如琳震惊的对视宁沐的眼睛,宁沐的眼睛幽光明灭,带着不知名的笑意,险些将人带进去。 “你想多了。”如琳挤出了四个字。 宁沐看她不愿多说,也不勉强她,“夫人先请。”侧身给如琳让了道。 如琳看也不再看宁沐一眼,快步带着身后的碧竹过去了。碧竹也是一脸忐忑不解,一时有些看不透丞相府里的风向了,老爷和太太两人是要变得更好?还是变的更不好?恕她真是搞不懂。 如琳快步走了挺远,回头看了看,宁沐已经不在了,估计也回了他的席位去了。才把压下去的心又提上来一些,宁沐肯定是察觉到她对徐景升有所怀疑了。宁沐本来就是个聪明透顶的人,今日她的举动结合之前她让他帮忙找孙嬷嬷,宁沐极有可能察觉到。 她怀疑徐景升的事,没想瞒他到底,因为知道那根本就不可能。她只是想把宁沐了然的时间往后拖一拖,给她更长的时间让她去调整状态,好以更得体的样子面对他的嘲讽。 回席之后如琳自然又面对了一番盘问。身心俱疲的支撑到结束,如琳大松一口气,总算是可以回家了!她还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回宁府。 宁沐的小厮思明过来说老爷在门口等太太一起走。 在这些夫人小姐们嫉妒的眼神中如琳保持着从容的微笑告辞走人了。真是累啊,想想这十几年的龟缩生活好像也不是一无是处了,至少她得了个清静。 安宁侯府门口都是要走的客人,寒暄的、上车的、等人的,都聚集在门口。宁沐就站在马车旁边等着如琳。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如琳只好和周围的人点头笑笑,上了马车。思明跟车夫在外面赶马,碧竹则单独跟着如琳来时的马车回去。 这是如琳第一次乘坐宁沐的马车,马车外表看上去与其他官家马车区别不大,内里却布置的格外精致舒服。 车内铺着西域进贡过来的深色绒毯,地上摆着一个小几,上面有一套茶具,一柄折扇,和一本没看完的书。 小几旁边摆着一个有三个抽屉的小柜子,一层放书,一层放随时需要的小物件、一层放茶叶。柜子上摆着一个茶盘,里面摆着几色茶点。 “脱鞋,放门口。”如琳刚要收回打量的目光坐下,就听到身后上车的宁沐说道。 如琳脸上一滞,心中难免气闷,这人毛病怎么这么多?就没见过上马车还要求脱鞋的。虽如此以为,还是把裙下的绣鞋脱了下来放在了马车帘子右侧的一个小架子上。如琳再次无语,要不是宁沐说,她还没发现,这里还有个鞋架。 宁沐也上了车,席地而坐,把袍子一撩,翘起脚,也把鞋子脱了下来放到如琳鞋子的旁边,一大一小并排放着。 边笑道,“今儿我这车运气好,拉了丞相夫人一遭,你可是除我之外第一个进这车的人,喝什么茶?” 这马车里的布置,包括大小挂件都是他自己布置的,是他一个极私人的空间,包括泡茶、整理这些事情也都是他自己做。 “都行。”如琳回道。 宁沐不置可否,亲手泡了一壶龙井茶,热水是上车前思明放上来的,茶叶在热水中沉浮舒展,一片静谧。 “手下的人回报说查到孙嬷嬷当年离开薛家之后曾回过老家停留一下,收拾了东西就带着家人离开了村子。现在正往几个可能的方向追查她的下落,毕竟时间过得太久了,想要找出来很不容易,而且孙嬷嬷年纪大,如今在不在人世了也不说定。” 纤长的手指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递给如琳一杯。“喝茶。” 如琳听的心里闷闷的,一抬头看就看一杯碧绿的茶在自己眼前,热气弥漫,清香扑鼻。 看宁沐挑着眉等着她接,就伸了手去接。茶杯小小,难免手指触碰。 如琳的小手指覆在宁沐的手指上,她的指尖微凉,他的手指却干燥温热,如琳的小手指就抖了一下,宁沐似没有察觉。 第二十二章 小茶杯捧在手里,如琳没有急着喝,继续说着孙嬷嬷的事,“你说的我之前也想到过,只是抱着千分之一的可能,想要找到她,找到她我才能更接近当年父亲去世的真相。” “你今天故意去接近徐淑仪也是为了这件事?”宁沐又问道。 如琳心里一凛,面上却笑了一下,“明明是她找的我,你怎么就认定了是我要找她?” 宁沐轻笑把玩手里的茶杯,“不说我也知道。”看如琳没再接他的话茬就拿起来时没看完的书继续靠在马车壁上翻看起来。 如琳透过车窗缝隙看窗外的街道,自从那场梦醒之后,她就特别喜欢这样看街上的人想着事情,不知不觉间竟困倦起来。头轻轻的磕打着车厢,一下一下的。 不知宁沐什么时候放下了书,竟专心的看起了如琳瞌睡,就这样看她磕了一路。 宁咚咚在董氏那里呆了三天,宁绍去接她的时候还舍不得离开董氏呢,硬是要把董氏也给拽回家。董氏娇笑着抱她颠颠儿,咚咚这几天和她相处的可好了,自己的压箱底的那些好玩的都让她给玩了个遍,连自己家的两个小子都吃醋了。 董氏热情的留了宁绍在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宁绍就进了这几天总惦记的薛家的书房,找到了一本自己寻觅了很久的古本很快沉浸到了书的海洋,薛云看自己这不怎么活跃的大外甥短短几天就两次来家里,进了书房就不想离开的样子,就说让宁绍找几本自己喜欢的书带回家去看,看完了再来换,宁绍欣然答应。 吃饭的时候,董氏提起了安宁侯老太天过寿时的事,还拿宁绍的亲事儿打趣,宁绍难得的脸发红。董氏又提起了那荔枝的事,答应送给各府的荔枝都已经送了出去,一家也就得了那么一小篮子,反馈却极好。 刚才又有好几家派人来问了,说多少银子都没问题,买来吃新鲜或者送礼都有面子。董氏和薛云脑子都活,本来花了大力气弄点南方水果就是为了尝尝鲜的,经过这一弄,倒是发现了一个大大的商机。 自古南方气候暖湿,水果种类繁多,几乎每个时节都有应季的水果。但因交通人力保鲜等成本问题一直没人大规模的弄过这块的生意。与南方互通有无的一直都是茶叶、毛皮、药材等一些容易保存的物品。 董氏就和薛云提出能不能做这块的生意,如果能做好,薛家必然能上另外一个层次。她的设想是在水运和陆运方面分别规划出两条稳定安全的线路,设立几个固定的补给点,做好运输上的接力。还要多方途径了解要运送水果的特性,找到一些实用的保鲜方法,比如用草纸填充水果之间的缝隙吸除多余的水分和避免挤压,提前采摘,涂蜡种种。 将来这两条线跑的成熟了,不只能够单单运送水果,还能运送别的物件。甚至把线路扑散开来,整个国土境内都能做买卖,到时候不只能运送自己的货运,只能能帮别人带小件的货物。 薛云初听她这番话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儿都变了,这是他一直认识的那个小娇妻吗?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做生意的人才,没想到妻子更是啊,感慨了一番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之后就认真研究了这件事的可能性。 结论就是,能做。但是要做好,钱不够。 虽不能一口气吃个胖子,但前期投入也是巨大的。 吃饭的时候董氏恰好又说起了有人来买荔枝的事,薛云就想到了薛如琳。 薛云当宁绍是自己人,也不怕泄露了什么,再则宁绍年纪虽小,脑子却是再聪明不过。便把这初步的想法和宁绍说了,拿他当个大人一样问他的看法。 宁绍越来越觉得舅舅舅母这两个人实在是妙,他们不同于所有他知道的长辈,在和他们相处中,能感觉到他们对小辈的尊重,不会拿规矩端着也不会纵着。他在这里尤为的放松,这是他在家中也感觉不到的,看着吃的香甜的两个小表弟,宁绍不知怎么就羡慕起来,他们两个真是幸福的孩子。 宁绍觉得薛云夫妇的想法是可行的,只是其中风险却太大,但是富贵险中求,他是支持的。 薛云听宁绍也觉得这想法不错,便高兴了起来,连连要和宁绍喝一杯,被董氏把举起酒杯的胳膊一下子拽了拍了下去。几个孩子都捂嘴偷偷的笑。 “绍儿,这事儿我肯定是要做起来,中间有很多事情要先布置起来,估计这线路正式用起来怎么也要个一年半载,等下我写封信,你带回去给你母亲看。”薛云说道。 “舅舅是想带我母亲一起做这生意?”宁绍年轻澎湃的心不禁动了起来,这生意的想法现在看起来颇大,但是一旦做起来……一旦做起来舅舅家绝对不可与今日同日可语,称为巨商也不为过,而且对他们宁家来说钱财是一方面,就是父亲在朝中行事也会带来很大的助力。 “绍儿猜的没错,这生意成本投入巨大,舅舅虽然现在手里有钱,但是不能全部砸在这上面,这么大口总不能一口吞下,不找你母亲也要找旁人的。”其实薛云提出让薛如琳参与是出于多重考虑的。 薛家只剩他们姐弟二人,他自然要看顾姐姐的下半生,虽然他知道有个素娘帮她管理嫁妆,但素娘毕竟能力有限,善管理经营,却不能开拓发展,姐姐的嫁妆这些年并没有增加太多。 其二,就像宁绍想的那样,以后薛家宁家还是要互相依靠的,现在薛府只有靠宁府的份儿,以后未必宁府不能靠薛府。 再就是让姐姐能把心境和眼界多往外开阔开阔,给她多找点关注的事,不让她拘泥后宅的三屋两室。 最后就是,他也确实需要钱。 “舅舅放心,这信我一定带到。”宁绍眼睛发亮的答应了薛云,这才难得有点少年的灵动可爱。 咚咚吃完饭,看一向淡定的哥哥隐隐的焦急的样子,刚才吃饭她也听明白点,大概是舅舅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大哥带话给母亲吧,因此也不敢再和董氏歪缠,乖乖的跟着宁绍回家了。 第二十三章 “母亲,这是舅舅给您的信。”宁绍一回府就带着咚咚去了如琳那里。咚咚刚抱了如琳一下下就被宁绍叫碧竹给抱到了旁边投食。 如琳看儿子不像往常一样,便心有疑问的打开了薛云的信,信里面前因后果都写的明白。如琳便问了宁绍的想法,看他难得的在自己面前侃侃而谈自己的看法,企图说服自己。如琳耳朵虽认真听着,心里却还是有些分了神,这才是她的孩子真实的一面啊,她却今日才有幸得见其中一角。 宁绍看自己说完,母亲没有答话,而是目光闪闪的看着自己,顿了一下,竟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尴尬。 “绍儿,你也想像舅舅一样经商吗?”如琳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孩子,这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第一个孩子,生他的时候差了要了她一条命。如今长这么大了,长得这么好。 宁绍听母亲竟问了一句与话题完全无关的话,听到这么一问,他便也把心思收了回来,反问道,“如果儿子说是呢,母亲会反对我吗?”他心里自然是不想经商的,读圣贤书走青云路是每个读书人少年时候的至高梦想,何况他有那个天赋。 只是他一直接触的都是书里的广阔世界壮志豪情,这还是头一次在身边碰到一件他能参与的宏大事业,才有些不同以往的激动。 “绍儿,如果你有一天确定了自己想做什么,并愿意为之付出代价,就算是经商娘也不会反对你的,不过在你确定之前还是要好好读书。”如琳郑重说道。 宁绍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一直关系疏远的母亲竟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他刚刚在薛家羡慕了表弟的父母,回到家就突然发现自己也有一个这样从来不认识的母亲。 这样他一时不太好接受。之后好一段时间,他脑中一时反复想着母亲的那句话,翻来覆去的咀嚼着,还是觉得有些虚幻。 如琳反复思考之后还是同意了入股薛云夫妻的生意,应薛云夫妇的要求正式签了契约。不过她没动宁府公中的钱,而是把自己这么多年积攒的嫁妆里可流动的积蓄全部投了进去,约有三万两银子,随便薛云去使用,自然这事也不用告诉宁沐。 秋天的脚步近了,夏日却未完全过去,最是一年天气舒适的时候,如琳让几个丫鬟帮忙把她之前的书房重新布置了一下,把墙壁重新粉刷一遍,不怎么看的书就装到箱子里收好,常看的就分门别类摆在书架上,这么一来就空出来一个书架,让两个小厮给抬了出去,又搬进了一张两米来长的梨花木桌,一把配套的椅子,一个大大的笔筒,一把上好的端砚。桌子正对着大开的窗户,外面还是一片绿意盎然。 书架上垂下来的吊兰随着风儿轻轻摇动,每日下午趁咚咚午睡的时候,如琳便独自享受这最惬意的时候,她要把自己比较擅长的绘画好好精进一番,她不想有被人说除了年龄长了其他都没长进的机会。 她没让丫鬟在内伺候,唰啦铺开了一张桌子那么大的宣纸,从抽屉里取出一段徽墨慢慢研磨开来,待墨磨好了,又不紧不慢的从笔筒里抽出了一支大号的毛笔,蘸饱了墨,略一沉吟,挥毫泼墨,笔走龙蛇。 把自己完全沉浸在绘画中的如琳身上笼罩着宁静柔和的光,岁月毕竟还是在这个女人身上留下了些什么,虽然没那么明显,但总归留下了。 一副西山沐雨图还没完成,便听见碧竹进来的脚步声。 手中的笔还在继续,这幅画就差最后的一点的润色了,“怎么了?” “太太,扰了您作画了。实在是杜姨娘和李姨娘闹得不像话,非让太太您给做主,奴婢让她们等着,她们还指摘奴婢架子大……太……”碧竹显得有些委屈。 “行了,你是我身边的大丫鬟,这点气势都端不起来,我以后怎么敢倚仗你?以前这种事都是怎么处理的?”如琳心里一梗,改变自己带来的不只是好的方面,还有诸如此类的数不尽躲不过的麻烦。 “太太教训的是,以往都是杜姨娘仗着进府最早,就端起大姨娘的架子,府里的奴才们都不敢惹她。那两个姨娘里,江姨娘一直很老实,就是杜姨娘和李姨娘不时的闹起来,杜姨娘性子急、李姨娘年纪小,之前小的事都私下子里使绊子解决,闹得大了,老太太就出面解决了。” 私下里使绊子解决,如琳念着这几个字,暗道说话还真是门学问,两个内宅的女人能靠什么绊子解决争端,自然是向上面告黑状了。实在是想不出宁沐那性子是怎么处理这些烂事儿的。 这二人,兴许是看她开始管事了,迫不及待的给她闹事儿呢,能怎么办呢?不想管也得管啊。 “让她们安静等我一刻钟,告诉她们我说的,谁再吵闹一句就去老太爷的菜园子给他挑十担水浇菜地,若是吵闹两句就去挑两十担,我说到做到。”她要把这幅画收个尾。 如琳通篇看了一遍画作,总算觉得没什么缺憾了,才放下笔。轻轻的捶了捶腰,出了书房,比一刻钟晚了一会儿。 回了厅堂,便看见杜氏李氏二人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安安静静的等她回来。 二人看她进来,就都起身行了个礼,都不甚标准。 杜氏这个人如琳是知道她的,和她年纪差不多。李氏却没什么太大的印象,李氏是这两年才进府的,一身浅绿色的裙子,腰间缀着一个鹅黄色的香囊,粉嫩的脸蛋子,嫩的像一把水葱一样,看上去最多也就十八九岁的年纪。 看她二人都不甚恭敬的态度,如琳心里其实是不怎么生气的,她爹没有妾,爹娘一辈子都和和美美的。在她心里这几个妾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和她一样都是宁沐的女人,她虽然是正房太太,却从来没有立过威,也没有施过恩,实在不是什么该被恭敬的好对象。 不过命运如此,她是正,她们是妾,这恭敬还是确立起来的好,她若替老天怜惜了她们,老天怜惜了她的怕也要收回了。当立则立吧,会省的很多麻烦。 其实说穿了,还是对宁沐不爱。若有爱的人怎会这般理智? 第二十四章 “说吧,谁先说?因为什么吵到我这里来?”如琳坐下,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 看她们气势汹汹的,也没有让二人坐下的意思。 杜氏先开了口,“太太,您可要为妾做主啊,这回可真不是妾挑事儿,我忍她很久了,仗着自己会弹唱几个小曲,就天天在院子里哭丧一样的唱唱唱,太太啊,谁能受的了这个?她每天早晨天刚放亮就开始唱,妾院子里老爷喜爱的几只画眉鸟都让她给吓的不爱叫了。太太您可要为妾做主啊。” 几个姨娘住的院子都在宁府偏后的一个区域,院子和院子之间离的很近。 李氏听了就要张口说话,被如琳一个手势给打断了。 “你想让我怎么给你做主?”如琳问杜氏。 “……”这叫杜氏怎么好直接回答,她能说她最想让李氏滚远点,滚出府才好吗?李氏唱是肯定唱了,吵肯定是没那么吵到她,她不过就是想找个茬闹点儿事情整治整治李氏,再恶心恶心太太罢了。现在太太这么一本正经的问她想怎么处理李氏,她不好开口啊,谁知道她说了之后太太的下一句话会是什么。 “请太太做主!”杜氏索性也不回答,直接摆出的一副委屈求做主的姿态。 如琳也不觉得她能说出什么,直接无视她,对李氏说,“李氏,你来说。” 如果说杜氏是一颗呛人的小米辣椒,李氏则更像是一朵刺人的玫瑰,看上去新鲜美丽,没有什么危害,摸上去却能扎的人满手刺,呲牙咧嘴不说,还要一根根的低头把刺挑出来,虽有不同,却都不是什么好惹的性子。 “太太,杜氏胡说八道,先不说我并不是天天练嗓子,就说我住那院子到她那院子,能吵到她?还吓坏几只鸟?您让她抓几只鸟来,妾当着您的面吓唬吓唬那鸟,看它能不能吓死!妾安分守已,杜氏却三不五时的找妾的茬儿,求太太做主!” 得!都要求她做主呢。 “北门边上有个梧桐苑,地方倒是够宽敞,杜氏禁不得声儿,不如就搬那儿去住吧。”如琳摆出一副很难办的样子说道。 杜氏一听恨不得疾呼,使不得!谁不知那梧桐苑是个废弃已久的院子,当年府里一个丫鬟曾吊死在在屋子里。因为府里地大主子少,才一直荒废着,没有使用。就算没有这档子脏事儿,那院子在靠近北门边上,不是离着老爷越来越远了吗?本来就有李氏、江氏,现在又冒头一个夫人,这时候让她搬开,老爷以后能想的起她?心下有些后悔,今天不该起了这个由头。 “太太,妾在这边住惯了,其实李妹妹唱的也不是那么吵,妾也可以忍一忍的。”杜氏咬牙道。 如琳听了不紧不慢的冷笑了两声,眼含笑意的看着杜氏,“你既然求我做主,我给你想了辄,你又说没事了,当太太我很空闲是也不是?” 杜氏这才真的有些害怕如琳,也看出太太不是想象中的软柿子,没事就可以随便捏一捏,可以挑战降低一下底线的。 杜氏赶紧鞠躬承认错误,“太太您这就严重了,妾身绝对没有那个意思,是妾身小题大做扰了您清静,可是李氏也有错,你这样连问都不问她一句就让妾身搬到梧桐苑去,妾身……妾身……”不服气!话没说出口来,意思却谁都看得分明。 如琳替她说了出来,“不服气是吗?以往是我太懒散了,以后你们可要习惯我了。以后家风会慢慢的正过来,知道什么该是我们这种人家的家风吗?” “妾……不知。”杜氏答不上来。 “我们这种人家应有的家风说简单点就是,外面的事凡事听老爷的,内宅的是凡事听太太的。”如琳淡淡解释了一下,低头饮了一口茶,不再说话。 “妾身明白了。”杜氏也不是笨人,自然明白了如琳话里的意思,就是说内宅太太就是王,太太让妾往东妾就要往东,让往西就要往西,不容她用跟鸡毛挑战了她的权威又不听她的命令。 “明白了就好,杜妹妹是个聪慧之人,伺候老爷也有功,这次的事情便罢了,也不让你搬了,原来的院子继续住着吧。整日里想想怎么伺候老爷才是正经,把那点多余的心思用在其他正地方,日子会有滋味的多。” 杜氏还能说什么,除了道谢之外,只能走人了。太太这是看出她没事找事了,用话敲打她呢。嘴里应了如琳,心里却不甘心呢,凭什么她被一阵呲打,李氏那里却连个头发丝都没事儿。 只剩下李氏了,如琳看着站在眼前俏丽的腰板溜直的年轻女子,竟莫名的升起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这让她感到奇怪,之前她连见都没见过李氏,更别提有什么好感了。“李氏,我问你,你如实回答我就好,我也不罚你什么。你时常清晨起来唱曲,是因为真的喜欢唱曲,还是想用这个气杜氏?” 李氏刚才一直在旁边默默的看太太整治杜氏,心里本来又嘲笑又爽快,没想到太太把杜氏打发走了之后,单独的留下了自己,还问了这么一句话。 她有点看不透,太太让她如实回答,如果她真的回答了她就是为了要恶心杜氏,才天天早晨起来练嗓子,夫人真的不会罚她吗?她真的很好奇,真的很想这么回答看看,太太到底会怎么对她。 可她还是没有这么回答,而是选择了真实的心声,这次的态度倒是恭谨了很多,“回太太,妾早起练曲是因为妾喜欢唱曲。妾从四岁时候就跟着我师傅学唱曲,我师傅是当年有名的歌女,我小时候家贫,被父母卖掉,后来被师傅收养学艺,从小就唱,那时候每天陪着我的就是师傅和这些曲子。这些功夫三日不练便会感到滞涩,十日不练便会有生疏之感,一月不练便和之前差上许多,因此不敢荒废。” 如琳只是因为看她年纪轻轻身上有种隐隐的倔强之气才起了怜惜,随口问了一句,没想到得来这个答案,暗道世间女子形形色色,世道弄人,命运弄人。又问道,“你跟着你师傅学艺,后来怎么又进了府里?” 第二十五章 李氏脸上有了暗淡之色,“当年一直和我师傅学艺,我师傅实则是江南万春楼里一个有名的歌女,师傅看我有天赋,就越发的想培养我,对我的训练很尽心,她想让我传承她的衣钵,又舍不得我也像她一样一辈子卖唱。后来楼子里发生了一场命案,涉案的是两个官家,我师傅被卷入其中,进了牢房,后来受不住染了病,便去了。去之前,我见到了师傅一面,她让我不要再唱了,答应她找个人嫁了生儿育女。没几天,老爷来了楼子里见到我,说要给我赎身,我虽然喜欢唱曲,却记着答应师傅的话,就跟着老爷回了府。” 提了这些往事,李氏年轻的脸上神色郁郁,师傅对她来说是个母亲一样的存在,又想起了她心爱的琴,又想起……种种。 如琳听到这些除了感慨之外,又产生了些疑惑,但是人家的伤心事,她不能因为一点好奇就一再的往外翻,不管答案是什么,总是与她没什么关系的。 “我院子不远的地方倒是有个地方适合你,水雅居,院子是小了些,但是独门独院,依水而建,正适合你弹词唱曲,也不怕扰了别人,只是我和老爷一向界限分明你也知道,你离的我近了,怕是老爷也不会常去了,你想想吧,要是愿意继续住在杜氏旁边也行。” 李氏清亮的杏核眼惊讶大张,有些回不过弯来,太太刚才说了什么?太太许她独立居住在水雅居?她没听错吧,应该是没有听错的,不然她的心跳怎么会这么快,像要跳出来一样。 “妾愿意听太太安排,愿意搬到水雅居!“李氏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薛如琳听到她这样说,冲她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丫鬟领着你过去。” 李氏赶紧谢过,心中再无一点刚来时对如琳的轻视。 李氏走后,碧竹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太太您怎么把这李氏招到了身边住着?”在她看来,妾氏本来就是主母的障碍物,哪有人把障碍物往自己面前搬的?何况,就算老爷和太太现在的关系还不怎么样,可是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万一,万一老爷和太太关系就好了呢?倒时候太太该怎么办? 如琳笑着打趣了碧竹几句,夸她真是个为主子着想的好丫头,她谢过啦。臊的碧竹脸发烫,气的直呼不理太太了。 如琳在这里耽搁了许久,忽然想起咚咚还在睡觉呢,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教她读书写字的时候,也该把她叫醒了,就让脸还烫着的碧竹去叫咚咚。 又想起自己方才画的画墨迹应该也干好了,要收起来等哪天让裱画师傅装裱一下,就先回了书房。 一踏进书房,如琳就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王母娘娘打翻了墨池吗?书房桌子上地板上一片狼藉,到处黑黢黢的。正想找人发火呢,只见一个同样黑黢黢的小人儿从桌子下面艰难的钻了出来,又使劲儿挣扎着上了凳子,抬头一看到如琳满脸怒色的站在门口瞪着自己,小人儿身子一晃,险些又从椅子上掉下去。 如琳吓了一跳,赶紧上去把人捉了下来,嗔怪道,“宁咚咚!你又调皮捣蛋了,你好好看看,这书房成什么样子啦?要是有人把你的房间弄成这样子你高兴不高兴?” 宁咚咚被母亲放在凳子上站着,低着头,小胖手捏着肚子上的肉,蔫蔫的,想了想,要是真有人把她的房间弄成了这个样子她一定会很气很气,气的恨不得让大哥出头打她。 想到这,就撅撅嘴试探的抬头观察母亲的脸色。 其实如琳一看她抬头那一瞬间就破功了,心里使劲的忍着笑。 咚咚包子一样白嫩的脸上沾了好几处墨,尤其是左眼睛周围沾了一大块,着实惹人发笑,如琳不禁想起了父亲说过的蜀地老家的一种叫熊猫的动物。 碧竹回房去没叫到人,就赶紧过来和如琳汇报,一进来也愣住了,再看见咚咚的脸,一个没绷住,噗的笑了出来,如琳受她影响也一下子笑开了。 这下可把咚咚羞的不得了,五岁的小姑娘正是知道美丑好赖的时候,看母亲和丫鬟这么笑她就害羞的要哭出来了。如琳一看不好,赶紧假装骂了碧竹,让她赶紧退下准备水和衣服。 也不怕她衣服脏,抱起来咚咚,“不哭不哭,娘吧碧竹打发走了,没人笑你了。” “刚刚明明娘也笑我了。”小姑娘还害羞,硬是说道。 “那娘可走啦?娘还没问你怎么回事呢,你倒是怪起娘了。” 滚刀肉块似得小姑娘总算不再矫情了,想起了自己刚刚闯的祸有些后怕起来,怕母亲误解了自己,就赶紧大声和母亲解释。“娘,这不能怪我呀,我睡醒了看见碧琴她们在绣东西,就自己过来学写字了。” “写字怎么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反倒跑到娘的桌子上了?”如琳反问她,看她怎么圆这话。如琳一下子就明白了,是这孩子醒了趁着丫鬟没注意自己偷偷跑了过来。 “我……我看娘不在,就想着自己过来看看您教我的那本书在不在大桌子上,后来……凳子太高了,就打翻了砚台,我又下去捡砚台,不小心就沾的到处都是。”咚咚越来越弱的解释着,后来就没了声。 因为她看到刚才还笑了的母亲现在彻底不笑了,并且母亲看向了桌子。 是的,如琳看到了她的那副西山沐雨图,此刻已经面目全非,变成了黑夜魔鬼出山图。把怀里的咚咚放在了地上,手微微颤抖的摸着画,她最得意的作品啊!就这样废了。 心疼也无用,平复了一下,就转头严厉的对咚咚问道,“咚咚,为什么往画上面涂写?娘有没有告诉过你不能破坏书画?” 咚咚心虚了,看娘这样子她真的怕了,“娘,咚咚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乱画了,娘你别生气,你打我吧,咚咚错了,咚咚再也不这样了。”边承认错误边越哭越大声。 如琳怎会不心疼?心疼也不能表现出来,“去你自己那边,面壁站着一个时辰,再哭就罚你多站,快过去吧。”话到底是软了下来。 第二十六章 宁沐和端方一起吃着晚饭,发现端方不专心吃饭,老是抬头看他,狐疑之下,咚的放下来碗筷,双臂抱在胸前,“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这样看着我,我吃不下饭。” “没人告状?”端方飞了一下眉毛。 宁沐不说话,等端方接着说,知道他有话存不住。 “太太让李氏搬去了水雅居。”说了这一句就不说了,看宁沐表现。 “谁?”宁沐眉头一紧,嘴角一扬,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的小妾啊!李氏!你可别说你忘了啊。”端方感到很无语。 宁沐眉头没有松开,继续问他,“为什么让她搬去水雅居?她不是在原来的地方住的好好的吗?” “和那杜氏吵起来了,芝麻蒜皮,不足道也。诶,你说她是不是想用这招把你引过去啊?”端方贱贱的笑着。 宁沐听了自嘲的笑了一下,“你不了解她,她可不是这么想的,她是怜惜了李氏,别的,呵,她没准为这个还感觉对李氏有歉疚呢。” 端方听他这么说也想明白了,顿时累积的火就想发出来,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有点急了说道,“那女人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她心里没有你,你还惦记着她,你这不是,这不是……” “贱!”宁沐恶狠狠的丢下了这一个字,饭也不吃就出去了。 留端方一个人愣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哎,今天是他过了,以往他看的出来也从来不点破宁沐的心思,今天这事儿实在是让他憋不住了。哪有这样的女人?一点都不担心自己夫君被别的女人抢走,这要是他自己的女人,他非忍不住上手给一巴掌不可。 这时候最难受的人当属杜氏,还真不是宁沐,这对他来说能算个什么?宁沐可是经过了千锤百炼的人,薛如琳一直都没喜欢过他的这个事实,他比谁都清楚。他气的不是薛如琳怎么了,更多的是气的他自己。 杜氏靠在床头,辗转难捱,太太真是病的不轻,她怎么想的呢?居然把李氏弄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李氏在她眼前和老爷做出点什么她不心痛不嫉妒? 凭她对男人的了解,越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难说以后老爷和太太会如何。老爷和太太接触要是多起来的话,近水楼台的李氏难免会跟着受益,就算老爷太太之间没有如何,老爷去李氏那里多了,也难免会连带着想起太太。 难道太太打的是结联盟的主意?她实在想不透。 杜氏这里柔肠百转千回,如有老鼠噬心,无法安宁。 如琳在陪着一个心眼儿多多的小家伙。 下午让咚咚面壁罚站了一个时辰,之后又练习了很多大字,确实有点累了。 如琳坐在床沿上,咚咚躺在母亲的大腿上,“娘,咚咚站的腿都酸了,后背也好酸,娘快给我好好揉揉。” 明知道她现在一个礼拜上几次武术课,扎马步一段时间还是很轻松的,如琳心里并不担心,但还是乐意陪她玩耍一会儿。“让娘摸摸到底是哪里酸,娘好给你好好揉。”说着一只手就顺着咚咚的上衣伸了进去,咚咚怕痒痒,边叽里呱啦的大声笑着,边躲痒,在床上扭动的不成样子。 宁沐有好几日没见到咚咚了,心里想的很,尤其是此刻他感到特别孤单人生无味的时候。就带着思明去了咚咚住的小院子,看只有婆子和几个丫鬟在,便问了小姐现在在哪里? “回老爷,小姐已经不住这里了,现在太太院子里和太太同食共寝。”婆子自觉说的是实话,并且也没说什么逾矩的。看老爷没什么指示,就请示了一下下去干活了。 “老爷,咱们现在去哪儿?”思明看老爷坐了一会儿了,也没有走的意思,就大着胆子问道。看不到小姐思明也觉得好失望啊! 小姐又可爱又贴心,虽然有点调皮有时候会捉弄他们,但心肠是很好的,他老娘上回病了的时候,正赶上老爷有紧要的事需要他办,他和思青说的时候,被藏猫猫的小姐听了去,非要掏出荷包里的二钱银子给他拿回去带老娘看病,他是老爷的心腹小厮,哪会缺了这点钱啊,但心里就是感觉热乎乎的,平常被她捉弄的那些小事都不算什么了。后来她还背后和老爷说了这个事,老爷把他骂了,赏了他十两银子让他赶紧回家。 “回书房吧。”宁沐也不知道去哪儿,这么大的地方,还是他自己的家,他竟然找不到一个想去的地方。 “不然……咱们去看小姐?”思明看他满脸落寞,小心翼翼的建议道。 “可行?”你们太太会再把我赶出来吧?几年没再进过她屋子了,宁沐心里也有阴影啊! 思明心里也忐忑,他哪敢直接回行或者不行啊,真要是不行老爷发怒后果他承受不了啊,说实话他说完那句就后悔了,可是没想到听老爷这话音儿的意思是……想去? 当人小厮真难!思明绞尽脑汁斟酌再三,说道,“老爷父女久未相见,怕是小姐也想老爷了,依小的看,去看看也没什么不行之说。”说完这句话思明感觉自己汗都流了三滴,不知道一句话还能说的这么累的。 “你说的有理,那我今日就按你的意思行事了,咱们这就过去,咚咚肯定想我了。”思明哭的心思都有了,真想大声反驳回去,喂喂!老爷,这可是你自己的意思啊,怎么着就是按我的意思行事啦?到底你是老爷还是我是老爷啊? 宁老爷惦记着的小没良心,和母亲玩累了,和母亲二人正一起泡着香喷喷的花瓣浴呢,哪有一丝一毫想他的样子。 宁沐要进卧室的时候,院里的的碧竹碧桃等人眼珠子都惊的差点掉出来,一种大战在即的感觉轰轰烈烈的升了起来,奈何她们都是些池鱼,无力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进去了。 碧竹也试图上去请安搭话,试探一下,但老爷气场太强大,只一句“我进不得?”便把她顶了回来。 老爷进太太的房,天经地义,她一个丫鬟能说什么? 第二十七章 如琳和咚咚隔着一个大屏风在里面泡澡,听见开门声,以为是丫鬟进来送东西的,便没理会。自顾和咚咚玩的开心。 宁沐环顾着屋里的种种物件,有的还眼熟,整体的风格却和几年前完全不同了。不再是一味的朴素暗沉,而是换上了许多明亮清新的色彩,让人感觉没那么压抑了。 如琳听外间半天没有声音,就试探的问了一声,“是碧竹吗?” 没人回答。 难道人走了?一点声儿都没有,如琳纳闷儿。 咚咚怕痒,如琳给她洗澡可是个辛苦活,巾子刚碰到她的小肚皮,还没用劲儿搓呢,她就咯咯咯的直呼好痒好痒,扑腾的不少水都溢出了桶外。如琳假装生气她也不在乎,还反过来挠母亲的咯吱肉。 如琳被她绵软的小手一碰,感觉也痒痒的,母女二人就这么在桶里闹了起来。 宁沐听见咫尺的屏风后面毫无设防的笑闹声,忽然整个神魂儿都空了一般,里面那笑着闹着的是他认识的薛如琳吗?他所认识的薛如琳从来就没在她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笑过,她只在他面前吵过、哭过、骂过…… 他从未见过她在自己面前卸下心防的样子,宁沐想赶紧退出门去,脚下却生了根。 许是呼吸重了许多的缘故,如琳敏锐的感觉到屋里有人,吓得赶紧把咚咚抱住,示意她不要出声,快速起身出了浴桶,边穿衣服边问道。“是谁在外面?是碧竹吗?还是碧桃?” 没人回答! 如琳穿衣服的手都紧张的抖了起来,努力告诉自己要保持镇定,这是丞相家的内宅,没有贼人赶进来的。 终于把衣服穿上身,环顾周边找找有没有趁手的武器,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洗澡用的葫芦水瓢,就是它吧。 如琳拿起水瓢就要出去,回头再次给女儿一个手势,让她不要出声,咚咚看出气氛紧张,乖乖点头表示知道了。 “外面是谁?快出来!”如琳凶狠的叫道,死死的握着水瓢就冲了出去,真要有歹人进来好歹也要拼一把,咚咚还在里面。 “是我。”如琳一冲出屏风就看到了站在屋中间的宁沐,瞬间大松了一口气,感觉心脏抽紧的生疼,手一下子脱了力,葫芦瓢砰的掉在了地上又咕噜咕噜的滚了两下才停下。 宁沐看着眼前的狼狈的如琳,及腰的长发湿漉漉的披散着,上面还沾着几片花瓣,水流顺着头发滴答滴答的落在她脚边,眼带怒火,突然觉得她看上去竟柔和了不少,比硬邦邦刺人的样子可爱许多。 见如琳的眼神儿就要射出刀子扎死他了,他想出口解释一下。 里面的咚咚听到了外面父亲的声音,在水里也呆不住了,赶紧大声喊“爹爹!爹爹!” 宁沐略带歉意的看了如琳一眼,轻咳一声,就大步越过她,转入屏风后面,咚咚也好几天没见爹爹了,没看见的时候想不起来他,看到了却觉得尤为想念,在水里欢腾的不得了。 宁沐拿起架子上挂着的大毛巾,瞥到旁边挂着的如琳换下来的里衣,手指顿了一下。快速把咚咚从水里提出来,小丫头冷的寒颤了一下,宁沐赶紧用大毛巾给她包了起来抱出去。 如琳看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五脏六腑的气都调动起来了。可是当着孩子的面又不好和他吵。暗道,这家伙果然不能给几分好颜色,不然他会自动上杆爬。 看咚咚上杆爬的本领就知道像的谁了。 “娘,你给我擦头发吧。”咚咚被宁沐放到了床上,身上还裹着大毛巾,一头柔软乌黑的毛发服帖的贴在圆圆的头上,雪白的小脸蛋像发好的面团一样软嫩。宁沐看了手痒,忍不住在她右边脸上捏了一下,疼的小姑娘怒目圆睁。 “让你爹给擦!”如琳浑身湿的难受,看到宁沐堂而皇之的在她这里逗弄女儿,一副吃定她不敢赶他出去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爹掐我,我不让他擦!”咚咚表示抗议,爹爹掐了一下不过瘾,接着又捏了一下。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不捏你了,要不你捏回来?”宁沐失笑,一派轻松的逗着咚咚。 “我才不捏,爹爹的脸是硬邦邦的,还有胡茬,捏了手指痛。”咚咚做出嫌弃极了的表情。 宁沐哈哈大笑,拿起架子上搭着的另一块毛巾蒙在了咚咚的头上,慢慢的给她擦了起来。 小姑娘住嘴了,恩,爹爹给擦得还挺舒服的,虽然没有娘和丫鬟们擦得好,但是爹爹给擦的啊,下次她见到柯柔柔要问问她爹有没有给她擦过头发。 宁沐不和如琳说话,如琳也不理他,气氛有点温馨又有点诡异。如琳看他们父女融洽喜乐的样子,心里忽然有点酸酸的,自己当好母亲的日子还是太短了,女儿的心还是更向着她父亲的,在宁沐面前明显更放肆更轻松。 头发湿的难受,她自顾做到梳妆台前,背对着他们慢慢的擦着头发,边擦着边看镜中的自己,乌黑浓密的头发,长而大的眼睛,光洁细致的肌肤,还是一样的脸,一样的美。却与当年不同了,不同的不是五官,而是眼里眉梢多的那些内容,时间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即使不承认,也是改变了。 咚咚的头发又细又软,很快就擦的差不多。 宁沐擦了最后一下,把手里的毛巾一扬又蒙到了咚咚的脸上,咚咚皱着脸一把扯下脸上的毛巾,怒视宁沐,爹爹真幼稚! “爹爹擦的好不好?再有一会儿你头发就彻底干了。”做父亲的大男子大约都会这样,偶尔为儿女做了点什么讨好的事,就会赶快邀功,恨不得儿女大声夸赞一百遍才好。 咚咚已经知道他的套路了,若不奉承他,下次再让爹爹做什么就有点难喽,也不再生气了,赶紧上前抱住宁沐的脖子,“爹爹擦的太好了,比碧琴擦得还好。” “那是!也不看看……”宁沐正要在女儿面前自夸一下。 “爹爹给娘也擦擦吧!娘的头发多,擦起来太累了。”猝不及防,咚咚提出了一个让人万分尴尬的要求。 第二十八章 宁沐幸福的微笑停在了脸上,如琳的背也一下子僵直了,向被什么踩到了一样,回头急道,“咚咚不许胡闹,你今天也累了,赶紧躺着睡觉。” 咚咚倔脾气上来了,满脸的委屈,“我不累!我今天很乖,我不睡觉!” “你不累是吧?你爹爹累了,他该回去睡觉了,你不乖娘就生气了。” 小姑娘不吱声,眼里睁得圆圆的,小嘴巴紧紧的抿在一起,小手握拳在身体两侧,不服气的看着母亲。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就算娘生她的气,她也没觉得做错了什么。柯柔柔她娘给她爹纳鞋底,舅舅吃饭的时候帮舅母夹菜,她不过是让父亲给母亲擦擦头发,有什么错呢? 宁沐也没想到咚咚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要求,在他看来,咚咚聪慧机灵的一面像他,但一旦认起死理来谁也拗不过的劲儿却是像极了如琳,所谓有其母必有其女。 伸手去拉她的小手,拉不动,小姑娘还在那较劲呢,要和母亲比眼力,看的如琳气一阵儿、酸一阵儿又笑一阵儿。 宁沐一把把咚咚扛了起来,“去擦!去擦!宝贝女儿说了算!”抱着她走到如琳眼前。 把咚咚放在梳妆台上做好,让她看着别乱动。 如琳看宁沐朝她转来,就要起身躲开,刚离开凳子一半,就被宁沐高大的身躯逼退,又重新坐了回去。咚咚看娘失了稳重的样子,总算偷偷的乐了。 “宁沐,你先回去吧,咚咚我会哄的。”宁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离得太近,气息相闻。她微微扬着头,又不太敢看他的眼睛,眼睛里盛满了慌乱。 宁沐弯腰贴近她耳边,他的气息喷在她的皮肤上,让她感觉有些痒,心跳有一丝乱。“你就真这么恨我?女儿的心愿,做戏一次也不愿?” 如琳想反驳她,一转头,话音儿还没出口,就感觉到脸和嘴唇快速的擦过了温热的肌肤,有真实的皮肤触感和胡茬的微扎,这瞬间轻快的似有似无。 薛如琳脸募得大红,宁沐却无声的笑了起来,像初春里刚刚解冻的冰河,有惊天动地的美好。如琳伸手使劲推他,想让他离远点,别靠的他那么近。奈何宁沐偏偏不动,她又推不动。 宁沐双手搭上如琳瘦削的肩膀,稍稍用力一搬,让她的身体重新转向了梳妆镜。修长好看的大手拿起如琳刚刚丢在一边的毛巾,左手执起一把长发,再搭上毛巾,两手搓揉,用心的擦拭。 宁沐其实并不如看上去那么的云淡风轻,仗着女儿在这里,她不敢拿他怎么样,就厚着脸皮不肯出去,手里握着她柔软的秀发慢慢的擦拭着,甚至忘记了今日白天心里隐隐的不甘,又有点茫然,像在梦里一样,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偶尔会扯到如琳长长秀发中的一根,有点疼。如琳忍着,轻轻的瞪了一眼左手边高处坐着的女儿,小姑娘浑不在意,嗤嗤的笑的开心。看着高大的爹爹怎么这么高大伟岸,娘怎么这么美丽迷人,他们看上去真是天生一对呀。 如琳平静下来后,就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她竟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生气,以前别说宁沐这样和她亲密的碰触,就是他在眼前走过,她都会厌恶的皱眉。现在她虽然也没喜欢他,但是竟也没有那种讨厌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是宁沐变了?还是她……变了? 想到这个可能,觉得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这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个好的转变,对老人和孩子来说回归一个正常家庭该有的状态。 就这样默默的被擦着头发,如琳的紧张感慢慢的减轻了不少,脊背渐渐地没那么硬挺了。宁沐很敏感的感觉到了如琳的变化。 心里松了一口气,语气平和的开口道,“今天怎么想到把李氏搬到水雅居去了?那地方虽小,环境却好,我本来想着明天春天把那块地方好好整治一下,给咚咚专门弄一块玩的地方。”这件事他终究是想问出来,今晚的气氛又实在太好。 如琳开头听到他提起李氏,还以为他要来问她的罪,没想到他后面又接了那么一句,提起来的心又轻轻放下。她怕他误会了,至于是误会了她在使手段整治杜氏,还是误会她想法子接近他,哪一个她都不想被他误会。在他的妾氏上,她足可以称得上坦荡荡。 “我看出她是真心喜欢唱曲,人能坚持一样自己真心喜欢的不容易,她已经入了内宅,还能保持这份执着,难能可贵。她还年轻,能帮我就帮了一把,举手之劳。”难得的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如琳也不找刺儿。 你就不怕她是想更多的接近我?宁沐想问这句话,没问出口,知道问了多半是自取其辱。 “像你说的,她年纪轻轻,在内宅里从十几岁唱到老没有听众,你帮助了又有何意义?让她越陷越深,以后不是会更失望吗?”这一点宁沐确实不解。 如琳看他手上速度慢了,头发也干的差不多了,索性不让他再擦了,一本正经的和他探讨起来。 “怎么会没有意义呢?我小时候别的不喜欢,偏喜欢画画多一点,父亲也培养我这一点,后来我自己不再练了,现在想想就会觉得很可惜,我画的好了也一定成为名家,也不一定拿出去被人观赏,只是想要一天比一天画的更好。像你,喜欢看那些乱七八糟没用的书,也不见得你要和谁去分享吧,还不是看的高兴吗?” 听到这话,宁沐实打实的吃了一惊,他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只有端方知道,而端方绝不会外传,她怎么知道? “你说我看乱七八糟的书,可有凭据?” “还要什么凭据?在薛家的时候有次我带着丫头去后面采莲子玩,看到你躺在水边睡着了,地上还摊开一本书,我好心上前捡了起来,谁知道!外面包着正经的皮子,里面却是不正经的东西,亏得我爹还以为你天天苦读,怕你累坏了。”如琳现在想起来还想呸他一口。 第二十九章 宁沐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脸上不由讪讪的,“你是不是那时候觉得我银邪,本来就让人讨厌,这样一来更讨厌了。” “你说的没错。”如琳诚实的回答,当时她还是人事不知的小小少女,乍一看到有颜色的书吓得花容失色,把书丢回到地上,带上丫鬟拔腿就跑了,回去了还觉得自己手碰到了脏东西,生生的洗了好几遍。 宁沐无语,他可以想象那画面。迟来的羞耻让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咚咚有点犯困,小孩子的身体熬不住,已经开始打晃儿了。宁沐眼急手快的把她抱进怀里,放到了床上。 看孩子睡着了,说话也不会太小心了,如琳问他,“我还没问你呢,你今天怎么来我这里了?要不是咚咚在这里,你说我会不会打你出去?” 宁沐这才想起来他进来时可是气势汹汹的,不知不觉竟化成了绕指柔,什么玩意儿! 有了刚才的一番交流,宁沐绝对不会说出他是因为心里搁着她给李氏搬家的事儿闹得慌,借口想来看望咚咚就理直气壮的过来了。 如琳看他没说话,也没再逼问他,猜他多半是因为李氏的事儿想来找她麻烦的。 沉吟了一下,如琳说道,“宁沐,我们以后好好说话吧。” 宁沐深邃的眼睛沉沉的注视着她,如琳也看着他,没有回避。 “好。”百味杂陈。 日子如流水一般过着,昨日和今日明日并有什么大的不同,不过在老爷院子里的丫鬟小厮们却感觉出有些许不一样的气息,老爷好像没有那么吓人了。 端方端着笑,也不说什么,他猜也能猜到,原因只有一个,肯定是薛如琳给了他一些好脸色。这点事儿端方是看不得眼里的,薛如琳虐宁沐,他看了太久了,都说旁边者清,旁边者心也更硬。 薛如琳照常练画,李氏和江氏常来给她请安,杜氏来的少,如琳也不在意。也许真的是受了李氏的刺激,如琳想在画画一事上有更高的追求,不再满足于小小的怡情,而是想让自己有更长足的进步,之后小有所成。世间可让女人施展的空间太小,既然她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何不努力一下试试看呢? 薛云让人带了信儿给她,说南货的事儿已经开始做了,虽然有一些坎坷,但因为事先预估到了困难,因此也都想对策克服过去了,关键时刻又有贵人相助,反倒比想象的进展快一些。 薛云给董氏和如琳都分配了任务,她们两个要负责打通水果售卖的门路,这些新词还是董氏教他的。千里迢迢运过来的金贵东西,自然不能在菜市场里卖。如琳有名有地位,董氏有能力,二人恰好是极好的搭档。 如琳对弟弟的信任有点忐忑,又有些兴奋,怕自己不能够胜任,又想到能够把视野放宽,走出内宅,为自己的事情奔波忙碌,生活多了一些热情和盼头。就等着弟弟那里一切妥当之后,自己再和董氏好好谋划一番。 京城的秋天格外的短暂,秋老虎没有威风几日就被一阵寒风打败,再不敢出来耀武耀威。 人们都换上了厚行头,咚咚本就圆圆的,这么一裹上棉衣显得更圆了,如琳虽然喜欢,却告诫自己冬天更要注意她的饮食,过了年就六岁,不能再胖了。 宁绍更加用功的读书,春天他要参加秀才考试,作为当年的状元郎如今的右丞相的儿子,他的压力可想而知,有一个太过优秀的父亲珠玉在前,他想要突破,有自己的头衔,而不是将来一直被叫做宁沐的儿子,他渴望有一天父亲老了,人们能叫他,这是宁绍的父亲。所以春天的初试身手,他一定要一击即中,容不得半点闪失。 宁沐觉得宁绍读书上没什么问题,如果有欠缺那就是年龄和阅历的欠缺,这不是多看书或者谁指导一下就能解决的问题,这需要他本人的累积和悟性,因此也不多管他,隔三差五的关心一下他的情况,多半是让他自己去掌握。 如琳看他越来越清瘦了,作为母亲的心疼了起来,每天选出养身菜谱让厨房做了给他吃,她自己的手艺不敢恭维,之前想给母亲尽尽孝心做一道黄酒烧鸡,差点把薛家厨房烧没了,之后她就不敢再进厨房了。 这天下午,如琳给咚咚放了假,让她自己玩,她说要去柯刺史家找柯柔柔姐弟玩,如琳就让她穿的暖暖的,让碧琴领着去了。 咚咚是个不记仇的孩子,上回柯建康的二叔回来探亲给他带的玩具,他偷偷送给了咚咚一个,她就马上原谅他了。 咚咚出去玩了,如琳也闲了下来,让丫鬟把锦绣坊的绣娘请回家里来,按着一家老小的尺度各挑选了几块料子打算定做几身新衣裳,连宁沐也有。 还没和绣娘商定完,就见门缝里有一个小萝卜头,偷偷往里面看。可能是看到如琳发现她了,一着急,门又是虚掩着的,叽里咕噜叠着三个小萝卜头倒了进来。 屋里所有人,包括丫鬟绣娘全部愣住了,什么情况,丫鬟们想笑又不敢笑,忍的很辛苦,赶紧七手八脚的上前扶人。 宁咚咚被压在最下面,上面是柯建康,再上是柯柔柔。有外人在场,还有两个别家的邻居,如琳气又不能气,骂又不能骂,只能强装淡定。 “宁咚咚,带你的朋友去书房呆着,不许破坏东西,等下我再找你算账。” 几个孩子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噤若寒蝉。宁咚咚知道自己让母亲丢人了,一句也不敢顶嘴,就一手牵着一个走出了去,大有一副,没事,有我保护你们的架势。 进了母亲的书房,关了房门,几个孩子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不敢乱动,柯柔柔胆子小,心里害怕极了,咚咚的父亲官职比自己父亲大,自己又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大的,她自觉自己的责任也最大,急的快哭了出来,“咚咚,你母亲会不会打我们?或者告诉我娘啊?” “我娘应该不会吧?柔柔你别怕,我娘动手的话我受着。”咚咚拍拍小胸脯充满义气的说道。 第三十章 “都别害怕,你们这群女孩子真是的,一点小事就怕的要命,要是伯母真的生气了,我就说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与你们无关行了吧?爹爹说男子汉就该勇于担当!”柯建康看她两个小姑娘那样,站起来高声说道。 “哟,看不出来,我们家来了个小男子汉呢!”薛如琳刚推门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豪言壮语,心里本来就不多的那点气也烟消云散了。 “娘。”“伯母好,我们错了。”几个孩子赶紧叫人并承认错误。 “知道错了就是好孩子,下次可不许这样了,让外人笑话不说,磕伤了怎么办?”如琳左手拉着柔柔,右手拉过柯建康,咚咚看没她的位置就挤到如琳身前抱她的腰。 拖着三个孩子坐下了,挨个检查了一遍有没有伤着,确定没伤到才彻底放心了。细细打量两个新来的小客人。 柯柔柔比咚咚大两岁,身量比咚咚高一些,细细柔柔的,看上去就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可不比自己家调皮的小胖球。柯建康和咚咚同岁,两人倒是差不多高,脸蛋略圆,泛着风刮出来的红晕,一看就知道也是个调皮的紧的,难怪和咚咚这么‘臭’味相投呢。 “你们不是在柔柔家玩吗?怎么这么一会就换了地方?”如琳问的咚咚。 “他们家我们都玩儿过了,所以换个地方玩儿,他们都没来过咱们家呢。”咚咚解释道。其实是她和他们吹嘘自己的娘有多么多么好,害的姐弟两个好奇的狠,她怕他们不相信,就自告奋勇带她们回来看。 “行了,娘不生气,以后可别这么冒失啦,带他们去出去玩吧!” “咚咚,你娘真好看,脾气还好。”出了书房门,柯柔柔评价道,柯建康赶紧点头附和,可不是?要是在自己家里,出了今天这种事娘保准把他屁股打开花。伯母脾气真好啊,看来以后要考虑转移阵地了。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的娘!”咚咚自豪极了,扬着小脑袋,鼻孔都朝天了。 柯建康虽然觉得伯母又美又好,但也不想继续夸了,要不然好像说自己母亲不好似的,于是问道,“那我们去哪儿玩啊?” 咚咚做苦想状,突然想到了一个好地方。“唔,有了!我带你们去个好玩的地方,去我爷爷的菜屋玩怎么样?你们保证没见过。” 柯柔柔有点好奇又有点犹豫,柯建康兴奋的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三个孩子拔腿蹬蹬蹬的朝春晖苑跑去,老太爷的菜要遭殃喽。老太爷平时闲不住就喜欢摆弄土地,活动活动,这不天气转冷了吗,他就把两个没人住的房间里整理出来,整齐的放了特制的大木槽,趁着天还没有冷透,赶紧种点耐寒的蔬菜,家里不差这点儿钱,老人家就为了一个乐趣。 本来午睡的好好的老太爷,被溺爱小孙女的老太太硬给拉了起来,被赶去带孩子们开开眼界,老太太心想着,老头子天天富家翁不爱做,天天捯饬那点子菜,在她看来完全是没事找事,这下好了,那破菜地总算派上了用场。 真好,好几个小孩子在眼前热热闹闹的闹着笑着,不知道这府里还能不能再添小孩子了。对于老人来说总是盼望儿孙越多越好的,毕竟一个孙子一个孙女还是太单薄了些。 等老太爷等着几个孩子回来的时候,老太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去时那几个雪白可爱的娃娃哪去了,几个孩子折腾的像泥猴似的,就只有柔柔还算能看的。咚咚和柯建康手上脸上都是土,头发也乱了,衣服上也灰扑扑的。 一个个的还不知羞的笑的开心。老太爷走在后面进来的,后面跟着两个丫鬟,手里各提了一筐菜,是给柯家姐弟拿回家的。 老太太赶紧让喜梅叫水,把三个孩子都收拾干净了才让人送回如琳那里,要是不给洗干净了,咚咚肯定要挨骂了,赶紧毁灭证据才好。 几个孩子走后,老太爷才瘫在椅子上,灌了一大杯茶水,“以后可看好了,别再让这几个小祖宗进我菜地,今天祸害了多少秧苗!” 老太太看他那小气样,轻啐了一下,才不放在心上呢。 柯家姐弟被人送回家,还附带了两筐菜,送人的丫鬟说了原由,柯夫人收下了,心中暗想,平常都是咚咚自己来府里玩,宁沐偶尔过来找老爷喝酒。两家却从没有过正式往来的,宁家夫人在圈子里算个有名的隐形人了,她也是知道的,加上老爷叮嘱过自然也不愿意去碰那钉子。 这回,孩子们去玩也就罢了,怎么还带了伴手礼回来?柯夫人有点疑惑。 让孩子的贴身丫鬟来回话,就知道了这下午发生了什么,包括闹的笑话,把老太爷的菜糟蹋一番等等。 柯夫人当即拍了柯建康几个屁股巴掌,柯建康哇啦哇啦鬼叫几声就当是娘给挠痒痒了。柯夫人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老爷打他罚他多狠都没有用,调皮捣蛋一点不改。 又轻轻的说了柔柔几句。 晚上和自己老爷说了今天的事儿,没想到一向严肃的夫君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 “康儿真的那么说?说自己个男子汉要勇于担当?” “可不是,丫鬟就在旁边,说就是这么说的。”柯夫人说起来自己也笑了。 “明儿个你备上几盒礼带几个孩子去宁府一趟,拜见下老夫人和薛夫人,以后多走动走动吧,宁沐和我平时相交甚密,既然他夫人也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咱们也不用忌讳什么了。” 柯夫人称是。 又听夫君说道,“没想到康儿不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反倒没那么顽劣了,也的确有担当许多,许是咱们打的狠了些,让他逆反起来了。”柯刺史又是欣慰又是失落,为人父母,最费心力。 第二天上午,柯夫人除了带上柔柔和建康外,还叫上了在家同样准备考秀才的大儿子柯建瓴一起,把几个孩子都带上才显得亲厚有诚意。给老太太老太爷准备的几色糕点和几匹上好的缎子,给孩子们带了玉佩,给如琳的是一副精巧的宝石耳环。 昨日傍晚就接了柯夫人的帖子,却没想到今天她把几个孩子都带来了,大人之间一番寒暄相认,咚咚很早便被母亲叫了起来,因为知道今天上午小伙伴们要过来,也没有起床气,乖乖的就起来梳洗了,见到柯柔柔姐弟就亲热的拉住了柔柔的手,像一对亲姐妹似的。 如琳注意到旁边站着的英俊少年,不禁问道,“夫人,这位是?” 第三十一章 柯夫人介绍道,“这是我的长子,名建瓴,和你家宁绍一般大,在青山书院读书。” 柯建瓴上前请安道“伯母好。” 如琳讶异,“那可是巧了,我家绍儿也在青山书院读书,你们可认识?” “回伯母的话,我与宁绍兄认识,但是不甚熟悉。”柯建瓴回道。其实他没说的是,他与宁绍不但认识,还是一个教室的同窗,但宁绍为人清高自傲,性子冷僻,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他虽也自认才华不低,但却为人谦虚随和,朋友也有那么三五个,他和宁绍就不是一类人,说不熟悉也确实不为过。 柯夫人也是第一次听说儿子和宁绍在同一家书院读书,连连感慨,真是巧合了。 如琳虽有点诧异,却也想的明白,柯夫人不认识自己儿子,她却是知道他的性子的,因此对两个孩子这种状态十分理解。如琳看他脊背挺拔,目光温润有礼,一看就知道是个性格很好的孩子,不像自己的儿子,如果绍儿多一些伙伴是不是会好一些呢? 想到此,便和碧桃说,“去兰苑叫少爷去春晖苑,就说家里来客人了。” 说完便带着柯家人和咚咚一起去了老太太那里,给老人家请了安送了礼,便坐下来喝茶聊天,老太太和柯夫人连连感概两家早就该走动了,如琳只好在一旁附和称是。 不一会儿宁绍就到了,他听丫鬟说是柯家伯母来拜访了,没想到柯建瓴居然也来了。他一向讨厌和人交往,和他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和长辈们见了礼之后,如琳和柯夫人就关注起两人来,问他们在书院的情况,什么年月出生的,谁大谁小诸如此类的问题,宁绍不习惯这种情况,浑身都不自在。柯建瓴倒觉得还好,虽然也觉得别扭,但看宁绍那想绷着偏偏又不能绷着的样子,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如琳和柯夫人相谈甚欢,甚至柯夫人走的时候还和如琳说,“我痴长你一些,咱们也别夫人来夫人去的,显得不亲近,我娘家姓苗,以后你呀就称我一声苗姐姐,我就厚脸皮称你一声妹妹怎么样?”如琳也觉得柯夫人知书达理又难得性格大方爽朗,很合得来,就乐得答应下来。 宁沐听说了此事,也乐见其成,之后两家的走动就多了一些,加上小孩子来宁府越来越勤,两家倒真成了好邻居。 天气越发冷了起来,给家里人准备的新衣服也送来了。如琳让碧竹带两个丫鬟给各院子派发出去,老太爷老太太头一次穿到儿媳妇置办的东西,喜的合不拢嘴,和喜梅一个劲唠叨这样的日子才有人味儿,有盼头。 宁沐的两身应季衣服也拿在了手里,试了一件,觉得比往日的衣服合身好看。 顺便问了一句,“太太忙什么呢?”自从那次暧昧的擦头发事件之后,夫妻双方倒是走路不用避着了,该对话的时候也能心平气和的说事情,只是没事情的时候也不会特意说别的。 碧竹答道,“太太最近和柯夫人感情好,赶上这两天天气转冷,太太和柯夫人正让下人们置办材料准备带少爷小姐们烤肉吃呢。” “哦?倒是有些闲情雅致。地点选在哪里?”宁沐又问。 “选在春晖苑西边最大的那个花园亭子里。” “什么时候?” 碧竹愣了一下,赶紧回道,“明儿个下午。” “知道了。下去吧。”宁沐道。 出了宁沐书房,碧竹就纳闷儿起来,老爷这是要来一起烤肉的意思?又赶紧否认了这个猜测,虽然老爷和太太最近平和了不少,可在她看来也不像是能坐下来一起的玩乐的关系。 一阵冷风吹来,碧竹拢了拢衣领,快步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孩子们就从温暖的被窝爬了起来,趴在窗户上看外面飘着的第一场雪,雪不大也不小,秫秫的飘落下来,慢慢铺满整个院子。 咚咚惦记着今天下午烤肉的事,早早的就睡不着了,听娘说外面下雪了,就趿拉了鞋子下地,毛茸茸的长发披散着,白嫩嫩的脸蛋喜盈盈的,也不怕冷,搬了个板凳跪在上面往外看,觉得外面的天地简直美极了,然后就闹着如琳,要出去看,被如琳制止住了,告诉她雪停了才能出去。 咚咚只好听话,气馁了一小下,又想起一件大事儿,“娘,下雪了,那咱的烤肉还能吃吗?” 如琳笑了,“小家伙,什么都不耽误你吃东西。” 咚咚听娘又取笑她,就赶紧近前来撒娇,不死心的再问,非要问出个想要的答案来。 如琳被她摇的没办法,只好松口了,“能!能!下雪了吃烤肉别有一番好滋味。” 娘后面说的文绉绉的拗口,前面她却听得分明,她说能!太好喽!咚咚忍不住欢呼起来,计划并没有取消。 同时,柯家也是差不多的情况,两个小的早早的就过来爹娘的房间里烦苗氏,苗氏也告诉了他们同样的答案,乐的柯建康差点上房,苗氏喝斥了一句让他老老实实吃饭等下午。 其实前两日苗氏和如琳商量这事儿的时候看天色就估摸着这两天会有雪,要是赶上了就色香味意境齐全了,没想到运气这么好,今天还真下雪了,看这雪最多也就下到中午,还真像是专门为她们准备的一样。 在房内吃了早饭,如琳让咚咚描大字,她走到窗前,专注的看着外面的飘雪。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还不到十岁,有一年冬天,也是下着雪的天气,父母带着他们几个小的在外面烤肉吃,母亲还架起了一个锅子给他们煮热汤圆吃。汤圆太烫,她吃前都要吹几下,徐景升烤的肉多半都给她,宁沐则总是趁别人不注意从她手里抢现成的。 她气的不行,又要抓紧吃手里的肉串,又要赶紧吃汤圆,不然很快就会凉掉,她是很喜欢吃汤圆的。宁沐以为母亲看不到,其实母亲早就发现了他们几个之间叽叽咕咕的,母亲笑笑,端起自己的那碗汤圆,舀起一颗吹吹再亲手喂她,“琳儿不着急,慢慢吃,还有许多呢。”这样她就能一边吃心爱的汤圆,一边看好手里的肉串,边咀嚼着边偷偷挑衅的斜宁沐一眼。 往事不堪回首,不能回首,但偏偏人就是这样,那些陈年的旧事在不经意见就会自己跳了出来,让人无法阻拦。 第三十二章 寒冬已至,青山书院前几天开始就休了冬假,该教的都教了,学生们回家温书也是一样的,考得上考不上全得看个人的努力和造化,何况夫子们也要猫冬啊。 因此柯建瓴也被母亲拉了过来,一个母亲三个孩子再加上两个丫鬟,早早的,六口人就浩浩荡荡的去了宁府,除了两个小的想找咚咚玩之外,苗氏也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帮的上忙的。 来往多了,虚礼也就少了,大人孩子各找各的伴,只有柯建瓴跟着母亲和如琳,显得有些突兀,不只两个女人之间不能聊得开,他自己也不舒服,还不如让他在家里看书呢。 薛如琳也想到了,就和苗氏说道,“咱们两个去厨房检查那些材料,建瓴随我们一起也没意思,不然这样吧,我让丫鬟带他去绍儿那里吧,他们同龄人有话讲,怎么样?” 苗氏没什么可不答应的。 柯建瓴也觉得现在又不能返回家里,留在这里又别扭,虽然和宁绍不熟吧,但好歹都是男人,又是同窗,去他那呆一会应该也不至于被赶出来吧? 就欣然接受了这个提议,跟着碧竹过去了。碧桃则领了两位太太去了大厨房。 宁绍早就知道母亲今日的安排,他只想在房间里看书,不想和女人孩子们玩什么烤肉,在他看来那就是浪费时间,但母亲和妹妹殷殷期盼的眼神儿,让他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心里想着手里这几书本就快看完了,得抽空去舅舅那里再换几本回来,里面要么是治世救国的大学问,要么就是知名不知名的大儒们的心血之作,看了之后让人受益颇多。 暗自决定今天抓紧时间看完,争取明天就去薛家一趟。正想着这事儿,就听见思明进来说碧竹带着柯大少爷过来了。 柯建瓴?宁绍头疼,这肯定是母亲的主意。他最不会的就是假装热络了,当然他也从来没觉得有这个必要。 柯建瓴的的性格倒是与他相反,他虽然也没有多想与宁绍相交,但是既然已经答应了宁伯母,他也就坦然接受了,打算好好和宁绍相处。在他看来,宁绍不是什么坏人,就是为人冷冰冰的不好接近,其人内里是什么样的他不知道。柯建瓴有个优点,没接触过的他不会妄下决断。 碧竹在少爷得低气压下说明了来意之后就赶紧退下了。宁绍不得不起身迎接柯建瓴,让他入座,思明端上了热茶水。 “宁兄,多有叨扰,实在是伯母和母亲二人有命,不敢违抗,再者,在下与宁兄同窗也确实应该多多认识。”柯建瓴不是拘束的人,一番话说的很坦然。 听的宁绍也不觉反感。他一向讨厌那些自命清高的假道学,像柯建瓴这样直白说话的他反倒会高看一些,柯建瓴在书院里也算名声较高的,为人却较为低调,比太傅家里的孙子吴序森之流好上许多,他今日进了自己这院子也不算太委屈了这一屋子书香。 “柯兄说的是,我平日甚是无趣,只要柯兄不嫌我这里枯燥就好。” 柯建瓴看宁绍虽表现不特别热络,但因知他本来就这样,这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就说道,“宁兄客气,有书有茶何谈枯燥?宁兄自在看书便是,容我也品读一本诗书,岂不安宁愉快?” 宁绍求之不得,请他自便。 柯建瓴拿起手边最近的一本策论文集看了起来,看了几章,觉得里面的范文有的水平不错,有的在他看来却差强人意,索然无味的放下了。看宁绍专心在看手里的书。也不打扰他,又随意的捡起一本看起来,却是一本连名字都没有的书。只有一个空白的封面,上面标注了年月和里面大概内容,这本应该是多年前某人写的读书感悟。 闲来无事,就顺手翻开看看,这一看,柯建瓴就被吸引了进去,著书之人把对传统经史子集的妙解它解都写了下来,简直句句精辟,字字珠玑,让人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将将看了小半本,就听到宁绍对他说话,“柯兄,不添茶吗?你久未动弹,杯子在内测,小厮不敢上前倒水。” 他才从美梦中醒来一般,难得激动的站了起来,期待的问道,“宁兄,这本书是何人所著?真乃当世奇人!” “这是我外公所写的读书感悟,没有修订编册,还算不得著作,不过确实读起来大有裨益。”宁绍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册子答道。 宁绍的外公?那不就是薛锦吗?曾经当过先帝帝师的大儒薛锦!难怪了,一本无名无号的册子也这么让人难以放下。 柯建瓴是个谦谦君子,心胸广阔,到底还是个少年,脸皮不怎么厚。他激动又紧张的脸色发红,想了想话要怎么说,才对宁绍说出口,“宁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 “拿回去看吧,不要损坏了,三日之后记得还我。”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柯建瓴有些措手不及,他是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的,没想到宁绍没等他话说完,就答应了他。“多谢宁兄慷慨,三日后定当原样归还。” “好。”宁绍就是这么回答的。他并不觉得把外公的书借出去有什么,除了柯建瓴不讨厌之外,也算提早开始了舅舅施惠读书人的理想。 柯建瓴太高兴了,又提出,“我们这样称呼太为生疏,不知你可在意我称你为子西?你称呼我为文召。”子西和文召分别是二字的字。 宁绍就要皱眉,忍住了,虽觉得有点勉为其难,还是答应了。 柯建瓴对他疏淡的样子毫不在意。今天开始认识了一个之前不知道的宁绍,也许这个宁绍其实与之前的那个完全不同。 忽然对走近这样一个人有了兴趣,是一种挑战,也是诚心相交。 刚好,如琳那头过来叫人了,二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穿戴好雪靴斗篷,一同去烧烤的地方了。 刚是初冬,天气还不算冷,花园里无人走动便堆积了不薄的一层雪,枝枝蔓蔓都被装裹一新,有那倒霉的未来的及凋谢便被冻死的花和鲜亮的果实,红艳艳的挂在积雪的枝头,别是一番美景。 第三十三章 风雨亭在大花园的正中间,夏天用来停歇避暑用,面积不算小,中间一张石桌,四周六张石凳,最外圈还有一圈长凳可供人坐下。 如琳让人把炭盆放在石桌上,炭盆上又放了铁网,旁边另搬来的一张木桌子摆满了串好的食材。 一群人造访了多日被冷落的花园,孩子们穿的明亮多彩,说笑声,追逐吵闹声遍布花园,像一块巨石打破了玻璃,涌入了另一个世界。 看宁绍他们两个过来了,如琳就指挥他们两个干活,也不用下人了,引用了她母亲王氏的话,烤肉就是要自己动手才有乐趣! 宁绍看了眼自己浅色的衣裳,悄悄呼了一口气。 大人孩子们都围坐在一起,想吃什么就自己动手烤,碧竹碧桃和苗氏的丫鬟雪薇三个都是穷孩子长大的,看火散调料这些动作自然比这些少爷小姐们麻利多了,因此就负责站在其中当一回老师。 如琳把上次董氏送给她的几坛子梅花酒让人搬了出来,这特酿的梅花酒沁香扑鼻,度数极低又暖身子。在坐的包括丫鬟在内都捞到了几杯。三个小孩子给的是最少的,咚咚和柯健康想多要点,到底没让他们如愿。 柯健康早就馋了,性子又急,一串烤羊肉还刚滋滋作响就迫不及待的拿起来啃了一口,也不怕烫嘴,大口咀嚼起来,谁知才嚼了两下,就见他呸呸的吐了出来,还直嚷嚷,“什么破肉,这肉是谁烤的?里面还凉着呢!” 原来是还没烤熟,众人哄堂大笑,咚咚笑的直不起腰来,“还不是你自己烤的,你那块一直都攥在手里呀!诶哟,笑死我了。” 看柯健康羞恼的样子,如琳赶紧止住笑,轻拍了一下咚咚,“赶紧烤你自己的,别笑话建康了,你烤出来比他好吗?” 咚咚怕娘小看她,赶紧放出气势,“那是肯定的,我烤的就是比他好!” 柯建康听了这话可不服气,“瞎吹牛,来比赛,就比谁烤的好吃怎么样?让伯母和娘当裁判,敢不敢?” “比就比,不敢的是小狗!还有不许让碧竹姐姐她们帮忙!”咚咚小胸脯一挺,应战! “好,一言为定。”一场莫名其妙的比赛就这么开始了。不过有这两个调皮捣蛋的家伙气氛倒是更热烈轻松了许多,连带着宁绍和柯建瓴都是。 柯建瓴还有点酒量,宁绍极少饮酒,酒量多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喝了两小杯梅花酒就脸色潮红,有点飘飘然了,他是万没有想到,母亲说的低度梅花酒,喝点儿暖身子无碍的,到他这里竟然威力不小。他决心接下来坚决不再饮了,一块肉都没吃到就醉倒了,以后在这群女人孩子面前可怎么抬头? 虽说醉多严重倒不至于,不过酒后的后遗症也出来,那就是变的多话。就连宁绍这样少言寡语的人也多了一些想说话的玉望,因此柯建瓴与他攀谈时,他看上去倒比平时容易亲近的多。再加上身处美丽的景色,玩乐的稚童,让宁绍也不由的会心一笑,心胸格外开阔起来。 宁咚咚在火上举了一会儿串子,觉得手臂酸了,看母亲正和柯伯母聊天,就凑啊凑进了大哥的怀里,宁沐心里正惬意,抱着怀里的小肉球,也不嫌弃她脏,抓着她的小手帮她一起烤。 柯建康是男孩子,他可做不出扑进大哥怀里的举动来。 但嘴里也不服气,“不是说了不许人帮忙吗?” “只说了不许碧竹姐姐她们帮忙,又没说不许大哥帮忙!”咚咚狡辩道。 柯建康心里憋着气,便不再理她,只想一战成名,用肉串征服她。 总算咚咚和柯建康都能拿出自己满意的作品了,正要送到各自母亲的嘴边,看到园子里进来两个修长的身影。 柯大人处理完上午的公事,打算回府吃个中饭,下午还要办点其他事。刚坐上马车,就听见外头宁沐的声音,说有事要与自己讨教。宁沐官职比他大,二人关系又比较近,柯大人就没多想,让他上了自己的马车,边走边聊。聊了聊对最近江南地区私盐猖獗一事的看法。柯大人深入的和宁沐剖析了自己的看法,自觉一路聊得甚是欢畅。 之后宁沐跟着他回了家,又下了几盘棋之后,柯大人就有点坐不住了,可不能这样坐下去了,他下午还有正事儿啊!他答应了同僚下午要去福满楼招待人家的。不过就是到了这份儿上,他也觉得和宁沐相处起来还是愉快的。 直至宁沐再开口。 “退之兄,今日府中怎么如此安静?” 柯大人脑中嗡的一声,恍然大悟,原来在这等着他呢!府中为什么安静?因为夫人和孩子去宁府玩去了啊,宁沐能不知道这事儿?这话骗骗黄口小儿行,骗他可不行。 促狭的心思一上来,就是不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宁沐这家伙,和他弯弯绕绕的,小看他了啊。 “叔远兄,可听过一句古诗,‘寂寞深冬里,残雁雪中闻’啊。”柯大人摇头晃脑的念出一句诗来,眼睛扫着棋盘,右手还摩挲着一枚棋子。 宁沐,“……” 柯大人看他果然语塞,更觉好笑。自知玩笑不可开太过,说道,“下午我还要聚会同僚,咱下完这一盘,下次再战。” “我那有二十年的梨花白。”宁沐淡淡的抛出这一句。 “行!你够狠。”柯大人咬牙切齿的说出了这一句话,又吩咐了心腹小厮去给相约的同僚们告声罪,把请客银子带去。 宁咚咚和柯健康一看见父亲来了,惊喜的撒开了母亲,拿着黑乎乎的肉串奔向自己的父亲去了,一副求做主的姿态。 宁沐一把抱起咚咚,看着女儿举到自己嘴边的肉串,二话没说,一口吃进去半串,边吃还边夸赞,好吃,真好吃,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肉串。 柯大人倒是没抱柯健康,也拿起他的肉串吃了,咬了一下就顿住了,恨不得吐出来,心中暗骂宁沐,也不怕拉肚子拉死! 第三十四章 两个孩子一个劲儿的让评出个第一来,二人只好打哈哈,说并列,并列第一。 苗氏昨晚还问夫君今天行程呢,看到他竟然过来了,不免诧异,上前问了几句。 柯大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总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利诱过来的,只好说同僚有事改日再约,听闻宁大人这里有好酒,来讨要几杯。 柯大人没什么毛病,除了爱饮酒,搁在平时,苗氏准要唠叨几句的,今天格外高兴,便笑话他一下就没再说什么。 三个小孩子另在旁边摆了一个炭炉,让丫鬟们伺候着。四个大人加两个少年一桌。 “退之兄说想出来赏一番雪景。”宁沐说的理所当然,一点羞惭之色都没有,柯大人恨不得拿针扎扎他脸皮到底有多厚。 如琳倒是没什么,上次说开之后宁沐来凑热闹和孩子们一起玩乐她也不反对,只要别太频繁就好。在座的其他人就脸色心思各异了,苗氏是狐疑的看自己的夫君,这宁大人说的谎话一点都经不起推敲啊,柯大人赶紧用眼神儿示意她什么都别问。 柯建瓴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压根就没在意这句话。宁绍抬眼皮朝宁沐笑了一下,害的宁沐心里突地一跳。 之后就是吃酒烧烤谈天,气氛祥和中透着淡淡的怪异,多数的时候都是靠柯大人夫妇和柯建瓴引起话题调节气氛。 幸好,酒是个好东西,小厮把宁沐的梨花白呈上来之后,两个女人和大孩子也浅浅的饮了一杯,那点点的怪异才慢慢的消散了去。景色显得更美了,人也更顺眼了些。 柯大人起哄让宁沐表演节目,多喝了几杯让他变的格外胆大,他可知道宁沐可不是靠运气走到今天的,他才华横溢,且多才多艺,最擅长的才艺是弹得一手好琵琶,他也只有幸在去年年初皇上宴请群臣的时候欣赏过一次,激昂的乐声让人记忆犹新。 宁沐一扫平时给人的冷郁印象,竟毫不推辞,让人去把他心爱的一支琵琶拿上来。柯大人兴奋的又敬了他一杯酒。 如琳从来没见过宁沐这么因开怀而放得开的时候,她有幸见过他放得开的时候都是因为怒气全开。她知道他会弹琵琶,还是小时候父亲教给他的,父亲说他适合学一门乐器磨磨心性。 有一次他又惹了她,她气极就去骂他,正赶上他在练习,难听的就跟拿破刀割鸭子喉咙似的,她就口不择言说他,练什么练!没有那根筋,不是那块料,一辈子也练不好! 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学成了,在她对这件事完全不关注的岁月里。 琵琶拿了上来,宁沐坐到了离烧烤桌子有点距离的边上座位。只见他一身白衣,眉目如画,抚摸着怀里的琵琶,眼含爱意。轻轻的抱起,起手拨弦,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一首阳春白雪从指间流出,瞬间一副赏雪图仿佛有了颜色,整个活了起来。 陶醉,震撼,薛如琳是真的震撼了,面前的宁沐似乎瞬间换了一个人,一个她从来都不认识的人,既不是呲牙必报狠厉的他,也不是阴险冷笑的他,他的乐声中有生命,有情感。 她自己也会一点古琴,只是弹的一般水平。她一直认为一个心中冷漠的人是无法弹奏好乐器的,在她身上也的确如此。但是宁沐呢?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一曲奏罢,大家都沉浸在余韵中无法自拔,这般完整绝妙的演奏,就连宁绍也没听过。他心中自豪感与危机感齐升,看来超越父亲的路还很长很长啊。 柯大人已经崇拜的眼冒金星了,口里连说几个好字!在柯夫人看来他就快跪地叩拜连呼大师了。 三个小孩子早就停止了玩闹,通通聚拢在宁沐身边,一脸惊呆的齐齐看着他,面对三张纯真的小脸,宁沐噗嗤一下笑了,是真正的笑,这一笑,放佛连冰雪都能消融,花儿马上就会齐放一样。 如琳侧身偷偷揉了一下自己微红的脸,收回微动的心神。假装浑不在意的正身随便拿起一串东西烤了起来。 身边的空位一重物声响,如琳身子小抖了一下。 “夫人,我刚才一曲弹的怎么样?”耳边传来小小的声音。 偏头一看宁沐的脸就离她两寸那么近,脸上还泛着些微的红晕,眼里有闪烁的星光。 这家伙,是喝多了吗?旁边这么多人看着,也不怕丢人。 悄悄的挪动开一点点,同样小声回答他,“弹的很好,技艺高超。” “比之当年如何?”宁沐又问。 如琳根本不敢看他,看桌上的人都各顾各的忙着,她便抬头看了他一下,便快速的又转了回来。 作死了,宁沐还是那样看着她,她今天脸要丢尽了,又不可能发火。 果然这家伙就是小心眼子,小孩子时候的一句拌嘴话记得清清楚楚的,还要翻出来质问,难道她也要记得当年他的那些刻薄话,如今再一句句还给他不成? 无奈道,“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只盼他快点恢复正常,是的这样的他让她很不安,还不如浑身带刺那样让她觉得熟悉。 “这么说夫人觉得还不错了?好在哪里?”谁知他竟然没完没了了。 “你……你离我远点。”看他好像有点凑的更近了,如琳实在忍不住了,她都看到苗氏在那边给柯建康提裤子的时候看她几眼了。另外几个男人虽然在喝酒聊天没看着她,她也觉得脸要爆炸了。 “哈哈哈哈”宁沐心情大好,坐正了身子,放过了如琳。 如琳觉得自己需要地上那些雪,需要捧起一把来好好冰冰脸,真是怪了,她又不是十六七岁,居然还能让他逗的脸红!不知道他抽的什么风,十几年加起来她看到宁沐的笑也没有今日一个午后多。 终于碳火渐凉,天气渐冷,柯家人举家回去了,如琳也抱着咚咚回了。宁绍酒劲儿有些散了,留下来陪父亲坐了一会儿,也双双离开了。留下一个空有灰烬余味的空荡荡的园子,前路漫长,道阻且艰。 第三十五章 快近年关了,薛云从南方送来信说在那边弄了一大批水果,柚子、橘子、甘蔗之类,量没有问题,就是怕铺子里和现有的这些关系消化不了,让董氏在这京城这头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薛云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好,除了他自己有生意头脑之外,离不开董氏这个十分聪明伶俐又胆大的贤内助。 如琳收到董氏的帖子,约她出去一起到自家酒楼茶馆里走走,天寒人就懒得动,也是该出去透透气了。另外生意也有她的一部分,甩手掌柜的当的久了,总是不好的。 说好了在福满楼见的,让人准备好了马车,还未登上去,就见一辆外表平平无奇的马车停在了门口,蓝色的帘子一掀,露出一张带笑的娇俏脸庞,可不就是董氏? “大姐,我一猜你就差不多这个时候出发,夫君说大姐最恨人家迟到,所以我特意早起,顺便来接你一起。” 如琳失笑,和她打了招呼,也不推辞,上了她的马车。 一路说笑,没用多久就到了酒楼店铺林立的一条正街上,单这一条街上就有薛家的好几处产业,除了福满楼在内,还有一个卖杂货的铺子,一个香粉铺子,一个首饰铺子。 董氏带着薛如琳查看了三家铺子的经营情况之后,才带她溜达到福满楼,福满楼地理位置极佳,位于两条大路的交界处,来往车辆络绎不绝。此时正是饭口时间,店内更是人声鼎沸,端菜倒茶吆喝的伙计们穿梭在人群中,身手既灵活就稳当。 一楼大堂正前方有一舞台,上面有两位艺人正唱着正宗的京戏,小酒一壶,品着佳肴美味,听着美妙戏曲,岂不人间乐事? 掌柜的一看到董氏来了,赶紧要放下算盘从柜台里面出来,被董氏制止了,让他别耽误生意。自己让一老伙计引路带到了二楼由屏风遮挡的隔间里,二楼便于观看下面的表演,消费又不是顶贵,因此也颇受欢迎。三楼则是豪华包间了,每间里布置都有所不同,更为隐蔽,是谈事情的好去处。若是想看楼下的热闹了,也可以打开门坐在走廊椅子上往下看。 让伙计上来一壶好茶,又和如琳点了几个小菜。越是和董氏接触,如琳越发觉得从前真是小看了这个弟妹,应该早早和她相处才对。提起打开销路这事儿,如琳只能想到靠关系推销出去,而董氏的思路就很宽阔,她想的是除了这些常规的法子之外,还要想法子把这些新鲜水果推到大众中去,她们这次正在研究的就是具体怎么操作这件事儿。 正边吃边谈论着,忽然听到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如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让董氏去看看,董氏却没动身子,伸手朝楼下台子一指,“大姐,放心吧,什么事也没有,这个时辰啊,是我们福满楼的重头戏登场了。” 如琳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果然从后台出来一个人,是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此人看上去着实风流倜傥,一席稍显宽大的衣服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几个大步就到了台前。台上正中摆了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一块红木做成的醒木。 原来是个说书的,这么年轻俊美的倒是少见。 只见他散漫的坐到了椅子上,嫌弃似的敲响了醒木,讲起了一个俏寡妇与书生的故事,俗套的故事被他讲的一波三折,高朝迭起,当真称得上是口吐莲花。配合上他略带邪气的眉眼,更是有种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你在哪儿找了这么一人?”如琳好奇的问道。 “大姐,怎么样,这人难得吧?是上回我家老爷去南边的时候下馆子碰到的,给撬了回来。自从他来了,福满楼的生意好了三层!” “这么厉害?”如琳不免惊讶。 “可不是吗?这二楼三楼里有好多大户人家的小姑娘小媳妇,见天儿的来呢。”董氏一瞥眼睛,带着狡黠。 如琳连连称奇,心中又有了别的思量,这说书先生虽然看上去有些吊儿郎当,但确实称得上一表人才,为何会走下这卖艺一路?想不通就不去想了,笑笑自己真是瞎操心,安心听起故事来。 董氏说这个先生每天出场时间很短,果然故事正听到紧要处,醒木一响,没了!想听您明天再来吧。 看如琳脸上有意犹未尽之色,董氏窃笑起来,原来大姐也挺好玩儿的。 这时,一直看着台上的如琳发现了异样,叫了一声董氏,“你看!” 董氏也看去,在说书先生走到前后台分界的幕布处,被一个小厮拦了下来,看那小厮打扮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眼见那小厮着急的拉了说书先生一下,他径自甩了开去,大步要往后走,小厮再拦,嘴里一直说着什么。 定是起了什么争执,如琳他们这个角度看的清楚,掌柜的匆匆往后台赶去了。 “糟糕,肯定是这付南枝臭脾气又上来了。”董氏轻呼了一声。 “你知道怎么回事?”如琳问。 “还能是怎么回事?他自从来了京城,一下子声名鹊起。好多圈子里的富贵人家都看上了他,邀请他进府的,陪着聊天的都有,他拒绝就拒绝呗,每次话都说得很难听,别管是谁,没人请的动他。” 听到这如琳感到疑惑,就问道,“人家有这等才华,有这种脾气也不奇怪,那你们是怎么把他请回来的?” “重金诱之,外加我们老爷答应了他一个条件,据说他要寻找他失散多年的妹妹。”董氏说道。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话音未落,就见一个伙计从楼下跑了上来。 急匆匆的和董氏说,“老板娘您快去看看吧,出了大乱子了!” “你慢慢说清楚,到底怎么了?”董氏急的站了起来。 “老掌柜的应付不了了。今天三楼来了一位爷,看上了付大家,说书之后就让人去请上楼,付大家不肯,那小厮就上去复命,谁想那位爷也跟了下来,在后台见到付大家,言语不干不净,被付大家扇了一巴掌,谁知那人说自己是侍郎的小舅子,问他是哪位侍郎他也不肯说,只说惹了他没好果子吃,让付大家乖乖陪他吃酒。”伙计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第三十六章 “大姐,今天咱们来巧了,弟妹今天得让姐姐帮帮忙了。”董氏心里恨这破世道,有钱敌不过有势,回家要好好监督自己的两个孩子读书,不然赚了万贯家财也守不住。 “你说的哪里话,咱们是一家人,我能帮的上的肯定帮。”如琳牵了董氏的手,让她安心。心里想着,必要的时候要要拉宁老爷出来溜溜了。 说完二人就随着小厮下楼去了,董氏心里一阵感动,她是商人妇没什么,如琳却是大家夫人,这个朝代即使再开放,有头有脸的女人也都是尽量避免出头的。 很快到了后台,里面一片混乱,付南枝已经挨揍了几拳,那公子脸上也挂了彩。几个伙计和傅南枝站在一方,老掌柜的在中间,言辞恳切的劝,不过看对方的样子是不打算善罢甘休了,直言要把付南枝带走。 付南枝也不示弱,口里嚷嚷着,“什么肮脏下流的的货色,四处出来撒野,还敢自称是侍郎大人的小舅子,呸!哪位大人摊上你这小舅子真是倒了血霉了!” 那公子一听这话,更不得到了,“小的们,把这细皮嫩肉的小哥儿给爷带走,我要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付南枝听他这么说更来劲,“生不如死?你要是真敢动老子,老子就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看双方又动起手来,老掌柜急的诶哟诶哟的叫唤,其实还是伙计们吃亏,他们不敢动手狠打,只敢防守。一见太太和另一位不认识的夫人进来了,老掌柜赶紧上前去求救,“太太,这……这……你看如何是好诶?” 董氏眼神示意老掌柜要他镇定,老掌柜看她并不着急,心下稍安。 董氏喝道,“何人敢在我这里撒野?” 打斗双方都停了下来,傅南枝这头的伙计都乖乖的站好,等老板娘发话。另一方看两位太太打扮的进来了,本来还有点紧张,一听只是这店里的老板娘,便放下心来,区区一个商妇,她敢怎样? 那身穿亮粉色的油头粉面的公子从后面走了上来,冬日里摇着一把折扇,“是小爷我!今日听书听的高兴,便想和这位先生喝几杯聊几句,谁知道他竟敢不给我面子!小爷下来请他还敢打我?现在小爷要带走他,你敢说不行?我告诉你,我姐夫可是大官!惹到了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如琳听了噗嗤一乐,要说这京城什么不缺?就当官的不缺!要是从这福满楼顶上往下扔一块石头,砸到十人,其中怕有五人是官身。她倒是要听听到底是个什么官敢如此放肆!别的不说,比宁沐大的官找几个出来看看? 如琳给狐假虎威其实内里有点虚的董氏耳朵几句,就听董氏说道,“这位爷,是小店招呼不周,手下的人不懂事,小妇人这就让人专门在包厢给你整治一桌酒菜,小妇人和这说书的专门给您作陪,你看怎么样?” 看付南枝激动要开口,赶紧给他使了个颜色,让他稍安勿操。 那公子听一个女人低声下声这样捧他,就小细脖子一扬,冲着付南枝嚷道,“那小爷就在包间里等你!”说着跟着一个伙计大步朝包间走去。 身后的付南枝在空气里狠狠的蹬了一脚,“狗娘养的,给老子等着。”心里咒骂了一句。 董氏赶紧上前问付南枝,“到底怎么回事?” “这东西是个不要脸的,说要包我,竟敢对我动手动脚,我没忍住,直接给他脸蛋一个大开花!” 大开花!你这大开花倒是打的痛快,苦了我要收拾残局,幸好这是台后,只有一楼的客人受影响严重。董氏心里这样想着,狠狠的瞪了一眼付南枝,她也想给他一个大开花! “走吧,还要我请你啊!”董氏无奈对付南枝说道。 付南枝耸耸肩膀,跟在董氏和如琳还有几个丫鬟的后面。 三楼一豪华包间里,那油头粉面的公子坐在主位上一边和手下的吹嘘,一边畅想等下怎么让这里一干人等俯首帖耳低声下气,想想就爽的要命。 自上次惹事之后,姐夫看他太紧,让他没什么机会出来溜达,这回姐夫出公差,没时间搭理他,他终于重获自由了,今儿在这福满楼里吃酒,看了一眼付南枝他就眼馋了,这要是带回去玩弄上一段时间,那得多美。 等待总是最让人不耐烦的,心想着这帮人怎么那么慢,还不上来啊,就见薛如琳为首的一帮人进来了,浩浩荡荡有十几个人,那公子一看这架势心里就有点慌,腿肚子有点抖。 “什……什么意思?要动武?”说话也结巴了。 “关门反锁。”如琳淡淡的开口。 “是,太太。”碧竹得令,示意一个伙计去锁门。 “把他给我拉下来!”如琳的语气严肃淡定。 “是!夫人。”董氏的丫鬟小环也是个机灵鬼,脆生生的答应了就指挥四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上前一把揪住那公子,四人像共扯一个破麻袋包一样,把人从空中啪的丢到了空地上。 “夫人,您请上座!”小环笑眯眯的说道,心里特别高兴,恩,今天不错,有这位在,自己太太总算有底气了。 如琳充分拿起端庄范儿,让碧竹去把那位置好好的擦了一遍,才慢悠悠的坐下。 那少爷疼的厉害,嗷嗷的喊了两声,虽然还疼,又知道这不是喊疼就有用的时候,“你们大胆!等我找我姐夫来收拾你们,让你这破楼子开不成!” 如琳轻轻的开了口,“年纪不大口气倒不小,说说吧,你姐夫是个什么官啊?没准我们还认识呢?” 听如琳这么问,那小子心里一咯噔,难道刚才一直旁观的这娘们儿是个官太太?他一直当她就是个陪同的商妇呢,心里恐慌,还是嘴硬,“我姐夫的官名说出来吓死你!” “可有丞相大?”如琳又问,语调就像问面条是不是面做的一样,有一点点好奇,又有一点点无知。 第三十七章 丞……相……,这娘们儿肯定是唬他呢,丞相是大,可关她和他屁事儿啊。 他挣扎着要站起来,刚起来一点点就被两个大汉压了下去,跪在地上。 壮着胆子扯着嗓子嚷嚷道,“丞相大不大关我毛事儿,我姐夫对付你们这帮足够了,赶紧放了小爷,小爷饶你们一命!否则……” 否则后面还没出口就听如琳不紧不慢的说道,“恩,丞相倒是关我一点事儿,我乃右丞相的夫人,福满楼是我的产业。” 那小子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如琳,细细观察她的举止穿戴,看她约二十多岁,粉面不怒自威,头戴一副完整的红宝石头面,凭他看,少说也得上千两银子,藕荷色蝴蝶暗纹交领上衫,下是同色系偏深带金色的裙子,均是上好的丝绸。 再看她一点儿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周围的人也都严肃的看着他,他就知道他今天玩儿大了。右丞相,谁人不知啊?是当朝一品,皇上面前的红人,和左丞相一起协理国家大事,右丞相更是协理军政这一块,在朝中极具分量。 想到此赶紧拼命的给如琳磕头,“小爷,呸!小的知道错了,求姑奶奶放过我,我保证以后一定不踏进福满楼半步,再也不敢惹这里的麻烦……” 如琳喝了一口碧竹刚刚递上的茶,轻笑道,“这位小爷说的严重啦,我一妇人怎么敢不放过你呢?不过,我肯定保证你安然无恙,完好无损的从这里出去,不过我对你那姐夫的身份倒是有点好奇,要麻烦你受累告诉我一声了。” 那小子眼珠咕噜噜的转,他今天惹到大佛了,他要是再把姐夫供出来,可就两面不讨好了,这丞相夫人不弄死他,他姐夫也得弄死他。 看他一副死也不想说出口的样子,碧竹示意几个大汉,“麻烦几位小哥儿帮咱们太太问问话吧。”声音十分温柔和软。 只见四个大汉分别拎起了他四肢中的一条,抬高、松手,再拎住、抬高、再松手。 不到三个回合那小子就受不了了,主动招了,“我说,我说,放过我吧,我姐夫是……是户部的刘士友,我是他……小舅子赵……赵三。”说完四个大汉才将他放到地上趴着,他总算松了一口气。 刘士友?她记得户部侍郎不叫这个名字啊?如琳仔细想了起来。 董氏看她疑惑的样子,就上前去在耳边和她说道,“以前的户部侍郎王大人要调任了,这刘大人应该就是要继任的。”董氏为人灵活,又是做生意的,消息极为灵通。这点比虽为官家夫人,却并没有太多消息途径的如琳来说好了太多。 “哦,原来是个候补。”如琳一句话差点气死赵三,只是他可再不敢回嘴了。 “碧竹,你来帮我拿个主意,这东西怎么处置的好?”如琳可不管赵三赵六的,别说是一个候补侍郎,她的身份就算是一个勋贵也要掂量掂量能不能惹的起,丞相夫人的名头不用白不用。 “依奴婢看啊,这种肮脏玩意儿不如就直接把他打的满头包,再丢到那什么刘大人府门口,让大家都来看看。”碧竹姑娘很生气,这赵三居然敢如此嚣张怠慢太太。 “这主意不错,记住扔的时候给他套个袋子堵住嘴,太丑的话影响京城的风景就不好了,打好装袋了记得从后门抬出去,能省去许多麻烦。他那几个手下就先扣着吧,过几个时辰再放回去。”说完就朝那几个壮汉挥挥手,让他们行事吧,若是咚咚看到一幕的话,一定会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和小嘴,说,“想不到母亲比大哥还要黑。” 解决了这一遭事,她就低头又喝了两口茶,这才把目光转向一旁一直没出声的付南枝,“这位付先生可满意?” 付南枝生性洒脱,一撩下摆,跪在如琳面前,“在下何敢称满意与否,多谢夫人出手相助,今日南枝鲁莽,若没有夫人在场,怕是解了一时之恨,也难免毒掌,多谢夫人大恩大德。” 如琳让他起来,“看你相貌堂堂一表人才,怎么不读书考取功名?听说你是来京城寻亲的?” “回夫人,小人正是来寻找我失散多年的妹妹,另外小人虽自小聪明伶俐,但无奈不喜读书,就只喜欢看些市井故事,再以此为生罢了。”付南枝答道。 如琳直觉上觉得这个人有古怪,但她又找不出什么来,就打算先把那不知名的直觉先放一放。待人抬走了刘三,便和董氏相携出了福满楼,上了马车。 董氏掩不住兴奋,“大姐,你太厉害了,你知不道你刚才那气势大的,我看了都有点害怕,官家太太就是不一样,我得回去让桐儿和岩儿好好读书,将来也做大官,老爷是指望不成,我只能指望儿子当上官家老太太喽!” 如琳被她逗的笑了几声,轻点了一下她手臂,“你呀!” 刘大人的府邸位置在一条巷子最里面,要走进去最里面才豁然开朗,一片空地上见着大门。看门的小厮在门里歇了个晌的功夫,推开大门出来就踢到了一个扭动的麻袋包,吓的小厮的那点困意一下子去的无影无踪。 “我的妈呀,这什么玩意儿?”小厮走下台阶左右看看,发现这大下午的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喊了两声也没人应声。 就大着胆子走回那麻袋包前面,试探的伸出右脚踢了一下,一脚下去,就听到里面传说“唔~唔~唔~”的哼叫声,一细听好像是人的动静,小厮赶紧蹲下来解绳子,一打开袋子口,看到里面露出来的调色盘一样的脑袋,惊了,比见了鬼还惊 。 这不是咱夫人的娘家弟弟,三老爷吗?要这小厮说眼前的东西算个哪门子老爷啊,刘老爷原配死了没半年就抬回来手下一面铺掌柜的女儿当了续弦,这新夫人大字不识几个,才十七八岁,就是长的漂亮。这三少爷就是她那泼皮亲弟弟。整日游手好闲打着老爷的名号招猫逗狗,已经被老爷收拾几回了,每回一要发狠,就被他那新夫人绕指柔给绕过去了。 小厮心里对这帮人非常不屑,他亲娘就是后院的一个管事,他什么不知道? 赶紧把赵三嘴里的旧抹布给扯了下来,赵三刚能说话就大骂,“他奶奶的,还不帮我松开,找人给爷抬进去?” 这看门小厮应了一声,赶紧进了门招呼来三五个小厮,把骂骂咧咧的赵三抬了进去。 刘夫人见了心疼的直哭嚎,她娘家就这么一根独苗,可不能出什么差错,一心盼着老爷回来给她做主狠狠的教训那歹人。 第三十八章 宁沐刚看了一本折子,伸手捶捶自己的肩膀,端方进来了。 把手里的水壶放下,给炭炉里加了两块新炭,忽然噗嗤笑了。 宁沐听了纳闷儿,就问道,“什么事这么好笑?说来听听。” “我笑我竟然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端方回答了跟没回答一样。 “卖什么关子,想说就说,不说就闭嘴。”看他这样,宁沐就不想搭理他。 端方其实想的是,他最初断定宁沐的一轮明月终将照沟渠的论断,现在看来竟隐隐有松动的趋势,刚才一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看不透人性多变,还是笑事情本身。 “宁夫人今天借你名惩了次威风,知不知道?”端方勾了勾炭火,把水壶坐在了炉子上,才掸掸灰问宁沐。 宁沐听了这话手下的动作一下子就停了,急忙问道,“有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快和我说说,是怎么惩的?” 端方一看他那副要笑起来的死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暗骂一句真是没出息的受虐狂! 宁沐的确又惊又喜,确切的说就是喜!他如今这地位,轻易也不会怕谁,也不担心如琳能给他惹多大麻烦,就算惹了麻烦他也不怕。他喜的是,一向讨厌和他扯上关系,不屑这丞相夫人名头的她竟然也愿意依靠自己了,这怎能不让他又暖又喜? “今儿个她和薛云的夫人去了福满楼,赶上一个无赖欺负了楼里说书的,这无赖有点来头,薛云夫人处理不了,你夫人就出了这个头。”端方把事情概括的给他说了一下。 “她是怎么出的头?”宁沐语含兴奋的接着问。 瞥了他一眼,端方忽然一句话也不想说了,你说说他,居然也不问收拾的是哪个!有没有什么利害?当然,只是想想,还是接着说下去了。 “她把人家带到小黑屋里,找了几个大汉给收拾了一顿,完了让人装麻袋里丢回他靠山家的大门口,怕人冻死,让人在暗处看着,看人被抬进去了,才撤的。” 宁沐听了就哈哈大笑,觉得心里好生畅快,“干的好,就得收拾这些无赖的东西。” 端方直想骂好个屁! “知道他的靠山是谁吗?是户部候补侍郎刘士友的小舅子。” “徐景升的人?端方你绷得太紧了,区区一个候补的侍郎舅子我还动不得了?”宁沐不是不理智,喜悦并没有冲昏他的头脑,一方面他确实觉得如琳处置得当,另一方面,这是一个丞相的地位和威严问题。 “动得动得,右丞相大人想怎么动就怎么动。”其实端方的意思也不是说动不得,堂堂丞相的亲戚家被欺负还不敢还手,也太丢份子了。只是他们现在的处境确实能不和徐景升碰上就别碰上,泾渭分明比较好。 宁沐解释道,“徐景升最近的动向有点问题,皇上身子弱,我看他怕是要择一位主子靠边站了,他现在权利越来越大,手早已经伸出了户部,还需密切关注他的动向,防着他动作,又不能惹火烧身。” “这回惹得不是火?”端方挑眉。 “这点火,连火星子都称不上,我们想让它灭就灭,想让它涨它就能涨。”宁沐对区区一个候补侍郎是看不上眼的。 端方不再接话,细思起来。 “你先忙着,我去看看我闺女去。”宁沐起身拿起斗篷就要出去。 “慢走不送哈。”端方心想,是看你那大闺女去吧? 宁沐到了如琳门口的时候,她正在给咚咚揉肚子,今晚上小姑娘有点胀肚子,躺在娘腿上直哼哼,如琳知道她其实没什么事儿,就是撒娇,像小猴子一样。 宁沐有了上次的经历,这回怕再遇到什么尴尬,便有礼多了。听外头碧桃说宁沐过来了,揉肚子的手一停,害的舒服的咚咚一阵不满,如琳只好接着给她揉,距离上次见他有段时间了,他今天怎么过来了,怕是又想咚咚了吧。 之前已经有过同处一室的经历了,他又是一家之主,如琳也不能拦他,便让外面的碧竹开门让他进来。 本来有点昏昏欲睡的咚咚听到宁沐进来了,一下子精神了,立马就站在了床上,让爹爹抱,小嘴像抹了蜜一样,一个劲儿说想死爹爹了。 宁沐照着她的小胖脸啃了一口,咚咚嫌弃的直擦脸,手却还是不肯松开宁沐的脖子。 “你怎么过来了?”如琳问。 “今天在福满楼的事儿我听说了。”宁沐的声音里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 如琳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自作主张了一回,也怕给他添麻烦,何况还是为了娘家的事,便问他,“老爷可是觉得我处理的有何不妥当之处?” “并无不妥,以后你再遇到这种事打的再狠点儿也没事儿,我给你兜着呢!”宁沐毫不在意的回答,抱着咚咚悠悠了几下,父女两亲昵无间。 如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她没有经验,办了事回来后就难免思虑,反复想着白天发生的事,琢磨有没有哪些地方做的不对不好。万没有想到宁沐对他说出这种话,她以为他不骂她是个麻烦就是很好的答复了。 心里流过一条细细的暖流,似乎要撬开什么。 “不过,你以后出门要注意点儿,外面虽然看上去一片太平盛世,却并没有表面那么太平。”宁沐又说道。 “何以见得?”身为朝廷重臣的宁沐说出这样的话来,如琳不可谓不吃惊。她和大部分人认为的一样,现在是个国富民丰的好时候,百姓安居,歌舞升平。 “把现在的朝廷比作风平浪静的大海,下面沉睡着几条卧龙,试想其中有一条异动,那么这大海还能这样平静吗?”哪怕会翻天覆地也说不定。 “那你……”如琳心里想说那你在这个位置岂不是很危险?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不用担心,我能应对,为了保护你们,我也要在其中斡旋。”宁沐轻轻亲了一下怀里眼皮已经打架的女儿。 “呸,谁担心你?”如琳耳根子不觉染上了胭脂色。 第三十九章 又听宁沐说道,“我不管你出门,以后别只带丫鬟,我给你配两个侍卫。以后有什么事别怕麻烦我连累我,我不怕那些,再说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人。”如果没有分寸,她也不会安分守已的在府里呆这么多年。 “多谢。”如琳心里如刚才宁沐所说的大海一样,阵阵暗涌迭起。 沉默。 “听说今天救的是个说书先生?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是何等人物让你动了恻隐之心,他长得怎么样?”宁沐看咚咚睡着了,仍是抱着她,打破了沉默。 “恩,是福满楼说书的,薛云从南边重金请回来的,长的很好,不比你差。”鬼使神差的,她就这么回答了,说完直想抽自己的嘴巴,和他比个什么劲儿。 宁沐接着问,“那他多大年纪?” “看样子二十四五吧。” “哦,比你小。”宁沐悠悠的冒出这一句。 如琳好不容易对他升起了一点类似于感激或感动的心思,就瞬间被击散了一半!哪有女人不在意年龄的?这才说正经的没两句呢,如琳气的直咬牙。“那先生当真口若悬河、才华出众、一身风流气度。” “比你小。”宁沐面如表情。 “你有完没完?能不能换一句?”薛如琳告诉自己不要炸不要炸,小事一桩小事一桩。 “你比他老。”果真听话换了一句。 “那也没你老!女儿你看到了,事情也说完了,请相爷大人出去吧!”看如琳的脸生起气来有点鼓,和咚咚很是相像,咚咚五官长的偏向他,但是神态中还是不难找到如琳的踪迹,就比如母女都一生气就脸蛋发鼓,像某种动物。 宁沐不禁以拳掩唇闷笑了几声,今日他心情极好,连朝堂里那些明争暗斗尔虞我诈都不算什么了。 胸膛的震动惹醒了咚咚,“唔,我要睡觉,好吵啊。” 宁沐哄了一下把她放到床上,盖了被子,咚咚迷迷糊糊的拉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宁沐只好应付她哄着说不走,才让她重新入睡。 这厚脸皮!如琳怕他真就不走了,急了,几步上前拉了他的胳膊肘,扯着他走到门口,又打开门一把推了出去。 “诶!夫人,为夫……”还想呆会儿啊!宁沐半推半就的出了门。 “赶紧走,你要是耍赖的话以后别想进这门!”说完啪的在里面关上了门,还上了门栓。 关门的瞬间差点夹到宁沐的鼻子尖,他揉揉自己差点遭殃的鼻子,忍不住笑了。 月色如此美好,他还要回书房,怎一个惨字了得? 是夜,刘大人府里有一黑衣人飞檐走壁,如入无人之境。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出了府。 刘府,天刚大亮,伺候赵三养伤的丫鬟小翠准备进屋给炭炉加炭,推门的功夫心里还疑惑着值夜的丫鬟哪去了?通常都是二人交班了她才回去休息的,准是偷懒了。 进了屋,拨弄几下炭炉,清了些灰出来,又添了几块炭,打算悄悄的退出来,就听到三老爷在里间的哼哼声,小翠不敢大意,怕他病情重了,自己担责任,试探的叫了两声,三老爷除了哼哼就没再发出过别的声音。 小翠上前撩开帘子,瞬间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心里就有了不太好的预感,又壮着胆子往床榻走了两步,忽然感觉脚踢到了什么东西,小翠低头一看,惊得头发站立,嗷的一声发出了穿透半个刘府的尖叫。 有听到喊声前来帮忙的丫鬟回禀了刘夫人,刘夫人一听就晕了过去,醒了之后让人快马加鞭去给去了SX的老爷去信,让他赶紧回来做主。 远在SX办差的刘士友其实心里早就烦透了这个小舅子,但无奈他还没稀罕够这个年轻的小妻子。虽然心里恨不得这个赵三死,但是看这信里说的事儿比死还狠啊!听送信人说明了前因后果,连忙亲自手书了一封密信让人带去给徐景升,赵三怎么样不要紧,他怕这事儿会影响到他的仕途啊。 徐景升这夜休息在陆淑仪这里,泡着脚琢磨着这事儿,陆淑仪在灯下给徐妙画花样子,徐景升就和她说了这事,问道,“你猜这事是不是宁沐的手笔?” 陆淑仪没有放下手里的笔,淡淡的说道,“我看不像,宁沐不像那么阴险的人。”凭她对当年宁沐的认识,宁沐要解决一个人杀了,折磨了才是他的风格,把人阉割了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徐景升轻蔑一笑,“你对他评价还挺高,你不了解什么是官场,什么是政客。” 陆淑仪不语,心道,没有妇人比我更明白了。 徐景升看她没做声,接着说,“不过凭我估计这事儿也不是他做的。” “何出此言?” “因为实在没有必要。”凭他知道他的傲气,赵三是个小臭虫,宁沐没有必要为了一只臭虫费如此力气。 “你打算管这事儿吗?”陆淑仪又问。 “管,怎么不管,刘士友是我的一枚重要棋子,这事怎么也能发挥一二,不吃鱼也能让人惹身腥。”徐景升说完觉得水有点凉了,陆淑仪放下笔,给他擦了脚,才让丫鬟进来把洗脚水端出去。 没几天宁府仗势欺人,因一点争执就把人家命根子整治了去的话在官员间和京城百姓间流传开来,让宁沐的口碑有了一丝影响,赵三的父母更是告到了都察院,必须要给自家的独苗讨个公道。一时间原本一件极小的事闹的风风雨雨,连皇上下朝的时候都单独留下宁沐过问了,宁沐只说冤枉,背后是谁的手笔他心里跟明镜似的。 下了朝,宁沐和端方下棋,端方问宁沐怎么处置,宁沐说,“这是在试探我呢,没有这次也会有下次,真要是畏首畏尾了以后才有的瞧呢。那丫鬟可找到了?还有那对老人。” “都找到了,当天你听了福满楼的事儿,让我赶紧找这几个人下落,我派了一支精锐很快就找到了,要不是地方太偏,还要快些,现在都看护起来了。”端方语气自信肯定。 “明天让她们也去都察院递状子,把刘士友当年为了仕途停妻再娶,后来又宠妾灭妻,勾搭自己掌柜女儿逼死妻子的事儿全抖落去了。”宁沐三言两语便够刘士友喝一壶了。 第四十章 端方心里一凛,心想这是真惹着宁沐了,当今圣上是正宫皇后所处,与先皇是一母同胞的两兄弟,因当年父皇冷落母后,极度宠爱妖妃卢氏及她的儿子,还动了把皇位传给卢氏之子的心思。后来父皇归天了,兄长继位,第一件事就是缢死了她们母子两个。可见,当今皇上最痛恨宠妾灭妻之人。 宁沐初入官场时,首次受到了挫折,便着手积蓄力量,花大力气调查这些同朝官员的阴私,一方面是想着自保以备不时之需,一方面也是想让自己能够胜出徐景升爬的更高。因此可见,宁沐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 端方又感概又自豪,宁沐有野心有头脑,对对手狠辣无情,对自己人重情重义,他没有跟错人。 “你认为这次动手的阉了赵三的是谁?”端方问。 “那要看动机,看获益。徐景升的话没必要砍自己这么重一刀就为了给我抹黑,他没这么蠢。别的人,也不无可能,想逼迫我,或者拉拢我,没查清楚之前不好妄下断言。”他不是会轻易下结论的人。 端方接着说,“要不是我在福满楼试探了那个说书的付南枝确实不会功夫,我真就怀疑他了,据说,他当时口口声声说敢动他就让赵三不得好死。赵三侮辱了他,他出事了,最直接的受益人就是他了。” 宁沐若有所思,未说话。 “不过反面想想,我要收拾一个人之前绝对不会大声嚷嚷。”端方又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宁沐落下最后一颗棋,说道,“没查实的就都是可疑对象。” 都察院的大门再次开启,瞬间舆论就来了个大反转,无人不骂这刘大人全家都不是好东西,百姓百姓看不起,当官当官的瞧不上,正赶上刘士友公差回来了,本以为这次的事儿自己能占到便宜,没想到等来的确实皇上降职查办的旨意,顿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暂且不提。 陆淑仪放下茶壶,问徐景升,“这下好了,你打错了算盘不说还折损了一员大将。”平和的口气里不知隐藏的是一点嘲笑还是一点安慰。 徐景升端起桌上茶碗,吹了口茶沫子,“他算什么大将,不过是一枚小琪子罢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经过上次外出考察实情,及如琳和董氏的点子,二人制定了一套可行的推销办法。虽然可以像上次送荔枝一样送到高门大户府上去,但那次毕竟事出有因,而且这批水果数量虽多也有限,在北方又极其稀少,也犯不上用这么费事儿费脸的法子。 最后董氏决定让名下的所有酒楼里花费满二十两银子免费赠送果盘一份,赚商人财主的钱。再让如琳这里使力,赚官家的钱。薛如琳想着自己和那些夫人们大部分没打过什么交道,这大冬天的女人们也不爱出门。突然间想到宁绍最近和柯建瓴走的近,以书院里的男孩子们为突破点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宁绍是个半大小子了,如琳对他不能像对咚咚一样,现在再去哄他亲近他显然是不合适的,在如琳看来,改变宁沐,不只要靠家人的关心,更要让他走出自己的圈子,交到真心的朋友。如琳便在心里琢磨怎么做这个事儿。 自从烤肉那天柯建瓴借走了薛锦的手记,还回来之后又大胆借了一本,他信誉极好,又与宁绍是同龄,一来二去的,两个少年倒是越来越有些知己朋友的意思。甚至有一次柯建瓴和几个书院的朋友去聚餐也拉上了宁绍,宁绍虽然臭着脸不愿意去,还是正常表现的呆完了全程。 那几个朋友对宁绍也无不满意,他们本就是一个书院的,宁绍傲名在外,父亲又是高官,本对他的姿态就没有过多的期待,这几个人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少年,对宁绍偶尔发表出来的言论言之有物还高看了一眼。 回来的路上柯建瓴问他怎么看那几个朋友,宁绍难得的说,凑合,算是君子。 这已经是宁绍对人的很高评价了。 柯建瓴笑笑,也不生气,觉得自己的决定还是对的,宁绍这种人不同于他这种美满家庭长大的孩子,他有极高傲自负的一面,也有极敏感脆弱的一面。 午后,如琳正在画一幅花鸟图,碧竹进来说柯大少爷刚才过来说找少爷还书来了。如琳表示知道了,收起了笔,让碧竹待会儿看着咚咚习字。 是她之前特意吩咐碧竹,柯建瓴进府的话告诉她一声的,以往他来拜见知会,碧竹那里知道就可以了。 穿上缠枝披风,带上董氏送她的耳包,两只耳朵被毛绒绒的遮住,头发漏在外面,她在家里走动一向带这个,免得弄乱头发。 去了兰苑,宁绍和柯建瓴正在下棋,二人站起身来行礼,薛如琳让他们不用管她,继续下完棋再说。 才刚开局不久,棋盘上不过才十几个子而已,如琳解下披风挂在衣架上,屋里没有小厮丫鬟,就自己添了个杯子倒了一杯热茶,坐在宁绍边上看他下棋。 宁绍看母亲坐在他身边离他这么近就有点紧张,除了很小的时候有人抱过他,后来他就没与人保持过这么近的距离,何况是母亲呢。加上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棋艺本来就不怎么样,又下了二十子左右就看出了弱势。 棋艺一道本就是如琳比较擅长的,一看这局面,不出几下绍儿就要被打的落花流水,什么烂棋啊?下的真臭。 这一着急,不成想,手比脑子快,竟上前去伸进棋子堆里飞速抓了一颗落到了一个位置上。 两个少年都惊了,如琳自己也羞窘非常,“呃……我不该动,你们继续,继续。” 她年龄身份在那里,两个少年不敢说什么,均没有发表意见。 宁绍倒没有生气,他只有有点吃惊,在他心里一向冷冰冰端着的母亲,居然也有这般灵动的时候,这是头次见。 心思再转到棋盘上,该柯建瓴下了,看他在那凝眉不展,迟迟不落子,便问道,“文召兄怎么了?刚才你可是雷厉风行。” 第四十一章 柯建瓴眉头没有舒展开来,眼睛看着棋盘冥思苦想,刚刚明明一直宁绍处于下风,被他打的死死的,怎么宁伯母落了这一子之后就整个风向都变了呢,本来局势对他极为有利,以他的能力能看,最多再有十五子宁绍必输无疑。 宁绍听他这么一说,也看向了棋盘,这一看也看出了问题,可不是?母亲下的这一子让整个局势风云突变,原本对柯建瓴极为有力的围杀之局,因这一子,一招不甚就马上破局了。 薛如琳心想,两个孩子啊,论下棋,你们还嫩着呢。刚才她为什么着急,就是看出这一子是宁绍最后的机会了,过了这一子就再无翻盘可能。 宁绍别有深意的看向身边喝茶的母亲,放佛要重新认识她一样,然后柯建瓴也看向她。 如琳被这种眼神儿看的不自在,赶紧解释道,“我年轻时候和你外公学过几年棋,棋艺还可以,许久未下了,一时手痒,娘不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下。”说完就要去书案那边找本书看。 被柯建瓴叫停了下来,“伯母,文召特别喜爱下棋,但身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对手,不知过了这盘棋,能够有幸请伯母指教一盘?” 如琳还没回答,宁绍倒是把手中的黑子丢了回去,“既然看不上我的棋艺,何不早说?在这里浪费光阴。” 柯建瓴听了这话也不恼,知他就是这样说话,不见得真挑理,“谁说看不上你的棋艺了?不过你棋艺确实比我差一些,子西兄你还需好好磨练啊。”说着看向宁绍的脸,低笑了两声。 柯建瓴再请,宁绍虽未说话,却把坐垫往里面移了移,如琳久未和人对弈,本来就蠢蠢欲动,看两个孩子这样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坐到了刚刚宁绍的位置,也没问柯建瓴的意见,直接执起一颗白子落定,选择了弱势一方。 柯建瓴赶紧摆正心思,只当对面的不是长辈,而是一个普通的棋者,全神贯注的和如琳在棋盘中厮杀起来。 如琳的水平算不上顶级,但在女子中怎么也能名列前茅的,她在这场对弈中能够从容自若的落棋之余,心里还能默默点评推演柯建瓴的每一次落子。 在她看来,这孩子的水平还是不错的,有悟性,经过了初期对她的观察,到后面他已经能根据她的方式来快速调整战略了。她也要使出几分真力来应付他的。 宁绍全程看他们下棋,偶尔抬头看看母亲,他心中惊叹她的棋艺高超,也越来越觉得她不是记忆中的那个母亲,她们之间相似的样子已经越来越少了。 他感到心慌,母亲确实是变了,他难道还能保持不变吗?他要接受这么多改变吗? 两刻钟,柯建瓴输了,输的心服口服,连说还要和伯母下棋。 如琳连忙摆摆手,谦虚鼓励了几句,“我今天可是有正事儿过来的。” 看宁绍不解的样子,继续说道,“绍儿可记得夏天时候你舅舅和你说的生意?” “自然记得。” “建瓴在这里,伯母也不见外,这生意做起来说不定也要你娘帮我。快进年关了,你舅舅搞来的这批南方水果也要运来了,娘和你舅母想请你帮个忙,在你同窗之间传播一下,不如近日请一些看的上的同窗来家里做客,娘让厨子给你们弄一桌水果宴,再把你爹藏的酒搬出来几坛子怎么样?” 宁绍皱着眉,不吱声。 柯建瓴听了倒是兴奋非常,“伯母这主意好的很,又新鲜有趣,又雅致上档次!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来张罗,在青山书院读书的,家里都是有背景的,家里不缺钱,人脉也广,这事又不会堕了宁府名声。”还能让宁绍有机会交上几个朋友,这句话他倒是没说出来。 如琳心里也是这个意思。就等宁绍点头,他要是不乐意,此念头就作罢。 宁绍回想起当时舅舅和他提这事儿时,他的想法,当时他一听就愿意不就是为了能助让宁家强盛起来吗? 前几天,他在父亲的书房中,父亲给他指导文章,听端方叔和父亲说了些朝堂上的事,他们声儿小,他还是隐约听到户部使手脚,父亲这头想干什么事儿施展不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之类的。在他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眼里,这不就是差钱吗?银子不够多,手就紧巴,权利不够稳,就受欺压。 母亲和柯建瓴说的他都懂,独木难支,独苗难活,正如宁家需要别家一样,他也需要开拓自己的人脉,将来他必然要走上去兴风作雨,这点子勉强怎么也要克服了去。 便淡淡的开口道,“母亲,文召兄,你们说话要算话,母亲帮我准备宴会吃的用的,文召兄给我拉人,我……我让人好好布置布置。” 如琳大喜,她本抱着极低的期望来说服宁绍的,没想到他这么痛快的答应了,一时间心情极度复杂,激动的想上前摸摸他头顶,手动了动又在身侧安放好了。 薛云跟着第一批水果很快从南方回来了,人黑了瘦了,精气神儿却格外的好,真应了那句老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见的世界广阔了,人的气度见识会由内而外的散发出来。 给大人孩子都带了礼物,细细给董氏和如琳并几个丫鬟巴巴讲这些水果怎么吃,什么特性,怎么保存,俨然是一个专家。 董氏觉得有趣,就取笑他“老爷出门一趟,这口条儿是越来越好了,这一摊子话估计一路上已经在肠子里转了几十个弯不止了吧?” 如琳用帕子掩住嘴,也不禁笑了起来。 薛云在她俩面前也不用害臊,毫不在意的说道,“绍儿招待同窗是明天吧?媳妇儿你看时间这么短,你能琢磨出新菜色吗?”心内有点怀疑。 “用你操心这个?等你想起来啊,年都过去了,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保准吃过的人还想吃。” 薛云看如琳在偏头和碧竹交代什么,就眼神儿暧昧悄声和身边的董氏说,“媳妇,我也想吃了。”换来董氏含笑的瞪眼加一个实打实的掐软肉。 第四十二章 如琳转过来看薛云龇牙咧嘴,董氏正襟危坐,她这个年纪还有什么不懂的,小夫妻久未相见,感情又极好,自然是非常想念,连空气中都泛着甜香。 她心中虽然泛不起酸,但也泛起了些涟漪。 听薛云又说道,“姐,要不明天我也去你家吧,我真想看看大家的反响!”头一次把这些精贵东西天南海北的运送过来,吃了多少苦,废了多少力,壮志满满的同时却也心怀忐忑。 如琳看他在他面前那孩子气,就忍不住会心微笑冲他点点头。 董氏道,“就说你这个人,姐早就想到了,等你主动问,人家菜都吃完了。” 如琳拍了董氏一下,冲薛云说,“明天你们一家都过去,我还请了隔壁的柯刺史家眷,明天你若是愿意就带着孩子去和邵儿他们一起,不愿意就把两个孩子交给我们女眷。你没还从来没有去过我那里呢。” 本来挺高兴的,提起这个又不免自责,她以前真是太失职了,难得的是她在意的这几个亲人都没有抛弃她,苍天对她何其厚爱。 薛云脸耷了下来,“哎,我是想和你们一起啊,明天我还有其他安排,对方是杨威镖局的,约好了和他们谈入伙的事情。姐,你们先玩儿着,改天我再去吧,等过年你们都过来,咱再好好聚一聚。” 如琳和董氏都觉得遗憾,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董氏和苗氏吃了早饭就带着孩子们过来了,如琳没想到她们这么早就过来帮忙,让董氏和苗氏相互认识了下,就拉着两人先进屋去暖暖。至于孩子们,大人们还没熟呢,他们就先熟了,薛桐薛岩和柯建康都是男孩子又年龄相仿,简直一见如故,不一会儿就大哥小弟的相互称呼了。 放他们五个小的出去玩,让咚咚好好招待他们,派了好几个丫鬟看着他们,几个小的行礼谢过之后撒欢似的跑了出去,仿佛饿极了的小狗看到前面有肉骨头一样。 几个夫人都给逗笑了,如琳说道,“今天啊,你们两个可要和我受一回累了,呆会儿都安排好了,咱们几个也开一桌吃点好的乐呵乐呵。” 苗氏也说,“那敢情好!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孩子们就大了,哪有放松的时候啊,今儿咱们也休息休息,难得这么投缘,咱们也****三大碗!”逗的如琳和董氏哈哈大笑,董氏说完自己也笑。 缓了缓,董氏说道,“两位姐姐放心,今天妹妹使出全力贡献一桌子好菜,保证你们吃的尽兴,不过就怕到时候苗姐姐别说三大碗,只怕喝了一小口就醉倒不起哦!” 说完看苗氏笑着伸手就要过来拧她,她赶紧娇笑着躲。 两个女人因着如琳、因着类型的性情,相识的极快。 笑累了,各自端了一杯茶,苗氏说,“昨晚上,我和我家老爷说今天的节目,他可羡慕坏了,直说我们女人活的逍遥,他们男人当差累的很,我们整日里玩乐,你们说他这歪理。” 董氏说,“他们这就是歪理,我们老爷也总这样说,我就和他说,要跟他换换,让他在家生孩子,我出去做生意,他就马上不干了。” 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聊得极为畅快,薛如琳不时被提点到了就应几句,多数时候都在那听着。在她看来,她们两个现在的行为真是应了董氏的那个新词儿,秀恩爱! 碧竹进来有事禀告,才打断了两个新相识女人的热情,碧竹说,老爷那头的小厮把五坛子酒抬过来了,问如琳要怎么处置。 如琳吩咐碧竹留下一坛子,给老太爷那里搬去一坛子,其余三坛都搬到少爷那里去。 苗氏和董氏这才想起来她们是来帮忙的,赶紧上前和如琳笑着赔不是。 如琳假装生气伤心,“你们两个才认识哪一会儿,就抛下我了。” 苗氏和董氏对看了一眼,上前架住如琳一左一右,“走走走我们厨房去吧。”说着,三人挎着去了大厨房,看董氏怎么调配厨娘呢。 散了朝,宁沐在宫里他处理公务的地方呆了会,揉了揉并不怎么酸疼的额角,对专心誊抄的端方说,“今儿没什么大事吧?” 端方未放下笔,连侧目都没给他一个,“敢问右丞相大人,哪天没有事儿?何样的事是大事?何样的事是小事?” 宁沐被他噎住了,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屁话,他何时真正清闲过?他要是真清闲了,在这职位上他也就呆不住了。 端方看他没说话,接着说,“想回府了吧?就直说呗,今天没特别紧要的事,想回就回。”说完无奈的放下了手里的笔,合起了书。 他早看出他心思飞走了,冷眼看着没说,从昨天就隐隐感觉到他身上散发着一种不同寻常的兴奋气味,闻之恨不得离他三丈远,是春天的气味。 宁沐平时喜欢喝点酒,高兴了,郁闷了都喜欢喝一点,还挑的很,只喝好酒,他那酒窖里的美酒,除了逢年过节,别人可没机会喝,除了端方能借一点光之外,别人可喝不着。 昨晚上,薛如琳亲自来书房找他,宁沐听出外面人声,就赶紧收拾乱的地方,觉得差不多了就不顾端方怨念的眼神儿把他赶了出去。 薛如琳也是第一次来宁沐书房,看着不小的屋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书,灯摆了好几个,空气里弥漫着墨的特殊香气。 夫妻二人都假装淡定,坐在几子两侧的椅子上。 如琳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想让他割爱拿出几坛子酒出来,还细细的给他讲明了理由,一条条一桩桩,都是她心里编排好再说的,希望能够说动他。 没想到宁沐超级痛快,只回答她一个“好”的,让她要多少随便取用。 别的人不知道她可知道他多喜欢美酒,以前徐景升和弟弟都不爱酒,唯有宁沐这点能和爹爹凑合到一块儿去,一老一小常常不知道躲到哪儿去品酒去了,娘知道了总要唠叨他们师徒二人的。 她大方的道了谢,“以后我让薛云在外给你留意美酒,把你的亏空都补上。” 薛如林走了,宁沐觉得一颗心满满当当。 就因为这个,今天宁大人没空也有空。 第四十三章 端方心里就呵呵了,宁丞相回家是为了泡老婆,他回去可纯粹是为了喝美酒,要说再有一点也是因为他关心宁绍,他是看着他长大的,心里对他的疼爱一点不少。 出了宫门,宁沐突然站定,似刚想起了什么,对端方说,“走,我们去看看柯大人家走了没有,若还没走,叫上他一起。”说完便带着端方拐向了柯大人办公的地方。 柯大人本就羡慕,一听宁沐来意,二话不说,一拍即合,收拾收拾,恰好也没什么事儿,交代了一下手下人,就高兴的跟着宁沐走了。 董氏定了几个菜,把菜谱和做法交给了厨娘们,只在关键地方做监督,难度太大的步骤才自己动手示范,几道菜分别是,菠萝古老肉、拔丝香蕉、橙香鱼块、凉拌果蔬、胡椒苹果牛肉粒、木瓜排骨汤、甜品做了蜂蜜柚子茶、木瓜雪蛤、杨枝甘露三样。怕这些菜新奇虽新奇,却口味太甜不下酒,也做了许多寻常菜式,辣子鸡块、剁椒蒸鱼、水煮肉片等重口的。 准备的差不多了,小厮们来报说少爷带着八个少爷回来了,还不算柯少爷在内,那就是正好十人了。 董氏要在这里忙活,如琳和苗氏就回正屋迎他们了。 柯建瓴招来的这八个伙伴都是与他相交甚好的,家里人要么是在朝为官的,要么也是在其他领域声名显赫的,均有真材实料,不是泛泛浮夸之辈。其中有两个身份最高,分别是安宁侯府的第四代长孙张允之,论亲还要叫如琳一声姑姑,还有一个是郑国公孙子林少奕。 其中有的在之前和宁绍一起玩过,都是柯建瓴带的,有的却是第一次相交了。 这是宁绍有生以来第一次带自己的客人回府,全府上下高度重视,当成个大事来办。要说心里不舒服的也就是那几个姨娘了,尤其是杜氏,话酸的不行,听说来的都是些贵公子,把手里的瓜子一把丢到果盘了,对铃兰说,“不就是个半大孩子,用得着这么大阵仗?这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样,上次我说我要添个像样的首饰太太都不同意。” 铃兰只能劝她息怒,心里却想,天地良心,您那还叫缺首饰?一年四季每季都有几件新的,一个月换着戴也不带重样的,已经比另外两个妾多很多了。何况杜姨娘上次寻了个可笑的理由从太太要珍宝阁的头面,一副就要五百两,这不过年不过节,太太怎能答应?最近杜姨娘见老爷面少了,这是在给自己找存在感呢,不敢去老爷面前晃悠,只敢去恶心太太。 少爷们跟着宁沐柯建瓴进了宁家,本以为能看到气势恢宏的建筑,富丽堂皇的物件,毕竟宁绍的父亲是当朝一品的右丞相,没想到一路走来看到,宁府的风格和同等级的官宦人家相比较,算的上相当朴实了。 可以看的出,整个格局布置以大气简洁实用为主,栏杆门窗石阶等并未做过多的雕花绘画等装饰,看惯了或贵气逼人、或精致优雅的府邸,偶然看到这种也别有意趣,有种开阔至极、沉稳至极之感。 如琳很快就见到了这群孩子,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意气风发!如琳和苗氏心里都升了同样一种感觉,年轻真好。 宁绍带着少年们给如琳和苗氏见了礼,又带他们去见了老太爷和老太太,二老自是欢欣不提,他们年纪大了就不出来凑年轻人的热闹了,他们身子受不住不说,还让小辈儿不自在,吩咐宁绍和柯建瓴好好待客。 从春晖苑出来宁绍把他们带到了自己的兰苑,今天的局也开在他那里,他让小厮们把他用饭的屋子里那张方桌抬了出去,换了一张大圆桌,把之前母亲让人给换的水红色的窗帘给撤了去,换成了浅棕色绣了竹节的凌绡纱,他忍这窗帘很久了,没人来也就算了,今日他既然请了人来就万万不能让人流传他宁绍宁大公子用的是姑娘家的窗帘! 屋内打扫的一尘不染,寥寥摆了几件极精巧有趣的物件当装饰,几盆品种各异娇艳的兰花散发出阵阵幽香,这个季节能把兰花伺候的这么好,即便是宫里也要费番力气,可见宁绍对这几盆花多用心。 内室里是地塌的布置,铺了保暖的羊毛地毯,上面摆了一个几子并茶具,旁边另有一副棋盘,靠墙边立着一个小书架,这间屋子在书房旁边,平日他吃晚饭偶尔也会在这里休息一下,有时候也躺着看书。这里相当于专门供宁沐休闲的地方,宁家别的不多,就屋子多。 少年们全部去了鞋子,只着罗袜,进了里间,无不交口夸赞宁绍生了一颗慧心,心内俱是对他有了新的看法,从这一番布置来看就能知道,宁绍是真正的清高,不只是对外面,他确实有极雅的审美趣味。这么一番观察下来,本来对他还略有不认同的少年也去了心里那点隔膜,你看吧,人家宁绍不是只对你清高,他是本来就要求高,这么一想心里舒服了许多。 年轻人总是融合的很快,加上宁绍此次是诚心,又有柯建瓴这样的万金油,很快大家就不再拘束,有那爱下棋的,如柯建瓴和林少奕,三言两语不到,便各自坐了棋盘一边,这才仿佛屁股归了位一般,很快厮杀起来,其他三个少年看个热闹,就或蹲或站在两人旁边围观,偶尔觉得哪个棋子落的不妥了,又不敢支招言语,只好摇头啧啧两声,个个一派棋界圣手模样。 直到看他们一局杀完,林少奕落败,看两人还要再来一局的架势,不等他们开动,几个围观少年就起哄把他们抬到了一边,瞬间又有两个人坐在了棋盘两边,柯建瓴连连扼腕叹息,只恨自己太老实。 宁沐和张允之给大家泡茶喝,另有三个少年看上了宁沐的书,真正的书虫是看了难得的好书就不离手的,完全听不见这头的吵闹一般,顾自沉浸到书的海洋里。 很快,厨房送了菜来,在院子门口把装了菜的篮子递给兰苑的小厮,不一会有就人送了酒过来。薛如琳打算今天完全不参合他们年轻人的相聚,全凭他们自由。 第四十四章javascript: 女人孩子在如琳那里整治了一桌,单单下酒的菜少了几个,其余的都是一样的,把房门一关,火盆烧热,厚重披风一脱,大戏开唱。 苗氏先说了些和如琳成为好友以来的感想,当即豪饮了一大杯,董氏也不甘示弱,好酒怎能全让她喝了?这时候的酒提纯技术有限,度数也就只十几度吧。 五个小孩子都忙着吃菜,这些菜甜丝丝的,见都没见过真好吃,哪还顾得上说话,看娘他们这样好笑,便各个又忙着吃又忙着笑,嘴巴鼓鼓的像几只小仓鼠似的。 薛如琳看这两个大家夫人关上门没外人的时候,竟是这个做派,当真吓了一跳,董氏就劝如琳也放开些。 如琳含着亲昵瞪她一眼,“瞧你说的容易,今儿我是主人,你是喝醉无妨,左右还有我照顾,我喝醉了怎么办,谁给我照顾这一摊子啊?” 苗氏酒喝的有些急,话就接的有些快,“让宁大人来救急!” 臊的如琳脸通红,伸手就要去拧她,柯柔柔和柯健康看宁伯母发威,赶紧作势保护母亲,宁咚咚和薛家的两个就口头上给如琳鼓劲,“娘!(姑姑)加油!” 混乱成一团,喜成一团。 屋里只留了碧竹、小环、和苗氏的大丫鬟春柳伺候,均没有外人。 董氏看着大姐和苗氏两个打闹,也拍手助威,心内不禁感慨,自古以来的女人都是一样的,女人如水、女人如花,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早在幼小的年龄就被灌输了太多礼教的约束,一辈子只为父母夫君和孩子而活,释放是何其难得?哪怕只是刹那,也尽显芳华了。 宁沐他们三个回府的时候,因不知今日是怎么个流程,就让思明去夫人院里打探一下。思明回来说了情况,几人就犯了难,本以为会是在开阔处就餐,最起码也会是在宁府专门待客的厅里吧?结果没有,人家小的们都在兰苑儿子自己的房里玩乐,大的呢,带上小娃娃大门一关在里安静享乐,让他们几个巴巴凑上来的大老爷们去哪儿? 少年们既然去了宁绍单独布置的地方,那肯定是极私密雅致,完全符合年轻人的喜好,他们去了只会让气氛变了味道,不如不去煞风景。 薛如琳那呢,倒是大人了,可俱是女人,还有一个单独的董氏,就算把她们都叫出来换个地方也是万万不合适的。 宁沐和柯大人都觉得扫兴至极。尴尬的站在雪地里像两片陈年的枯叶。 只有端方完全不在意,撇了撇嘴,打了个哈欠,“大人,你们继续想哈,我得回去补个觉,昨晚看书看太晚了。”说完就丢下他两个走人了。 “咳,书远兄,要不咱们到你那里去饮一杯?咱二人把酒话诗书岂不风雅?”柯大人实在舍不得这口酒,对他来说和谁吃饭都是一样的。 风雅个屁!宁沐在心里爆了句粗口,出口的话却还是平日的语气,“我忽然不适,不便陪退之兄了,这样,等下我让思明给你送去一坛好酒可行?” “可行可行!不用思明小兄弟麻烦了,我自己带回去就行。”柯大人一听酒还有,喜的露出了一口好牙。不过宁沐这身体不适是不是也太突然了?不去想那些,和思明去取酒去了。 宁沐气闷,回了书房接着批公务,现在他也只能和这些公务较劲了。 宁绍那头宾主尽欢,一场酒菜交谈下来,宁绍其实也受了影响,觉得增长了些见识,认识到了这些人中未必就格格不入他。将来他若入朝为官,在座的部分人肯定会成为自己的同僚,与他们多接触着实有益,想开了,人也就放的开了。 如琳那头倒是早早就散了,几个女人在如琳那休息了一会儿也就彻底恢复精气神儿了。 夜色渐黑,如琳提前安排好的三辆马车停在宁府大门口,她和苗氏并宁绍亲自把这些少年送上车,让车夫把他们挨个送到家,再来回禀。除了四个家里头来车接的,其余的都要保证他们安全到家。 咚咚这一天玩的累了,早早的躺下睡了,还小声的打起了呼噜。如琳怕她睡的难受,就伸出两根手指捏了她的小鼻子,小姑娘一下子喘不过气来了,就张开了嘴巴呼吸,气一下子通畅了,如琳松了手,她就不再打呼噜了。 碧竹端了一盆热水进来,“夫人这几天可累着了,烫烫脚吧。”说着就蹲下要给如琳脱鞋脱袜,如琳起身把她扶了起来,说道,“我累什么?我心里高兴,累点儿也感觉不出来,你可是累坏了,这几天忙里忙外的,快回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明早再过来收拾吧,让外间的碧桃也回去。” 碧竹刹那感到鼻酸,太太虽然一直冷冷冰冰,但从来不苛待她们,如今人变的活络了,更是体贴照顾她们,暗自告诉自己以后一定要伺候的更加尽心。 “是,太太。”忽然又想起什么,就没立刻退下去,显的有些踌躇。 “还有什么事儿吗?”如琳扭头看碧竹还没退下,就顺口问道。 碧竹不知当说不当说,不过太太都开口问了,还是说吧,“今儿下午,太太们吃酒的时候我不是去了趟厨房添菜吗?路上碰到了老爷院子里的思青,那个,思青和我是同乡,他前几天回家给我捎了几句我家里的话,后来又提到了老爷。” 抬头看了一眼如琳,看她认真听着呢,就继续说下去,“思青说老爷午后不多时就回来,还带了柯大人,后来不知怎么了,回来了老爷就自己回了书房,让思明带柯大人去取了一坛子竹叶青带了回去,思青说还是他亲自下酒窖取的酒才知道老爷下午回来了,老爷这一下午都在书房没出来过。” 说完了,再去看如琳,发现太太的脸色有点怪异,以为太太不舒服,就赶紧上前探看,“太太,你没事儿吧,是不是哪不舒服?我去给您叫个大夫?” (作者:来,宁沐,摸摸头~~) 第四十五章 “没有,你快下去吧,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如琳从齿缝里出了这几个字。 碧竹担忧的退了出去,并带走了外间的碧桃。 门关上了,确认碧竹她们应该走远了。“噗哈哈哈哈”如琳实在忍不住了,自己笑的止不住,太逗了,她好久没听过这么让人开心的笑话了。 咚咚呜呜两声,差点被她吵醒,如琳急忙止住笑,很难,还是想笑。 身子凑近咚咚,在她软嫩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下,小声儿说道,“小咚咚,你说你爹爹是不是傻?”宁沐的内心和本质她称不上了解,但宁沐的性子她是知道的透透的。 自从他们之间关系日渐平和,宁沐这厚脸皮顺杆爬的本领就有要施展开来的架势,尤其是上次一起在园子里烤肉之后,他这次肯定也是计划好了推了其他事儿要过来的,还特意拉了柯大人,知道现在的她不能拿他怎么样了,就想像上次那样蹭吃蹭喝,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可想而知她的夫君大人心里该有多郁闷.心里想着明天让厨娘给他做今天那几道新菜尝尝,在自己家,也是怪可怜的。 薛如琳和董氏的路数果然可行,没几日,整个京城没有不知道这新鲜水果的。经那天的学子们一传播整个贵族圈都听说了新水果多么甘美,这水果也能入菜,听说还特别好吃,心里就特别好奇,都想敢上这个时兴。 派人多方打探这水果的事儿,问到宁沐这里,他就一概说不知道,他只负责做官,可能是最近有人倒腾到京城来的,他没精力关注这些。 还没等这些人问到具体的,某日整个京城都爆出了一条新闻,福满楼弄出了新花样,消费满二十两银子免费赠送一盘子南方水果。吃过的富人都说好,纷纷买了大包回去,还有多买回去送礼的,价钱虽贵,但有钱的人更多。 坐一楼吃饭的条件没那么好的,吃不上免费的,也能少买点尝尝,就算是一点都买不起的,也跟着凑热闹,别人讲他就也跟着讲,一来二去,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得!这不就找着主了吗?赶紧去买了交差吧。 薛云和扬威镖局的协议谈成了,更增加了生意的底气,趁着冬季还有两个多月,快速的话,还够时间弄到一些中部的水果回来,再大赚一笔。冬季水果只要注重保暖就好,反而比热天更容易储存些。 这次董氏没让薛云亲自去,一切走上了正轨,让他留京城里把现有的这摊子梳理一下,好安心等过年。薛云觉得有道理,又听董氏的话,就留下来坐镇了。 天气越来越冷,已经入了三九,伸出手都需要勇气的时候,现在如琳多了个活,苗氏看柯健康在她眼下反而听话,如琳说他比她这个做母亲的还管用,知道如琳亲自教导咚咚,就让如琳给她带两个小的一段时间。柯健康和柔柔是有师傅的,但是这个季节师傅也放假。苗氏看到柯健康在眼皮底下乱晃就不放心,赶紧把她们送到了宁府。 也怪如琳一直说要给咚咚找师傅,也没行动,一来没空好好找,二来她也有点儿舍不得,这时候让她上哪儿去找,过了这个冬天再说吧,女孩子也不着急。这下她要管三个孩子了,可是有的忙了。 天冷,整日把孩子们拘束在屋里读书写字,就算做些室内的游戏也不能尽兴,孩子的天性都是爱跑爱玩儿的。 如琳看孩子们求的恳切,眼巴巴的小样对着她,她就狠不下心,想着照看好了,穿的暖暖的,出去玩一会儿也不打紧。 外面水塘里冰早就冻的实的不能再实了,小孩子也不怕摔跤,吵着要去冰上玩儿,咚咚非让如琳也跟去,她在屋子也确实呆的发闷,就亲自带了他们三个去滑冰玩了。 领个三个穿成胖球的小人儿到了冰上,如琳让丫鬟们扫了一个区域的雪,露出了光滑的冰面,让她们几个小心的玩儿,刚说了要小心的,就见柔柔脚底一划,坐到了地上,柔柔秀美的小脸愣了一下,她还没感觉发生了什么,没来的及害怕就摔倒了,穿的又多,一点都没感觉到疼,心里觉得有趣极了,娇柔的小姑娘嘻嘻的笑了起来。 咚咚和柯健康就像被放出来的野马一样,打滑滑玩,如琳还让人给他们准备了草编的席子,让她们坐上头划着玩儿,就像不知道累一样,大呼小叫的玩的爽极了。 如琳看了心生羡慕,她孩童时期也是个爱玩儿的,这些孩子玩儿的就少有她不会的,论玩冰她更是高手中的高手,滑冰、打陀螺什么的完全不在话下。 丫鬟们扫完雪这里也没什么事儿,如琳就让她们回去了,这里只留了碧竹和咚咚的丫鬟碧琴还有苗氏身边的春柳。 都是自己人,如琳的心里就痒痒起来了,她也好想去悄悄划几下啊,正犹豫呢。 咚咚停下了划席子,对她喊道,“娘,你也过来玩儿啊,还有碧竹碧琴姐姐也来,娘来给我拉席子吧,自己划太慢了!” 如琳还在犹豫,咚咚又喊了几声,她就一咬牙过去了。 拉着咚咚的席子,在冰上划得飞快,咚咚兴奋的连连尖叫。 几个来回下来,如琳就累的直喘气,嘲讽自己不比当年啦! 停了下来,就看到咚咚兴奋的通红的小脸儿,和柯家节目的一脸艳羡,里面写着满满的‘伯母,我也要!’ 如琳和咚咚说没劲儿了,让几个丫鬟去带姐弟两个玩一会儿。 看咚咚脑门上都玩儿出汗了,就掏出帕子就要给她擦汗,一时忘了自己是站在冰面上,待意识到了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已经整个人已诡异的姿势摔向了地面,由于角度问题,摔的还挺重,当时脚就动不了了。 第四十六章 这下所有人都停下来了,都聚拢到如琳身边表示关切,咚咚急的都快哭了,都怪她,娘年纪大了,她还非让她陪自己玩。 碧竹和碧琴去扶如琳,但她此时疼的轻易动不得,怕是伤到了骨头,丫鬟力气小,弄不动,怕弄得更伤就麻烦了。去找小厮吧,小厮也不能碰太太啊,这可难了。 碧竹急的不行,看太太和咚咚那样都心疼,当机立断,“碧琴,你快去看老爷在不在,在的话把他请来,春柳麻烦你回太太院子找碧桃,让她找个担架来,预备两个太太院里的婆子,不行只能靠咱们自己把太太抬上去了。去吧,悄悄的办,多谢你了。”说完朝春柳行了一礼。 碧琴和春柳赶紧去办事了,如琳让春柳顺便带回几个孩子,竟没有一个肯走的,都心疼的守着如琳,不走不走吧,反正也不远,一会儿就会过来人了。 薛如琳真恨不得眼前立马开一道裂缝,让她淹死得了!丢人丢到了姥姥家,宁沐在,她在她面前丢脸,宁沐不在,她也在下人们面前丢脸。 宁沐和端方正在书房里商讨事情,听传碧琴过来了,有些狐疑,一般如琳那头有什么事都是让碧竹或者碧桃传话的,不会让女儿的大丫鬟来的。 让她进来说话。 碧琴乍一从寒冷的外面进了暖和的屋子,不禁毛孔放松,浑身舒适,但她的神经却是非常紧张的。 “你们太太叫你来的?还是小姐?”宁沐问道。 碧琴大气不敢喘,“回老爷,是碧竹姐姐叫奴婢过来的。” “哦?有何要事?”越来越奇怪,何时奴婢也能发号施令指示另一个奴婢来见她了? 碧琴看端方在房里就不肯直说,“老爷,端方大哥在这里不方便说。” 宁沐意识到真有事了,就无声的瞅了端方一眼,端方也瞅了他一眼儿,识趣的出去了。 碧琴这才直说,“回老爷,太太和小姐在冰面上玩耍,摔伤了,动不了!还请老爷快去看看!” 宁沐心内大惊,不由的释放了威压,要知道他架子一端起来,手底下的人没人不怕的,“你把话给一字一句说清楚,话都说不清楚留你何用?我问你,到底是太太受伤了,还是小姐受伤了?” 碧琴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回老爷,是奴婢笨嘴拙舌,老爷去了再罚奴婢不迟,是太太脚伤了,怕是伤了骨头,现在不敢动,在水塘那边。” 宁沐没理她,一把拽过架子上的披风就破门出去了,只留下跪在地上的瑟瑟发抖的碧琴和剧烈摇晃的衣架。 端方其实并没有走远,看宁沐跟要杀杀父仇人似的踹门出去了,就回了书房,看碧琴还跪地上掉眼泪。 就说道,“起来吧,跟过去伺候吧,没事的,你要是没犯什么错,老爷不会怎么样你。” 碧琴跪着缓了一会儿,才站了起来,向端方倒了声谢,跑了出去。 宁沐来到了冰上,看薛如琳坐在冰面上,身下垫了衣服,还在那安慰几个小孩子,也不知心里是气是怒还是酸,几步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如琳。 “爹爹,你可来了,娘动不了了,你快把她抱回去吧。”宁咚咚在娘身边不敢哭,看爹爹来了就后怕的哭了出来,连带的柯柔柔和建康也泫然欲泣。 宁沐把气息压了压,挨着摸了摸几个孩子的小脑瓜儿,“没事儿,别害怕,今天不怪你们。碧竹领他们回去!”碧竹一声不敢出领了几个孩子走了。 宁咚咚不想走,但爹爹这样她也有点怕了,她从来没见过爹爹这么恐怖的样子,她也知道,爹爹来了,娘就没事了。柯柔柔上前拉了她另一只小手,“咚咚妹妹,你别害怕,伯母很快就会好的。”咚咚这才安心。 “宁沐,今儿……我没想到……哎……你说句话行不行?”薛如琳看孩子丫鬟们都走了,只剩她和宁沐二人,就既觉得难堪又奇异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奇怪的狠,她在任何人面前都希望保持端庄淑女的样子,但只有在他面前,她是放肆的,充满攻击性的。难道她这是破罐子破摔心理? 宁沐看她不知道想哪儿去了,也不说话,弯下身子,一手小心的探到如琳腿弯处,一手搂上她的腰肢,一把打横抱了起来。 瞬间离开冰凉的冰面,悬空了,如琳吓了一跳,小尖叫一声,下意识的揽住了宁沐的脖子。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就一下子收回了双臂,就这么屈在宁沐怀里,姿势甚是诡异,至少称不上美观。这是第一次她们如此平和的做了这般亲密动作,虽隔着厚重的衣服,但鲜活柔体的相接触也足以她心跳如雷鼓。 宁沐抱着她大步往回走,怀里的她保持着少女般的轻盈,若有若无的散发着阵阵清香,他曾经做梦都想把她抱入怀中,但绝对不是现在这种情况,这个蠢蛋,她玩冰不是挺能的吗?和徐景升在冰面上划的跟风似的,难道如今没了徐景升她就成了孤雁再也飞不起来了? 深呼吸一口清冽寒冷的空气,不由的手上加了力度,不会划了更好,当年怎么样都已经做了古,现在人是她的,可玩的可做的事多了,谁非要和过去过不去呢? 如琳虽不知宁沐在想什么,却通过他的脸色他的气息感觉出他必定是愤怒之极才这般心绪翻涌,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便小心的开口说道,“宁沐,你说说话呗。你也别生气了,今天确实是个意外,你忘了,我滑冰的技巧可好了,今天还带着他们划了几遭,就是给咚咚擦汗一时忘了是站在冰上,才滑倒了,我真不是故意给你找事儿。” 宁沐倒是有些意外她居然细细给他解释了起来,便也松了松心里的气闷,开了口,“你摔伤不要紧,这数九寒天带了几个孩子出来玩,冻着了怎么办?还有柯家的两个生病你怎么和苗氏解释?” 第四十七章 如琳本来还觉得自己有点理亏,听他这么说马上不乐意了,“你说的跟我是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天气虽冷,但孩子们一天天闷在屋子里吸着炭火就不生病啦?一个个才几岁的小人儿在屋里能圈的住?不说别人,就说你自己,小时候哪年冬天你少了在外面玩儿,就连我、薛云也是,只是衣物和时辰上注意一点罢了,真不给你出来玩儿,你可长不到这么大?早就给憋死了。” ……宁沐没想到一句话就炸了雷,引出如琳这么多话来,“别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现在宁府我当家,以后不许再去滑冰,脚都这样了,还不长记性吗?” 薛如琳没等回嘴,宁沐就抱她进了卧房。把她放在床上。乍一换了个地方,牵动了脚上的伤,如琳不禁申银了几声, 宁沐轻轻抬起她受伤的脚,不顾如琳的叫痛,摘了鞋袜。 只见一只本该莹白如玉的芊芊秀足脚腕处已经红肿如馒头一般,宁沐险些被她雪白秀气的脚丫和涂了红色蔻丹的脚趾头吸去了心魂,强自镇定下来,知道现在不是起这些旖旎心思的时候,视线重新落回脚腕处,伸出一根手指碰了碰,疼的如琳差点伸出另外一只完好的脚踹他! 很快大夫就被请来了,因如琳这种情况,就直接把人带了进来,隔着帘子,伸出一只脚,脚背上蒙了一块帕子,只露出脚腕,大夫试探碰触了几下,又细细问如琳的感受,最后断定,骨头没事儿,但是筋伤了,真是万幸! 太太伤了脚这事儿很快府里的大小主子们就都知道了,各人反应不一,老太太担心,让喜梅备了东西亲自去看了一眼,才算放了心,又听闻宁沐在那里,担心就变成了高兴,想着如琳这伤来的好! 杜氏自然是幸灾乐祸,恨不得太太起不来才好,也觉得这伤太好了。 李氏就在自己院里弹琴练曲,来问安了几次,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江氏则见天过来请安,亲自伺候一个时辰了才离开。 俗话说的好,伤筋动骨一百天。 宁沐借着这事儿把宁咚咚重新弄回了她自己的院子里,正大光明的理由怕她睡觉踢到如琳,影响她恢复。再者,她就要成为大姑娘了,应该培养独立自主,和母亲一起睡会被别人耻笑的,咚咚小狐狸还是玩不过老狐狸,就这么被连哄带吓得送回了自己的园子。五岁!算个哪门子的大姑娘? 如琳对宁沐这个决定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按标准来说,咚咚和她住一起才是不该的,尤其是她们这种人家尤其注重这些礼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会被分配单独的院子,丫鬟和婆子。 她依咚咚住在这里这么久,无非是想弥补她母爱的缺失,是真心疼爱她。但长此以往对咚咚来说不是好事儿,姑娘们的好年华如此之短,只有匆匆十几载,便要嫁做他人妇。纵然舍不得,也要在她无忧无虑的童年里套上枷锁,学会基本的处世规矩,培养坚强自主的品格,咚咚这样的身份将来必然不会嫁的低,为了她将来的顺遂,必然要早培养起来。 其实宁沐的做法是对的。虽然心里承认了,还是不免难过,想到自己从欢乐的童年到现在匆匆数十载也不过就是一挥间的事儿,孩子是见风就长的,咚咚长大也不就是一挥间? 如琳不禁多愁善感起来。 碧竹碧桃在身边看着,觉得太太这纯是卧床给憋的。 养伤期间,苗氏倒是常来看她,董氏因年前生意太忙抽不出身,来看过一次,其余便都写信问候。 宁绍第一次进来看她的时候,少年皱起的眉明显的露出了责备和心疼,如琳就心虚和他问东问西。她如今在宁沐面前不怕什么了,倒是仍然怕儿子。 接近年关,天气愈加寒冷,连鸟儿似乎都不乐意出来了,如琳的脚好了一些,能一瘸一拐的走上一小段儿了。 夜里的偌大宁府愈显宁静,只有杜氏的院子发出不同寻常的响声。 杜氏气的脸色铁青,歇斯底里的朝地上跪着的丫鬟砸了一个茶碗过去,茶碗砸到了丫鬟的额角,一行血顺着头发流了下来,那丫鬟却跪着晃都没晃一下。 铃兰见状,赶紧劝她,“秀兰,你就赶快承认了吧,姨娘大人大量只要你交出了那翡翠簪子,我替你求下这个情。”一副宅心仁厚的样子。 旁边的丝兰接着说道,“是啊,秀兰,你赶紧承认了错误,姨娘宅心仁厚会放过你的,哎,你要怪就怪我吧,都怪我长了一双不该什么都看见的眼睛。” 秀兰听此言论,总算露出点反应,发出了渗人的冷笑,“呸!快住了你的脏嘴吧,你不是不该长眼睛,你不该长的是心,一颗心黑透了烂透了,扔了喂狗狗都不吃!” 丝兰一听这话,尖声叫道,“姨娘你看她!忒的不知好歹!” 杜氏听了这段对话,怒不可遏,“把她拉出去跪着!什么时候认错了什么时候再带进来!” 夜晚的风一阵冷过一阵,秀兰跪在院内,冻的嘴唇乌青,已经抖都不会抖了,她想不如就这样冻死了吧,生为贱婢,死了倒也干净。 杜姨娘在她的院子是绝对的权威,没有人敢反抗她,她有的是办法整治这些比她身份更低贱的丫鬟。 如琳让碧琴领走了咚咚就早早歇下了。 太太身子有伤,伺候的人需格外尽心,今晚轮到碧桃守夜,困意袭来,她怕睡得深了,太太醒了听不见,就下地灌了两口凉茶,果然清醒了许多。刚放下茶杯就听见外面轻轻的叩门声,三长一短,有急事! 碧桃赶紧裹了件衣服,把门开了个缝儿出去了,是守门的小厮思礼,看开门出来的碧桃,赶紧跺了几下脚暖暖身子,“诶哟,碧桃姑奶奶,您可算出来了,我都急死了!” “出了什么事儿慌慌张张的,你慢慢说。” “诶哟,这事儿慢不得,杜姨娘院子里的小丫鬟巧儿来叩门,和我说求太太赶紧救一个叫秀兰的命,说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被杜姨娘罚跪在院里子有段时候了,而且那丫鬟还有伤,这……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赶紧来找你或者碧竹姐姐。”思礼刚进府的时候就见过秀兰,隐约记得是个安分秀丽的姑娘,也是动了恻隐之心。 碧桃心下急转,宁府还没有出过苛待下人的事儿,一个不好今晚那丫鬟死了,太太也要担责任,太太和老爷眼看着关系渐好,经不起这么折腾。 第四十八章 碧桃往旁边她和碧竹的屋子走去,敲了门,“碧竹,快起来,出事儿了!” 做丫鬟久了,警觉性都被锻炼出来了,从来都是觉睡八分实,就怕耽误了主子的事儿。碧竹一听碧桃的声儿就知道肯定有大事,赶紧起来迅速套上了衣服鞋子并整理了一下头发。 碧桃和碧竹说了情况,碧竹的意见是让碧桃去一趟杜姨娘那里,她代她值夜,就不打扰太太了,太太腿脚不好,这么晚了,一切明天白天再说。 碧桃也同意这么做,又和碧竹确认好了老爷今日歇在书房。于是就叫起了两个粗使婆子和四个小厮奔着杜姨娘的院子去了,敲了几下大门没人应,碧桃让一个小厮爬墙看看,果然看见一个女人倒在了地上,四下无他人。 原来,这秀兰倒真是个硬骨头,软硬不吃,没做过的坚决不承认,死都不怕,杜姨娘见她这样就发了狠,让她继续跪着,谁都不许求情,其实也不是诚心让她死,只是后来她睡了就给忘了,铃兰在杜氏手下是时时自危,但求自保的心态,其他人也差不多心思,纷纷该干嘛干嘛。 只有巧儿曾经受过秀兰的恩才偷偷跑去太太的院子报了个信儿,也不敢明目张胆。 碧桃气的浑身发抖,宁府上下的主子还没有这么把奴婢不当人的,今儿一个妾倒摆起了谱,命令一个小厮上前去踹开了大门。 快步走到秀兰旁边,伸手一探,还有一口气,让一个婆子赶紧给背回太太的院子照顾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保命要紧。 包括杜氏在内的人都听到了踹门声,纷纷惊坐起来,铃兰下床点了灯,扶杜氏起来出门。 杜氏一看外面这阵仗,一时摸不着头脑,还是丫鬟带队,深更半夜就这么大喇喇的闯进了她的院子,传出去好说也不好听! “不知碧桃姑娘为何半夜踹我院门?可是我那院门犯了什么错得罪了姑娘?”杜氏妖妖娆娆的撕搅着手里的帕子问道。 碧桃在宁府一众丫鬟里,既不是最能言善道的,也不是最机灵讨喜的,甚至就连长相都有些平凡,略微宽了一些的脸让她失了些精致,靠着一份稳妥才让当年宁沐看上了眼送到了如琳身边伺候,也入了如琳的眼。 她从来都是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绝不会多嘴,做事也是从不逾矩,细究起来,比太太身边第一人碧竹还要更稳重三分。不过她可不是没性子的人,端看有没有人惹到她。 生为下贱的奴婢最痛恨什么,自然是那些不将奴婢当人看的主子!何况她杜氏算个什么主子?一个妾罢了,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正大光明的打杀丫鬟也不怕天打雷劈!宁府现在是什么状态,老爷太太貌合神离,老太太老太爷见识浅薄,守着一亩三分地足以的眼光,大少爷大了,用不了几年就要议亲生子。 老爷太太就只生了一个儿子,老太爷老太太对太太就真的那么满意?碧桃是不信的,就是那穷的只有半斗米的人家都希望着儿孙满堂。何况,太太才掌家多久,就出了这档子虐杀丫鬟的事儿。 死了一个小丫鬟不足惜,可是却方方面面让太太难做。 杜氏虽然是半个主子,也不过是个身份高些的奴婢,这事儿她今天冒险也要管上一管! 不卑不亢的回道,“院门没有得罪于我,是太太要借你的丫鬟秀兰一用,听说她心细手轻,让她过去给揉揉脚。刚才我在外叫门没人应,太太的事儿又耽误不得,便劲儿使大了些,还望姨娘能够见谅。” 停顿了一下,才又说道,“不过我一进来就看见秀兰昏倒在院子里,人冻的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不知秀兰犯了什么大错让姨娘如此动怒?” 杜氏一听她说就明白了,什么太太要借丫鬟,都是鬼话,太太院里子丫鬟婆子十几个,什么样的巧手找不着,偏要三更半夜的踹门到她院里来找,分明是有人告密于这碧桃,她这是带人来救人来了! 杜氏八分确定这事儿是碧桃自作主张,因她对太太的判断,她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不是立马让人把她带去,就是干脆置之不理,而现在时辰太晚,碧桃说的瞎话中又没有太太的强硬。 想明白这些,杜氏一杆火气上涌,她好歹是老爷的姨娘,居然太太身边的一个丫鬟也敢对她放肆,反了天了! “姑娘这是蒙我傻呢吧,这大半夜的,在过会儿鸡都要叫早了,太太这个时候来我院里要人捶腿?秀兰是我自己的丫鬟,偷了我的东西,还死不承认,我身为姨娘给她点教训还劳的着姑娘管教?你们这是欺负我好性呢,走!你们这就随我去找太太评评理去,我沦落到被一个丫鬟欺负,要是不给我做主,我还有何脸面在这府里,还不如一头碰死了干净!” 说着就上前去拉碧桃的衣服,要拉她出门去找如琳,碧桃看出她只是虚张声势,便站在那里任由她拉扯,让身旁的人不许动,嘴里冷笑道,“也好,让姨娘就和我走一遭吧,虐待死丫鬟,扰了太太养伤,又给相府抹了黑,太太不追究你,老爷也不会放过你,姨娘你可要想清楚。”一双厉眼冷冷的瞧着杜氏。 杜氏听了这话手松了一些。 碧桃接着说道,“秀兰我让人抬走了,是生是死就看今晚能不能挺过去,姨娘若是不嫌事儿现在尽管去闹,依奴婢看,若是细细思量,您不如今晚好好歇着,想想明儿个见了太太的对策,莫要再生事端,惹了太太厌烦还好说,惹了老爷厌烦我怕姨娘你受不住。” 杜氏手一僵,彻底松开了。 碧桃也不再看她,带着一行人匆匆回去了。 秀兰被安置在她和碧竹旁边的小房间,已经有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在照顾了,那婆子用外头盛来的雪给秀兰搓身子,看着冻的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肤,那婆子不禁眼眶通红,边擦边说,“造孽哟~”两个丫鬟正在配合着给秀兰灌浓姜汤,听了也不禁哽咽,心有戚戚。 碧桃来查看了一下,秀兰命大,总算捡回了一条命,就是以后这身子非坐下病根不可,若是不好好调养,只怕会影响根本。哎,是非对错等明天人醒了再说吧。 第四十九章 夜里秀兰发了高烧,给她喝了药,三人人伺候了一宿,总算熬了过去。虽然身子不能动,但说话却可以了。 秀兰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活着,想及昨日,恍如前世。只是逃过了这次,下次呢? 如琳领着咚咚吃过早饭,碧桃才把这事儿报给她,碧桃一点添油加醋都没有,听到看到的是什么就报了什么。 本想让碧桃把秀兰带过来亲自审问,听及秀兰已经动不了了。便让碧桃碧竹两个搀扶她亲自过去。待看了秀兰的伤势,才知道碧桃并没有危言耸听,秀兰身上一片片青紫,有的地方甚至发黑坏死,一个姑娘家这辈子怕都要毁了,若不是碧桃去的及时,必死无疑。 如琳震怒!这杜姨娘看平时的做派只以为是爱拈酸吃醋的寻常女子,没想到竟是个狠毒的蠢货。 当即让人把杜姨娘一干人等叫过来当面对峙,这事儿如果没有个说法寒了底下人的心,她这个太太的威从何立起? 杜姨娘一夜都没怎么睡,她没想过把秀兰弄死,就是那丫头死犟,话赶话赶到那里,面子不好下台,就让她跪一跪,这不是后来……给忘了吗? 忘了比故意的更恨人,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凉薄的过分。 铃兰和丝兰也是当事人,一并跟了过去。 她们来的路上,秀兰已经断断续续和夫人说了当天发生的事。事情很简单,杜姨娘的一枚金簪子不见了,秀兰是专门给她管理这些物件儿的,杜姨娘自然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她。其实那天之前,她就听巧儿和她说过,趁她不在的时候,看见过丝兰偷偷进了几回屋子,秀兰怕她没安好心,就留心观察她,结果还真的被她抓到了一回她鬼鬼祟祟的从杜姨娘的屋子里出来。 秀兰性子又倔强又直接,上前就问她在干什么?丝兰眼神儿游移,更引起了秀兰的怀疑,她比丝兰力气大,就上手搜了她身上,结果什么都没搜出来。当时丝兰恶狠狠瞪她那一眼像被毒蛇盯住了一样。 秀兰以为不是一路人撕破脸就撕破脸了,之后也就没什么隐患了,哪成想第二天就出了杜姨娘簪子丢了,丝兰一口咬定是秀兰监守自盗这事儿。 杜姨娘在秀兰那里搜了一圈也没搜到什么,但她只想找到簪子,可不管哪个丫鬟的死活,拎一个杀鸡儆猴,秀兰就是那只鸡,管她干没干,先杀了再说,泻了火气也不容易伤到身子不是? 如琳坐在小厮特地搬过来的椅子上,碧竹碧桃站两边,等杜姨娘一干人等过来。 杜姨娘一来看到太太板着脸这架势就觉得不太好,不过她自认也没做错什么,她堂堂一个姨娘惩罚一个偷窃的丫鬟还不行了? 待如琳问起,她就把心里捋顺的一番话说了出来,着重三点,她是姨娘她和丫鬟比身份高,丫鬟偷窃遭罚,伤这么严重不是她故意的。 如琳牵起一丝冷笑,“我们宁家上到老太爷,下到我,对待下人均是良善厚道,就连老爷最是狠厉严谨之人也是如此。外人皆言宁府家风宽和,此名声于老爷少爷也颇有益处。此番若因杜姨娘你传出了折磨打杀丫鬟的话,不用我说,杜姨娘就算不会被怎么样,也会糟了老爷的厌吧?” 杜姨娘心里咯噔一下,才想到这茬儿,宁府只旧年里因情伤自杀过一个丫鬟,其余再无下人被主子弄死之事,若昨夜秀兰真死了,老爷上来了性子,怕是更要厌恶了他,他已经很久没过来了,她不能再推远了他。 想及此就赶紧低头向如琳承认错误,姿态摆的低低的,“太太说的极是,是妾心胸狭窄目光短浅,还望太太息怒,妾发誓以后绝对善待丫鬟小厮,不再轻易折辱她们。” 杜姨娘看如琳听了之后冲她点了头,才继续说道,“不过太太妾虽然承认办事方法考虑欠妥,但是偷窃这事儿却不能这么算了,若就这么纵容了,以后这满府的下人风气都要歪。” 下人们风气歪了,难免会拐带的小主子们也歪,如琳也想到了这一点,她本来就没打算姑息这件事。 问了哪个是丝兰,见一婀娜丫鬟出来回话,让她把见到的此事相关的说辞说了一遍,果然与秀兰所说的后半段没有出入。 如琳正襟危坐,一双秀目盯着丝兰,“你指认秀兰,秀兰怀疑你,又没有其他人证物证,这可难办了。若是你二人之一偷了簪子也不会蠢到还把簪子藏在房间里,碧竹,你带几个人分别去搜一搜,若是搜不到,就给我彻查!这两个人最近的接触了什么人,办了什么事,出门出过府,与谁拌过嘴之类的都给我好好查,不得遗漏!今儿这事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能服众,碧桃,把这两个丫鬟看好了,不许她们走动。” 碧竹领命,仔仔细细的查,不出两天就查出来了,可是结果……碧竹很是为难,问碧桃意见,碧桃只说了一句,“一切有太太做主,咱们按吩咐办事,什么结果原样回复了太太就是。” 碧竹一想也是,她瞎操心也没用,这么大的事只是原样告诉太太,让她来定夺了。不免又为如琳担忧了吧,心想出的这都叫什么事! 碧竹进来弄了快毛巾给如琳敷脚,如琳看她脸色不好,就问她,“可是身体不舒服,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没得逼的你也病了。” “谢太太,奴婢身体好的很,是杜姨娘金簪的事查到了。那个丝兰和厨房的;李婆子有拐弯抹角的关系,又通过李婆子认识了厨房管事邓婆子,帮着丝兰倒卖出去的,从中赚了五两银子。” 如琳一听到这心里就不太好,皱眉问道,“邓婆子?可是兰苑之前那个邓婆子?” “正是那个,少爷之前的奶娘。”碧竹应到。 如琳心内一权衡,“今晚上把相干的李邓两个婆子都带过来,我要亲自审问。” 第五十章 是夜,主子们的晚饭都用完了,外面风雪交加,邓婆子让两个小丫鬟留在厨房值夜,让她们都警醒点。就转身钻进了杂物室,在里面把门一插。 里面已有五六个婆子在等着她,均是大厨房的厨娘管事之流,地上摆了一张桌,桌上有酒有肉,婆子们各自只铺了点衣物当垫子,均席地而坐。 看到邓婆子进来了,一个嘴甜的婆子赶紧说道,“邓姐姐可来了,自从你带着老姐妹玩过几次,我现在天天惦记着。” 邓婆子入座,啐了她一口,“可不是我带着你们玩儿,是大家都想玩儿的。” 众人都道是是是,明白她的意思。 几杯热酒下肚,还是那嘴甜婆子从桌子底下掏出了一副牌九,“姐儿几个今天可带足了彩头?今晚上西北风刮得凶,咱们估计能得一晚上清闲,外面又留了人守夜,咱们大可放心玩耍。” 夜里北风呼啸,厨房内里却酒酣正浓。外间守夜的两个小丫鬟均八九岁大小,厨房为了防止主子半夜用水,火是不敢断的,两个丫鬟守着灶台,暖意熏熏,和室外形成了鲜明对比,不觉就打起了瞌睡。 碧竹带着两个丫鬟,六个小厮,直接进了大厨房,看只有火边两个打瞌睡的小丫鬟,婆子厨娘们一个不见,顿时火起,上前用食指点了一个小丫鬟的头顶把人叫了起来,“醒醒,别睡了,厨房里几个嬷嬷呢?” 小丫鬟懵了,看夫人身边的碧竹姐姐带了好几个人半夜过来,吓得腿直抖,不敢瞒她,又不敢把邓婆子一干人卖了。 碧竹看她支支吾吾要哭,就问了另外一个丫鬟,这个丫鬟倒是有主意不少,知道害怕也没用,夫人比邓婆子大,今天这明显来者不善,她就伸手朝后边杂物房一指,小声说道,“都在那里了!” 几个婆子有些喝醉了,吵吵嚷嚷的前面有声音竟没人察觉,待听到有人敲门,俱都吓的酒醒了一半,把牌九彩头之类的都收一收才敢开门,碧竹原本只是想带走李婆子和邓婆子,一看这情景原本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插着门,加上外头丫鬟战战兢兢的,让人觉得颇可疑。 邓婆子赶紧上前去招呼,“诶哟,这不是碧竹姑娘吗?什么风把姑娘给吹来了?” 碧竹面露不满,“比不得嬷嬷们清闲,我来自是有公事要找嬷嬷,邓嬷嬷李嬷嬷,太太叫你们,跟我走一趟吧!” 邓李二人坏事做的多,一听这话不禁心内狂跳,正要问一问碧竹。 哗啦啦声响,牌九银子铜钱撒了一地,原来是几个婆子撺掇一个个子小的婆子把刚才偷偷收拾起来的东西偷偷放到后面去,那婆子刚才动作慢,碧竹进来的时候她还没有藏进箱子里,刚才在后面偷偷一动,心里紧张,竟把怀里的东西打翻了大半。 碧竹往地上看了一眼,冷笑,“翻了天了!把她们都给我捆起来带走,去见夫人!” 如琳披着厚衣服,伤脚着了厚袜子搁在一个高高的脚踏上,看着跪着满地的面红耳赤的厨房婆子们,“邓嬷嬷,你来宁府有十三年了吧,是府里的老人儿了,绍儿小时候吃了你的奶,还是后来他大些了,不愿意身边有丫鬟婆子伺候,老太太才做主把你调到厨房当管事的,给了你足够的体面。” 邓嬷嬷心脏狂跳,太太这话可不是好开头,“奴婢谨记老太太太太大恩大德,一时糊涂,犯了错,还望太太大人大量饶了奴婢吧,奴婢一家老小就指望着奴婢了。”说完竟呜呜哭了起来。 如琳不管那些,“你既然知道宁府对你有恩,为何做出不顾体面,罔顾廉耻之事?你作为厨房大管事,日常油水我睁一眼闭一眼不说你,单月银就有三两,为何还要倒卖府内财物,聚众赌博,触犯家规国法,败坏府内风气,今日我若不重罚你,它日就人人敢出幺蛾子。” 邓婆子急了,大声申辩,“太太冤枉啊,太太说我们聚众赌博不假,可是这倒卖府内财物的大罪,这是从何说起啊?奴婢无论如何也不敢认,奴婢绝对没有做过啊!” 旁边的李婆子听到太太这么说胆都要吓破了,她隐约知道是什么事儿了,约莫是之前丝兰让她转手出去的金首饰,她没深问过丝兰,丝兰只说是上头赏的,以往这种事她们这种能外出的婆子都做了不少,若这簪子来路不干净……她不敢想。 如琳不和她争辩,让碧桃叫人把秀兰、丝兰、还有其他证人全部找来,让碧竹把调查到的事桩桩件件说清楚。 待碧竹说完,下面的几人已面如死灰,不住的磕头求太太饶命,如琳当即下令,卖了丝兰,把李婆子和邓婆子撤了职,赶出府去,念在邓婆子奶过少爷一场,另给她十两银子仁至义尽。其余婆子全部扣罚三个月月银。 碧竹悄悄趴在如琳耳边,“太太,要不要先和少爷说一声?” 如琳说道,“他若习得圣贤书,便该知道如何处理此事才是最恰当,日常他对这婆子也不上心,不告诉他让他为难。” 碧竹还想说什么,看碧桃给她使了一个眼色便闭嘴了。 很快不到第二天下午,这些事就处理干净了。 宁绍最近心情不错,看了一些舅舅那里的藏书,觉得学问大有进益,和上次来玩的少年们关系也变好了,接触的多了,发现独自相处有一番滋味,与人相处则有另有别样趣味。 与宁绍相处久了的人,例如思安思齐,就会发现少爷和先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虽没有达到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地步,但少爷现在能让人看出一些喜怒,已接近一个正常的少年。 思安把饭端进了他书房,宁绍净了手,看今日菜色,四菜一汤,分别是清炖狮子头、油焖虾、糟鹅掌、香菇青菜,外加一个萝卜排骨汤。 夹了一筷子狮子头送进嘴里就觉得今天这菜味道不太对, 第五十一章 宁绍就问,“思安,厨房里可出了什么事儿,感觉今天菜味道变了。” “是出了点儿事,太太把厨房的管事夺了,其余的也都重新调配了。”思安没当一回事儿,平时也不见得少爷对那邓婆子多加照顾,她也就最初伺候了少爷三四年,后来少爷断奶了就不用她了。 “厨房管事?那不就是邓奶娘?”宁绍执筷子的手顿了一下。 “正是。” “为何?” “多的奴才也不清楚,据说是牵扯了偷盗和赌博的事儿,连同另一个婆子让太太给赶出去了。” “赶了出去?谁让她赶出去的?”宁绍霍的站了起来,大惊。 思安吓坏了,他不明白少爷这是怎么了。要说少爷对邓奶娘有什么感情,他是不信的,少爷发火从来都不会这么激烈,今儿这是怎么戳中他了?思安不敢吱声,没想到少爷这次却像洪水泄洪了一般。 “我这就去问问她!谁让她赶出去的?” 宁绍和如琳的母子关系正处于一个微妙转变的时期,日渐对母亲升起的儒慕之情,让宁绍这个十三岁的少年感到忐忑不安,他不愿意不习惯接受外来的情感,他没有做好把母亲纳入他心灵的准备,这让他欣喜又烦躁异常。 现在出了这事儿,他像是一下子找到了重要的支撑理由,你看,我就说吧,母亲还是那个冷酷无情的母亲,他根本不顾及我的感受,你看她忙活了这么久,有漏洞了吧? 就像一个家庭里来了个后母,那后母做的好是应当,有一点做的不好就是本性,如琳和这些后母一样,有原罪。 宁绍风风火火的去找如琳,下了两天的雪还没有停,寒风夹带着雪粒子刮的人脸生疼,他肃着一张小脸,也不遮蔽一下,隐约觉得有种诗意的悲壮。 被碧竹领进了屋,顿时一阵暖风袭来,让整个冰凉的身体瞬间浸入了温水中一般,说不出的舒适,母亲坐在塌上,手拄着几子看账本。屋内有阵阵花香袭来,宁绍闻香望去,原来是窗台上一盆盛开的茶花。 如琳未动地方,语带温柔的说道,“那是你爷爷在菜屋里种的,我和老太太各一盆。”她的语调和这温暖这香气特别的搭配,浑然成一起。 宁绍一下在就泄气了,来时的悲壮去了大半,他本来是打算不顾人伦严厉控诉她的,这种情况下他喊不出来。不过心里的话还是问了出来。 “母亲,您怎么把邓奶娘赶走了?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她对我有恩,就这么赶走她,世人会如何看待于我,我心如何能安?” 如琳看他冒雪过来,就猜到了是来问这事儿,只是没想到他会是这般语气,“绍儿,回答你的问题之前,娘想问你几个问题,你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恩情是否重于道义纲常?你是否考虑了母亲的立场?若邓婆子做了必须被赶出的事,我事先告知了你,你会怎么做?你让我怎么做?其他人会怎么看?” 如琳一下子把宁绍问懵了,他僵硬的立在那里,也只是一个小小少年。 如琳心疼了,下地过去拉了他的袖子,让在坐在自己旁边,把邓婆子做的事儿,是怎么发现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和他说了。 宁绍依旧沉默。 如琳知道,宁绍聪明明理,他这不是为了邓婆子,是和她较劲呢,也是和他自己较劲。 宁绍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如琳,“母亲,您说的都是道理,儿子就想问您,您做事儿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是,我也没多在意那邓奶娘,若是别人呢,别的什么我特别在乎的人呢?道义纲常是重要,别人的眼光也重要,那我重不重要?我在您这肯定是不重要的,否则你也不会丢弃我十几年!让我有娘像没娘!” 说完不管目瞪口呆的如琳大步冲了出去。 这段话是宁沐长这么大以来说过最狠最诛心的话,是对着自己的母亲。 他一把推开房门出去了,呆住了,发现父亲正站在门口。 宁沐面容冷峻,“你威风惩够了?心里舒服了?去祠堂跪着,碧竹去传话,不得给加炭火。” 儿子甩门出去了,只留下不知不觉泪水流满了整张脸的如琳,呆愣愣的坐在榻上,不敢相信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宁绍的话句句像刀子般一下一下的割着她的心头肉,让她痛不欲生。 这是她应得的报应,是宁绍迟来的爆发似得报复。 屋里只有她一个,她忍不住趴在几子上痛哭了起来。这一哭一发不可收拾,哭的昏天黑地。 哭的鼻涕都要流出来了,如琳不得不支撑起来,拿帕子,刚一抬头,一只帕子就伸到了眼前。 “快擦擦,你可真能哭,你怎么越长大越能哭,以前没见你这么能哭啊?”宁沐看她眼睛红肿,鼻尖脸蛋都哭的红红的,忍不住打趣她。 如琳没想到他居然在自己屋子,吓了一跳,眼泪也止住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你刚一趴下我就进来了,你哭的太投入了没听见。” “那……那你就一直这么看我哭?” “不然呢,我还要劝你啊?免费的哭戏不看白不看。”宁老爷说了一句欠揍的。 “你!”如琳彻底不想哭了,心里的悲伤被宁沐这混蛋全给搅合散了。 又问道,“绍儿呢?” “跪祠堂去了。”声音淡淡的,像说‘吃了吗’一样的语气。 如琳噌的一下就要起身,被宁沐单手一伸压住了肩膀,“你急什么?这孽子,如此大逆不道,罚他跪上一夜,让他反省反省。” “不行!宁沐你这混蛋,天这么冷,绍儿冻出病来我跟你没完!”说完又要起身。 宁沐一把夺了她手里的帕子,扑在她鼻子上,再使劲一拧,“鼻涕,擤鼻涕。” 如琳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鬼使神差的竟配合了擤了一下。宁沐把脏手帕随手丢在几子上。 如琳大羞,宁沐刚才在干什么?更重要的,她刚才在干什么?宁沐是疯子,难道她也疯了吗? 宁沐看她就在恼羞成怒的边缘,赶紧补救,“我刚才看你鼻涕要滴下来了,到时候你肯定更羞愤。”其实并没有要滴下来,只是宁沐想着自从发现他进来,她都没有擦一下,鼻子肯定不通很难受。 都是鬼扯!“明明你就可以张口提醒我,让我自己来擦。” 第五十二章 “看你太激动,我就做了回好人。”宁沐悻悻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用的着你瞎好心?”如琳鼓着脸瞪他一眼。 宁沐赶紧说道,“好好,都是我鲁莽了,别生气啦。你也是的,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较劲,他多大你多大?说你两句就受不了啦?” “让他说你几句试试?我这心一阵阵的疼,怎么都控制不住。”如琳以手抚胸口。 “怎么?就许你伤别人不许别人伤你?”宁沐想起自己的经历,到底意难平,忍不住甩出这么一句。 没想到如琳居然没有反驳。二人相对沉默了一瞬,如琳才说道,“你说的有道理,这都怨我自己。” 宁沐有些后悔,不该说出那样的话刺激她,“你别多想了,绍儿这个年纪的孩子就这样,他现在能爆发出来也是好事,总比以前什么都不说强些。” 如琳这才想起刚才被鼻涕事件打岔过去了什么事,“宁沐,你快去把绍儿放出来,这大冷天,祠堂是人呆的地方吗?” 瞬间又恢复了雄赳赳气昂昂。 “你放心,我自有我的道理,满了一个时辰我自会让他出来,给他个空间让他安静下,何况他从小习武,身体有底子。” 如琳看他说的坚定,又思及自己在教育宁绍上没什么发言权,便没再劝他了,只是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担心。 宁绍跪在冰冷的祠堂里,面对祖先排位,大脑一片空白,真的只是空白。他也不知道今天他是怎么了?好像换了一个人,做出来的事回想起来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拒绝回想。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做错,只是母亲当时难以置信的脸总是回荡在脑子里,他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了。 吱呀~祠堂的大门被推开了一跳缝隙,父亲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来看他,宁绍不禁回过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红彤彤的团子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可能是觉得外面太冷了,就又快速的关上了门。 宁绍不敢相信的站了起来! “大哥!这里太冷了,你犯了什么错?走,我带你去找爷爷奶奶,爹爹不会罚我的。”咚咚一下子扑进了宁绍的怀抱,宁绍蹲下身子怀抱着肉呼呼的真实的咚咚。 一下子哭了。 咚咚听肩膀上大哥的声音不对,着急的问道,“大哥,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宁绍不让她动,闷闷的说,“乖咚咚,别动,让大哥缓一会儿就好了。” 咚咚听话的乖乖站着不动。 等宁绍终于调整好了情绪,才看向咚咚红扑扑的小脸,“你怎么过来的?丫鬟婆子呢?” “我听母亲院子的一个小丫鬟说的,她说听见父亲罚你跪祠堂,我就偷偷跑出来看你了。大哥咱不跪了,我去找爷爷奶奶给你做主!”咚咚一脸愤慨的样子。 宁绍一阵心暖,放下怀里的小姑娘,“咚咚,大哥这次的确犯了错,父亲罚的对,我叫院子里的丫鬟带你回去,你乖乖的,大哥出去之后再去看你好不好?” 咚咚害怕,怕大哥一个人在这里孤单,就抱着他不肯松开,“不要不要,我不回去!那你不回去我就留下陪你一起跪着,让爹爹心疼死!” 宁绍听着她好笑的童言童语不禁微笑起来,还是哄她,“咚咚不许胡说!” 咚咚鼓着小脸,看大哥一脸的严肃,等她回答,就不情不愿的“哼!我知道了,不说就是。” 祠堂院外,一处几个腰粗的大槐树后面,碧琴焦急的问碧竹,“碧竹姐姐,你说太太这办法行吗?别少爷没怎么样,小姐再冻着。” “没事的,我给小姐穿的可多了,里面还给她贴了薛家产的暖贴,少爷最心疼小姐,肯定会出来的。” 碧琴还是担心,不太认同,“我不懂了,不是说老爷对太太说就罚了一个时辰吗?太太为何还要这般心急?” 碧竹点了一下不成器的碧琴,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傻呀?老爷那么狠的人能只罚一个时辰,说一个时辰那是哄太太的,太太怎么会相信?” 碧琴这才恍然大悟,受教的点点头,“还是你们这帮人脑子活,我这是榆木脑袋。” 咚咚全副武装也觉得这祠堂里面真的很阴冷啊,怎么都说服不了哥哥和她出去,就威胁他说他要是不和她出去,她就和他一起跪着,他跪多久他就陪多久。 宁绍假装生气不理他,安静的跪他的,不理咚咚。 过了约一刻钟,宁绍抬眼看了她一眼,这一看吓一跳,小姑娘正老老实实的坐在蒲团上打瞌睡。宁绍赶紧起来抱了她出去,心想,算了,回去再和父亲另外讨罚吧。 碧竹和碧琴看到二人出来了,总算松了口气,再不出来的话,她们就打算亲自出马了,起码把小姐要弄回来。 两个丫鬟悄悄换另一条小道回去了。 碧琴先一步回了咚咚的院子,宁绍抱她过来的时候,免不了责备了她一顿,再有下次照顾不周决不轻饶。 碧琴心内大呼冤枉啊!又不能说出真相,她想她一定是这世界上最憋屈的丫鬟了。 碧竹回去给太太复命,如琳听到宁绍离开了祠堂,心里的一口气才算松了下来。 宁绍去找宁沐说明情况,宁沐心里明白必然是如琳使唤咚咚过去的。 故作深沉的说,“以后不许再对你母亲那么说话,男子汉大丈夫要多思多想,眼光长远些,你母亲以后未必不是一个好母亲。”说实话这话他说出来也是将信将疑,但是却不能不这么说。 “是,父亲,儿子知错了。”宁绍冷静过来了,深觉无颜面对父母,母亲这段时间以来,已经够努力了,处处照顾他,体贴他,考虑他的感受,今天他是一时昏了头了,把酝酿了多年的情绪爆发了出来,那些经年陈腐的情绪他本可以继续慢慢将它们消化,却冲动的因为一点事将之爆发,用来伤害生身母亲,他真是罪大恶极,不配为君子。 宁沐了解他,怕这孩子又想佐了,就说道,“爹懂你,你需要给你母亲一些时间,也给自己一些时间。” 罚他抄写一百遍孝经,此事作罢。 宁沐看他明显轻松了一些背影,轻叹了一口气,小子,你这算什么啊?太嫩了,看你老爹我,早已不是琉璃心,百毒不侵。 第五十三章 转眼就是年,宁府上下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息,自从上次宁绍和如琳起了冲突之后,宁绍倒是比之前来如琳这里多了些,母子二人决口不提当日之事,保持了相当一致的默契,就当没发生过那件事一样。 如琳怎么会记自己亲生儿子的仇,看到这样的变化自然是喜在心里,笑在眼里。 从小年开始,在如琳的带领下全家上下一切行动均是为了过年,自己过年吃的用的,各种年节需要备的礼,给庄子铺子里掌柜伙计的赏,处处都是事儿,但这是一种忙碌又让人欣喜的充实感。 如琳的脚也好的差不多了,每天只要不多走路还是可以应付的。上午带着两个孩子写了内院各处的春联福字,其实就是宁绍在写,她偶尔写几个,咚咚忙着帮倒忙。大门口要贴的自然是要宁沐亲自动笔,她不操那个心。 又见了几个管事的,如琳累的受不了,脚里隐隐疼了起来,不敢再逞强,领着咚咚一道午休去了。 这个时候朝堂之上宁沐的事反而少了起来,他忙在年前,现在马上就要过年,一切都有礼部操持,均已经准备妥当了,再说这块主要是左丞相协理监管的事儿。 他就相对轻松许多。今天下朝偶遇善治骨科的魏太医,他之前帮过这个太医的忙,在皇上发怒的时候给他说过两句好话,可别小看宁沐这两句话,往大了说可是保了魏太医一条命的。 宁沐看这几天如琳本来快好的脚好像不妥,便上了心。看到魏太医就上前去和他说了这件事儿。 魏太医比宁沐稍大一些,一听这事儿忍不住埋怨宁沐,怎么一开始不找他,宁沐说,一开始没当什么大事儿,而且大夫看过之后也慢慢渐好,这不是最近发现要复发怕留下严重病根才不得不请他出手。也是毛病太小,这不偶遇了便想起二人关系亲厚才开口麻烦了他。 端方在他身后是不说话的,也不想说,他什么不知道?一开始没找魏太医,纯粹是因为魏太医那时候正全力伺候皇上的爱妃如妃娘娘。 到了宁府,宁沐让魏太医在如琳会客的地方等一会儿,他让夫人准备一下再出来诊断。 魏太医赶忙推辞说,“既然是脚伤了,想来走动不方便,宁兄若是不介意的话,在夫人起居外间看病倒是方便一些。” 魏太医纯医者仁心,宁沐想想也是,就别让她折腾了。 让他在门口等一会儿,给碧竹打了声招呼,就进了如琳的屋子。 屋里静悄悄的,宁沐往内里探去,见床上纱帘垂下,显然是歇下了。 他告诉自己是正人君子,此番过去只是为了叫醒她看病,别无它意。 轻手轻脚撩开纱帘,如琳果然安静的睡着,她柔美的睡颜朝外,宁沐能够看到她完整的脸,宁沐不禁怔住了,这张脸没有变,一直是他记忆里的样子,是他心里最美的脸。 一股压抑不住的冲动涌了上来,宁沐没有全力压制,轻轻俯下身,嘴唇轻而快速的吻了一下如琳的额头,又快速离开,心跳如擂鼓! 一抬头,宁沐傻了,床里侧一双圆滚滚清澈大眼睛的主人正好奇的盯着他,看她一声‘爹’字马上就要开口,宁沐眼急手快一把蒙住了她的嘴巴,隔着如琳给抱了下来。 快速逃离到外间,才极小声和做贼一样对咚咚说道,“乖女儿,不要出声,吓到你娘就不好了,刚才你看到的也不许和你娘说知道不?” 咚咚睁着大眼郑重的使劲点点头,宁沐才松了手,放她说话。 只见咚咚伸出一只肥短的小手,“我的好处呢?” 宁沐真想扛起来对着她的小屁股啪啪打几下再说,但又舍不得,只好和这小贼人谈判起来。 “你想要什么好处?” “唔,新年红包加倍!”咚咚掐着手指头想了想。 “你个小小孩子,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宁沐疑惑问道。 咚咚故弄玄虚,“爹爹答应就是了,女儿自有妙用。” 宁沐只好答应她,他不敢不答应啊! “好,那咱们就说定了啊,决不反悔,谁反悔谁变小狗。”宁沐为了保证自己的丑事不被泄露,不惜哄骗小孩子。 “一言为定。爹爹,咱拍手为盟。”咚咚附和道。宁沐更想揍她了,但只能默默伸出一只大手对了对她的小肉掌,心里留下屈辱的泪水。 宁沐又说,“我给你娘请了大夫,要叫她起床看病。” 咚咚干脆道,“爹爹我回床上去假装睡觉,你从这走进去假装刚进来叫娘。”说完就下了地,颠颠儿跑回床里侧,再盖上被子,伪装的很好。 宁沐欣慰又发愁,这孩子是不是机灵的过分了? 宁沐在外间咳了两声,叫到,“夫人在吗?魏太医来府里找我,正好让他顺便给你看看脚伤。 如琳这才起来,也是最近几天累的狠了些,浑身发软不想离开床,咚咚使劲儿拉她手臂,想要自己的力量把娘弄起来,如琳跟她玩笑,总是身体起来一半再回去,看的小姑娘直着急。 不和她闹了,做起身子,整理一番,对宁沐说道,“你先等一会儿,我一下就好。” 边整理头发边纳闷儿,咚咚明明和她一起起来的,怎么精神这么好? 见了魏太医,细细看过如琳的脚,说没什么大事,还是老生常谈,注意休养,又留了几贴膏药,让按时贴着。这么小的病,原也没什么。魏太医不禁心下揣测,这个宁丞相倒是和外人相传的略有些出入。 魏太医的膏药果然好使,贴上后效果神速。 等除夕这天如琳已经能够彻底自由活动了,一大早如琳就把下人们的赏金给发了,每人多一个月月钱,表现好的,再多给些。 到处张灯结彩,处处美食飘香。 晚上在春晖苑摆的年夜饭,宁府全员到齐,晚上宁沐带着两个孩子放了烟花,最后点了长长的挂鞭炮,才正式开饭。 第五十四章 一家老小都穿的格外喜庆正式,这是老太爷两口子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儿子媳妇孩子们俱在,其乐融融。宁绍和咚咚分别给爷奶父母磕头拜年。咚咚是个开心果,也不知道是谁教给她的,吉祥话一套一套的,逗的老人家笑的前仰后合,老太太抓住喜梅的胳膊,才维持了平衡。 咚咚如愿得了厚厚的红包,虽然她知道大哥的红包肯定比她多,但她一点都不生气,谁叫她还是小孩子呢,就算她缺了什么找大哥要大哥也不会拒绝她的。何况爹爹给她的红包一定不会小。 刚才她给爹爹磕头拜年的时候,特意说说了几句好听的,一定要做个乖女儿,不乱说话什么的。她都看看爹爹右眼皮抽动了。 热腾腾的饺子端了上来,老太爷简短的说了几句新年寄语,才正式开动。三个妾立在后面伺候宁沐和薛如琳用饭。如琳不喜欢这样,但是没法子,这是规矩。 说来也怪,以往她面对这几个妾一点身为妻子该有的感觉也没有,甚至还会怜惜她们的处境,设身处地为她们着想。今天看到她们却敏感的觉出自己心里怪怪的,举得杜氏的衣服有点偏红,李氏太年轻,江氏太有女人味! 如琳严厉告诫自己要摆正正妻心态,继续当一个贤良大度的丞相夫人,不过这件事貌似做起来越来越有难度了。 江氏看着眼前的一家父慈子孝的画面,眼睛酸酸的,这一切都与她这个下人无关,是她一直期待却永远也得不到呢,人命有贵贱,有的人命好,不用争取一切好的就都会来找她,有的人命贱,明明想要的是最简单寻常不过的东西,却求之而不得。 除夕是要守岁的,摆了一桌马吊,如琳宁沐喜梅陪老太太玩几盘,老太爷和宁绍讲从前,咚咚一开始还精神,后来到底年纪小熬不住了。 喜梅亲自给抱进老太太屋里,睡觉去了。 正月初一,万象更新。 各个府邸门口全是马车和送年礼拜年的小厮,这些事儿都事先安排好了,由总管出面打点就行了,如琳只需要负责接待亲近或者身份高的来客。 一个上午接待了好几拨,刚送走了董氏的人,如琳赶紧喝口茶歇歇,那来送礼的管事还带来了董氏的口信儿,邀请他们全家初三去薛府热闹热闹。 这是如琳头一次张罗宁府过年事宜,忙了半个多月了,要做到方方面面不出差错别提多耗神了,她是非常想回薛家的,两个孩子更不用说,保证也爱去。 就是宁沐那里…… 董氏明言邀请他们一家,而且自从出嫁以来,如琳一直都没有正式带宁沐回门过,更别说年节亲戚走动了,是应该一起走一趟,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现在在宁沐面前放开很多,脸皮也厚了一些,反正她邀请他,他爱去就去,不去……就以后也别想去! 如琳一抿嘴巴,狠下心,在抽屉里寻了张空白的纸笺,约掌心大小。提笔写下邀请函,上书:“初三,弟相邀,同去否?”八个字。 思明进去的宁沐正在和端方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好像是有什么意见不能统一。 思明看这样子暗恼自己进来的不是时候,不过这时候再这么退出去也不好。 “有事?没大事就先退下,稍后再说。”宁沐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一句话扣过来。 思明偷偷呼吸了一口气,想着夫妻之间传个小纸条之类的,应该不算什么大事吧?就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待端方从书房出来,已接近傍晚了,思明才端着纸笺再次进去禀告。 宁沐正低头写着什么,听脚步声知道进来的思明,“说吧,中午什么事儿?” 思明毕恭毕敬,“回老爷,是夫人让给您一封信。” 宁沐手一翻,笔落在桌面上,带着墨汁的笔在纸上滚了几滚。 两三个大步跨到思明面前,一把拿过他手中的小小花笺,咳了一声,保持镇定,“思明,你跟我这么多年,怎么还这么不知道轻重?罚你半个月的月钱,回去好好想想,下去吧。” 思明出了书房门,回望了一下关着的门,觉得自己这遭被罚的真是莫名其妙!他到底错在哪啊?百思不得其解。不过好在老爷平时大方,他也不差这半个月的月钱。 打发了思明,宁沐才激动的拆开信笺,看了里面的内容,娟秀的小字只有八个,他反反复复看了看几遍,感觉一瞬间有一片荒漠变成了盛开的花园,那花园里流动不息的哗哗的溪水,正如他此刻流动的血液汩汩奔腾。 他重新拿了一只细头的毛笔打算写回信,突然想到什么。 打开房门,“思明!思明!” 思明就在旁边住着,一喊就听到了,赶紧跑出来听令,“老爷,小的在!” “命你速速上街买最好看的花笺,限时半个时辰,做的好了,半个月工钱即刻给你恢复。”宁沐说道。 思明“……” “还不快去?” “是!”思明怀揣着满肚子话撒腿跑远了。 如琳收到他回信的时候已经是晚饭后了,她一下午心里都在忐忑,她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倒是强大,但要是被他拒绝了,总是丢脸的。她就一直在琢磨,宁沐迟迟没有回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去不去您给个痛快话啊!没得这么折磨人的。 宁沐的信同样用的是精美的花笺,甚至比如琳拿的那个还要精美三分,外面的包装纸上画着一对戏水的鸳鸯,画工精湛惟妙惟肖。如琳拿起一看脸就红了,心里呸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她给他用的可是一个素色画着柳叶的花笺。 宁沐信里两个字,“同去”。 看到了这个答案如琳内心隐秘处竟然升起一股自己都没有觉察到的淡淡喜悦,似这才应该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初三这天,宁绍收拾好了先来了如琳这里,如琳正在给咚咚换衣服,早晨她过来时候衣服还是干净的,让她自己玩儿了一会儿就蹭上了脏东西。 如琳叨唠她,咚咚也不生气,一直笑嘻嘻的,她太喜欢过年了,过年不只不用学习,得到压岁钱,主要是还能出去玩。 宁沐进来的时候,如琳正给咚咚系上最后一颗扣子。 第五十五章 宁沐自顾坐下,“昨天你让人给我送的礼单我看了,我有做主添了几样,一并拿过去吧。” “你做主就好,咱们走吧,别耽误了时辰。” 如琳本来准备了马车,走到门口却发现不是自己准备的那辆,车夫也换了,门口只停着那辆宁沐惯用的马车。 宁沐就要上车,回头看如琳还站在那里,“上车啊!在那看我背影做什么?” 如琳大羞,这么多人在,他竟敢这么逗他,心里有个小人儿在呼哧呼哧的磨着刀片儿。 只好带着两个孩子随着宁沐上了马车,宁绍抱起咚咚递给车上的宁沐,又扶了一把如琳,才回望了一眼古朴深沉的宁府二字,最后上了车。 宁绍和如琳脱了鞋子摆好,咚咚不愿意脱掉新秀鞋,跟宁沐在那里歪缠,宁沐就笑笑随她去了。 这是名副其实的一家四口第一次集体活动,马车有限的空间让四人形成了一个隐秘又集中的整体,身体相近,呼吸着彼此的呼吸,对他们一家来说,温馨又难得。 咚咚也感觉到此刻时光的珍贵,她安安静静的窝在宁沐的怀里,看他泡茶,也不多话,偶尔有什么问题了,就问问他,宁沐都能很好的解答。 宁绍端了一杯茶品着,不时瞥向窗外,如琳就静静的做一个听众。这一刻,时光如此美好,又来的如此延迟。 很快就到了薛府,薛府也是一家四口,举家盛情欢迎宁沐一家。 这些年,如琳因为一些必须出现的场合还偶尔回来过,宁沐却是真正自婚后第一次过来,这里对如琳来说是一个不可触碰的地方,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 他人生最黄金的璀璨的生涯都在这里,童年、恩师、兄弟、爱……与恨,都发生在这里。 薛云在他心里早就是亲弟弟一般,这些年他虽然没有直接帮助他什么,暗地里却帮他搞定了不少事情,不然他的生意也不会这么顺利,这些事只有他和亲随才知道,薛云可能自己都不太清楚吧。 见到薛云,宁沐像少年时候一样打招呼,一拳轻轻锤在他肩膀上,薛云再捶回来,时间能拉开地位,却并没有拉远了距离。 有宁咚咚在,董氏眼里可没有别人,招呼大家进了内堂之后,就几下把咚咚拐到了怀里。 孩子们纷纷互相给长辈们拜年,都得了厚厚的红包。 咚咚祝薛云寿比南山,笑的薛云差点被一口茶水呛死。 饭桌上,没讲究那么多,八口人坐了一张大桌子,宁沐被薛云夫妇灌了不少酒,连如琳都喝了不少,三个小的孩子吃的快,外面太冷,董氏不放他们出去玩儿,就让他们在里间玩。 前面大人饮酒聊天,后面不时传来孩子们玩闹的声音,酒意上来,让宁沐恍惚,这不是在人间,这是在他的梦里。 宁沐要出去方便,薛云就说陪他一起去。 室外与室内温度相差很大,一出了房门,酒劲儿就散了不少。 二人先是说了些曾经如今,又说了些时事格局。 方便过后,宁沐在外面面对薛锦夫妇住处的方向望去,眼神儿中充满了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和悔恨。 薛云从后面拍了他肩膀一下,他没有动,“宁大哥,我觉得我姐好像开始怀疑什么了。” “为何这么说?”宁沐声音淡淡,薛云有些摸不准。 “一种感觉吧,她第一次带两个孩子过来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太对,那天她去了爹娘的住处,还去了祠堂,在那碰到了我的奶娘范嬷嬷,问了一些旧事,范嬷嬷和我说姐姐当时的神情不太对,我就怀疑了。” “你的感觉是对的,她是觉察出了什么。”宁沐保持着姿势,肯定了薛云的猜测。 “宁大哥,那我们……”薛云有些急了。 “不要告诉她,确认了真相只会让她痛苦又无能无力,以我之力尚不能奈何,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何必让她现在来承担这些?”宁沐说完就率先回去了。 薛云看他挺拔的背影,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飞快,不知不觉就酒冷羹残,如琳觉得自己有点喝的多了,要回去休息会儿,董氏也需要缓一缓,就答应了,说外面冷,就不折腾孩子了,咚咚留她这休息,薛岩薛桐带着表哥去书房,宁沐说他无事,想随便逛逛。 董氏还要劝他,被薛云给打断了。 薛如林回到自己出嫁前的房间,董氏早在那里布置了伺候的人,火盆都是点好的。 如琳冲上前请安的丫鬟挥了挥手,说自己要躺一会儿,不需要伺候。 床上被褥都是新的,熏的暖烘烘的,如琳让自己一头栽在枕头上,眼泪就这么滑进了枕头。 两家八口,其乐融融,弟弟一家幸福美满,她也儿女双全,唯独少了父亲母亲。曾几何时,她拥有另一个完美的四口之家,家里有和蔼的父亲、温柔的母亲、可爱的弟弟,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她。她想父亲母亲,想他们,想和他们说话,可她再也没有机会,若人真能转世,来生她一定要去找他们。 借着酒意她趴在暖和的床上一直想这些,越想越伤心,任眼泪肆意流淌着,不想停止。 丫鬟从外面进来,说宁相在外面,问让不让进来。 如琳不得不停止了眼泪,身子却没动,嗡嗡的说道,“让他进来。” 这个房间不是宁沐第一次进来,在很小的时候薛如林带他们来过几次,是后来渐渐大了,师母才明令禁止的。 这里和记忆中的样子变化不大,只是味道却和当年不一样了,时光改变了人,也润进了物。 如琳仍旧趴在床上,潮红水润的脸朝外,呆呆的看着宁沐,不说话。 宁沐在梳妆台前凳子上坐了下来,开了口,“喝的多了些,四处走走,猜你在这里,过来看看,不介意吧?” 如琳还是没说话,就那么直直的看着他。 宁沐看她肯定是醉了,不然也不会在他面前不起身,“喝多了胃难受吗?我让丫鬟……” “宁沐,你喜欢我吗?” 第五十六章 宁沐被点了穴,一动不能动。 “宁沐,你喜欢我吗?”如琳又问了一遍。 她问他是喜不喜欢她,他自认为用了全部的人生和尊严来喜欢她,她却问他喜不喜欢她,世上没有比这更可笑的问题了。 如琳看宁沐不回答她,却掀起嘴角冷笑。就以为他不会回答她了。薛云之前和她说的肯定是他自己的误解了,她这段时间隐隐感受到的肯定也是误解了,这么想来,心里放松了的同时,却又莫名酸涩起来。 宁沐心潮剧烈起伏,他不愿让自己踏入那最可笑的境地,践踏自己最后一点尊严。 “是,我喜欢你。”宁沐的嘴违背了他的意志,就这么轻飘飘的说了出来,说完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屈辱,说了也就说了,反倒一片轻松。 如琳本以为不会听到任何答案的,她原本也没有非要他回答。等待的都有些昏昏欲睡了,却听到了这么一个答案。 她惊的噌的一下做了起来,鼻尖微红,眼睛红肿,头发微乱,怔怔的看着宁沐,傻了一般。 宁沐大步上前,坐在她身边,搬过她的身子面向自己,“你听见了吗?我就是这么贱,你讨厌我,看不起我,我还是这么贱!” 如琳彻底傻了,她借酒撒疯卖痴,现在闹够了,听到了眼前无法处理的答案却完全懵了,只会直愣愣的看着宁沐。 宁沐看她那蠢样,低头就吻了上去,尽情允吸啃咬。一把搂住如琳的腰,如琳向前一个趔趄,就开了牙关,宁沐抓住时机,趁如琳没有完全恢复,搅的个天翻地覆。 他太想她了,想和她亲近,哪怕灵魂上,她走近他一米都能让他开心,他自从认识她开始,就是疯的。 一切发生在措手不及之间,如琳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失了口间城池,一把推开宁沐,面上飞霞,嘴唇红肿,眼眶发红,一副被蹂躏的很惨的摸样,害的宁沐想再秦受一回。 “宁沐,你大混蛋!滚出去!”如琳恼羞成怒。 宁沐这时候才不肯出去,要是搁在以前,假设他做出了这种事,如琳必是一个大嘴巴子先扇过来再说话的,哪像现在。 这段时间如琳的变化他又不是不知道,今天对他来说酒是借口,更是觉得可以到了这个时候,试试突破一下。 “好好好,我滚,不过外面太冷,为夫年纪大了,出去冻死了你就要守寡了。”宁沐重新退到了梳妆凳上求饶。 “死了才好,守寡省心!”如琳气闷,略显粗鲁的整理自己的头发。 宁沐也不生气,问她,“夫人你怎么能这样?刚刚明明是你问我……” 宁沐话还没问完,迎面飞来一只秀鞋,他机警的躲了过去。 “你还说?滚不滚?”如琳放佛一下子穿越了时光,回到了十几岁时候的样子。 “滚滚滚,为夫这就滚,不过刚才我可是用实际行动回答你了啊,你好好想想。”宁沐把鞋子给她好好放回身边,怕她真怒了,就赶紧出去了。 留下气鼓鼓的如琳,发誓再也不饮酒了。酒真是害人的东西,借着五分劲儿,就敢干十二分的事儿。 从薛家回来之后,宁沐果然如如琳想的那样,变本加厉了,每天早晨出门前必会让下人传过来一张花笺,每张图案都是不一样的,内容各有不同,杂七杂八的,有时候写今天出门干什么,有时候写一首小诗,有时候提醒她注意休息。 如琳不再回他,他却写的起劲儿,一封不落下。 作为丞相大人贴身小厮的思明,小点儿的官看到他说话都要毕恭毕敬的,客气的叫声思明小哥。虽然他目前职位还没变,但已经相当于降级了,就因为第一次去给老爷挑花笺挑的好,现在他成了专职挑花笺的,还有没有天理可说了? 如琳无奈的把最近的这张放进梳妆台的抽屉里锁好。认了宁沐的行为,就这样发展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自问她心里难道没有一点点喜悦吗?那是不可能的,若不是隐含了一点隐秘的期待,即使是喝了酒,哪怕中了毒呢,她应该也不会问出那句话的。 又想到了薛云之前跟她说过的话,说宁沐喜欢她,他早就发现了,让她和他好好过日子的话。 那还矫情什么呢?他们早就被绑在了一起,现在她又生了些心意,虽然这心意还没几分,但是人生路还长远,给彼此一个机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有何不能? 想通了,心里就敞亮了。不过男人的话不能轻信,宁沐的喜欢她可是第一次从他那里知道,她还要观察一番。 其他原因暂且不说,就说夫妻之间,如琳现在对宁沐升起的这点心思还不足以抵得过对他的恐惧。 当年她怀着绝望的心思嫁进来,也知道自己的意志是改变不了事实的,公婆、母亲都等着,成为宁沐真正的妻子是她躲不过的义务。 新婚夜,她僵硬如尸。而宁沐呢,他知道她所有的想法,爱恨交杂让他心情十分复杂,加之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初次,对如琳来说是个极其痛苦的阴影。 第二天就传来了母亲去世的消失,那时候她整颗心灰败之极,看的人担心她仿佛也要跟着去了。 宁沐看不下去,又没什么办法,便简单的想增加夫妻亲近,增进感情来让她淡忘的这一切,用的理由是,作为长子长媳,他们一定要有一个孩子。 如琳知道,作为正妻,孩子是一定要有一个的。虽然心如死灰,但真正的去死,她还做不到。 之后就有了宁绍,是个儿子。如琳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便和宁沐正式分居而住,孩子她也不管,把自己关进了谁也进不去的小世界里不出来。 直到几年前,有次有个重要的场合,需要如琳出席,如琳身子不舒服推拒了,宁沐不知内情,十分恼怒,便去问她,却不想得到她干巴巴的一句,“你若嫌我占了位置,又不干事,可以换一个。” 接着,有天宁沐大醉归来,听说如琳请了庵里的老尼姑过来讲经,又惊又怒,当天晚上对如琳用了强,这次才有的咚咚。之后他们二人才真正形同陌路。 仅有的和宁沐亲近的经验,全部都是噩梦般的存在,回忆起来都让人浑身颤抖。 (乃乃的,构思起来不觉得,写起来怎么觉得这么渣!渣男渣女啊!擦!我要吃片药冷静冷静。) 第五十七章 转眼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每到这个日子里,京城里男女老少都会逛灯市,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花灯装点了整座城市,给夜里的京城镀上了金色的光芒。 董氏早早的吃过了晚饭就带着两个孩子及几个小厮丫鬟来宁府接人,如琳不巧有点伤寒,就说不和她去逛灯市了,让宁绍带着咚咚,跟着董氏去玩儿,又给他们加派了四个侍卫,叮嘱再三才敢放他们出门。 宁绍郁闷啊,他和几个同窗都约好了一起逛花灯的,想出门前再和母亲报备也不迟,没想到就这么被母亲抓了壮丁,看着笑嘻嘻牵着自己的小肉球,宁绍任命的叹了一口气,跟着董氏出去了。 “大哥,你怎么叹气?你不高兴吗?”咚咚好奇的问宁绍。 “不是,是太高兴。”宁绍看咚咚这么没颜色,就没好气的回答她。 咚咚撅起了小嘴,“大哥胡说,太高兴都是大笑的,像爷爷那样哈哈哈的大笑,大哥你笑一个。” “……快走吧,去晚了花灯该撤了。”他可笑不出来。 街上人头攒头,孩子们像被放出笼子的鸟儿,恨不得多生了几双眼睛,卖花灯的摊子一个接着一个,各种杂耍、卖小吃的也不示弱,纷纷早早的占据了有利位置,想要在今晚大赚一笔。 董氏充分体现了一个土豪的做派,孩子们要什么就买什么,反正在她看来也花不了几个银子。宁沐作为孩子们的大哥,被几个小孩子缠的不行,看到什么都要去玩,自己玩不了的就让他上。 刚玩了套环游戏,又看中了一个猜灯谜的摊子,非要让他把最难得的莲花灯给赢回来。这个游戏和之前的比起来勉强还可以吧,宁沐也有心试一下自己的才华。 那摊主的花灯都做的精美非常,又有谜题,又有彩头,吸引了大批的青年聚集。 摊子前面挂了长长的一根绳子,绳子上挂了对折的三寸长小纸条,不掀开就看不到内容,那就是谜题了。猜谜题第一次免费,再猜可就要花钱了,每张谜题都对应了不同的彩头,一般这天出来的男女们,舍得花钱来玩儿这个的,即便是没有猜中题目,也多半会在这里买上一盏花灯,方才了了心意,保全了面子。 薛桐手快,窜起来就扯下来一张纸条,老板刚给一位公子递了彩头,看见薛桐扯下的那个,眼睛一亮,“嗬哟!公子,您手气好,挑个个最难的!” 咚咚问道,“你怎知我们这个最难?难道你有记号不成?” 小贩一脸谄笑,“这位小小姐真是聪慧,一下子就猜到了。” 咚咚和薛岩都凑过去看题目,薛桐皱着一张圆乎乎的小脸,挠挠头,“这玩意儿,还真是难,我可不会!表哥你来吧。” 周围围观群众都好奇不已,纷纷问道,“什么题啊?小公子说来听听!” 宁绍笑笑,接过纸条,朗声读到,“四面有山不显,两日碰头相连,居字一十四口,四五横冲中原。” 围观群众纷纷议论这是个什么字,果然比刚才听过的字谜难许多。 宁绍觉得答案就在自己眼前,但又一时抓不住,他更擅长学问方面的东西,在这些机巧诡道之上倒了失了些机敏。 人很多,给的时间很短,小贩哪里会愿意给时间让人思考呢,若有人拿了纸条思考了一天想出答案再回来与他要彩头,他岂不是要哭死? 这时候,一个柔美的女声从围观群众中脱颖而出,“你怎么在这呢?我找了你好久了,这是什么题?我看看,很简单呀。”边说边从宁绍手里熟稔的抽过纸条,认真思索的宁绍被突然出现的陌生少女弄的怔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姑娘是在帮他解围。 姑且不论他到底需不需要有人解围,她的心意总是好的。这姑娘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长了一张明媚精致的小脸,透着股爽朗厉害劲儿。一席杏色斗篷,衬的她的瓷白的脸比灯光还要耀眼三分。 宁绍便开了口,“那还要你赐教了,你若答出来了,这莲花灯就是你的了。” 那姑娘听了就笑的眉眼弯弯,她本来就长的白皙精致,这一笑更显娇俏美丽,“那你听好了,谜底是,四个山字山靠山,四个川字川套川,四个口字口对口,四个十字颠倒颠。” 她同样用了一个字谜回答了刚才的字谜,虽然谜底是同一个字,但谜面却简单了许多。 宁绍暗恼自己反应太慢,有礼的说道,“可是一个‘田’字?” “正是。你答对了,小贩,莲花灯给他吧!”那姑娘让小贩把花灯从高处取了下来。小贩脸色有些讪讪,围观群众则跟着瞎起哄,让小贩动作快点,愿赌服输,别不情愿之类。 小贩把花灯递到了宁绍手里,那姑娘转身就要招呼同伴离去,宁绍拿着灯在后面追上,“姑娘,这灯是你赢的,应该是你的。” 姑娘推辞,“公子此言差矣,并不是公子猜不出来,而是我平时最喜猜谜游戏,一时技痒想出头罢了,若我不出来公子也是能猜出来的。” 宁绍再给,“姑娘高才,实在过谦,你若不收了这灯,我也不会要,便送了那些没灯的孩子玩吧。” 姑娘看他这么说,有些急了,“诶,你别送了,既然你这么说,还不如我要了,那就多谢了。” 相互施了一礼,那姑娘才跟着同行的两个姑娘走了。 其中一个穿绿衣服的微胖姑娘问她,“你干嘛上去帮那小子?是不是看人家长的俊?” “别胡说,我就是随便帮个忙而已。” 另一个姑娘又说,“怎不见你帮别人忙?” “嘿,你们两个!都打趣我呢!”说着要追打两人,三人笑闹了起来。 元宵灯会,是一年里难得的全民同欢禁忌颇少的日子。 直到少女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宁绍才收回了目光,准备和大家继续,一转头就对上了董氏揶揄的目光,“诶哟哟,我们绍儿长大了,也有女孩子暗送橄榄枝啦!”宁绍不知道橄榄枝是什么东西,但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脸色微红,不理舅母,往弟弟妹妹身边去,偏偏董氏不依不饶,“你别害羞呀,这很正常的,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啊?刚才那一款吗?要不要舅母给你打听打听啊……” 宁绍脚步更快了,拉了咚咚的走就闷头往前走。 董氏看他的样子笑不可遏,想着有空一定要和大姐好好说说这事儿,太好玩儿了,小冰人儿宁绍理会了女孩子,还会害羞了。 (字谜,网上找的。) 第五十八章 逛了一会儿,几个小的都说饿了,正好不远处有家卖煮汤圆的,大家就决定过去吃一碗再逛。店面不大,人却不少。 进去之后,没想到正好碰上柯建瓴几人,宁绍大步向前招呼,和舅母学妹们走了这么久,从未感觉时间时间是如此难捱,此刻他见了柯建瓴真是异常亲切,他本就该和这些同龄小伙子一起出来的啊!而不是和一些妇孺! 柯建瓴看宁绍的脸色比苦瓜还苦,看了一下他周遭便懂了,再看他从未如此热切真挚的眼神儿,便觉好笑。 董氏让宁绍和同窗们一起,她带着其余人一起。 宁绍落座,竟有空气格外通透之感,问柯建瓴,“你家里怎么不让你带弟妹出来?” 他这是自己不痛快便嫉妒别人痛快的。 “我娘带着他们呢,再说,我也是最先找了你的啊,我还没怪你放我们鸽子呢!”柯建瓴说道。 “得得,吃汤圆吧,我真是饿了。”宁绍一口吃掉一颗汤圆,险些烫到。 董氏她们一帮也吃上了,刚吃了几口咚咚就叫唤肚子疼,想去如厕,问了店家茅房在后院,就亲自带了咚咚去了后院。 后院并不大,一眼望去就能看到茅房,董氏先看了一眼,才让咚咚进去,然后她站门外守着。 “咚咚好了吗?”董氏不时的问一声。 “舅母,还没呢,我肚子痛,要多等一会儿。” “好的,你慢慢的,不着急。”细声安慰小姑娘。 又过了一会儿,董氏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咚咚你好了吗?” 没人回答。 “咚咚?”董氏心里一咯噔,一把推开茅厕的门,哪还有咚咚的影子? 董氏双目欲裂,一阵眩晕,差点当场昏倒,但她以手扶了门框,挺住了。 赶忙回了店中,单独告诉了宁绍,宁绍不顾别人的眼光,霍的站了起来,一拳砸向了墙面,整个墙体都唯之一颤。 他恨自己的不小心,痛咚咚的丢失。但理智上又知道这怪不得舅母,他不知道该怪谁,当务之急是找到咚咚。 咚咚还是小孩子,也没什么名节不名节一说,宁绍把事情和几个好友说了,其中正好有安宁候府的张允之和郑国公府的林少奕。 几人虽然未有寸功,但身份尊贵,当即就封了这个小店,店家吓得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配合。派出一部分人顺着可能的路线找人,又让人去找了周围巡逻的衙役,瞬间就制定了一个简单的章程。 这店里里外外总共就这么大,找了所有的地方都没找到咚咚的踪迹,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派出外面找的人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董氏火速让人传信给手下各个店铺,全力找人,一边又吩咐几个下人把两个孩子送回薛府去,薛岩薛桐吓坏了,不敢多言,只能乖乖点头听母亲的命令,他们也知道事态很严重,咚咚妹妹出事了,一切都要完了。 董氏自己则亲自快马加鞭去了宁府。 本来下午还好好的如琳,晚间突然就觉得心跳不太正常,整个人变得莫名烦躁,坐立不安,又找不到原因,最后想想可能是最近有些上火了,要吃点降燥的东西降降火气了。 董氏第一时间见到了如琳,她不习惯用眼泪先说话,也不需要装可怜,因为她知道出事儿了,那些都没有用。和如琳只说了一句咚咚不见了,如琳就倒了下去,碧竹赶紧掐了她人中,给她灌了凉水,她才清醒。 难怪呢这一晚上自己怎么呆都不对劲儿,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如琳感觉自己的心瞬间就被人摘去了一样,她强忍着眼泪,死死的憋住,“碧竹,快派人出去找老爷,多派人,四处找!别让老太爷和老太太知道!” 碧竹领命,劝她,“太太您保重,小姐是个福气大的,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我这就去让人找老爷,不用四处找,老爷院里肯定有人知道他在哪。”匆匆说完就走了。 “大姐,你骂我吧。”董氏上前拉住了如琳的手,饱含歉意。 “骂你有什么用?再说我的咚咚肯定没事,肯定没事的……“如琳目光呆滞的看向董氏。 今天日子特殊,人太多,事太杂,几路人马出动也没有找到太多有用的线索。 天亮了,宁沐才回了府,胡子都冒了出来,眼底有明显的乌青。 直接去了如琳那里,饭菜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如琳窝在床上靠着被子睁眼呆了一夜,听到沉重的脚步声进来,知道是宁沐,激动的看了过去。 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答案了。又颓然的倒了回去。 宁沐默默坐在她床边,伸手握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冰凉。 “宁沐,咚咚丢了,都怪我,我不该让她出去的,出去也应该我亲自带着。都怪我……”如琳絮絮叨叨的重复着这几句。 宁沐就这么听着。 “都怪我,我才是应该丢的人,我知道有罪的人没那么容易被原谅,宁沐,都怪我,怪我……”。 宁沐眼里蓄了泪,一把拥抱过如琳,把她瘦削的肩膀紧紧的拥入怀中。 “不怪你,没事的,咱们咚咚很快就会回来,我保证她安然无恙,你也要安然无恙。” 如琳这才放佛恢复了清明,眼里也有了些神采,“那就好,咚咚很快会回来,不对!你怎么保证她无恙?” 宁沐内心大恸,一行热泪滚落滴在如琳光滑的脖颈上,“我能保证,相信我,琳儿,相信我。” 接下来的几天宁沐和皇上告了假,放下手头一切事物,利用一切关系,寻找咚咚的下落。 距离京城几十多里的一条小路上,一辆普通的马车驶过,往一处山沟去了。 驾车的是一个瘦子,他旁边还有一个胖子。 胖子对瘦子说,“抓了这小崽子,你说咱大哥高不高兴?” 瘦子答道,“那还用说?肯定高兴啊,这能省了多少事儿啊?有了这小丫头在手上,大哥何必这般窝囊?” 第五十九章 话题里的主人公咚咚正在车里竖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她被掳走有整整一个晚上了,现在天都中午了。昨晚上她感觉到肚子疼就让舅母陪着如厕,她蹲的有些久,刚提起了裤子,口鼻上就被蒙了一个手帕,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辆马车上了,刚开始她是非常害怕的,吵嚷着要回家,在这人迹罕至的小路上,那两个坏人也不怕她出声。后来她就不怎么怕了,一是她哭喊累了,二是她发现这一胖一瘦两个坏蛋应该也没那么坏。 上午路过一个小茶水铺子的时候,她受了威胁,不敢当众求救,可是提出一些要求她还是敢的。她闹着要吃肉,可是过路的茶水铺子哪有肉卖啊? 她就抽泣着抹眼泪,说想爹娘了,说自己好饿好饿,后来还是那瘦子掏出了他娘留给他的一块玉佩让店家给杀了一只鸡炖了给她吃。她一个小孩子一顿哪吃的完,后来还打包起来留给她路上吃,胖子垂涎的看了那只鸡好多眼,瘦子都没松口分给他一口。而他们那顿只喝了两碗茶就着几个馒头。 咚咚真是个心大的孩子,她悄悄打开窗户观察外面的地形,马车已经进入山地,两边到处都是树林和雪地,她要不要试试想办法跑出去呢? 那胖子似长了第三只眼睛般,“小家伙,别想着跑啊,赶紧把窗户关上,这冰天雪地的,你还没有三块豆腐高呢,跑出去不是冻死就是喂狼,这方圆几里都没人家的,你可想好喽!” 咚咚‘啪嗒’一下关上了窗户,乖乖坐好,看胖瘦二人好像没生气,便掀开了前面的帘子,“胖瘦叔叔,我还能回家吗?” 胖子乐了,“嘿,你这什么称呼?胖就胖瘦就瘦,胖瘦叔叔是几个意思?你能不能回家要看我们大哥的意思!” 咚咚听他这样说很失望,又换了另外一个问题,“那胖叔叔你排第几?” “我排……嘿,你这小丫头乖乖回去坐好,小孩子别瞎打听。”胖子故作凶恶。 咚咚嘟嘟嘴退回了马车内,心想,胖瘦二人应该都是小小弟,看来真是一点主都做不得的人。这么想着就压制不住难过害怕了,又不敢大声哭,只好小声的抹着眼泪。 瘦子继续面无表情的赶着马车,胖子听到则叹了一口气,哎,这丫头挺可爱,希望老大能放过她。 继续往山里进,总算到了他们的老巢,约有二十几个大老爷们儿,有媳妇也就二个,孩子更是没有。已经让人给老大捎了信儿了,就等老大回来处理了。 这里头一次有个粉嘟嘟胖乎乎的小姑娘,这帮汉子们的心也软了,咚咚哪像个被绑票的啊,倒像是个贵宾。一切事情都有那两个妇人伺候着,吃的都是寨子里最好的东西。 这个晚上,咚咚除了想家里人之外,入睡后倒也香甜。 她不知道,胖瘦口里的老大,当晚就回来了。 回来坐上了首位,劈头盖脸就是给胖瘦二人一顿骂,“你们这是在帮我?你们不害我就不错了!知不知道现在多少人找这孩子?宁沐快把整个周边翻过来了,我现在要这孩子有什么用?啊?” 胖子懦懦的不敢开口,瘦子大胆说道,“大哥,我们兄弟不是想着抓了她你就能报仇了吗?” “报个屁!我要找的是她老子,我抓个小丫头片子干什么?再说,我现在动她或者去威胁宁沐,我是嫌命太长了吗?” 瘦子听他这样说,知道做错事儿了,赶紧问,“大哥,那……那现在怎么办?” “能怎么办?赶紧想法子送回去!” 这……所有人都犯了难,这不声不响的送回人质,比不声不响的抢人质还难啊,倒是能想办法进城,然后把孩子随便一扔,但是宁咚咚那样喜人的摸样,分分钟就能招来十几个拐子。他们也干不出来这事啊! 董氏这两天的状态比如琳好不了太多,她抱着赎罪的心态拼命的想办法找人,薛云也急,看她嘴上起了泡也没法劝,只能帮她一起,连福满楼都歇业了,所有人都去找人,悬赏五百两银子。 福满楼老掌柜人老胳膊腿不好用了,就和一个伙计留在店里看家,还有在后面住着的一个付南枝,其余人都出去了。 老掌柜正摆弄着墙上的菜牌,忽然听见有人敲大门,便去开门,心想这是谁呢?要是自己人的话,不会这样敲门。 带着疑惑拉开了大门,是对面街角包子铺的老头儿,姓刘,是这街上有名的老实人,包子皮薄大馅儿谁都知道,卖了几十年了。 因做的都是饮食生意,规模也不同,因此从来不来往的,今儿怎么来了? 刘老实说道,“老掌柜,打搅了,今天上午包子卖的差不多了,我老伴儿就想着回屋喝口水歇会儿,谁知看到炕上竟多了个小丫头,姑娘身上还带着一封信,我让我隔壁的小伙子帮忙认了下,说是让这个时辰送到福满楼来。” 老掌柜本来兴趣缺缺,一听一个小丫头,整个人都精神了! “凭空多出来的?那丫头多大,长什么样?”声音里透着急切。 刘老实回头一看,说道,“你自己看吧!” 老掌柜往他身后望去,只见刘老实的老伴儿正牵着一个吃包子的胖丫头走了过来。 老掌柜差点当场跪下,诶哟,老天爷啊,这下总算可以正常开工了吧?他虽然没有见过咚咚本人,但这几天咚咚的画像他早记住了。 眼前这个满嘴是油的小家伙不就是宁丞相家丢的那个小祖宗吗? 谢过刘老实夫妇,说改日必有重谢。就匆匆带了咚咚进了福满楼,让留店的伙计赶紧去通知薛夫人来确认。 咚咚一颗心也放下了,她看到了福满楼三个字,这是舅舅的产业,她听说过的。 董氏很快就到了,看到咚咚好好的在自己眼前这一刻才觉得腿发软,忽然就觉得站不住了。 咚咚总算看到了第一个亲人,跳下凳子就扑了过去,哇哇大哭起来,“舅母!呜呜呜” 董氏也哭,稍稍发泄了,赶紧让人去通知宁府和自家老爷,告诉他们马上就把人给送回家。 第六十章 董氏好不容易冷静下来,把咚咚前后左右好好的检查了几遍,确实缺失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才罢手。 身上衣服也是新的,连个脏污都没有。让人去准备软和的马车,仔细问了咚咚当晚发生的事儿。 咚咚抱着董氏不松开,就给她讲了元宵节晚上发生了什么。董氏从他不太完整的叙述中了解了大致经过,连连感叹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心中却更生疑惑,那些歹徒肖小之辈既不图人也不图财,伺候了两天还把人好好的还了回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咚咚被哪个不愿留下姓名的高人所救? 丫鬟小环进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董氏抱起咚咚准备去宁府,刚起了个身,就见几个高大的人影冲了进来,正是宁沐! 咚咚一看见宁沐可了不得了,挣扎着就要从董氏身上下去,嘴里大声喊着爹爹,哭的撕心裂肺,宁沐看到完好无损的女儿,感觉心一下子就完整了。 一把抱过咚咚,柔声在怀里安抚着,转身大步出了福满楼回家去了。对董氏他说不出感谢的话来,幸好咚咚平安回来了,否则他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今日发现了一个重要线索,守城的士兵发现有一进城的猎户有些可疑,便多盘问几句,结果忽然旁边有两伙群众不知因为什么大打出手,就分神了一会儿的功夫,那猎户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宁沐一接到这个消息就极速往城门赶去,路上正好碰上董氏的人,被叫住了,这才知道咚咚已经自己回来了。 欢喜归欢喜,但那些歹人他却一个也不会放过,一日不把他们揪出来就一日难以真正放下心。吩咐了手下人,按着已有的线索彻查,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咚咚情绪稳定了,撒娇撒够了,宁沐就叮嘱她,见了母亲可不许这样哭了,母亲会担心会受不了的。 咚咚点头答应了,始终抱着他的脖子不松开。宁沐就全程都抱着她回了府。 如琳这几天茶饭不思,一心扑在事物上,方方面面,似乎想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只有这样不停的忙碌才能够让她稍稍减缓想起咚咚。 吱呀一声,门开了,如琳抬头望去,宁沐抱着咚咚如天神一般出现在她的眼前,如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丢开手里的东西,奔了过去,已是泪眼迷蒙。伸手就要去抱咚咚,咚咚叫了一声娘,身体却抗拒了一下,继续抱紧宁沐。如琳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始终是比不过宁沐的。 知道女儿必定了吓坏了,无力计较这些,便喃喃的说道,“回来就好回来了就好。” 她移动了一下脚步打算出去让人准备咚咚的换洗衣物和饭食,忽然,被一只胳膊拉住,重重的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宁沐一手抱着咚咚,一手搂着如琳,左手执起如琳的左手臂,将其搭在了咚咚的身子上,再收紧了双臂,把她们紧紧搂入怀中。如琳把脸闷在他肩上,无声的抽泣。 一整个下午宁沐和如琳没有做任何事,就是在如琳的书房里陪着咚咚,咚咚终于愿意离开父亲的怀抱,恢复一些原来的样子了。 如琳在陪她玩拼图游戏。宁沐看她桌子上有一幅最近完成的冬雪图,想了想,便提笔在上面提了一首应景的小诗。宁沐不只才高,字更是一绝。 如琳现在心里只有咚咚,听他的诗和她的画倒是搭配,便没管他。 “这画送我可好?”宁沐欣赏一番过后,说道。 如琳只顾和咚咚拼图,看都没看他一眼,“我练习画作而已,你拿去干什么用?” 宁沐摇头晃脑,边做苦恼状叹气,“拿去日日欣赏,你说我的字怎么就这么好呢?” “真不知羞,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自夸,你看女儿都笑话你了”,如琳啐了他一下。 果然看咚咚在旁边捂嘴偷笑。 晚饭叫了宁绍一起,四人头一次单独聚在一起用餐。宁绍早就知道了妹妹安然无恙,但是知道有父亲母亲在,一时半会儿轮不到他上前,因此也就没着急。 饭后没多久,如琳就看出咚咚累了,到底是小孩子,彻底放松了下来,困意便来的特别快。宁绍吃完就回去看书了,这几****都没看过书,现在妹妹回来了,他不能再荒废了。 宁沐把咚咚放到床上,让她和母亲好好休息,明天再来看她,咚咚却不干了,死活不让宁沐离开。“为什么爹爹不能睡这里?” 如琳说道,“因为咚咚是大姑娘了,不能和爹爹睡在一起,会被人家笑话的。” 咚咚情绪有些激动,“娘骗人!那为什么柯柔柔比我大,他爹娘还和她还有大弟弟一起睡过?我一次都没有……” 如琳语塞,看向宁沐,希望他能帮帮忙。 宁沐却靠近她耳边小声说道,“放心吧,我今晚保证老老实实睡觉,绝对不骚扰你!” 今日情况特殊,如琳只能答应了。 宁沐让如琳睡在最里面,咚咚睡中间,他睡最外面。 咚咚心满意足了,牵着爹娘的手很快就呼呼睡着了,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如琳精神也极度劳累了,不久也睡去了。 宁沐虽然也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一个翻身,换了个姿势,朝向了里侧。 悄悄伸出了右手,轻轻的覆上了如琳搭在咚咚肚子上的左手,不敢动作。 宁沐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琳儿,相信我吧。” 没有看见如琳颤抖了一下的睫毛。 出了正月这个年算是彻底的过去了,这半年多来发生的事在如琳看来,比过去十几年经历的都要多。 她在忙着给家里人准备替换的换季衣物,还有整理府中其他需要换下来的物件儿。累了,就站在门口换换空气,墙角的一枝老梅树结了十几个花苞,在寒气中凛然挺立。 今年的冬天比较长,但是冬天即便再长春天还是不会缺席,它来的脚步也许是慢慢的,但它始终会来。 第六十一章 眼看着老爷和太太越走越近,杜氏有些按捺不住了,以前她上头虽然有太太,但宁府的太太只是个摆设,她只要能够得到老爷的垂怜,下人们的敬重,日子就能过的逍遥。 只要太太一直那样下去,她早晚能给老爷生个一男半女,到时候她不就是宁府实际上的女主人吗?她地位低,有太太在前面挡着,反而对她有利。 她的算盘早就巴拉巴拉算好的,可是万万没想到,突然间一切都变了,太太不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管不问的做派了,老爷现在动不动就去她房里,虽然只听说有一夜留宿了,但这可不是好兆头。 杜氏心急火燎,整日看着看那不顺眼,连带着贴身丫鬟铃兰也吃了不少冤枉气。 铃兰给她上来一杯茶,杜氏堪堪碰了一下,就叫了起来,“这茶水这么烫!你想烫死谁?小蹄子,烫死了我你就有机会接近老爷了是不是?”说着就要去扯铃兰的耳朵。 铃兰吓得赶紧跪下赔罪,杜氏才勉强消了气。 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铃兰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想着还是要和杜氏说说话才好,要是有什么事儿共同想想办法,帮她解决了一二,她自己的日子也能好过不是? 寻了个杜氏相对平静的时候,铃兰跪在她脚边,轻轻的给她捶腿,边试探着说道,“姨娘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 杜氏轻蔑的瞧了她一眼,“你那鬼脑子,能看不出来?老爷和太太眼看着就要好成一个人儿了,你说我烦不烦心?” 铃兰捶腿的动作不停,跟了杜氏这么多年了,她当然知道她为什么而烦心,斟酌了一下言语,说道,“姨娘您这样干着急除了糟践了自己的身子,别的也无济于事啊,依奴婢看,您与其这样干着急,不如想想什么法子,把老爷的心笼络过来。” 杜氏皱着眉头思索着,觉得铃兰说的有几分道理,“那你说,我该想些什么法子?” 姨娘听了她的话没有发火,铃兰松了一口气。看她还能听的进去好赖话,便说道,“姨娘你想,太太为什么什么都不管,还能在这府里站的住脚?说穿了,还是因为太太有少爷和小姐。姨娘不如把心思放在怎么把老爷弄过来,尽早生个孩子才是保障。” 把老爷弄过来,生个孩子?杜氏何尝不想。两个多月了,老爷都没再来过她房里,她倒是想生,她和谁生去啊? “今晚好好布置一下,我亲自去请老爷过来。”杜姨娘站起身来,腿也不捶了,让小丫鬟过来给她弄妆发。 杜氏本身长的就不差,一番精心打扮之后更是艳若桃花。晚饭刚过不久,就带着铃兰去书房给宁沐送甜汤去了。 刚靠近书房,正好碰到端方从里面出来。 杜氏赶紧凑了上去,“端方兄弟,老爷可在书房?我亲手给他炖了甜汤送来,清燥润肺的。” 端方瞄了一眼铃兰手里的食盒。 “不巧了,我也想找老爷呢,现在他人可难找,要不杜姨娘你别处再找找?” “老爷可是去了太太院子?”杜姨娘有些急切。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老爷今天从外面回来就没进过书房,八成是在太太院里,不然你去看看?咳咳咳”端方捂着嘴咳了几下。 杜氏心下一横,让铃兰把食盒提了上来,“端方兄弟,既然老爷不在,就留下给老爷夜里看书吃吧,你也用一些,量是够的。” 端方掀唇笑了,“那我就多谢了!”从铃兰手中拿过食盒,转身进了书房,关上了门。 端方美滋滋享受甜汤滋润,反正他是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铃兰看杜氏像被一支被冷落在寒风中的花,硬着头皮问道,“姨娘,咱们回去吧?” “回去?我不回去,好久没去给夫人请安了,我这就去给她老人家请安。”杜氏说着往如琳院里方向去了,铃兰只好在后面跟着,心中有些忐忑。 宁沐此时正在如琳这里,前几天忘了说了什么话惹着她了,答应买一套好的画笔给她赔罪,今儿把笔给她送来,就不肯走了,愣是让如琳陪他下棋。 如琳吃人嘴软,宁沐歪缠的功夫又是登峰造极,就应了他。拿出全部实力与他在棋盘上厮杀,宁沐实力自然是比她高的,在她面前却只显露与她差不多的实力,两个各有胜败。 如琳正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碧竹就进来了,“太太,杜姨娘在外面求请安。” 如琳眼睛离开棋盘,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宁沐,不是什么太好的眼神儿。 宁沐也抬了头,看如琳这样看他,便笑了,“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来找你的,又不是我招来的?” “明知故问!你若不在,她怎么会这么勤快?”啪的落了一颗棋子。 “夫人,那是她的事儿,你可不能怪到我头上。”宁沐跟着落了一颗子,心里欢喜,如琳开始在意他了。 “那见不见她是我的事儿,我不见她怎么样?” 宁沐更乐了,“夫人怎么高兴怎么来,小的不敢置喙。” 如琳瞪了他一眼,又下了一子,和碧竹说道,“没告诉她老爷在?” “回太太,她只说来给太太请安,想是不知道老爷在这里。”碧竹后面的话没说,她是怕以杜氏的性子,不知道老爷在这里还好,知道了怕不会轻易走。、 老爷和太太在下棋,她本来就要负责伺候,通传一声问问太太意思也没什么。 听了碧竹的话如琳不吱声,却在宁沐手伸向棋子的时候,一把把他那头的棋盒子拿了过来,自己从里面拣出一颗白色棋子落到了棋盘上,宁沐摊手。 “碧竹,出去和杜氏说,就说我在这里陪太太下棋,任何人不得过来打扰。”说完,宁沐才伸手到如琳那头拿过了自己的棋盒子,接着下了起来。 如琳不说什么,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 碧竹把宁沐原话告诉了杜氏,杜氏听了脸色一下子惨白,指甲狠狠地扎进了掌心里。 第六十二章 杜氏安静了没几日。 院里的丫鬟婆子们就陆续发现杜姨娘身子不适,恶心干呕,不思饮食,身体乏力。终于有一天杜姨娘在给丫鬟们训话的时候晕倒了。 铃兰赶紧跑去太太那里禀告。如琳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让人去请府里常用的孟大夫。 很快孟大夫就进了府,给杜氏把了脉后,就跟着碧竹去回禀如琳。 孟大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了,经验丰富,又打过多次交道,见到如琳后就把切脉的情况如实说了。 “禀告夫人,府上姨娘应该是有孕两个多月了,只是脉象有些怪,老夫虽行医多年,但还是有些说不准是什么情况,为保稳妥,老夫就先开几幅保胎药……” 如琳脑中嗡的一声,她只清楚的听到了前半句,杜姨娘怀孕了…… 她一下子就懵了,她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以前是不在意,后来她也是刚刚才起了与宁沐好好的心思,这个事情对她来说有些突然。 她的内心深处似乎默认了宁府只会有宁绍和咚咚两个孩子。 “夫人?”碧竹看如琳心思不在眼前,便出声提醒她。 如琳及时收回了心神,“多谢孟大夫了,把药方开好,碧竹带着杜姨娘的丫鬟去取药,多给孟大夫十两椅子谢仪。” 孟大夫告退了,心里还在不断琢磨着杜姨娘的脉象。 宁沐带着端方上午去出席了一个重要喜宴,下午才回来。一回府,思清就跟他道喜,宁沐一头雾水,待听得是杜氏有了身孕,整个人都阴郁了下来,思清本来满心欢喜汇报,想着没准老爷一高兴会赏他,现在看老爷不只不高兴,脸上还隐隐有杀气,吓得赶紧找个机会滚下去了。 端方也有些奇怪他的反应,虽然他知道宁沐一颗心都在薛如琳身上,但杜氏好歹是她的妾室,家中添丁总是喜事,即使是薛如琳那里会不高兴,他也不至于这样吧?一般的他可以和他开玩笑,这个级别的私事他选择老老实实闭嘴。 宁沐单独召见府里的侍卫首领,密谈了不到一刻钟。 从听到杜氏怀孕这个消息开始如琳就始终不在状态,她分不清这种心情到底是担忧多些还是难过多些,但她知道她心里是不愿意的。 她在抗拒这件事!她不希望杜姨娘有孩子! 曾经大度到一切都可以让出去的她忽然无法大方起来了,她竟然恶毒的希望那几个姨娘就这样谁也生不出孩子,宁姓的孩子永远只有她生的那两个。 咚咚刚写了一篇大字,高高兴兴的举起来给母亲看,如琳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小脸,咚咚被她摸的心里毛毛的。 “咚咚,你喜欢小弟弟小妹妹吗?” “喜欢,我喜欢小孩子。”咚咚眼睛亮晶晶的,带着孩子特有的纯真。 如琳在这样的注视下有些自惭,“那要是姨娘们生的呢?” “是哪个姨娘要生小宝宝吗?”咚咚有些警醒的问道。 “恩。”如琳点了头。 咚咚追问,“是哪个姨娘?” “哪个姨娘生宝宝咚咚可以接受呢?” 咚咚撅起小嘴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才说道,“娘,我可以说实话吗?” 如琳把她抱起来放在膝头,“当然可以,这里只有咱们两个,咚咚想说什么都可以。” “唔……不是娘生的小宝宝,我就一个都不想要。”说完亲热急切的搂住了如琳的脖子。 如琳把她拥在怀里,心中一片苦涩。 以后宁府孩子肯定不只现在这两个,其他女人们会陆续生出孩子,到时候她的孩子们地位和待遇肯定多少都会受到威胁,宁沐的爱也会被其他孩子分去。 她刚刚想对宁沐敞开心扉,全心去接纳他,就出了这个事儿,她不怪他,那时候他们关系根本还谈不上融洽,她只怪缘分这东西,总是不恰好出现在对的时间。 不过,她打好了主意,她不会再对宁沐投入更多真心,但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的对他,为母则强,为了牢牢守护孩子嫡子嫡女的地位,她会努力和他做一对相敬如宾的好夫妻。 这已经比最初好多了不是吗?如琳忽视心底的痛,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有些难,但这才是三妻四妾里大家夫人的正途。 自从上次咚咚被劫走事件之后,宁沐始终不怎么待见董氏,如琳劝过他,可是也不是一直能转变过来的,董氏心里虚的慌,这段时间就经常往宁府走动,正好有一批新水果到货,就带了一些过来看如琳和咚咚。 便听如琳说了杜氏怀孕的事儿,董氏心里是极其膈应和别人共用一个男人的,要是她自己的男人出了这事儿,说什么她都不会再要的。但如琳和她不一样,如琳是受古代传统教育长大的女性,那些三从四德之类的礼教是像基因一样存在血液里的,轻易不会为了这等事做到抛弃一切,再说如琳现在的身份也和她有天壤之别。 那便只能做无用的劝解,给她灌输一些自强自立,保护儿女,不做圣母等思想。 董氏看如琳还是和其他这个时代的女人有些区别的,便觉得有些欣慰,她很喜欢这个大姐,真心把她当亲人希望她过的好。 董氏又想起一事,“大姐,我刚才在府里看到一个妾样打扮的,穿的鹅黄色,怪妖娆的,细长眼睛上挑,那是哪个” “你说的应该就是杜姨娘了。” “啊,那个就是怀孕的那个妾啊。”董氏替如琳揪心,那杜姨娘看上去就不是个省油的灯,真要是生下孩子免不了要兴风作浪,大姐就算对付她没什么大难度,也是恶心事儿一桩,又不能就此打发了去。 董氏想了想,便又说道,“大姐,我那里有几本压箱底的东西,回头我都给你送来!” 如琳表示不解。 “诶呀,大姐,就是那个东西啊,到时候你好好研究一下,让那些妾都名存实亡!”董氏一脸的不可描述。 如琳总算被她给逗笑了,这个弟妹呀,你若说她像个孩子,她比谁都聪明睿智,你若说她像个大人,她又比谁都古怪精灵。 如琳的笑是真的,心是苦的。 第六十三章 日子照常的过,宁沐一直没有过来,如琳也没有去找他,互传的花笺也断了,二人之间放佛又重回了之前那段漫长的隔离,但又与那时有了些不同,不同的大概就是心底的煎熬了。 宁绍大了,自然明白姨娘生出孩子意味着什么,也隐约明白父母之间的纠葛不是那么简单。咚咚不太懂,但小孩子最是敏感的,她明白了爹娘定是闹不愉快了,才像现在这样连见都不见,她很难过,但她知道,这就像以前一样,不是她任性吵闹就能够解决的。 老爷和太太关系又重新冷了下来,但老爷也没去见过杜姨娘,下人们就有些摸不准主子们的心思了。不过老太太老太爷的心思倒是很好懂,哪有老人家不盼望孙子的?这姨娘也是正儿八经的抬进来的,生出的孩子是自家血脉哪有不高兴的? 为这事儿老太太还特地把如琳叫去了一回,聊了半天。也给了杜姨娘相应的赏赐。 如琳已经可以做到表面不起任何波澜了。 刚从咚咚的院子出来,就碰到了杜姨娘,正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那里本是不需要她去请安的,但自从怀了孕后,她倒是积极的跟什么似的。 “给太太请安。”杜姨娘作势伏了一礼。 “快请起吧,天气还凉,杜姨娘还要注意安胎才是,大夫说你需要多休养,还是少出来走动一些吧。”如琳好言相劝。 “谢夫人提点,妾这几天身子还好,屋子里憋闷,想着出来透透气也好。就是近来胃口总是不大好,想吃些开胃的水果。”杜氏是知道前两天董氏来过府上的,还带了一批新进的水果来,自然是没她们妾的份。杜氏自己是被卖的,没什么娘家人,心里也嫉恨着如琳这点,有娘家人又怎么样?妾又怎么样?我现在怀着老爷的孩子要你几个水果你好意思不给?想要恶心你总能恶心到的。 这点子东西如琳还真没法子和她计较,杜氏这么说了,她也没办法装糊涂,“你让丫鬟去我那里拿吧,想吃什么自己挑选,别多吃了,这南方果子,性子咱们也不清楚,吃坏了肚子就不好了。”如琳好心提醒。 “那就多谢太太了。” 之后铃兰带了一个小丫鬟亲自去如琳那里拿水果,如琳以为这件小事儿就这么结了,谁成想,过了不到两个时辰,杜氏那头就传来流产的消息。 据说杜氏吃了几个水果之后,就浑身发冷,接着就肚子疼,继而腹泻不止,后来就见了红,孩子还不及保就流了出来。 杜氏哭闹不止,吵着要见老爷,让太太还她的孩子。 宁沐不在府上,薛如林倒是必须过去一趟了。 杜氏见了她情绪更为激动,哭哭啼啼没完没了,一个劲儿问如琳为什么要伤害她的孩子?下人们心里也都在猜测,这里头太太肯定动了什么手脚,就算没动什么明显的,也肯定是故意误导了杜姨娘。 如琳本来是十分同情她没了孩子的,这下没玩没了的被无端指责就生了恼怒。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菩萨人物,事情还没有定论就给她扣上了帽子,泥人还有三分土性。 “孟大夫马上就过来,你有什么力气先攒着。你若再敢放肆,老爷不在,我也敢发卖了你,你再多说一句试试看?”如琳语气极其冷厉,正室的身份端的极正。 杜氏没想到如琳态度这么强硬,吓得立马噤声,老实的等孟大夫来,只是脸上挂着的泪痕在无声的控诉着她的委屈。 孟大夫很快就到了,给杜氏诊了脉,又问了她的情况。 杜氏说,从太太那里拿回了几样果子,吃了之后就开始发作,问题肯定在那些果子上。她不敢说肯定是太太在上面做了手脚,或者是太太早就知道有的果子她不能吃还故意假好心提醒她,实则是让她放松警惕吃下去。 那几样水果之前在北方都不常见,孟大夫也没都见过,挨个品尝研究,得出了结论,里面确实有两样水果不适合杜氏这种孕妇食用,比较寒凉,可能是杜氏本就身子虚,受不得这个寒,胎儿又不稳,才酿成了流产的悲剧。 杜氏听了这话就一直嘤嘤嘤的哭,似要把黄河哭决堤一般,口里还一直说要见老爷。 如琳留意到孟大夫说话时候的神情,他在说到每样水果特性的时候语气都是非常肯定,但是在后面几句关于杜氏自身的话他好像有所保留。 她知道这些大夫都是人老成精,说话做事都会保留几分,便起了疑心,让人好好照顾杜氏。请了孟大夫单独出去聊。 如琳对孟大夫客气中透着威压,让孟大夫这个年过半百的人心里捏了一把汗,他们当大夫的最怕的就是沾上这些贵人家的后宅烂事儿,哪成想这次就碰到了。 如琳一副自己有的是时间,根本不在意的姿态,慢悠悠的喝着茶,和孟大夫东拉西扯的聊着天,聊他的老伴多大年纪,他儿子做什么事,他孙子今年读了什么书? 没一会儿孟大夫就挺不住了,把自己的猜测全招了,“求夫人谅解,实在是小老儿学艺不精,才不敢妄自揣测。是这么回事儿,第一次我来给杜姨娘诊脉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摸着的确是喜脉,但是又感觉其中有一点隐约的滞涩感,要不是早年听我师傅提过有几种稀有的药能让人产生假孕现象,我还真不会有丁点的怀疑。今天再来诊脉,加深了我的怀疑,那水果的确寒凉,但又不是下胎的毒药,偶尔吃了一次,应该也不至于如此严重的,除非怀孕的女子真的非常非常体弱。以上都是小老儿的猜测,还望夫人能够见谅。” 如琳听孟大夫这回应该是老实的全盘托出了,就也没再为难他,道了谢,表示理解,就让人付了诊金送了出去。这人以后她是不会再找来进府了,就算是有几分真才实学,她也不敢把家人的命交在他手上。 再想起里面躺着的杜氏,如琳心里发冷,眼里释放出从未有过的狠厉,她基本可以确定孟大夫的怀疑就是真的,就着孟大夫的话往回推想,就能发现一些可疑的地方,例如,明明大夫说过需要养胎,杜氏又那么重视这一胎,为什么不顾胎儿的安危去讨好老太太?明明是最应该防着宁沐其他妻妾的,为什么巴巴的上前说胃口不好,想吃水果? 第六十四章 假如没有孟大夫这个猜测,她也不会往这上面想,怕是真就稀里糊涂的背了这个残害妾室的锅。 这杜氏,真当她是泥捏的呢! 如琳调整了表情,一脸和善愧疚的样子进了内室,看的旁边的碧竹以为自己眼花了,太太什么时候学会了变脸绝技? 杜氏还躺着床上半死不活的流泪,嘴里还不时的说着想见老爷,老爷无缘见到孩儿之类的话。 看到如琳进来就住了口,一副被欺压的不敢说话的样子。 如琳满脸的愧疚,坐在了杜氏床边,伸手牵过杜氏的一只手,瞧她脸上虽有泪痕却并无多少哀戚之色,哪像刚流过孩子?如琳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测。 “杜妹妹,都怪姐姐粗心大意,害的你失了孩子,姐姐这心里啊,和你一样难过,这孩子若是能顺利出生,怎么也要叫我一声母亲不是?”如琳假意抱歉真插刀,插的杜氏五脏六腑都在滴血。 杜氏有气无力的说道,“太太哪里话?妾刚才是伤心的糊涂了,口不择言了,还望太太不要怪罪,要怪就怪我命太苦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太太害的她失了孩子,她又不能如何。 如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饱含无限同情,“妹妹你别这么说,这事儿我有责任,你的孩子更是我的孩子,这回害的我那未出生的孩子夭折了,我满心伤痛,这样吧,本来按规矩没长成的孩子是没资格葬了的,这次我做主了,给那没福气的孩子厚葬了,算我尽了一点点心意,妹妹你说怎么样? 杜氏惊骇的差点弹起来,但她理智的忍住了,哪有什么流下的孩子供她厚葬的,那恭桶里只有她的葵水等物,去哪找一个死孩子胎体给她葬? 她只想让太太背了这事儿,让老爷怨太太,然后更加怜惜自己,老爷太太关系冷淡了,她真怀孕的机会不就大了吗?谁成想太太不知长的是什么脑子,偏偏要厚葬她的胎儿,亏她想的出来!她就不嫌晦气不嫌恶心? 如琳看她略有惊慌的神情,心中更加笃定了猜测,她问过了孟大夫,若吃了使人假孕的药,怎么解掉。他说只要服了解药来了葵水就解开了,正好可以伪造流产假象。 杜氏连忙说道,“不必了,太太,这事儿都怪我自己不小心,半点怨不得太太,我这就让下人们管住自己的嘴,不许他们乱说半句话,否则都重罚,太太您看怎么样?实在是这事太晦气了,怕影响了老爷太太。” “妹妹你太见外了,你的孩子就是我和老爷的孩子,自己的孩子晦气什么?再说老爷官大又做的正,是不怕那些邪祟的,这事儿就这么办了!”如琳堵了她的话,松开了她的手,抽出条手帕擦了擦。 又吩咐碧竹和两个婆子,“去受累把杜姨娘恭桶提出来吧,在里面好好捞捞,谁捞出少爷来赏银十两,捞出小姐来赏银八两,若是什么也没捞出来……就让杜姨娘好好赏你们!” 杜氏脸色一片死白。 至此,她知道她完了,太太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她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她用的药是几十年前的大内禁药,是她在之前的主家时候机缘巧合得到的,就算当今的太医在场也不一定能辨别出这药来。 碧竹他们在场的下人们看到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都吓得不敢吭声,太太发起威来和老爷路数不一样,真是吓人。 很快碧竹他们检查恭桶的就回来了,果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杜氏用的这药不是凭白用的,有很大的副作用,是很伤身子的,她之所以装的那么像有一部分也确实是因为身体不舒服。 杜氏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看上去随时要死过去的样子,如琳当即下令,关了杜氏的禁闭,让她先养养身子,待恢复了一些,再做处理。 杜氏毕竟跟了宁沐这么多年,如琳再讨厌她也不会就这么把她踢出去,何况她这身体,送出去就是死路一条,如琳干不出来眼看着别人送命的事儿。 处理了这事儿,证实了杜氏没怀孕,但如琳却无法开心起来,她没有办法当这件事儿没存在过,因为她知道,怀孕这件事今天不发生,明天不发生,早晚有一天还是会发生。 感情之中没有太多的先来后到之说,就算是有,她才是后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在她狠狠慢待宁沐的岁月里,几个妾才是陪在他身边的人,代替她做她该做的事,而那些事都是她自己放弃的,她怨的了谁?她骂死自己有用吗?弄死几个妾或者赶出她们她做的到吗?宁沐又能吗? 杜氏的事儿有结果了,但如琳的心却更加烦乱。 让碧竹去把这事儿禀告给老太太。她感觉身心俱疲。 碧竹带回了老太太的话,说让如琳注意休息,别累坏了身子。杜氏假孕的事儿,老太太虽然气愤但是并没有大发雷霆,只是有些遗憾罢了。至于怎么处理一个妾,老太太并没有插手。 如琳一直在等宁沐出现,却没有等到。 晚饭吃的少,如琳吃着小厨房送上来的燕窝。 碧竹匆匆进来说,喜梅过来了,说老太爷让太太赶紧过去,如琳心里疑惑,“说了什么事儿吗?” “没说什么事儿,就说老太爷老太太动了大怒,老爷也在那呢。” 如琳猜不到发生了什么事儿会这么兴师动众,关于杜姨娘假孕的事儿白天的时候春晖苑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是没有很在意的。 如琳不敢耽搁,快速的收拾了一下就带着碧竹跟着喜梅过去了。 路上如琳问了喜梅,喜梅说她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就是今儿下午的事儿,老太太不知因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后来老大爷就大发雷霆的让人把老爷找了回来,现在都在春晖苑呢。 开始的时候喜梅问过老太太,但老太太那么信任她都没说,后来老太爷又发了火,她就知道八成是发生了什么不该她知道事儿。 第六十五章 如琳进了春晖苑的厅堂,眼睛有自己的意志般第一个就捕捉到了坐在老太爷下首的宁沐,才几日不见,熟悉的脸竟有了些陌生之感。 如琳请了安之后在他旁边落座,宁沐并没有看她,把玩着腰间的香囊穗子。如琳看他这样就知道,看来他和自己一样,也是不知道为什么被找来? 屋里一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就只有他们四人。 老太太先发了话,“沐儿,如琳,你们两个成亲也有十四年多了,咱们宁家子孙运不济,沐儿这一辈的就只剩了他一个,如琳嫁过来之后添了一个绍儿,这偌大的宁府宅院姓宁的男子也才只有三人而已,算上咚咚这个小姑娘,也才四个,枝繁叶茂手足相连家族才能兴旺长远。” 如琳不吱声,老太太的意思她明白,就等着她接下去要说怎么办了。公婆既然把她们两个都叫过来,发了话,显然是要采取些措施了,无论是纳妾还是别的什么她都有了心理准备。 老太太话锋一转又对上宁沐,“沐儿,你贵为右丞相,又过了而立之年,这个道理你怎么会不明白呢?” 宁沐无奈说道,“娘,您说的儿子都明白,但是儿孙自有儿孙福,子孙多了也不见得是好事儿,苗多了,难免就会长了坏草,您看儿子没靠兄弟帮衬,不也走到了如今?您二老就别太操心了,命里该来的肯定会来,命里没有的急也没什么用。” 老太太被宁沐一番话堵得死死的,感觉胸口一阵气闷。 老太太语气还算和气,老太爷就语气强硬的多,声音也大。 “你不用强词夺理!我且问你,你是不是给几个妾都下过让女子不孕的药?” 如琳的心重重一跳,猛的侧过头看向宁沐。她万没有想到,老太爷老太太今天这鸿门宴原来不是针对她的,她已经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了,这时候却突然听到这么一个重磅消息,吃惊的恨不得当场问出来。 宁沐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眉头拧起。 知子莫若父,一看宁沐这样神情,老太爷一下子就明白了,蹭的站了起来,不停在厅中踱步,“你这孽子!你这孽子!你给我跪着!” 宁沐没有反驳什么,依言起身跪了下去。 老太太歪在椅子上直抹眼泪,她是造了什么孽哟,生出来这么一个痴情种!难怪这么多年妾室就从来没添过一个孩子,连个怀孕的都没有。这次本来杜氏怀孕,老太太高兴极了,想着总算打破了妾室不怀孕这个魔咒,以后府里能多几个小孩子,谁成想竟是一场空。要不是有人向她透了底,她还被蒙在鼓里! 这事儿不管如琳知道不知道,都是因她而起,老太爷老太太不可能不对她生怨,子嗣问题是老人的底线。 这种情况下,如琳坐不住了,她是四人当中最不了解情况的,但是乍闻这么惊人的消息,还是与她直接相关的,她还是跪下为好。 起身跪在宁沐身侧,如琳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没有开口,这事儿她横竖里外她都是有罪的。 老太爷看如琳顺从的跪下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一甩袖子重新回了座位。 “儿媳妇,你知不知道这个事儿?”老太爷问。 “公爹,儿媳妇也是刚刚才知道。”如琳如实答道。 老太爷听她这样答,分不出真假,觉得也问不出来什么,就接着质问宁沐。 “宁沐,你的圣贤书读到哪儿去了?读到狗肚子去了吗?我倒要问问哪本圣贤书教了你断人子嗣?你若是不喜欢当初就不应该弄回家,弄回家你就得像个样子,这样成何体统?” “爹、娘,这样有何不成体统?绍儿前途不可限量,咚咚活泼可爱,父慈子孝,内宅和睦,以后没有庶出兄弟姐妹争产,两个孩子一心,有何不可?” 老太爷听了这话,气的恨不得上前给他一个大巴掌,“好!好!好!算你有理,那我再问你,你若问心无愧答出来,我就再不管你此事!我问你,你纳了三个妾,又绝了人子嗣,断了女人一辈子的后路,我且问你缺德不缺德?亏心不亏心?” 其实历朝历代,妾都只是个可以买卖的物件儿,妾是半个奴婢,生死全由主家做主。但宁家又有所不同,不同在于宁家是草根出身,老太爷和老太太又是一双人相守一生,因此,对儿子的地位低下的妾室虽然不会特别关照,但是心里也会同情一二。 老太爷这话才算问到了宁沐心里,他脸上快速的闪过了一丝愧疚的神色,回道,“爹娘放心,那药是高人配置的,不会伤了身子,以后若是想要孩子,服用一段时间解药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哼!回去给她们都服用解药,好好调养!呆会儿滚去祠堂跪上一夜,面对列祖列宗你自己好好想想!”老太爷声如洪钟,气的脸色涨红。 老太太捂着胸口似乎是有些憋闷上不来气,屋里又没有丫鬟,如琳赶紧起身去扶住了老太太,送老太太回房去了。 只剩下了跪着的宁沐和老太爷。 老太爷看着底下无一点不出色的儿子,不吭声不求饶,就那么干巴巴的跪在冰凉的地上。 心里到底软和了一点,“薛家女儿就那么好?”这个傻小子,当初人家可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的,他就 对别的女人下了狠手。 “爹,宁府不会有庶子的,您想再抱孙子就盼着抱嫡孙吧。”宁沐闷头说出这么一句。 老太爷还以为自己耳聋眼花了没听清,就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宁沐就又把原话给他重复了一遍。 老太爷瞪大了双眼,双手握住椅子把手上的圆弧,一动不动,竟被宁沐给镇的呆住了。 如琳和喜梅服侍了老太太躺下,又亲手给老太太敷了一条凉毛巾。 老太太感觉好受些了,拉了她的手让在她坐在旁边,属于上了年纪的人独有的,充满细纹有些干燥的手不断摩挲着如琳光洁细嫩的玉手。 第六十六章 “如琳,娘相信你说的,下药这事儿你不知道,我自己的儿子性子我知道,这事儿他自己干的出来,娘留你说话,不是要怪你的。娘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我活到这个年纪啊,时常想一个问题,人的一辈子就这么长,凑和着过是一辈子,有滋味的过也是一辈子。时间就那么几十年,都是奔着死去的,世间的人痴怒怨恨都是为了什么?” 如琳怔住了,答应了老太太会好好想想的。 从老太太那里回来,如琳才有空消化今天的发生的一切,太多了,杜氏、绝育药的事、老太太的话、还有宁沐。 她这一夜又没有睡好,想了很多,早早的就起来了,到书房里去动动笔墨静静心。 没过一会儿,跪了一夜胡子拉碴的宁沐就进来了。 这还是从知道杜氏怀孕起,二人第一次单独见面。 如琳先开了口,“杜氏的事儿你早就知道是假的了。” “是。” “后续怎么处理,老爷来决定吧。” “好。” 沉默,长久的沉默。 如琳到底没忍住,尽量用一种很平淡的语气说话,“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和我说说这事儿,可是你一直没有来。”站在宁沐面前与他对视。 “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有找你?”宁沐没有回答,却反问她。 如琳脑子里太多东西,她已经无力思考这些了,她脑中有一根弦就要绷不住了。 宁沐自问自答,“我也在一直等你来找我,等你来质问我,哪怕打我骂我!可是你呢?薛如琳,我朝前走三步,你也会朝前走一步,可是我停一步,你就会退三步。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你,薛如琳,我看不清你的心!”宁沐忽然咆哮起来,样子十分痛苦。 如琳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哭了出来,不知是因为知道了他也在承受着相同的折磨猜忌还是因为知道他仍然特别在乎自己。“不!不!你别这么说,我……我只是害怕。” 宁沐情绪特别激动,“害怕!我何尝不害怕?我害怕你一下子又回到之前的样子,同样的经历有过一次就足够了,再有一次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撑的住!不过,就算你退回到原点,我拼命也要撑!” 一瞬间,心里有什么东西断了,飞了出去。 如琳看着眼前已是在痛苦失控边缘的宁沐,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是的,她愿意承认了,她真的喜欢上了他,他们的过去,他的妾,他的其他一切,她愿意试着去接受,去容忍,谁让她自认一直亏欠着他? 即使他们之间还有着许多的鸿沟需要跨越,但她不愿意再扭捏,她要把她命里的一切都追回来! 宁沐也深深的看向她,忽然!如琳一把揽住宁沐的脖子,踮起脚尖,送上了自己软嫩的红唇。 宁沐双目大睁,难以置信,待他反应过来如琳要撤了的时候,才终于及时的反客为主,宣布了主权。 如琳嘴唇红肿,轻喘着靠在宁沐的怀里。宁沐一脸满足,虽然他其实不是很满足,但现在能够这样等来她的主动他已经很满意了。 宁沐把如琳拥在怀里坐在椅子上,二人小声的窃窃私语。 “你这几天想我了吗?”宁沐问如琳。 如琳有点不好意思,小声回答,“恩,有点想,你要是再不来,那些花笺我保证烧了它们。” “你敢?我一直都在想你,想你在干什么?想你是不是很生气,幻想着你来骂我。”宁沐说起情话来很是不要脸。 提起这茬儿如琳突然想到重点,“以后再不许你去碰那些妾!” 本来也不碰了,“那我碰你。”某人在脸上香了一下。 “不行!你得给我时间准备准备。”阴影总是难忘的,再说表明态度是一回事,他们之间的确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 “那好,你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宁沐又换了话题,“刚才你不让我进去,还咬我?” “呸,你跟饿了几天的大灰狼一样,不咬你咬谁?”如琳脸红红。 “那你再咬咬吧。”说着又低头覆盖了上去。 右丞相夫妇一把年纪了,关起房门谈起了恋爱,不招灾不惹祸,不肉麻旁人,他们只肉麻彼此。 宁沐单独见了杜氏,说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是宁沐出来的时候杜氏整整哭了一天才停下。 第二天,一辆马车送杜氏去了一处庄子里,杜氏吃的药,加了一个方子。 宁沐对杜氏是有一点亏欠心理的,当时他还年轻,初入官场,他和如琳第一次决裂之后,他整日饮酒,消沉了一段时间,那段日子也正好是他升迁的关键时期,杜氏是当时的一个极有份量的官员送他的,他纳了杜氏一方面是不好不收,另一方面就是做给如琳看,你不是看不上我吗?我也不必赖着你! 他在心里问自己,如果时光倒流,在杜氏问题上,他是否还会做同样的选择?说实话,他不确定。 如果没有如琳十几年后的幡然转变,他是否就默认了二人就那样走下去?他不敢想,就那样等到垂垂老矣,何其悲哀!他知道他错了,他应该先放下心防和自尊,用渐渐成熟的心智去赢得自己的爱人,而不是放任自流。 如琳知道他把杜氏送走了,问宁沐,“就在府里调养呗,送出去干嘛?是不是想金屋藏娇啊?” 宁沐捏了一个她的鼻尖,“我已经把实情和她说明了,让她在庄子里把身体调养好,再给她一笔钱,给她找个老实人家嫁出去。” 如琳斜睨了他一眼,“你舍得?” 宁沐大笑,“我还真舍不得,那我现在把她接回来?” 嘴贱的某人吃了一天的冷板凳。 自此,思明又继续干起了时常出入纸铺的活计,老爷和太太的花笺传情时不时就要上演一回。 思明就纳了闷了,每天都会见面,老爷却还是每日睡在书房。妾室还有两个,也一个都不去了。夫妻一个府里住着,还要传信。恕他读书少,看不懂。 嘴里没抱怨,却难保偶尔会写在脸上,端方看他那小样就笑了,“傻了不是,这有什么难想的?看外面。” 思明朝外看去,什么都没有,只有院子里的一颗老树发了新绿,上面还停了两只叽叽喳喳的喜鹊。他突然福如心至,懂了,原来是春天到了啊。 第六十七章 杜氏走了,剩下的李氏和江氏依旧照常规矩行事,甚至更为小心。李氏日日在自己院子里,除了给如琳请安之外,几乎不出门,江氏偶尔去陪陪老太太说话,都不敢做什么争风吃醋之事。 江氏一早去给如琳请安,走到半路,恰好碰到了李氏。 李氏虽是歌女出身,但生就了一副有些清高的性子。她是看不上这府里的女人们的,要么蠢笨如猪,要么假惺惺如带了面具。太太上次成全她赏了她一个好院子,她倒是记得这份情的,对她的观感倒是好一些,却也不见得多看的上。 江氏先打了招呼,李氏见了她脸上就挂上了一丝不合时宜的淡笑。 “李妹妹怎么这么看我?难道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吗?”江氏被李氏看的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 李氏笑出了一声,“呵呵,江姐姐误会了,我是因为佩服你才多看了几眼。” “哦?姐姐何德何能让妹妹有佩服这一说?”江氏不解。 李氏却不肯再多说,微笑着伸出了一根食指竖在嘴边,“嘘,不可说也。”说完就带着丫鬟先一步朝太太院子去了。 留下一脸肃穆的江氏,过了一会儿才跟着去了。 经过了十年寒窗苦读,整整一个冬天的冲刺备考,今年万众瞩目的院试就要开始了,宁绍对自己考中秀才还是充满了信心的,柯建瓴去年就考中了秀才,宁绍是父亲让他再等一年才等到如今的。宁绍明白父亲是想让他一举高中,做个案首之类。 过了这个年,他十四岁了,俨然越发脱离了孩子的行列,过了这考秀才第一关,他就算正式的迈入了成年人的世界,那会是全然不同的领域,奋斗、建功、黑暗,一切都让少年的宁绍心潮澎湃,充满了期待。 宁绍不紧张,如琳倒是紧张的很,离真正开考还有好几天,如琳就开始筹备宁绍进考场要用的各种东西,更是让宁沐打听了主考官的风格,考场布置等情况,宁沐无语,小小的院试,芝麻大的主考官,还要他亲自去打听?要他说,宁绍要是连这都过不了,趁早把书本都收起来,改行干别的吧。 不过大抵当了母亲的女人都这样,宁沐没敢把这话说出来。 “这是什么?”宁沐拿起盒子里一个拇指大小的瓶子。 如琳抽空看了一眼,“哦,那是弟妹送过来清凉油,据说能提神醒脑,还能驱蚊虫。” “那这是什么?”宁沐又拿起了一个砖头大小的木盒。 “那是弟妹弄出来的加热饭盒,下面垫着石灰包,这样绍儿饿了就不用吃凉饭了,” 宁沐讪笑,这到底是去考试还是去郊游? 如琳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还缺一样!明天我去给绍儿求个符带着,确保万无一失。” 宁沐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和如琳外出他是万分乐意的,只是想到明天上午还有重要的公务要做,就嘱咐她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大昭寺坐落在香山上,是京中最富盛名的寺院,这里的住持清音大师是得道高人,又因着有过皇帝的亲笔题词使得这里更加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 如琳一大早就带着碧竹碧桃和几个侍卫出门了,赶到的时候山里的人还没有很多。大昭寺在山顶,需得拾阶而上,方显诚心。如琳爬了一个时辰才进了庙门。 她算的上寺里的老主顾了,出手又大方,小沙弥对她很是客气,唤了声宁夫人便把她引入内。 虔诚的点了三只香,又花了一百两银子给宁绍求了一个高中的符。碧竹让她顺便再求只签,如琳没有答应,她来给儿子求符,不过是为了让儿子心态平稳,求个心安理得罢了。 对于她自己,求来个上上签与下下签又有什么区别?这个年纪,她难道还不懂得什么叫事在人为吗? 外面日头渐渐大了,寺庙里也开始嘈杂起来。 如琳毕竟是内宅妇人,早晨这一番劳累下来,感觉腿有些发软。 小沙弥上前说道,“宁夫人,寺里备了斋菜,是否在后院里歇歇脚?”如琳一想,也好,就让小沙弥引着她去了以前歇过的禅房。 大昭寺待客的禅房在寺庙主体后面单独的院落,有些距离,却也格外幽静。 用了些斋菜,如琳想小憩一会儿,刚刚咪上了眼睛,却听见隔壁房间不时传来小锤子叮叮凿东西的声音,想着忍一下吧,兴许一会儿就过去了。 没想到那凿物的声音越来越频繁,持续不断,扰的人脑仁儿疼。碧竹看太太休息不成,就说要去隔壁理论,如琳没让她去,“算了,反正时间也不早了,那就启程回府吧。” 如琳领着一班人刚出了院里,就被一个嘴里嚷嚷着什么的冒失鬼给撞歪在一边,几个侍卫完全没想到在这里会有这种突发状况,上前一把把那人按在地上,等候太太发落。 碧竹碧桃赶紧扶起太太,问问可有哪里伤着,幸好没有什么大碍。 被侍卫控制住的男子大声嚷道,“诶!我不是故意的啊,我道歉!我道歉还不行吗?你们要干什么?还不快松开我?” 听这不讲理的混话!本来就觉得失职的碧竹气的狠狠的瞪了地上的人一眼。 如琳觉得这人声音好耳熟,“你抬起头来!” 侍卫稍微放松了一点,那人一下子抬起了下巴,“抬就抬!” “付南枝?” 第六十八章 如琳的吃惊都写在了脸上,碧竹也是一愣,这不是薛家福满楼的说书先生吗?之前他被人调戏太太还出面给他解围过的,当时,他还跪在地上感谢太太来着。 此刻他仍是一副稍嫌邋遢的打扮,米色的单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好像他的衣服都大了一号,永远不合身。要不是他还算干净,又生就了一副好相貌,眼里清澈没有什么银邪,碧竹觉得这种人看都没有必要看一眼。 “你怎么在这里?”如琳问道。让侍卫放他起身,上次在福满楼就知道他是个冒失的小伙子,今日在佛门之地,他也不是故意,就没想为难他。 付南枝脸上也难掩吃惊,认出了如琳之后,脸上又有了感激之色。 这次说起话来倒是谦恭许多,“回夫人,刚才实在抱歉,我刚才急着找沙弥要东西,我一向顾了一件事儿就顾不了第二件,就没注意您从旁边门里出来,实在抱歉。”说完又做了一揖。 如琳看他这样也气不起来,就问道,“刚在是你在隔壁?那一直在敲凿的也是你了?” 付南枝大方承认,“正是在下,这几****和掌柜的说好,说书时间往后延半个时辰,上午我都在大昭寺这间屋里,之前接了个活儿,给大昭寺雕刻几套经书。” “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个手艺,你这一天两头跑未免也太匆忙吧?” 付南枝轻叹,“回夫人,我也是没办法,刚才我之所以跑的那么急就是为了赶时间,大昭寺的活儿不能拿回去干,要求必须食素并且在这寺里动工。” “你很需要钱?”如琳疑惑的问道。之前董氏和她提过,付南枝是薛云花重金从南方请来的,给的工钱也高,没想到他还私下里接别的活儿。 付南枝面露愁苦,“夫人可能不知,我来京城不只为求生,还为了寻找失散多年的妹妹,我与妹妹自幼走散,后来多方打探才知道妹妹可能被人带到了北方,我一介布衣力量弱小,只能使银子找人帮忙,这是个无底的洞,我却不能放弃。” 如琳听了他的话有所触动,原来还有这个缘故,她想起来董氏好像是提过那么一句。她虽年长,但是对市井的一些规矩和组织并不了解,看来付南枝努力赚银子确有理由。 便好心问道,“你妹妹有什么明显特征没有?我让手下店铺的人帮你留意可好?” 付南枝大惊,赶紧给如琳跪下,“多谢夫人,夫人真是天大的好人,得夫人这一句话,我找到妹妹就更有希望了。” 如琳皱眉,“你快起来!堂堂七尺男儿动不动就下跪是什么毛病?我有那么吓人吗?” 付南枝不好意思的站了起来,碧竹碧桃也跟着偷笑。 “夫人说笑了,夫人亲切和蔼,一点都不吓人。”付南枝急忙否认。何止不吓人,还相当的明**人。 接着说道,“我妹妹今年有十九岁了,要说特征,脚底心有一颗红痣,也是因为这个特征非常隐秘,所以找起来相当于一条没用的线索。” 女儿家的身体轻易不能外露,脚算是十分私密的部位了,长大后除了夫君之外也就贴身的丫鬟能看到了。 如琳应了下来,让碧竹记下,回头告诉她嫁妆总管素娘一声,让素娘帮忙留意。 付南枝满心感激不知该如何表达,想到了自己的特长,便说道,“夫人,你这是要回去?请您稍等。”说完就丢下她们一拨人,风风火火的跑回了院子里。 片刻之后手里又拿着什么东西出来了。 “夫人,给!这是我亲手雕刻的《心经》,清音那老家伙,非说我有慧根,一定让我来给他刻这些,我手快,经书这么短的,三天也就刻完了。”说着就伸手要把东西递给如琳。 如琳没有伸手,旁边的碧竹上前把东西接了过去交给如琳。 如琳这才拿起来细看,不得了!是几片檀香木片用绳子精心串起来的小册子,打开来像一个缩小的屏风般,上面刻满了一个个绿豆大小的文字,文字雕刻的各个大小均匀,比划清晰,难得的是字体极有风骨,一看就是自小苦练过的。如琳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付南枝,这人总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对,不说他的长相做派,就单说他这字和他这人就不匹配,处处给人一种违和感。 如琳心里虽喜欢这东西,还是拒绝了,把东西递还给碧竹,“这东西太贵重,我不能收。何况这是人家清音大师的木料。” 付南枝听她这么说却笑了起来,不似方才沉重,“夫人尽管放心,这木料是我自己的,清音只负责收成品就是了,别的他一概不管。夫人帮了我大忙,如果这小小的礼都不收,在下怎能心安?这不值什么钱,夫人尽管收下。我还能刻那些大的,那才值钱,等到府上老太爷或者老夫人做寿,我再给您送上一幅大的,到时候您再花钱也不迟。” 他都这么说了,如琳只好收下。告别了他,匆匆带人下山回去了。 等她们消失在转角,付南枝才直起身子,神色莫名的看着如琳离去的方向。 回了家里,让碧桃把《心经》收起来。又亲自把符交给宁绍,跟他说,带着它,安心应考,必然心想事成。 宁绍虽也不觉得这玩意儿有用,但终究是母亲的一片心意,当着她的面把符袋挂在了脖子上。 秀才考试一共要考三天,三天里吃喝拉撒都在格子间里。宁绍虽然身体底子不错,但确实没吃过什么苦,如琳在考前把所有死角都想到了,确保万无一失。 入场的当天早上,如琳亲自去送的宁绍,宁沐怕去了影响不好,就没过去。 考场外面熙熙攘攘的,到处了考生和家长还有仆从。 宁绍劝如琳赶紧回家,“娘,你快回去吧,你这样紧张,带的我都要紧张了。” 如琳一笑,“行行行,那娘先回去,你记住我说的话啊,饭要按时吃……”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宁绍推着如琳的肩膀让碧竹领她上马车。 直到母亲登上了马车,他才准备入场接受检查。 “嘿!”肩膀上突然被重重的拍了一下,宁绍条件反射直接一个转身擒拿住动手之人。 第六十九章 “诶哟,快放开!你不认识我啦?莲花灯?”那人被宁绍胳膊压制住不能起身,便使劲扭头和他说道。 宁绍看到一张明丽的小脸,赶紧撒开了手,怎么是她? 眼前之人正是元宵之夜,帮宁绍解了灯谜的那位姑娘。只见眼前的她一副书童打扮,大眼睛亮闪闪的甚是灵动。 想到自己刚才擒了人家姑娘的胳膊,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姑娘见谅,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姑娘却抿嘴一笑,“没关系,是我刚才太唐突了,你也是来考秀才的吗?我陪我表哥过来的,今日他也考秀才,说好了来送送他的。” 表哥?宁绍正琢磨着这两个字,旁边过来一个英俊的男子,看上去差不多同龄,“妙儿,一眼没看见,你就不见了,我要进场了,你和丫鬟们赶紧回去,不然姑母该着急了。”语气相当亲昵。 “这位是?”那男子仿佛才看到宁绍一般,眼里带着些敌意。 姑娘解释道,“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喂!你叫什么名字?” 宁沐没回答她,“我也该进场了,姑娘还是快快回去吧,这里人多手杂,姑娘还是小心为好。”说完就带着思安去办理入场去了。 徒留那叫妙儿的女子冲她表哥恨的干瞪眼,一跺脚转头就走了,不理会她表哥的呼唤。 轰轰烈烈的院试拉起了帷幕,家有考生的家长大抵如如琳一般百般担心,坐立难安。 宁沐看她呆的难受,便提出明日沐休,带她出去逛逛,此时正是柳枝抽芽儿,花儿结苞的时候,如琳听了心里痒痒,但一想宁绍在吃苦受累,就不能放开心怀去玩儿。 “等绍儿考完了,咱们带上两个孩子一起去吧。” 宁沐眼看邀约被拒,有些失望,“带他们两个有什么意思?以后再带他们。我知道一处好玩儿的地方,到时候我单独带你去,怎么样?就咱们两个。”说完从后面环住如琳的身子,低头轻轻去亲她的脸,手却不敢不老实。 如琳任他这样亲近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咚咚被劫走的事儿,有眉目了吗?” 宁沐这才抬起头,松开了她。 “根据咚咚说的,加上查到的线索,找到了咚咚呆过的那个寨子。奇怪的是,搜查到那里的时候整个寨子不翼而飞。寻访了山地周边的猎户,说这个寨子是两年前才建起来的,是一伙外地人,各个会功夫,平日里靠打劫过路客商为生,他们轻易不敢靠近招惹。” 如琳听他这么说急了,上前凑近他胸前,惊慌的扬头问他,“为何这般匪夷所思?难道他们是误劫了咚咚,后来知道咚咚真实身份才放了她?可是这说不通啊,若他们真是靠打家劫舍为生,抓了咚咚不是能得到更多吗?为什么不要了一大笔银子再走,难道是因为惧怕了官府?若她们真是穷凶极恶之徒,为何咚咚会完好无损,还换了干净衣服回来?这太奇怪了。还是说真像董氏说的也许是有什么高人救了女儿?” 宁沐略微低头看她脸上带着焦急,眼睛水润,嘴唇微张,近看一点瑕疵也无,忍不住快速低头在她嘴上啄了一下。 如琳没想到说这么重要问题的时候,他居然这样逗她,扭过身子不理他,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自从与他表明了心迹,她就觉得自己越发娇气起来。 宁沐知道玩笑过了,赶紧作揖赔礼道歉。 如琳看他一把年纪还做出怪模怪样来,没绷住,笑了出来。“你快打住吧!赶紧说正题。” “我怀疑是冲我来的,不知为何放了咚咚,也许是觉得时机未到,我还在继续追查,尤其是劫持咚咚的那两个人。”宁沐一脸严肃,显然并没有开玩笑。 如琳听他这么说,吓的不行,“那怎么办?他们在暗,我们在明!” 宁沐拉着她的手坐了下来,“你先别急,这只是我的猜测,最近在你们几人身边我都加派了人手,日子还要照常过,单纯的防不是解决办法,还是得找出源头来,你不用操心这件事儿,交给我就好,我要另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如琳听他这样说,心下稍安,想着自己能为他出一份力再好不过,便认真的问他,“是什么重要任务?你说说看。” 宁沐摸着她的小手,白皙柔滑,“你的任务就是……多吃饭,长长肉。”说完就快速松开了手,趁如琳暴走之前逃了出去。他也想在她这里一直腻着啊,无奈他不是闲人。 如琳看他跑了出去,才放下高高扬起无的放矢的手臂,不好意思的笑笑也忙去了。 三天的煎熬总算过去了,刚是初春,一早一晚气温还有些寒凉,被整整圈了三天的学子们忍了三天的饥寒交迫总算是被放出来了,期间有那些年纪大的老先生,还有心理素质不行挨不过去的都给抬了出来,顺利考完出来的一个个也都没什么好样子了。 宁绍少年青涩的小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精神相比其他人来说还算是好的。在里面呆足了一天,他才意识到母亲的贴心周到是多么的有用处,除了为人母亲之外,别人绝难准备的如此细致入微。 整个考场几百人,只有他一个人吃到了热饭菜,好多人都是因为吃了凉食肠胃不适而影响了考试的。还有母亲给带的除味道的香料,让那角落里的恭桶减了不少存在感。困倦了有提醒醒脑的清凉油,睡着了有温暖厚实的大衣。 夜里他躺下睡不着的时候,摸着胸口挂着的符袋,心内一片安宁,这就是被母亲关爱照顾的滋味吗? 出了考场,外面人山人海,宁绍举目望去,竟一时没有找到自家的人,正寻着。 就被一道清脆的声音喊住,“莲花灯!你考完啦?考的怎么样?” 第七十章 宁绍皱眉望向来人,果然还是之前的那个姑娘,她今天仍是一副书童打扮。 “你来接你表哥?”不知怎么,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直愣愣的问出了这么一句。 那姑娘回答干脆,“是啊,我娘看我在家里闲不住,就让我带人来接表哥,我还没找到他呢,就先看到了你。” “哦。” 姑娘又问道,“下个月初五,有一年一度的赏春会,你去不去?” 赏春会是京城中达官贵人阶层一年一度的春季盛会,今年是由辰王妃主持,每年的主题都是以赏春闹春为名,实则是大家族夫人们挑选良媳良婿的重要时机,难得孩子们这一天都被精心打扮放了出来,姑娘小伙子凑的多了,才能看出个高低上下,因此收到邀请的各家都会非常重视这个日子。 宁绍心想,这姑娘家里也收到了邀请,看来家里也是在朝为官的了。 姑娘看他好像在抉择,便有些急了,“你去不去啊?我和好几个姐妹都约好了,到时候都过去玩儿。” 宁绍收回了心神,他本来还在犹豫,但看着眼前的姑娘明媚直爽的眼神中隐含了期待,拒绝的话竟不忍心说出口。 “我会去的。” “那太好了!”那姑娘忍不住拍手。 姑娘的表哥寻了过来,远远的喊她,“妙儿,和谁说话呢?我在这儿,快过来!” 妙儿赶紧向宁绍告别,“那说好了啊,不见不散,对了,莲花灯,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宁绍。” 妙儿还要说出了,听表哥还那头不停的催促她,就匆匆的说了一句“宴会那天再见!”说完就冲宁绍挥了挥手转身跑开了。 思安和思齐也找到了宁绍,接过了他手中的东西带他挤出了人群,如琳的马车停在隔了一条街的马路上。咚咚几日没见大哥,心里也惦记的很,昨晚上早早的就睡觉了,今天一大早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让奶娘抱着去找母亲,说要一起去接大哥。 因为宁沐的话,如琳现在对咚咚的担心升级了几个加号,无论她怎么歪缠就是不同意她去。她看哭也没用,就生气的收起了眼泪,又让奶娘带着去前院找爹爹了。如琳看她一举一动,也不阻拦,反正她就是不打算带她去。 宁沐今RB来也想去接宁绍的,但他实在走不开,边境又有异动,他要分心的事儿太多。看咚咚这么早就来找他,宁沐很是诧异,放下了手里的公文。 抱过眼睛哭的红红的小家伙,咚咚见了宁沐就好比是乳燕归巢一般,本来只有三分委屈的事儿,到爹爹面前瞬间就能扩大成十分,马上眼泪就成了断了线的珠子。 宁沐赶紧哄她,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儿呢,“怎么啦乖女儿,一大早谁欺负你啦?和爹爹说,爹爹给你出气。” 咚咚不停抽噎,“是娘!娘欺负我!”这小告状精,宁沐差点笑出声,考虑到女儿的面子还是强忍住了。 “你娘怎么欺负你啦?让爹爹评评理。”他也就只有敢评评理的份儿了,帮她教训她娘,他可没有那个胆子。 “我从昨天就开始准备去接大哥的,衣服都换的是最漂亮的,还带了新的珠花,还有给大哥的礼物,我今日早起,娘说不带我去!爹爹,我要去我要去!”说完哭的更甚,在宁沐身上歪扭起来。 宁沐对女儿一向是能多宠就多宠的,要月亮不敢给星星。心知肯定是自己的话把如琳给吓着了,便亲自抱了咚咚去如琳那里一趟。 如琳还在梳洗,细细的敷着脂粉,这脂粉也是董氏给她特制的,据说是什么纯天然植物的,不伤皮肤。看宁沐抱着咚咚推门进来了,只淡淡的瞄了一眼,就继续照镜子打扮。在一旁伺候的碧竹识趣的退了出去。 父女俩一看这架势,俱都有点不敢做声。 咚咚心里打起了小鼓,她也就敢仗着父亲的势,如今连父亲都怕了母亲,她怎么能如愿? 嘴巴撅的老高,都可以挂起一瓶子酱油了。哀怨的看着宁沐,小声嘟囔,“爹爹。” 这是催促他呢。 宁沐要放下她和如琳说话,咚咚不干。 他只好单手拉来一个凳子坐在了如琳身边。 讨好的说道,“夫人,你就带她去吧,我再给你加派几个暗卫,都是我身边的顶尖高手,绝对不会出问题。” 如琳没有看他,而是看向他怀里的小家伙,“行啊,还学会告状了?”如琳心想,咚咚这孩子过了年六岁了,该好好约束她了,给她找个好师傅这事儿要尽快提上日程。不能因为怕孩子疏远了她就一再心软。咚咚这个孩子是个鬼精灵,最会看人眼色,她要是被她摸清了套路,以后就难管教她了。 “娘。”咚咚小声叫了一声娘,有点怕她。 宁沐伸手去拉她求情,如琳几下子甩开了。 “搞的我像个恶人似的,既然你这么说了,这次我就带她去,宁咚咚,我告诉你,下次这招就没有用了,知道吗?”如琳不想当着孩子的面下宁沐的面子,也确实是她太过紧张了一些,就像宁沐说过的,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 咚咚一听娘答应了,赶紧乖巧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让碧竹领她去洗脸,宁沐赶紧赔罪,捉起根眉笔,想学人家话本子里的郎君给夫人画眉。 笔尖还没触到眉毛,如琳眼疾手快,一把把眉笔抢了过来,“我等下还要出门,由你一通乱画,不知几时才出的了门,你不是还有公事吗?昨晚就听说来了军情,你召集了下属过来商讨,一夜未眠,小厨房里有养胃的粥,一会儿我让丫鬟给你送过去,你忙去吧,我也该出门了。” 宁沐心中一片熨帖。 宁绍上了自家马车,才感到一丝舒坦,考场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难怪有人考了几十年都考不中一个秀才,要拼的地方太多了,学识、身体、财力、毅力,缺一不可。 喝了一口母亲带来的保温的热粥,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这么的幸福。 可怜的宁沐,还不知道自己原来是借了儿子的光。 第七十一章 此次西北边境匈奴滋事,宁沐督军,除了负责监督统筹军中事宜,还要和户部打交道。户部的人红口白牙,张口闭口就是没银子,去年北方干旱,南方治水,西南瘟疫,如今国库空虚,能拨付的银子实在不多。句句都噎的人无语,人家句句说的是实话啊,难道没银子谁还能生出银子不成? 宁沐咬咬牙,只要户部的掌权人是徐景升,说出的话他就一个字都不会相信。徐景升做事谨慎的很,要想抓住他的把柄难度可想而知。后来还是宁沐安插在户部一个官员家里多年的内应,查到些那官员贪墨的蛛丝马迹,冒着危险送了出来。宁沐把复制版的证据让人送到了徐景升的案头,这人的分量可不是刘士友之流可比的。 皇上的宠妃如妃娘娘是南方人,已经多年不曾回过老家,宁沐让人找了地道的厨子做了她家乡的几样糕点献了进去。如妃娘娘吃的落了泪,还留了那厨子在宫里。晚上的时候就在皇上耳边吹了耳边风,假借关心国家大事,实则帮宁沐要银子。 徐景升两面夹击,到底松了口,千难万难的给了部分银子。 宁沐看的明白,这场战争早晚会愈演愈烈,必将以一方臣服为收尾。徐景升的故意为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以国家现在的境况看,要支付长久的战争支出,不知是否能抗的住。 宁沐暂时放下忧国忧民的心,不管怎样,眼前的难关总算能过了,其他的再想办法吧。 他的任务完成了大半,剩下的就是边城将领们的事儿了,这次袭击虽然规模不小,但是幸好我方早有准备,加上粮草的问题解决,胜利的几率能占到八成。 他之前答应了单独带如琳出去玩儿,心里松懈下来,就想着早日成行。 春天像个娇羞的大姑娘彻底摆脱了冬天,走进了人们的视线,在人们眼中,也就是几天的功夫,京城处处都被一层新绿装点齐整。 宁沐没告诉咚咚他今天沐休的事儿,就怕她缠着他不放。咚咚上午去了柯家找柯柔柔玩儿。宁绍考完就等成绩了,宁沐没让他接着读书,让他好好放松一下,今天也被柯建瓴他们约出去了。 换上春衫,如琳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心情也格外的好。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与男人约会过了,上次还是在婚前…… 甩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如琳欣然答应了宁沐。夫妻二人共乘一辆马车,一边下棋一边聊天,朝着城外去了。 马车一路不停,走了快两个时辰,才驶入了一个山谷停下,宁沐让赶车的侍卫自行退去。 才牵了如琳的手欣赏这山谷的美景。这山谷竟似世外桃源一般,外面才刚刚是早春,这里却早已鸟语花香,溪水从山上流下来,悬垂成瀑,呼吸一口甘甜清冽的空气,整个人从内而外都得到了洗涤。 “这是什么地方?”如琳问宁沐。 宁沐牵着她踩上一块石头,跨过一条小溪。“这里是悠然山的一处山谷,早年被我买下来,这里之所以比外面温度高,是因为这里有温泉,以后冬天我带你来泡温泉,那才舒服。” 如琳一想到和他泡温泉,脸就红了,心里却向往着,冬日里外面大雪纷飞,这里却四季如春,有温泉美景相伴,何其惬意。 逛了一会儿,如琳走的有些累了,便想找个地方坐下休息一会儿,举目望去,能坐的唯有瀑布下游溪水中的一块巨大石头。但是趟水过去肯定会湿了鞋,心中纠结起来。 宁沐一直注意着她,看她望向那块大石便知她心中所想,一把抱起她,运起轻功,朝水面略去,如琳吓得直叫,“啊!太高了!快放我下来!”宁沐不听她的,只轻点了水面几下便到了巨石之上。 如琳站在巨石上,砰砰跳的心脏才算归了位,犹自抚摸着胸口。 宁沐也站在石头上,笑嘻嘻问她,“怎么样?好玩儿不好玩儿?” 看她不回答,鼓着脸露出和咚咚不满时相似的神情,便觉得有趣。 其实如琳年轻时也是个活泼胆大的姑娘,刚才只是太突然了,她才有些后怕,其实她还是很喜欢的,但她怎么好意思说? 这段时间的相处,宁沐逐渐了解了如琳的心理模式,他像才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知道了原来女人的心思竟是这般的狡黠多变,似是而非。刚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宁沐觉得自己之前真的是白活了,女人真是一门学问。 宁沐拉她坐下,又从袖袋里掏出一包话梅糖给她。如琳略有迟疑的接过,心想,坐在她身边的这个既无赖又君子的人到底是谁?是她之前认识的宁沐宁大老爷,还是有什么其他魂魄用了他的皮囊? 剥了一块话梅糖含进嘴里,不理他。 宁沐把脸凑到她跟前,张大嘴巴看着她,等她喂一颗,如琳偏头假装没看见。宁沐却搬过她的脸,一口亲了过去,直到把如琳口里的糖块儿搅到了自己口中才满意。 嬉皮笑脸的说道,“恩,真甜。以后我常带你出来玩儿,抱你飞起来,怎么样?” 如琳狠狠的朝他肩膀捶了一拳,勉强解气。 石头足够大,气候格外舒适,宁沐拥着如琳,慢慢的让她打横,躺在自己怀里。如琳没有拒绝,有福不享是傻子。 他一低头要亲她,如琳就捂住他的嘴巴,斗了两次,宁沐便老实让她躺着休息了。 休息够了,宁沐又抱她飞了出来,牵着她往一处山洞里走去,那山洞没什么出奇,就是长了一些,走了一百米左右,才出了山洞,一片豁然开朗。如琳看着眼前的场景不自觉惊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她只想后退。 宁沐拉着她走了过去,一个侍卫首领样的人过来行礼,“见过爷,见过夫人。” “饭菜准备好了吗?”宁沐问。 那侍卫首领毕恭毕敬的回道,“一切都准备好了,饭食简陋还请夫人多包涵。” 第七十二章 宁沐拉着如琳往他的房间走去。 广场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显然都是新人,正接受统一的训练,一边则是供有基础的人进阶训练的场地,后院暂时看不到。 如琳有些忐忑,她似乎知道了宁沐的核心机密。 “这是什么地方?”她边走边问他。 “正如夫人所见,这是我的暗卫基地,情报人员和护卫,还有……杀手都出自这里。山谷外面层层机关防守,若是没有我带你进来,外人是进不来的。”宁沐一五一十的回答。 他看如琳有些逃避的不想听,进了房门,让她正视自己,“琳儿,我愿意相信你,希望你也能够相信我,我们彼此依赖终生好不好?” 如琳有些不安,眼神儿不那么坚定,“宁沐,这……太沉重了,你不应该带我来的。” 宁沐不容她逃避,“你我是一体的,我的就是你的,我愿意把身家性命都交给你,我在朝堂一日,这里就会存在一日,就算以后我不在朝堂了,绍儿入仕的话这里我也会传给他。现在世道凶险,我站在这个位置尤甚,万一有什么……” 如琳眼眶泛泪,不许他继续说下去。 宁沐拥抱着她,“这里是我们宁家安身立命之地,你放心,为了你们几个,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倒下去,再难再累也要走下去。” 如琳一口狠狠的咬在了他脖子上,他却把她抱的更紧。 饭后,宁沐带她去后面的马场,原来这山谷面积一点也不小,后面甚至弄出一块地专门用来训练马匹。 宁沐知道她会骑马,小时候他们一起学的,“好多年不骑了,你行不行?要不要先找个小马试一试?” 如琳呸了一下,“瞧不起谁呢?我骑术好着呢!即使一百年不骑,也照样是厉害的!”她当年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喜欢玩乐,尤其像骑马、蹴鞠之类有些危险的运动她都喜欢去尝试,徐景升却不喜欢她碰这些,他那时候说担心她会受伤,再说她也应该注意些仪态,骑马不是姑娘家该学的,他说她热烈似火的样子过于美丽,他不想让别人看了去。后来她便渐渐的不再碰这些,努力去做一个仪态端庄的好姑娘。 宁沐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别吹牛啊!咱们比一场可好?我看咚咚吹起牛来的样子像足了你!” “像你!比就比!怕了你不成?手下败将,我要让你刚才的话吃回肚里去。”如琳挑了一匹毛色水滑的高头大马,登上蹬子敏捷的跨了上去。宁沐险些被她晃了眼睛,意气风发的薛如琳回来了! 刚学骑马的时候如琳就看他不顺眼了,有一次被他故意一激,就和他比试起来,后来的结果是如琳跑在了前面,眼看快到终点了,那马却不知受了什么刺激,竟发起了狂,徐景升恰好在终点附近,及时制住了那马,把被马甩下的她及时抱住。 没人能懂这个画面对少年的他有多冲击,他就差一步,再快一点,再近一点,拥她在怀的人就是他! 宁沐也跨上了一匹黑色骏马,发了一声号令,两匹马相继奔了出去。 如琳跑在前面,还能不时分心回头看他。 宁沐这才有些后悔干嘛非要和她比试,“你往前看,好好骑别回头!”她找回了当年驰骋的乐趣,他却相反,当年他兴味更浓,如今却只盼着快到终点,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试,他看她在马上实在是害怕。 如琳先他一步到了终点,不肯下马来,“宁沐,再陪我跑两圈!好痛快!” 她一身淡紫色罗衣坐在白色的骏马上,笑靥如花,额头上闪动着晶莹的汗珠,宁沐看着她的笑,竟也弯起了嘴角。她开心就好,她在他身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以后有他一直在她身边守护着。她最近老是说咚咚需要好好管教,也不看看她自己的样子,此时她坐在马上,一副恐怕他让她下来的表情,和咚咚不讲理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宁沐爽快答应,“好!陪你可以,不过我要报酬!” “呸!要什么报酬?追上我再说吧!”说完就打马飞奔了出去。 宁沐在后面大喊,“这可是你说的!”就马不停蹄的追了上去,很轻松的就超过了如琳。 如琳很是郁闷,被宁沐掳到他的马上,狠狠的欺负了一番才完事儿。 回去的时候赶车的仍是来时候的侍卫,玩了一天,这时候才感觉到劳累,如琳第一次竟盼着马车快点送她回家,她对宁府竟然有了深深的眷恋感。 宁咚咚早晨就去找柯柔柔玩儿了,可是柯伯母身子不舒服,柯柔柔没什么心思和她游戏,她又不愿意单独和柯建康玩儿,就早早的回了家。 回家先去找母亲,碧竹姐姐说母亲出府办事儿去了。 又去前院找爹爹,思青说爹爹今日沐休,也外出了。 奇怪! 爹爹今日沐休她怎么不知道?母亲出门办事怎么没带碧竹或者碧桃?长了个心眼儿,又问思青,思明在不在?思青说思明正在房里补觉。 宁咚咚小脑袋里的闹铃叮铃铃作响,小脸鼓的圆圆的,眼里一片委屈。 端方在屋里听到了她和思青的对话,出来看看。果然见思青这个蠢货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正对着咚咚手足无措。 端方挥手赶走了他,蹲在小姑娘面前,“咚咚小宝贝,怎么啦?” 咚咚看总算还有个人关心自己,就蔫声说道,“端方叔叔,爹娘是不是不喜欢我,不要我了?” 端方心里偷笑,面上做震惊状,“此话怎讲?” “爹娘肯定偷偷出去玩儿了,故意不带我,嫌我累赘。”说着说着竟真的要掉眼泪。 端方心里赞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好个心思活泛的小丫头,爱怜的抱起她,“净瞎说!你爹娘爱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儿不要你呢?” 咚咚其实也知道这个道理,她就是委屈非要这样说,想要别人再帮她确认一下。“是吗?我以为他们两个好了,就不需要我了。” 第七十三章 端方实在想笑,忍的肚子疼,“你娘是你爹的媳妇儿,他们两个好了天经地义啊,他们好了只会更爱你,你这小脑袋瞎想什么呢?” 咚咚思考了一下,神色才轻松起来,“端方叔叔说的有理,叔叔,你为什么不找媳妇儿?” 端方点了一下她的小脑门儿,“小屁孩儿,操心真多。”抱着她送回了太太的院子等着,让碧竹她们陪她。 心里却不禁浮现起一个娇柔却硬气的小女人,他会有自己的春天吗?大概是不会了。耸耸肩,无所谓。 宁沐夫妻回了府里,以往咚咚看见宁沐肯定是要上前抱抱的,这次却没有,上前小手拉住母亲的手,拖她进屋,踮起脚尖在里面把门插上,她生爹爹的气了,谁也不要劝她。 咚咚在宁沐面前就是个小透明,宁沐一看她的小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这是要给他点颜色看看呢。摸摸鼻子回书房做事去了,他怎么这么惨?家里有大小两个娘娘需要服侍,却还甘之如饴。 咚咚和娘躺在一个被窝里说悄悄话,把和端方说的话给如琳学了一遍,如琳抱着她的小身子,再三保证,她永远也不会抛弃她,永远爱她。这孩子虽说被大人娇惯了一些,到底是因为缺乏安全感,如琳这么想着,心里就又犯了疼。 咚咚又问了如琳,为啥端方叔叔不找媳妇儿的问题,如琳是知道这事儿的,却不能讲给她小孩子听。 端方心系的不是别人,正是素娘。 素娘不足十岁的时候村里被强盗洗劫,她不幸被强盗糟蹋了,在封闭的小山村里,爹娘承受着流言蜚语最终也容不下她了,答应了村里在夜里把她投河。她就连夜偷了家里的最后一点值钱的物件,偷偷逃出了大山,一个人在山里行走了三天三夜,几番生死,才走了出来。辗转乞讨到京里,后来阴差阳错被小如琳所救。所以她和端方一样都算是在薛府长大的。 素娘是薛府的怪人,她看似柔弱,却个性坚韧,又极其敏感,防备心极重。端方和她表白过几次心意,她都不答应,最后一次,她甚至拿簪子划伤了自己的脸,说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嫁人,让端方彻底死了这条心。 后来如琳发现她有些才华,就放了她出去到铺子上施展。至此,她和端方再无任何交集。 端方和宁沐不同,宁沐的性格重情,这种人一辈子只会爱一个人,就算被伤了一万次,心上的每道划痕只会让那份爱更加深刻。端方却不同,死了心,就放了手,从此海阔天空尽是自在逍遥。 半个月后,院试放榜的日子的到了,思安思齐一大早就去看榜了,牢牢的占据了告示牌前的有利位置,眼巴巴的等着告示张贴出来。终于盼到了大榜张贴,没等榜单张贴完,思安和思齐就冲破重重包围骑上快马回府禀告了。 少爷是案首!大红榜单堪堪打开,他们就看到了,第一个!宁绍!宁家有喜,还不快快回去领赏? 宁沐其实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他有自己的途径。只是没告诉如琳和宁绍。 等待而来的惊喜和作弊得知的惊喜是不能比的,他不想破坏他们这份激动的心情。 如琳喜不自胜,赶紧让人通知老太爷老太太。 老太爷特意为宁绍在祠堂办了祭祖仪式,晚上全家围聚一桌,为宁绍庆贺,祝他再接再厉,更上一层楼。李氏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出席。江氏站在如琳身旁伺候着。 如琳脸上如常,桌子下的手却不老实,江氏一给她布菜,她就在下面狠狠的掐宁沐大腿,偏父母儿女在场他又不敢表露出来,真是无妄之灾。 终于被掐了七次之后,他受不了了,转头对江氏说,“太太吃的差不多了,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下去吃些吧。” 江氏一脸感动的退了出去,其实心里跟明镜似的,别人看不见,她站着却能瞧见一二,老爷和太太在桌子下面算账呢,这是嫌她碍眼了。 碍眼怎么了?碍眼太太也得受着,她是良家女子,她对老爷有恩,她不像杜氏那个蠢货,只要她不犯错,就没人能拿她怎么样!老爷太太的脾气能好的了一时,她不信他们能好的了一世!能屈方能伸,他们这些‘贵’人能屈的了几时? 今年的赏春会是辰王妃主持,辰王是皇上的庶弟,是一个闲王,不只自己喜好玩乐,娶的王妃也是个爱热闹的。自己的王妃举办赏春会,有这热闹辰王能不想着往前凑?就撺掇着辰王妃大办,夫妻二人一拍即合,准备了大笔银子,请了大量的人,不只有夫人小姐少爷们,还请了一些德高望重的大儒和老爷们。 今年的主题不再是小打小闹的游玩相亲,而是要办成一场大型的涵盖多重意义的交际活动。辰王妃不知不觉就提升了现有的活动层次。 如琳和宁沐都收到了请帖,上面写明了活动的大概流程,涉及了几样比赛,邀请如琳当女子组评审,宁沐被邀请当男子组评审。 如琳去信应下了,顺便替宁沐婉拒评审一职,当天他有安排走不开。 晚上,如琳在灯下缝着什么,忽然双眼被人蒙住了。吓了一跳,针差点扎到手。 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嘴角翘起,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松开!宁老爷可真幼稚。” 宁沐笑开了,松开了手,就要去拿她手里的绣活儿,“你弄什么呢?这么入神?我瞧瞧。” 却被如琳闪了开来,她动作迅捷的连针线一起把东西塞进绣笸箩里,用盖子盖好。 “什么都想看,偏偏不给你看。” 宁沐另有其他事,就没和她在这上面纠缠。 “你不是要去当那个赏春会的评审吗?我送你件礼物,过来看看。” 他竟然要送她礼物?他送她的上一件礼物她还记忆犹新,是一条清脆碧绿的小蛇,吓得她当场面无血色,夜里还发了高烧。父亲从不因为调皮捣蛋罚他,总是装作没看见,那次也罚他抄书抄了好多遍。 她至今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就算到了如今,她也害怕条状的生物。 第七十四章 宁沐从梳妆台上拿过一个精美的盒子,“打开看看。” 如琳谅他也不敢一把年纪了还行那般幼稚之事。 拿过盒子,轻轻掀开盖子,里面是一件华服。 展开一看,眼睛都被点亮起来,精美的玫瑰色软缎衣裙,绣着细细的金色花枝暗纹,外面是一件烟色香云纱罩衫,配一条宝石红腰封。这条裙子乍一抖开就赢得了如琳的心,没有一个女人不爱美,尤其是在出风头的时候。 宁沐又从身后亮出一个小些的盒子,“这个也是你的。” 如琳接过打开,是一套羊脂玉头面,造型简约的簪子,水滴型耳坠,圆环形刻着祥云纹路的吊坠,各个莹润欲滴,让人爱不释手,一看就是出自同一块玉石。 宁沐从如琳手上把东西拿过放在旁边,上前正面拥住她,“喜欢吗?” “你可真有钱。”如琳嘴里不说,表情里的喜爱之情却是藏不住,笑的像只偷了腥的猫咪。 “哈哈,试试看?”宁沐提议。其实不用试他也能想象出来这件衣物该有多适合她,她穿上必是美若天仙,艳压群芳的。 如琳嗔了他一下,“便宜你!天晚了,不试了,折腾了一身汗,还要再洗。” “我陪你一起。”在外面严肃无情的宁沐在薛如琳身边就是这样,保持不了三分钟正经就要使坏。从小就这样,只是和现在使坏的方向不同罢了。 “滚!唔……”接下来的话被某人全副吃到了口中。 宁沐施展了浑身解数,吻得如琳如坠云雾,这次他的手没有再听从大脑指挥,一路在外探索揉捏,几番差点伸进衣内,又强力收了回来,只敢在外面徘徊作恶,偶尔几次掀起了腰间衣物,也只敢在堪堪碰到如琳身体的时候收回来,甜蜜又痛苦。 如琳有些兴奋又有些茫然,她从未有过如此体验,前几次的亲密交缠从未有这次这样认真绵长,她脑子一团浆糊,甚至就要失去清明。 宁沐本来是把她搂在怀里亲着的,后来激烈了就让她靠着梳妆台,后来就携了她进了内室,压着她倒在了床上,情难自禁,他整日面对她,就要疯了。 终于舍得离开了她的唇,转移到了她的耳朵,轻轻的啃噬,如琳身子一抖,像是鼓励了他。 他慢慢向脖子试探,亲了一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趴在她颈间不动,“让我留下好不好?” 如琳没有把他推下去,只是口里却说着,“宁沐,我……” 宁沐低头封住了她的嘴,一下又离开,“别说,我明白,是我太心急了,我会等你心甘情愿,毫无芥蒂。” 说完就起了身,整理了衣服,对床上的如琳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我先书房了。” “诶!”如琳想要说什么,却看宁沐已经大步逃也似的出去了。 她明明是想说,什么也不做,容他睡在这里一晚也不是不可以。转念一想,活该!谁让他跑的那么快。 刚才差点与他嚓枪走火,幸好他及时停住了,其实后来到了床上她就已经逐渐清醒,感受到他腿间的硬度,便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回忆下刚才自己的神态和行为,竟还不知羞耻的回应了他! 如琳起身下床,拿起梳妆台前的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天!那个满面潮红,面带桃花的是哪个?肯定不是她骄傲自持的薛如琳! 一把丢回手里的镜子,又看了眼旁边的礼盒。 不行了,她需要静静。 一头扎进被子里,伪装成一只鸵鸟,这屋里再没有第二个人,她也羞得不敢起身。 赏春会在辰王妃的私家园子里办,园子极大,设计的精巧,又有相当大的开阔之处供多人玩乐。草地上,一应纱帐桌椅摆件等早就布置的妥妥帖帖,端着果品器物的婢女小厮们穿梭其中。 各家夫人带着少爷小姐们盛装出席,如琳一身华服虽然耀眼夺目,但是却并不突兀。每一个女人都拿出了男子们考状元的劲头,展示出自己最满意的样子。 昨天就把咚咚送去了董氏那里,怕她在家里起义。今天她只带了宁绍,宁绍能来她既诧异又高兴,他长大了,与一年前的他有了很大的差别。 如琳慈爱的看着他。宁绍有些不自在,“母亲。”在外人面前,他又叫回她母亲,咚咚也是一样,在外叫母亲,在家叫娘。“王妃过来了,咱们过去吧。” 京城的圈子就这么大,辰王妃做姑娘的时候与如琳也是认识的,虽没有什么深入的情谊,却也不反感对方。辰王妃心胸开阔,与她又不是情敌。以前听说她画画的不错,便邀请她来做画作的评审,评审这些小姑娘们的画作水平绝对够格了。 再看她不似传闻中那样沉寂刻板,反道明**人光彩夺目,心头便喜了八分。 “薛姐姐来啦!快随我过来见见别个评审。”辰王妃又夸了宁绍几句,便指给他少爷们聚集的地方,让小厮带他过去,正好他看到了柯建瓴他们,便自行过去了。 辰王妃给把她引荐给另外两位夫人,一个翰林夫人姓罗,一个国公夫人姓章,外加她和辰王妃,凑齐了四个评审。 原来今天虽分了男女评审,各自比试,但为了赏春会的热闹可看性,辰王妃特意安排比赛都在一处比,排行分开排,这样才公平。毕竟女子不如男子一般整日与诗书为伍,男子也不会女子的技能特长。 宴会还未正式开始,远远的看到一人袅娜走来,如琳脸色便有些微僵,是陆淑仪! 她问过宁沐,孙嬷嬷的事儿还没有下落,这件事一直在她心底压着,她知道今天一定会见到陆淑仪,真见到了心里却还是膈应的很,如琳今天穿了宁沐送的衣服首饰未必就没存了一点比试的心理。 陆淑仪面上带着笑,像有段日子没见的亲姐妹一样,上来与如琳寒暄,“薛姐姐,今天可真漂亮。” 如琳看她后面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少女,便也好好和她说话,“你也是,早些入座吧。” 陆淑仪说道,“不急,妙儿,这是你宁伯母,娘和你说过的,过来拜见。” 第七十五章 这个妙儿就是之前与宁绍有过几面之缘的徐妙,徐景升和陆淑仪的女儿。 徐妙一身嫩黄色蝴蝶罗裙,胳膊上搭着淡绿色披帛,面上瓷白光洁,两只眼睛大而有神,透着一股子机灵,似这春日里的一株幼苗,美好如斯。 徐妙上前拜见如琳,“伯母好,妙儿拜见伯母。” 如琳面上不显,心内却极其复杂,面对陆淑仪她尚且能保持镇定,面对徐妙,那人的亲生女儿,她却心情憋闷至极,他和陆淑仪的女儿长这么大了,也已经到了快春心萌动的年纪。 造化弄人。如果当年她遂了自己的心愿,嫁给了徐景升,那么他们的孩子是不是也能够长这么大了?现在的她,面对徐景升可能是她最大的仇人这一怀疑尚勉强能自处,倘若真的嫁给了他,她的后半生又该是何种状态?她的绍儿和咚咚也就完全不会存在这个世上! 如琳心思百转,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心情便好受了许多。 “伯母?”徐妙施了一礼,看如琳脸色有瞬间的破裂,后来又渐渐缓了过来。心中狐疑,大着胆子叫了她一声。 心中百般滋味被如琳强行压下,看那孩子正眨着眼睛看着她,长的既像徐景升又像陆淑仪,倒是充分结合了二人的优点。“妙儿是吧?快快起来。长的真漂亮,快快随你母亲去好好逛逛,今日来了不少姑娘。” 陆淑仪把如琳的样子都看在眼里,她的表现比她想象的已经要好上许多了。 便吩咐女儿,“妙儿,你去找小姐妹们去吧,我和你伯母叙叙旧。” 徐妙称是,就欢快的暂别了二人。 她的眼睛一直在寻找着宁绍,终于发现他和几位公子在远处的一个亭子里,少年们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宁绍笔直的身板竟也轻轻颤抖,好看的嘴角扬起,不知在笑着什么。 她很想上去打招呼,但今日场合不同之前,她再大胆也不能那么做。看着有几个相熟的小姐妹朝她走来了,就赶紧调转了视线,迎了上去,与她们一道玩去了。 陆淑仪从旁边的桌子上端了一杯果汁递给如琳,如琳拒绝了。她不甚在意的自己举起来小口饮了一下。 “这孩子比你的长子小一岁,这么多年我只生了这一个。府里的妾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孩。我到底不如你。” “你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如琳皱了眉不想听这些。她刚被从一个叫徐景升的幻境里硬生生的扯出来不久,她还无法做到听到这些而完全不起波澜。也无法完全客观的评判哪个的人生高下好坏。 在她看来,陆淑仪即便现在有她的不如意,但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得到了今生所爱,并永远在那人身边。 而她自己呢,她被迫嫁给自己不喜欢之人,又为之封闭了十数年,虽然现在她与宁沐还有孩子们渐渐融洽,但以整个人生的容量做对比,她和她又哪个更幸运一些? 陆淑仪也不恼,反而笑笑,她对于如琳给她任何一种脸色都容忍的很。 “不提这个。最近我家老爷和你家老爷在朝堂上有些不愉快,你知道吧?”陆淑仪又转了个话题。 “我不知道。还请徐夫人慎言。”如琳自认一介妇人,帮不上忙也不想乱谈及这些。 “薛姐姐,如果没有他,我们也许能成为朋友,可是这辈子,老天安排我们天生站在敌对的两边。”不管徐景升对她怎么样,这辈子她都是和他站在一条船里人,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如琳美丽明艳的大眼睛这才认真的看向陆淑仪的眼睛,“你这句话说的倒是对。”往事已矣,她和宁沐才是后半辈子要相互守护的人。 再提起徐景升她可能会难免心绪动荡,但她清楚的知道,宁沐走进了她的心,火速的侵蚀着原本属于徐景升的位置,他是她孩子的父亲,她的夫君和……爱人。如若有朝一日他们站在你死我亡的边缘,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守护宁沐。 至于那可能永远也不能被侵蚀干净的时光烙印,她会永远埋葬在心底,不让宁沐发现,直到它永远消亡。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帮我的忙?”辰王妃笑着走过来。 如琳趁机去找那两位夫人商量比赛的事儿去了,留辰王妃和陆淑仪寒暄。 很快,人来的差不多了。评审席被设立在高台上,中间一道纱幔隔开,隐约能看到对面的人影晃动。这台上的纱幔只做一个男女隔离的意思,也为了两边评审能够不相互干扰。 台上的少女们各自都回了自己母亲身旁落座。少年们则无需拘谨,仍是一起坐在一处,没有和各自家人在一起。 男女的比赛项目都是一样的,分为三轮,分别是诗词、绘画、和乐器演奏。 年轻人们一个个精神满满,谁都想抓住这个好机会展示自己。 第一轮诗词,辰王妃一把拉下墙下的卷轴,亮出了今日的主题:春 以往类似集会即便有作诗这一环节,主题多以一物为主题,比如去年就有过以兰花和月亮为主题的。题目一亮出来少年们就搔动起来,这题目定的宽泛,可发挥的空间更大,只要写的有春意即可,虽然题目越大就越难,但谁会觉得自己的才华低人一等呢? 都纷纷站到场地中间的长桌前,写下自己的墨宝呈上去,有专门的丫鬟小厮给这些诗作编号,记好都是谁的。 男子一个区域,女子一个区域,但都在一个场地里,徐妙很轻易的就能看到宁绍,但她一个眼神儿都不敢看过去,在座的夫人小姐们都是人精儿,一个比一个眼尖,她平日里多跳脱不管,这时候她可不敢拿徐府的名声开玩笑。 她今日一反常态没有理他,倒是惹得宁绍看了她一眼。 场上人多,有刚着墨的,有递东西的,有编号的。只有台上的如琳一直关注着宁绍,他只趁着和旁边柯建瓴说话的时候顺着方向往女孩子那边看了一眼,就被如琳敏感的发现了。想及董氏之前和她说过的话,宁府的小冰人儿长大了,也会关注女孩子了。 第七十六章 如琳总算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她只是以为儿子出于好奇看看那边,没以为他是在看某一个姑娘。如果让她知道宁绍看的姑娘是徐妙,不知她又会是何样表情。 很快诗作就全部收了上去。女子组这边本轮翰林夫人是主评审,如琳她们三个作为副手初选收上来的作品。 认真的记录每一篇诗作的明显优缺点,大致分个等级,再交由翰林夫人定夺,辰王妃也认真的投入到这项工作中。评审开始之前,辰王妃又拉开了第二面卷轴,是第二轮绘画的题目,仍旧是一个‘春’字。 场面一下子严肃认真了许多,姑娘小伙们都拿出了十足的劲头,认真思索落笔。 忽然,只隔了一道纱幔的隔壁评审席传来一身赞叹,“好诗!好诗!英雄出少年!” 另有两个评审的声音也跟着传来,“的确好诗!当得头名!” 先前发出赞叹的那个男声又道,“徐大人,您怎么看?” 如琳手中的笔重重的在纸上顿了一下,留下一小滩墨迹,身边服侍的婢女赶紧上前给她替换了一张。 果然,越不想发生什么就越是会发生什么。 纱幔那头传来一个化成灰烬也能认得出来的温润男声,“的确不错,先做头名备选。” 如琳的手微微颤抖,竟不敢再去捉笔。他们这是一家子都来了?她现在听不得他的声音,见不得他的面,以前觉得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憎恨和逃避。 她恨不得这场赏春会立刻就结束,她好带宁绍赶紧回家去。 幸好宁沐没有来,不然他们几人都凑到了一起,不敢想。其实辰王妃夫妇做事是有成算的,不然也不会人缘口碑那么好。本来是邀请了宁沐当评审,后来宁沐推拒了,他们才又请的徐景升。 他们只知道宁沐和徐景升在朝中有些龃龉,却不大知道这内里的深层原因。 如琳一直没有发声,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 很快第一轮比试就有了结果。男子组由辰王爷亲自宣布头名并当场念出了他的诗作,竟然是宁绍! 身边的朋友们马上恭喜他打趣他,宁绍青涩的小脸上难得染上了些喜意。 他是这一刻的焦点,在场的所有的目光都在看他,包括徐妙。 徐景升自然知道宁绍是谁,宁沐和薛如琳的嫡长子,薛锦的外孙,本来这个孩子是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当年他最完美的设想是如琳嫁给了自己,为自己生儿育女,他赢得了薛锦最高的赞誉和信任,处处高宁沐一头。 宁沐!一个泥腿子出身的破落户儿子,凭什么和他比?他的父亲是当时的三品大元,即便他是母亲早丧,处处不受重视的嫡子,他也是高贵的。 初时年纪还小,宁沐还未有什么锋芒,他可以与他做个好兄弟,直到后来,他的光芒日益绽放,隐隐有和他并驾齐驱之势。 终于,他确认了!薛锦信任宁沐甚于他! 他徐景升才是他的大弟子,还是他的外甥!他处处呵护薛如琳,薛如琳一颗芳心也早就挂在他身上,这是薛府每个人都知道的事实,他却一定要棒打鸳鸯把她嫁给当时还什么都不是的宁沐! 破落户出身!乞丐般寄生在薛家的宁沐!凭什么! 每每碰到这些回忆,即使是城府再深,已修炼至今的他仍是不能保持平静。这嫉恨是经年的慢性毒药,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稀释反而沁入了骨血,非死不休。 眼前的这个宁绍,虽长得和薛如琳更相似,还是能从轮廓上看出宁沐的影子,身姿端正,才华横溢,倒像个世家公子。这就是他最讨厌的,明明他们宁家的人出身如尘土般低微,却偏偏长了个贵族般的皮囊和头脑。 薛如琳只嫁给宁沐一年就生出了宁绍。他只晚了他一些,娶了陆淑仪,这么些年都没有生出一个嫡子,庶子是什么玩意儿?不过传宗接代罢了。如果他当年顺利和表妹在一起,他是不是也能有宁绍这样的孩子?甚至比他还要更优秀! 徐景升内里风起云涌,表面却波澜不惊。即便离他最近的人也看不出他神色有什么变化。 徐景升和宁沐都是有雄才之人,看上去都是野心勃勃,其实不然,徐景升是表面不喜形于色,野心却一直在内里膨胀,渐渐不满足自己所掌握的一切,他的贪婪来自权浴。宁沐表面狠厉乖张,其实野心却有限,他只要有了和自己的才华相匹配的地位来施展抱负就满足了,他的贪婪,来自薛如琳。 很快,第二轮的画作也盛了上来,如琳是第二轮的主评审,她屏气凝神,尽量让自己全情投入进画的海洋里,不再想那些纷杂念头。 姑娘们画的有好有坏,水平参差不齐,难得是画里的青春稚嫩气息,有些画作不乏新意,她认真观摩每一幅作品。很快一副春日踢毽子的图画吸引了她的眼睛。 画面里,一颗大大的柳树下,几个穿着春衫的姑娘站成一圈在玩踢毽子,毽子在一个姑娘的脚上飞起,其他的姑娘们眼神黏在毽子上,做出随时准备接住的姿势。画的相当生动多姿,让看画的一下子就能进入情境中会心一笑。 笔触也甚为细腻成熟,阴影结构,笔墨浓淡都处理的相当不错。让身边的婢女对应了一下编号,女子第二轮比赛头名定了。 婢女把编号牌盛了上来,如琳看了一眼,徐妙! 她想即刻起身,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难怪了,她一眼就被吸引了去,原来是因为那画风和她的是多么的相似,看着如自己当年的作品一样,能没有亲切感吗? 夏日阳光正好,午后只闻蝉声,徐景升在院中石桌上手把手的教她画画的画面是那么的清晰。父亲带她入门,真正这样教她的时间却并不多。宁沐偶尔来捣蛋打扰他们,她都是让丫鬟们把他赶出去。何其讽刺? 终于捱到了宣布结果,她说什么也呆不下去了,和辰王妃告了罪,说身体不适要回府用药,委托她派人之后告知宁绍一声。就匆匆退下,打算找到碧竹就马上走人。 今天真不是什么好日子。 第七十七章 她从后面快步退下台,让王府婢女去帮她寻碧竹,让碧竹和她在门口马车汇合。又在一个婢女的引路下往出路走去。 这园林里所有人几乎都聚集在比赛场地看热闹了,少有的没去看热闹的下人也都在忙着招待客人们的仆从,或者在自己的岗位上无法走开。 行至一处假山处,如琳加快了脚步,忽然走在她前面引路的婢女一下子倒地不起,像是被什么击中了。如琳还来不及惊愕,就被一只大手捂住嘴巴,两下带入了假山背人的方向。 如琳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这是什么地方?这是什么场合?今天她若有什么意外,以后如何存活?就算宁沐可以容忍,她的孩子们呢?会给他们造成多恶劣的影响,心思瞬间百转千回。 身后之人总算松开了她。 如琳看清了来人,怒不可遏,狠狠的抡起手臂给了对方一个大巴掌,她顾不了他被人看出来,她若不打他,实在无法发泄她心中的恐惧,思考与动作几乎同时。 如琳低声怒喝,“徐景升!你疯了!”说完就要走。 徐景升伸出长臂,一把拉回了她,她再要给他一个巴掌,他却没有再受了。今天不只如琳受了刺激,他也受了很大冲击。“表妹,我只是想和你说几句话。”他右脸一片红,可见如琳使了大力气。 “徐大人,请你现在就放我离开,你若不想我死,就放我离开!”如琳眼眶通红,这么近的距离,相隔了十几年后,再次与他这么近的距离! “你听我说,表妹,你和他的孩子,非常优秀,我为你高兴。” 他说为她高兴!如琳大睁着眼睛不肯眨,一滴泪还是不听话的滑落下来。 “这不关你事,你若没什么事儿,马上放我离开。” 徐景升再拉她,“表妹,我心中实在是忍的难受,还请你谅解。” 如琳怕再与他拉拉扯扯个没完,她又害怕又伤感又憎恨,心中难受的紧,就问他,“呵呵,徐大人,你不问我那几封信得事儿了吗?” 徐景升心中一跳,这才恢复了一些理智,略有些热切的问道,“那几封信你找到了?” “找到了,可是你猜怎么着?我一把火就给烧了!”如琳声音仍旧是低低的,有些咬牙切齿。 徐景升有些急了,死死的抓住如琳双肩,眼眶也红了,“那你看了没有?你若看了便该知道我当年有多么……” 啪!啪!啪!“好戏一场,思明你说是不是?”宁沐正站在不远的地方拍手,看向这头的目光却没有任何神彩。今天的徐景升失了警觉。 思明恨不得就地戳瞎自己的双眼,留着这对招祸的招子有什么用?他不敢抬头,也不敢附和老爷。今日老爷提前办完了公事,很早就回来了,八成是想着太太和少爷来了这里,就想来看看热闹。 这园子之前老爷就来过,他又和辰王相熟,今日人手紧张,宁沐就说自己过来就行了。亏得没人引路,不然该如何收场? 宁沐武功不错,算是个高手,他行至附近,就隐约听到假山这头有人说话,因为对如琳的一切极为敏感,不难就辨别出了她的声音,凭着理智的判断和不理智的预感,他往这头靠近了一些。 果然!又是假山!又是他们!一切如旧,他却不可能像当年一样跳过去揍徐景升了,不是怕他,是他早已失去了当年的底气。 是的,他还是怕了,怕的是得到了又失去,怕的是原来自己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得到。 徐景升皱眉,他大意了。 如琳看宁沐的样子就知道完蛋了,他肯定气死了。婚前的那次他和徐景升打的不可开交,虽说他自己伤的不轻,但是徐景升伤的更重。这次他连骂几下都没有,他肯定对她失望极了。她狠狠的挣扎了两下,徐景升顺势松开了手。 如琳赶紧一路小跑着去追宁沐解释。宁沐却早已丢下思明几下不见了踪影。 他肯定是彻底厌弃了她,不想再要她了。如琳慌了,何止是宁沐怕失去她,她也在怕。 思明不敢让如琳单独行走,寸步不离的跟在后面,他若敢像老爷一样弃她而去,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老爷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他算看透透的了。 脚步太快,一个石子没看到,如琳被绊倒在地上,思明又不敢上去扶,只能急着上前问道,“太太您要不要紧?” 膝盖应该是破皮了,不知道有没有流血,她却没心思管这些,忍痛站起来,“我没事儿,咱们赶紧回府。” 宁沐回了书房。端方在院子里喂鸟,看到他脸色阴沉,带着一身肃杀气息回来了,连带的鸟都不吃他投的食了。 就和笼子里的两只画眉鸟说道,“他不是刚去赏春会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回来?脸色跟遇到杀父仇人一样。哦……我知道了,这春天也未免太短了吧?你说是不是小画眉?” 话音刚落,就听见书房里乒乒乓乓的,物体相继落地的声音,期间夹杂着瓷器悦耳的碎裂声。 以往宁沐就算生再大的气都不会拿这些死物出气,看来今天这事儿非同一般啊!端方知道好奇心害死人,就拎着他的小画眉出了院子,嘱咐思青,老爷院子里的小厮们全部放假一天,不得停留,思青留下守门,除太太之外,其他任何人不得擅入。 思青也听见里头的声儿,哪敢不应,心中默默祈祷着,太太哟,您快回来吧。 如琳回来的时候,思青看到她比看到自己亲娘还亲,“太太,您可回来了,你再不回来……” 思明瞪了他一眼,他才及时的收住了嘴。不再废话,让太太进去后,又把大门关上了。 好奇的问和他站在一起的思明,“今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老爷脸色可吓人了,书房东西都砸了。” 思明一脸严肃,“好好当差,不该问的别问,我这恨不得什么都不知道呢,你还偏偏好奇的紧!” 思青不敢再问。 如琳站在书房门口,深吸一口气,才鼓足勇气上前敲门,“宁沐,开门。” 第七十八章 书房里没有声音,一片死寂。 如琳再敲,“宁沐,开门。” 还是没有动静。 “宁沐,我知道你在,你不想听我的解释吗?” 还是不开门。 如琳急了,他若是不听她的解释,她未免也太冤枉了!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举起,握拳,咣咣的凿书房的门,大有宁沐再不出来就把门凿穿的架势。 就这么凿了七八下,手都红了,如琳疼的甩了甩。 大喊了一声,“宁沐!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走了!以后也不会和你解释!”咣的一声使出浑身力气又狠狠的凿了一下房门。 只是这次手却没怎么疼,因为她的拳头落进了一个结实的胸膛里。 宁沐嫌弃的把停留在胸口的小拳头扔开,大步回了房里。 薛如琳赶紧跟了进去,顺手把门关好。 这才有眼睛好好看了这屋子,这还是宁沐那整齐有序,一尘不染的书房吗?书桌上清洁溜溜,所有东西全部被扫到地上,书籍、纸笔、砚台、墨汁黑乎乎撒了一片。 宁沐背对着她站着。 如琳上前去拉他,他总算肯转身看她,如琳热切的看他的眼睛,可是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就好像她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她有多久没看过他这样的眼神,他是不是彻底厌恶了她,再也不打算要她了? 欲语泪先流,她受不了,宁沐现在说不要她不喜欢她,她绝对受不了,比割她的肉都难受。 宁沐看着面前流泪的女人不为所动,像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看着她。 如琳边流泪边嘴里不停的说着,“宁沐,你听我说,今天真的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他会去,否则我肯定不会去,是他打伤了丫鬟,把我拽过去的,你要信我啊!” 看宁沐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就踮起脚用香唇去啄他的嘴,宁沐扭头躲开,她不肯,继续追逐他的嘴。 几次三番,直到被她追到,双唇相接,没有动作。 如琳的一滴眼泪滑进了嘴里,苦涩莫名,宁沐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把她打横抱了起来,放在书桌上。 就要松手,如琳不放。紧紧的搂着他的背,脸埋在他胸前,像抱着海里的一块浮木。 “你这样,我们怎么说话?”宁沐失败了,败的彻底,他在心里狠狠的给了自己无数个鞭子,孬种!连属于男人独有的愤怒的权利都因为她放弃了,只因为她殷勤的追上来服了软,他甚至还没听到具体的原因就先投降了,悲哀。 “就这样说。”如琳的脸离开了他的胸,却不放她的手。就保持着一站一坐抱着的姿势。 瞧这得寸进尺的功夫!原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是有道理的。 “那你说吧,我听着,你要是圆的不好,看我怎么……”宁沐故作阴狠歹毒的样子。 如琳还红着眼睛,含笑问他,“你要把我怎么样?” “吃干抹净,先间后杀。”宁沐伸手在她颈侧做了一个划刀的手势。 如琳伸长脖子重重的在他嘴唇上吻了一口,又很快离开,“我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 宁沐听到这句总算心里的闷气有了些出口,难得痛快一些,“打的好!那有当年打我的狠吗?” 如琳听他提起了这茬儿,脸色有些变幻,宁沐这才伸出手臂环住了她,不让她逃避。 “比打你狠多了,当年我才多大,手劲儿哪有现在大啊?今天他强迫截我在那里说话,我恨的要命,恨不得多打几下才解气。”如琳这样答他。 宁沐的脸这才慢慢放松下来,“当年你打我使的力气也不小,我当时生吃了徐景升的心都有。” 如琳鼓着脸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当年你突然出现,我本来就害怕,你偏偏像个老虎似的,要杀人,我一着急就打了你,你记恨到现在啊?”眼睛不敢看他。 “我永远都记得,怕是这辈子也忘不了了。你最好也记得,你曾经在这里狠狠的打过一巴掌。”宁沐捉起她一只小手抚上自己的脸。 如琳就抬起整个脸到他眼前,把两人握着的手挪到了自己的脸上,“那你打回来吧!省的你再气坏喽!” 宁沐龇牙,就着她的手在她白嫩的脸蛋上轻轻拍了一下,“真想打你!” 如琳羞涩的笑了,露出和咚咚一样的无赖样,“我知道你舍不得。” 宁沐心内苦笑,她说的对。他怎么舍得动手打她呢?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打她,他就只会在心里折磨自己罢了。 既然话已经提到了当年,如琳就顺带着问出了心中多年的疑问,“对了,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当年是在傍晚,你平常又不路过那里,那天怎么会恰好出现在那儿?” 宁沐好看的眉毛皱起,“不是你让丫鬟给我带的口信儿说有话要和我在那里说吗?”亏得他还好好捯饬了一下,乐颠颠的赴约。 如琳听他这样说差点跳起来,不小心膝盖碰到了宁沐,衣料摩擦到了伤口有些疼,“我才没有让人给你传话,是哪个丫鬟去传的?” 宁沐松开手臂,去看她的膝盖,掀起了她的裙子,又去卷她的裤腿。 如琳有些羞窘,小小的阻拦他,“你别掀,没事儿的,过几天就好了。” “你膝盖怎么了?蠢成这样?要不是嫁给我,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那徐景升,如琳若是真嫁给了他,不定现今怎么对她呢。 如琳看他又有心思拌嘴了,就知道他已经没那么气了,便小声说道,“你当时二话不说就跑远了,我一着急就在后面跑着追你,结果不小心摔了。” 宁沐不语,小心卷起她的裤腿,柔滑白皙的小腿一寸寸暴露在他眼前,考验着他的忍耐力。直到看到青紫一片,鲜血和裤子黏连起来的膝盖,彻底没了旖旎心思。 低声咒骂了一句,松开她的腿,去架子上翻药箱。 如琳看着他的背影,又捡起了刚才的话题,“宁沐……,真不是我让人传的话,我那时候虽然不喜欢你,可是怎么会那么当面羞辱你呢?” “闭嘴,你还敢说?”什么叫当时不喜欢他,这种话他听都听不得。 宁沐接着说道,“不是你的丫鬟过来和我院子小厮说,有话给我吗?” “所以你根本没见过那个传话的丫鬟?”如琳讶异。 第七十九章 “恩,一个丫鬟和我院子里的一个小厮说,她说自己是你院子里新进的丫鬟,说你晚饭后约我去假山那边有话对我说。”当时他们已经定了亲,同在一个府里,见个面也算合理。 “我根本就没这么做过!”如琳脸色微僵。她真的没有这么做过,要不是今天这一出,她还不知道原来宁沐心里对她有这么一段误解,她勾搭别的男人不说还要让他当面过来参观?要是没有今天这个事儿,宁沐估计是永远也不会对她提起的,当然她更不会没脸没皮的问,这一桩旧案就会被彻底留在二人心底了,不再翻案。 她心里有些苦笑,难道她该觉得今天这事儿发生的值? 宁沐眉头拧起。“那会是谁?”徐景升的话,根本没必要做这种对他百害而无一利的事,宁沐和薛如琳的事是薛锦的遗命,又有薛夫人强硬坐镇,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徐景升是有志官场的人,怎么会让他们几个人的事闹成这样?他和表妹两情相悦是一回事儿,他觊觎别人的妻子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性质完全不同。 如琳也想到了这点,“是陆淑仪。”肯定是陆淑仪使的法子,要么是收买了丫鬟,要么是收买了小厮。因为只有这样,让宁沐撞破,才能彻底断了如琳和徐景升之间的线。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陆淑仪看透了,薛如琳书不见得读的多好,但书香家庭的傲气她还是有的,经过这么一场闹剧薛如琳是不会再见徐景升一面的。 难怪她说,对不起她,原来不是为年少时那点争风吃醋,也不是说她取代她嫁给了徐景升,更多的是,她为如琳彻底斩断了与徐景升在一起的希望而起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宁沐拿着药的手顿了一下,又赶紧过来给如琳处理伤口。 如琳试探的问他,“你不会一直以为是我让你去的吧?难怪你当时那么生气,说出的话那么恶毒。”声音越来越小。 宁沐抬头,“恶毒?哪句恶毒?现在我也是这样想的,你就是我的人,和我睡一张床,死后和我埋一个坑。”小心的涂完了药,缠上纱布,又恨恨的上面拍了一下。这个没长心的女人,她以为知道了不是她让他去的,能让他好受不少吗?对他来说伤害不过就是十分和八分的区别。 “嘶~疼啊!”如琳抗议。不过听了他的话还是觉得很甜蜜,人真是奇怪,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话,却和当年听起来的心情有天壤之别。 他直起身,如琳光着一条腿,又重新抱着他,打铁要趁热,得一口气哄好他。让他彻底解了心里的这个疙瘩才好,待下次等他惹了自己,看她怎么收拾他! 如琳就给他细细讲起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徐景升和她都说了什么,一开始宁沐说不听,但耳朵却是支楞着的。都讲完了,看宁沐没有说话。 一会儿,宁沐说,“我可是听到你后两句了,说什么他写给你的信,那是怎么回事?” 如琳赶紧竖起三根手指朝天,赌咒发誓,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她一眼都没看过就烧了,今天提起不过就是为了羞辱徐景升,让他赶紧放手。 宁沐总算脸色不那么严肃了,她对于信的解释,他不是全然相信,但他不想去深究。就算是她骗他,他也该满足了。看她的眼神又带了柔。 她一条腿光溜溜的白嫩嫩,上面还缠着纱布,别的衣裳齐整,坐在大书桌上,腿间站着宁沐,画面有些好笑又有些暧昧。 温度不知不觉就升了起来。 宁沐狠狠的吻上了她的唇,比任何一次就猛烈,似要把她的灵魂吸出去,融合了他的灵魂再吐回来,再吸回去,循环往复。如琳被他啃的有些受不住,却也喜欢,这样热烈的身体慰藉,最忠诚的表达了对彼此的需要,做不得假。 宁沐的大手在她光滑的大腿上摩挲,渐渐往上,在她腿根嫩禸处留连,如琳经验太少,哪受的了这个,直接身子虚软,宁沐顺势把她向后放倒在红木书桌上,谁知竟牵动了她膝盖上的伤口,不得不起身。 宁沐一拳砸在桌子上,听如琳竟哈哈大笑,猛的抓过她的光腿,在她小腿上亲了一口,气道,“早晚有一天在这办了你!” 惹来如琳笑的更大声。 云开雾散。 端方在外溜了一圈鸟,觉得这个时候太太去了书房也就去了,若是没去估计就不会再去了。若是去了,这么久了,是打人骂人还是杀人也尽够了。他还有事情要做呢。 回了院子,看思明和思青还站在门口守着呢,就上前问道,“太太来过了?” 思明回,“在里面呢。” 端方又问,“里面怎么样?有动静吗?” 思青抢着答话,“可真奇怪,太太进去后除了敲门有点动静,后来一点动静都没了。”他想不通,明明之前老爷还气的不行,怎么雷声大雨点小了呢? 端方看着手上笼子里活泼的小画眉,对二人说,“行了,别守着了,该干什么去干什么去。” 没志气的宁老爷啊,这么轻松就被拿下。 宁沐帮如琳把裤腿放下,听到外面有人进来了,再看屋里地上一片狼藉,脸皮再厚也有些不自在。 “应该是端方,走吧,咱们出去,让人进来收拾收拾。”把如琳抱下地,开了房门,外面天气真好。 端方看了一眼书房里的样子,眼珠子差点掉在地上,竟被这家伙弄成了这个鬼样子!这书房他也在用的好不好?是谁给他打下手?是谁给他出主意?是谁晚上陪他点灯熬油批公文?是他!是他任劳任怨勤勤恳恳的端方!他想到了屋内应该狼藉,但是没想到,这……这……没地方下脚啊! 宁沐这时候端起了老爷范儿,“端方,让思明他们进来收拾收拾,你看着点。” 第八十章 端方敢不应?显然不敢。 然后如琳说饿了,二人就甜蜜的一起用餐去了。思明和思青眼看着老爷太太相携从眼前走过,都一脸懵懵然,这就好啦?未免也太快了吧?他们这些下人都跟着瞎操的什么心呐!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的思绪可是已经怜悯了可怜的少爷小姐老太太等等。就这么屁大会儿功夫两人出来,不生气却反而更好了? 尤其是思青,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当个不那么称职的小厮,他怕操心先烂了自己的肺。 没过多久,宁绍和碧竹一起回来了,宁绍没坚持完第三轮就因为记挂着母亲呆不住了,恰好碧竹那头也得了如琳先走了的消息,二人被引到一处,一起回了府。 宁绍见父亲在家,并且和母亲在一起,有些诧异,看母亲没什么事儿就放心了。宁沐让他去薛家接咚咚回来,没有咚咚在府里叽叽喳喳他不舒服,除非了她打扰了他追妻。 碧竹看如琳的眼神隐约带了些控诉,她委屈的要命,太太身子不舒服的话把少爷留在那里玩儿还说的过去,可是哪家夫人在外面把贴身丫鬟撇下的啊?要不是知道太太不是那样的人,她真就以为是太太不要她了呢。 徐景升之后又回到了席上,坚持到了结束才走,台上的另外几人看他一边脸上有可疑的红晕,心里都犯嘀咕,但没人那么不开眼去触那个眉头。 回府的时候是一家三口一起回的,同乘一辆马车,陆淑仪和徐妙很快就发现了徐景升的脸上不对。徐妙有些担心的问道,“父亲,您的脸怎么了?被什么东西咬了吗?看上去好像有些红肿呢。” 陆淑仪抬眼看了徐景升一眼,没有吱声。 徐景升说道,“没事儿,被蚊虫叮了一下,明天就消了。你最近书读的怎么样?没事儿别光顾着玩儿,你也是大姑娘了,我给你找了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过几天就接回家里来教导你,你要好好跟着学,可不能给我丢脸。” 宫里出来的嬷嬷!那能要吗?肯定是一脸凶恶的横肉,褶子里面能夹死苍蝇,吃不许吃,动不许动。徐妙一张小脸霎时苦了下来,得到绘画组优胜的喜悦都给冲淡了。 不过,她看人没错,那个宁绍果然不凡,是那群子弟里最像样的一个,原来他是右丞相的儿子,和她们家算是门当户对呢。这么一想,心情又好了一些,老嬷嬷来了也没什么了,反正她会阳奉阴违。父亲哪有时间天天看着她?父亲的子女们他谁都不怎么上心。 晚上徐景升去了妾氏那里,陆淑仪把徐妙圈在她这里教她针线。陆淑仪温柔的看着女儿的小脸儿,她的宝贝女儿长这么大了,俨然长成了一朵美丽的小花,她虽然活泼了些,但却听她的话,也会有这般安静娴雅的时候。看着她这么美好的在自己眼前,就觉得人生其实也没什么可后悔遗憾的了。 徐妙打破了宁静的气氛,“母亲,那个宁伯母和您关系不好吗?” 陆淑仪轻轻摸摸她的头发,“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徐妙听母亲这样说,心里有些打鼓。“就是一种感觉,觉得你们之间好像不像表面那样友善。” “没有,大人之间的事儿,小孩子别瞎想。”陆淑仪这样回道。 听母亲这样说,徐妙有些安心,却又不十分踏实。 给咚咚找师傅的事儿如琳一直记在心上,最近几天看了几个女师傅,均不太满意,觉得都有些过于刻板教条。她要给咚咚找个更好的师傅,首先要让咚咚服气,然后有兴趣跟着学。要能应对她千奇百怪的问题,而不是粗暴的对她说,不许问。 这事儿急也急不来,她先自己教着吧。 青山书院开了学,宁绍又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早起练武,白天上学,晚上温书。宁咚咚也是,早晨必须去锻炼一会儿才行。 宁沐的生辰就是这个时候,小时候母亲是不给他们这些孩子大办的,但是每个生辰总会有一桌子喜欢吃的菜,一份贴心的小礼物。宁沐官位越走越高,也没有把这生辰的规格提上去,仍旧是和家人一起吃顿饭就得了,外人都不知道他生辰是哪天,想连送礼都没法子送。 如琳本来只记得他的生辰是这个季节,却不记得是哪天,还是特意去老太太那里旁敲侧击才知道的。 提前和儿子女儿说了,让他们用心准备小礼物。宁绍心里其实是有些拒绝的,小礼物,生辰惊喜这些都是女人家的玩意儿,他不太感兴趣。作为男儿,他对父亲最好的孝顺难道不是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支撑门户吗? 无奈,母亲的要求十分强硬,必须要准备!好吧,那就准备吧。 宁绍和咚咚准备好的礼物都被如琳提前收了上去。 宁绍生辰这天,晚饭肯定是要在春晖苑吃的,吃完了饭,一家四口从春晖苑出来,如琳就让三人都到她那里去。 屋子灯火通明,在院子里就能看到,进了房门,就见到里面挂了许多灯,大大小小,错落有致。 桌子上摆着一对火红的蜡烛,若不是两个孩子在这里,宁沐还以为自己是在洞房呢,她这是……要给自己庆祝生辰? “看什么呢,快坐下。”如琳拉着环顾四周的宁沐坐在凳子上,又让宁绍和咚咚也坐下。 三个人像三只等待投食的小狗一样望着如琳,等她发话。 如琳拿了两个盒子过来,坐下轻咳了一声,“老爷今天不是过生辰吗?孩子们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搞的这么隆重啊!宁沐心里开了花,当着孩子们的面却要保持老成持重,不敢做一点轻浮样子。 语调平稳的问道,“是什么礼物?” “我的!我的!”咚咚伸手就要去勾她准备的那个小盒子,被如琳拍了下去,看她急的火烧屁股的样子,就让她坐好,把小盒子还给了她,宁绍的也给了回去。 咚咚迫不及待的把小盒子送给父亲,十分期待他拆开礼物的惊喜表情,她可是把她珍藏了许久的宝贝送给他了,父亲他肯定喜欢。 第八十一章 宁沐看咚咚那小样,怎能忍住不笑,接过她小肉爪递过来的礼物。歪七扭八的包装,浆糊的痕迹糊的到处都是,不过他一点都不介意,一看就是女儿亲手做的,里面就是一坨那什么他也喜欢。 拆了拆了!咚咚跪在凳子上,半趴在桌子上不错眼珠的看着,咦?父亲的脸色怎么那般诡异?红里透着黄,黄里透着黑…… 母亲和哥哥也凑上去看,母亲脸色也变的和父亲差不多,哥哥却憋笑起来。 全家无语。 “爹爹,你不喜欢?”咚咚扁扁嘴小心翼翼的问道。 完了,这是要哭!宁沐赶紧举起手里干瘪的螳螂尸体说自己很喜欢,那螳螂雄赳赳的好像在笑他是个傻瓜一样。 宁沐抱过咚咚,让她坐在怀里,好笑不已。自己以前怕她胆子小,养的小家子气,就总是鼓励她胆子大一些,现在这孩子是得管管了,以后嫁出去还不得把夫君吓死。 宁绍送上了自己的礼盒,要帮父亲拆开,宁沐没让。环着咚咚和她一起拆开,里面是一把精美的折扇,穗子是宁绍自己编的,他没说。 宁沐也表示很喜欢,说正缺一把扇子用。 如琳又说让宁沐吹蜡烛,许愿望。宁沐心想,这是什么地方的玩法,被她给学了来? 还用说?是董氏之前给她科普的,说她听说有个地方的人过生辰都要吹蜡烛许愿的,她这才把屋子弄的这么亮,还特意点了两个大红蜡烛。不过她怎么会说这是她道听途说的改良的? 如琳催促他,“老爷你就许愿吧,这样特别灵。” 宁沐只好闭着眼睛许了个愿望,吹灭了两根红烛。 咚咚急忙问他许的是什么愿望,宁沐敷衍她说,说出来就不灵了,咚咚才不问了。如琳又亲手泡了茶给几人喝,边吃边闲聊,她主要也是想多制造和儿子在一起谈心说话的机会。 罗里吧嗦一大堆,直到问了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 宁绍忍不了了,长音叫了一声,“娘!”如琳自以为心领神会,怕他不好意思就暂时放过了他。 天色渐晚,咚咚在宁沐怀里打起了瞌睡。宁沐喊外面碧竹进来把咚咚送回去,如琳不让,说让咚咚在她这里睡,宁沐坚持。 宁绍说他也该回去了,他送咚咚吧。 咚咚被从父亲温暖的怀里转移到了大哥怀里,醒了一下,知道要回去睡觉了,也不挣扎,乖乖的。 意识模糊之前想到,刚才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被她给忘了? 孩子们都走了,屋内只剩下夫妻二人,宁沐在春晖苑就端着,回来又端着,整整端了一个晚上,憋坏了。 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如琳。 如琳有些紧张,又有些窃笑,“老爷你怎么还不走?” 宁沐低沉富有磁性的在她耳边说道,“夫人是不是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琳嘴角笑开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宁沐咬了她的脸蛋儿一口,恶狠狠的说道,“我的礼物呢?” “没有!我没准备。”如琳答道,居然敢咬她? “谁家可恶的小娘子,快把礼物交出来!”他竟然学起了那些劫路的强盗强抢民女。 “要礼物没有,要命一条!”如琳配合他,装起了不畏歹徒的贞洁烈妇。 强盗听了这话冷笑三声,“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黑夜里你在灯下偷偷缝着什么当我没看见?” “噗嗤!”如琳终于绷不住笑出声来,在他怀里转个身,伸出两手,放到他嘴边,两个大拇指伸进去,去撕他的嘴,“你那是什么眼睛?你就知道那是给你的?” “那是男人用的颜色,绍儿还小,又不适合,肯定是我的,那料子是里衣料子,你可别哄我说是孝敬老人的?”宁沐在如琳面前又说了混话,果然遭到如琳报复,狠狠捶打他一通,她那点力气他承受起来毫不费力。 如琳离了他,去里间拿出那套深蓝色的里衣,“给,拿去吧,你的生辰礼。” 宁沐接过,料子柔软丝滑,针脚还算细密,其实如琳擅长的东西挺多,但真的该女子擅长的针线活却不怎么样,她只喜欢学那些她感兴趣的,花多少时间心力都行,她不喜欢的就碰都不愿意碰。 就这个,还是师母把她圈在屋子里逼她学的,后来师母整日呆在祠堂,所以她也就那几年的针线底子吧。 这里衣,想必了下了大功夫,真是难为她了。这简直是他这辈子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了。 如琳看他站在那里摩挲着,就以为她嫌弃自己手艺差不想要,就小心问他,“我针线就这样了,你若是看不上,明天我给你换一个别的礼物怎么样?” 宁沐急忙否决了这个提议,“谁说我看不上,我是太看的上了,我夫人给我做的里衣,穿上能多睡两个时辰。”说完,就把里衣搭在旁边的椅子背上,竟自顾解起自己衣服来,三两下去了外袍,就要脱里衣了。 如琳大惊!赶紧阻止他,“你!你竟要在这里换?赶紧拿回去,剩你自己爱怎么穿就怎么穿。” 宁沐无赖的笑笑,手里动作不停,“夫人此言差矣,这衣服我以后日日要穿的,不试试怎么知道合身不合身?在你这试了,哪里不合身你也知道该怎么改,何必废二遍事儿呢?” 尽是歪理!他动作快,说着话上衣就除尽了,如琳这时候怎么赶他?那也未免太矫情了。 宁沐是那种外面看着瘦,其实脱了还挺结实的人,他皮肤不是那种文弱的白,而是健康的有些小麦色的颜色。相当紧实,肚子上有隐隐的一格一格。再往上看两粒小豆子骄傲的挺立。 宁沐套上里衣,还没系上带子,抬眼间就看到如琳瞪着眼睛在看他,脸有些红,就笑了。猜她肯定是觉得他好看,又怕不好意思,就伪装成了有些生气的样子。 他也不戳破她,心里一阵坏笑,索性里衣带子也不系了,伸手就要去脱裤子。 第八十二章 如琳一开始是气他强词夺理,后来就的确是在认真看他,心中想着,宁沐果然有让无数女人喜欢的本钱,现在都这样,更别说以前了。她当年那么讨厌他,为何他偏偏会喜欢自己?就因为当年父亲收下他的时候她也在场吗?还是说他就是从一开始的恶作剧,慢慢的成了瘾,继而不靠近自己就不舒服? 不管怎么样,如琳这时候都觉得他还真是个受虐狂人。 心里正庆幸着、怜悯着,就看宁沐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去脱自己的裤子,“啊!”霎时,所有的这个那个的感想全没了,这个讨厌鬼! 如琳喊叫了一声,就赶紧掀开了珠帘,躲进了内室。 宁沐像个小孩子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一样,继续把新里裤换上,衣服带子也系好了,才也掀开帘子进去了。 如琳坐在床边,看他穿戴整齐人模人样的跟了进来,有些慌了,她刚才无处可退才进了内室,竟把他也引了进来,要是他提出……,她该怎么办? 故作镇定的说道,“你,你站在那,不要过来,有什么话赶紧说完吧,天色不早了,老爷也该回去休息了。” 宁沐看她神色就知她心中所想,老实站在珠帘边上。 “夫人你看这……,我睡觉的衣服都换好了,外面蜡烛还亮着,你就忍心赶我出去受冻?”一脸委屈的样子。 都春天了,还受个什么冻? 如琳看他口里虽然和她闹着,但眼神水亮,里面含着满满的情谊和期待,拒绝的话就有些说不出口,索性不理他,把脸偏向一边。 宁沐几步跨到床边坐下,抬起如琳的脸,焦急的问道,“夫人,你怎么了?为夫还没有冻死,你不用担忧。” 如琳被他这无赖样给气笑了,轻轻推开他一下。 “你今晚睡这可以,但是不许碰我!也不许亲!要是不老老实实睡觉,半夜我不顾府里别人把你赶走,你可别怪我啊。” 宁沐心内泪如雨下,他终于更近一步了。赶紧保证,他保证就是睡觉,绝不骚扰夫人。 如琳虽然答应了,心里还是别扭,磨磨蹭蹭的不愿意上床。 宁沐脱了鞋进了里面,催促如琳,“夫人,赶紧宽衣就寝吧,为夫明日还要早朝。” 得!他赖着这里不走,还怕人家耽误他早朝? 如琳别别扭扭的老半天才脱了外衣和鞋子。宁沐的鞋子一只在脚踏上,一只不在,她把那只捡了回来放好,又把自己的并排放着。一双大一双小,一双人。 宁沐一下子倒在床上,发出长长的一声舒服的喟叹,老子终于又回到自己的床上了,这回就再也别想把他赶走。 被褥枕头上都是她的馨香,此刻她就躺在自己的身边,僵硬的不敢呼吸。 宁沐不敢有丝毫其他心思,能穿着她给做的衣服,躺在她的床上,他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其他的,还是来日方长吧。 “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如琳问他。 宁沐凑过去小声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惹的如琳嗔骂了他一句。 如琳一开始紧张的不行,甚至想着,他要是实在要碰碰就让他碰吧,只要不过线就行。后来没想到,他真的就安安静静睡了过去,她也累了一天,实在困了,就也渐渐的睡着了。 大清早,外面喜鹊喳喳叫个不停,如琳睡得不是很舒服,先醒了,动了动身子,咦?动不了,睁眼一看,一双铁臂困住了她。她竟然是躺着宁沐胳膊上睡着的。 清晨初醒,如琳脸上一片素淡,带着孩子般的迷蒙,看宁沐没有醒,思明还没过来叫人,看来是还没到去上朝的时辰,就没挣扎,就这么细细的看宁沐的脸,不禁伸出一根调皮的手指描绘上去。他长的真的很好看,眉毛浓密,睫毛纤长,鼻梁高挺,嘴唇……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夫人,你再这么摸,为夫就是神仙也忍不住啊。” 宁沐其实早就醒了,一直在装睡呢,看她自己玩的开心,就没出声打扰她,直到她小手摸了他的鼻子又要去摸他的嘴。 一把翻身做主,双臂支撑悬在如琳身上,来了一个长长的早安吻。 “太太,思明过来说,老爷该去上朝了。”一吻还未结束,就听到外面碧竹小声的说道。 宁沐狠亲了一下,才恋恋不舍的起来。 如琳也套上衣服下地开门,碧竹拿着思明送来的干净衣服,后面跟着一个小丫鬟端着洗脸水和新牙具。 碧竹想着要不要留下伺候,就听太太说,“你们先出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宁沐好笑的看着她。 如琳瞪了他一眼,“看什么?还不快点儿,一会迟了就麻烦了。” 咚咚早上锻炼完了才过来的,呼呼跑的一脑门儿的汗,如琳拉着她给她擦,边擦边唠叨让她别跑这么快,有风容易着凉。 咚咚有娘给服侍,就笑嘻嘻的,一点也不在意娘的唠叨。 “娘,我刚才终于想起来昨晚上我忘了什么事儿了!” “忘了什么?”如琳手上动作不停,好奇的问道。 就听到小家伙焦急的问道,“娘你送爹爹的生辰礼物呢?我怎么没看到?” 如琳昨晚还庆幸许愿的热闹把这小家伙糊弄了过去,看她现在终于回过味来了,就唬她,“我的礼物早就送出去了。” “娘,你快说是什么,是什么?”咚咚扭糖似的往如琳身上爬。 母女两个一个就是要问,一个就是不说,嬉闹成一团。 宁沐下朝回来,面色凝重,如琳看他这样,就问他怎么了。 本朝大兴与匈奴交界处还有另外一个小国是三国毗邻,那国家名叫乌兰,地势狭长,与大兴交界的部分远没有和匈奴交界的地方大。这乌兰的都城偏偏又在西部,更是离大兴山长水远。 匈奴不只屡次进犯大兴边境,更是很早就想吞并了乌兰,无奈乌兰也是民风彪悍的民族,是一块硬骨头,全民奋起反抗,匈奴十几年来愣是没吞的下。 此番匈奴新王上位,作风嗜血冷硬,乌兰怕也撑不了太久了。 第八十三章 今日早朝,兵部的袁大人就向皇上提出了出使乌兰,联合抗匈的建议,没想到皇上当即就拍了板儿定下了,让兵部和吏部共同选出合适人选,组成一支使团队伍,即日出发。 宁沐当然不是忧心这事儿,他监管军政刑狱这两部分,袁大人和他是一个阵营的,这是他们一起商量好的。只是没想到一向有些优柔寡断的皇上这次居然这么干脆,看来也是被匈奴扰的不胜其烦了。 宁沐现在担心的是如琳,他本想这事儿慢慢推进,再向她逐渐渗透,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和她说了。 把前面的这些都和如琳说了,如琳只当是他为国为民忧心,还劝他既然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又是好事,就别太担忧了,免得熬坏了身子。 劝完他,看他脸色并未放松,才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只这些?难道要你亲自出使乌兰国都?如琳骤然心跳加速,觉得这是最坏的猜测了,便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却见宁沐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你倒是快说呀,真是急死人!”如琳看他不一口气说明白,担心的不行。 宁沐知道,难以启齿也要说,“这次出使乌兰的使团,里面不只要有将领、大夫、厨子这些人,还要有铁匠、农人、绣女、还有商人。”说道最后两个字顿了一下。 商人!如琳心里猛地一跳。 “你不会是说……,不行!不行!我不同意!那是什么鬼地方?匈奴、乌兰都是些茹毛饮血的野蛮人,他若出了事,你让董氏和两个孩子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我本来就不是个好姐姐了,他若出了事儿,我以后怎么面对爹娘?”如琳一口气喊了出来,胸口憋闷,赶紧找到椅子坐了下来,心口一直在突突突的跳着。 “琳儿……”宁沐心疼的叫了一声。 “是谁的主意?是你的主意?”如琳淡漠的问他。 “是。”宁沐无可反驳。 “为什么?” 宁沐柔声和她解释,“琳儿,边境百姓连年受苦,匈奴兵强马壮,乌兰虽小,联合起来制衡匈奴,边境才有可能免受战乱。两国建立了互助通商关系,于国于民于薛云来说都是好事儿。” “好事儿?为什么非是他?”她没有问出口的是,为什么非是他,是不是因为他是你的小舅子,你把他推出去成全了你的功绩。她死死的忍住了没有说。 宁沐却什么都懂,“非是他不可,薛云一直都想成为天下第一大商,他现在离这个目标还很远,他不可能不心动,若错过了只会遗憾终生。另外,他弄的南北货运通道已经通畅,冬日里内务府都要在他那里采购部分果蔬。皇上此次钦点了他,怕是这个时候皇榜已经进了薛府。” 如琳嚯的起身,就要摔门出去。 宁沐在后面紧紧的抱着了她,“琳儿,我知道你舍不得弟弟,我真不是为了我自己,我做到这个位置上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此次真的是时也命也!” 如琳不想听他说话,眼泪糊了一脸,狠狠的挣脱了他的怀抱,快步走了出去。 碧竹在外面看太太冲了出来,老爷却没跟出来,就赶紧跟上如琳的脚步。 薛家,薛云刚送走了宣旨的太监,让管家把圣旨摆在祠堂里,就赶紧进门去看董氏。 董氏整个人都是懵的,在那个娘娘腔老太监进门之前她的整个天空都是湛蓝晴好的,他一来掏出了个圣旨,就整个都昏暗了。 她记得高中的历史课本里,张骞出使西域好像用了十多年,九死一生才逃回了汉朝,现在她的夫君竟也要去出使西域?是不是老天爷觉得她的日子太和美了,看不过眼。 她一向是坚强的,上一辈子路上碰见持刀歹徒,为了给同学逃命的机会,她被刺身亡,醒来就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五品官的不受宠的嫡女,她害怕归害怕,却没有哭,再有一次选择,她当时可能还是会那么做。被许配给薛云,一个书香世家出身却一身铜臭的圆头圆脑的家伙,她没有哭,她靠自己获得了幸福。把咚咚弄丢了,她没有哭,因为她知道哭无济于事,解决问题才是首要。 这回她却哭了,她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她也知道哭无济于事。 “哎!”薛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疼的搂过自家夫人,看她哭他比什么都难受,他致力于让她笑过一生,从不惹她哭。 大手抚着她的发顶,五大三粗的汉子温柔的说道,“夫人别哭了,大后日为夫就出发了,你想这么一直哭到那天吗?” 董氏又哭了一会儿,才渐渐收起了眼泪,恢复了理智。 抬头问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就瞒着我呢。” “嘿嘿,夫人真聪明,一猜就中!”薛云看她不哭了,就跟她打起了哈哈。 董氏柳眉倒竖,双目圆睁,娇小的身子瞬间爆发无限威力,素白多肉的小手一把揪住薛云的一只耳朵,疼的薛云嗷嗷直叫唤。 “诶哟~夫人!诶哟哟~放手,快放手,耳朵要掉啦!你夫君以后就是独耳啦!”薛云还敢瞎嚷嚷。 董氏像拽一头大象似的,把他拽回后院。 才松开他,让他老实站着,就开始审。 “说吧,什么时候的事儿?谁的主意”董氏坐着,薛云不敢坐。 “哎呀~夫人~” “你说不说?”董氏厉声问。 薛云看她这样,就招了,“说,我说还不行吗,一个月前吧,主意是宁大……姐夫的。” “他说非让你去的?”董氏语气十分不善。 “不是,他只是告诉我有这么个机会,是我自己要去的,嘿嘿。”薛云企图以傻笑蒙混过关, 董氏这下眉毛都要炸起来了,果然和她想的一样,是这家伙自愿的,他巴不得做成宇宙第一的财主老爷呢!看他那幅表面心疼她,内里却雀跃非常的样子! 她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弯过无数个心思,薛云看她那不语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发虚。 之后没想到他夫人居然这回没发作!平静的让他叫孩子们吃饭去,这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奇了怪哉! 第八十四章 董氏给薛云准备了无数样东西,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外加精神生活没有一样落下的,薛云此次的商队要带十几个自家的伙计过去,都是家生子,并且给了重金。董氏也挨个见了见,提点了一下。 薛云看她这么贤惠又善解人意,欣慰又愧疚,晚上好好的伺候了董氏几番,董氏的表现比平时还要热情几分。 宁府,春晖苑里,老太太本来听说儿子终于进屋睡觉了,抱孙有望,她高兴的饭都比平日里多吃了一些,谁知又听去打探的丫鬟来说昨晚太太睡在了小姐房里,反而老爷倒是在太太房里歇息了一晚,也不知是怎么了。老太太失望的叹叹气,挥挥手让那丫鬟下去了,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儿啊,她可不打探了,听了操心。 下人们也都这样觉得,这宁府的风水有些怪,风吹的也太乱了,一天刮东南风,一天刮西北风。 昨夜一人独眠,今天还是,宁沐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理解如琳在气什么,也正是因为这份理解,他才也有些生气。说穿了她还是不信他。他怎会为了自己的前程搭上薛云的前程?他宁沐这份骄傲还是有的。她不只不信他,还小看了他。 弹起了身子,反正睡不着,索性起来吧。 “是谁在外面。”宁沐朝外叫了一声。 守夜的是碧桃,今天又加了一个思明。听老爷在里面问话,思明赶紧应声,“老爷,是我。” 宁沐又问,“太太还在小姐院子里吗?” 这回回话的是碧桃,“回老爷,太太还在小姐院子,碧竹陪着。” “知道了。”宁沐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从里面传出。 思明和碧桃不再吱声,眼观鼻鼻观心老实站在门外。丫鬟平时守夜都是在外间睡觉,现在只有老爷在,碧桃是断断不会歇在外间的。 没过一会儿,宁沐从里面出来了。 思明问道,“老爷,你要去?”抬腿就打算跟上去。 “你留在这里守着吧,我一会儿就回来。”宁沐没有回头看他,丢下了这么一句。 “碧桃姐姐,你说老爷多长时间能回来?”思明问道。 两人都是聪明人,自然能猜到老爷干什么去了,心照不宣。 碧桃不想理他,说那些没用的。 思明看碧桃板着小脸不理自己,也不在意,就自己说,“我猜不足半个时辰。” 宁沐这头,进了咚咚的院子,就有些冷静下来了,他这是在干什么?大半夜的,作什么呢。 守门的丫鬟看到他了,揉了揉眼睛,赶紧行礼,然后问他,碧竹姐姐在房里守着呢,要不要叫她。 宁沐没让,说自己在院里子呆一会儿。 自顾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拄着石桌抚额,两夜未眠,他精神不累身体也快支撑不住了。 夜凉如水,屋内点着一盏小小的灯火,看上去晕黄温暖。 碧竹觉轻,听见了外面有说话听,虽然听的不真切,也起了身。轻手轻脚推门出去,一看老爷坐在院子里,吓了一跳。要不是她丫鬟当的久了,日渐稳重,早就喊了出来。深更半夜,乍一看见院子中出现一个大男人,谁不害怕? 老爷这是和夫人闹的什么别扭啊?这才好了一个晚上。看老爷这个颓唐的样子,碧竹心里暗叹,帮帮忙吧,老爷也怪可怜的。 上前出声唤了他,宁沐才注意到她。 就问碧竹,“怎么?可是太太醒了?” “回老爷,太太没醒,要不要奴婢进去通报一声?” “不用了,让她们好好睡吧。”宁沐声音有些嘶哑暗淡。 碧竹没说,其实这两天太太睡的也不稳,脸上笑容也没了,只有和小姐在一起的时候才有点笑模样,也是一副三魂六魄丢了一半的模样。 她鼓了几次勇气才对宁沐说道,“太太这两天也睡不好,入睡很晚,还总是醒来。奴婢斗胆讲一句话,还望老爷不要怪罪。奴婢伺候太太有几年了,太太心里苦,不比老爷,老爷再苦再难,还有官职爹娘和儿女,太太除了儿女什么都没有。” 碧竹腿有些发抖,觉得自己不知不觉话说的有些重了,就怕的跪到了地上,等待宁沐发落。 天上挂了半圆的月亮,有点明亮,却不足以看清宁沐的脸色。 良久,只听他淡淡的说道,“你起来吧,我进去看看。” 碧竹这才如临大赦,略微颤抖着强站了起来,跟在宁沐身后,替他在外面把门关上。 屋内温暖馨香,进了内室,半透明的纱帐里一片安静,只闻一点咚咚睡的香甜的呼吸声。 掀开纱帐,如琳面朝里搂着咚咚,丝毫没有感觉有人接近,她难得的沉睡了。 弯腰小心的把她的手从咚咚的肚子上拿下来,又给咚咚拽了她自己的背子盖好。 就点了如琳的睡穴,连人带被抱走了。 碧竹看老爷抱了太太出来,脑子都快不能使唤了,她刚才还没平复下来的心跳,瞬间又跳的极快,完全看不清这是什么情况。 想着碧琴奶娘她们都已经睡了,太太院子里还有碧桃她们,就仍是选择了先留着陪小姐,天亮再回去。 思明和碧桃看老爷抱着太太回来了,都赶紧低头装作看不见,默默的上前把门打开。宁沐把如琳放在床上,就给她解了穴道。这才宽衣上床,心落在了肚里,黑着眼圈搂着她沉沉睡着了。 如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是在宁沐怀里,一时间还以为这两天的事情都是梦呢?可是那怎么可能?环顾一下,这是自己的床,自己昨晚明明是在咚咚那里睡下的,怎么又回了这里?再看仍在睡着的那人,眼下的黑眼圈浓重,胡子也冒了出来,虽然还在气着,到底有些心疼。 他肯定是两天没睡过了,才熬成这样,夜里不知使了什么办法,把她弄了回来,夜晚府里走动的人虽然不多,可是贴身的丫鬟小厮,还有侍卫肯定有看见的,真的想想都丢死人了,幸好她当时没有醒来,不然肯定会忍不住钻进地缝里。 这个无赖! 轻轻的拿开他的手臂,起身出门吩咐厨房做点养胃好消化的东西送过来,接过宁沐的衣服,又让思明收拾几件老爷的衣服过来,以后就放在这里,省的麻烦。 思明可高兴了,就应该这样!老爷本来就应该和太太住一起嘛。 第八十五章 宁沐醒了,发现如琳不在,一下子就起来了,以为如琳肯定是还在气着,回到咚咚那里去了。 又看到床头柜子上放着他的干净衣物,没多想就换上了。外面丫鬟听见声音进来送水,他匆匆收拾完了竟不知道要去哪儿,去上朝还早着,再去找如琳吗? 此时的宁沐心中一点骄傲都没了,显得有些茫然无措。 “宁老爷,站着望天吗?”穿着白绿相见的如琳看起来像晨露中的一颗小苗在向他招手。 看宁沐傻了的样子,如琳转身走人。 宁沐回了神儿,几大步追上去。 “夫人,我错了,我应该有事提前和你商量,你同意了我再办,我也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薛云。使团里有许多我的人,我会让他们好好看着薛云,确保他安全,夫人,我真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薛如琳沉默,宁沐死死的看着她,等她的反应。 终于她说!“你还吃不吃早饭?再啰嗦一会儿饭都凉了。” 啊?早饭?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早饭是加了红枣的粳米粥,切的极细的麻油甘蓝,凉拌鸡丝,一笼灌汤包,一碟红豆软糕。 宁沐边大口吃着边不时看向慢悠悠吃着不说话的如琳,“夫人,你不生气了吧?” “好好吃饭,吃饭的时候说这些只会更生气。”如琳眼神儿都没给她一个,继续低头吃粥。她不可能一下子把气消光的,也是想让宁沐能专心吃饭。 “好好,夫人说的有理。”宁沐笑笑,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白天,如琳带着咚咚去了薛府给薛云送行,顺便把自己准备的东西带给他。 如琳本想大骂薛云一顿的,可是一见到他,看他也是个堂堂大汉,有妻有子,还像个孩子似的和自己赔笑脸,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事已至此,说他有什么用呢?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以平安为首要,一定要尽快平安归来。 如琳看董氏倒是淡定,董氏和她聊天,倒是不怎么聊对这次出使的看法,怀里抱着咚咚,又送给了她一大堆玩具,如琳怎么看都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二天天不亮薛云就要带着手下在宫外与大部队汇合,早早的收拾妥当,就和董氏就寝了。薛云一派豪爽惯了,临走了也儿女情长了起来,他也舍不得夫人和孩子,可在他心里还有另一片天地,也一样重要,去,不一定成功,可是不去,他会遗憾终生。 他小意温存,床帐子剧烈摇动了两刻钟才停止。薛云仰面倒在床上喘着粗气,气儿还没喘匀,就被董氏一个翻身跨了上去,这回床帐子摇了一刻钟才停下。董氏趴在薛云身上不肯下来。 薛云有些害怕了,“夫人,你还想要?” “老娘要榨干你!让你狠心抛下我们!出去好找年轻的小娘子是吧?”董氏冲他的小樱桃啃啃咬了一口。 薛云真要哭了,他夫人又把他强抱了一回。 寅时薛云就起来整装待发了,让伙计们又再检查了一遍随行物资,粮食、种子、工具等等。 光他们一家就出了马车八辆。短短时间,检查完毕,薛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薛府大门,满含留恋和希望而去。慢慢征途,不知何时才是归期?抱歉了妻儿,抱歉了姐姐,等我薛云回来了再好好补偿你们。 宫门外,几伙人马终于集合完毕,浩浩荡荡,马车上百辆,人员数百人,朝城门外行进。 白天行进,晚上碰到驿馆就歇在驿馆里,低等级的下人们士兵们只能挤在柴房里或者帐篷里凑合。终于在第十五天,他们走进了大兴西部的荒凉地区,也就是说离国界越来越近了。 全员住帐篷,吃喝就是带来的存货,下一个补给点要几十公里。 早晚温差太大,又过于劳累,薛云早年对抗山匪时胳膊受过的旧伤又隐隐作痛了,他在帐篷里解开上衣,轻轻按压旧伤口,关节处的骨头是最敏感的了,有的人受了伤,即便好了伤痛也会跟着一辈子的。 终于等到去马车上找膏药的小厮进来,他仍是在摆弄自己的胳膊,没抬头,“就搁那吧。” 没听到人走的脚步声。 倒是听到了撕膏药的声音,薛云疑惑,抬头去看,他差点以为自己眼花,可是他根本就没眼花,无论她打扮成什么样,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伸手指着她,气的手直抖,“你!你!简直胡闹!” 董氏上前,使劲儿拉他坐下,把膏药给他贴好。她穿着普通小厮的衣物,胸部缠的平平的,灰头土脸,脸被风吹的有些干燥,也变黑了,连手都因为这些天一直在搬东西干活变的粗了些。 薛云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心疼的呼吸困难,口里说出的话却冷硬无比,“董氏,你赶紧给我滚回去!家里两个孩子你就这么丢下了?你信不信我休了你!” 董氏一点也不生气,就是看他那样子有点心疼,“你休吧!休了更好,休了你就管不着我了,薛家的产业有一半是我赚下的,正好我光明正大去乌兰,也赚个皇商当当。” “哎!”薛云重重叹气,一甩袖子侧过身不打算再看董氏,没一会儿,自己忍不住又转了回来,“孩子们怎么办?” “送大姐那里去了。”董氏有点心虚。 薛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和大姐商量过的?” “没有,我让小环在我们走后,给大姐带了一封信,把孩子们托付给她。”董氏越说声音越小,如果去和大姐商量大姐能同意就怪了。 薛云目瞪口呆,简直不知说什么才能表达他极度震惊又想骂人的心情。 董氏想过,如琳是孩子们的亲姑姑,为人说不上多热乎,但绝对是个心地不错的人,所以她是最佳人选。 薛云又问她,“那一摊子生意怎么办?都不要了?” 董氏把她的安排都说了出来,“生意总体交给大姐看着,福满楼老掌柜总领其他几个大掌柜,有事儿问大姐主意,还有最近那个付南枝表现的不错,人越来越靠谱了,不像之前那么跳脱了,帮老掌柜想了好几个法子招揽客人,我让他协助老掌柜。” 第八十六章 薛云差点一口气背过去,她这是第一时间就算计的妥妥的,打算跟着他出来了,才有时间把这一切都安排好,亏得他出门的时候对她满心愧疚,以为再次相见就是几年后呢! 董氏看他不说话,就索性一次全说完,“就算大姐她们没看好,生意垮了也就垮了,只要我们还在,就还能从头再来,你若是一去不回,才是全完!我宁愿和你一起冒险死在外面,也不让你一个人犯险!再说听说蛮族的女人大胆豪放,你要是被人家扣住了,我怎么办?再生出几个孩子来,那我才是生不如死!”说着说着眼眶也红了。 她都把话说成这样了,薛云还能说什么,嘟嘟囔囔说她,女人家真是爱胡思乱想! 又细细的问了她这些天怎么过的,又对以后怎么办做了一些安排。董氏一个娇娇的女人这些日子自然不好过,她把自己完全当成是个男人,和那些小厮们一起甩开膀子啃干粮、睡帐篷、马车,还要干一些卸车装车的活。 直到进了荒漠所有人都要住帐篷了,加上到了这个地步薛云也不会再轻易把她送回去了,才主动出现在他面前。薛云气极痛极,把董氏搂紧在怀里,轻轻摩挲着她本来又滑又嫩的多肉小手,泪水在虎目里打起了转。 其实董氏能在他身边,他心中感动万分。对于他来说,董氏就是他的家,能带着家去追逐梦,他薛云何其幸运? 只是可怜了孩子。 如琳看完了小环带来的信,看着眼前这两个一模一样的侄儿,本来都虎头虎脑的颇为喜人,现在俱都哭丧着小脸,薛桐是哥哥,强自保持镇定,保持做哥哥的样子,弟弟薛岩却是忍不住,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如琳对薛云董氏这对不负责任的夫妻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上前去一手搂住一个小侄儿,柔声安慰,“桐儿,岩儿乖,不哭啊,你们爹娘出门办事儿去了,不出几个月就会回来的,这段时间就在姑姑家里住好不好?和你绍表哥,咚咚表妹一起玩儿多好,还有柯建康,之前认识的朋友,还记得不记得?” 两个小的不答好也不答不好,紧紧的搂住如琳的腰身,大哭,“姑姑!”薛桐再坚强也是没经过任何风浪的小男孩,一进姑姑温暖的怀抱就也忍不住了。爹娘都走了,他们只有姑姑了,越想越悲凉,越哭越伤心。 如琳哪有带孩子的经验啊?咚咚古灵精怪,说话一套套的。宁绍……她自然也没带过。 怎么劝都没用。正好宁沐下朝回来,如琳也顾不得和他再别扭了,昨晚他们仍然是一个床睡的,但如琳还是冷淡对他。 现在看到他就跟看到了救星一样,连忙用眼神儿求救。 你快来救救我啊! 宁沐坏笑着看她,刚才他在门口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就问了碧竹怎么了,碧竹就把董氏干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和他说了。此时看如琳像热锅上待被蒸煮的螃蟹,就无声的张口问道,“有什么好处?”这招他是和咚咚学的。 如琳心里翻了一个白眼,好处是吧?先答应你再说。也做了一个口型回他,“晚上。” 如琳赶紧拍拍两个小侄儿,“快看,你姑父回来了,你姑父是朝廷的大官,可威风了,快让他给你们讲讲!” 宁沐的气场也就咚咚完全不怕他,其他的孩子见了他都恨不得绕道走。他把两个小家伙招呼到身边来,给他们讲了一些上阵杀敌保家卫国的英雄事迹,又讲了他父亲也是去保家卫国,是个大英雄! 两个孩子这才停止了抽噎,薛桐小心翼翼的问他,“姑父,那我父亲母亲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宁沐在孩子清澈明亮的眼睛中能清晰的看到自己的脸,那是一张政客的脸,惯常带着世故与冷漠的脸,他有时候自己都讨厌。不禁伸手揉了揉他们的头顶,“很快,很快就会回来的。” 姑姑虽好,但他们更相信丞相的话一些。 给两个孩子安排了院子,就在咚咚院子旁边,平日里伺候他们的丫鬟婆子也带过来几个,又给安排了几个细致的,务必要小心伺候。 如琳气消的差不多了,人家夫妻都跑出去了,她还跟着气什么,平白气坏了自己的身体,让他们在外面闯去吧,她好好在家给他们带孩子,省的回来埋怨她不尽心。 夜里,宁沐躺在床上,手在腰间微动了几下,还是侧过了身面向如琳,大胆伸出手臂去搂她。他们是分被子睡的,他除了把手臂搭在她身上,就没再做什么,如琳只当不知道。 “琳儿?睡着了吗?”宁沐把头凑过去,小声问道。 “恩。” “琳儿,白天不是说晚上给我奖励吗?” “我不生气了难道不是对你最大的奖励吗?”如琳没有张开眼睛,只从嘴里飘出这一句。 宁沐撒娇哼唧几下,才如愿得到了一个美好的亲亲。 觉得这么隔着被子睡不过瘾,就央求如琳,要进她的被子去,如琳不肯,快速几滚,把被子全部缠在自己身上,宁沐没办法,只好把自己的被子摊开,把如琳连人带被子全包了进来。 如琳服了他,怎么这么多幼稚花样? “你起开,热。”盖两层大被忍一下还好,过了一会儿如琳就不行了,又沉又热。 “我想搂着你睡,既然你嫌热,那我和你盖一个被。”宁沐这次不等如琳答应,动作飞快,把如琳因为热而松动的被子几下扯了下来,从里面丢了出去。 总算搂上了她的腰肢,虽然还隔着里衣,但是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他已经很满足了。 如琳现在对上他,总是容易被弄的没了脾气,打又打不过他,骂又不起作用,虽然她还是不太习惯他和她睡在一起,还是决定就这样吧,慢慢适应,总要过这一关的,宁沐估计也忍不了多久了。 第八十七章 安宁祥和的夜晚,夫妻二人搂在一个被窝里,虽没做那人道敦伦之事,却更让人感到内心宁静幸福,靠在一起,能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如琳有些睡不着,就也不让宁沐睡,和他说起了薛云和董氏,担心她们在外面的日子,渐渐昏昏入睡。 府里一下子多了两个小少爷,除了最初的两天还有些难过不适之外,很快就融入了宁府的生活,有宁咚咚这个小魔星领着,不出几天就把宁府上上下下摸了个透。咚咚虽然是妹妹,但是在薛桐薛岩面前俨然有种大姐头的气势。偶尔柯柔柔姐弟也会过来一起玩儿,五个小孩子在眼前叽叽喳喳经常吵的如琳头疼。 府里的下人也都比之前忙了许多,太太交代了伺候薛家两位小少爷要格外用心。最高兴的莫过于老太太了,小孩子嘛,越闹越好。老太爷也喜欢他们,但他们一小帮儿,总是趁中午他午睡的时候过来,他都是上午劳作,中午睡觉,而孩子们是上午学习,中午才有时间过来玩。偏偏孩子们看他这里的东西新鲜,菜地、花圃、养的小兔子,一样比一样好玩儿。 老太爷敢怒不敢言,老伴儿别的事都听他的,就是在孙子孙女问题上例外,他要是敢拿出训儿子的劲儿训咚咚,老太婆就能三五天不和他说话。 今天老太婆出去拜访老姐妹去了,他刚躺下,就听宝贝孙女又带着两个小表哥过来了。这个咚咚,在她娘爹娘面前还能乖一些,在春晖苑里是完全原形毕露,都是让老太婆给惯的! 刚要入睡,就听咚咚在外面尖叫一声,“啊!你们两个快过来看,这只兔宝宝长大了好多!眼睛红红的,好可爱啊!”小女孩的声音叫起来又尖又利。 那两个男孩也跟着说,“是啊!好漂亮好可爱!” 又听咚咚嚷道,“明天我让柯柔柔和柯建康过来看看,他们好几天没见到兔宝宝了。这小兔子被圈着真可怜,咱们把她放出去玩会儿吧!” 老太爷闭目听到这里,噌的坐了起来,赶紧趿拉上鞋子,披上衣服出了看看,他的心血哟,一眼看不到就得被这小祖宗都给祸害喽。 站在门口冲他们喊了一声,“咚咚,你们几个到爷爷这里来!” 咚咚听爷爷叫她就暂时放弃了小兔子,颠颠的跑到爷爷面前,仰着小脸儿等爷爷指示。 咚咚长了一张典型宁家人的脸,只是更加柔和,细看又有些像薛如琳。老太爷怎能不喜欢她,声音温和的对她说道,“乖孙女,带你两个小表哥去别处玩儿吧好不好?爷爷老了,需要休息,要不然身体抗不住的,咚咚忍心看爷爷身体越来越差吗?” 咚咚皱眉,认真思考起来,明明奶奶在家的时候爷爷也是可以不午睡的啊,怎么这时候爷爷说的好像不午睡就会很严重的样子,咚咚纠结了,她真的很想和小兔子玩儿啊。 老太爷看小孩子说不通,就在外衣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小块银子给她,“咚咚拿去存嫁妆吧,别告诉你爹,挑别的时间再来好不好?”要是老太太在这里肯定对老太爷的行为嗤之以鼻,平日里总说她溺爱孩子,瞧他,其实一点不比她溺爱的轻。 咚咚伸出小肉手接过银子,再看爷爷确实好像有些疲惫,想想还是算了,下次再来吧,抱抱爷爷,让他好好休息,就不舍的再看了小兔子一眼,走了。 三个小不点儿,大中午的,漫无目的的在府里闲逛,天气还不太热,他们中午不想睡觉,如琳就没管他们,只吩咐了全府的下人,注意一点他们,就放了他们自由。 路过一个院子,看里面杏花开的正旺, 薛岩问她,“咚咚,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江姨娘的院子,走!咱们进她这里玩玩儿,江姨娘手艺可好啦,她会自己做一些小点心,很美味的。”说着就带两个小表哥进了江氏的院子。 江氏的院子布置的很是花心思,花草按大小、品种、颜色,有规律的摆放在花架子上,煞是好看,院中还栽种了几颗葡萄,葡萄棚下摆上一个摇椅,沏一壶好茶,配几样可口的茶点,若是在炎热的夏季里,别提有多惬意了。 江氏正边绣花边琢磨着什么,听丫鬟说咚咚小姐过来了,就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出去,又让丫鬟们赶紧把厨房新蒸的红枣糕拿上来,再调几杯橘子糖水端过来。 咚咚以前不喜欢杜氏,因为很明显杜氏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李氏,李氏整日不怎么正视别人,咚咚和她并不熟。江氏不一样,她时常去老太太那里坐一坐,咚咚见她的次数也称的上多,江氏为人又和蔼,会的小巧玩意儿也多,很容易招小孩子喜欢。她的母亲也从来没对她说过姨娘是不可以接近的。 新出锅的红枣糕香软绵密,几个小家伙虽然午饭吃饱了,还是一人吃进去一大块,江氏笑眯眯的,又给她们端果子吃。她对咚咚也是真心有几分喜欢的,她的野心其实并不大,她只是想安安分分的当老爷的妾,有个留着自己血液的孩子。 上次杜氏的事儿之后,她也得到了解药,她捧着那些药包泪如雨下,她也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哭她身体没问题生子有望还是哭自己隐隐察觉的事儿竟然是事实,又喜又悲。 可是有了解药又有什么用呢?反正老爷再也不来她的院子了。看着几个孩子专心吃东西,江氏的思绪就慢慢飘远了。 直到听见咚咚出声儿,“江姨娘,枣糕很好吃呢,还有多的吗?能不能让我带回去一块给父亲母亲吃?” 江氏才回过神儿来,“啊,还有的,你都带回去吧。”她赶紧让丫鬟把剩下的两块都用油纸包好,让咚咚带回去。 直到几个孩子的背影彻底消失在眼里,江氏才回过身来进了屋,这几个孩子都是她的该有多好,他们一走,整个院子又重新恢复了冷清,这种日子不知道还要过多少年? 咚咚把红枣糕递给如琳,让她吃。如琳就问她这东西哪来的?一般咚咚正餐吃的多,如琳不让丫鬟们喂她零食糕点,一想到她肯定没少吃,语气就带了些严厉。 “娘,爷爷要睡觉,不让我们在他那里玩儿,我就带着他们去别处走走,路过江姨娘的院子,就进去找她玩儿了,我看这糕点好吃,特意给您要的。”咚咚有些委屈的说道,看娘亲听她说完之后脸色有些僵硬,却没有说她,心里就敲起了小鼓。 如琳心思复杂的摸摸咚咚纯真懵懂的小脸儿,忽然就羡慕起了这些孩子们,孩子们的世界如此单纯美好,食物好吃就行了,游戏好玩就行了,人要么是个恶人要么就是好人。可这份美好的纯真终将会一步步污浊,这才是长大的过程。 她柔声说道,“咚咚,以后不要去江姨娘那里了好不好?以后你想吃什么和娘说,娘让福满楼的大师傅给你做好不好?” 咚咚果然不能理解,有些小心的问她,“娘,是江姨娘哪里不好吗?她犯了什么错吗?” “……她没犯什么错。”忽然有些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她想大方的和她讲,你是宁府的大小姐,你是正室的孩子,她只是一个妾,你没必要也不应该去交好一个妾氏,你的身份比她高许多,她是和娘争你爹的女人,她生的孩子会抢了你的宠爱! 第八十八章 她多想就这样直接和咚咚说,可是她舍不得。这个她随着长大早晚都会明白的道理,何必现在一口气对她说的如此直白又恶毒? 如琳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轻轻对她说,“江姨娘没有自己的孩子,看到你心里会难过的。你去江姨娘那里玩儿,娘也会难过的,娘不喜欢你和别的姨娘好,只想让你和我好。”说着,装出一副难过的不得了的表情。 咚咚这下子明白了,娘这是在乎她呢!怕她被拐跑了,赶紧狗腿的爬上如琳的膝盖,坐了上去,挂在娘的脖子上,“娘,你不要难过,我不和别的姨娘好,我保证再也不过去了!你千万不要难过,咚咚最爱你了。”边说小脑袋边往如琳怀里拱。 小马屁精,如琳把她放下。看薛桐薛岩两个神色戚戚,薛岩忍不住了,大哭了一声,“我要我娘!呜呜呜……” 如琳头大,赶忙上前搂住薛岩哄他。咚咚在一旁有些心虚,看母亲在安慰岩表哥,就过去拍桐表哥的肩膀,以示安慰。 晚上,如琳在两个侄子那里陪着他们,等他们都睡着了才回房。宁沐也才回来不久,如琳进门的时候,他刚刚洗漱完。 看他头发还有些湿,披在肩上,穿了一件雪白的里衣,胸前还敞着一块儿,一派俊逸风流。如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去取一件自己的干净里衣出来,打算去后面换上。 宁沐敏感的觉察到了气氛不对,好不容易等她换完了衣服出来,想与她说说话,谁知道她直接躺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宁沐意识到这是生气了,狠狠几下子擦干头发上多余的水分,本来是想让她帮忙擦的,他也好体验一下夫人服侍的乐趣。 上了床,去扯如琳被子,扯不动,再扯,有些松动,宁沐大力了一些,钻了进去。 要亲她,如琳躲开了,背对着他。 “琳儿,你怎么了?可是谁惹了你生气?你告诉为夫,为夫替你出气。” 如琳腹诽,替我出气?打你自己先吧。 宁沐一看就样,就知道肯定和自己相关的,就猜有可能是什么事儿,可是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一点靠谱的。 反正不管是什么事儿,先哄是硬道理,“琳儿,和我说句话?都是我的错,你别气了,睡前生气对你身子不好。” 如琳一听,一下子在他怀里翻过了身,面对着他,问道,“好,那你说,你错哪儿了?你说的对我就不生气了。” 宁沐:“……不管什么事儿都是我的错,要不琳儿你打我出出气?”拿起她一只手去拍自己的脸。 如琳一把收回了手臂,嗔道,“鬼才打你,打你手疼。今天咚咚去了江氏那里。”别的不说,就说了这一句话,然后就唬着脸看宁沐。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想怎么样,她就是想作他,狠狠的作他! 她明知道江氏不比杜氏,杜氏自称对宁沐有恩,其实江氏才是真真正正对宁沐有大恩情的人,当年宁沐还不是右丞相,兵部的一个不算大的官,跟着上峰去到南方治水,宁沐他们几天没合眼,也不能抵御常年失修的河堤,只来得及救助疏散了几个村子。 宁沐负责指挥官兵疏散江氏家所在的村子,为了救一个洪水中漂流的孩子,他冒险下水救人,一个大浪过来,他躲闪不及,连人带孩子都冲走了,江氏的父亲为人厚道,一看这种情况二话不说就跳进急流中拼死救下了宁沐和那个孩子,自己却被大浪冲走了。 江氏家中亲人只剩下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老父亲,这下也没了。宁沐在水中受了凉,得了严重的风寒,在缺衣少药的情况下,江氏主动提出照顾他,过了三天,宁沐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宁沐说要补偿她,江氏抿着嘴不说话,此时宁沐已经与如琳两年没有说过一句话了。突然,江氏重重的跪在他面前,求他带她走,要一辈子在他身边伺候,宁沐想到了他的父亲,竟没有拒绝她,就这么带回了府里,成了江姨娘。 如琳一说咚咚去了江氏那里,他就瞬间明白了她在闹什么。对江氏他更多的是恩情,出于这份涉及到一条人命的恩情,他无法狠心的对她像对杜氏一样。 但是他现在和如琳日渐融洽,不只是如琳心态在转变,他也在转变,两情相悦的滋味何其美妙?随着与如琳越来越如胶似漆,他们中间再也插不进去任何人了,所以在很久之前,他就一次都不再去妾氏的房里了,以后也不会再去。 他曾经背着如琳隐约和江氏提过,有放她出去的意思,给她找个和美的前程,这份恩情他会永远记在心里,但在男女情谊上和身体上他就再也不能分出一丝一毫了。 一向温婉如水的江氏反应十分激烈,她眼神严厉的无声控诉他的无情无义,狼心狗肺,她说若是送她出去,不如让她一头碰死!宁沐怎会让她碰死?他们江家已经为他没了一个人啊! 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人,他对江氏一点怜惜都没有吗?他能忘了有个老人家拼死也要把他救出水中吗?如果轻易就舍弃了这些他宁沐还算是个人吗? 宁沐郑重的对视如琳,眼里是满满的愧疚和沉重。都说往事随风,往事已矣,往事却是最经不起翻腾,他和她过去那些年若论谁对谁错,不知道能撕扯到什么时候。有些事,他认错,但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就纠正的。 “琳儿,请你给我一些时间,妾氏的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我们之间不会再有第三个人,只有我们两个,请你相信我好不好?”宁沐与她额头相抵,小声而坚定的说道。 如琳当然知道他和江氏之间的纠葛,听了他这话,她才明白知晓自己到底是在作什么。她这段日子以来假装贤良大方,为他穿针纳线,给他照顾老人孩子,越接近他就越被他吸引,她越来越想要独占他,即使江氏什么都没做,根本就没有惹到她,她也心中酸涩到难以忍受,如眼中钉肉中刺一般。 她知道这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可以解决的,所以她才更难受,她就是想折磨他折腾他,其实还不是就是想要他一个承诺而已。 第八十九章 如琳不回应他什么,眼泪却啪嗒啪嗒滑落下来,宁沐用拇指抿去她的泪水,自己也忍不住眼酸,也许是因为床上是个极其狭小隐私的空间,也许是因为夫妻之间难得这样心灵相通,表达诚意,宁沐也不知不觉滑落了几滴眼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撩心处。 如琳心里安定了,就不想作了,分开了额头,想和他好好说说话,谁知却看到他眼角的水珠,一下子破涕为笑,眼睛水亮的看着他,“丞相大人居然流眼泪了,真是傻的冒泡了。” 宁沐也不觉得在她面前失态了有什么,“就你不傻,哭的稀里哗啦的,我是为谁傻的冒泡的?没良心的家伙。”说完就去亲她,如琳给他轻轻的亲了一下,就退开了。 问他,“你刚才说的可算话?我可都记住了,这可不是我逼你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小傲娇。 宁沐又气又笑,觉得她怎么越长大越可爱,现在他看她怎么样都可爱,连使小性子都可爱极了。以前虽然也爱她,但那份爱太复杂,里面不只有爱,还有一些得不到的执念与忿恨,当然,她也从来不在他面前展示这些。现在却大为不同,摒弃了那些复杂的东西,他看她就是单纯的看一个可爱的自己爱的女人。 “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过的话何时不算数过?傻瓜。”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如琳又不是小孩子,当然不愿意被捏,赶紧抗议,“别捏了!该捏扁了,你说话算话就好,要是不兑现,我就给你好看的。还有你说谁是傻瓜?” 宁沐笑笑,“说你,你是傻瓜。没事儿去难为孩子,咚咚肯定挨骂了吧?” “我就骂了,今天我狠狠的骂了她一顿不说,还打了她呢!宁老爷要断案吗?”如琳看他那样问她,好像她是个恶毒的后母一样,就偏偏要和他说反话。 “大胆妖妇!竟敢打我宝贝女儿,本大人今晚要秉公执法,替她了了这桩冤屈!”宁沐这个幼稚鬼化身成了堂上的青天大老爷。 如琳玩儿心大起,就配合他,“大人饶命,民女知错了,嘤嘤嘤”还加上哭泣声。 大老爷脸色严肃,“律法不容亵渎,本青天今天一定要为民做主,杀杀你这妖妇威风!”说完,宁大老爷没再容妖妇说话,直接如猛虎下山翻身上马,又如猛禽逐兔,对着如琳就是一番口诛手罚。 宁沐衔住如琳的香舍,来回品尝,如琳也情不自禁的回应他,直到觉得再不松开,一口气就再也上不来了,宁沐才转移了阵地,又移向的她的眼睛,继而又转移到了耳朵。 如琳是那种很有福气的耳朵,耳垂稍大,含在嘴里绵软非常。宁沐像个贪玩的孩子一样舍不得松开,终于他肯放开了耳垂。如琳以为可以松一口气了,谁知!他又朝向耳窝进发,在里面轻舔了几下,狂热的气息似乎直接从耳朵熏进了如琳的大脑,让她整个人如坠云雾。 直到,他放弃了耳窝,在她耳后轻蹭了几下,如琳才像被启动了一个什么开关一样,忍不住发出一声娇柔的嘤咛声。 宁沐受到了莫大的鼓励,手开始在她身上逡巡,苍劲修长的大手隔着里衣揉上一方绵软,另一只手则从腰间探入了光滑的后背,不断摩挲揉捏着,嘴唇侵逐的地方也越来越向下。 如琳是个正常女人,被自己的夫君这样温柔相待怎会毫无反应?她害羞的半眯着双眼,脸色潮红,升起一片迷人的媚态,她想着,今晚就给他吧,反正以前是他的,以后也早晚都是他的。 宁沐一直观察着她的反应,看出她已经情动,没有排斥自己,心中一片激荡,若不是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眼前,他恨不得对苍天大叫几声,来宣泄心中的快慰。 宁沐手上动作更加快速而过分,渐渐竟解开了如琳的上衣,衣襟往两边一拉,如斯美景,宁沐当场就红了眼睛,虽然理智还保有一些,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一头扎进如琳怀里放肆宠爱,做起了这样那样不可描述的事情,如琳又惊又羞,伸手去推他的头,但那手的力道却像面团一般柔弱无力。上一次他们坦诚相待还是在六年前,再往前就是十几年前了,薛如琳十几二十岁的时候美则美矣,和现在成熟的样子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 宁沐被晃了眼迷了心,如琳被他这么一折腾没一会儿就瘫软成了一团了,宁沐快速起身,除了自己的里裤,看了一眼自己硬邦邦硕大的二弟,又再要去除掉如琳的裤子。 他没有粗暴的直接去除,而是在外面抚触揉捏了一阵才去动手的。只是没想到,意外发生了,他的手堪堪拉住如琳的裤子,如琳就像在睡梦中猛然被浇了一盆冰水一样,一下子坐起了身子尖叫了起来。 宁沐懵了一瞬,身体虽然难受,但他心里却更心疼如琳。三两下把裤子重新穿上,给如琳裹上了被子,上前抱紧她,“琳儿乖,不怕不怕,都过去了,都是我不好,不碰了,不碰了。”宁沐此时甚至想着,如果如琳的阴影一辈子不能散去,永远也接受不了他,那就罢了吧,他就这样抱着他,当个假和尚,反正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够了。 如琳全身不停的颤抖,刚刚明明一切都好好的,她被撩拨的动了情,她也想要他,可是就在那一瞬间,痛苦不堪的画面一下子全涌进了她的脑子,连带着感觉身子都跟着痛了起来,仿佛她还是在之前的某次。 宁沐抱着她,心如刀绞,不住的亲吻她的额头眉角,口里说着软话安抚她。 如琳慢慢平静了下来,转身搂住宁沐肩膀,头搁在他肩上,痛哭起来,好似要一下子把所以阴影都宣泄出来一样,宁沐只好任她哭泣,不断不断的哄她。 随着如琳转身扑过来的动作,她身上的裹着的被子也随着滑落到床上,两只雪白的大兔子紧紧的贴着宁沐的胸膛,宁沐一边哄她,一边忍受着心痛折磨一边又要忍受二弟的折磨。 第九十章 如琳总算平静了下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脸又腾的红了起来,一把把衣服遮好了,怯怯的抬头去看宁沐,宁沐光着上身,也憋红着脸在看她,就歉意的说道,“宁沐,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宁沐唯有叹气,“没有,是我不好,我太急了,我应该征求你的同意。” 如琳连忙打断他,“不,不是!宁沐,我……我是同意的,只是我也没想到,我……我控制不了,就想喊出来,想赶紧停下,宁沐……” 宁沐听到她这句话还有什么可不满意的?一下子仿佛所有的不快全部烟消云散了,她心里是接受了他的,还有什么能比她心里接受了他能让他更高兴的?得到了她的心就是得到了一切,至于身,他对自己有信心。 宁沐再次搂过她,轻声在她耳边说道,“别说,我明白的,能听到你说心里接受了,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可以等,等多久都行,你别有负担。”感受到如琳听了这话身体稍微放松了一些,又忍不住小声的加了一句,“只是可怜了二弟。” 二弟?这关他二弟什么事儿?何况他有二弟吗?她从来都没听说过他有这样一门亲戚啊。 如琳就懵懂的问他,“你二弟是谁?我们的事儿怎么可怜到他?” 宁沐看她眼神一派纯真,也不再害怕失控了,就忍不住起了坏心,想再欺负她,吃不到肉总要想办法喝到点肉汤吧。 就一本正经的问她,“夫人真想知道?” 如琳乖巧点头,“恩,你的亲戚,我总该认识认识,好好招待一下的。” 宁沐忍住笑,“好吧,那夫人可别后悔啊,我二弟和我可亲了,你万万不可怠慢人家哦。” “那是自然。”如琳答道,她是早就下了决心要当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夫人的。 宁沐差点笑出声。大手拉住她柔弱纤细的小手,猛地往自己两腿中间的灼热放去,死死的按住不放。 如琳还没来的及反应,就被他拉了过去,一下子触摸到一条硬物,小小的惊呼了一声,脸上的红瞬间就烧到了耳朵根,想要撤回来,却是不能了。那东西坚硬如铁,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热度。如琳感觉自己不只脸烧了起来,连心都烧了起来。 宁沐面上一本正经,“夫人,这就是我家二弟,你要不要先和他熟悉熟悉。” 如琳想呸死他,可是搁在这个情境中,实在是太煞风景了,何况刚刚发生的那一桩事儿,不只宁沐愧疚,如琳心里也愧疚非常。 这次就想邃了他的意,又想逗逗他。 故意板着脸对他说,“放开!” 宁沐看她这样怎么敢不放手,马上就把自己的大手拿开了,只是做梦也没想到,如琳的小手却并没有移开,而是顺着他腰间伸了进去。 “嘶~”二弟和夫人握了手,双方表示了亲切慰问。 二弟是个糙汉子,身材甚为粗壮,夫人的小手恰好能够合适的握牢。夫人试探着用手语和二弟说了几句话,让他乖乖听话,并亲切的抚摸了他的头,还时不时的关照下双胞胎三弟四弟。夫人的手语虽然说的不怎么好,但二弟却懂了,反应特别激烈,连带着他大哥也反应巨大。 宁沐看夫人和二弟初次会谈就这么友好,实在忍不住了,口里就粗喘吟哦个不停,后来索性就向后靠在床头,舒适又折磨的看二弟和夫人继续交流,直到交流了约两刻钟,夫人忽然紧紧的握住了二弟的咽喉,二弟才忍不住口吐白沫不治身亡。 就这样,少了一门亲戚。 宁沐彻底仰面倒在床上喘着粗气,觉得自己现在就可以死了。活了三十多年,头一次感到这么舒爽。如琳甩甩右手腕子,她刚才一直半趴在宁沐身上,没有真正把他衣物脱下去看,这应该是算成功了吧?不过看他一脸满足也知道必然是成功了。 她手上满是脏污,要起身下去洗手,宁沐按住她,没让,亲自起身下地去衣柜里拿了一套新里衣,去屏风后面换上才出来,又把架子上的水盆端了过来,放在床边,亲自给她洗手,白白嫩嫩的手指头,一根根细细洗干净,再用细软的毛巾一一擦好。 如琳自己洗他不让,让他给洗又嫌他太慢,忍不住催促他,“有完没完啊?就这么几个指头,我还要睡觉呢,累死了。” 宁沐只好加快动作,笑嘻嘻的称小的知道了。 再回到床上,宁沐再不敢出幺蛾子,搂过如琳共盖了一个被子沉沉睡去。宁沐做了一个好梦,梦里有一条小蛇偷吃了一个红果子,慢慢变成了大蛇。薛如琳也做了一个噩梦,梦见自己是个红果子,被一条大蛇给吃了,好可怕好可怕呀。 昨晚守夜的是碧竹,老爷常驻这里了,思明就早晨过来一趟叫早,帮老爷打点一下就可以了。 她昨晚上的心情简直可以比作是从平地一下子跳到了天上,又被从天上一下子砸到了地上,然后又跳到了天上,然后一下子又被扔到了半山腰,惊心动魄啊。 屋子里动静大一点她就能听到,几乎里面发生的事儿都可以想象个大概。太太的贴身伺候丫鬟本来就是要做这些的,夜里伺候老爷太太用水之类。有的人家完全不用避讳这类丫鬟,直接让睡外间就可以了,有的人家甚至这种丫鬟本来就是通房丫鬟。 太太脸皮薄,老爷回房之后,就不再让她们在外间守夜伺候了,本想免了她们晚上守夜的,因是老爷反对,才让她们在门口的。反正现在天暖了,值晚班也没什么。等天冷了,也不必担心,到时候太太必然会换了其他方式安排。 已是春末夏初,素娘最近都在一处庄子里忙活农活的事儿,使人给如琳传口信儿,说庄子里的樱桃树都结果了,该开的花也都开了,地里的种子也都发了芽儿,问如琳要不要过去散散心。 如琳一下子就心动了,那传信儿的婆子说话的时候,咚咚正在她这里因为不想习字和她闹别扭呢,一听婆子的话,她马上把不情愿都丢到了一边,毕恭毕敬的给如琳鞠了一个躬,“娘,女儿回书房读书写字了,今日一定会完成写满一百个大字的任务,待会儿来给娘检查!”说完就迈开小短腿儿飞奔出去了。 第九十一章 如琳忍不住笑了,孩子们确实圈的够久了,是该出去走走放松一下了,何况两个侄儿来了之后还没有带他们玩过,虽然两个孩子不再提想父母了,但如琳看的出来,他们只是懂事的不再说出来而已。当即跟那婆子说,让回去告诉素娘,她和老爷请示一下,如果去的话这两天就会带着几个小的过去。 等宁沐回来跟他说了这事儿,他一脸的不情愿,他现在恨不得如琳时时刻刻和他贴在一起才好,他好乘胜追击,谁知好景不长,她竟然提出想要去庄子上?他公务繁忙,不能脱身那么久,不然带上他也好啊。问她哪天去,如琳说把手头上的家事都料理好了就过去。 宁沐只能一脸哀怨的看着她,如琳狠狠揉了揉他的脸皮,“等回来再陪你。长则十天半个月,短则三五天就回来了,这中间你要是沐休了就过去也行,反正也不远,就在边上的留来县。” 宁沐只能答应了,当晚又缠着如琳好一顿揉搓爱抚。 过了两天,如琳就带着三个孩子、碧竹和几个小丫鬟并几个侍卫去了庄子里,留碧桃看家处理事务。马车行进了大半个白天才到了地方,素娘这几天不那么忙了,得空就站在庄子门口往外看,可让她把人给盼来了。 上去帮忙把孩子们先接下来,才扶了如琳下马车,“太太,好久没见您了,素娘给您请安。” 素娘一身淡蓝色袄裙,面料不怎么样,却干净,一看就是方便亲自出入田间的打扮。如琳拉过她的手,摸着有些变粗的掌心,有些心疼。“好些事儿你让他们自己去做,不必事事亲力亲为。” 素娘脸上白净,长的十分耐看,就是右脸腮帮子附近的一道疤痕影响了美感,她听了如琳的话就笑笑,“没什么累的,我干的都是些轻省活儿,看管一下他们就行了,您这次过来可要多呆上一段时间,现在花都开了,果子也熟了,您带着小姐少爷们多呆呆。” 咚咚小大姐一样利落的上前和素娘打招呼,软糯的叫了一声素姨,素娘握了握她的小手,高兴坏了。以前太太冷情,她见到少爷小姐的机会极少极少,现在太太终于肯带着小姐了,她才有机会接近她,看她胖乎乎的不失机灵,又懂礼貌,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又认识了薛家的两个小少爷。 庄子里空气极好,放眼望去不远处就是一大片农田,再远就是一片山地,山坡上、山脚下都栽种了果树,养了鸡鸭。与城市完全不同的乡野景象让孩子们雀跃不已。如琳看着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也感到格外抒怀。 房间都是提早就布置好的,一应器物也都是配的新的。又有一个有些黑里美的姑娘名**芽的,端着一盘子井水冰过的大红樱桃进来了, 看几个小的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又因为有外人不敢擅动的样子,如琳就觉得好笑,总算发了话,“过去吃吧。“这才三人围着一个盘子纷纷伸出小手吃了起来。 东西都是现成的,有婆子丫鬟们安顿着,如琳也不用做什么,素娘给她倒了一杯茶,就说道,“太太,今年庄子里水果大丰收,不只有樱桃,还有马上下来的杏子,接下来还有李子,都开了不少花,结了不少青果。咱们的几个铺子肯定消耗不完,加上给伙计们的好处,也是远远用不了的,我想着咱们是不是想法子把这些水果推出去,也换些银子,总比白扔了强。” 如琳认真思索了一下,说道,“素娘,你说的对,丰收总归是一件好事儿,别的都还能再等等,樱桃这东西放不了多久,咱们得赶紧想个法子弄出去。” 想个什么法子呢?忽然想到了福满楼,随着天气变热,薛家商号就基本停了南北水果货运,等秋冬再办起来。酒楼里正是缺水果的时候,可是樱桃毕竟不是南方精贵水果,平常人家也能种上一两颗的,因此并不稀罕。这么端上桌去怕是卖不动不说还拉低了福满楼的档次。 如琳忽然想起了去年初冬烤肉的时候董氏送的梅花酒,既然梅花都可以酿酒,那樱桃这么清甜的东西有何不可呢?到底是没做过,还是要问问专门酿酒的人。 和素娘说了这个想法,便让素娘找人给福满楼的老掌柜带一封信,信里面和他说了想用樱桃酿酒特供福满楼的事儿,如果觉得可行的话,就派个懂酿酒的人过庄子里指导一下就行。 晚饭是庄子里厨娘给做的,山药烧鸡、清炖仔鹅、素炒小白菜、爆炒河虾、油炸糖糕、外加清亮亮的大米饭,菜虽不精致,但是别有一番风味。咚咚比平时吃的多了一些,如琳怕她撑到,就带着三个娃在院子里乘凉,看他们几个在那跳格子玩儿。见两个小侄儿的脸上也带着开心的笑,如琳就觉得这趟出来的对,出来的值。 宁绍因为要读书,还有他毕竟年纪大了,和小孩子玩在一起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如琳这次就没带他去。这日先生讲课的时间长了些,下学就有些晚了,宁绍和思安站在书院大门口找自己家的马车,忽然有人拍了一下他肩膀,回头一看是柯建瓴,这才松了一口气。 柯建瓴说道,“别急着回家啊,林少奕今天有事儿请假没来,他事情提前办完了,在新开的一个叫品香楼的馆子定了位置,听说是做蜀地菜系的,口味不错,,让我带你们几个过去,怎么样?你去不去?” 宁绍不是很想去,九月份就是乡试了,要考举人了,他想一鼓作气考过去,每日都觉得读书的时间不够。就说道,“你们去吃吧,我不太想去,我想回家温书。” 第九十二章 柯建瓴极力劝他,“去吧去吧,咱们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你整天捧着书看,不劳逸结合,小心书还没读成,眼睛先熬坏了。走吧走吧,不差这一顿,咱们也不饮酒,就是聚聚罢了。” 宁绍面对柯建瓴的健谈总是没有办法,其实他还是更喜欢自己一个人独处的,但是看他这么热情,就勉强答应了。 一同到了品香楼,他们到的时候只有林少奕和一个男子到了,那男子看着眼生,不是他们青山书院的人。宁绍却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那个徐妙的表哥。 徐妙的这个表哥是陆淑仪娘家侄子,名叫陆君浩,和他们都差不多年纪,也是生的一表人才,甚至还要比宁绍高上几分。前些年他父亲一直在任上,这两年才回了京城。他和林少奕沾亲带故,今天林少奕是想把他介绍给自己的朋友圈子,才带他过来的。 陆君浩自然也一眼就认出了宁绍就是考场外面和妙儿说话的人,不自觉的看他的目光就带了一些审视的意味,林少奕性子有些恃才傲物,他能真正看上的人,人才都不会差,家世地位也不会低。心里就轻哼了一声,小丫头,眼光还不错。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还得好好看看,凭他上次的判断,徐妙那傻丫头是动了春心,虽未对他说什么,他也看的出来。还有上次赏春宴,他因为身体不舒服就没参加,可想而知那丫头一定是又和这小子见着面了。 姑母没有儿子,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徐府里的妾氏又个个如狼似虎,他虽然是表哥,却自觉把自己当成了徐妙的亲哥,小时候在京城的时候就维护她,徐妙对他也亲近。 最近姑母好像是有一点儿要把他们两个凑做堆的打算,他刚一察觉就觉得浑身冒冷汗,千万不要!他可是有心仪的姑娘,徐妙只是妹妹而已啊! 得赶紧打发了姑母这个念头,如果眼前的这个小子值得托付,他倒是不妨做回好人,既解了自己的烦恼,又帮了妙儿。 宁绍想起了考场外徐妙和眼前这人的亲切语气,就隐约觉得有些不爽。姑且不论他是否对徐妙也起了一点心思,此时都有了一点儿面对优秀对手的危机感,心里做着比试。 其他同窗陆陆续续到齐了,都相互认识了一下,菜也快速上来了。宁绍几乎全程不说话,那陆君浩和柯建瓴一样,也是个十分健谈之人,才华又不低,不一会儿就已经与大家十分热络了。 到底上了一坛子酒,每人喝了一点儿,快散了的时候,陆君浩提出,今年江边的游江画舫又开通了,不如他来请客,等沐休的时候包上一条船,他们一起同游津江,有诗有茶有美景,岂不快哉? 陆君浩问他,“宁兄,你去不去?” 他竟脱口而出,“去。” 宁绍本来是不想去的,但不知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竟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也许是为了放松一下,也许是为了知己知彼? 福满楼老掌柜接到了如琳的信,没过两天就派了人过来,主事的竟然是付南枝,他带了两个伙计还有一个专门的酿酒师傅。 付南枝这次却不再是之前的那样打扮,衣服也好好的穿起来了,不再邋里邋遢。说话也稳重了一些,只是偶尔还是能让人发现他还是原来的那个付南枝,只是改变了,并没有换人。 如琳有些疑惑,她真是看不透他,就问他,“你不说书了?给大昭寺的经书也刻完了?” 付南枝笑笑,露出一口灿烂的白牙,“回夫人,说呀,只是不每天说了,带了两个伶俐的小徒弟,让他们以后说去,我不想再说了,经书早就刻完了,以后能不接就不接了。” 如琳的困惑都写在脸上了,他这是怎么了?这个人真让人费解,英俊年轻,才华众多,又这么的没长性。 付南枝好心的为她解惑,“其实上次在大昭寺见着夫人的时候我就在琢磨以后的出路了,说书只是我谋生的手段,对我来说并不是长久之计,心里不十分认可的东西,说的再好也不想长干。赶上之前出现个品香楼,拉过去不少客人,我急中生智想了几个小点子帮忙拉回了一些客人,薛夫人看我有些才干,就想培养我,让我跟着老掌柜历练。这次他们去了西域,让我协助老掌柜,我自然要像个样子,才不辜负了他们的厚望。” 如琳这才有些明白了,至于还不明白的那部分,就像她之前面对他总有的怪异感一样,也是说不出个原由。这段话听着什么问题都没有,就是一个想要上进的年轻人恰好碰到了好的机会而已。 如琳又问他,“你妹妹找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什么线索呢?” 付南枝摇了摇头,如琳只好又劝慰了他几句。 去田里召唤素娘的人回来了,素娘跟在后面,刚刚净了手过来,仍是一身素色的衣服,额头上有细微的小汗珠。 把付南枝引荐给她,让她带着付南枝他们一行人去樱桃林那头去看果子情况。 付南枝看到素娘心里就是一声赞叹,好一个清淡素雅的姑娘,她竟是宁夫人的总管!真是人不可貌相,只是可惜了,她脸上有一道疤,不然就更好看一些了。心内惋惜不已,又有些同病相怜,想着这姑娘之前一定是经历过什么惨痛的经历,就像他一个样,其实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怜悯人家呢?这么想着心绪就快速平静了。 素娘是知道有付南枝这个人的,之前太太有吩咐过她帮他找妹妹的事情,只是她还没能够帮上什么忙。互相招呼了一声,素娘就带着付南枝他们去了山脚。 庄子里的樱桃真没少种,是当年的薛锦在世的时候置办的家业,它的前主人种下的樱桃林,樱桃本身是一种极爱长虫的树种,一旦被小小的虫子们腻住了,就很难提高产量。 素娘办事严谨心细,自从接管了这里,就叮嘱着下面的人好好伺候这片林子,果然今年就有了回报。 那酿酒师傅姓刘,四十多岁,算是个老师傅了,说难得见到这么一大片又结的这么好的樱桃,请太太管事们放心,他一定能把这酒酿好,又提议不妨也做一些精巧的樱桃蜜饯也放到福满楼去。 这就提醒了素娘,何不找些方子之后把杏子李子这些也都料理了?又是一笔好买卖!素娘夸着刘师傅,脸上就带了笑。 付南枝看了心里一直在叹气,这条疤啊,真是可惜了。 第九十三章 京城,宁沐短短几个夜晚辗转难眠,只能把如琳的枕头抱在怀里聊以安慰,心里恨恨的想着如琳,这个凉薄的女人,也不知道想他,呆几天就不就得了?还不赶紧回家!还有他宝贝女儿也是,平日里爹爹爹爹叫的亲热,这一跑出去也不惦记着回来了。他是大的也抱不到,小的也摸不着。 尤其是那个可恶的大的,他的二弟自从首次和她亲切会晤之后,竟然死而复生,动不动就精神抖擞,真是的,还不赶紧回家,等到他沐休那日再不回来,他就追去庄子里收拾她! 如琳整日放松在田野之间、咚咚和小伙伴们纵情玩闹,怎么会想回家呢?即便晚上的时候偶尔会想宁沐,但只要一想到现在这逍遥日子,她就选择暂时舍弃了他。反正她在府里留了眼线,她放心的很!他要是敢去找其他女人,她就正好再也不回去了! 很快就到了宁绍他们一帮去游湖的日子了,宁绍穿了件白色的衣袍,手执一把折扇,上面缀着一个碧玉葫芦坠子,这身打扮更衬得他面冠如玉,人才风流。带着思安和柯建瓴在门口聚集了才一起出发。 思安有些不懂,少爷明明是十分想要在家读书的,为什么还去参加这种集会。 津江,沿岸五颜六色的画舫整齐排列着,远处江面上有几艘刚刚出发不久的船只还能看到踪影。春光明媚,少年们心情大好。 大兴的画舫实际上就是普通的游船,不像江南那边里面都有唱曲的姑娘,只接待几位顾客就要花上大笔的银子。这种在京城这边也有,只是有单独划分出来的地方供她们做生意,并不和眼前的这些一起。眼前的这些画舫只是装扮的稍微漂亮一些而已,有些余钱的人家都可以花上十几文钱体验一番。 陆君浩轻车熟路的带大家上了一艘相对华丽又宽阔的船上,这船上除了没有唱曲的莺莺燕燕之外,其余的风雅用具竟一样不少,想看书的有书,想品茶的有热水、有精致的茶具,有棋盘、古琴、及其他供把玩的东西。想必陆君浩也是花了不少的银子,不过在场的人也没人在乎这个。 船家的小儿子今年十岁左右,随时听从他们差遣。很快船家就把船划了出去,驶离了岸边。少年的心最是蠢动,要不是为了考取功名怎么会有人愿意日日被困在书经里,江面平静辽阔,微风拂面,张允之善弹古琴,众人就让他献上一曲来听听,全了这意境。 张允之也不推辞,落落大方坐下,信手拈来弹奏了一曲流水,琴声袅袅,引人入胜,两边偶尔会有其他船只超过了他们向前驶去,也丝毫影响不到他们的好心情。 宁绍坐在窗边听琴赏景,他坐的位置窗外偏一点,正好能看到外面划船的船家大叔。正好一曲结束,就有些好奇的问他,“前面那小山丘是哪里?” 那船家大叔乐呵呵的答道,“这位公子八成没来过,有所不知,这是津江有名的江心岛,江心岛上还有座姑子庙,相传当初建它的人是个老尼姑,这老尼姑有些本事,后来又收养了几个孤女当徒弟,一代代传了下来。据说这姑子庙求姻缘求子可灵啦,当年我家大闺女……呸!看我这老东西和公子你说什么呢?您可别介意啊!” 宁绍只好说无妨。大叔在江上行驶惯了,嗓门练就的不小,把船里其他人也都招了过来,有那去过的就嚷嚷起来,“船家,咱也把船开到那江心岛上吧,岛上不只有姑子庙,景色更是一绝!”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 “好嘞!各位坐稳!”船家大叔招呼另一侧划船的大儿子,把方向转向了江心岛。 过了两柱香的功夫就上了岸,岸上郁郁葱葱,植物生长的肆意,绿意沁人心脾,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有开凿好的石阶供人们上山,这岛上不只有他们一行人,还有比他们早到的上香的、游玩的,人不算很少。 顺着石阶往山上走,就能碰到不少下山的人。他们这一帮人长的都不差,又各个打扮的干净贵气,过路的男女老少都要多看他们一眼,宁绍显得有些紧绷。 很快就到了山顶,山顶上倒是开阔,姑子庙就建在上面,门口有一颗巨大的桃树,花已落尽却不减它的风采,上面挂了满满当当的姻缘符,都是人们为自己或者为子女求的,挂在桃树上,祈求能够得到一份好姻缘。 这姑子庙倒没有特别规定只接待女客,有那来求子的就是夫妻二人共同来的。这里人就多了些,香火气息缭绕,宁绍有些不舒服,就不想跟他们一起进去凑热闹,柯建瓴怕他真有事,就和其他人说在外面陪他一会儿,让他们自便。 没想到在前面已经走了几步的陆君浩又退了回来,“今天这局是我聚起来的,我就要负责到底,少奕也是来过这里的,你们自己进里面逛逛,我陪他们到侧面清静点的地方待会儿就好了。” 宁绍眉头微拢,有些排斥之意,他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是不想凑进人群里,他不适应。柯建瓴留下也就算了,陆君浩留下是何道理?他一共也没和他说过几句话。 陆君浩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完全不在意宁绍的脸色,“宁兄,这里空气不好,从这左边往下有个亭子,咱们去那坐下歇息一会儿吧,过上半个时辰咱们再去找他们如何?” “但听陆兄安排。”宁绍淡淡回道,柯建瓴也同意。 宁绍却不知道,徐妙和两个小姐妹此时正在那个亭子里,焦躁的等着陆君浩。上次赏春宴之后,她爹果然往府里领回来一个严酷的老嬷嬷,虽然不至于满脸沟壑那么吓人,宫廷做派却是实打实的。徐妙被拘束的连梦里都背着规矩。 前天,陆君浩过来看望母亲,找了个机会和她说江心岛上有个姑子庙,姑子庙里有个净慧师太特别厉害,不只能促成人的姻缘,还能断人的姻缘,正好他们两个都当对方是兄妹,不如去找这个师太断了吧。 第九十四章 徐妙看母亲这段时间总是有意无意的试探她,总是问她诸如你表哥怎么样?最近说过什么话之类的问题。还总说一些舅舅家里怎么好,舅母怎么命好之类的话,徐妙就有些着急了! 和陆君浩仔细的商定了一下,等后天她约两个姐妹一起去岛上,为了防止丫鬟看出来什么,真实的原因他们谁都不告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定好了一个时辰,在山上亭子中假装偶遇,反正过了这次他们的姻缘就断了,也不怕让母亲知道他们遇到这件事。 这都晚了半天了,这个不靠谱的表哥怎么还不来? 一个微胖的小姐妹等的不耐烦了,就问她,“妙儿,咱回去吧,这亭子都坐了半天了,没什么意思。” 另一个温婉一些的姑娘也说道,“是啊,妙儿,不然咱们去别处逛逛也好啊。” 这个臭表哥!徐妙压下恼意,“我脚还是有些酸,咱们再坐一下吧,一下就好。”那两个姑娘听她这么说只能答应了。 徐妙说完这话一抬头,总算看见陆君浩这家伙出现了,他后面还跟着两个人,最后面那个是?徐妙的心紧了一下之后就狂跳不止,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和表哥一起来的? 宁绍在刚下台阶的时候就远远的认出了她,脚下顿了一顿,有些犹疑,有些恼怒。他从小就比别人敏感多思,一下子就看明白了一些,又误会了一些。 他是不太信偶遇这桩事的,再结合刚才陆君浩的种种表现,这兄妹二人必然是约好了今日在这里相会的,只是他有些拿不准为什么要带上他们,陆君浩是为了想告诉他别打他表妹的主意?让他亲眼看看他们是如何要好的?那他真是多心了,他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别说他现在不喜欢女人,就是喜欢哪个也不会去喜欢和男人约在外面的女人。 徐妙也有些怪陆君浩的莽撞,可是他又不知道她有些心仪宁绍,可就算是这样,他要带同伴过来至少也要提前告诉她一声啊!她和表哥互相当做家人,出来也是另有目的。虽然只是一个偶遇,她也怕让宁绍觉得她轻浮不自重。 很快他们几个就走到了亭子这边。徐妙这些日子跟着嬷嬷学的规矩还是有些用,最起码她表面上还是很矜持有礼。在陆君浩的引见下,几人互相见了一个礼。 徐妙就问陆君浩今天怎么会在这里,陆君浩则说了一番理由,在柯建瓴和另外两个姑娘看来不过就是巧遇,表兄妹二人互相问候了几句罢了,很平常。听在宁绍耳朵里却越发觉得恶心,他本以为徐妙是个有才华又单纯不造作的好姑娘,没想到也是一样的庸脂俗粉,还善于伪装。 徐妙和宁绍二人全程都没有过一句对话,陆君浩感到特别意外,这傻丫头不是看上人家了吗?这段时间他充分了解过了,宁绍除了为人傲气点,没什么别的毛病。机会难得,她怎么不知道珍惜呢?说点什么或者对视一下也行啊!今天怎么变木头了?急的偷偷给徐妙使了好几个眼色。 徐妙这才知道,原来表哥是看出了什么才安排的今天这事儿,什么找师太断姻缘,再灵验的师太也比不过再拉来一个郎君来和她凑对断的稳妥。她有些生气,又不能当场发作。只能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 宁绍虽然看不到陆君浩的小动作,但也猜出他二人一定是在无声的交流着什么,心中更感厌恶,“你们先聊吧,我先上去找他们了。”柯建瓴和宁绍一起的时间长了,对他的态度也能分辨一二了,他在不高兴。就说和他一起上去。 “诶诶!你们等等我,我也一起!”陆君浩没想到是这个结果,只能选择放弃了。人家两人完全一副郎无情妾无意的样子,看来他是白忙活一场了。 亭子里又剩下了几个姑娘,忽然那个胖姑娘发现地上有一块亮晶晶的东西,就上前弯腰捡了起来,“嘿哟,一个小玉葫芦,这水头真好,一定是刚才那几个人落下的。” 徐妙闻言看了一眼,伸手拿过来摩挲了几下,“是我表哥的,等回家找个机会还给他吧。” 等徐妙重新上了山,又看到了那颗桃树,宁绍他们一行人已经走了,庙这种地方对男人们来讲没什么大的吸引力,也就逛逛一圈就完事儿了。 她走到那根老树下面,举头望去,一个红色的符袋就是一份美好的希冀,那这上面就是成百上千的希冀,山风吹来,送这些希冀一起到达天庭,传送给月老,它们其中的大部分都会被实现吧。 摸摸手里攥着的小葫芦,从荷包里拿出了早晨过来求的那个符,在桃树下,闭上眼睛,虔诚的许了一个愿望。找了一个不那么高的枝子系了上去。 船行靠岸,宁沐才发现他当做扇坠的小葫芦不见了,恼怒的狠狠摔了扇子,知道自己失态了,和朋友们匆匆道了一个歉,就大步先走了,思安在后面不好意思的赔笑,“真对不住各位公子,我家少爷丢了一件重要东西,这才有些着急,还请大家不要介意。”说完就去追了上去。 柯建瓴有些担心,觉得宁绍很反常。 思安别的不清楚,有一点他却知道,那玉葫芦是少爷十岁生辰的时候太太送给他的,今天山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上哪儿去找啊?在那之前太太从未送过少爷一件礼物,十岁是个整生日,太太直到被老太太亲自叫来参加家宴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宁绍的生辰,老爷并没有参加。 如琳当时坐在席上,和她长的相像的小宁绍眼神淡漠的看着她,似乎一点都不期待她能拿出什么礼物。如琳有些尴尬窘迫,忽然想起腰间缀着的玉葫芦,那是当年母亲送给她的,她最近总是梦到她,就带到了身上。 伸手解下那串小葫芦,招呼宁绍上前来,“绍儿,到……母亲这里来。” 第九十五章 小宁绍面无表情的听话过去了。如琳第一次和这个孩子这么近的距离,他长的更像薛家人,可他是宁沐的骨肉,他是在她的噩梦中孕育出来的,她自己已经是个半活死人,没心力也没能力开始疼爱他了。 克制住了想去碰他的手,把小葫芦垂在他眼前,“绍儿,这是母亲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母亲给你系上好不好?” 小宁绍仍是一副淡漠样子,没什么波动,点了点头,如琳就低下头,给他好好的系在腰间,边系边和他说,这玉葫芦代表着平安吉祥,愿他一世平安吉祥。 那之后,宁绍就时常佩戴这个挂件儿,今天却弄丢了,加之碰上徐妙的事儿,让他的心一下子被胀满,堵的没有缝隙。 回府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思安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反正就是不出门。 晚上宁沐回来了,最近朝堂上烦心事儿少了一些,如琳和咚咚不在家,他乍一有些空闲就觉得空落落的,想着儿子最近一直在刻苦备考,今日白天出去玩儿,晚上就去考校考校他的功课吧。 去了兰苑,思安看到老爷来了就赶紧上前去说明了情况,宁沐表示知道了,让他退下。 敲了两下门,“绍儿,开门,爹来看看你。” 里面无人应声,等了一小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宁沐余光一扫就看到角落里帘子后面盖了一大堆废纸,桌子上书籍笔墨都是使用状态的,写坏了这么多张纸,可见他有多心烦。 宁绍叫了一声爹,宁沐也不点破他。自顾坐下,问问他最近书读到哪里了,宁绍站着答话。简单的问了两句,都是宁沐问,宁绍干巴巴的答,多余的话一个字也不说。 宁沐心中叹气,再次恨起那个远在庄子里的某个女人,“绍儿,爹都知道了,那小葫芦丢了就丢了,等过几天我沐休过去一趟,亲自从你娘那里给你要份新的怎么样?咱们换一个戴戴。” 宁绍不吱声。 宁沐又说道,“爹那里有上个月别人送的一盆东海里的珊瑚,甚是美丽,摆在你这屋里正合适,呆会儿就让人给你送来。” “爹,您别费心了,儿子就想要那个小葫芦,别的不要。”宁绍说完这一句就抿起嘴不说话了。 宁沐无法,只好妥协,“好好好,给你找个小葫芦,一模一样的小葫芦,听说你没吃晚饭,爹也没吃,咱们爷俩一起去吃点儿。”说完就站起身来揽住宁绍的肩膀往外走去,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宁绍已经长到宁沐耳朵那么高了,却还是一张稚嫩模样,宁沐揽住他,心中五味杂陈。他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儿子,比心疼他自己更甚。只是他毕竟是个大男人,做不到时时去细心呵护他,关注他。咚咚是个女孩儿,他对他们的要求自然是不一样的,在宁绍面前他还要有严父的一面。 揽住宁绍肩膀的大手忽然施了力,“儿子,等爹沐休那日,爹给你请假,咱们也去庄子上玩一玩儿,凭什么就许她们女人出去逍遥,咱们男人就要整日读书办公,你说是不是?” 宁绍这才有点笑模样,被他爹给逗的。宁沐看他这样子,才放心了一些。 徐妙在灯下盯着桌子上的小葫芦,脑子里乱哄哄的,一会儿想着怎么把这东西给他还回去,一会儿又想着他今天那表情是不是有些不高兴的意思,为何他看到她没有一点点的欢喜之色,难道他也像她一样只是不敢显露吗? “妙儿,干什么呢还不睡觉?娘进来啦!”陆淑仪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不好!母亲来了,徐妙赶紧收起小葫芦,几步跑到床上钻进了被子里。 陆淑仪进了门,“睡觉了怎么还亮着灯?” “娘,我昨晚做了噩梦,有些怕了,今晚就留了灯。娘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儿啊?”偷偷的调整了呼吸,想了一个理由。 “娘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过来看看你,正好你还没睡,就进来找你说说话。”陆淑仪看她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就满脸慈爱的微笑起来。 “娘,您上来吧,咱俩一起躺着说话。”徐妙往里面挪挪,给母亲留了位置,父亲准是又去哪个姨娘那里了。 她有时候真的很可怜母亲,在她的儿时的印象中,母亲是个鲜艳厉害的美人,那时候府里有好几个妾氏,后来不知道怎么一个个的都不见了,直到有一个温柔的小姨娘也不见了,母亲和父亲大吵了一架。他们吵架之前,她在和丫鬟玩捉迷藏,偷偷藏进了柜子里,她在里面听到父亲和母亲都大声的吵着什么,她太小,不记得他们吵的内容,她只记得那时候她吓得浑身发抖,直到父亲摔门而去她还是不敢出来。 父亲出了门,母亲不再是那个厉害的女人,只能趴在桌子上默默哭泣,母亲两个,一个在柜子里面哭,一个在柜子外面哭。 后来还是母亲觉察到她细小的哭声,才震惊的把瑟瑟发抖的她抱了出来,什么都没说,只是抱着她大哭了一场。平静下来母亲对她说,以后她再也不会和父亲吵架了,以后她的生命里只有她。 陆淑仪躺在徐妙身侧,伸手摸摸她稚嫩的小脸儿,年轻真好,如果人生可以重来该有多好,可是那样又没有她的妙儿。 “妙儿,今天在外面碰到你表哥了?” 准是哪个丫头说的!徐妙有些不耐烦,长叫了一声,“娘~我还小呢。” “还害羞呢,娘又没说把你怎么样。”陆淑仪笑笑,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也明白这些事儿了。她要好好给她把关,把她嫁给她最放心的人,一辈子好好呵护她的命根子。 徐妙看娘还是这样总是试探她,又不和她明说,就有些沉不住气,“娘,你最近怎么老是和我提表哥?他烦人死了,你别老提他!” 陆淑仪这才听出了什么,皱起了眉,说的明白了,“妙儿,你不喜欢你表哥?他对你多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想着你。你舅舅舅母人也好,也喜欢你。” 第九十六章 这就相当于明说了。 徐妙急了,“娘,表哥就是哥哥,亲哥哥!您可千万别想别的!” 陆淑仪看女儿都快急哭了,就觉得有些不对,知道问她肯定也问不出来什么,就留了心,回头问问丫鬟,以后让她们好好观察观察。 付南枝和带来的几个人这几天都留在了庄子里,和农人们一起进行樱桃的采收工作。付南枝本来就有些像大男孩儿,没花什么功夫就和几个小姐少爷混熟了,如琳也不拘束他们,她们几个就整天跟在付南枝屁股后面。 院子里摆了十几个大木盆,里面盛满了火红的樱桃,农人们在紧锣密鼓的清洗着。咚咚带着两个小表哥也非要动手帮忙,愣是也占据了一个盆,三双白嫩嫩的小手在樱桃和水之间搅呀搅好玩儿极了。咚咚旁边有个小小的竹筐,只有一个绣笸箩那么大,若是看到那种极大的樱桃,就拣出来丢进去留着吃。 嘿!让她发现个大的。小手举起大樱桃嚯的从水盆中扬了起来,像付南枝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炫耀了起来,水贱了一身也不管,“小枝,你快看!我发现的!” 付南枝望像她,阳光落在她的小脸上,稚气又可爱,是欢乐和幸福的味道。他忽然泛起了一丝难言的酸意,又马上压了下去。冲她竖起了大拇指,“咚咚小姐真厉害!” 小孩子没长性,玩儿一会就觉得没意思了,还没捡满半筐就丢开手了,一起跑到田地边上采花去了。没一会儿咚咚就抱了一捧野花跑了回来,薛桐薛岩的花都是帮她采的。 付南枝是不会亲自干这些粗活的,他和素娘正在屋檐下的一张桌子上核算着什么。 咚咚跑到他面前打断了他,“小枝,这花给你的。”大眼睛眨眨的看着他,付南枝心都快化了,可他是一个大男人,院子里又那么多人,他手捧一束花也不合适啊,这得成多大的笑料啊!何况咚咚再小也是个小姐,不能这样闹。 可是又不能打击了她,弯着腰和她说,“小枝很喜欢这些花呢,可小枝是男人收了花会被人笑的,小姐忍心看我被人笑吗?” 咚咚摇了摇头,也是哦,哥哥也不喜欢这些东西,长在土里的还行。 付南枝看她这么乖就笑了,“这样吧,小枝收下这花了,再转送给你素姨怎么样?你素姨多喜欢你呀是不是?” “好好好,就听小枝的。”咚咚点头如捣蒜,觉得再没有人比小枝说话更有道理了。 付南枝接过她手里的花束,搁在素娘桌子那边。 素娘的脸一下就红了,这付南枝!怎么这般玩笑轻薄,随随便便就把花转送了给她,她是万万不想收下的,可是人家是为了哄小姐,又一句逾距的话都没有说过,她把花硬邦邦的还回去,倒是她显得失礼又小家子气。再把小姐弄哭了,倒是她做了恶。 心里做了一番斗争才拿起了花,对咚咚笑了笑,“多谢咚咚,素姨很喜欢。” 咚咚又想着素姨都有了,娘也该有,就招呼她的两个小兵又去采花了。 付南枝看了素娘的笑容,纯是站在欣赏的角度说道,“你还是应该多笑笑。”素娘愣住,这人怎么这般……胡乱说话,可是他眼神清透,一点其他的意思都没有,就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让你一点脾气都不能发。心里想着,等做了这回生意,以后还是尽量少和这人接触吧,她怕一不小心就搞的下不来台。 宁沐终于捱到了沐休,其实也没几天,但就像过了几年,他提前一天就让思明带上他的亲笔手书去青山书院给宁绍请了两天假。天不亮就让人把宁绍叫起来了,宁绍睡得迷迷糊糊的,还不知道父亲已经给自己请了假,之前父亲说带他去母亲庄子上,还以为他只是说说罢了。 原来是来真的!宁绍一下子就精神了,瞬间就恢复了元气,没什么可准备的,让思安给他包了两本书,两件衣服,别的什么都不用带,父亲肯定早就备齐了。没一会儿就弄好了,风风火火的出了院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可以骑马出游兴奋吧。 进了父亲的院子被人引了进去,父亲和端方正在用早饭,宁绍端正的行了一个礼,然后诧异的问道,“端方叔,你也去?” 端方吸完了一口粥才说道,“去啊,你父亲自己去逍遥了,不打算给我放假,我可不干,听说留来县有几样特产不错,我也过去尝尝。” 天还没大亮,宁绍三人就一人一匹马朝庄子出发了,主要是不匆匆也不行啊,父亲一直在催催催。 他们快马加鞭,到的时候上午才过去一半,还没到午饭的时候。如琳看着眼前风尘仆仆的三人,有些傻眼,她想到宁沐可能会来,可是真的没想到人会来的这么全。能看到儿子她有些激动,宁绍书院放假不是今日,必然是请了假过来,他只来了她就会很高兴,何况他还特意请了假!而端方,虽然经常跟着宁沐,但是她一直知道端方很看不上她,所以长大了之后就与她很少互动,尤其是在她嫁给宁沐之后。 惊住的不只如琳一个,还有素娘,她做梦都没想到此生会再见到端方,她从来不去宁府,能使人传话就传话,不能的就等太太出来再说,就是怕碰见他。没想到多年以后却在这个小地方再次见到了。 如琳高兴之余也有些心惊,素娘,一个她的娘家丫鬟,宁沐是不会特意去关注她在哪里的,何况她庄子铺子也有好几个,怎么会想到偏偏那么巧素娘就在这里?如琳有些担心素娘,女人是理解女人的,如果当年素娘不喜欢端方,就不会拿簪子划了自己的脸,正是因此喜欢他,觉得他值得更好的才毅然决然的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端方倒是脸色淡然,甚至在拜见如琳之后还和素娘打了一声招呼,“素娘,好些年不见。” “是啊,好些年不见了。”素娘表面淡定的回了他同一句。 看他比之从前更加从容更加优秀,心里的泪就有些止不住的往上翻,可是她没有让它们冒出来,全部死死的压制住了。他的今天就像她当年预想的一样风光有成。而那个勇敢热心的少年端方就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场梦,永远化作了一个符号留存于心里,那个符号才是配属于她的! 第九十七章 宁沐也没想到素娘会在这,暗暗自责了一下怎么不事先打探清楚。不过这也是命,端方今天要来他也没想到,早晨他吃饭的时候他就进来让人添了个饭碗,说要和他一起去。这是端方个人的事儿,他知道他能处理好,就把相关的念头都丢开了,还是夫人最重要。 只见她的夫人离了他五六天,不只没变瘦没憔悴,还气色红润变胖了!就有点心里不是滋味了,为夫在家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她倒是心大,养胖了? 有丫鬟领着端方和宁绍去其他屋子安置了,素娘借口去厨房看看饭食准备的怎么样。如琳独自领宁沐回房换身干净衣服。 宁沐进了房间就皱起了眉,“这破地方你呆的不想回家?”在他看来外面的景色的确不错,可是这住宿条件和府里就差的远了,想必吃食上差距也小不了。 如琳听了就笑了,伸手帮他换外衫,“宁老爷,为妻可没请你来哟~” 宁沐不等外衫穿好,上前就搂住了她的腰肢,轻轻的拍打了一下她的屁股,“你这没良心的,我想你想成什么样?你倒好,养的白白胖胖的。” 如琳冷不防被他打了屁股也不气恼,反而问他,“你怎么想我了?我看你也没想我想的变瘦啊,还说我变胖了,我哪里胖了?” 宁沐忽然收紧了手臂,把她身体提高了一些,让两人下身相贴,“有咱家二弟为证!” 如琳被臊的连耳朵脖子都红了,轻轻锤了他一下,要推开他,宁沐不让,一把把人抱了起来,冲着床上去了,边走边说,“我得好好检查检查,看你胖了多少。” 这个流忙! 如琳轻骂了一句,想着他刚才把门插好了,既然反抗不了他,就从了吧,她也着实有些想他了,虽然是大白天,也由得他闹一会儿吧。 宁沐把如琳放在穿上,还换什么衣服啊,直接把上面脱了个溜干净,上来就趴在如琳身上玩儿一场吃舌头的游戏,大蛇风卷残云般侵略着小蛇的地盘,搅的小蛇晕头转向,偶尔还被大蛇衔住里外来回逗弄。 小蛇生气了,也学起了大蛇,伸进了它的老巢,去逗弄大蛇,没几下,大蛇就更加勇猛的反击了回来。 直到如琳气都要喘不上来,才离了她的唇,两人之间还拉了一丝可以的亮晶晶丝线。 “真甜。”宁沐评价了一句,接着就扒了如琳的外衣和里衣,不错眼珠的眼前的两只红眼大兔子,“你好像确实胖了些。” 这句话一下子让如琳泄了气,想要起身,起不来,“你快起来,别闹了,外面有人呢。” “没事儿,我就检查检查,一会儿就完。”说完就伸出两只手,各捕获了一只白兔,那兔子一点都不听话,在他掌中左挤右凸不断挣扎变幻着形状。它们越是变幻,宁沐就越是想看它们更多的变幻,就去**揉捏它们的红眼睛,直到使尽各种招数把它们弄得坚硬不堪,才低头一口擒住了其中一只,手却一直都不松开。照顾了一只许久又去照顾另外一只,后来又创了一个玩儿法,把两只兔子狠狠挤在一起,让两只眼睛无限靠近,这样轮流照顾起来才便利。 如琳死死的咬着下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重了,就去抓他的头发,让他轻点。直到她整个都变得粉嘟嘟的,宁沐才彻底丢开了手,上去亲她的耳朵。 如琳难受极了,她也是个正常女人,没人能受得了这样的撩拨,可这是白天,何况因为上次的事她自己也怕,怕再重演,再来一次,就算宁沐受的了,她也会崩溃的。 正想要狠狠推开他,宁沐却强迫自己停下了,重重的趴在她身上,头搭在她肩膀上,静静的不说话,如琳刚要问他怎么了,以为他出了什么问题。 他却开口说了话,“你别动,也别说话,让我缓会儿,缓会儿就好了。” 如琳乖乖的没有吱声。他的二弟抵在她腰间,她清晰的感觉的到,她看他这样心疼,就想着要不然蹭蹭?刚要动,宁沐就撑了起来,握紧了她手腕,“我说别动!”然后平躺在床的里面。 平静了一会儿,如琳看不起来不行了,快午饭了,就催他赶紧起来。帮他穿了衣服,自己也整理了一番。 “咚咚去哪儿了?怎么没看到她?” 如琳瞪了他一眼,“这时候才想起你女儿啊?刚才干嘛去了?” 宁沐笑笑,“刚才不是太投入了吗?我一时给忘了。”话音刚落,就听到咚咚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素姨!素姨!你在哪呢?什么时候开饭呀?我们几个都饿了,小枝说他想吃鱼!” 付南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后背上的咚咚给摔了,这小胖妞累死他了,上午非拉着他去水塘子那边玩儿,要回来了就死活说自己走不动,眼巴巴的望着他。他能怎么办?把她丢在水塘边吗?只能默默蹲下身躯背起她,旁边再领着薛桐薛岩,活脱脱一个猴子王。 听见咚咚叫她,本来倚靠着厨房门发楞的素娘赶紧醒了神儿,出了门打算去领咚咚洗洗,一看几人的样子忍不了乐了,本来英俊倜傥的付南枝此时挂着一副老天有眼终于熬到了头的表情,脸上流淌着两条黑泥道子,衣服也不复早晨的干净,双目带着求救的看向素娘。 咚咚觉得这个新坐骑挺好的,暂时还有点舍不得离开,就在他背上把手里的一朵野花递向素娘,“素姨,你带着这个,肯定好看。” 素娘谢了她,接过小花,就让付南枝放下了咚咚,由自己接手了,没告诉她老爷他们过来的事儿,先把她收拾干净再说吧,不然一会儿大家都得换衣服。 宁沐站在门口拧着眉看着院里发生的这一幕。如琳拢好最后一丝头发,起身问他,“看什么呢?怎么不上前和她亲近亲近?” 他却答非所问,“那个男子就是付南枝?” “是啊,就是之前跟你提过的,原来福满楼的那个说书先生。”如琳随口答道。 “以后少和他来往吧。” 第九十八章 如琳听他语气有些严肃,还以为他是小心眼儿的毛病又犯了,也没生气,“胡思乱想什么呢?他是弟妹手底下的人,现在薛云他们夫妻两个都走了,孩子和生意的事儿都让我来管,他现在也算是个大管事了,怎么可能一点来往都没有?” 其实宁沐小心眼儿只一方面而已,看到一个优秀的男子在妻子女儿面前晃悠他难免有些吃味,可这不是最主要的,重要的是他一见到这个付南枝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无论他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这种熟悉感来源于哪里。可是就是有一种感觉,好像自己和答案之间仅仅隔了一层薄薄的纸张,相距不远。 宁沐不喜欢没有掌控的东西,“听我的,以后有些事你不必亲自和他交代,就交给下面的人吧,他来这是干什么的?” 如琳看他不似生气,就把酿酒这事儿和他说了。 “恩,记住我说的话,别和他来往太近。”宁沐听了她的话沉思了一下,又强调了一遍之前的话。 如琳看他这样不说原由又这样郑重觉得有些不解,还是应下了。 咚咚洗的干干净净了素娘才告诉她京城里有人过来了,还是她非常熟悉的人,咚咚一下子就猜了个正着,“难道是我爹?”看素姨对她点了头,兴奋的拔腿就要跑到爹娘那里去,忽然想起两个小表哥,就催促他们快点洗完了手,拉着他们两个一道过去了。 几个孩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咚咚甜甜的喊了一声爹爹,宁沐要抱她,被身旁的如琳狠狠的给拧了一下,示意他两个小侄子还在,宁沐眼神儿示意她稍安勿燥。 上前抱起咚咚说了两句就放下了,又把两个小男孩拢到身边,嘘寒问暖了许多。 饭后几个孩子都累了,就让他们午睡了,付南枝也趁着这个时候辞行了,酒都装进了坛子,就等着时间把它们酿好了。趁着咚咚睡着了,他这个时候走省了很多事儿。 和素娘还有一些事情交代,说话时余光就看到宁沐夫妇在马厩那里牵了两匹马,看样子是打算出门逛逛了,付南枝眼神里渐渐染上了一丝恨意。 和他说着话的素娘忽然发现他走神儿了,眼神有些发直望着马厩那边,回头一看,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付南枝莫不是对太太有了非分之想?只这么想了一下就赶紧摒弃了这念头,实在是太可怕了。 匆匆和他说完了正事儿,直到看他和刘师傅他们的马车走远了,才放松了一些,以后,还是少让他接近夫人吧,机会应该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这次老爷亲自过来了,夫人小姐肯定会跟着回去的。 宁沐和如琳牵着马往庄子外走去,风和日丽的,宁沐揣摩了一下才和如琳张口,“你还记不记得绍儿十岁生日的时候你送给他的那个玉葫芦挂件儿?” 如琳顿了一下,驻足问他,“怎么想起问这个?”她当然记得了,那还是她母亲当年的东西,绍儿十岁生日的时候,她因为不记得,十分窘迫的情况下用那个给他当了礼物,那孩子当时的眼神儿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像两把冰刀一样扎进她心里。只是那时候她自觉浑身都是刀口,不敢去在意罢了。 宁沐小心说道,“绍儿前几天和同窗出门的时候,那玉葫芦不小心丢了,你看,能不能再补个他个什么,他虽然不说却很看重那东西的。” “恩,我记下了。”如琳低声回了一句就沉默了,想必心里不会好受。 “绍儿不管长多大,在我们跟前永远是孩子,他心细,你就要比他更心细。”宁沐又说了这么一句就不再说了。 虚扶了如琳上马,自己也一跃而上。留来县有座山叫留来山,有一处峰顶是看日出日落最好的地方,二人打算一起登山去看日落。 这里少人外人会来,只有当地人才知道,把马拴在山下不远的茶棚里,徒步而上。如琳不比宁沐身体好,初时还觉得兴致勃勃,后来就开始耍赖嚷嚷累,“咱们回去吧,我不想看日落了,咱们回庄子看也是一样的。” 宁沐拉着她的手帮她使力,“再坚持一下,你就是动的太少了,前面没多远了,要不然我背你吧?” “不用不用,一个人爬山就够累了,还要背我就更累了,我很重的。”如琳想想那画面觉得有些害羞。 宁沐笑了,“夫人你也太小看为夫了吧?这点重量和练武比算什么,上来吧,你还没有一个大沙袋沉呢。” 如琳看不得他一副很得意的样子,“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那还不快快蹲下伺候!” “是的,夫人。”宁沐转过身在她面前蹲下,如琳小心的趴上了他的后背,他的后背坚实而有力,让人无限安心。 宁沐收紧双臂,把她使劲儿往上一颠,吓得如琳小声尖叫了一声,为了报复这个吓唬人的坏蛋,一口咬在了他的耳朵尖儿上。 宁沐忽的站直了身体,“再闹,把你丢下去啦!” 如琳紧紧的环着他的脖子,“你不敢。” “我看是你不敢吧?”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一步步往山上走。还没走出多远,宁沐就听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声音,他是习武之人,耳力不同常人。 把如琳放在地上,牵着她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行进,应该是在一处山坡下。 “救命!有人吗?救命!”这回连如琳也隐约听到了。 加快了脚步,终于看到了下面发出喊声的人。原来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从高处坠到了坡下。宁沐让如琳站在上面不要动,他下去把人弄上来。 “诶呀,年轻人,太好了,你快快来把我弄上去。”这老子看上去约有六七十岁,说道倒是不怎么客气,向人求救还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宁沐也不和他计较,上前准备扶起他带出来。 谁成想老头没让,“你在那边给我找找一个白色的小瓶儿,那里面有我的跌打药水,我得先擦擦,你先不要急!”全是命令的语气。 宁沐有些气笑了,朝如琳喊了一声,让她等一会儿。就低头给他寻起了药瓶儿,还真找到了。 第九十九章 老头一把夺过那个小瓶子,就跟见了自己亲儿子一样亲,小心的往自己手心里倒出了一点药水,撸起裤腿,就往关节处使劲儿的搓揉,一边动作嘴里还一边丝丝哈哈的。 总算他弄完了,“小子,你背我上去吧。”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宁沐无奈的背起了这个古怪的瘦小老头嗖嗖几下子就上去了。根本没想问他为什么会摔在这里等等问题,反正那些又不关他的事。只要对他没什么威胁的好事儿多做几件无妨,他刚才查看过了,这老头不会一丁点功夫。 看这老头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擦了药水之后腿脚好像也能动了。就想把他放下,谁知那老头一把搂住他死活不下来,“小伙子,送我老人家下山,你不忍心我把丢在这里喂狼吧?” 喂狼?留来县这小山有狼?奇闻。 日落还没看成,就碰到了这事儿,宁沐有些为难。 如琳看这老头这样,把他丢在这里也确实有些不落忍,就劝宁沐,“下次咱们再看吧,我没事儿,先把他送回去吧。” 宁沐只好不情愿的点了头,背着一个干巴老头下了山。心里越想越气闷,本来是好好的背着夫人上山游玩儿,怎么转眼就换了一个糟老头子在背上? 行至山下茶棚,宁沐把他放下来了,问他家在哪里。 老头子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说。 又问了茶棚老板,那老板利落的泼出去一盆污水,逗趣的说道,“客官啊,您真是问对人了,我也不知道!这老爷子偶尔进山采药,从来不在我这歇脚,话都没说过一句。”说完又低声提醒宁沐,“我看这老头啊,有些古怪,离他远儿点好!”宁沐谢过老板,付了他茶钱和赏钱。 宁沐再问那老头,他还是不肯说,一气之下直接把老头甩在马背上,如琳骑着另一匹,他牵着马打算进旁边的村里问问。 接连问了几个村民,都没人认识这个老头,有说见过的也和那茶老板的话一般,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 宁沐把他扯了下来,问他想怎么样?是不是想赖上他? 那老头却正了正身姿,振振有词,“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嘛,看你的穿着富贵、气派不凡,想必是个当官的吧?官位应该还不能小。那可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我乃区区一花甲之年的孤寡老人,根本无家可归,你若对的起良心对的起官位你就把我丢在此处自生自灭吧!”说完竟以手掩面呜呜哭了起来。 宁沐和如琳对视一下,纷纷傻眼,这是赖上了不说,还想和他们回去? 那老头个头不高,浑身没有几两肉,脏兮兮的,手指甲满是黑泥。可听他说起话来又不是一个大字都不识的粗人,难道他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如琳动了恻隐之心。 就悄悄拉过宁沐,“要不把他带回去吧,我那庄子里也不差他一个,让他打更或者照顾鸡鸭干些简单的活计应该可以的。” “也行,先带他回去吧,有什么猫腻再收拾他也不迟,量他也不敢。”嘴里这么答应了,却眼神不善的看向老头,那老头忍不住一个激灵,这年轻人好可怕,他不能再惹他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有人给做饭吃的地方了,他满足啦。 宁沐悄悄给暗处的侍卫做了一个手势,很快就有侍卫去调查老头的家事。 三人回去的时候,咚咚刚午睡醒不久,素娘给他们几个小孩子在树荫下支了一张桌子供他们习字,宁绍今天给他们当先生。 正写的认真,忽然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大声嚷道,“嚯!这院子不错,不错!野趣又不失雅致,必是这位姑娘的手笔吧?”说着向宁沐指素娘。 素娘呆愣了一下,那老头又说道,“可惜了,怎么有道这么丑的疤?煞风景!” 嘿!这老头!素娘不气,如琳有些受不了,刚想出口喝斥她,就见咚咚小爆碳一样冲了过来,捡起一根木棍就要去抽打那老头,边挥舞着边骂道,“哪里来的脏老头,敢说我素姨?看本小姐今天不教训你!” 她人小动作却十分快,当当当几下就过来了,宁沐反应快,赶紧把她拦下捞在怀里,咚咚在爹爹怀里还是消不了气,直叫爹爹赶紧把死老头赶出去。两个薛家小表哥一看咚咚妹妹发怒了,赶紧各自拿了‘武器’过来助威,被素娘一手一个给抓住了。 那老头好像真的怕了一样,有些猥琐的躲在如琳身后。 要不是场合不对,如琳肯定笑出声了。这几个皮猴子,这几天让庄子里的孩子们给带野了,不过看咚咚这样维护素娘心里还是很高兴,素娘就像她的姐妹一样,她自然听不得别人当面说她什么。 宁绍也被这突然起来的闹剧弄懵了,端方叔吃了午饭就出去了,也不说去哪儿,他就教这几个弟妹读书写字,这才刚进入状态,就弄出了这码事儿。 如琳端正姿态,叫来素娘,“你带人把他领下去,让他从里到外好好洗洗,再给他找见能见人的衣服,再给他吃点东西。重要的是规矩要给他讲明白,知道吗?” 素娘称是,招呼来两个庄里的彪悍妇人把老头带下去了。 不久,去调查的侍卫也回来了,原来这老头平日里住在山的另一边,山那头背阴,各种蛇虫也多,这老头子平时喜欢摆弄草药住在那里正合适,难怪平日里见过他的人不多,也不知道他住哪里。 宁沐又问,“就这些?” 侍卫一凛,“回老爷,在下还查到了他从哪来,他原本和儿子一家住在二十里外的赵家集,后来他儿子喝了酒和人打架斗殴被错手打死了,儿媳妇带着孙子也改嫁了。这老头子在家的时候就是性子极怪异的人,识文断字却不肯好好教儿孙,会医会药却从来不拿出卖,救了人也不收人家一文钱,就算家里穷的都要揭不开锅了也不收钱,也难怪他儿子一死儿媳妇就带着孩子改了嫁。” 这侍卫也是头一遭碰到这么怪的人,就感慨了几句。宁沐这才放了心,既然是这样,留下就留下吧。 第一百章 如琳拉着犹在气鼓鼓的咚咚,说了她几句,让她再生气也不要保持大小姐风度,不要自己动手,实在要打也要让下人们动手,之后就让碧竹把她带下去了。 走到宁绍面前,宁绍看她的眼神儿有些躲闪,他把母亲送的小葫芦给弄丢了,他不是不珍惜,他只是大意了。 “过来坐下。”如琳拉住了他一只手让他坐在身边,他的手冰冰凉,纤瘦有明显的关节,轻微的颤抖着,这是她第一次握他的手。 用另一只手把手腕上带着的红宝石手串滚过去戴到了宁绍腕子上,柔声和他说道,“之前那个小葫芦是你外祖母给我的东西,是我长大了才给我的。这个手串却是我从小佩戴,带了许多年的。无论是念经读书还是画画下棋都带着它,把它送给你补你的生日礼物好不好?不用再惦记那个小葫芦了,以后你会有更多的大葫芦,还有别的东西。” 如琳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怕他不接受,怕她无论做什么样的挽回都抵不过那么多年的亏欠。 少年的心起伏剧烈,眼睛死死的盯着腕子上的红手串,越看越模糊,不敢抬头。 瓮声瓮气的说“好。” 如琳摸摸他的手,找了个借口离开了,留给他一个人静默的空间。 两个村妇把老头带下去之后,叫了两个汉子提了满满一大缸水,把干净衣服剪刀毛巾之类的东西都留下,让老头洗的彻彻底底再出来。 还真是彻底,进去一个时辰了才出来。虽然还是那张脸,但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就像是一个乞丐受了神仙的点化一下子变成了仙翁一样。两个村妇都有些傻眼,怀疑进去的出来的是同一个人吗? 虽不至于仙翁那么夸张,前后差距也够大的了,指甲修剪的干干净净,花白的头发洗好梳顺了卷在脑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褐色粗布衣服,感觉连腰板都直了起来,整个气度都不一样了,猥琐气去了不少,倒像是个读书人。 他看两个村妇傻呆呆的模样,就问其中看上去还机灵的那个,“你们大人姓什么?” 那妇人赶紧答道,“姓宁。”奇怪了,这老头洗干净了她倒有点怕他。 “那你们夫人呢?”老头又问。 “姓薛。” “薛?”那老头先是皱了一下眉,然后又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整个面部舒展开来,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让人高兴的事儿。妇人带他去吃饭,不防路上遇到个气势十足八字脚站立的小姑娘,后面还跟着两个一模一样的跟班,那小姑娘恶狠狠的叫嚣着,“臭老头,你等着,我肯定能把你赶走!让你呆不下去!” 还等着听她继续说下去呢,她却这一句全都说完了,言简意赅,然后就快速撤退了。干巴老头摸摸自己的鼻子,笑了,小丫头才几岁大,竟养出这般胆子?以后他非好好治治她不可。 素娘见他也吃惊不小,给他讲了讲庄子里的一些规矩,安排了活计,让他先负责扫院子,因他腿有点受伤,就先让他歇两天再说。 带他去回禀太太,太太正和老爷下棋,只看了一眼觉得很满意,就让她把人带下去安置了,让庄里的人以后都管他叫老赵。 宁咚咚说干就干,当天晚上就给老赵头的餐食里加了料,偷偷往厨房大婶给他准备的米饭里埋了半截蚯蚓,然后就偷偷趴在窗户外面往里看。 看他终于端起了饭碗,想及头发白花花的老人家还要被吓一跳,咚咚心里又有点不忍了,不过想想素姨对她那么好,她一定要给她报仇,那就吓唬他这一次好了,之后就饶了他。 老赵头端起了碗,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白米饭啊白米饭,咱么爷俩上次见面是哪一年?这富贵人家就是富贵人家,连下人都吃的这么好。”说完就挖了一大口米饭吃下去了,一副人间美味的样子,那半截蚯蚓就这么从米饭里露了出来,身子还没死透,还有些轻微的扭动。 他故意用筷子把蚯蚓夹住一头拎起来抖抖,“嘿嘿,不错不错,还有肉吃呢!这东西好,清热解毒。”说完就就着一口米饭吃进了肚里。 吃,吃下去了!咚咚整个都懵了,这臭老头把虫子吃下去了!这招她还是从柯建康那里学的,据说百试百灵。她有些想吐,又有些不甘心,这老头真不好对付。想想刚才的画面,胃里越来越不舒服,蹲下小身子呕呕的干呕起来。 路过的丫鬟春芽看到了,赶紧上前抱起她,“小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跑这玩儿来了?我带你回去。” 咚咚脸色苍白的伏在她身上,这老头!亏她还于心不忍,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得想个好办法对付他。 天色刚刚有些变暗,端方从外面拿着一副钓竿回来了,匆匆吃了半碗饭就拿着钓竿独自去了水塘那边。前面就是水塘了,端方却忽然顿住了脚步,水塘边上早已被人占据了,她坐在岸边抱着双膝凝视着水面,似乎与这周边有些格格不入,是素娘。 端方弯腰捡起一粒石子,用了劲儿,射进了水里,霎时水花四溅,素娘吓了一跳,赶紧起身回望过去,看到是端方,马上就局促了,想离开这里,又想和他说几句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一时间她竟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端方从容的走到她身边,笑着对她说道,“继续坐吧,我在旁边钓鱼,我们互不相扰。” 互不相扰?素娘的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坐下,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坐了下来,端方在她三米远的位置挂上鱼饵,抛了出去。 一片安静,只有几声蛙叫鸟鸣。 素娘总归心里是希望他能过的好的,就没有忍住,问出了心里的问题,“你现在还是一个人吗?” 水面微动,端方快速提起鱼竿,可惜只是一条小鱼,堪堪半个手掌大小,边把它拿下来丢进桶里,边回她,“是啊,我常年跟随宁大人忙碌,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再说我一个人逍遥惯了,这个倒不急,以后再说吧,缘分的事谁也说不准。” 缘分,她和他之间算什么?算有缘无分吧。素娘有些胸闷,没有接话。 第一百零一章 “你就真打算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了?以前你是还小,现在还是和那时候一样的想法吗?”端方又放了一次杆,问她。 “恩。” 端方看她仍是一副弱质芊芊的样子,心里有丝波动,他比谁都希望她能得到幸福,无论那个人是谁,“你就是太要强了,也太要脸面,那些东西有什么用呢?以前我不懂,现在我仍旧是不懂,你若是想从那些旧日的痛苦中挣脱出来,必然要靠你自己,别人是帮不了你的。” 素娘沉默了一瞬,站了起来看向他,“多谢你和我说这一番话,夜里露水重,你也早些回去吧,我先走了。”说完不等端方再说什么就大步走了。 她何尝不想从那些痛苦中挣脱出来,有哪一个人愿意一辈子带着枷锁过日子?是啊,她也知道女人太要强不好,可是她习惯了,不要强这些年她如何能撑的下来?但她纵使有百般勇气,她也走出不来。靠自己,说起来谈何容易,可她的自己太弱小了啊! 他不是她的拯救者,也没有人能拯救她。罢了,他们注定不是同路人,又何必再痴缠于这些念头? 晚上,如琳靠在宁沐怀里,心里还在担心素娘,问他,“你说端方心里还有素娘吗?” 宁沐闭目假睡,如琳捏住他鼻子,不让他呼吸,他才不情愿的开了口,“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虫子,我怎么知道他怎么想?” “你这人真是的,谁说你是他肚子里的虫啦?让你凭对他的了解猜猜而已,我是肯定要替素娘着想的。” 宁沐瞥了她一眼,“你真想知道?答案怕不是你想听的,我看他心里已经没有素娘了。端方和我们不一样,他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豁达,你看他放下了就是真的放下了。” 如琳听他这么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其实这样明明是最好的,可总是觉得太过遗憾,如果再试一试,如果有心,是否可以再续上这一段缘分? 宁沐明白她心中所想,世人大抵都是这样,尤其是女人,总是习惯把一切都想的太美满,但其实不美满才是人生的常态。 “别担心他们了,明天咱们就回去了,他们也就见不着了。” “我还不想回去,你先回吧。” “呆了这么多天你还不想回家?”宁沐一下子坐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如琳拉他躺下,“你先别急,我是看绍儿也挺喜欢这里的,他又自律,自己读书温习根本不用人看管,你正好再给他请几天假,让他在这住几天,这里乡野地方,不比宁府,院子套院子,人在里面自觉就守规矩。在这里人轻松些,我也想和他多在一起相处。”说完就眼带祈求的看着宁沐的眼睛。 她是真的心疼儿子了,那个丢了个小葫芦总是在她的心间摇晃,她心疼啊,宁绍从来不要什么东西,一点麻烦都不惹,京城里,同等身份的孩子让人不省心的还少吗?他对自己克制的几乎没有任何缝隙需要有谁去填补。 她看宁沐还在考虑,就有些哀求他,“三天,就三天好吗?让我和他朝夕相处,给我个机会弥补一下我的过错。”说完眼泪就控制不住了,埋进宁沐的怀里哭了起来。 宁沐完全抵抗不了她的眼泪,连忙说道,“哎,我没说不答应啊,说好了只有三天,到时候一定要回去,不然时间长了爹娘也会问的。书院那里我去请假,你带着他们几个在庄子里好好的,不要乱跑出去。” 如琳抱紧他,闷闷的说道,“知道了,我一个妇人还能去哪儿?到时候肯定一个不少的给你带回去。” 宁沐听了坏笑,“不然咱们今晚试试?看看能不能你回去的时候再多带一个。”窸窸窣窣了一阵,夫妻二人温存了一阵儿。 第二天中午吃了饭,宁沐就带着端方赶回去了。宁绍对不能去上学不是很在意,能够被母亲留下来他有一点说不出的小开心,既然母亲想让他陪着,那他就留下陪她吧。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红手串,唔,和他肤色很相称。 薛桐薛岩被带丫鬟们带去洗澡了,咚咚被宁绍捉在手里在树荫下学写字,教她写一个身体的‘體’字,学了半天了就是写不好,让她多写几遍,没有大人在眼前她就想耍赖。硬拘着她手把手的一起写,她才肯老实一些。 赵老头吃完了饭,胡乱扫起了院子,他手中拿着仿佛不是一把扫帚,而是一个降妖除魔的法器,院子里扬的全是灰,咚咚本来写不好心里就有气,看这老头不好好扫院子还故意捣乱,就冲他嚷了起来,“你离这里远点儿!你耽误我写字了!”宁绍看她又不专心,狠心的拍了她小手背一下。 赵老头听了口气这么大的话,绿豆小眼睛一瞪,黑白交杂的长眉都要飞起来了,把扫帚立在手边拄着,“哟嗬,咚咚小姐习字呢?老朽刚才也是在写字,不知道咚咚小姐可会我这种写法?” 宁绍看这老头没完没了,胆大的出奇,不好好干活又没眼色,眉头皱起也不高兴了,“你若是干完活了就退下吧。”语气冷冰冰的。 这位少爷这是生气了呢?赵老头浑不在意。 咚咚看大哥也这么说,马上有了主心骨,“你还不赶紧下去?竟唬人,你个只会出口伤人的臭老头会写什么字?真是笑坏我了。” 老赵头眯缝起小眼儿,乐啦,就等着她这句话呢,今天上午又吃了这小祖宗一杯椒盐口味的茶水,他把茶水有滋有味的喝了,边喝还边说,这茶水味道真不错!食盐消炎凉血解毒,今天这沏茶的人有心了,他正好有些上火呢!他仔细听都能听到窗外面墙根下小姑娘磨牙跺脚声。 他今天非要露出一手镇住她不可。“我若是会写字呢?我不只会写字,我还会两只手一起写字,还会倒着写,什么文章你要是让我看一遍我就能背下来。” 咚咚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一听他就是在吹牛皮呢,从大哥手下解脱出来,上去拉老赵头,“好啊,那你过来啊,让我见识见识,你要是敢胡说八道我就让母亲马上把你赶出去!” 宁绍也觉得这老头莫不是有什么疯症?竟敢如此口出狂言。 第一百零二章 咚咚的坚持加上自身读书人的风度让宁绍没有出声阻止,反而给老赵头让开了位置。 老赵头淡定着站在书桌前,他一身粗布衣裳,身材矮小,面相有些猥琐,此时竟莫名让人生出了一种神圣郑重的感觉。 他刚丢了扫帚的枯树枝一样的老手,换了一张新纸,仔细在桌子上铺平压好,那表情就像对待什么心爱之物一样。 老伙计们,今天终于再次和你们相逢了,赵老头有些颤抖的取了两只毛笔,颤抖的蘸了墨汁,让人有些心惊,他这样子的手能写字吗? 咚咚看呆了,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尊敬之意,想要开口问问他需不需要坐下写,被宁绍一把捂住了嘴巴,示意她不要出声。 老赵头两手各执一笔,笔头如有千斤般落到了纸上,奇迹的是,他原本有些颤抖的笔落到纸上之后居然稳若磐石一般,尽在他一人掌握之中,那笔就像是天然长在他手上一样,每一笔都是他的心意流转牵动。 他双手齐动书写着一篇《师说》,蝇头小字,力透纸背,简直不像是一个花甲老人所写。他从纸的两端往中间写,一头是正着写,一头倒着写,写到中间相遇的地方正好全篇写完,一字不多一字不少,完完整整干干净净的一篇。 不只咚咚,这下连宁绍也被镇住了,事实再一次印证了那句古话,人不可貌相。老赵头收起了笔,宁绍丢开咚咚大步上去,拿起来细细观摩起来,的确,一字不错,心潮更是狂涌,两手写字,还写的这么好就够让人惊讶的了,这精确的布局却更让人吃惊,可见每一个字的大小,整个文章落到纸上在哪个位置,是什么样的,全都在他心里,清清楚楚。 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厉害之人,就连他们院长也比不上,不知道如果外公在世能不能有这一手? 老赵头俯身含笑注视小咚咚,咚咚扬着小脸回望着他,有些傻呆呆的不敢相信这和之前竟然是同一个老头。赵老头伸出一只手照着她的肉脸蛋儿用力的捏了一下,“你再等我一下。”说完,在怀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是一块松油琥珀,里面是一只栩栩如生的蝈蝈,每一个细节都看的清清楚楚。 咚咚的目光一下子就被黏了过去,老赵头只给她看了两眼就收回了手,笑眯眯问她,“这是我自己做的,你服不服气?” 咚咚心思还在那只蝈蝈身上,赶紧猛点了几下头,“服气,咚咚服气了,我再也不说赶你出去的话了,也不使坏了,这个是怎么做的?” 她彻底服气了,这个老头子真是厉害,他什么都不害怕,学问又那么好,人家玩儿的又好,学的又好,她有什么可不服气的?素姨的事儿肯定是他无心的。 老赵头看她可教,就伸手把琥珀给了她,“拿去玩儿吧。” “谢谢老爷爷!”咚咚高兴极了,正好薛桐两兄弟出来了,就赶紧跑去和他们两个炫耀。 宁绍正身鞠躬下拜,“不知老人家高姓大名,多有慢待,还请您不要介意。” “起来起来。”老赵头上前扶起了他,说道,“你是一个不错的孩子,这两天我偷偷观察了你,刚才你教导咚咚的过程我也都看到了,难得你出身官宦之家,通身没有浮躁之气,踏踏实实努力读书,看似冷清实则却是个重情之人。” 宁绍听他这样评价,心中一跳,这老人的眼光真是毒辣,他年老睿智,虽有些狡猾不羁,却无伤大雅。他这样的年轻人在他面前简直无所遁形,一眼就能被看透。 “不知您高兴大名,宁绍想拜您为师傅,听您教诲。”说完就要再行礼。 老赵头伸手阻止了他,“这个不急,我不能收你为徒。” 宁绍大为沮丧,急道,“这是为何?” 老赵头笑而不语,“很快你就会知道原因了,别急别急。” 咚咚和两个小表哥炫耀了一下,就迫不及待的去找母亲说了,老赵头在她心里一下子从一个讨厌的臭老头变成了一个神奇的老爷爷。 咚咚一见了如琳小嘴就巴巴不停,把刚才发生的事细细讲给她听,讲的绘声绘色,恨不得还原了每个细节,“娘,你没看见真是太可惜了,大哥都惊呆了,他看了那副字老半天呢,后来……后来我就跑来和你说了。”她差点把琥珀的事儿和娘说出来,赶紧收了回去,暗暗吐了小舌头。 如琳一下子脑袋里接受太多话,东一句西一句好些地方没明白,就捡了几个地方问她,正说着,宁绍面露喜色的进了门,“娘,那老头真乃大才,儿子想拜他为师傅,他不同意,我想请您出面帮我。” 儿子能这么肯定的人,看来咚咚说的都是真的了,安抚住着急的宁绍,“你先别急,待我见他一见,大才与否也不是一幅字就能定的,等我见了他之后再说,如果他真是有大才之人,进了咱们庄子里,想必会另有要求。他既然有在关注你,说明他也起了教导之心,等我问明他再议不迟。” 如琳看了老赵头的那副字,也起了爱才之心,她的父亲薛锦就是有名的大儒,她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耳濡目染的都是这些,自然一眼就能分辨出好坏,这幅字何止是好,简直是太好,奇怪的是,如琳在其中感到一丝熟悉感。凝眉追寻,竟有些和父亲的字相似!这么看来,这老头不仅有来历不说,还大大有可能是父亲的故人。不然也无法解释他进府后种种傲慢无礼却又自信的表现。 让素娘准备了一坛子好酒并几个好菜,装进食盒里,如琳带着素娘亲自去老赵头安寝的房里,这房间的条件不算差,但也就是高等级一些的下人房。 如琳给赵老头轻轻福了一礼,把酒菜放到桌上摆出来,“不知老先生高才,之前多有怠慢。” 老赵头眯起小眼睛,浑不在意的大笑几声,“无妨无妨,我本无意再出来,也想永生不再碰诗书,要不是碰到你们救了我,我也不会再起了这个心思。” “哦?还请先生解惑。”如琳和素娘都听得一头雾水。 第一百零三章 “给我把酒满上。”老赵头但笑不语,伸手指了指桌上的酒壶。 素娘上前想要动手,被如琳挡了一下。她亲自给斟满了酒。 老赵头美美的饮了一杯才说道,“你可是薛锦之女?” 如琳心头重重一跳,果真是父亲的故人,激动的回道,“正是,不知您是?” “你父亲是我师兄的关门弟子,他年少的时候我也曾教过他两门学问。只是我生来脾气古怪狂放不羁,后来入了官场,因看不惯官场黑暗,做了得罪上峰的事儿,想开了就辞官归隐了,发誓再不让家人动笔墨入官场。后来妻儿都相继死了,儿媳妇带着孩子改了嫁,就剩我一个糟老头子,整日倒弄些药材以供愉乐。” “那您是怎么又改了主意?”誓言就这么打破了,如琳很是疑惑。 “你听我接着说,那天我滚下山坡,一时动弹不了,你和你夫君一出现,我就看出你们不是一般身份的人,看你又觉得面善,就频频刁难你们,想试探试探你们,几经刁难,没想到你们还是把我老人家带了回来。你们必然是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想赖上你们,还是有礼待我,你那夫君,也必然让人查到了我的来历,看我确实孤寡一身,才容留了我。可是赵山长是我的本名,早年我用的是师名赵敬,所以他肯定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到的。他当了如此大官的人,还能有这份善心,不错了。我还能活几年?就想着趁机找个有米有粮的地方养老未尝不好。” 素娘忍不住问道,“您有整治药材的手艺,为什么不靠这个为生呢?” 赵山长又饮了一口,嗤笑了一声,“丢了读书人的气节。” 如琳和素娘都无语了,您老人家从来到现在哪有一点气节可言啊? 他继续说下去,“本来我看你就面善,又听说你姓氏为薛,便想到了你父亲,后来又打探确认了一下,我更安心赖着你了。” “……那您今天和绍儿他们写字是为了?” 赵山长一听两个小家伙笑了,“你这两个孩子生的真不错,我喜欢。老大今天说想拜我师傅,你说我能答应吗?我是什么辈分的人,他是什么辈分的人?” 如琳听他这话里的意思是同意的,喜不自胜,“那您老的意思是同意教导绍儿了?” “同意了,但我有一个条件。”赵山长脸上露出些严肃。 “您但说无妨,只要是能满足的我就答应。” “你放心,要求很简单,你把你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就挺胖,哦,咚咚,把她一并交给我管教,我就答应教导宁绍,怎么样?”其实对他来说最对他胃口的就是咚咚,聪明又胆大,善良讲义气。宁绍这孩子他也看了,性格上反而不如他妹妹,少了份舒朗豁达,也不知道之前经历过什么。 这……如琳犹豫了。让他教宁绍她一万个愿意,她听母亲提过父亲早年是在国学大师的门下拜读的,有资格教导父亲两门课的师叔实力必然也是超群的。可是,他老人家这幅跳脱顽童样子,咚咚毕竟是个女孩子呀!她现在就够可以的了,再加上这,她以后还能嫁出去吗? 赵山长明白她的顾虑,也不生气,没人愿意把闺女养成他这幅德行,让她回去好好想想。 宁绍一直守在她那里,看她回来了,亲手给她端了一杯茶,“母亲,他说什么?收我吗?” 如琳笑着看他,没说咚咚的事儿,“你这师傅是拜不成了。” 宁绍的小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由晴转阴,“母亲,他说是为什么?” 不再逗他了,“他是你外公的师叔,我也是刚知道,以后你要叫他师叔祖了。” 宁绍忽的睁大眼睛看向母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喜来的太突然了。只是他心细如发惯了,即使母亲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是敏感的觉察到母亲有所忧虑。 “母亲,您怎么了?好像有些不高兴。” “没什么,我有些累了,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在母亲这里没有答案,宁绍出门就去找素娘。素娘没有如琳那么了解自己的孩子,没有想到如琳居然没和他说这事儿,就把赵山长的要求说给他听了。 宁绍顿时喜气全无。 如琳在房内提笔给宁沐写信,信里面说了这事儿,问他的意见。孩子的事儿还是两个人共同拿意见的好,咚咚是姑娘家,每一步更是不能错了。宁沐有多在意咚咚她是知道的,她听咚咚的奶娘说过,咚咚很小的时候晚上不睡觉一直哭,怎么哄都哄不好,有一段时间是宁沐把她整夜搂在怀里哄着睡的。 信写得了,又丢到一边去了。算了,赶紧回家吧,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这次把师公也带回去,直接让宁沐定夺吧。 宁绍从素娘那里出来之后纠结了良久,之后就去敲了赵山长的门,恭敬的叫了一声师叔祖,然后说道,“您以后就是我的长辈,即便您不教我我也会尊敬待您。您休息吧,宁绍告退。” 留赵山长一个人站在原地眨巴着小眼睛,哟嗬!这宁家人脾气都不小!他只是提了一个小要求而已,这死小子直接上门将他的军,这不是相当于直接说‘你不教拉倒,老子不稀罕你来教!’,一副牺牲自己保护妹妹的样子。难道他赵山长是豺狼虎豹专吃小姑娘不可?心里默念,你给我等着,这臭脾气老子早晚给你扳过来。本来只是想拿一拿,有点最后再考验一下薛如琳的意思,这下好了,咚咚小姑娘他非收不可了。 京城,一间阴森的刑讯室里,宁沐面容冷峻坐在上首,侧面站着端方。眼神阴寒的看着手下人拷问跪在地上的两人,二人都挨了刑,身上早已鲜血淋漓。 一盆凉水扑面,那快要昏倒的胖子恢复了些精神,他旁边的瘦子看他还没死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宁沐累了,亲自审问他们,“我再你们最后一次机会,把元宵节拐走我女儿的始末因由给我一一道明,我心情好,才能留你们一命,若是死都不说,我有一百种死法让你们选。” “我……宁大人!我说!”胖子终于受不了了。 第一百零四章 “胖子!”本来已经没什么力气的瘦子忽然大喝了一声。 胖子突然被他尖利的声音打断,仿佛灵魂都被震了一下,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 “瘦子,我受不了了。”胖子哭了,他是真的到了极限了。自从前日被抓,昨日宁大人出现,短短的时间,他就好像已经在地狱的边缘走了几遭一般。 他不知道他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瘦子看上去也撑不了多久了。他还不想死,他还年轻,他还没娶媳妇。何况他并没有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儿!把老大的事儿说出来也未必会怎么样! 瘦子见制止不住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表示默认。 “我说!宁大人,是这样的,我们老大本来是什么人什么来历我也不知道,我们都是一群孤儿,在罗阳长大的,被一老乞丐带大的,那个老乞丐有些本事,教我们一些功夫教我们求生的本事,我和瘦子是从小一起的,我们大哥,他真名我们也不知道叫啥,记事起大家就叫他大哥,他是后来才来的,十几岁那样的,具体也说不上来。” 宁沐面上无什么波动,左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继续说下去。” 胖子吞了口口水继续道,“开始的时候他说过他有个仇人在京城里做官,就是您,具体什么仇我们不知道,只是他每次提起来都恨的不得了。后来倒是不再提了,可我们是兄弟,自然记得这事儿。后来老乞丐死了,我们就跟着他混,他是我们中功夫最好的,也是最聪明的,识文断字,我们一共搬过三个地方,都是很偏僻的地方。我们靠劫富和打猎为生,他常年不见踪影,偶尔会送钱回来,我们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宁沐在想着什么,继续敲击桌子,没有说话。 端方问道,“这么说来元宵节的事儿就是你们自作主张了?” “是是是,是我和瘦子二人逛街的时候听到她们说话,知道那个小的是宁小姐,就想起了老大的事儿。是我们蠢,想着这样也许能帮上老大的忙,求大人别杀我们,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好好待宁小姐了,当时宁小姐路上饿,瘦子把他娘的遗物换了一只炖鸡给她吃。还请大人不要杀我们!”胖子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 端方嘴角一掀,不再是平日里府中人看到的爱逗鸟为人温和的端方,对胖瘦二人来说,现在的他和宁沐二人就像阎王的鬼使,都是来招魂的。 他又问,“既然这样,为什么又放了回来?” 胖子不敢再哭,“我们留了暗号给老大,当晚他就回了寨子,痛骂了我们一顿,说现在绑了宁小姐就是找死,是他亲自把人带走的,后来的事儿我们就不知道了。” 端方再问,“你们现在的暗号是什么?” “现在没有暗号,自从元宵节这事儿之后,老大让我们搬了地方,暗号联络方法也取消了,都是老大单方面联系我们,大人我说的都是真的啊!”胖子已经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宁沐听到这里才开又了口,问道,“你们老大长什么样?” 薛如琳花了一天的时间把生意上的事儿和素娘集中整理了一下,以后几个庄子上的产出也由她直接和付南枝对接,无法定夺的再来找她。说到这,如琳牵过素娘的手,像姐妹一样亲热的坐在一处,“素娘,以后你有事不妨直接去宁府找我,端方,你若不去面对,这么故意逃避着是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依我看顺其自然的过,反而对你有帮助,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素娘听了有些怔仲。 第二天如琳就带着四个孩子加上赵山长回了京城了。宁沐本以为她还要再过几天才回来,没想到她这么快又出现在他眼前。一听说太太的马车到了门口,就立刻扔下手中的事物亲自出去迎接了。 宁绍正扶如琳下了马车,宁沐过来接了手,扶着如琳的胳膊,如琳有些害羞,小声和他说,“我都下车了,你来扶我做什么?” 宁沐没有松开手,“夫人舟车劳顿,身子不适,为夫搀扶一下理所应当。” “真能贫。”嗔怪了他一下,眼看了就要进门了就没甩开他。 门房的小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老爷太太何时变得这么如胶似漆了?他十分想抬头好好看看,可是又不敢,心里像有只猫在挠似的。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多呆几天吗?” 如琳回身儿示意他向后面马车看去,两个丫鬟正搀扶了赵山长下来,“进去再和你细说。” 宁沐对这老头儿真有些生了怒,竟然这般得寸进尺,他可怜他年老体弱无人照料,允许他在庄子里谋生已是开恩,居然胆敢缠着如琳进京?再一想如琳也不是什么一味善良的好心菩萨,也许另有隐情。 如琳换了一身居家的衣服刚出来,就被宁沐抱了个满怀,佯怒道,“你还让人好好说话不?” “你这样也能好好说话啊。”宁沐没有放开她,而是把人抱起来坐在椅子上,如琳侧坐在她大腿上,身子向后微微靠着。 拿他没办法,“你可知赵敬这个人?” “知道,是二十多年前一个有名的学士,其人做的一手锦绣文章,才华过人,因其性格疏狂不拘,在官场收了重挫,辞官远走了。我年轻的时候读过他的文章,字字珠玑,读完让人身心通透、畅快淋漓。问这个干什么?” 如琳嘟嘴俏皮的往外努了一下嘴巴,“喏,就是你捡回来的那个老头子。” 宁沐不可谓不吃惊,让她赶紧把他离开庄子之后发生的事情说给他听。 听完还是不太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这么巧合荒诞之事,只是爬个山而已,就让他们遇到了一个学问大家。“赵山长是他的本名?” “是,他说他拜师之后才改的名字叫赵敬,本名就弃之不用了,是后来打算再也不沾学问官场才改用了原来的名字。你猜他还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 “他还是我父亲的师叔。” 第一百零五章 “当真?”宁沐完全没想到。 “当真,我隐约记得小时候父亲和我提过有位师叔人极有趣待他又极好,只是他安稳不下来,很早就四处游历去了。想必他后来又做了官,丢了官,穷困潦倒,到底是境遇悬殊又时光久远,才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吧。”如琳有些伤感,父亲是极重感情之人,如果他此时还活在世上,知道少年时的师叔还活着,定会与他把酒言欢,不知该有多快活。 宁沐也想到了薛锦,他心痛的闭上双目,几息之后再睁开说道,“琳儿,以后咱们就给这老爷子养老吧。” “恩。”如琳转身抱住他的脖子。 提起了最重要的一事,“绍儿想和他老人家学习,可是……他提出了一个条件,想咚咚也给他带。” “行啊,我看挺好的!把她培养成一个小才女,你不是一直在给她找师傅没找到合适的吗?”宁沐倒是挺高兴的。 如琳看他这态度就急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好,咚咚和绍儿能一样吗?绍儿心思重太过拘谨,跟了老爷子学习正合适。但咚咚一个小姑娘家,本来就野,养的天不怕地不怕的,真交给他过段时间说不定什么样呢!” 宁沐赶紧安抚她,“你先别急,听我说完,我且问你,既然你觉得咚咚这么顽皮需要狠狠管教,为什么之前你找的那些女师傅你一个都没用呢?” “我!” 宁沐接着问她,“你是觉得她们会扭曲了咚咚的天性,现在有个能顺着她天性的大儒来教她,你又不放心?你这岂不是自相矛盾吗?” 如琳被他问的哑口无言。 “我看老爷子未必教不好她,也许结果会出乎你的意料呢?放轻松些,你别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夫妻二人带着孩子正式拜见了赵山长。后来又带他见了老太爷和老太太,这才算是开始在宁府安家了。 两个孩子在给他磕头行礼的时候,宁沐和如琳也要一并跪下,赵山长死活没让,宁沐看他坚持,就算了。 咚咚有些不懂,这个一天一变的老头子怎么就成了师叔祖,以后她还要在他手下读书写字,他私下里还偷偷和她说要教她医术呢,她每会写十个字了就教她认一样药材,会了这些想要捉那些小虫子就容易多了。想想还挺有趣的呢,为了认识那些药材她也要好好读书了。 上次给了咚咚一个琥珀当见面礼,这回认了亲,怎么也要给宁绍一件儿。赵山长凝眉苦思也没想起来他还有什么值钱的物件儿能掏出来,后来一咬牙终于下了决心。“你们几人先等我一会儿,我进里面拿件儿东西很快就出来。” 如琳想说什么,宁沐拉着她没让。老爷子这么自尊自负的人是不会让人可怜拿不出见面礼的。 很快,他从里面出来了,衣服不像刚才的那样整齐,伸手把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看不出什么颜色的布包递给宁绍,里面显然装的是一本书。 看宁绍迟疑,就以为他定是嫌弃了,便气吼吼的说道,“你个臭小子,赶紧拿着吧,多少人想要都找不见的东西,真是不知好歹!” 宁绍哪还敢想什么,赶紧接了过来,忍着布包散发的一丝奇怪的气味,掀了开来,里面还裹着一层油纸,继续拆开,一本保存完好的书像刚出生的孩子终于见了世面。 宁绍把包装放到地上,轻轻举起了书。如琳一眼瞥过去,脑子里轰的一声,头一偏就往地上倒去,幸好宁沐及时接住了她。心惊不已,她这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端端的。 宁绍和咚咚都吓坏了,尤其是咚咚以为母亲生了什么重病,她就要失去母亲了,吓得六神无主,宁绍怕她哭,赶紧把人抱在怀里,书也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了。 如琳看到那本书名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不会流通了一般,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瞬间把她拉入了无底深渊,是《心术纪要》,原来世间真的存在这本书!在那个不堪回忆的梦中徐景升就是为了这本书害死了父亲!原来它真的存在,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那个梦可能就是真的!不然她从未听说过这本书为何却能梦到它的名字? 她感觉自己正被浓重的黑**气缠绕着,但她不想脱离出去,她只想跟着坠入,一直坠入到最深入,也许到了那里就可以见到父亲问个明白! 赵山长让宁沐把如琳放在椅子上,从腰间拽出一个小瓶子,让她闻了闻,一阵恶臭散发出来,如琳被熏醒了,缓缓张开一双迷蒙的眼睛。 忽略了宁沐急切的脸,一把拉住赵山长的袖子,“师公,这本书怎么会在您手上?” 宁沐听了这话瞳孔一缩,又很快的掩饰了过去,也没人注意到这微小的变化。 赵山长乐了,“你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急火攻了心?你这话问的有意思,这书本来就是我的,不在我这里还能在哪个手里?” 如琳暗恨自己话都问不明白,语气更急了些,“师公,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本书就只有这一本吗?” 赵山长气笑出了声,“傻了不是,你当这书是大白菜还能论斤买卖?自从它出现以后,多少人为了一己私利想要抢占它,却大都不知道它在哪儿,甚至现今世上知道它的人也不多了。”老爷子有些感慨。 宁沐问出了心中疑问,“这书既然这么重要,您都是随身携带,为什么今天却拿了出来?”这书在他看来不是什么好东西,是招灾惹祸之物,不过此番既然到了他眼下,就绝对不能让它流出去了。“ 第一百零六章 “它再重要,对我来说都是一个死物,我都六十大多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这是当年我师傅传给我的,这是下册,还有上册,我猜应该是传给了我师兄,这个我就不能确定了。依我看,这东西被前人传的神乎其神,其实也并没有多么神奇,不过是写了一些诡道之术罢了,即便靠它赢得了想要的一切又如何,总归不是正途,早晚都会失去的。” 原来它是上下册,如琳听了这话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有失望,有解脱,有痛苦,千般滋味搅的她呼吸困难。抓着宁沐的手不知不觉间越来越用力,手背上的青色清晰可见。 宁沐让宁绍先把东西好好收起来,警告他不许看里面的内容。告辞了赵山长,扶着薛如琳回房休息去了。刚才他也心惊不已,他心惊的是她是怎么知道这本书的?连他都是无意间听师傅和师母提起过的,当时师傅让师母不要再问起这个,东西他保管好了,一眼都不许孩子们看,也不许和任何一个人提起。 师傅的死他早就有所怀疑,即使他那时候没有有力的什么证据,他也把矛头都指向了徐景升。假设师傅的死是人为的,那么薛府里的所有人他能怀疑的唯一就是他!加上他联想到他听到的关于《心术纪要》的秘密,就更加怀疑他。徐景升比他年纪大,又是师傅的外甥,为人谦和恭谨,聪敏好学,师傅未必没有一点可能告诉了他。可是徐景升做人是那么完美,他虽然在家不受宠,可那毕竟是他的靠山,他宁沐拿什么去怀疑他?他只能把这份怀疑压在心底,徐徐图之。 就算这辈子他也找不出有力证据是他害死师傅,单单就因为师傅死的时候自己不在眼皮底下和薛如琳对他的感情这两点他也要弄死他。 咚咚看母亲被抱走了才敢哭出来,“大哥,我想去看娘。” 宁绍拍着她,“不去好不好,咚咚乖,有爹在那里陪着呢,你去了他们还要分心哄你,对不对?” 咚咚不情愿的点点头。宁绍也是又担忧又震惊,这本书里到底写了些什么?能让母亲的反应那么大?这是他刚刚收到的礼物,父亲竟然明令禁止他看。 赵山长不管那些,在他看来不论是宁绍咚咚他们还是他们的父母,在他眼里都是孩子,到了他这个年纪,他们小辈的喜怒哀乐已经不太能轻易勾起他的兴趣了,人总归都是要老的,他已经看的很开很开了。 他今后的人生任务就是安享晚年,把一身的本事都传给眼前这两个小家伙,看咚咚还在宁绍怀里不下来,就故意板起了脸,“宁咚咚,你已经六岁了,还让你大哥抱着?你不是想当个侠女吗?我手下可没有动不动就哭鼻子让人抱的侠女。” 咚咚赶紧滑了下来,小声解释着,“人家,人家是担心母亲。” “放心吧,我刚才给她把了脉,她没事儿,就是有些激动罢了。” 咚咚听师叔祖这么说,终于放了心。 “走,我带你去学点看家本领!”说完背着手朝外走去,咚咚赶紧迈开小腿跟上。 走了两步,赵山长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宁绍说道,“把书拿上,回去就好好看,别听你爹的。先看第一章,三日后你交给我一篇文章,要能反驳了它,可听明白?” 宁绍在他背后施了一礼,“回师叔祖,绍儿明白。” 宁沐把如琳放在床上,给她倒了一碗温水,喂她喝了下去,“好些了吗?” 如琳眨了一下眼睛点点头,似是无力说话。 感觉她好了一些,宁沐才试探的问她,“你知道那本书?”他知道如琳心里肯定有些怀疑师傅的死是有蹊跷的,只是不知道她是否怀疑了徐景升,如果有的话,是怀疑了几分。 以他的能力尚且没有找到太多有力的线索,她更是不应该知道的太多才对。其实孙嬷嬷的下落他已经找出来了,孙嬷嬷在离开薛府之后不到两年就去世了。可是他不能告诉她这些,告诉她又有什么用呢?不过徒增她的烦恼而已,对事情的进展没有丝毫帮助。并且,他虽然想让如琳恨徐景升,可他更心疼有哪一天若是真的被她找出了真相,她会承受不住。他知道,徐景升并没有完全走出她的心里。 他想听她说实话,心里有什么难受的压着的东西都讲给他听,只怕她会吝啬给他这份信任。他不坦诚,却无比渴望得到她的全心信任,呵呵。 如琳有些沙哑的开了口,“我知道,小时候偷偷听我爹和我娘说的。” 宁沐深吸了一口气,“你累了,先睡一觉休息一下吧,待会儿我再过来看你。”她果然没和他说实话,偷听到师傅师娘说话的明明是他!是他才对!师傅那么看重的事怎么可能让一个两个的都偷听到!她说谎! 直到听到了关门声,如琳才疲惫的完全让自己瘫了下来,是啊,她说了谎,可是不然呢,她要怎么说?说她做了一个荒诞又真实的可怕的梦,梦里听来的这本书吗?说自己也是因为这个梦才开始怀疑了徐景升,然后开始试着重新接受他?那么,若是没有这个梦呢?她是不是还会一直像从前一样不知转弯。是的,她对宁沐说不口出,她不完全是不信任他,而是觉得她的答案对他来说太残忍。 以往她可以肆无忌惮的伤害他,现在却万万不能了。 宁绍正式从青山书院退了学,和柯建瓴他们一帮人保证了不退出他们的团体,以后还是会和大家一起相聚。 咚咚为了制药玩儿,每天读书认字比谁都认真,偶尔不叫她都不知道吃饭。 三天过去了,宁绍拿了第一篇心得文章交给赵山长,赵山长和咚咚比赛背诗输了,正让她过过当先生的瘾,教他玩翻绳呢。 让宁绍把文章放在一边,他偏头过去看了几眼就不再看了,“这就是才子写的文章?还没有你外公十岁时候写的好呢。条条框框,中规中矩,狗羊被关进笼子里久了还会急着跳出来,你这是被关的太久了,不想跳了?拿回去重写,三天后这个时候再交给我一篇。”(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宁绍脸涨成了猪肝色,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屈辱感差点将他压倒,无论是在人才还是学问上,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羞辱过他,他从来都是天子骄子,是站在学子堆里顶尖儿的那个。 赵山长看他站在原地不动,把手中乱成一团的红绳丢给咚咚,“什么玩意儿?这么难,你把她捋顺了再玩儿。” 扭头冷脸对宁绍说道,“你还不回去钻研,难道要在老头子我这里吃午饭?” 宁绍不敢反抗他,只能红着脸告退了。 咚咚看大哥走了,停下了捋绳子的小胖手,眼睛里满是控诉,“师叔祖我不喜欢你了,你对大哥太凶了!” 赵山长弹了一下她的小脑门,“你懂什么?我对他凶才是对他好,他就是大家太心疼他了,宠的!我这样他才能成大才,像以往那样他只能成个小树苗,你懂不懂?” 咚咚摇摇头,果然不懂。 三天后,宁绍交来的文章又被他给丢了回去,这次的评语更恶毒,“是不是笼子太高,使不上力跳不出来?” 宁绍苦苦熬了三天,觉都没怎么睡,眼珠子都敖红了,就只得了这么一句评价,好胜心一下子就起来了,不等他吩咐,自己拿起了文章,“我回去重写,三天后再送来。” 赵山长看他倔强的背影笑笑,小子,有点儿进步。 宁绍这篇文章第五次交来的时候赵山长才点了头,“这回写的东西还有点儿味道,但是还是太稚嫩了,总归是有了那么点儿意思。”之后又指点了他几句,让他暂时可以放下这一篇了,再往高深里写就不是宁绍现在这个年龄阅历所能达到的了。让他回去看第二章,还是三天后交给他一篇文章。 宁绍写了五次的文章才终于得到了一点点肯定,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甘心的,赵老头彻底激起了他的犟脾气,他越是羞辱他,越是给他艰难的任务他越要好好的完成,只有用掷地有声的文章摆在他面前才能赢回自己的尊严。 赵山长自然明白宁绍这个年纪孩子的心思,他就是要这样做,把飘在半空中的他一步步打下来,像个男人一样脚踏实地。而咚咚这个丫头呢,则相反,他得把过于接地气的她给抬上去,稍稍接点儿仙气儿。 宁沐和如琳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密关系又有些淡了下来,除了二人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人觉察到这其中的微妙变化,他们仍然是睡一张床,在下人孩子们面前照常说话,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各自内心在经历着什么样的痛苦和委屈。 宁沐说他晚上睡觉不需要如琳服侍,坚持睡在床外侧。夜里,如琳面对着墙壁,眼睛合不上。宁沐知道她还没睡着,习武之人对气息变化较为敏感。 她两夜没好好睡过了,此刻他不得不暂时抛开心里的那些晦涩念头,尽管如今这种小事和以往如琳对他的种种比起来微不足道,但他早已炼化成石头的玻璃心还是有些碎裂了。 她都知道些什么?她何时才能信任于他? 伸出手臂拦腰搂住她,凑了上去,“怎么还不睡?有心事吗?” “宁沐,我想我爹娘了。”如琳被突然搂住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下来。 “我也想他们。”宁沐轻声说道。 如琳依旧背对着他,“他们会入你的梦吗?” “有。他们让我好好照顾你。” 如琳闭上眼睛,有泪渗了出来。她知道他是哄她的,但她知道父母的这个期许是真的,他们一直希望她能好好的。 二人维持着这个拥着的姿态,宁沐就这么静静的陪着她。 “就快清明节了,我想去看看他们,让孩子们也去拜拜,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外公外婆,你和我一起去吗?”如琳转过身来,水亮的眼睛望着他,那眼睛让宁沐看了觉得自己若是不答应她就是罪大恶极。 “恩,咱们一家一起过去祭拜他们。” 如琳这才投进他怀里,像只终于找到了丢失龟壳的小龟。 一年一度的清明节又要到了,不知道去年的酒师傅他老人家有没有喝完,师母是不是还总是叨唠他。这次全家都过去,他们看到了孙子孙女定会欢喜不已吧。 一家人团聚那必是最美好不过的事了,若是能不碰到徐景升的话。 徐景升每个大小节日必去西山看望师傅,他们有极大的几率碰上,他是知道的,如琳却不知道。他不能阻止她,他也没有立场,总不能因为要避着徐景升就永远不去祭拜父母吧? 只不过这次不同,他与她携手同去,名正言顺,早晚他要让徐景升再也不能上西山去恶心师傅。 赵山长得知他们清明节要去看望薛锦,疾呼,“痛煞我也,带上我一起过去看看他,我们两个好好叙叙旧。”赵山长虽为师叔,却比薛锦只大了几岁,当年是半师半友的关系。因他年轻时候四处远游,后来又在外做了几年官心灰意冷,便从未想过主动联系这些旧人,谁知道后来再听到关于他的消息竟是偶然的一次进城听几个吃酒的京里后生说大儒薛锦去世了!他这次进了宁府本来也想着正式安顿下来就提出去看他。此番正值清明,他如何能不去? 清明时节雨纷纷,天空中飘着恼人的小雨,阴沉连绵,就像薛如琳此刻的心情。 马车上,咚咚窝在她怀里问她,“娘,我们去看谁?” “去看你外公外婆,我的父亲和母亲,没有他们就不会有我。”如琳摸摸她柔软的头发,轻声说道。 “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咚咚感到奇怪,爷爷奶奶是爹爹的父亲和母亲,她每天想见到就能见到。 “今天你就能见到了,他们去了很远的地方,咚咚不要害怕,他们很爱你。” 咚咚乖巧的点点头。 福伯一如既往的守着这座山,今日是清明节,他一大早就去给老爷太太扫墓,之后就站在山脚下等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朦胧雨雾中,远远的出现了几辆马车,福伯激动的迎了出去。薛云走之前曾经匆匆来过西山一趟,因此此番来的绝对不可能是他,这么多辆车过来的,那就肯定是大小姐了,一定是大小姐带着夫君和孩子们过来了! 福伯一想想都觉得眼底翻泪,老天有眼,让他终于等到这一天! 马车停了下来,车上的人陆续下来了,是他们,他没猜错,是大小姐一家来了。 福伯双腿打颤的上前跪地磕头痛哭,“拜见小姐姑爷,老爷太太等你们许久了!” 如琳急忙亲自去扶福伯起身,心中难受的很,“福伯,快快请起!今天我们一家都过来了,您放心吧,也后我再也不会让父亲和母亲久等了。” 福伯听到她这样的保证,抹了一把眼泪,“那就好,有了大小姐的这句话,福伯还能有力气守上二十年!” 之前薛云就提过让福伯去城里养老,但是他不愿意。 如琳又让四个孩子都过来见过福伯。来之前就一一提醒过他们,见了福伯一定要恭恭敬敬,不得有一丝怠慢轻视。福伯此生能看到薛如琳的带着孩子过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收起了眼泪,笑眯眯的让他们和他不要客气。 一行人刚要随着福伯进山,就听见远处传来了微弱的马蹄声,宁沐脸色微变。 “是有人过来?”如琳问他。 “恩,是往这边过来的。” “会是谁?”如琳有些不好的预感。 宁沐没有回答。 如琳也想到了,“是他?” “十有八九。”宁沐声音低沉。 “那我们要不要……”如琳怕碰到徐景升又是一番麻烦,自觉的就想避开。 宁沐断了她的提议,“一切照常,如果要说我们之间有人该回避,那该回避的人也是他,走吧,我们上山。福伯,您先留在这吧,一会儿还有客人过来拜祭,我们自己上去吧。” 福伯的小孙子最近被他爹娘接到镇上去了,现在这里只剩下他自己。只好答应了宁沐,给他们指了指路,让他们自己先上去。 宁绍牵着如琳走在前面,后面是丫鬟们带着几个小孩子,宁绍和赵山长走在最后,赵山长在回忆着与薛锦当年相处的点点滴滴,而宁绍却在思考等下要上来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细雨中的西山雾气蒙蒙,薛锦夫妇长眠于此。薛如琳的心情和上次相比已经平静了许多,父母对她的期望她有在慢慢实现,她相信她的一切改变父母都会看的到,他们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让几个小的先行叩拜,她和宁沐才齐齐跪地叩首,向他们请罪和表达哀思。 赵山长今日这一路上一直不发一语,上山后,他就静静的伫立在墓碑前面,直到宁沐二人站起身来,他才弯腰捡了一张黄纸扔进火盆里,心中默念着,“薛锦,师叔来看你了,没想到再见面你我已是阴阳两隔。我帮你再看着这些小辈几年,其实是我靠了他们,过几年我就下去了,到那时咱们再一起把酒畅谈吧。” “来的巧了,不知宁大人一家在此,徐某多有打扰。”徐景升的声音突然打断了宁静思念的气氛。 知道来的巧了便不该上来,宁沐挂上了在外面一贯冷淡的面孔。“徐大人一路劳累赶来看望宁某岳父母,感激不尽,。” “宁大人客气。”徐景升上前给薛锦夫妇进了香烧了纸,姿态无比虔诚动人,他深深跪俯在地上良久,不顾湿润的泥土脏了衣物。 宁绍心中生了疑惑,他知道父亲和徐大人官场上有些分歧,关系应该是不睦的,然而清明佳节,徐大人竟然会来祭拜外公外婆,还行的如此大礼,看来父亲与他的关系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徐景升眼眶通红的起了身,看向如琳,“表妹,姨夫姨母已过世多年,你切勿太过伤心伤了身子。” 如琳暗暗咬牙,他是什么意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她说这种话,他是真的想逼死她吗?果然宁绍、赵山长、碧竹等人都看向了她。 “徐大人多虑了。”不得已回了他一句便不再和他说别的话。而是和其他人说道,“累了吧?咱们下山找福伯讨杯茶水喝。”说完就率先牵着两个小侄子往山下走去。宁绍回望了一眼,父亲留在了山上。 竟不知道,徐妙的父亲和他母亲竟是亲戚。 原来两家之间还有着这一段他不知道的关系,只是为何他从来就没有听家人提起过?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隐情不成?想到徐妙,他有些烦躁起来,好像自从那次元宵灯会之后她就总是以各种方式出现在他的世界中。 其实他还不知道的是,就算他们二人还是一次都没有相遇过的陌生人,她也早已经存在于他人生的纠葛之中,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原罪。 徐景升笑了笑,一派云淡风清,他不管在什么时候随时都是一副从容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见你呢,宁大人。” “师傅师母永远活在我的心里,少来几次有什么分别?我好心提醒徐大人,莫因为这类‘杂事’太上心,耽搁了你的大事,俗话说常在河边站没有不湿鞋,你还是要上心点儿的好。” 徐景升眼中快速闪过一道杀意,却低笑了几声,“多谢宁大人提醒,徐某也奉劝宁大人一句,如果浪实在太大,就算不站在河边也会湿了鞋,与其那样还不如选择随波逐流。” 皇帝势弱,宁沐废了大量力气终于查到了一些徐景升的东西,他若没猜错,他是起了另觅良主的心思,只是不知道那人给了他什么样的许诺,才让他动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浪大了,自然有船,这就不劳徐大人费心了。宁某言尽于此,还请好自为之。”宁沐说了这句就想走人。 师傅师母墓前,他念着百姓利益及最后的一丝师兄弟情谊提醒他一句,没想让他领情,只是想震慑住他,无论官场还是家人,该他守护的,他会拼死力争。(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宁沐,你知道薛如琳当年为什么喜欢我而不是你吗?”徐景升在他转身后,突然问道。 宁沐瞬间定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因为你太自以为是。她的桌子不平,你偷偷给她垫好,她病了,你跑出了给她找偏方里的药,可是她不知道,自然就不肯领情,你自大的样子反而让她以为是你把她的桌子弄不平,是你给她的东西带了病。你说她为什么要喜欢一个自以为是的蠢人?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丝毫未变。” “她现在喜欢的是我就够了,徐大人操心太过!”宁沐冷冷的回了背后之人一句话。 徐景升不依不饶,“你确定她现在喜欢的是你吗?” 宁沐想起了如琳面对那本书时的隐瞒,本来就不太笃定的心,瞬时生起了波澜,“我确定!”说完不再理会徐景升,径自下山去了。 “哈哈!哈!”徐景升在空荡荡的山间大笑了几声,似乎要笑他个酣畅淋漓,天崩地裂。那笑声却越来越冷,越来越干,徐景升终于停了下来。他此生几乎没有这样笑过,他从小掌握的人生哲学就是克制!无论是被欺辱、被忽视、还是被赞扬、被人爱,他都不由自主的选择了克制去面对,从不以十分满的情绪去对人对己。 然而他从来不承认,有些东西他自以为控制的住,其实却全然不是人力所能及。比如当年如琳的纠缠、比如…… 徐景升蹲在地上,往火盆里投放纸钱,只见盆中本来只有黑漆漆的灰烬,一张薄薄的纸钱进入之后竟冒出了一丝火星儿,瞬间就烧了起来。 “师傅、师母,你们没想到我竟然敢来你们面前吧?每年还不只一次,我就是要来,我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差点被蛇咬到,还是师傅您把那蛇给打死了,然后告诉我多看它两眼,它死了不动了,没什么可怕的,慢慢的就不会再害怕了。师傅,您今天一定很开心吧,表妹和宁沐他们过来了,还有您的外孙子孙女,这就是您给他们安排的美满人生,我若是不做些什么,他们只会得到更多!”徐景升表情几度古怪狰狞,这些话他都是默默在心中说的,直到烧完了最后一张纸钱,他才走向远处站着的小厮,脚步坚实的下山去了。 宁沐下山回来的时候,福伯正领着两个丫鬟杀鸡宰鱼,赵山长在给大家泡茶,几个孩子东跑跑西看看,笑声充满了整个小院。如琳和宁绍坐在树下石凳上正说着什么。此情此景,让宁沐一下子有些恍惚,娇妻晏晏,长辈安详,稚子玩闹,这些不就是他一直所期待的日子吗?现在这些就在眼前,他到底还在计较些什么? 宁沐的心一下子就满了,是他钻了牛角尖儿了,喜欢不喜欢之类的都见鬼去吧!他是有福之人,他所珍爱的一切此刻都在身边。 如琳看宁沐终于回来了却不进来,提起裙摆急切的跑向他,停在他面前气息有些不稳,眼前满满的全是焦急和担心,“你没事儿吧?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宁沐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正开怀的笑容,捏了她鼻尖一下,“傻了不成?你应该问我有没有把他怎么样?我功夫那么好,挑他那样的五个不成问题。” 如琳分辨不出去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当然不只是问他身体上有没有受伤害,更多的是担心二人唇枪舌剑,徐景升别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刺激宁沐。现在听他这样说了,脸上也没有轻松下来,秀眉聚拢盯着宁沐,像是在控诉他不和她说实话。 宁沐看院内此时无人看他们,就飞快的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别胡思乱想了,真的什么事儿都没有。走,咱们看看咚咚他们玩什么呢?” 突然的一下,如琳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宁绍瞥见父母之间的小动作,快速的低下了头,假装认真在喝茶。非礼勿视。 他在父亲没回来的时候就一直细心观察着母亲,她心不静。现在看他们这个样子,就暗自嘲弄自己刚才也跟着瞎担心了一场。他有些想问问父亲和徐景升之间的事儿,又觉得父亲肯定是不会给他答案的,问了也没趣。 晚上徐景升进了陆淑仪的房,徐景升靠在床头看着一本书,陆淑仪坐在灯下在绣着东西。徐景升捧着书却有些看不进去,偏头看向了陆淑仪,晕黄的灯光让她显得格外内敛温和,一个真正贤妻良母的样子。可是他记得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她那时候尖利热辣,像一团灼人的火,谁若是惹了她至少自伤八百。现在的她不就是他当初想要的样子吗?完全在他的控制之中,塑造成了他认为合适的样子。 是从何时她开始慢慢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是他却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上这个女子,无论是从前的她还是现在的她。但是总体而言,她这些年虽然称不上优秀,也算是合格了。 徐景升看了她良久,陆淑仪有所察觉,也看向了他,“老爷刚才一直在看我?” “你嫁给我后悔了吗?”徐景升没有回答,反倒是问她。 陆淑仪心里一咯噔,她有些怕他的阴晴不定,就算是刚成亲那几年他也没有问过她如此温情的话,现在她也分不清这话到底是质问还是同情的意思。是否她说了后悔就可以一切从头来过? “没有。”是她自己巴巴求来的,后悔也要用一辈子吞下去。 陆淑仪等着他说什么,他却没说话。 直到她低头继续绣手中给妙儿的肚兜,才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给妙儿看中了陆君浩?” 陆淑仪也不瞒他,“恩,君浩天资聪颖,为人厚道……” 徐景升听不进去她把话说长,“他不行,你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妙儿的事我另有安排。” 陆淑仪大惊,一针狠狠的刺进了肉里,她却无暇顾及,几步走到床边,坐下来急切的望着徐景升。 “你有什么安排?你可是看中了什么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你不用管这些,到时候自然会知道,平时看好她,别让她乱出去走动,让陆君浩少来咱们府上。”徐景升和她说了几句就有些烦了。 陆淑仪看他不打算说了,心里七上八下不得安宁,“我别的可以不争不管,只有妙儿的事情,我求老爷能够多替她考虑。” 徐景升看她似乎一定要问个清楚,越发不耐烦,“看你说的是什么话?难道妙儿不是我亲生女,我非要把她推进火坑?” 陆淑仪听他发了火,不敢再问,想想又觉得徐景升应该不至于做出什么畜生不如的事情来,也就稍微放了心,却不免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不是她亲自安排的,她总觉得有些莫名担忧。 宁府这头,如琳主动靠在宁沐怀里,问他,“前几天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宁沐没有睁开眼睛,却伸过一只胳膊垫在她脖子下面。 回答的这么干脆剪短,明明就是有嘛。 如琳决定解开他这个疙瘩,和他说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其实你生气也是对的,我是和你说了谎的,有些事我是怎么知道的,我暂且还不能和你说,但是你放心,我不能和你说的那些只是一些我自己的纠结。除了一件事,我没有别的事情瞒着你了,这事儿我现在也告诉你,我最近怀疑父亲的死有蹊跷。” 宁沐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虽然他早就知道,但是从她口中亲自听到感觉却大为不同。当初她和他说要找孙嬷嬷是为了想知道母亲为何自尽,可是配合后来她的一系列表现,他知道她真正想打探的却是父亲为何身亡的原因。 心疼的搂紧她,“你放心,我真的不生气。” 如琳有些惊讶,问他,“你听我说怀疑父亲的死,你不惊讶吗?难道你早就对此有了怀疑?” “没有,我没产生过什么怀疑。我是刚才听了你的话在想这事儿呢。”宁沐赶紧答道。如果如琳此时看他一定能看到他脸上僵硬不自然的表情。 “宁沐,我有些怀疑是徐景升。”如琳还是选择相信他依赖他,抛却之前的种种顾忌,除了不说原因,别的她都和他说了。 宁沐翻身过来看她。“琳儿,无凭无据的你想着这些也是徒劳,这件事儿交给我来查吧好不好?如果徐景升在其中真的做了什么手脚,我是不会放过他的。” 如琳看他脸上忿恨,只以为她是听了他的话才起了这种情绪,殊不知宁沐恨了不知道多少年,做梦都想弄死徐景升。他最理想的想法就是凭借自己的力量,扳倒他,折磨他,为薛家报仇雪恨。而这一切都不必让如琳知道,就让她这轻微的怀疑永远是怀疑吧,反正只要最后他让徐景升还了这份债就行了。 如琳轻轻嗯了一声,把头埋进他怀里。 宁沐又说道,“你以这种方式和我提起他,我很高兴,我以为你不会和我说起关于他的事,尤其是这种。” “你怎么小看我?人都是会变的,你对我好,我就也对你好。你若是骗我欺负我,我肯定也不会这样对你,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尤其是这种可能会被你嘲讽的事。”如琳小声解释,也是警告他。 宁沐今夜既感欣慰又沉重,虽有馥郁在怀,却分毫生不出别的心思来。在他有生之年,必须要给师傅一个交代。 咚咚自从跟着赵山长学习之后,越发规矩起来。赵山长从来不强迫她,他总有各种各样的小办法引的咚咚自觉学习,懂的多了,也就不知不觉约束起来了。她也由特别讨厌这个老头子变的特别崇拜他,总之听话的很。薛云薛桐赵山长也顺便带着教,虽不如咚咚机灵,却也各有各的优点。 宁绍倒的感受和咚咚截然相反。他虽然感觉经过这段日子以来的磨练,自己的学问水平确有明显的提高。虽然佩服赵山长才高,却对他无法真心尊敬起来。赵山长对他也是一如既往,严厉苛刻,总是在挑战宁绍的忍耐极限,恰好又在每次宁绍就快在崩溃边缘的时候适可而止了。 前所未有的高压挫败感与日益进步的欣喜感复杂的交织,他感觉自己急需要个出口释放一下。在赵山长终于对他刚交过去的一篇文章勉为其难的点了头之后,宁绍主动去找柯府找柯建瓴了。 柯建瓴的小厮对宁绍早就熟了,就让他直接进了院子。宁绍进来的时候,柯建瓴正仰躺在椅子里,两只**叠着搭在桌子上,开着门摇着扇子读书。一见宁绍进来了,赶紧把脚收了回来,惊喜的站起身来迎他,“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想请动你可难,你怎么不在家悬梁刺股,倒有心思来我这里做客了?” 宁绍深出了一口气,“不欢迎啊?一杯碧螺春。” 柯建瓴奇了,宁绍即使和他关系近了,也不见他这样在他面前情绪如此外露过。一边给他泡茶一边问他。“出了什么事儿吗?长吁短叹可不像你。” “没出什么事儿,家里闷的慌,来你这透透气。” 柯建瓴噗嗤笑了,心想宁绍这段时间肯定是受了不一般的折磨,等他之后慢慢打探出来不迟。 “我这里透气也有限,后天我沐休,我母亲生辰快到了,我打算上街给她选件儿礼物,要不然你和我一起?” 宁绍一想也好,文章先放一放,在外面放松一下也不耽误他思考,反正基本第一次交上去的东西都会被退回来,他反而不急于一时了。 薛岩这两天有些着凉,如琳白天请了大夫给他看过了,大夫说不严重休息几天按时用药就好了,如琳陪了他大半天哄了他喝药睡着了才打算离开。 “娘,你别走。”迷迷糊糊的薛岩睡梦中梦见娘生了他的气,扭了他的耳朵说要揍他,他赶紧嬉皮笑脸的求饶,明明每次母亲后来会放开他,然后再和他好好讲一番道理或者一笑了事。可是这次她在放开他之后却头也不回的走了。他想使劲喊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感觉自己已经在经撕心裂肺的呼喊了,可是母亲还是听不见,义无反顾的朝远处走了。 如琳听见他说的梦话,心内酸楚,不敢走了,坐回床边,轻轻拍打着他,“岩儿乖,娘在这里,娘不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直到薛岩一觉醒来烧退了,天也黑了,如琳才回了房。 宁沐看她有疲累之色,心疼的问她,“岩儿的病怎么样了?” “好多了,明天再喝一副药就差不多了。”如琳确有筋疲力尽之感,不只是身体上的,心也累极了。 “那就好。” 如琳郑重问他,“宁沐,乌兰国那头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吗?也不知道薛云董氏他们如何了,这两个孩子还这么小,我真不忍心,咚咚天天在咱们跟前晃,我怕这两个孩子看了心里难过,越发对他们好,可是再好又怎么比的过亲爹娘。不只他们想,我这心里也担心的不行啊!” 薛云他们使团走了也有快三个月了,想来应该已经到乌兰国了吧。 “还没有消息。”宁沐说的是实话。出使乌兰的使团确实还没有消息。只是今天他收到一封密报,匈奴新首领一反强硬做派,不知出于何种考虑,竟打算对乌兰使用怀柔手段,不日也要派人前往乌兰游说。这不是好迹象。 而此时,远在西北绿洲的董氏早已恢复了女性装扮,穿的是乌兰国中等的服饰,正指导着当地妇女们如何播种菘菜。 被困在这里有十天了,经过了重重波折他们一行终于进入了乌兰的国都,见到了君主。大家的欢欣还没有持续半日,便被现实给激散,只剩下满满的忧虑。 乌兰国这些年自给自足,靠着自己与匈奴也能周旋一二,因此有些不想和他们结盟主动对抗匈奴,怕万一此举激怒了匈奴,反倒激起了他们的气焰,一旦全面开战,好不容易发展起来的有些安定的国家随时可能会被摧毁。 乌兰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保守也是一种治国之道。只是乌兰国都和大兴距离较远,又素无往来,所以使团来之前并没有想到国君有此顾虑,这样倒有些进退两难了。 官员们不想无功而返,乌兰国的人看他们抱着好意而来,又带来了大量的先进文明和匠人,也不想轻易的放他们离去。就这样,薛云董氏他们都给困在乌兰了,不知何时才是个头。 董氏偷偷离京和薛云坦白之后,薛云继续让她充当小厮一段时间,只敢偷偷照顾她。后来在路上他们遭到了乌兰牧民攻击,还是董氏想的办法,薛云盛了上去,才让牧民们撤退的。 之后薛云就和顶峰大人报告了董氏的事情,称她不仅是自己的妻子也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其才华能力远高于他,还请大人恕罪。这个大人他在出发之前宁沐就给他通过气,是自己人。后来董氏就顺利的恢复了身份行走在使团中。 董氏给最后一个坑里点了种子,艰难的直起腰身,抬头看着天空中有些烈的日头,不知道京中现在是何样子,桐儿岩儿在大姐那里是否还习惯,离开了这么久她的思念日盛一日。可是她从来不后悔,也不和薛云抱怨,她知道他已经够焦头烂额了。 薛云刚随乌兰主管商贸的官员从街上回来,回来直接奔了这里,冲董氏一招手,“夫人,你随我回房找样东西,我有急用。” 董氏心中疑惑,看播种的活儿都教的差不多了,就和妇女中会说几句汉话的带头人交待了几句,匆匆和薛云回了房。 关紧房门,董氏几步抓住薛云手臂,“出了什么事?” 薛云神色无比凝重,“的确出了事,我今天和那个官员上街,他竟无意中透露了一个大秘密,我和他说等大兴和乌兰两国交好,互通有无的盛况,他全然不像之前对我那样兴奋热情,我细问之下,他才对我透露,原来匈奴有意和乌兰修好,我们的计划怕是要行不通了,大人们估计也都知道这个情况了。” “竟有这等事?”董氏听了大惊。如果真的让他们两国交好的话,那他们的处境危矣! 薛云说出了最坏的猜测,“你知道我最害怕的是什么吗?不是我们无功而返,也不是怕乌兰国永远把我们扣下,我怕的是把我们移交给匈奴。” 董氏强自镇定,“我们先不要自己乱了阵脚,这件事应该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不过我们要尽早打算。我们必须要回家,你不许冒进知道吗?”说完就红了眼睛。 薛云知道她这段时间想孩子了,他何尝不想,把她揽进了怀里,自己也红了眼,“我知道,咱们得回家。” 徐妙这几天很烦,家里除了有一个压的她喘不上来气的老嬷嬷,还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是静王的嫡次子秦送,比她大上几岁,最近这段时间不知怎么竟和她的庶弟徐子衿走到了一起。一共就来过府上两次,偏偏就那么巧,全让她给遇上了,她才不信有这等巧事,秦送看她的眼神让她莫名的战栗,就像被什么软体动物盯上了一般。他一脸病态的苍白,长的不丑,但徐妙就是觉得他有些阴森森的,恨不得躲的远远的才好。 徐妙骨子里还是有像陆淑仪的东西,确定秦送走了之后,她带着丫鬟亲自去了徐子衿的院子,严正警告他,“切莫打我什么主意,让你的那些狐朋狗友不要再出现在我视线范围内,否则别怪我和你翻脸,让你姨娘在这府里呆不下去!” 徐子衿一副受了冤枉的委屈样子,连连给徐妙作揖道歉,“姐姐真是误会我了,我怎么敢打你的主意呢?还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弟弟计较,我以后保证再也不会给姐姐你添堵了。” 徐妙走后,徐子衿才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徐妙敢拿他怎么样,这府里可不是由她说了算的,虽然他没有占据了一个嫡字,但他占据了一个长字。府里一日没有嫡出的儿子,他就是最高的,就算是这时候生出了嫡子,也只是个婴孩而已,有何可惧怕? 他这个嫡姐还真是天真,她早晚都要靠着他,也不知现在和他嚣张个什么。何况看中秦送的是父亲,又不是他。 秦送是王爷的儿子,虽然只是个闲王,但也不必与他个庶子交好,还不是看在父亲份上?而他就是别人拉拢结交父亲没有选择的选择。这些他都看得明白,他并不觉得屈辱,只要能得到为他所用的人脉就好了。至于姐姐什么的,他只能说祝她好运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宁绍应邀和柯建瓴去逛街给苗氏买礼物了,一早就和家里人还有赵山长报备了。赵山长看他不思读书,反倒知道出去玩儿,不但没生气,还笑了。 咚咚看他白胡子一抖一抖的,觉得好玩儿,就问他,“师叔祖,您笑什么呢?” “我在笑你哥哥,有长进了。”他在欣慰宁绍终于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开始有了多样的情绪,有了想要自我调节的办法。而不再是像一个冷冰冰的闷葫芦一样,整日被拘束在一个高高的角落里。他需要的就是被激发被粗暴的拉出来,和同龄人一样喜欢这个年龄该喜欢的,讨厌该讨厌的,这才像个健康的少年模样。 咚咚追问,“是哥哥做了好文章吗?” 赵山长大笑,“不是,你太小不懂呢,昨天让你编写的故事呢?拿来给我看看,做的好了我有神秘奖励。” 昨天爷爷养的小兔子死了一只,咚咚心里难过,和赵山长说了这件事,他就让她用现在会的字写一篇故事纪念死去的兔子。咚咚昨天用了整整三个时辰才写完,一直涂涂抹抹直到夜深了才觉得能拿出手了,硬是要碧琴带她去母亲院子里,她用心写出来的东西要第一个讲给母亲听。 如琳和宁沐刚躺下,就听见她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宁沐赶紧起床拉开门把她给抱进来。只见她胖乎乎的小手扬着一篇纸张,宁沐要拿过来看,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她只想偷偷给母亲讲,母亲是女孩子,只有女孩子才爱听这种故事,不会笑话她的。 宁沐疼爱的亲了她小脸一下,脱了鞋把她放进床里面,咚咚叽里咕噜钻进母亲的被子里,把故事拿给母亲看,边给她还边防备着父亲偷看。 如琳看宁沐那假装伤心的样子觉得好笑,便和咚咚说,“天太暗了,娘看不清,你读给娘听好不好?” 咚咚自以为轻轻的小嗓音清楚的传进了夫妻二人的耳朵里,故事讲的是,一个仙女因为不爱吃饭被打落凡间成了兔子,从此,每天就只能吃青菜萝卜,后来她诚心悔改了,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吃饭不应该让父母操心,上天就让她重返天庭了。 如琳听了乐不可支,重重的亲了她一大口,“我的小宝贝怎么这么可爱?你写的很好,师叔祖一定会满意的。”她总算彻底放心了,赵山长把她教的很好。 宁沐背靠着床头看着他们母女,也被逗的闷笑不已。 柯府的车夫在一条正街上把柯建瓴和宁绍放下。 “你想好了给伯母买什么吗?”宁绍问他。 “正因为没想好,我才想亲自逛逛啊。”柯建瓴嘴里这么说,行动上却一点都不着急,街边有什么好玩儿的都要停下来摸摸看看。 “你这样漫无目的的要找到什么时候?这路边货色买去给伯母做寿礼她也不见得喜欢。”宁绍对他这样的行为颇为不解,他认为想要做什么就应该直接去做,首要的是结果。 柯建瓴却不赞同他的话,“那可不一定了,不是只有精雕细琢的东西才是好的,这你就不如我有情趣了,再说咱们今天不只出来买礼物,还为散心,莫急莫急。你也看看,有什么想买的没有。” 就这么闲逛了一上午,柯建瓴最后也没买到什么,倒是宁沐给几个弟弟妹妹买了几件玩儿的,后来柯建瓴还是提出了,“去玲珑阁买件首饰吧。” 宁绍无语。 走的太累了,中午就随便挑了一家玲珑阁附近的酒楼用餐,菜刚上来还没吃几口,宁绍突然听见隔壁包间传来一声尖利的女声,“谁叫你们进来的?给我滚出去!” 是徐妙! 宁绍蹭的窜了出去,吓了柯建瓴一跳,他没有武功也没有宁绍敏锐,自然没听清旁边喊了什么。 宁绍躲在门口透过窗户缝往里看,只见徐妙抬起手迅速的给了其中一个男子一巴掌,就气匆匆的带着两个丫鬟往外走了,宁绍赶紧换了个位置。 徐妙夺门而出,身后的两个丫鬟赶紧跟上,由于走的太快,就没有避开端着热汤上楼的店小二,眼看着一盆热汤就要尽数泼在徐妙身上,宁绍顾不得其他,身体比脑中的想法要快了许多,几乎是热汤泼出的瞬间就近了徐妙的身,一把把她给拉了过来,那汤全部泼在了地板上,里面的鱼头睁着眼睛仿佛也吓呆了一样。店小二知道包房里的客人都不能惹,他今天闯了祸别说这份工要丢,要不要受皮肉之苦还不一定,吓的赶紧跪下求饶。 两个丫鬟吓得嗷的喊叫了一声,宁绍快速放开怀里的徐妙,徐妙犹自怔楞,是宁绍刚才救了她……听到了外面的喊声,柯建瓴和徐子衿还有秦送也出来了,看到外面的情况不难猜测是怎么回事,定是徐妙怒气冲冲出来撞上了店小二,看她裙子上还有汤汁,只是没人猜测是宁绍救了她。 宁绍看到秦送的时候瞳孔收缩了一下,是他?静王的二儿子,他倒是知道这个人,只是没有什么接触,听说他身体不怎么好,常年在府中养病,性子也有些怪异。另一个男子和徐大人长的相像,又和徐妙在一起,那么就应该是她的兄弟了。他怎么会和秦送搅在一起? “姐,你没事吧?都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回家我认你打认你罚,求姐姐大人大量不要生气,也不要去为难姨娘。”徐妙的丫鬟小雅气的直发抖,大少爷这是什么意思?在这么多公子面前败坏了小姐的名声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徐妙按住了她的手,表示安抚。“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你是大少爷,我可不敢罚你。”又转头对一直跪在地上磕头的店小二说道,“你起来吧,这事不怪你,是不自己太不小心,小雅给他二两银子压惊。” 说完深深的看了宁绍一眼,带着两个丫鬟快速走了。 徐子衿讨了个没趣儿,他本来在街上看到徐妙进了这里,想着带上秦送与她接近接近,几次三番下来好事不就成了嘛。他难道看不出来徐妙不喜欢秦送?他当然看的出来,但他不是想着既帮着父亲做件好事儿也成全了自己的私心嘛。(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秦送似笑非笑问徐子衿,“你姐姐好像很不待见我?” 徐子衿有些谄媚的赔着笑,“哪能啊?是你想的多了,她是看到我讨厌罢了。” 秦送笑而不语,要不是父王让他与徐子衿交好,做做样子,他也懒得出来应付。不过徐妙那个女人还不错,挺对他的胃口,只是见个面而已,连句话都没说过,他没想到她的反应居然那么大。不过越是难以驯服的马,驯服起来才有趣不是吗? 徐子衿和秦送本来也没打算在这里吃饭,既然徐妙已经不在这里了,就一起离开了。 “文召兄,你先吃着,我出去一下,去去就回。”宁绍和柯建瓴交代一声就急忙下了楼,往徐府的方向追去了。 徐妙出了酒楼的门去找自己的马车,心内悲喜交织,悲的是她没有一个亲兄弟姐妹可以相互扶持,妾室生的与她始终隔着肚皮,不只不能一条心,还会处心积虑的害她,看她的笑话。 最开始秦送与徐子衿相处,她没有多想,今天在外面,他又故意这样,她不得不多想,徐子衿若只是为了羞辱她看她笑话,他大可不必如此,也没有这个必要。那他为什么几次三番把秦送往她面前带呢?除非是……除非是父亲有了要把她嫁给秦送的意思,被他察觉出来了,他才敢如此大胆。不然他这样败坏她名声,父亲若是知道了,定会第一个不饶他。想到这里她才真正的忧虑起来。 喜的是,她又见到了宁绍,他在最关键的时候救了自己,虽然她的脚上还是被热汤溅到了一点,火辣辣的疼,但她心里却甜丝丝的,他原来并没有讨厌了她。 “喂,徐小姐,等一下。”身后不远处,有人喊住了她。 徐妙迅速转了身,果然是宁绍,她没有听错!此刻她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无论他即将要说的是什么,他追了出来。吩咐两个丫鬟站在原地,自己上前去和宁绍说话。 宁绍只知道自己要马上跟出来,真到了跟前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那个,你刚才没事吧?” “多谢公子相救,刚才我没什么事。”徐妙向她施了一礼,小脸红红的。 “不用道谢了,举手之劳。”宁绍说完就有些后悔,他回的这是什么!才不是什么举手之劳。 徐妙噗嗤笑了一声,眉眼弯弯。 宁绍有些不好意思,“我来是想告诉你,别和那个秦送接近,他风评不是很好,不是好人选。” 徐妙假装不解,“什么人选?” 宁绍却不再答了。刚才她要被热汤泼身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起上次在姑子庙见到她的时候,他心里是对她升起了反感的,只是身心瞬间做出的决定,她不能受伤! 他想他有些明白自己的心了,他怕是开始有些在意她了。 徐妙郑重说道,“我知道了,他的确不是好的人选。”好的人选她心里只有一个。 宁绍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本来要放下的心忽然又想起了陆君浩的事儿,“上次在姑子庙,你和你表哥是不是约好的?”他想既然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不如直接问个明白,省的装在心里烦恼。她是会与别的男人私会的姑娘,这个坎儿始终在他心里,一想起徐妙两个字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姑子庙那天的事。 “是。”徐妙干脆的回答了他。 宁绍的心一下子就裂了许多条缝隙,想马上掉头就走,脚步却挪不开。 徐妙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怕是想岔了,赶紧和他道明了前因后果。“事情就是这样的,总之我和陆君浩是一辈子的兄妹。” 宁绍听完了仍是面无表情,徐妙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她都这样解释了,他难道还是很介意吗? 刚想再开口和他强调一下,却看到他笑了。这是徐妙第一次看到宁绍的笑容,她以为他是不会笑的,忧郁又单纯的少年,没想到他的笑容竟是这般美好,让人想收藏起来好好守护。 徐妙怕两个丫鬟等的久了不好说,知道不宜久留,就赶紧把荷包里的小玉葫芦掏了出来,递给宁绍,“给,这是你的吧?上次掉在那个亭子里了,我给你收起来了,现在物归原主了。” 宁绍没有去接,反而说道,“你留着吧,是当年我母亲送的,可保平安吉祥,你快回去吧。” “恩,那,再会。”徐妙心里甜丝丝的,重新把小葫芦收了进去,想着回去就把它串起来天天带着。与他再次相见不知道要到哪天? “再会。”宁绍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徐妙也不敢在原地逗留,和丫鬟们一起上了马车回府去了。 柯建瓴已经喝了两杯淡酒了,看宁绍才回来,也不问他干什么去了,直奔主题,“你是不是看中那个徐妙了?上次在姑子庙我发现你就不对劲。” “你别瞎说话,让别人听到不好。”宁绍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柯建瓴笑笑,“这里不就咱们两个吗?和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宁绍拿他没办法,只好使出杀手锏,“你要是再打趣我,别怪我和伯母说你看上了人家翰林小姐的事儿。” “嘿!你才是胡说,根本没有!得了得了,我不闹你行了吧。下午我也没事儿,最近做了几篇文章,你看能不能给你那位传说中的师叔祖看看?也指导一下我。”柯建瓴和他熟了,脸皮就越发的厚了,完全知道了宁绍的脾性,只要突破了宁绍坚硬的外壳,里面的部分俱是柔软非常。 “可以啊,反正你皮厚,不怕扎死,我可是警告你了,遍体鳞伤可别来我这里找药医治。”宁绍爽快答应。让他羡慕去吧,这回也让他尝尝被狠狠虐待的百般酸爽,想想那画面心中有个小人就不禁开始偷笑。 徐妙回了府不久,丫鬟小优就被陆淑仪偷偷找人叫了去,小优趁着小姐在午睡,寻了个借口避开众人进了夫人的院子。今天正是她和小雅一起随小姐外出的,本来小姐只是去挑些新出的胭脂水粉,后来想着夫人爱吃附近那家酒楼的菜就想去买些带回来,谁成想后来遇到的那些事,小优心中忐忑,盘算着见了夫人要怎么说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今天上午有两个妾氏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其中一个还流了孩子,那妾氏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陆淑仪处理这事儿处理了一上午,累的不行。知道妙儿回来了,还是照例找小优过来问一问。 小优是最近她安排到妙儿身边的丫鬟,专门帮她看着妙儿的动向。陆淑仪最近时常有心焦无力之感,她相中了陆君浩,徐景升心里另有人选就够她担忧的了,若是妙儿再有个什么她不知道的心思,她要怎么办?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陆淑仪只有徐妙这一个指望,恨不得当眼珠子一样看待,把所有的安定幸福都给了她才好。 “今天跟着小姐出门,有什么事儿没有?”陆淑仪问道。 小优想了想还是决定大部分说实话,若是日后出了什么事被太太知道了她隐瞒了这一出,太太绝对不会饶了她。 “今天小姐出门,想着您爱吃迎宾楼的菜,就想着给您买一些回来,在包间等着的时候,没想到大少爷突然带着前些日子来过咱们府里的那位公子进了包间,小姐大怒给了少爷一个巴掌,跑了出去。” 陆淑仪听到这里已经皱起了眉,一根敏感的神经已经绷得紧紧的,自然是和徐妙想到了一处。徐景升竟是看中了秦送吗?“你接着说下去,后来呢?” 小优抬眼看了陆淑仪一脸,又快速的低下了头,“店小二上楼,小姐又走太快,一盆汤差点泼在她身上,被过道的一位公子给拉了一把,才没有被烫到。” 陆淑仪惊得坐直了身体,“小姐有没有怎么样?” “还请太太放心,小姐无碍。” 没事就好,陆淑仪又问道,“那救人的公子,之前你可见过?” “回太太,奴婢刚到小姐身边不久,还没见过这位公子。”小优确实是第一次见过宁绍。 陆淑仪追问,“他长的什么模样?你给我仔细形容来。” “他长的星眉朗目,一般身高,看上去有些冷淡。”小优绞尽脑汁去尽量形容宁绍的样子。 陆淑仪一听心中那根敏感的不能再受刺激的神经啪的一下子断了,不知怎么她脑中突然想起了徐妙曾经问过她的那句话,“母亲,那个宁伯母和您关系不好吗?”她有了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与徐景升相中了秦送的那个预感的可怕程度不相上下。 小雅跟着徐妙久了,小优的这个形容与上次她问小雅的答案别无二致,极有可能两次的是同一个人。 努力让自己淡定下来,不要让猜测把自己吓倒,继续问小优,“后来怎么样?小姐可与他说了什么?” 小优心突突的跳着,她本来就不够机警圆滑,不太适合干这种细作的活儿,偏偏太太派了她去。她本来心里就觉得对不起小姐,后来马车边上的见面要不要与太太说呢? 电光火石之间,小优选择了不说,“没有了,小姐向他道了谢,就匆匆回府了。” 陆淑仪心头稍安,却还是不踏实,那种预感就像一个魔咒萦绕在她心头,她知道怕什么来什么这句话,就使劲的不去想它。 福满楼里,素娘和老掌柜正在一间满是账册的房间里核对账目,作为薛如琳的左右手,素娘在外全权代表薛如琳行事,董氏既然已经把一摊子委托给她看管,她虽不能保证他们回来的时候有什么发展,但至少要保持个原样。 素娘霹雳啪拉的拨弄着算珠子,眉头越皱越紧,直到一本账册核对完,才放下了算盘,揉揉眉心。 老掌柜体谅她一个姑娘家辛苦,就说道,“累了吧?快去后面躺会儿,这些一时半会儿也弄不完,不急于一时。” “我还好,不累,只是……”素娘欲言又止。 老掌柜看她的样子怕是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 “出了什么问题,素娘姑娘但说无妨。” 素娘只好开口,“我说的不一定对啊,还请您老见谅。”说完就举起一本账册递给老掌柜。 “您看,这是上个月薛家金铺的帐,账面做的很平,但我就是感觉有些不对,按理说不应该只这么少的盈利的,而且您看,这数目是逐月在减少的,偶尔有所增加也是很少量的。另外您看这里,这些都是我单独列出来看的,也就是说最近铺子里实际上卖的大部分是库存和收上来的旧货,新货的产量越来越少。”素娘指着最后一排核算出来的数字给老掌柜看。 素娘看老掌柜脸色凝重的翻看那本账册,继续说道,“其实这账面上没什么大问题,多半是我依据自己的感觉列出来的,其他的账册我看过的倒没有这种感觉,剩下的许多我还没来的及看,您老人家经验丰富,就提出来给您看看。” 素娘虽然年轻又是个女子,眼睛和直觉却一向很准。 老掌柜一言不发,闷头重新拨弄起了算盘。良久才终于放下了,抬头看向素娘,脸上的皱纹仿佛又深了一些,“你的感觉没错,我也觉得有问题,看来是有人动了手脚。等我慢慢把他查出来。” 赵山长滋遛滋遛的喝着小茶水,翻看着手里的文章,柯建瓴忐忑不安的立在地上,旁边是心情愉悦的宁绍和一小帮围观群众。 直到柯建瓴感觉自己手心里出了汗,赵山长才开了口,“呵呵,你这小子文章倒不错,角度还挺有趣的。” 柯建瓴一听这个评价心里美了,老人家夸他了。宁绍则有些难以置信,他比柯建瓴就差这么多?怎么到他这就是和风细雨,到自己那里就是劈头盖脸狗血喷头? “我话还没说完,先别高兴太早。你的才华立意在这个年龄已属上乘,若是和宁绍相比的话,你还欠缺了一些扎实,而宁绍和你比则还欠缺了一些巧意。都回去吧,且得好好练练呢!”赵山长说到这就又端起了茶杯不肯再说了。 这些家伙,没有小咚咚有趣呢,昨天她给他讲的那个兔子的故事笑死他了,他当即给了她一个编的小巧精美的蝈蝈笼子,打算这几天就教她《诗词三百首》,培养她当个能文能武会医会药的天才小少女。(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夜里,徐妙坐在灯下给小葫芦编个细细的绳子,打算做成项链戴在脖子上****带着。陆淑仪推门进来了,徐妙心虚慌张的把葫芦和绳子一把丢了手。 她的小动作虽快,陆淑仪却没有错过。“妙儿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做什么呢?” 徐妙知道自己刚才太过了,赶紧把东西拾起来,答道,“穿个链子玩玩儿,母亲怎么也不睡?您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 陆淑仪伸手拿过那个未完成的小葫芦链子,左右看看,“这是你新买的?还是别人送的?”她只是找个话题随便问问。没想到却看到徐妙神色有些微的不自然。 “是我买的。”徐妙说了谎。 陆淑仪微眯了眼睛,“在哪家铺子买的?” “在玲珑阁买的。” 陆淑仪感到一阵眩晕,急忙抚了抚额头,强自镇定下来。这玉石一看就有年头了,不是新物,玲珑阁从来不卖旧货。 “妙儿,娘问你,你要和娘说实话,你看不上你表哥,你是不是有了心上人?”陆淑仪小心翼翼的问她,生怕她说出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这个怎么可能对娘承认,徐妙一口否认,“没有!娘您别乱说。” 只是她回答的又快又急,一下子就让陆淑仪听出了破绽。 她抓住徐妙的手,语重心长的和她说,“妙儿,这府里只有咱们娘两个才是一条心,其他人都是指望不上的,你有什么心思一定要和娘说,娘是不会害你的!”陆淑仪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这些年她忍气吞声的过日子是为了什么,全都是为了这个唯一的女儿。 徐妙看她这个样子心里难受,也快哭了,“娘,您别哭了,真的没有!” 陆淑仪擦了把眼泪,“好,没有最好,娘信你。只是娘要警告你一句,千万不要与宁家的人扯上关系,知道吗?” 徐妙毕竟年纪小,掩藏情绪的本领还不过关,震惊和错愕一下子全写在了脸上。陆淑仪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娘这话是什么意思?娘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为什么她不能与宁家的人接近? 陆淑仪心碎欲裂,妙儿和侄子无缘也就罢了,大不了遂了她的心意给她另找一个美满家庭也是好的,可是为什么偏偏是他们家的儿子,别说她坚决不能同意,这个事情,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同意!她的妙儿必然会受伤的啊。 另一方面,徐景升看中的那个秦送,她也打探到了一些,是个病秧子不说,性情还古怪异常,也不是个好人选,可是这么一比较的话,秦送这个人选显然比宁绍还强些。 “你记不记得上次你问过娘,为什么看上去娘和宁夫人的关系不是很好?具体的原由娘不能告诉你,我只告诉你,我们家和宁家还有薛家是永远不可能关系好的,说是仇人也不为过!你只要记住离的他们两家都远远的,趁早收了心思,这对你对他都好,明白了吗?”陆淑仪后面的语气相当强硬,已经是对徐妙下了命令了。 且不论他们几人之间的****纠葛,陆淑仪只要一想到她对徐景升的怀疑,怀疑他曾经做过的那些肮脏事儿,就觉得不寒而栗。若那些都是真的,妙儿即使最后嫁给了宁绍,真相一旦有爆发的一日,等待妙儿的将是何等凄凉的结局?绝对不能那样!她要现在就斩断这种可能。 “你听明白了吗?”她又喝了一声。 徐妙感觉脑袋晕眩,嗓子发干,涩涩的叫了一声,“娘。”眼泪就先下来了,虽然她娘没说两家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恨,总归是有仇的。她除了记得小时候父亲和母亲吵架的时候母亲这样过,再从未记得她有如此急切声嘶力竭的时候。 陆淑仪看她这样心跟被刀子扎了一样疼,把她拥在怀中,“乖女儿,听娘的话,娘是不会害你的。” 徐妙趴在母亲肩膀上,眼神有些茫然呆滞。 宁府这边,如琳开始忙了起来。刚准备好了送给苗氏的寿礼,又要准备一场大事了,府里老太爷五十五岁大寿,今天合家团聚,老太太想给老太爷办的热闹一些,把亲戚好友都请过来乐呵乐呵。如琳这当儿媳妇的自然没有不答应下来的道理。 现在白天没有咚咚在旁边绊脚,她做起事来顺当很多,不到一下午时间,就和碧竹把到时候要请的人名单确定好了。忽然又想起了有一处要修改一下,碧竹说道,“太太,少爷在外面。” 如琳赶紧放下笔,让碧竹出去了,让宁绍快快进来。 如琳看他样子有些扭捏,不似平日淡漠坦荡,把书桌上铺子里刚送过来新出的按揉身体的齿轮拿过来,拉他坐下,“是不是读书读的累了?来看看娘,正好你过来了,你伸出一只胳膊,娘给你试试一个好东西。” “恩,还好,师叔祖给留的功课不重。”宁绍听话的伸出一只胳膊供她试验。 如琳拿着他的胳膊,用小齿轮从肩膀处开始按揉,一直按到手腕处才停下。 “怎么样?胳膊松快一些了没有?”如琳一副求表扬的样子。 “恩,有的,开始的时候有点疼,后来就好了,肩膀也不紧了。”宁绍活动活动胳膊,果然舒服很多。 如琳听他这么说心里高兴极了,“这个你先拿去用,这个还是你舅母之前和我说过的,她走的急,这是我画的图让师傅做出来的,好用吧?”这个东西她就是为了宁绍读书才专门让人快点做出来的,宁沐都没有这个待遇先用。 宁绍有些不好意思,“恩,好用。娘,我今天过来,是有一件东西想给您。” “是什么?”如琳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心里被期待和感动充盈着,她的绍儿会惦记她这个母亲了。 宁绍掏出一个碧绿的手镯,一看就价值不菲,虽然他不缺钱花,但是一下子花出去这么多,他的小金库应该也所剩不多了吧? “柯建瓴给他母亲买首饰,我看这个不错,就买了一个送给您,您凑合着带吧,上次那个红宝石的给了我,您以后就带着这个吧。母亲,您喜欢这个样式吗?” 如琳差点眼泪掉下来,把手伸过去,让他给带上,宁绍牵过她的手,慢慢的把镯子套了上去,很好看。 “喜欢极了,这是我收到过的最好的礼物。”(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晚上,如琳都躺下咪了一觉了宁沐才回来,迷迷糊糊的眼睛问他,“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啊?” 宁沐宽衣上床,“最近有点忙,没事儿。”匈奴果然开始和乌兰开始议和了,今天已经得知了确定消息,不知道使团现在到底怎么样,处境肯定是不会好的。他们这头要想办法给乌兰施压,希望使团那头也要想办法搅黄这事儿,不然不只他们人身安全不能保障,更糟的是,他们两家议和若成了,对大兴来说,将后患无穷。 宁沐太累了,明天又要鏖战商讨对策,扭头一看如琳睡的香甜,像个小猪一样,特别可爱。就抬起身子想去亲她一下,一触碰到她柔软的嘴唇就有些难以克制了,那触感实在是太过美好了。 如琳白天也累的够呛,睡得正香被打扰,恼火的很,没有睁开眼睛举起手臂就去推宁沐的头,宁沐一时不察,额头被一个硬物敲击了一天,挺疼。 抓住如琳的腕子一看,是一个水头很好的碧绿镯子,自从把那个红宝石的给了绍儿之后就没见过她手上常带什么东西了,何况这都睡觉了,还不拿下来,心里生了疑问。 “小娘子,这东西从哪来的?是不是哪个情郎送的?还不快快从实招来!”宁沐狠狠的吸了她嘴唇一口,又扮起了青天大老爷。 如琳痛醒了,有些没好气,“不是什么情郎,却是一个小郎君送的,气死你。” 这么一说,宁沐就知道是谁了,感到无限欣慰,宁绍这孩子长大了,越来越有小男子汉气概了。实在是太累了,无心再闹如琳,搂着她堪堪说了一句“这次先放过你,下次大老爷绝不轻饶。”说完没几息的工夫就睡着了。 如琳被这么一闹反倒有些精神了,看他累成这个样子,脸都瘦了一些,心里一阵阵疼,心想明天让厨房专门给他做点好的补补,别的事她也帮不上忙,就做做这些小事吧。 第二天一早如琳早起,亲自吩咐厨房把滋补的汤给炖上,中午的时候给老爷送去。她从来不下厨的,今天忽然想好好学一学。跟着厨娘一起做了两个最最简单的小菜,一个黄瓜炒鸡蛋,一个醋溜土豆丝,主食是厨娘做好的粥还有几样早点,这绝对是宁沐做官以来吃过的最寒酸的早餐了。 宁沐一洗漱完,就被如琳拉进了饭厅,被一屁股摁在椅子上,“老爷,请用饭吧。” 眼前一盘有些发黑的鸡蛋炒什么瓜,还有一盘素炒土豆棒,大小粗细不均的土豆棒像刚打了败仗的残兵,横七竖八的倒在战场上。 “咳!咱家换厨娘了?这厨娘月银多少?该扣就扣啊,你别总不忍心。”宁沐强忍着夹了一筷子鸡蛋塞进嘴里,还好,只是看着难看,还能吃,不至于吐出来,她没把厨房烧了已经算不错了。 如琳看他吃进去没有吐出来,顿时信心大涨,“怎么样?还不错吧?这是第一次,做的不太好看,以后我多练练就拿的出手了,以后不只给你做,给爹娘,绍儿……” 宁沐赶紧打断她,“可以了,可以了,夫人每日处理家中事务已经够劳累了,若是非要学习就都赏我一人吧!”说完几筷子下去干掉了大半盘。 算他识相,如琳看他这样心里很开心,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有些妇人时常爱亲自动手给家人做些小点心的乐趣,就像她的母亲一样。 素娘这几天有些焦头烂额,最近她发现京城里新出现了一家尹记商号,虽然规模还不算大,但却是全完照搬了薛家商号的模式,从各种店铺的布局、人员结构等等都有高度的相似之处。素娘想把事情多了解一些再去找太太定夺。 付南枝看她放下手里的信件,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顺手给她端了杯茶水,“怎么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素娘接过茶杯,道了声谢,“不是,付先生,你有没有注意到最近京城新冒尖儿的尹记商号?这家商号出现的太奇怪了,好像一夜之间就起来了一样,并且和薛家商号的一切高度相似,我让人查了一下这家的背景,竟然完全查不到。你说奇怪不奇怪?” 付南枝也有些惊讶,“这个尹记商号,这几天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没你想的那么多那么细,要说背景的问题,在京中做生意的有几家是完全没有背景的?这个你一时半会儿查探不出来也是正常的。至于和薛家相似,这个就不太好确定了,不过也不能排除是种巧合,毕竟这生意经就那么几套,天下的生意也不能让几家就给做全了。” 素娘拧起的眉毛并没有松开,“你说的也有理,只是我就是觉得这里面有古怪,你没去了解可能不知道,我派人亲自去各处看过,真的是一模一样,我怀疑用不了几天他们也要开始筹备做这四通八达送货的生意,我感觉这次不像是一般生意人竞争那么简单。” 付南枝不解,“你是说?” “现在我还不能确定,我直觉觉得这次是冲着薛家来的。不行,下午我得去趟宁府一趟。”素娘越想越不安。 付南枝听她这么说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站了起来想出一份力,“要不要我陪你过去?” “不劳烦付先生了,我去去说明了情况就得赶回来,生意事多,加上太太最近忙着老太爷生辰的事儿也走不开,你去了反倒要招待你。”素娘拒绝了他的提议。 素娘见了如琳,把情况都给她说了一遍,如琳也觉得这其中很不寻常。素娘又把发现薛家个别铺子账目有问题的事情也一并跟如琳说了,这两件事情必有联系。 “素娘,这样,你回去之后和老掌柜制定一套具体办法,既然尹记来势汹汹,我们首先要整顿好内部,一定要保证一定的水准,不要让人有机会钻了空子。至于内鬼的事儿,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把这人给引出来,最重要的已经漏了出去了,不要再造成钱财和更多机密的流失。至于查尹记背景的事,我来办,你们就负责守护好现有的就好了。”如琳把暂时能想到的都托付给了素娘。(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她只能办到这些了,如琳心中不禁再次抱怨起了不靠谱的薛云和董氏,就这么轻飘飘的走了,把所有的摊子都丢给了她,她本来就没什么生意头脑,嘴里说着能给他们看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可若是薛记真的败在她手里她如何能心安? 素娘交代完了就匆匆往回赶,有蛀虫还是越早消灭越好,一刻也拖不得,免得夜长梦多。碧竹亲自送她出去,在门口的时候恰好碰到替宁沐送走客人的端方,二人抬头看到彼此俱是一愣。 端方心里极度意外,他要是没记错的话,这是素娘第一次登宁府的门,要说她全然想通了他是不信的,除非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出了什么事?”端方不问她有的没有,直接问了重点。 素娘慨叹,果然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第一次就遇见了他。因为此时心中实在忧虑,加之上次山庄见过之后,她也想了许多,既然他都能坦然面对了,她为什么就不能试着放开一些呢?与其别别扭扭,还不如装的大方自然,还能叫他瞧得起一些。 “是出了一些事,是关于薛家铺子的。事关重大,不得不过来请太太定夺。” 端方看不得她愁眉轻锁的样子,就像总是有几座大山压在她身上一样,脱口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如果有的话,尽管来找我。” “恩,多谢你了,暂时还没有。”素娘感动中泛着丝丝酸楚,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但也只是出于一片好心而已了,她明白。 端方看她闷头不语,又想起一事,趁着难得见到她一面,索性就一次和她说了吧,“我正好有一事想找你,关于你的脸。” 素娘猛的抬头微微变色,她磨练的早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提她的脸了,可是他不是别人,他是端方啊!心头瞬间揪了起来,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赵山长老先生医术不错,会与平常大夫不会的手段,我上次问过他,他注意过你的伤疤,他说只要你愿意治,他就愿意试试。素娘……人生还长着,你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想好了就给太太或者我传个信儿,我们这头好让赵老先生做好准备。” 端方的语气真挚热切,就像是对着一个真正装进了心里的老朋友,素娘压住心中百般苦涩,声音才从嗓子缝里挤出来,“多谢你还帮我想着,我回去好好想想。多谢你了,端方……大哥。” 说完就和旁边碧竹道了谢,匆匆登上了来时的马车。眼泪顺着脸颊止不住的滑落,暗里百般痛骂自己,为什么那么贱?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狠狠的伤害过别人,现在还要对那人的关怀感到喜悦温暖?却又对他坦荡真诚的感到神伤。她这样是不对的,端方从未踏入进她的世界,他现在只是离的更远了一些而已,他早已放下,真正放不下的只有她! 直到马车停在了福满楼门口,素娘才从这种自怨自怜的情绪中抽离出来,下了马车,发现付南枝正在门口等她。 付南枝一眼就看出来她有哭过,一边和她往里走,一边嘴欠的问她,“怎么了?铺子没看好,被你们太太给骂了?” 素娘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吱声,他却不肯放过,“哦~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在宁府碰到那个谁了!” 素娘快速往后面走,不理会他胡言乱语。 “你看被我猜中了吧!上次我就发现了,那个叫端方的,宁老爷身边的那个,你们两个是不是有过一段儿?”付南枝一副自己终于发现了真相沾沾自喜的样子。 素娘驻足,胸脯一起一伏,瞪着他,“付南枝,我问你,你来自何处?你家有几口人?你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去?你有什么难以启齿?这些东西你愿意挖出来告诉别人吗?如果你不愿意,就请不要这样对我!”素娘再次红了眼眶,这次是被付南枝给气的,说完就一步不停的回了后面的账房。 留下付南枝一个人僵在原地,一向说话有礼有节,温和待人的素娘突然像一串连环炮一样炸的他头晕眼花,他嘴贱跳脱惯了,偶尔也敢和素娘开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从没见她生过这么大的气,看来这次是真戳到她肺管上了。 付南枝盘算着得给人家姑娘好好道个歉。她的那几个问题也着实是问住了他,慈爱的双亲,敬爱的兄长,可爱的小妹,全都成了一幅幅越来越模糊的画面在脑中快速闪过,怕忘记却又不敢想。他心中无比坚信妹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被好心人收养了起来,也许她刚刚嫁了一个好人家,也许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查人背景这事如琳只能交给宁沐,把尹记的事和他一说,宁沐就有了高度的防备心,郑重承诺了三天之内给如琳结果。 “宁沐,薛云他们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吗?我这几天总是做噩梦,你说他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如琳抓着宁沐的衣襟,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什么。 宁沐看这情况不能再瞒着她了,越是不和她说,她越是会胡思乱想。今天他们总算敲定了一个解决方案。至于能起到多大的效果还要看进行的顺利不顺利。 宁沐抓过手,拉她坐在床边,“琳儿,最近是出了一点事,你要听我慢慢说。” 如琳听他开了头就紧张的站了起来,“什么事?不不不,你先别说了,我不想听。” 宁沐重新拉过她,“我就是怕你这样才不想和你说,你听我慢慢说来再着急也不迟。”在宁沐看来,薛如琳就是这样,爱恨怨喜这些情绪都极浓烈的人。她因为对命运的狠、对父母的怨、对他的讨厌及对徐景升的爱,本来活泼的人愿意封闭自己十几年。又因为一朝想开了,对徐景升起了疑心,即使还不能全然忘却,却仍对他恨之愈深。 如琳听他这样说了,想着事情应该还不至于她想的那么坏,稍稍把心放了一放。宁沐看她肯好好听他说了,就把这段时间匈奴的打算都说给她了,末了说道,“你放心,这几天我就是为这个而忙,今天已经万无一失的对策。”(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八章 如琳问他到底定了什么样的计划,宁沐却不能多说了,“这是机密,连你也不能说,不过是一招挑拨离间外加釜底抽薪的计谋。81 中 Δ文』 网加之派出去的使团也不是无能之辈,我相信我的人和我有一定的默契,里应外合,匈奴的打算短时间内肯定会泡汤的,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宁沐心里可不是这么肯定得,但是为了哄夫人,只有五分把握也要说的十分笃定。 夜深了,素娘这段时间经常和老掌柜对账忙到很晚,为了节省时间能多休息会儿,老掌柜特意让人给她专门收拾了一间厢房。 素娘拎着一小坛子酒独自一人爬上了屋顶,万籁俱寂,只闻远处偶尔几声狗吠及夜虫的嗡鸣。天空中繁星闪烁,一颗一颗,像升天的灵魂俯视着人间万物,美的那么孤寂。 几大口酒灌了进去,嗓子火辣辣的,面部立马就有些热了起来,头也有些飘乎乎的,难怪男人们那么喜欢喝酒,原来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喝上一点就让人放下烦恼,如临幻境。 哒!哒!哒!有人上来!素娘吓的立马要站起来,不小心踢掉了一块瓦片,所幸脚下终究是稳住了。 “诶!你别动,是我!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来了?真是人吓人,吓死人。”付南枝也被她吓的冷汗直流。 素娘不敢再动,“真是恶人先告状,明明是我先来的。” “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嘛呢?喝闷酒啊,正好我心里也苦闷,一起吧,正好我在这也没人敢上来欺负你。”付南枝几下子上去,步履轻快的窜到了素娘身边,拿起剩下的半坛子酒,咕嘟咕嘟灌了好几口。 这人,他不欺负她就不错了,还指望他保护她?“你快把我酒放下,都快叫你喝光了。” 付南枝不给,“女人喝什么酒?我喝光了岂不是更好?” 素娘酒意上涌,眼神有些迷蒙,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些无趣的,“你上来干嘛?”她脑子清醒着呢,她可不信他恰好也相中了这片房顶。 “道歉啊,我歉意这么明显!今天白天是我说错了话,玩笑开的太过分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付南枝放下酒坛子,一派认真的看向素娘。 素娘噗嗤笑了,微弱的月色下看上去,比白天严肃认真的样子美上好几分,“你这是在道歉吗?我可真没看出来。” 付南枝有些看呆了,赶紧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 素娘又问他,“你真的对我的事感到好奇吗?”也许是月色太美,也许是喝酒的关系,她竟然有了一些倾诉的**,从多前年父母商量着怎么把她沉塘的那个夜晚开始,她除了对薛如琳之外,就再也没对任何人主动说过她的事。而薛如琳对她再好,也不十分懂她。就像是她对端方的心思,只有她自己才能够真正明白那有多么的自卑和复杂,没有亲身体会过的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懂,包括端方。 素娘像讲着别人的故事一样,慢慢的讲着,付南枝期间什么都不说也不问,她就像是在和空气讲一样,但她知道他有在好好的听。 讲完了,其实也没多长,素娘看付南枝还保持着仰躺倾听的姿势,转头问他,“你好像一点都不震惊。” “有什么可震惊?你本来就像一本故事一样。这些经历配你现在的样子才合理。作为回报,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是我从别处听来的,要听吗?”付南枝一跃坐起身来。 “好啊。”素娘说出来之后感觉轻松了许多。 付南枝本来就能说会道,甚至是可以靠这个赚钱出名的人,讲起故事来绘声绘色的,他讲了一个幸福的官宦人家最后是怎么变的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中间过程他没有讲的很仔细,都是草草带过,但那些欢喜悲伤的部分却被他讲的让人感同身受。 “讲完了,怎么样?”时间不知不觉流逝,故事也不知不觉结束了。 素娘好了一点的心情忽然变的压抑极了,她咬了下下唇又松开,目光闪闪的看向他,“那后来,那个故事里的人找到他的亲人了吗?” 付南枝笑笑,夜里的昙花悄悄开放一般绚烂,“找到了,后来他们在一起过着快乐的生活。” 素娘脸上一根神经抽动了一下,暗自垂下眼帘,原来他们都是苦命人。 付南枝低头去看她,“你怎么了?我是来赔礼道歉的,可不是来惹你不快的。” 他低头看她,她就不得不抬头,月光下,素娘的一行泪水清晰可见,付南枝心潮巨荡,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嘴唇狠狠的亲了上去,付南枝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怎么了?刚才那一刻他就是想吻她,他清晰的感觉到她在疼惜他,他本以为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会疼惜他了,没想到此生会遇到一个,就在此刻。于是他就不管不顾的吻上去了,哪想什么后果! 素娘还沉浸在哀伤怜悯的情绪中,哪想到下一刻就被人侵占了领地,狠狠的推开了他,骂了一句,“付南枝,你有病!”就赶紧起身打算快下去。 但是,她心急,而且房顶不比平地,素娘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房檐下滚去,付南枝顾不上其他,飞身过去,一把捞住素娘,抱在怀里稳稳的落在了地上。 素娘心都快跳出来了,有气的,有吓的!此时却震惊了现了另一件事,“你会武功?” “嘘!不要告诉别人。刚才是我唐突了,不过我有句话要告诉你,你务必记好了,故事里的那个人说,如果有一天他找到了他的亲人,并且还有命活着的话,他就娶你。这个目标还很远,你不要有负担,太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素娘不知道是如何回房的,整个脚步都飘,这一晚上经历的太多了,不是她一时半刻能消化的了的。她被他这样轻薄了去,本应该有杀了付南枝的心的,可她现自己虽然愤怒吃惊,却远没有想象的那般无法自处。这个新事实才让她更加震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听了他与自己那不相上下的惨痛经历,她看他就像面对另外一个弱小的自己,加之,他最后的那句别让她有负担的话,直接消掉了她三分怒火,他真真是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处处以退为进。有些东西来的太快了,让人感觉极度的不真实,如梦似幻,若不是脸上还有些发烫,素娘定会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幕幕是在梦中。 拾起桌子上的梳妆镜,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脸,她有多久没好好的看过自己了,她长的算不上极美,却自有一股恬淡舒适之美。一道丑陋的伤疤打破了这份舒适,像条蜈蚣一样盘踞在上面,时时刻刻提醒她,看,这就是你心中的魔鬼,你不只被魔鬼糟蹋过,他们还会住在你心里一辈子。 素娘不禁又想起了端方,这道疤伤在她脸上,更伤在端方的心里,这脸若是真的能恢复如初,她和端方之间才能真正画上一个圆满的休止。 第二天一早,素娘一推开门就见付南枝背对着她在房门口望天。那人听到她开门才转过身来。 素娘心中多少有些别扭,“不许提昨晚的事!” 付南枝伸出食指摇了摇,“非也,是你想多了,今早上到一批粮油你忘了?之前不是说好了一起去验货的吗?” 素娘大窘,一颗高高抛起的心却安安稳稳的落了地。 付南枝果然说到做到,之后也一句都没提过,像顺口聊天一般问素娘,“我记得你说过明天是宁老太爷寿辰是吧?你可要亲自过去?” “恩,过去。”她也是昨晚才下定的决心,宁老太爷老太太对她也是不陌生的,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她是太太的嫁妆总管,虽然太太早就把卖身契还给她了,她仍算是宁府的半个下人。她既然此时人在京城,礼不可废。再说她也想和赵老爷子见上一面。 付南枝听她果然要去,一下子兴奋起来,“那太好了!有件事还得请你帮忙,宁夫人之前救过我一命,后来又多得她和薛家提携,我有一件东西正适合给老人祝寿,之前也答应过她的。为略表心意,就劳烦你帮我把这份礼物带过去吧。” 这次寿宴只邀请了极少数关系亲厚之人,一般交情的人家或者同僚都不包括在内,更别说付南枝这种了。 素娘看他是知道感恩之人,对他观感好了一分,问道,“是什么东西?” “是一部我亲手刻的佛经,字大,可以摆放在桌子上,对老人来说最合适不过。”付南枝解释道。 素娘稍有些困惑,没听说宁老太爷信佛啊,老太太倒是喜欢这些,这礼物送给老太太还差不多,不过想想也是,送给谁不是送,总归是他一份心意,“好吧,我把这东西给你带过去。” 老太爷寿辰这天,宁府和以往比起来极其热闹,请来了和老太爷老太太相交多年的老人们,还有柯大人一家,安宁侯世子夫妇,因为柯建瓴和张允之的父母都被邀请来了,那些其他的小伙伴也纷纷不请自来,非要凑这份热闹,家里也都给他们准备了礼来,因老太爷非官身,其实这样的待遇已经算很高了。 陆君浩现在经常和他们混在一起,大家已经相当熟稔了,宁绍因为退学在家,和他倒是没有再接触过,这次没想到他也过来了。想起上次徐妙和他说过的话,‘表哥就只是哥哥。’对他的脸色不觉客气了许多。 老的们张罗老的,少的们张罗少的,如琳忙着招待苗氏和安宁侯世子夫人佟氏,咚咚恢复了魔王本性,今天府里来了不少小孩子,全部由她带队,丫鬟婆子们看着,随便他们玩去。 素娘把付南枝的佛经送了上去,果然入了老太太的眼,老太太喜欢的不得了,来回摸着舍不得放手,她识字不多,但是这佛经都是****念的,早就认的滚瓜烂熟了,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刻上去,又是这么好的字,得花多少的功夫哟! 趁着还没开始用饭,老太太命如琳赶紧派人去把付南枝找来,她要亲自见见这个有心的年轻人。 付南枝好好穿戴起来的样子是十分能唬人的,本来长的就好,今日他身着蓝色锦袍,头发全部高高束起,整个人显得特别的精神利落。老太太一见了就喜欢,直夸自己没有个年龄相当的女儿真是太可惜了,逗的其他老太太太太们也跟着笑起来。 素娘和付南枝献了礼就得出来了,不能和女眷她们在一起常呆。正好宁沐和端方进来,素娘与端方对视了一眼,端方看到她在这里,眼中有着毫无掩饰的诧异和欣喜。 付南枝自觉地先行回避了,端方也不再跟随宁沐进去而落了下来。 端方笑了笑,望着她,“你想通了?” “恩,想通了。我这次来是要见一见赵老先生的,让他看看也好,若是治不好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素娘婉婉道来,有稍稍放下防备之后的轻松。 “素娘,你能这样想,我很欢喜。”端方真心替她高兴,心里也有如一块巨石挪开了一条缝隙,那块叫做素娘的天地里重新有了光亮。 “谢谢你端方,对不起。”素娘鼻酸眼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又觉得必须要说些什么。 端方沉默了一瞬,才说道,“说什么傻话呢?我得进去了,还有许多正事儿等着我呢。赵老爷子在后边院子呢,你让丫鬟带你去找他就行。”说完笑着看她几眼,向屋里走去了。 素娘,你的脸会治好的,你会拥有幸福的,我会默默的祝福你。 付南枝看素娘独自出来了,什么也没问,陪她一起去找赵山长了。 少年们都聚在宁绍院子里闲聊玩闹,自从他们上次来过兰苑之后,一直对这里念念不忘,尤其是热爱读书的那几位尤甚。 宁绍正在观棋,突然感觉到有人在后面扯他衣服,回头一看,是陆君浩。陆君浩冲他使了一个颜色,宁绍既期待又忐忑的站起了身,悄悄随他出去了。 “陆兄,你把我叫出来有什么事?” 陆君浩暗自悲哀自己怎么这么悲催,注定被徐妙欺负的死死的,从小她就各种指使他,长大了他还是免不了干这些跑腿儿的活。 “有人叫我带个东西给你。给!拿去收好,你以后要是敢对不起她,我第一个不饶你!”说完抛向宁绍一个东西。(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章 宁绍长臂一伸,稳稳的接住了,是一个烟色的香囊,上面绣着一只亭亭玉立的粉荷,宁绍低头微笑起来,心里像被抹了蜜糖,有丝丝不绝的甜意。 “里面有东西,她说你看完了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说让你好好读书,顺利考上举人。”陆君浩把徐妙交代的话都告诉了他。之后揶揄的看了他一眼,才竟自回了屋子里,留宁绍一个人在外面查看他的礼物。心里还想着表妹怎么对别人就这么贤惠呢?对他就那么差劲。 宁绍嘴角笑意不断,慎重的打开了香囊,把里面的东西往外拉,忽然他死死的握住了香囊,连着半漏出来的东西一起紧紧的攥着,一条用酱色细线编织成的精美的细链子,上面缀着一小块碧绿,不用细看他也知道那是什么,他整整带了四年多的东西,是他送给她定情的小葫芦! 她居然又还给了他!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嫌弃他心意表达的不够明显吗?还是她权衡再三之后还是选择了拒绝他? 从前就连被女孩子们爱慕的偷瞄上一眼都觉得烦的宁绍绝对不会想到他有一天也会为一个女孩子牵肠挂肚愤怒神伤。他不愿意相信她的意思是拒绝他,她之前的种种表现都不是这样说的。他的心若是没有接收到她的讯息又怎么会轻易敞开?现在却又要由她单方面来关闭吗?不行!他至少要要个答案。 宁沐给老人们请了安,请她们到前院就坐。如琳看他脸色有些不好,便说有事情找他,拉他到一边,问他怎么了,如琳是怕他最近太忙累坏了身体。 “刚才我在院子里看到了付南枝,是你请他过来的吗?”宁沐问她。 如琳现在没时间和他细说这些,草草回他,“具体的我之后再和你说,是老太太让叫过来的,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在意他?” “没什么,随便问问,你快和娘她们去前院吧,我也要去招待男客了。”宁沐暂时收起心中的疑问。 如琳有些不放心,皱着眉看他的脸,宁沐一笑,轻轻拍拍她肩膀,“快过去吧,别让客人等急了,我没事,好好睡一觉就好了。” 如琳这才朝苗氏她们走去,老太太已经自己领了一拨人先过去了,苗氏和佟氏就在这里等她一会儿,没成想就看到了她夫妻之间的互动。 二人俱是有些眼热,自然流露的喜爱是骗不了人的。苗氏和柯大人就已经算得上是一对模范夫妻了,可打死柯大人他都做不来这种细小的呵护,依苗氏的话来说他就是一个书读多了的老古板一个!还是个爱喝酒的老古板。 佟氏身为世子夫人,虽然与夫君相敬如宾也算不错,但和苗氏都远远比不了,更何况看到这种。 纷纷上前打趣她,佟氏不无酸意的说道,“如琳你可真是好福气啊,看看这京里的太太们,你这等福气的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 苗氏和她关系相当亲厚,说起话来就更放得开些,“你呀,以后有话屋里说去,别惹的我嫉妒!”臊的如琳脸唰的通红,啐了她一口,又逮到了她狠狠的掐了一下才解气。 赵山长仔细的查看了素娘的伤疤,连连叹气,“这谁的手这么狠?你这伤疤啊,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能治好。” 素娘听了这话有些失落,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了,这么多年这样也都过来了,没法治也是天意。 付南枝刚要追问赵山长,谁知他话锋却一转,“不过幸好你遇到的是我,老朽就喜欢难题,越难越好,只要你听我的,全好不敢给你保证,能恢复七成肯定没问题!” “您老这话当真?”付南枝有些激动的问道,素娘也有些期盼的看向赵山长。 “哼,黄口小儿,既然不信我又来找我作甚?赶紧走吧!”赵山长就是这样,前一刻还一副尊尊老者的形象,下一刻就能因为人家一句话没说对便不顺了心思。 “没没没,您老误会我的意思啦!”付南枝完全没想到他一句惊讶的感叹竟然惹恼了他。 素娘赶紧帮他圆场,“您老别生气,是他说错话了,他没见过什么世面,您老学问这么好,医术又这么高,世间能有几人呢?” 赵山长听了素娘这样说,才捋捋胡子点点头,“还是你这女娃会说话。以后你一个月来一回,我说让你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要是有一点没听我的,我就立刻不再给你医治,你可明白?” “素娘明白。”素娘诚心道谢。 咚咚带着小孩子们在大花园那头本来玩的好好的,她会玩儿的花样多,人又大方活泼,小伙伴们都喜欢她,后来有一个在家里拔尖儿惯了的小姑娘看不上她,实在没忍住就嘲笑她长的胖,虽然那小姑娘遭到了大家的言语反击,但咚咚还是败了心情,和表哥还有柯建康他们说让他们带着人玩,她回去休息一会儿。 本来是想让师叔祖给她配点儿减肉的药的,谁想到一眼就看到了和老头子一起坐在院子里的人。 “素姨!”快步跑过去给了素娘一个大大的拥抱。素娘见她也高兴,擦擦她脑门儿上的汗,向她问好。 “小枝!你也来啦!我真是太开心了嗷嗷!” 付南枝看她兴奋的样子,孩子心也起来了,“要不要骑大马了?”在庄子里的时候付南枝就扛过她几次。 “要!我要骑!”付南枝蹲下身子,宁咚咚嗖嗖就往上爬,一只小胖腿刚搭上去,就被赵山长给喊了下来。 语气十分严厉,“你给我下来!教过的你话都忘了是不是?你爷爷过生辰,你不愿意陪同孩子们也就罢了,还敢在这里没规矩!今天先作罢,烦你写五百个大字,明天开始些,听见了吗?” 咚咚身子一抖,乖乖从付南枝背上下来,赶紧怯怯的说自己知道了。付南枝也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敢吱声,跟着咚咚一起点头。 素娘看他那蠢样,忍不住笑了笑。没个正行儿!要不是她对他熟悉了,知道了他本来就这么多面,肯定会以为他是几兄弟假扮的一个人呢。 赵山长瞪着宁咚咚,“前面估计快开席了,你去前面吧,素娘留下,我给你试试药,有几样药得看你受不受的住。” 付南枝低头和咚咚对视了一眼,二人识趣的一起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一章 走了有段距离了,付南枝给咚咚使了个颜色,咚咚心领神会,和身边寸步不离的碧琴说道,“碧琴姐姐,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回我房间给我拿几个山楂丸子吃吧,不然一会儿我吃不下饭,爷爷奶奶他们会担心的。” 碧琴有些为难。付南枝说道,“碧琴姑娘放心吧,这里有我呢。”碧琴看他一表人才又是素娘和太太都熟识的人,就暂且放了心,“那付先生一定要和我们小姐一起过去。”说完又再三嘱咐咚咚要乖乖过去,一会她就把山楂丸子给她拿来,吃了肚子就会舒服了。 直到碧琴在转弯处看不见了,付南枝一把背起咚咚,两个人欢呼一声就欢快的朝前跑去了。咚咚还真挺重的,跑了一会儿,付南枝就慢了下来,“不行了,咱慢慢走吧,小姑奶奶诶,你是该减减肉了。” 别的小姑娘这么说她她就生气,小枝这么说她她就不生气,小枝是她的朋友。 走到一个水塘边上,忽然听见不远处的院子里飘来若有似无的琴声,是一首流传于南方的小调,付南枝募的停住了脚步,身体僵直。 “小枝你怎么啦?我们快走呀,还有一段儿呢,要是去晚了他们该找我了。”咚咚看他站定不住,赶紧催促他。 付南枝把她放下,郑重的对她说道,“你就在这里别动,我去去就回来。”说完就左右两边看看,看那边有三个采莲花的丫鬟,就把咚咚带过去,让她们帮忙看着点儿,然后就快速的朝那琴声方向略去了。 前面寿宴上热闹极了,宾主尽欢,宁府本来下人就不是很充裕,平时还算多,在这种场合就能看出来人手还是不足,大部分机灵一些的都被调配到了前院伺候,就连侍卫也大部分在前院保证客人的安全。 一开始如琳看咚咚不在这里,就想着肯定还是和孩子们玩儿呢,后来看所有孩子们都进来用饭了,问了柯柔柔才知道咚咚和人拌嘴之后说回去休息了,小孩子之间的吵闹加上又有碧琴跟着,如琳就放了心。 没想到寿宴开了一会儿了,她还没过来,就有些心急了。她以为咚咚闹脾气回去呆一会儿就好了,前面这么大的热闹她不会不过来的。刚才连老太太都问起了。 如琳的心忽然不安起来,女儿不会是生病了吧?刚想和身边的宁沐说一声就出去的。 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冒失小丫鬟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声音颤抖着大声禀告,“老爷夫人,快去看看吧,小姐落水了!刚刚被人给捞起来,我来的时候还没醒呢。” 如琳的身子忽悠一下子差点没站稳,幸好宁沐一把拉住了她。宁沐向在场的宾客们告了声罪,就拉着如琳两人一起往后院疾奔而去了。 刚才那丫鬟的话大家都听见了,此时剩下的人谁还有心思吃饭呢,尤其是老太爷和老太太。 老太太当即落了泪。还好有老太爷能把控一下局面,“各位对不住了,家里孩子出事了,今日招待不周,还请各位海涵,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大家的心意我领了,以后咱们再聚。” 大家都不是不识趣的人,立刻就有一半人先告辞离开了。还有一半像柯家这样亲厚的,还有宁绍的同窗们都没走。老太太一刻也呆不下去,让一个大丫鬟搀扶着和老太爷带着剩下的人一起去看咚咚。只留了喜梅和几个婆子留下来送客收拾残局。 终于该送的都送走了,喜梅才有功夫喘口气,问向旁边管事的李婆子,“李妈妈,你是管人的,府里人你认识最多。刚才报信儿那小丫鬟是哪个院子的?” 李婆子有些怕喜梅,别看她平日里笑容满面,温柔和煦的样子,其实最是厉害,连碧竹和碧桃都比不上。赶紧想想回她,“是江姨娘院里新添的,才来了一个多月。” 喜梅暗自记下了。 咚咚是被三个采莲丫鬟中的一个救下的,报信儿的是其中一个。她们三个都是同一批进府的小丫鬟,因为年岁太小,规矩还没学全,手上活儿也不够细致,就先让她们干些打下手之类的小事。 本来她们答应了付南枝看着点小姐的,小姐听他的话,就乖乖的站在水塘边上看她们采莲花,她们还专门把小船划到岸边一回,递给了她一朵荷花,让她自己玩儿不要动。谁也没想到,她们再划动小船往里面行进的时候,噗通一声,小姐不声不响的就掉下了水,连个喊声都没听见。 三个小丫鬟当时都吓傻了,幸亏有个稍大一点儿的,速度镇定了下来,想到自己会水,还是跳下去试试救人吧,要是小姐出不来了,她们几个的命也都没了。赶紧让另外两个人大声喊人,她自己一下子扎进了水里,在里面找了一下,总算看到了水中的小姐,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细瘦的胳膊把昏迷的咚咚拖出了水面。 付南枝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她快力竭的时候,付南枝知道这下麻烦大了,顾不及想别的,赶紧下了水,接过那小丫鬟手里的咚咚,把她抱出了水面。 把她平放在地上,付南枝稳了稳抖动的双手,不断的按压着咚咚的小胸膛,以前小的时候,他落了水,哥哥就是这样把他救醒的,哥哥说让他记住这招,以后说不定可以救人。 话最是不禁说的,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底有一丝丝的邪恶之气渐渐上涌,如果刚才他没有出来,而是任由她沉下去,如果现在他不救她,那么过了一会儿她是不是就…… 不行,坚决不行!付南枝手上更加卖力,她还那么小,那么天真,是那么毫无防备的亲近他,他和妹妹分开的时候她也还是个小女孩。不!他的仇人不是宁咚咚,他不能让她死。不然他与那人将有何差别? “咳!”咚咚终于咳出了一口水,付南枝这时才像脱了力一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又赶紧起来扶着她帮她把水吐干净,之后又抱着昏昏沉沉的咚咚往赵山长的院子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二章 除了去给前院报信儿的丫鬟之外,另外两个不敢离开水塘一步,所以等如琳和宁沐到的时候,就只看到她们两个等在原地,二人浑身湿哒哒的跪着磕头答话,宁沐让端方把三个人都暂时看管起来。对他来说,现在确认咚咚无事才是关键。 如琳听到救人丫鬟说咚咚后来咳出来了,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眼泪这才忍不住滑落下来,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就想快点把她抱在怀里,以后一步也不离开她。 宁沐一直拉着她的手,她的每个心跳每丝痛苦都与他紧紧相连,此刻最明白彼此感受的只有他们。 付南枝!最好不要是你。 不管如何,今天都是他自己失策了。他不应该因为怀疑他是那人之子,就对他心存歉疚。也不该因为他上次放了咚咚而对他掉以轻心。是他太过心慈手软,妇人之仁。 欠他的,他可以还!但不是用家人来还! 赵山长皱着眉给咚咚仔细把了脉,素娘给她脱了湿衣服,发现她腿弯处有一处淤青。咚咚吓坏了,醒来就一直在哭,赵山长和素娘谁哄她都不行,她平时很听赵山长话的,今天也不行。一直喊着,“我要我爹,我要我娘!” 宁沐和如琳还没进来就听见了,心如刀绞。如琳放开宁沐,一下子冲了进去,俯身抱起咚咚哄着,“爹娘都在,乖乖,没事了没事了。”咚咚和绍儿这两个本来是上天赐予她的多余的礼物,现在却已经是她生命中不可割舍的部分,失去了任何一个她都活不成。 赵山长脸拉的长极了,低声厉喝宁沐,“到底怎么回事?” 宁沐咬咬牙,不至于让情绪崩裂,“您老放心,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老太太他们不久也到了,看过咚咚知道没事了之后就把空间留给了他们一家人,他们知道孙女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父母的陪伴。众人也都散了。 宁绍送朋友们出去的时候,大家都纷纷宽慰了他,说他妹妹吉人天象必有后福,宁绍道了谢。 陆君浩最后上车,上去之前挤眉问他,“你有没有什么话让我捎带的?放心,不收你钱。” 宁绍脸上的阴沉一直没有散开,沉着脸对他说道,“你回去和她说,三日后上午,大昭寺观音殿。”就这么被放开,他不甘心,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再给徐妙最后一次机会,如果她来,他要问她,如果她不来,她不来…… 陪母女两个在咚咚屋子里呆了好一会儿,等她们情绪都平稳了才出来。素娘和他说了咚咚腿上淤青的事儿,刚才他亲自查看过了,是被人投掷的石头类的东西打的,动手之人功力较深,速度过快,咚咚才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一下子栽进了水里。 “付南枝还在府里吧?”宁沐问端方。 “在,我留下他了,现在要审吗?那三个丫鬟也关着呢,都是上个月进来的,同一批的,报信的是江氏的丫鬟,下水救人的是厨房里的,另外一个是李氏院子的。她们都说什么也没看见,所说一致。” “带我去见见付南枝。” 付南枝自知今天这事儿他难逃干系,因此压根没打算就这么离开,所以端方拦住他的时候,他很痛快的就跟着他走了。 付南枝被安排在一间厢房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既期待又兴奋,宁沐等下必然会亲自来见他的,他终于实现夙愿的和他正面对上了,虽然他此刻还做不了什么,但他要牢牢记住他的面孔,有朝一日,必会让他血债血偿!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推开,宁沐独自进来了,端方留在外面守着不许他人靠近。 付南枝使劲全身力气握紧了双拳才让自己没有动手,现在只有他们两个,如果他此刻动手杀他,未必没有胜算,可是他不能,他还要找到妹妹,他还不能搭上自己。 两个高大出色的男人对立,一个已经有了些中年的沉淀儒雅,一个还是风华正茂。宁沐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再多思量也表现的稳如泰山。付南枝没有宁沐的阅历城府,眼神渐渐的就有些掩藏不住了。 宁沐没有再逼视他,因为他明显不是对手,“付先生,请坐吧。” 付南枝平稳了一下心境,依言坐下了。 “小女咚咚天性活泼好动,不太喜欢和家里的丫鬟们玩儿,没想到倒是和付先生一见如故,像一对忘年交一般。”宁沐淡淡说道。 付南枝没有回话,宁沐也没等他回话,继续说道,“多年以来我尽量少造杀孽,还是难免被时势推动着沾了不少血腥,如果这些有报应的话,我希望能够报应在我自己身上,而不是孩子身上。” 付南枝嗓子有些发哑,宁沐这是在怀疑他了,他今天处心积虑的来这里的确没安好心,一是想进一步取得如琳的信任,以便日后行事。二是为了查探胖瘦二人的下落,他有种不好的感觉,此二人是被宁沐抓了起来,以他的性格对他们如何处置不难想象,如果真的是被他抓了,但愿他们还保有一命,不然这血仇上就又加了一笔! “宁大人说的是。杀孽是不应该祸及子女,咚咚小姐定能平安无事。”这句话是真心的,他疼爱咚咚不假。 宁沐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付先生,我的底线是家人,不知道你的底线是什么?” 付南枝默了一瞬,说道,“我的底线也是家人。”正因为妹妹可能在世,所以他才束手束脚,不敢去与他拼个同归于尽。 宁沐听着他的回答,莫名笑了,“呵呵,看来先生和我一样,都是性情中人。和先生说件趣事儿,不久前,我无意间也认识了两名性情中人,可谓是义胆忠肝,可歌可泣。” 付南枝的心一下了就被提了起来,宁沐故意说的这两个人肯定就是胖子和瘦子!他们果然被他抓住了。他不是十分担心自己,他们对自己的底细和来历全然不知,自己每次去见他们也都稍稍易容,他现在只担心他们是否还活着!宁沐此番说给他听,想来是知道绑架咚咚的事情因他而起了,即便他不完全确认,也必然是着重怀疑了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不知那两个壮士现在人在何处?付某也想有这个荣幸与之相识。”付南枝几乎是屏着气等宁沐宣判了。 宁沐不紧不慢的回道,“不急,那二位壮士正被我好好款待,不日我就把他们介绍给你认识。” 付南枝心头大松,太好了,他们还活着!“那就多谢宁大人了。”胖瘦二人咎由自取,宁沐既然没杀他们,此番他就算和他扯平了。 其实宁沐本来也没想杀二人。“不必客气,付先生,宁某还有一句话要送给你,有时候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相,知道的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付先生走好,宁某不送了。” 直到付南枝出了院子,端方才进来,“怎么样?今天这事儿是他弄的吗?” “我没问。” 端方无语脸,“那你把人叫来干嘛?除了打草惊蛇还有什么作用不成?” 宁沐眼神中充满了怀念和追思,“今天的事儿不是他干的,他的眼睛不会骗人。他和他父亲是同一种人,不会使出这种卑鄙不入流的手段,而且对他来说在宁府做这么蠢的事儿完全没有意义,他想要的不只是这些。我就是要惊一惊他,他虽然心地纯善,眼界却不够,敲一敲警钟也好。以后多加防范,府里侍卫多布置一倍,下人也要添加,由你来把关。” 端方领命,“是。我下去就办。那这次……” “另有他人。找出来,看看到底是冲什么来的。”宁沐眼中释放出嗜血的光芒。 没过两日,付南枝就收到了他的头号亲信传递的信号,胖瘦二人回来了,虽然满身是伤,脱了层皮,性命倒是无碍,付南枝总算把心放到了实处。他不禁在心中对宁沐重新有了些思量,他为什么放了他们呢?又为什么放了自己?依照宁沐的个性即使只是怀疑,即使是没有造成什么后果,他也不应该放过他们才是。 当年的宁沐可不是这样的!整个法场上鲜血横流,他的亲人们全部倒在血泊之中,再也无法张开双眼,是宁沐亲自派人去抓的他们,又亲自在场监斩。父亲是远近闻名的好官,是历年来同江当地最勤政爱民的知府老爷。谁会想到最后竟然落得个全家抄斩的下场。 那一年他才十三岁,那天他一早出门给母亲买她最爱吃的点心,回来的时候正好远远的看见他们被捆起来带走,他多想不顾一切的冲上去,可是他看见母亲冲人群中的他摇了摇头,人山人海中母亲一眼就能看到他,用眼神和意念恳求他不要过来送死,活着还有希望。直到夜深人静之时他才敢潜回去,家里早已经干干净净,一个人都没有了!连刚刚四岁的幼妹都给带走了,这帮没人性的狗东西! 他的家从此再也没有了,直到他在刑场上并没有看到小妹,他才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也许她并没有死,也许是被哪个婆子带了出去,或者被人趁乱拐走了,他发誓此生付出一切代价也一定要找到她! 素娘从外面回来,付南枝艰难的收了思绪,且不去管它了,宁沐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他就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就好,他自认没什么大智慧,且行且做吧。 “付南枝,你给我站住!”素娘喊了一声。 付南枝本来怕这几天阴郁暴躁的情绪影响到她,也怕被她察觉到什么,见她过来了就想回房。 “你这几天老躲着我干什么?”素娘上前一把拽住了他衣服袖子,看他无往日半分轻松之色,心里又是焦急又是狐疑。 “我没有躲你,我刚才没看到你。”付南枝草草解释。 “付南枝,你拿我当三岁的孩子吗?宁夫人并没有责怪于你,你为何回来还要摆出这副样子?以后你做事细心一些就好了,男人本来就不适合带孩子,尤其是咚咚这种,一眼都不能看不到的。”素娘一句一句的开解他,后来注意到他脸上并没有任何该有的反应,也不回她话,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素娘,我只是有些累了。”付南枝勉强笑笑,找了个理由。 素娘忽然紧张起来,直直的看向他,“付南枝,咚咚身上有伤,不会是你做的吧?难道你的那个仇人……”素娘根本不敢往下说,天呐,那太可怕了。 “素娘,每个人都可以小看我,我只希望你不要小看我,不是我做的,我是真心疼爱咚咚。我太累了,先回去了。”付南枝一副疲惫极了的样子。 素娘愣愣的松开了手,任由付南枝走开了。心里的惊涛骇浪却并没有随着他的走开而褪去。他只说这回的事不是他做的,可他并没有否认她的后半句话。素娘难以承受的闭上双目,把手放在了心口位置,强迫自己要镇定下来,还都只是猜测而已。 有家人的悉心呵护,还有两个小表哥和柯家小伙伴的陪伴,咚咚很快就恢复了笑脸。只是腿后的淤青还没好利索,用手一按或者动作大了都会有些疼,越发会赖在如琳身上撒娇了,如琳抱着她在老太太这里说话,老太太亲手喂她一颗糖渍的李子,对如琳说道,“这孩子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多灾多难的,不行就去庙里给她求个平安符,吃个定心丸也好。” 如琳回道,“让您跟着操心了,正好绍儿说他明天要去大昭寺会友,我和他说了让他给咚咚求一个回来。” “那就好,那就好。”老太太听她安排的妥当,就丢开了这茬儿。 总算是风平浪静了,如琳身心乏累,已经无力再去惦记薛云董氏他们,也管不了端方或者素娘,有一个算一个,只要都平安活着就好,别再有什么事端了。宁沐和她说已经查出了到底是谁在作怪,只是还不知道那个人的具体目的和背后之人,还不易轻举妄动,防范的措施已经布置好了,向她保证了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她这颗心才回到了肚子里。而此刻,她只想好好休息。 浴桶的热水都准备好了,里面还滴了几滴特制的花露,随着热气扩散在空气中,香气四溢。 碧竹亲自伺候如琳沐浴,本来如琳洗浴是不喜欢人伺候的,今天她累的完全不想动,就把碧竹留下了。如琳除了衣裳进了温热的水中,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喟叹,这段日子以来第一次有了全身心放松之感。 碧竹从旁边的柜子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小盒子,伸手从里面挖出了一块膏子,在掌心揉开,就要用到如琳身上去。 如琳闻着这气味怪怪的,就问她这是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太太,您忘啦?这是之前赵老爷子给您特制的香体润肤膏,据说还是早前宫廷里的娘娘使的方子,用了能保肌肤润泽,遍体生香呢。”碧竹就怕太太不上心,她都给好好的记着呢。 如琳想起来了,这东西是赵山长给她的,除了这个膏子之外,还有其他几样,都是保养用的,老爷子专门给她制了全套的,膏状的、水状的、口服的、外敷的、从里到外的,连私秘部位用的都没落下! 如琳当时脸红的能滴血,赵山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骂道,“你怎么这么不争气?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上到天下仙女,下到黎明百姓,哪个女人不一样?你现在不是小姑娘了,还不知道为自己打算?我可告诉你,按我的方子来整治,保你老了都比同龄人年轻二十岁。还害臊呢,自家男人看都不看一眼的女人才应该害臊!我一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跟我来这套,赶紧收起来收起来,这是三个月的量。你现在啊,不年轻了,还不抓紧就晚了!还是我们小咚咚得我心,这方子以后都给她,让她一辈子都不发愁,呵呵呵……” 如琳被骂的哑口无言,只好让碧竹收下了抱了回来。后来各种忙就给忘了,今天碧竹进来服侍她沐浴才给拿了出来。 还别说,赵山长在这些医术旁门左道上真的厉害,这膏子一涂上去就能觉出来和平时用的东西有差别,特别细腻柔滑,吸收也好,就是气味有点怪,幸好水里有花露,不然哪个女人皮肤再好臭臭的,估计夫君也不会喜爱。 如琳乌黑浓密的秀发在脑后高高卷起,由着碧竹服侍她,碧竹的手又细又软,加上热气熏蒸,如琳脸上泛着红晕,渐渐有些发困,闭目靠在浴桶壁上假寐起来,实在是太享受了。 已经半睡着的如琳感觉有些不舒服,怎么碧竹按揉她肩颈的手不像初时那么均匀柔和,反倒是变的轻一下重一下的。 “碧竹,你也累了一天了,先下去休息吧,我再有一会儿就出来。”如琳没有张开眼睛说道。 碧竹没有出声,一双沾满了膏子的手却渐渐顺着脖颈往水中圆润探取。如琳突的双目大睁,双臂抱胸在手中转身,一看是宁沐,才长舒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 宁沐伸手重新扳过她的身子,继续给她揉捏,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有丝丝热气喷薄在她脸侧,“除了我还能有谁?除了我还有谁会它们感兴趣?”说完探手下去一手握住一只桃子肆虐开来。 狂野的封住她水润的红唇,密密匝匝的紧紧封住。如琳脑子还处于半混沌状态,轻易的就被他掌握在手心。长长的一吻在如琳即将无法呼吸的时候才结束了。她脖子扭得有些难受,胸前也难受,宁沐让她难受,热水也让她难受。宁沐把她彻底转向自己,大手伸到她脑后一把抽下了盘发的簪子,顺手搁在一边的矮架子上,云发如瀑布般垂散开来,半入水中,配上此刻酡红的绝美娇颜和若隐若现的水下美景,宁沐自认是清心寡欲的神仙也受不了了。 微红的双目饱含着无限裕火和深情,定定的注视着如琳羞涩含情的美目,“琳儿,今天我可以吗?” 如琳抿嘴有些不甘的嗔他一眼,低喃,“都这样了,我还能赶走你吗?” 宁沐大喜,知道她这是同意了,“不能!”说完就以奇快的速度脱光了身上的所有衣物,全部堆在脚下,抬脚迈上小阶梯跨入浴桶中。 如琳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她以为是要在床上的,没想到这个表面儒雅斯文的家伙竟然要在这里!他几大步就进了浴桶,如琳急的羞的连看他都不敢看,偏头歪向一边,“你出去,出去!不要在这里!” 可是都已经这样全然赤罗相对,就是男人的天下了。 宁沐使出了全部的温柔,沿着锁骨细吻着她。“啊……”如琳敏感的嘤咛出声,像小动物一般。他的大手在她的雪乳间百般欺弄作恶,留下斑斑红痕,热舌在粉樱上轻噬兜转。如琳忍不住哆嗦,惹来宁沐轻笑,“别怕,这里只有我们,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为我绽放吧。” 他大手潜入水底托起她的身子,让她双腿环住自己的精壮的腰身,大掌在她臀部揉捏几下,就邪恶的像前方转移了阵地,轻捻慢揉起来,如琳抽息急喘,裕潮直击脑门,感觉身下很快有了阵阵诗意。 宁沐觉得她应该准备的差不多了,就毫不客气的恶手探入其中,像一个初次探访桃源的访客开启了神秘的游园之旅。 “不要这样……”激烈的潮水席卷,迅猛的摧毁了如琳脆弱的防护,她闭目仰颈,不胜惶恐,不胜欢愉。 宁沐趁热打铁,轻吻她的嘴唇,一手抱她在怀里,轻抚她如缎子般的长发,另一手扶着铁杵在桃源入口磨蹭了几下,突然一个发力,狠狠的沉了进去。 “唔!”如琳柳眉皱起。宁沐怕她又想起了之前的不好回忆,进去了就不敢再动,当然这个时候他也不会撤出去。 “琳儿,怎么样?”宁沐在她耳边轻声问她。 如琳倒不是想起了之前,而是疼的,她虽然生过了两个孩子,但做过的次数却极少,上次还是有咚咚的那次,据此已经有六七年之久了,虽不如未出阁的姑娘家,也着实有些紧窒艰涩之感。 “唔,没事儿,就是有些胀,你慢点儿就好了。”她看宁沐一脸憋的慌却紧张的样子,心下感动,轻声回复他。 宁沐心中一块巨石落了地,开始了像一个年迈的老农,小心翼翼的耕种,初时还能保持慢节奏,后来就渐渐失去了控制,还好如琳也沉浸其中,度过了刚开始的不适,很快就随他一起沉沦,不由自主的反应他的猛烈需索,一次一次的迎向他,加深彼此的结合。 直到桶里的水彻底冷却,如琳才瘫软成一团任由宁沐抱出水中,回了床上。 未有片刻歇息,宁沐又重整旗鼓,再度征伐,天将破晓才最终停下,如琳已经连嘶喊骂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宁沐的后背上全是她指甲抓挠的痕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五章 褥子湿哒哒的,已经不能再用了。如琳动都不想动一下,面向墙壁贴边?32??睡去了。宁沐轻轻的把脏褥子撤下来,放在椅子上,又从柜子里抽出一床干净的被褥重新铺上,再把如琳抱到中间躺着。 这一晚他累的够呛,却一点困意都没有,他的储备粮终于送出去了!环住如琳的腰身,闻着她馨香的头发,大手摩挲着她的小腹,希望不久的将来能够在这里种上种子,这次一定要弥补遗憾,给新的小生命一个完满的人生开端。 宁沐走的时候吩咐丫鬟们不要叫她,如琳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近正午,惊的一下子起来,却又不得不颓然的倒了回去,身子像被卸过重装的一般,根本使不上力气,稍稍一动,腿间就隐隐作痛。如琳心里暗骂宁沐跟饿了一冬天的恶狼好不容捞到一块肉一样,狠狠的折腾了她一整夜。这下好了,日上三竿还不起身,丫鬟婆子们全看她的笑话了。 “外面是谁?碧竹吗?进来吧。”如琳慢慢撑起身子,喊外面的人进来。 “回太太,是我,碧竹姐姐早晨回房的。”回话的是碧桃,老爷走后,碧竹回来和她换班,她奇异的发现碧竹守了一夜精神居然出奇的好,就是有些面红耳赤。 “你这是怎么了?有些古怪。”碧桃问碧竹。 “你莫问我,等太太起来了你就知道了。”碧竹回了她一句倒头就酝酿觉去了,心头还有些止不住的乱跳,真是太刺激了,莫非她是年纪大了,也该找个人嫁了? 碧桃没有多想,直到推门进了屋子,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看太太被子里露出来的肌肤也不难想象碧竹为何会是那样的表现了。 如琳让碧桃吩咐用水,她要好好清洗一下,又有两个小丫鬟进来红着脸通风的通风,换洗的换洗。 直到全身浸入热水中,有了水的滋润舒缓,如琳才感到舒适许多,“上午有什么事儿没有?” 碧桃边拿进来干净衣物边回道,“倒没什么大事儿,少爷一早就去了大昭寺,过来说了一声。就是小姐跑过来了两趟,奴婢说您还没醒不让她进来,她好奇的紧呢。” 如琳听了又是羞又是笑,得亏碧桃看的紧,不然让她看到自己一身青青紫紫的,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笑话来。 宁绍一大早就去了大昭寺,不年不节的,这个时辰寺庙的来客并不多,观音殿里宁静肃穆,只有一个小僧人在清扫院子。宁绍给观音大士上了一炷香又给咚咚求了一个符,就坐在外面石凳上等徐妙,他相信她会来的,如果她不来他就一直等下去。 徐妙自从陆君浩那天带话给她之后就神思飘忽,他竟然约她出去见面,可是见了面又能怎么样呢?母亲和她把话都说成了那样!母亲说她和宁绍在一起的话,两家都会断然反对的。虽然母亲还是没有告诉她两家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怨,可她言辞十分犀利恳切。 这偌大的徐府里她可以不顾及所有人的感受,可她不能让母亲伤了心。就狠心斩断这尚且稚嫩的情思吧,他不属于她,自己这辈子没有这个福气。即使是独自一人的时候总是想起他,总是流眼泪,她也没有想出其他任何的办法,她有再大的胆子,也终究不是话本子里敢爱敢恨的女子。 距离相约见面的时间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大昭寺的人已经很多了,宁绍的眼前熙熙攘攘的走人,就是没有看到想见的那人在眼前停留,摸摸那个葫芦链子,继续等,太阳照在他的脸上,在脑门上留下了一层薄汗。 徐妙的丫鬟小雅从小跟她亲厚,徐妙的心思一丝一毫都躲不过她的眼睛。小姐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她当然知道是因为什么,昨晚小姐几乎一夜没睡,早上的时候派她出来大昭寺,吩咐她不必和宁绍见面,见他死心回去了再回来。 小雅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宁绍了,她听话的没有露面,而是躲在暗处等他离开,痴男怨女啊,小姐真是太可怜了,有那样的爹那样的兄弟,现在终于有了一样自己想要的,又不能要,苦只能往自己的肚子里吞。 一直等到了午时,来寺里上香的人陆陆续续都走了,宁绍还是干坐在那里等着。小雅躲在一处门后看了不禁心酸,宁公子也可怜,莫名其妙的就被小姐无情拒绝了,他是高傲的公子,想来有诸多的不甘和疑问吧? 宁绍没有等来徐妙,没有死心,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自尊心,今天不来没关系,京城就这么大,总有其他机会的。他麻木的站起身准备回去了,不然惹了家里人的担心和怀疑,又要有一堆的麻烦。 小雅没想到他突然起身,一惊把着门的手突然一滑,失了准头,门被她重重的扑开,她吓得快速把门重新拉好关上,谁知还是被宁绍注意到了。 宁绍心弦微动,难道其实她来了?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不愿意见他?难道她毁了容?有些忐忑的向那扇小门走去。 小雅看他向这边走来,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罢了,她只是一个丫鬟而已,小姐既然派了自己过来,就是心里头还惦记宁公子,她出来与他说清楚未必不好。 “怎么是你?”宁绍看小雅推门出来,眉头瞬间皱起。 “回公子,奴婢小雅。”小雅有些怕他此刻的样子。 “你们小姐呢?” 虽然难以出口,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小雅回道,“公子,我家小姐今日不会过来了,您不要再等了。” “她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宁绍话中有浓浓的担心。 小雅听他这么问,心里替徐妙惋惜难过,声音不觉弱了下去,“公子放心,我家小姐并没有出任何事儿,” “那她是为何?为何突然这样对我?”宁绍怒极!他此刻矛盾非常,既希望她没什么事又希望她真的有事。 小雅本想说不知道,但因对眼里全是痛苦的宁绍生了怜悯,还是回了他,“公子您就回去吧,以后也别再见我家小姐了,别的原因奴婢不知道,有一点倒隐约知道,我家太太知道了这事儿,对小姐发了火。” 宁绍眉头越皱越紧,“你的话我不信!回去告诉她,除非她明天就嫁了人,或者出来见我一面,不然我不会死心。还有这东西,你还给她,若是不想要就丢掉,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小雅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敢多言。宁绍说完这句转头就走了。 徐妙的心一刻也没有静过,见小雅回来了,急忙拉住她问道,“可见到了他?” 小雅一脸不加掩饰的心疼,怯怯的说道,“见到了,他整整等了一个上午,他说你不与他见一面说清楚他不会死心。还有这个东西。”说完把那香囊掏了出来。 徐妙一看到这东西又回来了,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在小雅面前直接像个孩子一样哭出了声,吓得小雅赶紧拉她到里间坐下,给她拭泪。“小姐,你先别哭,你哭的奴婢也想哭了,依奴婢看,不管有什么事儿找个机会和他说说清楚也好,要是有什么难题就一起度过去,当初奴婢的奶奶很不喜欢我娘,后来我娘好好孝顺她老人家,现在一家人还不是和和美美的?” 徐妙泪落得更甚,傻小雅,要是事情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宁沐傍晚的时候才忙完公务回来,如琳一整天身子酸痛,什么都不想做,正好咚咚过来了,本来就打算亲手给她做两身夏凉衣的,宁沐进来的时候,她正给她量尺度。小姑娘和去年比长大了一些,虽然还是肉肉的,但已经瘦了一些了,依稀有了些小少女的样子。 如琳听他进来了,瞥了他一眼继续忙活手里的尺子。宁沐舔了一下下唇,这是怪他呢!他昨晚的确是太放纵了,把她欺负的太惨。今早走的又早,她还没撒气的地方呢。 凑上前在张开双臂的咚咚胳膊窝戳了一下,咚咚感觉到痒了,身子一抖,咯咯咯笑出声了,“爹爹坏人!” 如琳手里的尺子失了准头,还要重新量,怒道,“你给我离远点儿,别瞎捣乱。” 宁沐握住她要重新量的双手,一根手指勾住了尺子的一端,暧昧的看着如琳,“夫人,你操持府中事物累坏了,胳膊都抬不动了,嗓子也哑了,不如你教一教为夫,由我来代劳吧。” 如琳要挣脱掉自己的手,未果,瞪眼小声警告他,“你松不松开?不松开今晚滚回书房睡去。” 宁沐嬉皮笑脸的怕了她一般,赶紧松开了手,“那还是夫人来吧,我在旁边看着。”如琳身材姣好,该丰腴的地方丰腴,该纤细的地方盈盈一握。随着她抬手起落的动作,美好身形在宁沐眼前毕现无疑。 如琳在他火辣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不去理会他,他是属于那种你越理他他就越来劲的人,努力让自己专注手里的活计。 咚咚不知怎么就感觉爹娘今天怪怪的,具体哪里不同她也说不好,就是觉得他们虽然在拌嘴,但是却并没有真的生气,而是一副关系极好的样子。她突然有了些危机感,尺子一量完,就扑进了如琳的怀里。 “这孩子怎么了?”如琳怜爱的摸着她后脑勺的柔软发丝。 “娘你要爱我,要最爱最爱我!”咚咚喃喃的要求如琳。 如琳大笑,“我的宝贝哟!娘永远最爱最爱你。”宁沐撇撇嘴,眼神儿有些委屈的注视着趴在娘亲怀里的咚咚,这个小鬼头,鬼精鬼精的! 如琳看他做出那副怪样子,冲他做了一个口型,“呸,不要脸。”(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夜里,宁沐当然不会再回书房去睡,现在就算打死他他也不肯再独守空?32??了。向如琳一再保证,今晚只是老老实实的睡觉,绝不越雷池一步,又诅咒又发誓的,如琳才让他上了床,背过身睡觉不理他。 夫人生气了就得哄着来,如琳就是吃软不吃硬的主,“昨天把你弄疼了?让我看看伤的重不重,重的话明天去从师公那里拿点药回来。” 如琳嚯的睁开眼睛转过来狠狠掐他腰间软肉,“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是不是?”宁沐皮糙肉厚根本不拿她这点子力气当回事儿,任她出气罢了。随着手上的动作起伏,如琳的里衣领子渐渐有些松散,透过衣领很清晰的能看到胸口位置一个个青紫的吻痕。宁沐有些心虚,他早晨的时候就看见了,昨晚确实太过孟浪了。 捉住她掐人的小手,“行了行了别掐了,掐的你手疼又是我的不是,我换个地方给你掐吧。”说完就带着她的小手往下探去。 如琳火起,这家伙欺负人有瘾。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下子翻身骑在他身上,双手掐住他两边脸,“叫你欺负人!给你点厉害瞧瞧。” 宁沐嗓子眼里呵呵笑着,手臂抱头枕在脑后,“夫人的厉害,为夫真是求之不得。” 如琳眼珠子转转,和咚咚想诡异整人时候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忽然想到了法子,支起身来把床头纱幔扯了下来,把宁沐的双腿捆在了一起,又把他双臂捆在床头栏杆上。宁沐嘴角含笑优哉游哉的任她摆弄。 好不容易捆好了,如琳以为这下终于可以放心睡觉了,谁知刚一躺下阖眼,宁沐的禄山之爪就伸了过来,直接伸进了里衣,“可惜了夫人打结的好手艺,以为夫的功夫险些没打开。”说完就亲了上去,搅吮一番,抱着她上下调转了方位,没一会儿如琳就趴在他身上气喘吁吁了。宁沐抱着她坐起身来,让她的双腿打开在自己身体两侧,他则背靠在床头,就这样对如琳百般搓揉拨弄起来,直撩拨的她忘记了对他所有的不满,甘愿与他一起沉沦。终于在漫长的挞伐之后,如琳呼吸急促,眼前冒星,和宁沐一起达到了生命的大和谐。 宁沐满足的抱着她,这下是真的再也不敢造次了。如琳还有些沉浸在刚才的激流中,趴在宁沐胸前慢慢平复。 宁沐轻抚着她的秀发,再没有比这一刻更让人心旷神怡的时候了,“这两天事儿多,也没顾得上和你说事情。我这里有两件事儿,一件好事儿,一件坏事儿,夫人想先听哪个啊?” 去他个鬼的事情多!晚上都用来忙着欺负她了,可不是没有时间说话嘛。如琳依旧趴在他身上,抬起头看他,“那我先听好事儿吧。” 宁沐看她一脸期待,就想戏弄她一下,“好事儿要的好处费多一些,你先亲我一下,我再说。” 如琳一咬银牙,狠狠的在他胸口留了一副牙印儿,“快说!” 宁沐不再逗她,“得到了最新消息,匈奴与乌兰交界处两个重镇起兵了,在与大兴频临的地方。这样看来,此二国的和谈极大可能就此搁置了。” 如琳眼睛一亮,喜盈盈的问道,“你是说真的?这么说薛云他们脱离了危险了?” “暂时可以这么说,不过乌兰何时放人或者有什么变故也说不准。不过你放心,乌兰国君是个求稳的人,这种可能比较小,所以依我看,他们回来只是时间问题。”宁沐说道。 如琳这才安了心,兴奋而急切的问他,“那太好了!只要能平安回来就好,别的倒是其次。你们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快说给我听听。” 宁沐看她孩子气的一面感到好笑,就简单的给她说了说,“匈奴这头驻边的是新单于的异母兄弟,本来就对他继位不服气,又是个贪功好色的主,乌兰国这头的官倒是个胆大心细的能人,就是儿子们都不太争气,用了一招美人计,一女先后跟了两家,匈奴这边这位哪管新单于有什么计划,美色和功绩冲昏了他的头脑,带着兵马冲进了乌兰境内把最受城主宠爱的儿子给打死了不说,还凌虐尸首,抢掠百姓乱杀无辜。双方自然就开了火。乌兰国人家国意识极重,百年来都奉行团结一致抵御外敌,出了这种事上到高官下到百姓无不义愤填膺。也更看透了匈奴残暴扩张的本质,一切假意求和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 如琳听的瞠目结舌,又津津有味,追问道,“那匈奴首领怎么那般没有头脑,就因为争抢一个女人就去开战?简直不可思议。” “自然没有说的那么简单,各中曲折给你讲一夜也讲不完,匈奴那里有我们安插的重要细作,深得头领的信任,关键时刻煽风点火添油加醋是免不了的,这下懂了吧?”宁沐点了点她的额头,一脸宠溺。 “恩,这些真复杂,一个大国的决策竟被一个很小的点给影响到,不是我能想象的。反正对我来说,薛云他们能顺利的回来就阿弥陀佛了。这算是一件好事儿,那坏事儿是什么?”她可没忘了这茬儿。 宁沐也没忘,本就是答应了要尽快给她答案的,“前几天你和我说过城里新出现的那个尹记背后之人我查到了。” “是谁?”如琳十分在意这个尹记,她有一种预感,这不是单纯的剽窃抢夺薛记的生意,倒像是针对什么有备而来的样子,她得尽心尽力守好这个摊子才是。 宁沐眉头渐拢,“查这个着实花费了不少力气,这个尹记的确不简单,它后面的靠山一山更比一山高,你猜最后查到了谁?” 如琳心急,赶紧催他,“我实在猜不出来,你快别卖关子了!总不会是皇上吧?” “呵呵,那倒不是,是静王爷。” 如琳十分诧异,“静王爷?他不是事事不管只知道吃喝玩乐的闲散王爷吗?为何会做这个?他到底想做什么?我感觉不像是单纯为了钱。” “我倒是觉得大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钱,我怀疑静王爷还不是最后的那个。”宁沐说道,语气肃穆低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那我们……?”如琳不禁惊慌。 “莫急,世间的钱本来也不是33几家就能赚完的,先静观其变吧,有我呢,你只要安安稳稳的守着就行了。相信西北那边情况顺利的话,薛云他们的归期也不会太远了。”宁沐喂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后宅的女人能管理好这些就已经很不错了,其余的事儿还是男人来抗吧。 “恩,也只能先这样了。”如琳知道只能先这样静观其变了,目前为止,尹记除了和薛记做了一样的生意,一样的模式之外,并没有做出任何挑衅攻击的行为。 说完了这些,如琳就有些心疼宁沐了,他这脑袋里一天到底要装多少事情?大大小小的,件件都是大事,他还这么年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顺利的话还要这样二三十年呢!暗自下定了决心,以后要好好照顾他,体贴他,让他少为家里的事情操心,做个世上最好的贤内助。 乌兰。董氏刚教女人们汉话回来,在小毡房外面洗手,远远的看见薛云稳稳的走来,心里压抑不住的兴奋,她本来就与这个时代的女人不同,乌兰民风更是开放,她在这里久了,渐渐的找回了一些在现代的感觉。大步跑向薛云,猛的扑进他怀里,双手双脚缠在他身上,满脸的喜气洋洋,“匈奴和乌兰边境打起来了,咱们是不是很快就能回家了?” “恩,是打起来了,匈奴与乌兰不会议和了。”薛云嘴上这样的说着,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喜气。 董氏看出了异样,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焦急的问他,“怎么?既然乌兰已经看透了匈奴的禽兽本质,就早晚都要选择与大兴交好共抗匈奴,难道还有其他的顾虑吗?”在她看来,乌兰的国王虽然生的五大三粗虎虎生风,但却有些优柔寡断,不适合做一个夹缝中生存的小国国王。但他作为一个国王这点基本的远见和常识还是应该有的。 “哎!”薛云重重叹了一口气,把她放在地上,率先回了毡房里,董氏紧随其后。 “你叹什么气嘛?诶哟,真是急死我了,你赶紧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董氏柳眉竖了起来,显然已经是在爆发边缘了,薛云再不说她就要拧他耳朵了。 “哎!你叫我怎么开口?那老国王,怕是……怕是……看上你了!”薛云狠命的捶打自己的大腿,心头是慢慢的无力感。 什么!“看上我?”董氏整个人都惊住了,她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一出,这昏庸的老色胚竟然看上了她?呵,她何德何能?他又何德何能? 董氏让自己保持着镇定,薛云乱了她不能乱,“可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薛云有气无力的回道,“不是,是邱大人和我说的,他应该是从乌兰高官那里得知的吧。”也难怪乌兰老国王会看上董氏,董氏长的本来就娇小俏丽,和高大健壮的乌兰女人形成了鲜明对比。加上董氏所学颇多,她在这段时间里,教会乌兰人使用先进的大兴工具,播种新奇的种子,教女人们识字,为乌兰国培养出了好几个学习汉话的好苗子。 最重要的是,宁沐在边境的计策需要里应外合,老国王谨小慎微惯了,又骨子里惧怕匈奴,不是那么容易说动的,眼看着使团的高官们屡次铩羽而归,董氏自动请命去当说客,运用三口不烂之舌引经据典发挥了惊人的口才,这才把老国王彻底说动了。也就是这次深深的震撼了他,让他见识到原来女人的作用不只是生孩子放羊挤牛奶,世间竟然还有这等美丽智慧的女子。至于她嫁过人,这些在乌兰则完全不成问题。 董氏自强自立惯了,遇事的第一时间的习惯思维就是想法子解决问题,而不是垂泪自怜。不过这次,在想办法解决之前,她却要和薛云先确认一个问题。 她蹲在薛云腿边,抬头去看他垂头沮丧的脸,“薛云,如果,我是说如果,国王提出让我留下来,放你们走,你怎么办?” 薛云一下子急了,狠狠抓住她的双臂,“不行!我不准!” 董氏满脸哀戚,“可是你不准有什么用呢?如果我留下,你们就都能安然离开。” “那我就不走了,我和你一起留下来!”薛云急道。 董氏笑了,“竟说傻话,你留下来有什么用?国王要的是我,怎么会把我的夫君也留下?” 薛云也是被这突然其来的事端冲击的,一下子失了方寸,脑子里面一团浆糊,他无法想象如果失去了董氏对他将意味着什么,他想那大概意味着失去了性命吧。他一把拉过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大男人竟有了些哭音,“如果实在抵抗不过,我就和你一起死在这里!孩子们有大姐他们,会平安长大的。” 董氏的眼泪毫无预兆的啪嗒啪嗒掉了下来,她此刻一点也不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窝囊,也从未觉得嫁个圆头圆脑的大熊不值,他愿意和她共进退,她这辈子就算只活到这里也值了。 如果他刚才的回答是独自留她在这里再徐徐图之之类的话,她连办法都不必想了,直接想法了把他杀了,再自杀。 薛云看她哭了,自己就不好意思再哭了,把人抱在怀里,笨拙的给她擦着眼泪,恢复了理智,“夫人,我就说假如哈,只是假如,如果刚才我说把你自己留下你会怎么做?” 董氏收起了眼泪,看他圆圆胖胖的脸,圆圆乎乎的耳朵就在自己眼前,不拧一把实在手痒,多肉的小白手一把揪住薛云一只耳朵,“你听好了啊,要是敢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就先把你毒死,然后嫁给老国王,帮着他联合匈奴干掉大兴,再把孩子们接过来给他当儿子,天天管他叫爹!” 薛云诶哟诶哟的直叫唤,听了这话赶紧求饶,“夫人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假如了,你饶了我吧,我的儿子可不能认别人当爹!你肯定想好办法了,是不是?”凭他对董氏的了解,她绝对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表面他是她的夫君主心骨,其实她才是他的依靠。 “是哒,我还要再好好想想,你先附耳过来。”说完就趴在薛云耳边小声说起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八章 宁府里,丞相夫妇整日里如胶似漆,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蜜糖般的味道,?33??人的很。不需要多做什么,热恋中的人,一个眼神儿,一个手势皆是暧昧。老太太简直乐的合不拢嘴,看来她抱孙有望喽。赵山长那里更不用说,如琳这里吃的用的养生物件儿就没断过,他是真心把她当做疼爱的小辈看待的,希望她能够过的和乐美满。 宁沐放下一份公文,端起茶杯饮了一口。然后茶杯都没放下来,竟端着杯子自顾微笑起来。端方无意间瞥到,觉得简直是没眼看了,就没见过他这么虐待单身汉的。 “咳!”端方出声提醒他认真办公。 宁沐是想起了那次赏春会回来如琳在这里给她道歉,他差点在这张书桌上把她这样那样的那一回,想起当时的旖旎画面,心里就没琢磨好事儿,惦记着把实现当日诺言这事儿早点提上日程。 听到端方咳了一下才缓过神儿来,老脸一点也不红,“端方,你嗓子不舒服?不舒服就吃药,别耽误了。” 端方无语,也把手中的活儿放了下来,“大人,小的劝您还是适当的收一收吧,你这样动不动就傻笑太不正常了,和平常简直就是两个人,在家里还好,受惊吓的只有我和小厮们,出了这个门,您的同僚们怎么看?不定当您犯了什么冲,变傻了呢。”端方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几天,宁大人就像是某种动作到了某种季节就会有某种特定需求一样,症状太明显了。 宁沐和他轻易不生气的,这次也一样,冲他坏笑道,“端方你难道就不需要女人吗?你某些问题都是怎么解决的我十分好奇。” 端方也不羞恼,他最是了解他,和宁沐相处的人,相识的等级每提高一层,就会感到他无耻程度的成倍升级,他有幸能见到他较高级别的无耻。 “大人操心的还真是多,大人若真是关心的话,晚上可以过来好好观摩。”端方大大方方回道。 宁沐打了一个冷颤,那画面太美不敢想,好吧,是他嘴贱了。“要不要让人给你介绍个合适的女人相相看,早日成家,也有人伺候你的饮食起居。” 端方十分想吐槽,你倒是成家早了,不也才最近才有人伺候你的饮食起居吗?急忙否决道,“你可千万别!我是顺其自然,缘分未到而已。” 宁沐还想问,“素娘那里……”端方却抱着膀子扁嘴看他了。 好吧,不管就是了。 宁绍自从从大昭寺回来就严重分心,脑中只有一个执念,徐妙为什么拒绝他,为什么没来,他什么时候能见到她问个明白,经常神思恍惚。 把新做好的文章交到了赵山长面前,通过这段时间的调教磨合,其实赵山长已经对宁绍挺满意的了,他在快速的进步中,即便他对他的拔高式教学有质疑有不满,也都压在了心里,努力去达到他的苛刻要求,当然成绩也是显著的。 赵山长粗略看了一眼面前的文章,脸一下子就变黑了。对专心写字的咚咚和蔼的说道,“师叔祖渴了,咚咚端来的水格外甜哦。” 咚咚一听,放下毛笔,乖巧的说道,“师叔祖你等等,我这就去给你端水来喝。”说完就下了凳子蹬蹬蹬的跑出去了。 赵山长这才冲宁绍发作,把手里的文章揉成了一团无情的扔到他脚下,大骂道,“这是什么狗屁文章?你是在梦里写的吗?如果你只能写出这种东西,就不要再写了!现在回去把书本都收拾好装起来,别考什么举人了,考了丢我和你父亲的颜面!” 宁绍低头站着未动,也不敢去捡起地上的纸团,他自己知道,师叔祖没冤枉他,那就是一篇狗屁,他自己都看不上,他不过是敷衍了一篇而已。 赵山长嚯的站了起来,大喝道,“站在这里干什么?我不教这种态度的孩子,滚回去做些伤春悲秋的诗像个姑娘家尽够了,你不需要我教导了。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分心耽误正事儿是我的大忌,当年我死了娘,一日不拉的守孝招呼四邻,心里头再悲伤身体再累也丝毫不敢耽误了学习,你赶紧回去吧,别碍我的眼!” 宁绍被骂的无地自容,扑通一声跪在赵山长面前,一向倔强的少年对他再没有一丝怨怼,语气坚定的道,“师叔祖,是我错了,我不该分心,我这就回去重做,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让您失望。” 赵山长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到底是伸手拉他起来了,“回去重做吧,年轻人,你是男人,又是长子,你这辈子注定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别的事儿都可以去烦忧牵挂,但千万别让它们干扰了你的主要任务,您可明白?” “绍儿明白了。”宁绍羞愧的无地自容,真是失败,他方方面面都做的一塌糊涂,这样下去不行,至少读书这一样他不能失败,师叔祖说的对,他的人生里不只要有徐妙,别的东西他也一样都不能落下! 丫鬟们把新做好的夏季衫子给各房送去,江氏也得了两身,看着这手里轻盈漂亮的衣服,她的心情却无法漂亮起来。老爷和太太真的像她担忧的那样,越来越好了,他们中间真的再不插不进她了。可是她该怎么办呢?她真的无法离开老爷啊,如果她走了,她能去哪呢?天大地大没有她的家了呀!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姨娘,外面日头晒,还是快些进屋吧。”是梅婆子,她院子的主管婆子。江氏眼神暗了暗,不觉握紧了手中的新衣服。 和梅婆子进了屋。她亲手给江氏倒了一杯茶,才不徐不疾的说道,“姨娘,这么久了,怎么都不见您有所行动呢?” 江氏蹙眉,声音有些惶恐激动,“你又要干什么?上次小姐落水的事儿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瞒不住我,就是你干的!你到底想干什么?” “姨娘还不必知道这些,你只要听我的吩咐即可,把这府里搅合混了就行,别的事不用你来管,事成了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到时候保证宁老爷就是你一个人的了。”梅婆子阴测测的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二十九章 江氏止不住的颤抖,她不至于蠢到相信她最后的许诺,可是她既然开了?34??个头与她合作,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自从她被抬进了宁府,梅婆子就是她院子的主管婆子,做事勤勤恳恳,不多言不多语,就是一个正常的尽职的婆子,下人们和她相处融洽,没有一个说她的不是,就连她自己也对她颇为满意。 直到不久之前,就是咚咚和薛家两个小少爷来她这了吃了枣糕的那次,她目送他们的时候,心里想要孩子的渴望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被梅婆子看到了,她主动和她搭话儿,暴露了自己的神秘身份,她说她是奉自己主子之命潜伏在宁府的,她可以帮助她得到她想到的,同时江氏也要配合她。梅婆子不仅说话能挠到她心尖儿处,还拥有高强的武功,随时有百种方法弄死她之后逃之夭夭,江氏不敢忤逆她。 她每每想到这些睡觉都不安稳,一时的错误决定造就了她注定不可挽回的结局,凭江氏的聪明,她是可以预见到的。可她的心里总归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如果梅婆子的承诺能行呢? 宁沐归她一人所有,她还会拥有他们的孩子,这种诱惑对她来说实在是太大了,几乎就是她生命的全部意义!她无法拒绝梅婆子。 “你想让我做什么?”江氏让自己稳定了下来,既然决定是自己下的,说后悔什么的实在是太虚伪了。 梅婆子看她这样才笑了,一副温和平凡的常见官家婆子长相。“姨娘放心,这次不用姨娘出手害人,姨娘只要做一根炮仗捻儿罢了,我也不害人,咱们都是炮仗捻儿。” 江氏狐疑。 梅婆子继续说道,“你们府里有一场大戏要唱喽,我要让你把这戏给闹起来!” “你说的是什么戏?”江氏问道。 “是一出精彩的好戏!唱这戏的啊正是你们府里擅长唱戏的那位!呵呵呵”梅婆子仿佛说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儿,被自己的笑话给逗笑了。 是李氏? 宁沐进来的时候如琳正在床上整理东西,摆了满满一床,宁沐凑过去一看,笑的露出了牙齿,伸手拿起一件比巴掌大些的衣物问道,“这就怀了?”如琳瞪他一眼,“我倒是想呢!可惜没有。”这么短的时间怀什么怀啊? 如琳一边整理着一边给他解释,“这些都是娘让喜梅送过来的,让我枕在枕头底下,说是能带来孩子。” 宁沐大笑,“这些都是老人家的心意,收下就是了,不用在意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咱们也有两个了,多一个锦上添花,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话虽这样说了,其实他自己也很期待。 如琳拍了他一下,“你还笑!你一点都不懂女人。想不想生是一回事儿,能不能生又是一回事儿,我是怕我年纪大了……”生不出来四个字根本就不敢说出口,怕犯了忌讳。 宁沐不笑了,端起她的脸,细细瞧着,“你哪老了啊?人家还有五十多岁老蚌生珠的呢,你才三十岁,就害怕成这样?再说就算咱们生不出来了,也肯定是我的原因,我比你还老呢!” 如琳被他说的又好笑又感动,男人最在意这方面的尊严了,他为了哄她开心照顾她的感受竟然愿意这样自贬,她心里是无比熨帖的。“和我一起叠衣服,两个枕头下面各放五件。” “我的也放?”宁沐眉眼皱起囧字形。 “恩,也放,你刚才都那样说了,以防万一。”如琳说的很认真。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宁沐算是知道了。 “夫人,既然这么想要孩子,光有这些衣服是不够的,主要是还是要有种子,为了明年的收成,老农夫要努力播种了!”说完就把他的土地放倒在床上,脱的精光,开始了春耕播种大业。 如琳刚听完了大厨房报账及处理祠堂房门窗检修的事儿,江氏就过来请安了。如琳虽然心里不想看见她,但是面上还过的去。 二人不咸不淡的聊了几句,以往这个时候江氏就该告退了,今天却踌躇着没走,如琳看出她这是有话要说了,谅她也不敢和她说什么雨露均沾的话,就算她真跪下求她了,她也有话应对她。反正宁沐她是霸下了,别人谁也别想了。 “你可是还有什么话?不必拘礼,就直说吧。”如琳对江氏说道。 江氏做出一付有些为难的样子,用心良苦又怕惹人讨厌一般。“太太,妾偶然间发现点儿不寻常的事,只是这事与妾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没什么紧要的,所以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既然已经开口了,但说无妨。”如琳心中冷笑,这江氏明明今天过来就是为了说下面的话,偏要这样做派。 江氏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太太都会看她不顺眼,她的存在本身就碍了她的眼,可是那有什么办法呢? “太太,妾的丫鬟巧慧昨日上街去给妾买新出的胭脂,路过保安堂药房的时候竟然看到李妹妹的丫鬟秀眉,其实这也没什么,是人都会有个头疼脑热的,巧的是,巧慧上个月回家看望老母亲的时候也在街上看到过那丫鬟,是在另外一家药房外边。妾也是担忧,怕李妹妹身子不好,得了多么严重的病,竟然过了这么久也没好。也许是我多想了,说不定她院子里哪个丫鬟病了也说不定。不知道太太可知道这事儿?要是太太已经知道的话就是妾多嘴了。” 江氏的丫鬟巧慧的确在这两个时间出去过,但是却并没有碰到秀眉,而碰见秀眉的另有其人。 大兴发展至今算是民风最开放的时候了,但是还是不容许妾室轻易外出的,有什么确实需要的都是要靠丫鬟小厮们在外跑腿。 如琳边听江氏说话边蹙起了眉,她的确没有听说李氏生病的事儿,一般如果妾氏生病的话都会报到她这里来,然后由公中出钱找大夫抓药,如果是在别的大户人家,主母还要根据这个安排侍寝的事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章 可是如果是哪个丫鬟生了大病的话,宁府待下人宽厚,一般也会出钱给?34??的。还有生了一个多月的病为何要去不同的药店买药?难道是一家没有治好换了一家? 江氏见如琳听进去了,别的就不再多说了,“那妾就不打扰太太了,妾先告退了。” 江氏走后,如琳就让人去把李氏叫来。 天气已经有些热了,江氏穿的还是很厚,一张年轻的瓜子小脸有些苍白,看起来非常没有精神。如琳赶紧让她坐下,她怕李氏这样子,自己一喘口气再把她给吹倒了。 “李妹妹,你这是生了什么病?看上去竟这般严重,为何不早早来向我禀告?”如琳有些怪罪的语气,毕竟如果李氏有个三长两短,怎么说都是她管家不周。 李氏轻咳了两声,才说道,“还请太太原谅,妾没什么大病,就是偶感风寒严重了些,吃了几幅药已经好多了,太太每天忙里忙外的,妾就想着能不给您添麻烦就不给你添麻烦。” 如琳暂时选择相信李氏的话,她对江氏和李氏的态度有些微妙的不同,李氏还是花季女孩的样貌,从来不参合府里的任何大小事,就只守着自己的水雅居弹词唱曲,也从来不凑近宁沐,不提任何要求。 如琳对她有一丝不该有的怜惜和尊重。之所以没急着处理她,一是因为江氏挪不动,再来打李氏的主意怕惹了宁沐的反感,妾氏这种物种,有一个也是有,两个也是有,差别不大。 另一点也是因为如琳确实没有想好应该怎么安置李氏。给她配个老实能干的汉子嫁出去吗?还是配个精明有前途的管事?莫名的就觉得有些糟蹋了她。整日与乐声为伍的姣美黄鹂鸟,且费一些功夫帮它找一个合适的主人吧。 如琳放下这个话题,心中记下了,回头让手下的人多关注一下李氏的大小事情。又问起她别的事儿,“上次你来和我说要去梨园看名家段玉楼的戏,后来去了吗?感觉怎么样?” 李氏快速的看了如琳了一眼,没想到她会问起这个,“去过了,名家出手自然是不同凡响的,听过他的戏,妾才知道什么叫做余音绕梁三日不绝,想来能达到那种程度的人需要极高的天赋和刻苦。只可惜太太不特别喜欢听戏,不然也应该去看看呢。” 如琳自嘲一笑,看她真心喜欢曲艺,就微笑着说道,“你喜欢就好,我就罢了。你在院子里有什么需要的就来和我禀告,只要是不出格的都可以提出来,像看病这种事儿就不能再耽误了。”又吩咐碧竹,“让人去把大夫请来!风寒这病一定要去了根儿,不然很容易拖成大病。” 李氏急忙阻止,“多谢夫人好意!只不过妾身的病已经好了许多了,药也吃着呢,是坐堂的老大夫给开的,已经好了许多了,妾是怕穿的少了不容易好,才这般打扮,就不劳烦碧竹姑娘了,碧竹姑娘大大小小的事物都要操心,是太太的左右手,切不可因这样的小事儿麻烦了你,再过几天,我这病要是还没好利索再劳烦您也不迟。” 如琳听她都这样说了,只好作罢。暗自揣测起来,本来看她病容暗淡,听了她这一番话倒觉得应该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毕竟李氏还挺少说话这么长的。 宁绍从赵山长那里回来之后就强迫自己把脑袋清空,沉下心来认真做学问,终于把自己满意的作品交了上去,赵山长看完捋捋胡子,难得的对他和颜悦色,“孺子可教,这篇不错,你长进颇大,有没有发现自己和之前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 宁绍总算松了一口气,能够得到赵山长的认可太难得了,得到他承认的这一刻,他忽然就觉得那些恶毒的讽刺和严苛的要求其实都不算什么了,他的确在飞速成长,无论是从行文立意的角度和方式,还是内在的韧性,就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他真心道谢,“多谢师叔祖。” “呵,傻小子。师叔祖别的也不问你,老朽是过来人,你们这些小家伙一天天愁的睡不着觉的除了想小姑娘还能有什么?”赵山长看透了一切的语气。 宁绍能怎么答话?只能不吱声,红晕却悄悄的爬到了脸上。 赵山长一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所猜不错,“呵呵,是人家小姑娘没看上你?师叔祖给你一条人生经验,活了这么久,我就活明白出一条道理来,人什么都吃得,就是后悔药吃不得,年轻的时候想要什么就去争取试试,就算最后争取不到也不会那么遗憾。男孩子,怕什么?”赵山长想起了几十年前的那个他不敢高攀的富家小姐,脑海中她的面容早已模糊,那种憋闷遗憾的感觉却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 赵老太爷养的兔子下了一窝小兔子,咚咚做完了功课见儿天往春晖苑里跑,就爱蹲在兔子笼前紧紧的盯着数着,老太爷刚开始还能慈爱的陪她一起数,后来腰实在受不了就不陪她了。薛桐薛岩两个最近和武师傅练武呢,赵山长给他们布置的功课也要比给咚咚的多许多。没有了伙伴,咚咚格外爱找这些小兔子玩儿,它们都是她的好朋友。 中午的时候咚咚不睡午觉,硬拉着碧琴过来看兔子。伸出短短的食指认真的数着,“小一、小二、小三、小四……” 恩?少了一只! “喜梅姐姐!你有没有看到一只灰色的兔子?这里少了一只!”咚咚朝出来泼水的喜梅喊了一声。 “诶呦~是吗?那我可没看见,你是不是看错啦?”喜梅轻吁了一口气,骗小孩子是不好的。 “没有!这里是少了一只的,本来有五个呢,小二今天不见了。”咚咚说着说着就哭出声来,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喜梅赶紧上前过去哄她,要带她进屋吃果子,她也不去,实在是伤心极了。 屋内,老太太的脸皱成了一只老橘子,咚咚这孩子让她脑仁儿发疼。早晨的时候绍儿过来请安,看外面的兔子长的好,就从她要一只,她想着老头养这些没用的东西放着也是放着,孙子开口要了就给一只呗,反正还剩那么多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一章 谁成想老头子知道后把她好一顿数落,说她乱处置他的东西不说,还把咚咚心爱的朋友给送出去了,还说等咚咚来了让她亲自去哄。她哪知道咚咚那么看重这几只玩意儿啊? 老太爷躺在床里,老太太坐在床边叹气想着说辞。听见咚咚在外面伤心的哭,忽然老太爷一脚丫子轻蹬了老太太一下子,怒道,“还不快出去看看?” 陆君浩昨晚睡的晚,早晨上课就有些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撑到课间,想趴着睡会儿,书童把他叫出来递给他一个精致的笼子。“陆少爷,这是门口一位公子送给您的。” 陆君浩问道,“哪位公子?这什么玩意儿啊?”边问边去掀开笼子上的布,看到里面的东西,吓了一跳,兔……兔儿爷? 陆君浩舌头不禁有些打结,“这谁……谁送的?” “那公子没说,他说一提姑子庙你就懂了。”书童不懂没关系,他只负责原样传话就好了。 切!吓死他了,他还以为自己被哪位兔儿爷给看上了呢。“他还说了什么没有?” 书童回道,“他还说让您多保重,花朝节上相见,说完就走了。” 陆君浩嘴角一掀,“你下去吧,我知道了。”心里嘲笑宁绍审美奇特,怎么挑了一只这么丑的兔子,怎么不挑只雪白的,偏挑了只灰不拉几的,不过这好像不关他什么事儿。 小雅从厨房里要回了几片白菜叶子,徐妙透过笼子缝隙伸进手指头不时的摸摸胖嘟嘟的小灰兔,目不转睛的看它的三瓣嘴咀嚼菜叶的可爱样子。 昨天被父亲训了一顿的委屈似乎消掉了一些。父亲说她不思进取,不知道为他分忧,一个大小姐整日和姨娘作对,还说要早日把她给嫁出去。 要是家里没有母亲,他以为她有多想在这个家里呆吗?骂她还是小事儿,重要的是,她在他的话里行间听出了他是真的想早点把她嫁出去,他八成真的看中了那个秦送。 她心惊极了,面对父亲她就是一张白的不能再白的纸,她大胆的问他,是不是想拿她和静王府结亲?父亲没有做声,让她安安稳稳的当她的大小姐,父母之命由不得她操心! 她还有什么不懂的?父亲是看中了静王,但估计是利益没有谈妥还是别的什么,让他没有把这话说死。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就因为她不是嫡子吗? 小灰兔像是永远吃不饱一样,一直在那里吃的香甜,好像白菜是什么了不得的食物一样,当个小动物真好啊,只要有吃的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宁绍还没有死心,她心酸又甜蜜,她又何尝真正死心过呢? 秦送对她来说是火坑,宁绍呢?她是多么害怕自己会把他带进火坑,即使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也全心为他着想。 水雅居里,李氏无神的望着盆里没有来得及清理的落花,她已经好些日子没碰过琴了。秀眉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给她披了一件衣裳。 “姨娘,坐下吧,你身子弱,站久了怕难受。”秀眉扶她过来坐下。 “药都买齐了吗?”李氏淡淡的问她,就像是这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买齐不买齐都无所谓。 秀眉答道,“还差两味药,最近我出门有些频繁,怕次数太多了惹人怀疑,等过两日再出去一趟方子上的药就能凑齐了。” 李氏完全没有上妆的脸上稚嫩非常,比平时的样子更显的小了一些。她神情恹恹,眼睛里的伤痛和绝望却在不断涌动,她拉住秀眉的手,真挚的对她说道,“我若过不去这一关,你一定要逃出去,我的钱都放在哪儿你知道,你的卖身契也在里面,你我相识虽短,感情却不浅,以后你拿着钱好好过日子,不要再给人当丫鬟了。”说完了这些话,到底年纪小又经历了大事手止不住颤抖起来。 秀眉痛哭,“姨娘,您别说这些丧气话,您还年轻着呢,过了这关以后照样是好日子。” “你不懂的秀眉,你要记住我的话,听到没有?”李氏一把好嗓子喊起来有些尖亮可怖,秀眉只得含泪点头。 交代完了就打发秀眉出去了,她想静静。轻轻的摸上自己尚不明显的小腹,脸上是满满的幸福与慈爱,心头皆是鲜血横流的刀口,“孽障。” 此乃多事之时,围绕着如琳周边的这些人,尤其是女人没有一个不在烦恼,素娘也没有例外。 金铺的事布局了这么久终于揪出狐狸尾巴了,原来是金铺掌柜的监守自盗,在他家里搜到了大量的黄金白银,还有存在钱庄的银票大笔。那掌柜的被逐出去不说还送了官查办。 按理说这是件莫大的好事儿,可素娘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气。 明月当空,素娘拎了一小坛子酒爬上了通往屋顶的梯子,上面早已有人捷足先登了。素娘走到他身边坐下,自顾打开坛子封口,把酒递给躺着假寐的付南枝,“来一口?” 付南枝伸手接过,没起身,就这么仰脖子往里灌了一大口,洒的衣襟湿了一片。 “付南枝,你感觉累吗?”素娘的声音轻柔的像从梦里来的。 “累,每一天活着都很累。”付南枝回道。 静默。良久,素娘才说道,“其实也可以不用那么累的,我陪你一起找妹妹,轻松一些活着不好吗?我想那些故去的人一定也希望你能自由自在的活着。”素娘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说这些话,但她还是选择这样说了,她看到的真实的付南枝是个乐观善良的只有年龄在长大的男孩儿,而不是那个武装出来的充满仇恨的驱壳。 付南枝因她这句话,心头颤动了一下,然后仰天大笑了几声,直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素娘,谢谢你。有你这句话,我这辈子值了。”他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素娘看他这幅样子,不知怎么从来不爱生气的她竟然感到气闷,她站起身来俯视他,付南枝也睁着晶亮的眼睛含笑看着他,喝尽世间美酒看遍失态炎凉的死样子。 素娘说,“我知道我没什么立场和你说这种话,我也不是怜悯你,也不是为谁说话,我是想让你为自己活一次!付南枝,今日这些话我只说一次,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说完就看也不看他一眼,顺着梯子下去了。 留付南枝一个人仰望着天空中清冷的圆月,耳边似乎还能听到家人的笑声,依稀飘渺,不时的又会响起素娘的话,为自己活一回,我陪你一起找妹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碧竹调了和一份香体露进来,准备给如琳推拿全身。如琳现在严格按照赵老爷子的要求来调养,日子不长就见了好处,且不说那些内里的,就说这皮肤就比之前更加柔滑细嫩,像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脸色也越发好看,气血足了,整个脸上都泛着建康的红润色泽。 碧竹边给她按揉边说道,“太太,奴婢看李姨娘刚刚过来了,她这脸色时好时坏的还真有些奇怪呢。前几天您让奴婢这头注意着水雅居那边一些,倒没发现什么特别不对劲儿的地方,问了小丫鬟也说不出来什么。只是这李姨娘应该是真的身子不舒服,据说饭食都不怎么吃,挑食的厉害。” 碧竹手上不停,继续说道,“剩下别的倒是没听说,就是好像心情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听丫鬟说李姨娘已经好些天没怎么抚琴唱曲了。” 如琳听到这才睁开眼睛,重视起来,“不唱曲了?那可就非同小可了。我怕这李氏年纪太小,别是得了什么不好意思启齿的女人病吧?碧竹,你得空的时候让人去把千金圣手章娘子请回来给看看。” 碧竹有些不解,太太为什么待李氏这般宽厚,就算李氏有了什么病她自己都不愿意说出来,太太难道就不能当不知道吗? 如琳看出她的不情愿,劝道,“听话,李氏也是可怜人,看上去比绍儿也大不了几岁,若生在一般人家里,也还是个娇娇的姑娘家,看个病不值什么。” 碧竹这才应下,暗道太太以前是外硬内硬,现在却是外硬内软,软成豆腐了。 碧桃从外面走了进来,“太太,江姨娘过来请安。” “让她进来吧。”她这里才开始推拿,真要让她等可有的等了。 隔着一道帘子,江氏在外间站着给她行礼请安,之后自主的把话题拐到了李氏身上去,“太太,妾刚才从花园里穿过来的,看见李妹妹正在一处角落里拈着一只花发呆,就上前和她说了几句,也不知得的是什么风寒,我看她整个人呐,都有些魂游天外强撑着的样子,看了真让人心疼。” 碧竹一边给如琳抹香体膏一边翻了个白眼儿。 听太太没接话茬儿,江氏只好自己往下说,“不过有个可乐的,妾还以为她是生病生糊涂了,妾身边的丫鬟莽撞,不小心撞到她一下,李妹妹瘦弱,被撞了一个趔趄,手竟然扎到了刺玫上,好笑的是,她不先看看自己的手,却先去摸肚子,脸色都变了。要不是妾知道老爷太太情深,我都以为她怀了孩子呢。”李氏嘴角含笑,眼神怨毒,隔着帘子的如琳和碧竹都看不见。 碧竹感觉手下的肌肤一下子就僵住了,她不得不停了手,担忧的小声问了一句,“太太?”其实她也隐隐有这个猜测,只是老爷天天晚上宿在太太这里,两人感情越来越好,她不敢往这上面想罢了。 如琳更是!她怎么会往这上头想呢?宁沐与她天天在一起,他又曾经发过誓再也不去妾氏那里的,她连做梦都想不到!可不是吗?她天天霸着宁沐吃独食,李氏怀孕了怎么会不害怕她?怕是去买药也是为了偷偷买保胎药吧,这是防她呢! 她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碎成渣的声音,脑子、血液、身体都不会动了一般,有个声音一直在朝她念“这是真的,李氏怀孕了!怀孕了!”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碧竹朝外面说了一句,“江姨娘先回去吧,太太一切自有定夺。” 江氏走了,碧竹才急着劝如琳,”太太,您先不要瞎想,我这就去让人找大夫来。” 如琳自从听了江氏的话就一直僵着身子保持趴着的姿势,面部朝里,没有动过。“去吧,悄悄的,先别让老爷知道,也别让别人知道。”她要确定宁沐对这个孩子是什么态度再做打算,以后他就只是他的夫君而已了,她还有两个孩子,为母则强,她要为自己的孩子做打算。 如琳很诧异,自己居然首先会想到的是这个问题。一向脆弱的她这次居然眼泪都没有流出来一滴,她一直从心里面不相信这件事儿。虽然伤痛是实打实的,但就是哭不出来。 撑起了身子,什么也干不进去。一直撑到了碧竹再次回来。不用碧竹说什么,她一看她为难又心疼的表情就知道答案了,李氏的确是有了! 如琳身子晃了一下子就要往旁边倒去,她眼前发黑,双腿发软,天都要塌了。宁沐你这就是这么对我?是要报我当年伤你辱你的仇吗? 碧竹赶紧上前扶住她,语气焦急道,“太太您要稳住啊,您还有少爷和小姐呢,您……”碧竹语带哀戚,话说不下去了。不只太太受不了这打击,就连她也对老爷充满了失望,难道这段时间的浓情蜜意都是假的不成?她实在不懂。 如琳并没有因为被碧竹扶住而好些,她心如刀绞,呼吸困难,整个心没有一丝缝隙,眼前乌蒙蒙的一片。” 碧竹大惊,赶紧跑到门口把小厮思礼喊了过来,“有个背着药箱的章娘子刚从水雅居那边走,应该还没走远,你快点去追回来,带到这来!快去!” 思礼看碧竹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知道耽误不得,答应一声拔腿就跑了。 章娘子手段高超,给如琳施了针用了药,总算恢复清明了。如琳让碧竹亲自送她出去,又给了她一份谢仪。 宁沐在外忙碌了一天,又困又乏,还完全不知道家里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府里女人多,就算请来一个女大夫游走也没有人当回事儿禀告。 回来吃了口饭回房,如琳已经躺在床上了,宁沐有些意外,“今天怎么这么早躺下了?”上前去亲她脸蛋儿,如琳脸色冷冷的躲开了。 宁沐一头雾水,“身子不舒服吗?有没有让赵老爷子给你看看?” 没有回话。 “琳儿,怎么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和我说说看。”宁沐支起了在如琳身体两侧的手臂又问道。 “没什么,你先去洗漱吧,身上有灰味儿。”如琳连眼睛都没睁开淡淡的说了一句。宁沐看她不肯说,自己又的确累了,就先放一放,竟自洗漱去了。 深夜,万籁俱寂。宁沐睡得早,夜里醒了,他对呼吸声格外敏感,惊异的发现如琳没有睡觉,这到底是怎么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宁沐伸出手臂环上她的腰,如琳瞬间僵硬,却没有推开他。 “怎么还不睡?”宁沐感觉到了她身体变化,这回一定要问出来。 如琳的声音像从很远处传来一般飘渺,“宁沐,你对我说过的每句承诺都算数吗?” “算啊!”宁沐笑了,还以为她只是女人间歇性的患得患失而已,“我对你说过的每一个承诺都算数,这一辈子都算数,下一辈子也算数,这下子你放心了吧?” “宁沐,如果,如果别的女人怀了你的孩子,你会让她生下来吗?”如琳接着问道。 宁沐愣了一下,笑的更开怀,“傻瓜,说什么傻话呢?我早就答应你别的女人不再碰了,又怎么会有孩子呢?你放心,没有这个万一。万一中的万一,要是我被人下了烈性春要有了孩子的话,那就别让他生出来,生出来就掐死,行不行啊夫人?”宁沐宠溺的紧了紧手臂,亲了她脖颈后一口。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如琳淡淡的冒出这么一句。 宁沐看她似乎不再纠结了,抱着她的那只手就开始不老实起来,渐渐往衣服里面摸去,如琳躲了一下,“我身上不方便。”一切都太过突然了,她脑子里面现在乱嗡嗡的一团,根本无法捋出来应对的方法,既没有想好怎么对李氏,也没有想好怎么对宁沐,也没有想好怎么对肚子这个突然来的小家伙。 短短的一天里,她的世界已经唱了好几场大戏,大悲大喜交杂,她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不是一个聪慧果敢的女子,如果是的话,也许她就能即可想到应对的方法。她是多么恨自己的心慈手软、优柔寡断、拖泥带水! 宁沐听她这样说了,只好让情潮慢慢自我消解。第二天一早照常出门去了。 如琳白天和晚上没有什么区别,还是被那些纷繁的思绪充斥着,除了碧竹知道这些之外,别人都不知道。 “太太您可不能犯糊涂,您要是实在接受不了,也不能自己动手,您得缠着老爷让他自己去解决,这事儿瞒不住老爷多久,倒时候因为这个再生了嫌隙可怎么办?”这都已经有嫌隙了,李氏的孩子真生出来,老爷和太太就再也回不去了。 “你让我再想想。”如琳说道。她怕,她怕听到宁沐说留下那个孩子。又怕悄悄的去了那个孩子,损了自己孩子的阴德。 刚说完要想想,正主来了,李氏身后带着秀眉来了。李氏娇娇怯怯的行了礼,今天看上去脸色还好,比较正常了。 如琳自从她进来就一直不自觉的盯着她的小腹看,还是碧竹拉了她衣袖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说道,“你起来吧。” 李氏这才站直了身子,心惊胆战使她裙子里面的腿有些微微颤抖,静静的等待太太对她的裁决,她有预感她就要完了,可她还想再试一把,人皆求生,没有人愿意求死。 “你不在院子里好好养着,来有什么事吗?”如琳问道,昨天晚些时候她让人传话给李氏免了她的请安。 李氏有些惊讶,太太居然没有质问她,也没有对她冷嘲热讽。她鼓起勇气说道,“太太,今天是段玉楼在京城的最后一场,我想再去一次,还请您成全我这个心愿。” “想去就去吧,多带几个丫鬟,看完了就回来,别出了什么差错。”如琳要是一旦想好了不让她要这个孩子就会直接下手,她不是那种会在这些细枝末节上做难的人。 李氏听她答应了,松了一口气。她今天必须要出去一趟,以后是生还是死就全看今天了。 如琳从昨天开始就一丝笑模样也无,胃口更是全然没有,昨晚和今早上都没吃什么东西也感觉不到饿。伸手抚了抚依旧平坦的小腹,就算拿饭食当补药,再吃不下也要吃下去。亲自点了几样温补的菜让人吩咐厨房做出来。 咚咚终于知道了她的小五是被大哥带走了,今天大哥自己和她说漏的,昨天奶奶还骗她说小五病死了,害她难过了一场。今天大哥说他有个同窗一个朋友都没有,甚为可怜,他才把小五带走的,又答应了咚咚以后见着好玩儿的小动物赔她一只,她才原谅了他。 大中午的决定不和赵山长一起吃了,蹬蹬蹬跑来亲娘这里告哥哥的黑状,小嘴一刻不停巴拉巴拉说的欢畅。有咚咚在身边,如琳才稍稍放下了其余的心思,脸上有了一丝微笑,“碧竹,让思礼去看看绍儿吃了没有,没吃的话让他过来这吃吧,我想和他们两个一起吃饭。” “诶!”碧竹心里难受极了。不过太太肯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好好的,总归是件好事儿。 被母亲临时喊来吃饭宁绍倒没有多诧异,只是饭桌上母亲的表现让他很疑惑。 母亲今天看他和咚咚的眼神儿很奇怪,里面的温情多的像要溢出来一样,在宁绍的认知里,这种眼神儿难道不是应该出现在诀别或者久别重逢的场合里吗? 她自己不怎么吃,却一直给他们两个夹菜,咚咚一直叽叽喳喳的说话,母亲也没打断她,还主动引她说话。以往一起吃饭的话,咚咚这样肯定要挨说的。 母亲今儿这是怎么了? “娘,您没事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在如琳又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心里的担忧问了出来。 如琳破碎的心已经好不容易让她给武装的严丝合缝了,宁绍的这一句话就让它毫无预兆的再次裂开了。她眼眶发酸,要不是强忍着眼泪就要落了出来。她在宁沐面前一点都哭不出来,儿子的一句问候却轻易的让她受不了。 假作开心的笑笑,“没事儿,和你们在一起开心,想你们想的。” 咚咚听娘这么想她,跳下凳子去和她撒娇。看她就要扑进自己的怀里,如琳惊慌的抓住了她两只手臂,把她固定在离自己半臂长的距离。若由的她冲击一下,肚子怕吃不消,章娘子说月份太浅,需要万分注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四章 如琳不让抱,咚咚瞪着大眼睛泫然欲泣看着她,“娘~” 如琳赶紧找个借口哄她。“娘穿的是新衣服,你看你袖口这墨汁,碰脏了还得让丫鬟们多洗一件。” 咚咚抬手看了看自己袖口不小心沾上的墨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笑嘻嘻的亲昵依偎在如琳怀里,由的母亲给她卷起袖口。 宁绍又喜又忧,“娘!您这是……”他本就心细,母亲的刚才的动作他一下子就体会到了,母亲定然是有了喜才不抱咚咚的,以往咚咚别说是袖口脏了,就是浑身泥猴子似的,也没见母亲嫌弃过。 如琳笑着朝他点点头,“别和别人说,现在月份小,不能让别人知道,怕不稳。” 咚咚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吃完了就被宁绍给打发回赵山长那里去了。 屋里就只剩下母子二人。对于母亲突然有孕,宁绍是惊喜多过酸涩的,即便他小时候没有得到过多少母爱,如今他都是个大人了,怎么会和一母同胞未出生的婴孩儿计较。府里这一辈的男丁只有他一个,整个宁府的重担早晚有一日会落到他一个人的肩上,有个亲兄弟能够替他承欢膝下,共同进退,他高兴还来不及。 只是母亲的行状让他有些忧心,从她脸上他看不到太多的喜气。 宁绍问道,“娘,这是何时的事儿?怎么我没有听见任何消息?爷爷奶奶他们都知道了吗?” 如琳的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怀绍儿和咚咚的时候她别的心思太多,没有太多的母爱,这一胎却让她感受完全不同,是她和宁沐都万分期待而来的孩子,它还没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母爱泛滥了。 “我也是昨天才发现的,还没有告诉过任何人呢,就连你父亲也还不知道。” 宁绍听了,心思瞬间翻了一个滚,这么大的事儿母亲居然连父亲都没有告诉,要不是他刚刚无意间发现了,母亲才对他讲了实情,他也会被隐瞒着。这又是怎么了?父亲和母亲这段时间不是一直浓情蜜意吗?连孩子都有了,母亲为何要瞒着父亲? 父母的世界他看不透,在他看来,两个人已经相爱相守了,不就是要和顺的过一辈子吗?如果这次是母亲又无端闹起了脾气,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是非常难以理解的。但这并不妨碍他是她的儿子,就算她有什么想不开甚至胡闹,他也会选择一直站在她身边守护她。 如琳看宁绍不说话了,就知道这孩子不知道又想了多少,赶紧故作轻松的解释道,“你父亲最近太忙了,晚上回来就睡了,大夫说我月份还浅呢,还不大确定,等找个好机会我再亲自告诉他,他肯定高兴坏了。你可千万不要提前说出去了!” 宁绍不信她的话,她的嘴上这样说,眼里却没有丝毫话里那些对父亲的甜蜜依赖。显然母亲并不愿意对他多说,作为儿子,她不愿意说他也不能坚持问她,他似乎又依稀看到了母亲当年封闭起来谁也不愿意信任的样子。不过换一个角度想想,至少母亲还愿意和他说实话,和他亲近,他比父亲的地位着实好了不少。不说便不说吧,他这段时间多注意她一些,别出了什么事儿才好。 李氏出了门,身边除了秀眉之外,还跟了一个丫鬟,快走到梨园的时候,李氏对那丫鬟说她想吃栗子了,三条街外有个巷子,里面有个老头炒的特别好吃,让她去买来。就这么把她给支开了。 然后才带着秀眉匆匆进了梨园,名家段玉楼在京城最后一场演出,看完不知道下一场要等到何年,今日的梨园异常热闹,男女老少熙熙攘攘,小厮丫鬟端着瓜果茶水穿梭其中。 李氏今日穿了一见杏色的半旧衣裳,头上戴着夏季女子为了遮阳的轻薄斗篷,宽大的帽子遮住了半张脸,她本来就是小脸,这样乍一看上去就有些看不清容貌,在这地方甚是不起眼。 忽然人群中一道声音大喊,“快看!是段玉楼出场了!” 原本十分嘈杂的吵闹声竟然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只闻人们轻轻的交头接耳声,“那就是段玉楼,咱们有耳福了。” 乐器声响起,台下杂音霎时一声也无,清冽又有穿透力的嗓音从台上传来,美妙的戏曲充斥了厅堂的每个角楼,台下的人们听的如痴如醉,如此仙音,人间没有几回闻。 李氏抬头看向台上那人,他身姿优美修长,佳音袅袅如梦。李氏眼里满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和绝望。世事造化让他们分开了许久,没想到有生之年再见面的那一刻原本没有意识到的爱一下子喷薄而出,一段露水一场孽缘。她在宁府的日子称不上不好,但是直到与他重遇,她才知道她人生的归路在哪里,她忽然想有其他不同的活法! 她刚刚出现在那里,就像有什么心灵感应一般,段玉楼也一眼就看到了她,他没有停下,眼神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突然被点亮了一下。李氏看了他一眼,就匆匆带着秀眉往梨园后面隐去了,那里是戏子们日常休息的地方。 段玉楼名气这么响亮的角儿肯定不会唱全场的,唱了两个经典的戏曲选段就不顾观众的热情挽留匆匆下了台,在后台快速的卸了装扮,就和其他人招呼了一声,片刻不停的朝后院走去了。 推开房门,李氏果然在屋子等他。段玉楼一进来,李氏就冲上前去抱住了她,眼泪霎时模糊了双眼。段玉楼被她的悲切的热情吓了一跳,拉开一点距离,望向她尖尖的小脸儿,问道,“囡囡,这是怎么了?你哭的让我好心焦。” 李氏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大手,急切的向他诉说自己的渴望,“带我走吧!你们班子不是要离开京城了吗?带我走,以后咱们永远在一起。” “哎……”段玉楼长叹了一口气,把李氏拥在怀中,二人相拥而立,“囡囡,上次我们不是说好了,以后不再相见了吗?你我都知道,我们是不可能有结果的,我贱命一条不怕,可是我不想害了你,我们是没有出路的,你回去仍然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我就是一个下九流的戏子而已。” 段玉楼一段话说完,李氏已经泣不成声,“青哥,要不是我师傅走了,我也只是个戏子而已啊!我想和你在一起,再苦我也愿意。求你带我走吧。”李氏苦苦哀求。(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囡囡,对不起,我不能带你走,你快点回府去!这一辈子算我对不起你!”段玉楼强忍心中苦涩,他何尝不想带她走,可是他凭什么?上次的冲动已是个天大的错误,怪他一时情迷忘记了她不再是他一直倾心的那个邻家小妹。他不能一错再错!他走了,囡囡早晚会慢慢忘记他的,她也不用承担这件错事的后果。 只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李氏面如死灰的盯着他,脸上布满了泪痕,“可是,我已经有了,你不带我走我也是一死啊。” 段玉楼震惊的睁大双眼,以为自己听错了,“囡囡,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了!有了孩子!现在我要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我还不到二十岁啊!”李氏痛苦的蹲下身子,抱膝痛哭。 自从知道自己怀了身孕,她就一个完整的觉都没有睡过,自从师傅死后,她进了宁府,慢慢的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为什么上天要让她与他重逢! 段玉楼站在原地半天没有缓过神儿来,李氏哭了良久他才找回了自己魂,蹲下来将她圈在自己的怀中,“府里的人都知道了吗?” “太太已经知道了,看样子老爷还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李氏说着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起来。自从太太知道之后,她就一直在等老爷来找她,她甚至幻想了他会给自己什么样的死法,她甚至连怎么瞒过去的法子都想不出一个。 段玉楼紧紧搂着她,过了许久,才下了最后的决心,“后天早晨戏班子会离开,我带你走,辰时一刻,你想办法出来,从此我们二人就永远消失在这世界上,只要你不后悔,我亦不会后悔!” 此话一说出口,他感觉心中一下子轻松起来,决定抛开一切破釜沉舟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了,原本没想过将错就错打破她平静的生活,可是现在再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她有了他的孩子,宁沐对她并不好。他又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着她,为什么不能想办法带她走? 现在这个戏班子和他本来就是搭伙的关系,他并不属于他们,等后日借着一起离京的名义,他和她两个单独走。 李氏闻言感动的回抱住他,“青哥,我不后悔,和你在一起什么苦日子我都能受。” 人就是这样,越是平时看起来清清冷冷无欲无求的人做起事来才最让人震惊。 如琳听完碧竹的禀告就被震惊的够呛,整颗心狂跳不止。 不顾如今身体不宜有大动作,唰的站了起来,“确定没看错?” 碧竹赶紧上前扶她坐下,“太太您别急,奴婢慢慢给您说。不会看错的,那个婆子是我派出去的,人最是精明机灵的,她一路跟着李姨娘进了梨园。那段玉楼和她一前一后进了同一间屋子。那婆子使了点银子,戏班子里的一个小戏子就说了,李姨娘上次去的时候就和段玉楼单独在一起过。那婆子不信,又给了那孩子点银子,原来那孩子本来就是戏班子里的万金油打杂的,看人记人最厉害,年纪小好奇心又大,说肯定不会认错的。” 如琳眉头皱起,这事儿非同小可,不管他们二人之间是什么程度,就算李氏平时再深入检出,若是被有心人仔细查也不难查出她是宁沐的妾氏,被妾氏给带了绿帽子,宁沐在朝堂上要被人如何耻笑? 她这时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轻易就忘记了昨天下定的以后和宁沐桥归桥路归路的决心,就算不考虑孩子们的脸面和宁府的名声,她也不想让他被人嘲笑,他从来只有嘲笑别人的份儿,她一点都不想让他有被其他人欺辱的机会。 “再探!给我严密注意李氏的动作,一丝一毫都不许放过。”抛开宁沐夫人的身份,她还是整个宁府的主母。 至于李氏与段玉楼可能有私情,肚子的孩子也极有可能不是宁沐的,这个想法也只是让她稍稍有些松动了心头的大石,只要那个孩子有一丝可能是宁沐的,她就无法开心的起来。 监视李氏的人传出来的消息李氏一切正常,没有任何反常举动,甚至重新摆弄起了心爱的古琴,给花盆里的花朵剪枝子。 越是正常才越反常。终于,如琳等来了李氏亲自来找她。 “太太,自从怀了身孕,妾就感觉心里不安,越发想念逝去的师傅,妾想明天上午去一趟大昭寺给师傅烧柱香。”李氏低着头缓缓说出了想好的理由。 如琳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扪心自问,如果她是李氏,花季少女被困在深宅里做妾,许久也见不到夫君一面,她会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吗?答案是她不会,她理解她却不能苟同。否则当年以她对徐景升的感情,也不会什么出格的事儿都没做。其实她也知道这是个无解的问题,她毕竟不是李氏,李氏也不是她。孰对孰错?她给不出。 “你都想好了?”如琳语义深长的问道。 可惜紧张的李氏并没有听出来话外之意。 “想好了,去给师傅上香,再给未出世的孩子祈福,也给夫人祈个福。”李氏回道。这句话倒有几分真心,她与太太并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太太从来没有为难过她,反正处处体谅她。她想等她远离了这里,是能够做到真心祝福她的。 “想好了就好,路有些远,凡事小心一些。去吧,我有些累了。”如琳阖上双目不再去看她,心潮已经不再似刚才那般起伏。李氏做好了决定,她也有了自己的决定。 戏班子离京这一天,宁沐照常是早早的去了早朝,最近南方水患,赈灾的银子出了问题,他忙的不可开交,眼圈都有些发青。 他刚出了门,如琳就起身了身,让碧竹给她找了件颜色庄重的衣服,戴好了全套的钗环,妆发端庄无一丝可挑剔。 戏班子出了京门口,段玉楼就和班主告辞了,带着小厮打扮的李氏匆匆上了一辆在城门口等着的朴实马车,朝另外一个方向驶去。 马车刚行了几里路,又到了一个岔路口,车夫却在这里停了车。 段玉楼在车里面问道,“车把式,怎么把车停了?快点赶路吧。” 车夫没回声,却是一道清亮的女声四平八稳的说道,“段大家好不客气,居然敢使唤我的人?” 这时才传来车夫恭敬的声音,“拜见太太。”(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李氏在车里仿佛听到了索命鬼的声音,靠在车壁上的身子不禁浑身僵硬,惊慌失措的看向段玉楼,脸上布满了浓浓的不舍和恐惧。段玉楼快速的把她搂在怀里安抚道,“囡囡别害怕,有我和你在一起。”又快速的放开了她,不得不掀开了帘子。 外面停了两辆马车,均是普通富人家乘坐的样子。如琳一派冷肃的站在前面,后面站着两个丫鬟两个婆子并四个侍卫。 “段大家的,是不打算下车见我了?”如琳冷笑道。这条岔路通往一个穷困的县城,且是小路,大清早的并没有几个人从这里出入,这也是她特意选在这里劫他们的原因。 段玉楼仍是保持了相对良好从容的姿态,用他那好听的嗓音淡淡的说道,“见过宁夫人。”说完却没有要下车的动作。 如琳这才真正的笑了一下,赞道,“段大家虽然年轻单纯,却并不蠢笨。来人!” 身后的两个婆子和两个侍卫上前一步低头听候吩咐。 “上去把他们给我捆起来,嘴都堵上!一并带回府去。”如琳干脆的命令道。 几人立马上前去收拾二人,段玉楼没有做任何挣扎任凭侍卫摆弄,婆子把手伸进帘子里要抓李氏的时候,李氏却突然自己冲了出来,不管身怀有孕,也不看一眼被捆好塞了嘴的段玉楼,踉跄的跌下了马车,扑腾一声,跪在满是尘土的乡间小路上。 “太太,您饶了他吧!都是我不好,是我欺骗他,引右他,他完全是我被蒙蔽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太太,您带我回去吧,妾愿以死谢罪!”李氏不住的给如琳磕头向她求饶讨罪。 段玉楼被两个侍卫捆死,不能说话,耳朵却没聋,他听的明明白白李氏声声泣血,句句都是要保他性命,像有一把锯子在不断锯他的五脏六腑,锯的他血肉模糊,他何德何能值得她如此深情! 如琳看李氏这样,大怒,“都是死人不成?” 两个婆子不敢再大意,也不敢再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一人一只手臂粗鲁的提起了娇弱的李氏,掰开嘴一团巾子就塞进了进去。李氏满是灰土与泪痕的脸上狼狈不堪,即使肚子有些丝丝作痛,她却还在拼命的做着挣扎的动作。 如琳不忍心看下去,此刻却容不得半点心软,李氏要毁的是她夫君,她儿子女儿的前程。 碧竹碧桃搀她上了马车,来时候是两辆马车,回时候却成了三辆。 如琳定定的坐在马车里,脑中不断回想着刚才李氏的样子,如果她还是少女时期的薛如琳,可能还会为李氏这种行为感到可歌可泣,现在的她却只感到了无尽的悲凉。世情人情都会随着身份的改变而改变,不变的是千百年来世道对女人的严苛。她无颜置喙,因为现在的她也不得不成为施暴者。 碧桃给她腰后塞了一个软枕,“太太,您靠一会儿吧,折腾了一早晨,您都没歇过呢。” 如琳没有靠上去,反而对她说,“不用麻烦了,我不累,呆会儿回去了还有更累的呢。”抓回来还要审,不是抓回来就完事儿的。 除了如琳的马车之外,另外两辆马车是从角门进了府的。 今日天气不是很好,外面一直阴沉沉的,随时要下大雨的样子,他们刚回了府,雨果然铺天盖地的下了起来。 李氏和段玉楼双双被捆着跪在沁凉的地板上,如琳上坐,让人给他们两个松了绑,去除了嘴里的东西。 “由谁来说?你们今天原本是要去哪儿啊?”如琳问道。 李氏也哭的累了,像被人吸去了魂魄只剩皮囊堆在地上。都已经被带回来了,她说什么还有用吗? 段玉楼头发不复整齐,双手被捆着,与台上那令人痴迷的玉面郎君样子大相径庭,如琳素来觉得唱戏的男子多少有些女气,此刻看他腰板挺直,目光清澈,就觉得他比那些被人称道的硬汉子也不差什么。 “就由我来说吧……”段玉楼悠悠的说着他和李氏的过往,不过就是一对青梅竹马再遇点燃了激清的一场风花雪月的故事。与其他话本子故事不同的是,李氏是名花有主的妾。 如琳听了久久不语,她也是这些天这一次知道了这个故事的完整版本,对眼前的段玉楼,心里嘲笑他幼稚无知的同时又升起了几分敬意。 “孩子是谁的?”如琳终于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李氏听她这么一问,瞬间所有游走的魂魄都回归了一般,耳朵竖起,浑身炸了毛,情绪异常激动。她像得了癔症一样一边颤抖着摇头晃脑,一边摸着自己的小腹,口中叫道,“太太,这个孩子是老爷的,是老爷的!是……是老爷有一天下午去了我那里……我……是老爷的,对!是老爷的!”李氏口中碎念不停,突然嚯的站了起来,眼神儿狂乱,在场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 段玉楼怕她想不开去寻死,快速站了起来过去揽住她,不断的安抚她,“囡囡不要怕,不要怕,青哥在你身边呢。”李氏此时却完全陷入了自己构建的恐惧中,忽的眼睛一翻头朝后仰去,晕倒在段玉楼的手臂中,身下浅色的裙子上有了血色。 就在此刻,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脚踹开了大门,如琳犹在惊吓中没有缓过来,这一下抬头过去看,心钟都停止了走动。是宁沐!外面风急雨骤,他被大雨淋到了大半,雨水顺着头发淌在脸上,又从脸上滴到地上。 说时迟,其实这是连贯的一瞬间,宁沐怒气值封顶一脚踹开了大门,大吼一声,“放开!”飞身上前一拳打在段玉楼的脸上,这一拳打得段玉楼口鼻淌血,直接被扫到了几米开外的墙角下。宁沐一把接过李氏,把昏迷的她抱了起来。 这才看向震惊不已满是惊慌的如琳,眼神儿是前所未有的冷漠疏离,“你为什么不先告诉我,和我商量一下?薛如琳,你没有一丝一毫信我。”语气是寒冷彻骨的肯定。 李氏人昏迷着,肚子的疼痛激起了她的保护欲和求生本能,嘴里不断吐出“孩子,救救孩子”这种话。 宁沐顾不得其他,紧了紧手臂快速带她出去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如琳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她现在心里难受的不行,肚子也难受了起来,她不懂到底做错了什么?宁沐走了,宁沐抱着李氏走了,他是那么紧张李氏和她的孩子!她看的出来李氏绝对不是她一直以来以为的,对宁沐来说无足轻重的人物!她可能比自己还要重要…… 那他是否知道她也有了他的骨肉?是了,她还没有告诉他呢。 越来越难受了,眼睛也越来越模糊,如琳强自站定的身体再也撑不住了,一下子软了下来,一直不敢出声的碧竹碧桃快速上前在她倒地之前捞住了她,到底还是慢慢的坐到了地上。 宁绍这几天一直有意的关注着母亲这头的情况,今早他知道母亲带着几个人出门去了就有了不好的预感,母亲特别重视这来之不易的一胎,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大清早轻车出了门,并且是毫无预兆的,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 听小厮和他来报说太太回来了,他就赶紧冒雨赶过来看看,没想到却在母亲院子里和抱着李氏的父亲碰了个正着,父亲在雨中步履匆匆,后面跟着脚步同样快速的端方,父亲没有理他,与他擦肩而过。 肯定是出了大事儿! 宁绍快跑几步冲进了大开着的门,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靠在碧竹怀里的母亲。如琳其实没有昏过去,她只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不想动弹一下。她现在就想靠在碧竹的怀抱里暖一暖,哪儿也不想去。 碧竹和碧桃都小声哭了出来,看见宁绍就看见了主心骨一样,“少爷来了,太好了!太太身子不舒服,刚才受了刺激,还摸了几回肚子,怕是肚子也跟着遭罪呢,快把赵老爷子给请来看看吧!”太太有了年纪,怕晚了,孩子再出什么事儿,碧竹没说出来,大家却都是这么想的。 宁绍没时间惊愕,也没时间去问原因,想着一来一回去叫年过花甲的老爷子,太耽误时间了,还不如把人送过去。就在母亲面前蹲下了身子,少年的后背并不宽广,此时对如琳来说却有如泰山。 “碧竹碧桃,把母亲扶上来,咱们直接过去,别怕,不会有事儿的。”宁绍这样安慰丫鬟,也是在安慰自己。 如琳怎么肯让他背?气若游丝的阻止,“不行…娘不要你背……找婆子来。” 宁绍二话不好,拉过母亲的手臂,坚定的吩咐两个丫鬟,“快帮忙!” 瓢泼大雨中,如琳任由宁绍背着,步伐又快又稳的去找赵山长,碧竹和碧桃两个在两边小跑着给他们撑伞。 如琳的肚子阵阵作痛,眼泪止不住大颗大颗的落进宁绍的肩上,脑里子都是刚才宁沐抱着李氏走了的画面,此刻就算身体上再痛也比不过心伤。宁绍假装不知道,脚下却更快速了。 终于到了赵山长这儿,老爷子吓了一跳,咚咚正被圈着学算术,一看母亲被哥哥背了进来,还以为母亲要死了,顿时吓得嚎哭起来,风声雨声哭声说话声全部缠绕在如琳耳旁,像催着她的性命一样,意识越来越模糊了,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就要失去。 宁绍赶紧把母亲放好躺平,碧竹碧桃寸步不敢离开,赵山长更是第一时间就拿了药箱上来把脉施针。宁绍退下抱起哭的形单影只的妹妹,紧紧抱在怀里。方才来不及的害怕这才排山倒海的袭来,把母亲交给了师叔祖手上,他才恢复了一些做孩子的权利,这时候只有他和咚咚才是站在同一境地的。 把她抱了出去,去了其他房间,关上门,只有他们小兄妹两个,肆无忌惮的释放着心里的害怕。 咚咚哭到抽噎,“大哥……娘……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咚咚乖乖的,不要哭了,娘一会儿就会醒来的,大哥向你保证。”宁绍不会安慰人,就这么几句反复哄着。 李氏这头,宁沐让人火速去拉了章娘子过来,让赵山长给他的妾治病怕是请不动的。幸好章娘子来的及时,李氏又年轻,一番忙碌,孩子总算是保住了。 宁沐听章娘子说保住了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李氏绝对不能出事!幸好没有酿成大错。 让下人给章娘子赏了谢仪,章娘子收下银子谢过,她行医多年,这种深宅大院妻妾相争的事儿不说见过百八十件,也有三五十件了。本着医者的仁心,末了,多说了一句,“宁大人好福气,妻妾双双有孕,只是二人的年纪都需要好好调养,切莫大意。” 宁沐大步走到章娘子面前,急切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章娘子狐疑,她刚才没说错什么啊,“我是说,宁大人妻妾双双有孕……” “你说我夫人有了身孕?”宁沐又惊有喜,心心念念忽然得偿所愿的滋味实在太过美好,好到让人不敢相信! “宁大人难道还不知道?夫人已有快两个月的身孕了,别人不一定摸的出来,我看的一定不会错。”章娘子有些诧异,知道内宅的事儿不宜多问,就告辞而去了。 宁沐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中,抬步就要去找如琳,忽的顿住了,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她肯定以为李氏的孩子是自己的。所以呢?所以她就连问都不问他一句,连怀孕这么大的事儿都不告诉他一声吗?她把他当成了什么? 他不禁有些心凉,薛如琳终究还是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吗?在她那里为何他总是判也不必判,就被定了死刑? 转念又想起刚才她见到他时,自己的样子和态度,心里阵阵后怕。他在外面忙碌,江氏的丫鬟去见他,焦急的和他说太太一早就去抓李氏的奸了,李氏还怀了孩子。那丫鬟说的没头没脑的,却全捡的要害说。 宁沐把手里的东西匆匆往手下人那里一堆,冒雨敢了回来,就怕如琳疑心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现在他开始万分恼恨自己了,睡在一个床上,他竟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看不出去来,不去关心如琳,不去了解她的感受。她怀着孩子还要承受心理的折磨该有多么难过,难怪她这两天对自己无故冷淡了许多。 宁沐心疼她,也无力去计较那些无法全心依靠的对错,只能让它们继续深深埋藏下去,希望时间和努力能够改变一切。 过了整整半个时辰,赵山长才放下施针的手,老爷子刚才一直稳稳当当的手,下了最后一根针才敢脱力,微微有些颤抖。如琳醒了,赵山长吩咐碧竹她们喂她喝药。 气的本来想甩手不理如琳的,又忍不了,吹胡子瞪眼的和她说道,“真是胡闹!你这把年纪有了孩子还瞒我?这又是受惊又是着凉的,孩子没了,哭去吧!” 如琳刚一清醒就听到了这个晴天霹雳,药也不肯喝,慌张的问赵山长,“师公,您说的是真的吗?孩子……真的没了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八章 赵山长侧坐在凳子上,气的不肯去看如琳,也不说孩子是真的没了还是假的没了。端着药碗的碧竹见状赶紧开口答道,“太太,赵老爷子是骗您的,您已经转危险为安了,只是需要一段时间好好调养罢了。” 这种事儿开不得玩笑的,如琳只剩下抬手的一点力气,后怕的摩挲着小腹,原来它还在这里呢,并没有离她而去。 赵山长抢过碧竹的话,“你这次这样孩子还能留的住,全靠老天爷开了眼,这孩子又和你有缘分,你要是再这么折腾一回,别说是我,就算是观世音来了也不一定能救回来!以后你们呐!都好自为之吧。” 碧桃看太太脸色还有些灰白,也忍不住劝了赵山长一句,“您老就少说两句吧,太太这里难受着呢,等以后好了再训不迟。” 赵山长这才闭了嘴,忽的又想起刚刚咚咚被吓惨的样子,更感心疼起来,不再理这几个女人,抬步找咚咚他们小哥俩去了。 咚咚情绪稳定一些之后宁绍就让她躺着呆着,自己在旁边坐着轻轻拍她,身在这里安抚咚咚,心却无时不刻不关注隔壁的母亲。 直到听到了外面赵山长气如洪钟的问院子里的人,“两个孩子呢?”,才离了咚咚,奔到门边问赵山长,“师叔祖,我母亲怎么样了?” “放心吧,没事儿了。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讲讲。”赵山长原本是一点也不过问宁府内部的事儿,今天这么大的动静难免也要问上一问。 宁绍给他简单解释了两句,“我也不太清楚,母亲之前叮嘱过我,不让我和父亲说怀孕的事儿,我看她的状态就有些担心,今天过去恰好在雨中看到父亲抱着李氏出来,我赶紧跑进去看看,就看到母亲坐在地上了。” 赵山长还没说什么,宁绍突然被撞的身子一偏,原来是咚咚听见赵山长进来了,在宁绍之后也起身下了地,正好听见宁绍的话,眼眶红红的,脸上的肉气的一抖一抖的。 “大哥!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坏爹爹,肯定是他欺负娘了,还和别人一起欺负他,我这就去找他评理去!”咚咚在宁绍的大掌下不断挣扎。 她长大一点儿了,跟着赵山长一段时间也懂得了不少事情,赵山长不是如琳,自然与她教育孩子的思路不同,他并不想亲手把咚咚培养成什么都不懂娇弱小花,那样对她不好,世间的残酷道理要逐步讲给她听,才能让她将来有对抗风雨的能力。 赵山长弯下腰,牵起她一只小手,轻声说道,“你娘已经没事儿了,师叔祖的话你忘了吗?大人的事儿不该你来管,还有凡事没弄清真相就去评理是鲁莽不讲道理的表现。” 咚咚撅着小嘴,委屈的看着赵山长,老爷子牵着她,和宁绍说道,“拉倒!孩子们的事儿我老人家也不该管,咚咚有我带着,你放心,你娘那里没事儿,不用过去看了,免得影响她休息。”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和它来的时候一样的突然。如琳吃了药好不容易精神松懈睡着了,碧竹和碧桃刚刚有空闲喘口气,就听见外面有人给老爷问好。 “碧桃,你守着太太。我出去说!”碧竹噌的站了起来。 碧桃连忙按住了她的手,“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吧,你正常的时候还好,心里怨气这么大再冲撞了老爷,最后承受不下的还是你。” 碧竹想争辩,碧桃冲她摇摇头,出去了。 “奴婢见过老爷。” “你们太太怎么样了?”宁沐见出来的是碧桃,稍稍有些安心了。碧桃沉稳聪慧,碧竹和她比起来就显得尖利了不少。 碧桃有理有度的答道,“太太身上很不好,是少爷冒雨给背过来的,着了凉又有些伤心,孩子也差点没有了,现在已经安定了,用了药之后难得睡下了。” 宁沐懊悔万分,是他太大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她有了孩子,更没有想到自己的一时情急害的她这般凶险。 向前走了一步,“我进去看看她。” 碧桃整个挡在他面前,快速的跪下,低头说道,“奴婢斗胆,求老爷让太太好好休息一会儿,不管这里面有什么样的内情也好,无奈也罢,赵老爷子说太太现在不宜太激动,太太这段时间思虑过重,现在难得睡着了。奴婢求老爷有话先缓一缓过后再说不迟。” 宁沐愣住,碧桃的话他明白,他现在进去,如琳会怎么样谁也说不定,还是不见为好。 如琳喝了药,也许一件事有了结尾,终于安了心的缘故,竟前所未有的睡了这段日子以来最沉的一个觉。她休息好了赵山长才让咚咚进来看她。咚咚听了他的教导,和如琳亲近的时候十分注意,再也不敢做扑上去之类的动作了,也不敢提父亲一句。 夜里,如琳又喝了一碗安胎药,问碧桃,“李氏的孩子怎么样了?” 碧桃知道太太肯定会问的,心里叹了一口气,“章娘子进府来给保住了。” 如琳沉默了一瞬,“保住了就好。把老爷的被褥收起来吧,他过来你就和他说,我需要静养一段日子,请他暂时别处去吧。” 碧桃话在嘴边一滚,还是没说出口。其实她想说,李氏的孩子极有可能是那个段玉楼的孩子,并不一定是老爷的。可是看太太现在这个样子,显然在意的已经不是那个孩子了,她是被老爷的态度彻底伤了心。 无论是什么缘由,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冲她质问,又打伤段玉楼,紧张的抱着李氏出去,哪一样对于刚刚走出来不久的太太来说都是巨大的冲击,真相对她来说反而就不那么重要了,至少她现在无心去求证。 宁沐被拒之门外,没有争取和吵闹,吩咐碧桃晚上仔细照顾太太,深深的朝房门看了一眼,才转身回了书房。 端方还在誊写最后一段文字,看他返了回来丝毫不感到意外。他跟了宁沐许多年了,这些陈年旧事隐情之类的就没有他不知道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在端方看来,宁沐这次处理的欠妥,但是也实属无奈。站在薛如琳的立场上呢,此事处理的也没什么可挑可检,反而还给了李氏几分薄面。只是这两人几乎同时有了孩子,却是谁也没想到的。要是没有孩子在这事儿里面,其实也不会变的现在这样纠结复杂。 宁沐颓然的靠在椅子上,问端方,“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端方放下笔,说道,“我可不知道怎么办,毕竟我又没有夫人。依我看,不行还是找个稳妥的地方把李氏送走吧,她在这一日,你这结就不好解,就算解释明白了,也是个疙瘩。” 宁沐听了说道,“你不是不知道,这两年开始又有风声说当年那本账册其实没销毁,多少人都在找呢,李氏的身世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她在我身边才最安全,从她师傅死后我就意识到了这点,不然我也不会带她进府,不管是出于道义还是责任,我都要护她周全。” “那个段玉楼你打算怎么处置?”端方又问。在他们都冲进雨里之后,就有侍卫把段玉楼带下去关押起来了。 宁沐疲惫的揉揉太阳穴,“先关着吧,不能放他。之后看看事态变化再说。” 端方称是,笑了一下,“这小子胆子也真大,也不看看是谁的女人就敢上,孩子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就要带人私奔,蠢的可爱。” 宁沐眼神莫测的看了他一眼。端方没注意到,接着问他,“那现在这个样子,你人都被赶出正房了,以后怎么办?李氏的孩子在府里生下来就肯定要挂你孩子的名了。” “哎……等夫人身体恢复些我再和她好好解释吧。昨天抓的那个人说出什么没有?”宁沐心力交瘁,心焦着家里的事儿又时刻不敢忘记肩上的重担。 江氏两只手紧紧的攥在一起才能克制住颤抖。梅婆子看她那副样子不禁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姨娘何必惊慌呢?现在的局面对你不是最有利吗?李氏肚子里的种就算是老爷的也绿的发亮,生出来也不会受重视,她算是完了。太太虽然又有了孩子,但和老爷又有了隔阂,这孩子生不生的下来都不一定呢,生下来也不过就是多了一个罢了,她失了老爷的心才最重要。这么好的机会姨娘不偷着乐,居然还会害怕?呵呵呵。” 梅婆子又发出了那种阴森森的笑声。 江氏壮着胆子,狠声质问她,“你到底是谁的人?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梅婆子停止了笑,答道,“瞧姨娘这话说的,好像我做了什么孽一样,那李氏不守妇道是我撺掇的?还是说太太捉奸不应该?我就是控制了一下,让这事儿提前爆发出来罢了。”这个时间宁府家宅不宁,内忧外患,依宁沐对薛如琳的重视程度,他才有可能从治水贪腐案上分了心。蝼蚁虽小,可以溃堤,谁说小小的仆妇丫鬟作用不大? 她这么说更加加深了江氏的恐惧,控制?她,或者她们到底掌握了什么?要控制些什么?要摧毁宁沐还是怎么样?她现在没有窃喜,只有害怕。 梅婆子看她这幅怯弱虚伪的样子,嘴角的嘲弄加深,“咱们又不伤天害理,江姨娘也是和我一队之人,现在后悔的话可来不及了。你不会以为这一波就完了吧?今日这只是做文章的序,唱曲的调,重头戏还没来呢。” 如琳几天下来什么事都没再管,老太太知道她又有了身孕,不用她说什么,主动把管家的事儿接了回去,让她全心全意的养胎,对于儿子又搬了出去的事儿她举双手双脚赞成,现在没有什么比如琳的肚子事儿更大。 至于李氏,那天雨太大,偶尔有几个把各个门的小厮看见了他们几个,也不敢乱说话,都以为是妻妾不和吵架所致,没人敢想还有别的事。 知道李氏怀孕了,老太爷和老太太当然也是高兴的,只是和一直期盼的嫡孙相比这份喜悦就显得敷衍了许多。 如琳整天闲的不得了,心也空的不得了,要不是有几个孩子在心头,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撑下来。这几天她想了很多,却什么结果都没想出来。她心里明白,李氏那孩子大抵不是宁沐的,那段时间他们刚刚圆房,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宁沐怎么可能会和李氏怎样? 但她只要一想到那个雨天发生的一切心里就过不了那个槛!宁沐他到底是有多在意李氏?就连怀了别人的孩子,他仍然那么在意她的安危,他为什么就看不到自己当时苍白的脸,破碎的心? 到底是旧人不如新人吗?得到了就不再值得珍惜吗?高高在上的薛如琳被宁沐得到了心,就再也不珍贵了吗? 她不敢多想这些,怕心绪不宁影响了腹中宝贝。 碧竹她们谁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几天早晚老爷都会过来问一次,然后再满脸苦涩依依不舍的离开。哎,既然心里都有对方的两个人,为什么会变成了这样? 如琳下午躺了一会儿,醒来正喝着清香扑鼻的蜂蜜花草茶,碧竹从外面进来禀告,“太太,大门口的小厮传话进来,说有一个乡下小媳妇点名要见您,说见不着您死也不走,还给您一封信,说你看到这封信就一定会见她。” 如琳疑惑的从碧竹手上接过那个有些陈旧的信,拆开最外面的油纸,露出了信封的原貌,只见上书四个熟悉的大字,“吾儿亲启。”如琳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泪花霎时迷了眼睛,是母亲的笔迹!她再熟悉不过了,就算相隔一百年也不可能会认错。 “快带她进来见我!”如琳急忙让碧竹出去领人,碧竹诧异极了,心里面小鼓敲个不停,不断祈祷着可别再出什么岔子了,她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如琳单独面见了那个乡下媳妇,碧竹和碧桃守在门外,里面说话声听不太真切。后来那媳妇乐颠颠的出来了,如琳让碧竹给她包上一百两银子,送客了。 晚上,如琳舒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又换上了一身今年的玫红色新衫子,淡扫娥眉,轻染红唇,看上去漂亮而体面。 招手让碧竹进来,“去前院把老爷请过来,今晚上不用你们任何人伺候。” 碧竹大喜,以为太太终于是想开了,想要和老爷重新修复关系,不让人伺候也是怕害羞,高兴的答应了就跑去前院请宁沐了。 宁沐却不如碧竹单纯的往好的方面想,“今天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碧竹便把白天的事儿给他讲了一下。宁沐皱眉苦思,也想不去头绪,到底什么事儿会让如琳那样反应。 直到看见了如琳的装扮,心里才更加肯定了她的不对劲,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薛如琳给他倒了一杯酒,自己也少少的倒了一点,笑意盈盈的与他碰杯,等一杯苦酒进了肚,她才眼含笑意的看着他,张口说道,“宁沐,我们和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章 “宁沐,我们和离吧。” 宁沐拿着酒杯的手僵在空气中,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小心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薛如琳始终含笑,伸手帮他把酒杯放下,正视着他的眼睛,“我说我们和离吧,绍儿大了,我也争不过,咚咚还小,还有肚子里这个,我带着她们一起……” 宁沐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力如虎钳,“薛如琳,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今天那个妇人进来究竟和你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失去理智!” 薛如琳没有回答,宁沐接着往下问,“琳儿,你在想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我们不是说好以后的人生中只有彼此吗?为何你会如此轻易的说出想要离开的念头?” 宁沐满心震惊和伤痛,他知道她过的不开心,他原本想等她冷静一些了再与她好好交谈,没想到等来的结果却是如此,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刚才说的是什么!离开他?她要去哪?她一个女人家离了他站在风口浪尖上会遭人多少鄙夷非议?两个小的孩子怎么顶着没有父亲的名头过活? 如琳听他这样问,强伪装的笑容终于退了下去,垂下眼帘不敢正视他,缓缓无力的说道,“宁沐,和你一起,我太累了,我知道你也是累的。我们相互防备、相互猜疑,即便有爱我也撑不下去了。再和你在一起,我怕我会慢慢变成自己讨厌的样子。身上的这个孩子来的太不容易,我想心态平和的养好他,现在我的状况不能再受什么刺激了,继续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敢保证。” 宁沐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理智,紧握住如琳的双手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狂澜,“琳儿,咱们不说气话,我不累,我一点都不累!我们不防备,也不猜疑。关于李氏,我都告诉你,那个孩子不是我的,李氏我从来都没有碰过她。” 如琳听到这心里还是有些震动的,她终究没有过于悲惨。如果她看到那封信后,又知道李氏的孩子是宁沐的,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震动归震动,却还是抽出一只手按在他的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够了,宁沐,可以了,不要再和我说什么内情了,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一行热泪滚落,宁沐要抬手给她擦去,她按住了他的手,凝望着他,“宁沐,你听我说,我是真的感觉太累了。咱们从小一起长大,我们都以为足够了解彼此,可是事实根本没有不是那样的,十几年的隔阂一夜之间翻了过去,可是好多问题是仍然存在的。” 宁沐突然一把拥她在怀中,眼角也泛起了湿意,“你说,有什么问题,我全改过来好不好?不要想着离开我,我也不会放你离开!” 如琳任他拥抱着,没有挣扎,“我们起于同一个起点,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生活的却是两个世界,你忙碌进取的十几年里,我一点都没有参与过,没有尽到一个夫人应尽的责任,这些年你任何的成长和欢喜伤痛我都没有参与过,你有太多的事情被我错过。宁沐,你没做错什么,是我一直在原地打转,早已跟不上你的脚步。” 宁沐抱紧了手臂,与她紧紧相贴,不想让怀里的这份温暖流失一丝一毫。他的确做的不合格,至少他从来没有想过如琳会想这些。他只觉得宠她爱她就足够了,没想到自己的这份守护给了她这样的感觉。 “琳儿,是我的错,以后你不必追赶我的脚步,让我停下来和你一起好不好?你想知道什么,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不要想着离开我好不好?”宁沐忽然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慌张无措,双手捧住她的脸,为她擦拭脸上源源不绝的泪,自己的脸上也满是泪痕。 如琳眼里写满了不舍与哀求,“宁沐,我真是太累了,我想歇歇了。你和我都知道绝对的坦诚对我们来说都是艰难的,何必这样难为自己?我尚且做不到,怎么去苛求你?” “不是苛求,我可以做到,以后我会用实际行动来赢得你的信任,不会再逼你,咱们慢慢的,还有好长的路要一起走。”宁沐怎么会死心?他死都不愿意失去她。 如琳看他这样心里像针扎了一样疼,呼了一口气,才放了重料,“好!那我问你,我父亲到底是如何死的?” 宁沐脸色巨变,如琳看在眼里,痛到麻木。从袖袋里掏出那封信塞进他手里,“想必你早已经查出孙嬷嬷过世了吧,你却和我说还在查,你查的是什么啊?在我求你找她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一切,你看着我惊诧怀疑,不为所动的配合我演戏!如果不是今天她的侄女为了求财上门来,恐怕我还被你蒙在鼓里不知到何时。” 今天白天来的那个媳妇不是别人,正式孙嬷嬷的亲侄女,孙嬷嬷回乡之后就与她生活在一起,甚至还掏出体己钱带她们一家人搬了家,直到她去世后才被送回了家乡。 之后她侄女听从她遗愿又搬了一次家。孙嬷嬷临死的时候把这封信交给她,让她一定在宁府有难的时候再送过去,若是宁府一直顺风顺水,这封信就永远不要送出去。侄女不懂,却还是答应了下来,直到前段时间她男人上山摔断了腿,再也没有了劳动能力,她万不得已才想起了这封信,不管里面写了什么,她总能换回一些够生活的银子吧。 宁沐看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师母的笔迹,未看内容就大致猜到了里面的内容,师母让孙嬷嬷保留的绝笔,除了师傅的事还能有什么? 果不其然,里面说了师傅的死因,她希望这封信永远没有用的上的机会,为的就是防止日后徐景升水涨船高会迫害宁沐和如琳他们,真闹到不得不厮杀的地步,她的亲笔信虽算不上真凭实据,怎么也能算的上重击。 师母为她们想的何其周到,只是她没有想到这封信会提前到了薛如琳手中。 “琳儿,你听我说……”宁沐急了。 “母亲在信中说,她曾与你说过要卧薪尝胆,不要轻举妄动,这是什么意思?宁沐你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如琳一直在压抑着自己,此刻一提起这个话题却还是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大声质问他。(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宁沐无言以对。 “意思是你其实很早就知道了父亲的死是徐景升动了手脚是吗?你肯定也早就知道了孙嬷嬷不在人世了,你骗我!你口口声声说让我信任你!你让我怎么信任你?我就像个傻子一样在你眼皮底下表露着自己的真心,我和你说怀疑了徐景升,你呢?你是不是当时心里一直嘲笑我,笑我蠢笨如斯,笑我这么多年来所思非人?然后你就可以一边嘲笑我一边自负的大包大揽,以为自己可以替我解决一切是不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啊!我一日心里不落实了就难以安眠!你到底明不明白?” 薛如琳放下一切伪装,骂完这一段话已经让她耗费了所有心力,她慢慢蹲到地上,不顾形象的嚎啕大哭。这是她和他好了之后第一次全部爆发出来,像火热的熔岩一朝喷发出来,烫伤了宁沐,也烫伤了自己。 “那是我的亲生父亲啊!你怎么能瞒我?怎么忍心瞒我?”如琳不断质问他。 宁沐的心被撕扯的鲜血淋漓,她的言辞从未有过的犀利,她聪慧睿智却往往显得漫不经心,这次她说的都对,把他从头至尾的心态变化都说了个遍。他和她都不是完人,他更是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是十全十美之人。 现在她把这一切都摊开来了,他无地自容,心疼她的心却占了上峰。蹲到她身前抱住她不断哭泣颤抖的身子,却被如琳使劲一把推开,“滚!你滚!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和徐景升一样,半斤半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宁沐再次上前紧紧把她禁锢在怀里,“你打我骂我吧!这件事上我没什么可解释。最开始我是有一些报复你的心思,后来就纯粹是想为你遮风避雨,一切都由我来解决。是我太幼稚、太自大,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你怎么对我都可以,千万不要伤了自己,我求你了!” 薛如琳狠命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无力的瘫软在他肩头,“宁沐,我们和离吧!再这样我迟早会疯掉!那样不只你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再喜欢自己。” 这次宁沐没有再否决她,而是温柔而坚定的对她说道,“琳儿,我心中有你,你心中有我,我们好不容易琴瑟和鸣,除非我死,否则我不会和你分开。” 他一只手抚摸上她的小腹,“这里面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宝贝,前面两个孩子在我们这个家里已经失去了美好的童年,这个可怜的孩子一出世就让她没有了爹,这太残忍了。琳儿,我知道你需要空间静一静,这样,我这段时间都不出现在你面前好不好,你好好养身子,再给我一个机会,等你愿意了,我再重新把你追回来,好不好?”宁沐有些卑微的哀求她。 如琳不再哭了,身体还有些颤抖抽噎,她心里明白,他们的年龄地位身份根本就不可能和离的,她也不是真的想离开他,但她若是不这样,她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她不发泄出去会憋死! “你留在府里,让我出去吧!我带着咚咚去庄子上住着,我不想再在这里。”屋子里到处是他的痕迹,空气里弥漫着往日的欢笑甜蜜,全都会让她感到窒息,她必须要逃出去。就由她出去吧,别的什么李氏王氏赵氏的,她也全不用费思量了。 宁沐别无它法,她的精神状态很不好,随时在崩溃的边缘,一声声不停的哀求着让她出去,他纵是有千般诡计之人,也无法对她使的出来。 只要她的心还在他身上,他有信心日后再挽回她,对眼下的她来说,把情绪稳定下来,好好调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他不能为了自己心里的恐惧就自私的把她牢牢的挂着身边,却让她更感痛苦,那样只会把她推向更远的地方。 “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不许再提‘和离’二字。为了你的安全,这次出去人手我来给你配备,不要嫌人多烦闷。这段时间你要好好养身体,我会很想你很想你,等你不再这么难受了,我去看你好不好?”宁沐就快跪下求她了,‘和离’两个字对他来说真的是重击,连想象一下都不能,他这辈子从小就与她紧紧的绑在一起,如果彻底失去了她,他也就失去了生存的力气。 如琳说了‘和离’难道自己不痛吗?她比谁都痛苦,看宁沐这样,她也比谁都心疼,可是她现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这种情况下,再在一起,她怕只会互相伤害的更深。 “好,我答应你。父亲母亲那里我去说。明天我就走。”如琳答道。 宁沐深呼吸,“把赵老爷子带上吧,他是奔着你来的,有他在你身边,我也能放心一些,琳儿……”不能不走吗? “好。”眼泪又有些不听话的夺眶而出。 宁沐再难抑制内心的情潮,一把扣住她的后脑,狠狠的攫住了她的红唇,像最后一次一样狠狠的给予索取。 苦涩的泪尝进嘴里,是他们欠缺的课程。 宁沐亲自去找了赵山长,把如琳郑重托付给他,赵山长横了他几眼,“身体好治,心病难医。”答应了和如琳去庄子里,帮她好好调养。 有赵山长的帮腔,老太爷和老太太也没什么意见,既然庄子里环境好,去那里一段时间也无不可。 赵山长没让宁绍跟过去,在他看来,没必要让一个备考的大小伙子跟着吵架的父母分居,给他布置了功课,让他留在京城里,多关注时事变动,多和同龄人交流。赵山长不知道内情,以为如琳呆不了几天就得回来。 如琳第二天一早就带着咚咚薛岩薛桐和赵山长出发,上次留来县的庄子住惯了,咚咚又在那里交了新朋友,高兴的不得了。下人们也都以为太太只是去庄子上走一趟,没人知道昨天二人大闹了一场。 宁沐站在马车边上,透过车窗看她,眼神里有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一句话,“早点回来。” 马车哒哒前行,一路上畅通无阻,如琳在车里看几个孩子玩牌,恍如真的有些忘记了一切。(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夜晚,薛云进了毡房看见董氏正在解衣服,努力的看向自己的后背,心疼的上前给她轻轻抓痒,“又痒了?是不是药用的有点多了?” 董氏回道,“没关系,不多用点儿没有效果,你看我现在满身满脸的红疙瘩,过几天我再假装有孕在身,谅那老东西也没那么重口味。往右,你重点儿!我又不是纸糊的,抓不坏。”这就是董氏为了打消乌兰老国王色心的法子。她对一种常见植物严重过敏,这事儿只有薛云知道,一旦过敏,她外表就会冒出大小不一的红疙瘩,变的很恐怖,虽然又疼又痒,要受不少的罪,可比总一直被狼惦记着好。 薛云不听她乱指挥,仍是轻轻的擦挠,不肯使力伤了她,“夫人受苦了,等大人他们把最后和谈的部分谈妥,咱们就可以回程了。老国王咱们也可以稍微松松心,这乌兰国二王子是王位继承人,大王子却更有雄才大略,兄弟二人现处于分庭抗礼之势,我看这大皇子有拉拢咱们大人的意思,要真是他能继位,咱们的生意就有望拓展到乌兰,甚至通过乌兰到达更远的国家。” 董氏回头瞪了他一眼,嗔道,“三句话不离你的生意,不管他们以后谁继位,现在有这局面倒更有利于我们回去了,别的咱们也管不着,等上头决断吧,京城还有姐姐姐夫在后面给咱们撑腰呢,你我就随机应变即可。” 薛云屁股换了个位置,笑嘻嘻的凑到她面前,“我夫人怎么说的这么对呢?我什么都听你的,要是没有你我的日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 “就会甜言蜜语。”董氏红肿坑洼的脸上露出一抹娇羞,一点都不美,反倒更加怪异丑陋。 薛云自动屏蔽了她脸上的障碍物,低头亲了下去,董氏嘴里拒绝道,“别,我现在难看着呢。”身体却没有躲。自从来了这里就一直生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又忧心忡忡,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过了,董氏也有些想他。 薛云吻着她,大手把她的上衣全扒了下来,低头一看,她连胸脯上都布满了红疙瘩,心疼的表白道,“夫人,我以后一定更好好对你。”董氏慢慢倒了下去,薛云俯下身子一个个细细亲吻着她身上的红肿,满心怜爱温柔。直至董氏肌肤更加潮红,难以自持,薛云才重重的顶了进去。 良久,床上才再次恢复了平静,薛云把董氏搂在怀里一下下的轻抚她的后背,问道,“你嫁给我之后有没有过不甘心?毕竟你我是那么不相称,你聪明漂亮,而我,你老说我像一只充满铜臭味的大熊。”薛云外粗里细,这个问题他想问好久了,今天他看到她身上的惨状为她的无怨付出所震动,他真心的想问她这句话,他真的那么值得吗? 噗!董氏在他怀里笑的一颤一颤的,这大熊是跟她撒娇呢!就故意说假话逗他,“哎……我的确不甘心,你长的不好看,又是个商人,不爱读书,整天想着往外跑……” 薛云看她竟然真的开始一条条列举他的不好,一下子慌了神儿,上前一口封住了她的话,直到她嘴里的气息被他夺光,再也说不出来话为止。“咳!为夫有什么不好的?我有大把的钱,没有其他女人,就只对你一人好,还给了你一对双胞胎儿子,哼!”说完就背对过去不再理董氏。 “哈哈哈,好了,大熊,别撒娇了,你还不知道我是逗你呢吗?我没有不甘心,我们两个是上天注定的一对儿,永远不分开。”董氏从背后抱住他,光裸的上身紧紧的贴着他的后背。 薛云这下心里美了,刚才被霜打了的花,一下子精神抖擞全开放了。扑腾一下翻过身子重新压住董氏,“你以为你光说说我就相信吗?小娘子,我要讨点儿凭据过来。”这一夜,董氏差点让他给拆的散了架子,心想着可再也不能逗他了。 同样的夜晚,天涯两端,有人欢喜有人愁。宁沐拿出了当年科考的劲头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政务中,一晚上已经批复了几十个折子,已经子时了,他还没有困意,他怕回到那个冰冷的房间,没有她在身边,他根本无法静下心来入眠。 端方陪他忙到这时,有些受不住了。走到他面前,从他手中把毛笔抽了出去,“去睡觉吧,这些东西拼了老命一天也是做不完的,明日还要早朝,你这样长此以往不行的。等太太回来了,看你熬成了一副骷髅架子她得多难受。” 宁沐双手抱头撑在桌子上,不是不疲惫的,“端方,我实在不想去睡,陪我喝一杯吧。” 端方舍命陪君子,忍着困意说道,“也好,酒意也许能帮助你。” 宁沐灌进去半坛子酒了还是没什么醉意,反倒是越喝越清明,“端方你说什么是****?是应该给对方想要的,还是给对方最好的?” 端方无奈笑了,“这你可问住我了,我若是明白什么是****也不至于落得孑然一身。我觉得你这是一道无解的题,若是有解了,世上的问题就简单了许多。”他不禁想到了素娘,是否也是因为他的不懂才无缘错过,呵呵多想无益,不如饮酒。 两个大男人喝到天将破晓才各自去歇息一会儿,早上又如常出堂入殿。自那以后宁沐每晚都会饮酒,只有酒精陪伴他,他才得一夜安眠。 大清早,碧竹正在给如琳更换衣物,外面几个小鬼头就忍不住了,在外面不断的唤她快点儿。今天如琳答应了他们去溪边写生,教他们几个作画。几个孩子兴奋极了,来到了庄子里对小孩子来说,可玩儿的花样翻番。只要带他们去新的地方,别管是画画还是什么,自动划归为有趣那一行列。 如琳轻抿嘴角,吩咐碧竹动作快些,“她们一个个急的像小猴子似的,咱们快些,吃食都准备好了吗?”要带的不只咚咚她们三个,还有几个庄子里的小孩子,父母都是淳朴厚道之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碧竹一边给她系腰带,一边回道,“太太放心吧,都弄好了,尽够呢。太太您看上去心情好多了,本来奴婢还有些担心,看来您决定出来散散心是对的。” 如琳说道,“恩,好了咱们出去吧,不然她们要急出个好歹了。”乡间的美景,空间的距离,让如琳暂时从和宁沐的关系中抽离出来,什么也不去想,只想着肚子里的孩子,享受着难得宁静的生活。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会想起宁沐,想着他的好他的坏,一点一滴皆会出现她脑海,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 打开房门,以咚咚为首的八个小豆丁瞬间收起了喧哗,规规矩矩的给她行礼,一个个背着婆子们给特制的漂亮小书袋,里面装了毛笔和炭条,后背上背着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画板,像模像样的很。 如琳会心一笑,像个带头将军一样,大声宣布,“出发喽!”孩子们霎时欢呼起来,“走喽!玩去喽!”碧竹扶着如琳,碧桃拿了一些材料,另有春芽春香两个乡下姐妹拎着食物篮子和她们一起。 不知是哪个孩子先高兴的唱起了一首广为流传的歌谣,“芳草青青,黄鹂歌唱,我们一起去踏青……”,所有孩子们跟着一起合唱起来,薛岩这孩子有些五音不全,却不懂得害臊,愣是扯着嗓子大声跟着唱,他旁边的孩子不时就被他带跑了一两句。 碧竹最先忍不住‘噗嗤’笑了,如琳忍了忍笑意,小声对碧竹说,“嘘,别笑了,孩子们会不好意思的,这样挺好。” 溪边摆好了小凳子,孩子们排排做好,捧起了自己的小画板,望着如琳,等她的吩咐。 如琳说道,“你们随便画,画出你们最想画的就好,工具不会用的就找几位姐姐帮忙,呆会儿我们评出来谁画的最好,之后把你们的画作都贴在墙上给庄子里的人看看怎么样?” 有的小孩子一听要展览稍稍有些胆怯,有的胆大的却不怕,“好!咱们也会用毛笔了,正好给爹娘大伯大婶们见识见识。”这么一说,其他几个孩子顿时有了雄心壮志。 如琳则挑了一块地方,全心投入创作中去,她要画这条小溪和这群孩子们。他们无忧无虑生机勃勃,一个个就像要跳进她的画里,让她下笔如有神,精神高度投入其中,这使得她无比的快乐。趁着养胎的这段日子,她要好好磨练画技。 过了一个多时辰,她还没画完,孩子们却坐不住了,先画完的就开始跑跳打闹起来,如琳抬头看看天,也该休息一下了。孩子们看她停了笔,纷纷把自己的画拿过来给她看,不是说好了要评比的吗? 孩子们画作有的甚至称不上是画作,他们有的还是第一次碰笔,但如琳俱都一张张看过,给予鼓励。也有画的不错的孩子,薛岩画的是小溪流和两边花草,薛桐画的是远处的山和云彩,咚咚的……如琳好好的心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咚咚画的也是这条小溪,只是不同的是,溪边站着五个人,明显是他们一家,画上她的手中抱着一个婴孩儿,宁沐抱着咚咚,绍儿站在一边,画工惨不忍睹,但薛如琳一下子就看懂了。 咚咚眨巴着眼睛看着她,等她的评价。孩子小,却不是傻,他们什么都懂。如琳心酸的抱抱咚咚,“宝贝你画的很好,娘要好好收起来,等回去给你爹和哥哥看。” 咚咚顿时喜上眉梢,狠狠的亲了如琳的脸一下。薛桐赶紧拉过弟弟说话,怕他难受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如琳让丫鬟们把餐布铺好,大家一起野餐,忽然,一个男孩儿大声喊了一嗓子,“快看那儿!有水蛇!抓住它咱们吃烤蛇吃!”边喊边朝那蛇跑去。这一嗓子喊出,所有男孩儿们都蜂拥一样向水边跑去。 如琳急了,“快回来!危险!”张口就要叫侍卫出来处理。却被春芽打断了,“太太莫担心,这水蛇没毒,很小的,乡下人都吃的,平时巴不得抓到一条加餐呢,他们常抓的,太太放心。” 如琳这才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那也要好好看着,你们几个都过去看着点,磕到碰到也不好。”春芽称是,心里有些不以为然,乡下孩子皮实惯了,城里来的太太想的有些多了。 不多时,就听那边传来了巨大的欢呼声,薛岩和一个叫大壮的孩子一个拎了一条水蛇过来,大呼着要烤蛇吃。如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里面数她胆子最小了,咚咚和另外一个小姑娘一人拖着她一只手,使劲往那边拉去,如琳就是不肯动步,她最怕这些软体动物了呀! “那个,孩子们,你们过去吧,你碧竹姐姐她们帮娘吃,娘有身孕,不能吃蛇。”咚咚信以为真,很是失望,还是放开了她,牵了那个女孩迫不及待的朝那边凑热闹去了。 碧竹碧桃哀怨的看着她,“太太……”不是说好了美美的吃点心瓜果野餐吗?为什么让她们去看剥蛇烤蛇? 如琳起了坏心,“还不快去!这是我的命令,看好他们,万一玩火烧伤了呢?” 碧竹碧桃三步一回头的看着她,她都不为所动,继续坐下打算完成画作,天气真好啊!又抽出了咚咚的画看了一眼,伸手按住其中宁某人的脸,狠狠的抠着,“就你好福气!女儿走哪儿都想着你,叫你阴魂不散,叫你骗我!抠你!抠你!”直到画中人脸上的五官模糊了一片才放下黑手。 后来咚咚问起她,她脸不红,心不慌的答道,“是你笔力还不够,画的不精细,你还要多多练习才好,知道吗?” 咚咚皱着小眉头,狐疑的点头,“知道了。” 如琳心里有个小人在捂嘴偷笑。 远离了京城,如琳心情逐渐变好,被赵山长调养的也好,很快就长了肉,这一胎的宝宝尤其乖,没怎么折腾她。不像之前生宁绍和咚咚,尤其是生宁绍的时候,是第一胎,她没养好身子,又不怎么配合,差点死在产房里,生了一天一夜才把他生出来。 怀咚咚的时候,她吃什么吐什么,直把酸水都吐了出来,肚子日渐大了起来,她人却越来越瘦。 这次她难受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进入了胃口大开的时期,就算偶尔也难免想起一些事心情不好,也丝毫不影响食欲,看的赵山长都有些害怕。(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四章 看如琳刚吃完一碗饭,又让丫鬟添了一碗,伸筷子就要朝油腻腻的红烧肉夹去,赵山长眼疾手快,快速在她筷子底下把那盘子红烧肉夺了下来,“不能吃了!” “师公~你就让我吃嘛~我真的没吃饱。”如琳不依。 老头子两眼一瞪,“和我撒娇没用,有本事和你男人撒娇去!你要控制体重,到时候肚里孩子养的胖胖的,你生的时候就遭罪,你这把年纪还像小孩儿似得不听话,你信不信我……?”到底没说出来不信他能怎么样。 “现在开始你给我减少食量,我说吃什么就吃什么!这帮婆子丫鬟,当喂猪呢这是,想吃什么就喂什么,喂肥了过年等杀吗?宁沐这小子也是,送来的那一推都是什么玩意儿,人参鹿茸是现在吃的吗?” 如琳听他这样说食欲顿时减了大半,哭笑不得的说道,“师公,我少吃就是了,您老也不用这么说话吧?” 赵山长继续吹胡子瞪眼,“就是喂猪。” 就这样,她除了偶尔会想宁沐和宁绍之外,日子其实过的好极了。 “咕咕咕咕”一只洁白的鸽子落在窗沿儿上,端方的桌子离窗户近,却听见动静没动弹。果然宁老爷第一时间就窜了过来,抓住鸽子,从它腿上的小筒里倒出一张纸条来。 上面简明清晰的写着薛如琳一整天的活动内容,比如宁沐手里的这张上面就写道,“辰时起,午时面一碗,晚食米两碗,作画半天,给小姐扎辫子小半天,笑八次,发呆一次。” 看宁沐拿着那张小纸条翻来覆去的看,端方都不忍心看他。只见他初看纸上内容面露开怀,再看蹙眉,复看放松,就这样短短一会儿几个表情切换了好几次。好傻。 端方倒真有些好奇了,问道,“上面写了什么?让你比喝了陈年美酒还回味?” “哦,也没说什么,就说她胃口变的更好了,越来越逍遥自在。”宁沐又看了一遍才把纸条收进了抽屉里。 端方看他不爽,故意刺激他,“那你还笑的出来?离了你才觉得开心,你应该哭才是吧?” “单身汉懂个什么。”宁沐暴击。 梅婆子把沏好的新茶先给江氏倒了一杯,又给自己满上,舒服的靠在院中躺椅上,这两个躺椅最初江氏是准备给她和宁沐用的,现在倒是便宜了这个梅婆子。 “现如今,李氏完了,太太走了,姨娘难道就没什么想法?那我可真就白高看你一眼了,按理说,你虽然是妾,这夫君也有你的一部分不是?现在主母都躲出去了,一个对手都没有,不知道你有什么可缩手缩脚的?”梅婆子哧溜了一口茶水,有些鄙夷的说道。 江氏这段日子也算看透了,她现在已经一脚踏进了梅婆子的泥坑,就算后悔害怕也没用,还不如跟着她赌一把,她有不为人知的目的,她也有自己的目的,不到最后谁知道到底谁能利用了谁? 晚上,端方出个恭回来在书房门口看见江氏独自端着个汤煲过来,就故作怜香惜玉的上前作势要接,“诶哟,这东西可不轻,江姨娘怎么不让丫鬟端过来呢,这肯定是给老爷做的吧,就由我代劳吧,可别累着江姨娘。” 江氏忍着脸上僵硬,使出杀手锏,做出一副可怜极了的样子,她穿的又单薄,看状态就像饱受着虐待一样。“端方兄弟,你也知道,我一年见不到老爷几面,着实可怜的很,还请你帮忙和老爷说一下,这汤是我亲手炖的,整整看了一下午的火,我不求别的,老爷心里烦,我只要能看看他,和他说几句话也好。”说着不禁泪眼涟涟。 她说的倒是情真意切的,可惜这一套对毛头小伙子管用,对端方却不起效用。正想着怎么把她打发回去,再把汤留下祭肠胃。宁沐在里面把门打开了。 宁沐正心烦着,本来计划下次沐休就去庄子上看如琳的,谁知道今天皇上说让大臣们下次沐休陪他去围场围猎。正愁着就听到外面端方和李氏的话,想想江氏又没犯什错,只是他不爱她而已。她于他有恩,他怎么也要给她几分客气。 这么想着就出了门。“江氏,天气虽暖了,夜里还是有凉气,你以后不要再做送汤水这种事儿了,有下人伺候着就行了。你炖的是什么汤?”宁沐问道。 江氏本来听他前面的话还暗自难过没什么戏了,谁知又听到了这一句,顿时信心重燃,欢喜的声音都亮了一些,“回老爷,我看老爷这段时间过于费心操劳,就给您炖了您喜欢喝的花菇鸡汤补补身体。” “咳”宁沐轻咳了一声,他还真挺想喝的,但还是无情的说道,“心意我领了,最近火大,喝不了这玩意儿,端方需要补,就让他代我喝吧。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江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是一碗汤而已啊!老爷现在连她的一碗汤都不敢喝了吗?这还是太太不在跟前,要是在跟前说不定连这几句话都不敢和她说!江氏宽袖下的手紧紧握着,修的尖尖精巧的指甲扎进了肉里也感觉不到疼。 梅婆子说的对,反正她一直像现在这样也没有个好结果,何不拼一把呢?看来这回难免要求助她一回了。 再不甘心眼下也只能告退了。目送她转身出了院门,端方才有些贱兮兮的把汤端了进去,掀开盖子故意使劲嗅,揶揄宁沐道,“你不来点?唔,好香啊~” 宁沐冲他快速飞出一只毛笔,幸好端方也有两下子,轻松躲了过去,心有余悸,“好家伙!宁老爷下这么重的手?您也太小心了,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在汤里下药,毕竟她是想得到你的心的。” 宁沐哎了一声,“这才更要躲!若是敢下药再不济可以把她弄出去,正好我也有了借口。可是这温柔攻势,却绝对不能开了头,有一就有二三。今日我喝了她的汤,之后就会有更多的汤。你不懂的,单身汉。” 人身攻击!纯属人身攻击!端方呛了一口,“我看宁大人就是惧内!” 宁沐在香气中淡定的笑笑,惧内怎么了?惧内我乐意。(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一年一度的花朝节,今年因为要避讳宫里去世的一个贵妃,往后拖了一个月的时间,总算快到了日子。宁绍把功课让人带去给赵山长,完成了一个阶段的课业,就惦记起花朝节的事儿。可以说他一直没忘记,随着时间的临近,他越发紧张,徐妙她会来吗?他越是见不到她就越想见她,他也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是否真的见了她,听她亲口说了答案他才会放下执念?他不得而知。 他只知道,如果徐妙决定和他在一起,以后的日子他会一心一意对她好。尤其是前段时间父亲母亲和李氏的事更是对他造成了冲击,他想他若是得到了喜欢的女人,就一生只守护她,绝不会让其他人介入。 徐府,小雅刚刚送走了徐妙的两个闺蜜,那两个是来约她一起相约去花朝节的,早早的她们两个就准备好了当天要穿戴的衣服首饰。小雅默默叹了一口气,有些替宁绍委屈,有些替小姐可惜,“小姐,后日你真的不打算去吗?” “你在旁边不是都听清了吗?”徐妙应付走了两个伙伴身心俱疲。她娘这段时间盯她盯得有些紧不说,精神也有些过度紧张,她一边防着她与宁绍怎样,一边又防着父亲那里有什么动作。徐妙爱她同情她,却改变不了她。她能做的只有让她尽可能的放心,毕竟母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 这几天父亲离京办事,母亲又和大姨娘掐了起来,母亲自己就不是什么软善的性子,至于大姨娘,只能说一山更比一山高,外表绵软,其实是绵里藏针。 昨天又在下人面前抓住了母亲的错处,当众给了一个难堪。母亲当场就要把她发卖出去,是她在旁边拉住了,大姨娘毕竟是徐子衿的生母,母亲得罪了他以后等她出嫁了日子就更难过了,就是父亲那里也会怪罪于她,不值得。最后还是她做主罚大姨娘在祠堂里跪着抄写佛经十遍。 母亲的老病气喘又犯了,她要替她担起来府里的这些烂事儿。她要把宁绍永远放在心底,继续做娘的好女儿。 “小姐,大姨娘的贴身丫鬟小绿求见您。”小优进来禀报。 徐妙一点都不想听与大姨娘相关的事儿,眼下都是自己人就没好气儿的问道,“她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 小优看她发了火,赶紧回道,“小姐,不是的,小绿说大姨娘知道错了,就算是老爷知道了也不会站在她那边,还说她以后一定安安分分的,不再惹太太生气。” “哼!谁信她?”徐妙啐到。 小优继续说道,“小姐,她还说,大姨娘诚心悔改,她那里不是一直有一株凌霄花吗?能治太太气喘之症的,之前咱们怎么要都要不过来,也不知她怎么求的老爷下了令,谁也不许打那花的主意,不是说是圣花还是什么的。小绿这回来就是要说这事儿,说那花再过一两个时辰就能开,大姨娘为了赎罪,愿意摘下来几瓣来给太太治病,再也不敢藏私。” “她有那好心?”徐妙嘴里这么说,心里却升起了一丝希望,母亲的这个病一直是她的担忧,每当天气转凉或者生了气,总会犯起喘症,看的实在让人惊心。 “小姐,小绿还说,咱府里除了大姨娘谁也没见过那花开的样子,小姐要是不信的话待会儿可以亲自过去摘取下来。”小优说道。 徐妙动了心思,“你把那小绿叫进来,我亲自问问她。” 及至问完了小绿,也没找出什么不妥之处,管她什么,她还敢吃了她不成?为了母亲的病,她厚脸皮上门给她一回好脸色又怎样? 傍晚时分,徐妙带着两个丫鬟亲自去了大姨娘的院子,大姨娘见了她脸上俱是亲切和悔意,“大小姐肯亲自登门,妾不胜荣幸。” “姨娘不必多礼,那凌霄花在哪里?可有开放?”徐妙有些心急。 大姨娘看上去有些虚弱,似是着凉生病的样子,强撑着微笑道,“大小姐不要心急,半个时辰前丫鬟回说还没开呢,现在怕是快了。” “在哪里?”徐妙一听更显急迫,被传的药效神奇的凌霄花,只要得了它母亲就再也不用忍受痼疾折磨之苦。 “咳!咳!”大姨娘忍不住抬起袖子掩唇咳了几下,仿佛肺都要咳出来一般,“在后边花房里专门养着呢,妾昨夜有些受凉,花粉的味道有些刺激,还请原谅妾不能陪大小姐一起过去了。” 徐妙这时候怎会与她计较这些?一是不相信她有胆子玩出什么大花样,二也是有些歉疚,毕竟她的病是她罚出来的。大姨娘让一个丫鬟带着她们主仆三人去了花房。 大姨娘不再咳了,眼神森冷的看着徐妙的背影,不复之前的柔弱。徐子衿从一间门内走出,来到她身边,“娘,这能行吗?父亲回来会不会……?” 大姨娘打断了他,“怕什么?你是男子汉大丈夫要做大事的,岂可妇人之仁?我们这么做正好帮了你父亲的忙,他怪罪我们也只是一时顾及脸面罢了。至于太太那里就更不用怕了,他们只有孱弱母女,她那个样子,身子又不好,还要强鲁莽,你父亲谁都不爱,对她也一样,我有你,怕她作甚么?”大姨娘一番话说的徐子衿都忍不住有些发寒,这个工于心计又胆大的女人幸好是他的生身母亲,若是他的敌人他不敢想。 徐子衿说道,“娘说的也是,那我还是先躲躲吧,我算计了自己的姐姐父亲是怎么都不会看的上眼的。” 大姨娘慈爱的抻了抻他的领子,“你说的对,躲躲吧,就当不知道。” 领路的那个丫鬟带她们到了花房,在外面把门推开,站在门边伸手引着徐妙进去。徐妙刚一迈步进去,就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掳了狠狠的搂住纤腰,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巴,防止她发声。她这才后悔万分,她怎么会犯这种蠢!轻信大姨娘这条不咬人的毒蛇,她原来是一旦咬人就要往死里咬的人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六章 电光火石之间,她猜到了搂住他这人是谁?绝对是秦送,若是别的什么下人,大姨娘万万没有这个胆子折辱她,只有顺着父亲的意她才敢冒险,让她有苦说不出,她今天一旦被她如何就非嫁他不可了,没有一点转还的余地。 她没有使命挣扎,怕越挣扎越激起身后之人的血性。果然,秦送看她比想象中的乖顺许多,就有些大意了,口鼻在她耳后蹭了几下,深深的嗅着她迷人的发香。 徐妙羞愤欲死,浑身的汗毛都站立起来,恶心的想吐。她死死的忍耐着,羞愤的态度中又有些认命的样子。 秦送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一把把她抱起来,放在花房里的一个木架子上,凑上前去细细的看她的脸,“你可真漂亮,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被你给迷住了,今天你就从了我吧。” “你今天碰了我就只会得到一具尸体。”徐妙一边应付他,一边想着怎么脱身,她不能让他再碰她一下,否则她真的会恶心致死! “呵呵,你说的太严重了,我怎么会舍得碰你?我不过想提前尝尝你,定下来罢了,万一你飞了,我后悔都来不及。”说完就要去亲徐妙的嘴。 徐妙大急,手往后一抓,竟让她抓到一个后面靠在木架上的花铲子,就在秦送的嘴马上碰到她皮肤的时候,她使出全力推开他,一脚踹在他的子孙根上!秦送猝不及防,疼的倒在地上打滚,口里直嚷着,“你这个贱人,你竟敢……”后面就没了声音。 只见徐妙扬起花铲朝他的脑袋重重拍去,连敲了四五下,直到确认他不会再起来了才停手,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鼻子下面探了探,没死。她多想就这么弄死她,可是她不能,弄死了他容易,她大不了赔他一命就是了,可是母亲怎么办?她若没命,母亲肯定也是活不成的。 丢下花铲,简单整理下衣物,理了理头发,这才想起头上一直带着的一根金簪子被她情急之下给忘了。她咬了咬唇,淡定的出了花房,只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手脚一直在止不住的颤抖。 把长长的金簪子倒握在手里,藏在袖子里,眼里是满满的杀意。外面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小优和小雅肯定会他们给控制起来了,大姨娘,你干的好事儿!欺负了我娘这么多年在府中兴风作浪还不够,这回还要亲自动手把我推向深渊!好,你让我们母女没活路,我就让你先下地狱! “大……大……小姐,您怎么?”小绿站在大姨娘的卧房门口,看徐妙竟然这么快就出来了,还直奔这里,心头直害怕,她毕竟是参与者之一。 “你一定很疑惑,我怎么出来了是吧?我不是应该在里面受人侮辱要么啜泣不止要么咬舌自尽吗?我是来谢大姨娘的,你给我滚开!”她的眼里似冒着熊熊的火焰,能够灼烧看见的一切东西,小绿吓得扑腾跪倒在地上,“大小姐饶命!都是大姨娘逼我的!“ 徐妙没听她废话,一脚蹬开她,踹门而入。 大姨娘在里面都听见了,她做梦也不会想到那秦送一个大男人居然会这般不禁事儿,若是一举把徐妙拿下,管她是什么贞洁烈女也无力反抗了。徐妙现在就像个女罗刹一样冲了进来,这小姐平时虽然有些手段可绝对看不出来还有这等心性,难道真的是她逼的太急了? 大姨娘吓得连滚带爬从床上下来,跪地求饶,“大小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不关我的事儿啊,都是那秦小王爷的主意啊,大小姐明察啊!大!”大姨娘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徐妙一把拽起了她的衣领,根本就不管她说什么,一簪子狠狠的戳进了她的脖子里,大姨娘话都没有说完就不行了,鲜血顺着她浅色的衣服汩汩躺下,像开了一个止不住的洞一般。大姨娘惊愕的眼睛瞪着徐妙,永远的闭不上了,场景相当骇人。。 “谁和你察?”徐妙把簪子抽回来,擦都没擦就塞进了衣服里,这东西她永远都不会扔,这东西代表了她的耻辱,她的教训。以后不管有什么困难,她都要以此为戒,自己的东西不去争取,一味退缩只会失去更多,今后她再也不会畏首畏尾! 这屋子里闹得动静太大了,下人们婆子们还有在厢房里躲着歇息的徐子衿都过来了。徐子衿一看自己的娘倒在血泊中,当时就懵了,拔步冲过去,抱大姨娘在怀里,“娘,你醒醒,你醒醒啊,你看看儿子啊!” 直到喊了良久,确定了她死了,再和不会回话了,才放下她。站起身来,用无比仇视的目光瞪着徐妙,“徐妙,你别忘了,我母亲死了,你母亲还活着!” 徐妙冷笑着看他,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我要是再蠢到让你有这种机会,我就不是徐景升的女儿。你要永远记得,我是徐景升的女儿,而你是大姨娘的儿子!对我来说,我娘最重要,对你来说什么最重要?迫害嫡妻嫡女的名声够你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她顿了顿,没给徐子衿说话的机会,接着说道,“从今天往后的徐妙不再是徐妙,会变的强大起来时时防备着你,而且,想要当这个继承人,你最好还是要有个母亲,父亲的女人那么多,大姨娘又死了,别的弟弟不难生出来。别怪我这个做姐姐的没提醒你!” “你!”徐子衿红着眼咬牙忍下。她说的对,他不能失了姨娘再失去一切。 院子里下人们跪了一地,都被徐妙吓的要死,到底是正房太太的嫡女,气势就是不一样,他们平时心里其实也是不怎么看的起大姨娘的,只是惧怕她和徐子衿的手段罢了。 “把我的两个丫鬟给我放回来!否则今天你们就一并去陪着大姨娘。”徐妙语气严肃,一点儿都不像在说笑话。 立马有两个婆子颤颤巍巍站起来把刚从昏迷中醒来的小优和小雅带了过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优和小雅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乍一出来,看见眼前这一片都震惊的不知道先看哪里好。 “别往里看!我们走!”徐妙带着两个丫鬟像来时一样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 陆淑仪一下子打翻了手里的药碗,猛的抓住丫鬟灵犀的手,“你说什么?” 灵犀又说了一遍,“太太您没听错,刚刚大姨娘死了。”小姐刚带人过去,就有人过来告诉她了。 “怎么死了?”陆淑仪不敢相信。 “是……大小姐杀的。” 陆淑仪听此急喘了数下,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好不容易才顺了气,根本就不问为什么,首先说道,“马上把大姨娘院里的所有人都绑起来发卖到远远的地方,近身的那几个都给我处理掉。” 灵犀是陆淑仪的心腹,一直在不断帮她顺气,“太太放心,幸好有灵鸳带人紧随其后,第一时间就给那些人绑起来了。”当时还差点被大少爷打杀,多亏灵鸳死死的咬住是太太让她来的,打杀了她就是打杀太太的脸面,他才十几岁忤逆不孝的名声传出去他就别想做官了。 徐子衿气怒归气怒,却也没忘记今天这事儿最初的起因是什么。母亲已死,他要让她死的有价值,那就是图一个好的前程,给她报仇! 徐妙回房的脚步缓了缓,直到能平静的走动了,才沐浴梳妆,起身去看望母亲。 母亲问她原因,她怕她知道全部会受不了,可是却不能不说,就大略的给她讲了一下。母亲听了狠狠的抱着她,大哭,“可怜了我的儿啊!”一句都没有怪她,母女两个抱头痛哭了一场。 第二天,陆淑仪就撑着下了床,按时吃药调理,徐妙没有忘记那凌霄花,花开了果然极美,让婆子去连根挖了回来,给母亲入了药,希望她能够快快去了这病根。 徐妙亲自扮作男装带着小雅和两个强壮婆子去了牙市,挑选了几个会功夫的小厮和丫鬟,这些人一般都是有些来历的罪奴,其中有几个还是识字的,徐妙决心观察一段时间,挑出几个着重培养,现阶段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在母亲和她身边,别的防不了,先能防徐子衿就行。 虽然她夜里怕的睡不着觉,要小雅陪她一起躺着才好些,但是她梦中惊醒过来,又觉得值。要不然说不定哪天被害死的就是她和母亲。幸好父亲不在,她回来她也有理由,本来他就不怎么喜欢她,如今也不差这一桩了。至于那个秦送,算计女人不成反被重伤,谅他也不敢四处宣扬。如果这样了父亲还是想把她嫁给秦送,她大不了就一死了之。 家里买的人卖的人都安排妥当了,徐妙松了一口气。签了死契,让婆子们把新买的人领回去交给灵犀姐姐调教,她则带着小雅钻进了成衣铺子里。 小雅吃惊的眼睛圆圆,小姐心思转变的未免也太快了吧,居然想着买新衣服了。 徐妙好心的替她解答了疑问,“明天你随我去花朝节,呆会儿回去不用传信给齐小姐他们两个,咱们单独去。”出了这事儿,母亲正怕她一个人胡思乱想憋出病来呢,不会不同意的。 花朝节是大兴朝每年都要过的盛大节日,为纪念花神娘娘而得名,这一天,街上到处是成群的男女老少,最重要的场地祭祀花神娘娘的地方在城中为数不多的一处小山上,每到这个季节这座不高的香山上就会花团锦簇,香飘十里。 宁绍是早就跟柯建瓴还有张允之约好的,其他的同窗们都在自家爹娘那里领了任务,不是被勒令在家读书就是被要求带着自家弟弟妹妹出去。柯健康太调皮,有了之前咚咚被拐的事儿为戒,苗氏说破天也不放两个小的出门去。 随着大批人流往香山走去。柯建瓴早就看出宁绍有些心不在焉。偏过去低声问他,“你今儿怎么了?精神不怎么好啊。” 宁绍淡淡的说道,“没什么,可能是没睡好的缘故吧。咱们快走吧,祭花神快开始了。” 山上人山人海,乌压压一片,有许多官兵在此引导秩序。先有三名身份尊贵的女子上前点了头柱香,排了几条长队的民众们才开始陆续上前添香祈愿,期盼花神娘娘能保一家和和美美,健康平安。 宁绍有些心急,这么多人,就算是徐妙真的来了,他也看不到她啊! 忽然想起徐妙若是来了,也应该与他有这份默契才是,她肯定也会想着怎么找他。宁绍自顾环望了一下,整个山顶的布局很简单,一大两小三间花神殿,四周被树木环绕着,前面的广场上摆着祭坛。 殿后!这时候人们都在前面看热闹,下山的路又在侧面,此时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想找个能说几句话的地方也就殿后了。 宁绍拉住两个同伴,“你们两个先排着,我看到了一个亲戚,去去就回来,要是回来晚了,你们就别等我了。”花朝节祭祀过后,在山脚下还有大型的表演,正经要热闹大半天呢。待二人点头应下了,就疾步离开了,在人潮簇拥吵嚷中很快就不见了身影。 张允之不在意的笑笑,“宁兄跟刚认识他的时候变化不是一星半点儿。以前就跟快冰似的,现在倒是不冰了,就是还是觉得有些摸不透。” “我看是你太容易被摸透了吧?”柯建瓴斜睨着回道。 “哈哈,柯兄说的有理!有理!”张允之大笑。 柯建瓴倒是有些猜出宁绍干嘛去了,那次在姑子庙的时候他就觉得有些不寻常,惊讶欢喜和憎恶同时出现在宁绍脸上可不寻常,估计是和那位姑娘有关。 宁绍低头快速掩面在人群中穿梭,终于离了人群,避到了殿后。 徐妙为了不惹人注意,一大早就出了门,脸上还像今天许多女孩子一样带了面纱。她之前两年都来参加过花朝节,来了一看就知道形式和之前没有什么变化。也只有这殿后还算清静一些,就算如此,也还是有好几个人和她一样相中了这个地方歇脚说话。 心里怪不起宁绍考虑不周,他们两个能找个合适的机会见面说句话实在是有些困难。(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八章 徐妙坐在石板子上,小雅给她揉捏着肩膀。忽然,徐妙噌的站起身来,吓了旁边的一对男女一跳,双双抬头看看,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小情郎来了,难怪这么激动。 宁绍是多么怕她没有来,又多么怕她来了他却不知道,心中百转千回才鼓起勇气转向了后面,还好,上天待他不薄。虽然隔着面纱看不清面容,但那个穿着嫩黄色裙子的大眼睛姑娘他一眼就知道是谁。 对视的一瞬间,天地万物仿佛都不复存在,只剩下他们二人。宁绍几步走到徐妙跟前,她的眼睛水亮亮的,和他一样盛满了欢喜。宁绍二话不说就一把牵起了徐妙的手,飞奔而去,走前硬邦邦的丢给小雅一句话,“你去福满楼喝茶等着!” 徐妙被他紧紧的牵着,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是从未有过的热烈澎湃。他的手掌湿热有力,只是这么被他牵着就有无限的安心满足感。他牵着她往左走了十几米,又往右走了十几米,他会功夫,徐妙可不会,使力拉住他,问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对哦,他只是想单独和她找个说话的地方,却忘了自己根本不知道去哪儿。 徐妙看他那怔愣的样子就知道他根本没什么主意,噗嗤笑了,大眼睛弯弯的,像两壶波光下的清泉,让人想要沉溺探寻。 “走!我知道一条小路,是山中看护人家砍柴打水的路,也能通外面。”这回徐妙反牵过他的手带他找路去。 宁绍就这么突然像一只小猫一样听话任人带走了。 终于找到了并不明显的入口,向深处蜿蜒出一条弯弯曲曲的未加工过的小路,也再见不到一个行人。徐妙站定,要放开他的手好好说话,宁绍却反手攥紧了她。 “今天既然来见我,以后就不许再躲着我,也不许做绝情的事儿!”宁绍面对着徐妙,既不像对家人那样听话懂事,也不像和朋友相处时一样君子有礼。在徐妙面前,他才有些真的像这个年纪的孩子。 徐妙摘了面纱,露出一张娇嫩妍丽的小脸儿,定定的看着他,“宁绍,你不会知道我今天来见你用了多少的勇气,这几天,我这辈子的勇气都用完了,我想好了,无论前方面对的是什么,我都愿意和你一起试试看。” “妙儿……”宁绍心情激荡,忍不住改口。 “不过我有一事必须要和你坦白,我心已定,至于你的,你听后再做决断也不迟。”徐妙打断了他。 “就在前天,我亲手杀了人,用簪子把她捅死的,她血流了一地。宁绍,我这么狠,这么歹毒,你还想……”大姨娘死时的惨状一直在她眼前,她死前难以置信的眼睛一直在瞪着她,她只是一个少女,她不是不怕的,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是干干净净的了,她的手上沾染了鲜血。 宁绍听她嘴里说着让人震惊的话,身体微微的颤抖着,心都跟着发疼,双手握住了她的肩膀,坚定的说道,“我想和你在一起!那人定是对你做了罪无可恕的事,我也不是什么善人,你也不是什么善人,这很好。你不要害怕,以后有我来守护你,不会让人再欺负你!” 少年的誓言信誓旦旦,无论它之后能否实现,说出来的这一刻都是让人感动的永恒。徐妙早已经做好了被他厌恶的准备了,她不想瞒他,她就是想让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原原本本的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个无比真实的她。她只报着一丝微不足道的期待,万没有想到宁绍竟这么快就给出了让人惊喜的答案。 两股清泉顺着脸颊滚落,徐妙觉得此生别无他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宁绍万分怜惜涌起,青涩笨拙的第一次把一个女孩慢慢拥入了怀中,看她落泪,他竟神奇的觉得自己能完全体会到她心中的恐惧和痛苦, 无法压抑心中渴望,轻轻的不敢亵渎一般,在她额发处印下一枚亲吻。就谁也没有再动了。 有微凉的山风袭来,偶尔能听见远处山顶的人声,宁绍小心问道,“上次你为什么想拒绝我,要把东西退给我?” 徐妙这才离了他,收住了眼泪,“是因为,我母亲觉察到我和你的事儿。她不准我和你来往,她说我们两家还有薛府是有仇的,她语气很严厉,可是没有说是因为什么。” 宁绍皱眉,“我倒是知道我父亲和你父亲在朝堂上政见不和,你父亲是我母亲的表哥,你不知道吧?我也是上次在我外公的墓地见到你父亲才知道的。他们肯定关系特别不睦就是了,但是仇恨,我一点都没听说过。” “我父亲是你母亲的表哥?我从未听他们提起过!”徐妙也很惊诧。 宁绍故作轻松的笑道,“没关系,我回去就好好查一查,看看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节,再想办法,我父亲母亲很在乎我的意愿的。其实咱们两家的家世匹配,父辈们应该更乐见其成才对的。” 徐妙还是无法不担心,“要是真的……” “没有要是!你先不要担心,他们之间若是真有什么误解偏见,咱们努力促成便是。”宁绍首次听说了两家有仇这个说法,心里不是不慌的,他听说了徐妙杀了人都丝毫不慌张,听了这个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起来。 “唔,母亲曾教过我事在人为。”徐妙默默应允。 她没有和他提关于秦送的任何事情,他虽然不是冲动鲁莽之人,她却怕他真的因为她和静王府对上,宁老爷官做的再大,朝廷也是皇家的。另一方面,她不认为经历过被她打晕这么丢脸的事儿,秦送还有什么与她结亲的想法。 二人坐在山中,又聊起了好些儿时趣事,分享了最近读了什么有趣的书之类的。宁绍给她讲了好多家里有趣的事儿,古怪高才的赵山长,调皮暖心的妹妹,他送给她的那只灰兔子等等。 不时逗的徐妙咯咯笑,从不知道宁绍能讲出这么多话来。心中生出无比的向往,多么圆满美好的一家人,与她的家是南辕与北辙。(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天气日渐炎热,薛如琳肚子渐渐鼓了出来,她本来就有些怕热,现在这样更是时常觉得烦躁的很,每每央求着碧竹她们要吃一小口沁凉的西瓜,都会被她们无情的拒绝,口口声声说要坚决执行赵老爷子的吩咐。 如琳在树下躺椅上哀叹着。咕咕咕咕,她耳尖的听到了几声鸽子叫,庄子里有养鸽子吗? 那几声来的方位她听出来了,在右手边。她无聊透顶,画也不想动笔了,就起身想去破了这桩鸽子案件。 侍卫宁五正在厨房里找吃的,忽然一只白鸽从窗户里飞了进来,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它回来早了,否则他就在房间里等它了。听这馋嘴鸽子不先放下信,竟然落在他肩膀上,冲他撒娇先叫了几声,心里一惊,赶紧捉住它,给它投了食。正要拆它腿上挂的纸条,薛如琳跨进了厨房。 “宁五,哪儿抓来的鸽子?”如琳没多想,还以为是误闯进来偷吃粮食的鸽子。 宁五下意识的一捂鸽子,太太这段时间食欲大涨,他得防着点儿,万一她想吃它怎么办? “没…没,回太太,我也不知道它是从哪儿飞来了。”宁五心里发慌,他和老爷每天泄露太太的事情,不只太太知道了他有的受,老爷断了这条线会怎么罚他?想想他浑身皮子都发紧。 “那就炖了吧。让厨娘清炖,不要放葱。”如琳理所当然的说道。 宁五怕什么来什么,支支吾吾的问,“太太,这……您真要吃啊?” 如琳觉得逗这小侍卫挺好玩儿的,便答道,“恩,要吃啊。” 宁五马上拉下了小脸儿,心里盘算着怎么让太太快点打消这个念头,不行也得先把纸条偷偷解下来再说。 如琳看他窘迫的样子心中偷笑,大发了慈悲,“不吃它也行,那你把它带的信给我瞧瞧吧。” 宁五端着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原来太太早就看出来了,在逗他呢。既然太太都发话了,他也只能不管老爷那里,先孝敬眼前的佛爷再说了。快速的把纸筒解了下来,恭敬的交到如琳手上。 小小的纸条还没有她的手掌大,上面端端正正的用漂亮的小字写着,“记录不够详尽,继续观察,切勿有任何闪失,临县蜜桃成熟,可采买。” 如琳抬头瞥了一眼宁五,宁五羞愧的低下了头,“是老爷让报备的。” 如琳收起纸条,捉起那只贪吃的鸽子抱在怀里,“其余的纸条呢?都给我吧,以后你不用管这事儿了,去给我买桃子吃吧!” 宁五道谢,把以往的几十张纸条都交了出来,就逃命似的跑了。至少太太没生气不是吗,至于老爷那里嘛,他一个小小侍卫先过一天算一天吧。 如琳坐在书桌前,一张一张的翻阅那些纸条,上面的内容大同小异,都是问她的事情,再吩咐侍卫好好保护她。心里泛起了砂糖般的甜,扑簌扑簌的糖粒飘洒下来,在心里堆成了一个小丘。 透过这些纸条,她就像与宁沐面对面一样,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对她小心翼翼的思念和眷恋。 她也着实有些想他了。尤其是这几个炎热的夜晚,她躺着床上辗转难眠,思绪繁杂,想想儿子,再想想薛云,偶尔会想到素娘,宁沐的身影是在脑海里出现的最多的。 不知道他过的怎么样?有没有在想她?她知道他经常派人往这里送东西,但就是没有给过她只言片语,她夜里恨的只能揪被子泄愤,还真是听话,说要静一静就真的放她安静了。这么想着思念就能往下压一压,越发的不想回去了。 如琳拿起一张空白的纸,亲自动手裁剪成若干个小纸条,选了一支最细的笔,试着模仿起宁五的笔迹,在上面写道,“今日提起少爷七次、老太太三次、薛云一次。太太不喜吃桃。”写完举起来看了看,自顾笑靥如花,竟找回了一些初时与他互传花笺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她采用这种方式与他对话,是不想见他,现在与那时的初衷截然不同。 江氏的丫鬟来宁沐这里禀告,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了一场,跪在地上哀求着,“老爷,江姨娘前儿个就吹着了邪风病了,这两天一到夜里就高热的吓人,她怕搅了老爷公务,就不让人来禀告您,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姨娘有时候烧糊涂了嘴里一时喊父亲,一时喊老爷,还请老爷过去看看姨娘吧。” 宁沐被她说的一惊,江氏竟病的这般严重?他虽然不爱她,却要善待她的。还是决定了随丫鬟过去看看,不行的话明天要请一个好一点的大夫回来。 江氏果然病的很重,屋里一股子中药味,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看宁沐进来了,就挣扎着要坐起来,宁沐伸手拿了个枕头帮她垫了一下。 “你怎么病的这么重?大夫怎么说?”宁沐着实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关切的问道。 “咳咳!老爷不必为我忧心,大夫说我没什么大事,吃几幅药就好了,老爷还是离我远一些吧,免得被传染上。”把掩唇的帕子放了下来,默默的又眼眶泛泪楚楚可怜的添了一句,“就算没传染给老爷,太太若是知道了,也是不好的。”那眼泪终究是落了下来,顺着她粉白无瑕的脸一直滑进了纤细的脖子里,湿润的眼中满是欲语还休的情意和委屈。 宁沐喉头不自觉的滚动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的顺着那滴滑进脖子的眼泪游走,眼神慢慢的失去了焦距,眼前的脸也渐渐也与薛如琳的脸重合起来。没有再听清江氏说了什么,一把搂住江氏的身子,蹭在她肩头用嘴唇去寻找那滴眼泪的归宿。 刚刚碰到她的皮肤,狂热的宁沐突然间顿住了,接着强行一把推开江氏,夺步奔出了房门。江氏被他大力甩倒在床上,看他在关键时刻弃她而去,这下是真的哭了。 宁沐奔出了门,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脑袋才恢复了一些清明,刚才他是怎么了?他明明一点都没往那儿想的,怎么身体竟突然迫切的想要,脑袋里一团浆糊,除了那事儿竟没有别的事儿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章 宁沐拍拍胸口,心有余悸,幸好他凑过去的时候,敏感的觉察出味道不对,才没有酿成大错。薛如琳身上不喜欢用这些香味,她身上是自然的体香味,沐浴后会有一点仔细嗅才能闻出的淡淡的花瓣味道。 最近怕是忙公事累的糊涂了,再加上和如琳分开有段日子了,心理加生理上都十分想念她。摇摇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江氏的院子,让人给她找个好大夫完事儿,他以后再也不过来了。 宁沐走后,门是虚掩着的,梅婆子非请即入,进去就站在床前对痛哭的江氏大开嘲讽,“我真是高看了你,人都已经到你床前了,还能留不住?浪费了我的摄魂香。”这香虽叫香,却一丁点味道都没有,对男子有极强的催晴作用。江氏没有和中了摄魂香的宁沐成就好事,梅婆子非常的意外,这香她用过那么多次这还是第一次失手,失败的是那么彻底,江氏连件衣服都没脱。 江氏听到梅婆子的话,停止了哭泣,转头眼神恨恨的盯着梅婆子,“你给我出去!我答应了配合你,可没有让你随便过来嘲讽我,我是低贱的妾不假,你又是个什么东西?还不知道是谁的一条狗呢?” 江氏是被羞辱刺激的疯了,对梅婆子她由恐惧到合作再到现在竟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梅婆子一愣,冷笑出声,“呵呵,姨娘有这骨气,不动脑子用在争宠上,到用在了奴婢身上,宁大老爷被下了药都不睡你,我能把他脱光了扔上床不成?我的摄魂香,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头大象闻了都有反应。我劝姨娘还是多反省自己吧,你要想在这府里有点地位,短时间内你还得仰仗我这条狗呢!” 江氏胸膛急剧起伏,怒瞪着梅婆子,梅婆子的牙有些不整齐,说话的时候那几颗不整齐的牙半漏在外面,好像随时会扑上来咬死她。 梅婆子没再理她,冷哼一声甩袖子出去了。这几天虽然太太不在家,但宁沐和端方都是在的,她不敢有所行动,她需要一个机会,江氏能帮她制造点乱子就不错了,大的忙她是指不上了。 梅婆子越想越疑惑,且不提江氏,面对李氏的事情,宁沐的态度让她想不透,什么样的男人愿意包容给自己戴绿帽子并且可能怀了野种的男人呢?宁沐却没有任何动作,好好的奉养着李氏。她本想着这事儿会闹出些风雨,没想到薛如琳处事严谨没有什么人知道这件事儿,加上那天又下了大雨。最重要的是,如胶似漆的二人没有为这事儿闹开,不仅宁沐默默承受了下来,连薛如琳也承受了下来。 她找不到一丝突破口,她就算可以宣扬出去,也没人会信她,一条诽谤朝廷命官的罪名就够她喝一壶的了。 宁沐快步回了书房,连灌了三碗凉茶水才缓解了一些燥热。 端方随后进来,看他面红耳赤的样子有些惊呆,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被人下春要了?” 宁沐还在平复着没理他。 “不是吧?被我说中了?说说,是怎么下的?江氏这样温和的女人也忍不住了?女人多了就是祸害呀。”端方有些幸灾乐祸。 “闭嘴!公文审完了?审完了就去找思明让他给我准备冷水,我要沐浴。”宁沐不想去深究江氏,他还是不愿意把她往最坏里想。 还是要尽快想办法给她找个妥当的安置,上次端方给找了几个人选,其实条件都比较合适,不过以他对江氏的了解,她是断断看不上的这些人的。 宁沐泡了个冷水澡才彻底泄了火,刚穿好衣服出来就听见鸽子回来了。心急的一下子跃起来把鸽子抓在手里,拆下小纸条,打开一看里面的内容,笑的不能自抑,唔,她模仿起宁五的字迹倒有几分相似,但她没有注意到的是,宁五写字往上提勾的时候,从来都会缺了向上的那个勾,不是偶然,他从来不划勾的。 这纸上的字一笔都不缺,一猜就是她这个正主写的,谁都想了好几次,就是不想他是吧?还不喜欢吃桃子?这是故意气他呢,看来她是消气消的差不多了。既然发现了他的鸽子,没有置之不理还来撩他,她一定是也想他了! 宁沐被自己的猜测激动的心跳如雷!天杀的皇上,好好的沐休为什么要陪他去狩猎? 他又看了看纸上的内容,提笔写了回信,假装没发现她是冒牌的宁五,“天热防暑,多提醒丫鬟注意。近来诸事烦忧,皇上欲送吾三五美妾,尔等经常两地来往,切勿被太太知晓此事。太太在京且能为我抵挡一二,既不在,吾只能全力应对。” 如琳看到这封回信的时候,脸色十分精彩。当即决定,不管真假,过几天吃完了这幅保胎药,肚子彻底进入了稳定期,就打道回府。 给他回信写到,“太太知道了。”只有五个字,什么意思让他老人家自己猜去吧! 徐景升回府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大姨娘被杀的消息,徐府的大管家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的都跟他说了,没有任何隐瞒。徐景升既没有大怒也没有大悲的表现,温润如玉的脸上布满了阴翳之色,“去告诉小姐,我在书房等她。” 大管家心里突突的,默默的给徐妙祈祷,在他看来,老爷这就已经是生气至极的表现了,跟了他十几年了,他就从来没见过他放肆的喜怒哀乐过。 丫鬟把话传了进去,徐妙有些紧张,杀了大姨娘是她目前为止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儿了,此时父亲在她心中的形象还未完全坍塌,所以她是有些在乎他的想法的。伸缩都是一刀,躲也躲不过,徐妙放下其他事,跟着丫鬟去了书房。 书房门是紧闭着的,她在门外恭敬的叫了一声,“父亲,女儿给您请安。” “进来!” 徐妙亲自推门进去,刚进了屋子还没等眼睛适应了光线,“啪!”的一声就被一个迎面而来的巴掌打的偏了身子,半边脸都麻木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一章 她有些发蒙,还是选择了跪了下来,父亲肯定是什么都知道了,他叫她来不是为了听她辩解的,是要她认错的。 徐景升斥道,“你身为大家闺秀,心狠手辣到如此地步,到底是谁教的你?明目张胆的就敢杀人,传出去哪个人家敢娶你?”历来后宅里女人们有多少阴私都是靠迂回的厮杀,正所谓吃人不吐骨头。 徐妙来的时候就想好了,父亲怎么骂她都可以,毕竟是她把他的姨娘趁他不在的时候给杀死了,可是他这话里明明就是在映射着母亲对她的教导不周,不服气的嘴硬道,“是我当时气太盛了,没有人教我这个。难道有人蓄意破坏我的清白,我还要放过她吗?” 徐景升听这话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单纯觉得可笑,嗤笑道,“报复的方式有很多种,而你,偏偏采用了最蠢的方式。” 徐妙有些意外他会说出这种话。看看!这就是她徐妙的亲生父亲,他待他的亲生嫡女是如此,而他待给他生了长子的妾也不过如此而已。他的心里只怕只有他自己。 她之所以进来就选择低姿态的跪下认错就是觉得她的行为多少会对父亲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她对大姨娘没有愧疚,她对父亲还是有一些的。现在,她却忽然觉得可笑,没什么可愧疚和害怕的,父亲也许比她还要不在乎大姨娘的生死。想到此,徐妙心底发寒。 事已至此,既然连巴掌都挨了,就趁着这一回,徐妙决定把心中的担忧问出来,“父亲,您真的看中那个秦送,打算两家结秦晋之好吗?” 徐景升顿了一下,才答道,“大姑娘家不要整天惦记这些,你的婚事我自有安排,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只要听话就可以了。” 徐妙闻言大惊,跪行一步上前抱住了徐景升的腿,声音一下子拔高了许多,带着哭腔,“父亲,那秦送不是个好东西,女儿死也不嫁给他,您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啊!父亲!” 女儿惊恐的哀求仰望着他,徐景升到底叹了一口气,把着她的胳膊扶了起来,“别总想这些,父亲自有合适的安排,你平日里好好的和嬷嬷学习,回去让丫鬟给脸上涂点药。”最后也没一口咬死行还是不行。 他确实还在对静王和他背后之人还在做最后的观察衡量,若是没有巨大的好处他其实也不愿把自己女儿送出去,他何尝不知道秦送不是好的婚嫁人选。大姨娘死了就死了吧,活着也没什么太大的价值,解语花他并不缺,嫡女就这一个。 徐妙听了心里一点都没有安定,但明显父亲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不再看她的脸,扬声让丫鬟进来送她出去了。 她要怎么办好啊?忽然就觉得人生也许挣扎了也只是徒劳,只能往好的方面祈望了。 宁沐花了几天时间,专门给江氏找了几条可选的出路,无论是在归宿人选上,还是在钱财补偿上都做了最好的安排。宁沐苦笑,就算他女儿出嫁他都不一定能想的这么周到。 让思明去请的江氏,江氏还以为是他因为前几天的事终于对自己有了丝念想呢,美滋滋的换了从来没穿过的新衫子,戴上了最漂亮的首饰,抹上上好的胭脂,涂了红嫩的口脂,才去见他。 宁沐直接了当的和她说了自己的意思,并没有拐弯抹角,第一次和她说话用了强硬的不容置疑的口气。“这两家你任选一家,人才相貌都不错,一个是七品礼仪官的续弦,家里有二个孩子,都不足十岁。另一个是京畿衙门里的捕快头领,做头婚正妻,家里没有老人。我这里给你三千两银子作为体己,以后你有什么不违反乱纪的大事求到我,我会义不容辞。这一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们一家,你就当我不是人吧。” 对江氏和她父亲再愧疚感恩也没有别的办法,宁沐知道在妾氏的问题上自己不能再拖泥带水,否则只会更加助长她的裕望。他的心太小,只能容得下如琳一个人,他的胆子也太小,得到了就不想再失去。 又添了一句,“你若是不想再嫁人,我再给你两千两银子,在城外给你一处产业,养一两个孤儿度日也可。” 江氏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找的她,顿时面容死灰的瘫在地上。这是他第二次和她说要她离府的话了,上一次他被自己的严词击退了回去。那么这次呢,才过了多久?他的语气已经不容置疑了,他是高高在上的老爷,都安排的如此妥帖细致了,她一介妇孺,能怎么反抗? 她从前对薛如琳只是嫉妒,无论如何对宁沐都是全心全意的爱,现在这种感觉完全变了,她的心产生了一丝从未有过的感觉,那就是恨!她恨他们! 明明她不贪心,只想奢求一点点,像以前一样大家相安无事,他们做他们的夫妻,她只要能看到老爷偶尔与他亲近就好了,可是为什么这么卑微的生活都要打破它? “既然老爷都想好了,那就由老爷做主选一个吧,妾都听您的,您选的肯定是最好的。”江氏目光呆滞的淡淡说道,她的眼睛没有焦距,既没有看着宁沐也没有看任何人,独自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宁沐下意识的伸出一只手想扶她一下,又跟被开水烫了一样收了回来,不能再给她一点希望,就这样吧,他彻底的做个恶人划上这个句号,才能让她坦然的迎接新的开始。 江氏不作任何停留,同样的一条路,和来时的心情却有着千差万别,路就这么短,无论是喜路还是哀路都会走到头的。 江氏回了院子,梅婆子和她说话她也没理,径自进了卧房把门反锁上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的播放着过去的一幕一幕,她离不开宁沐,她也没有亲人。在她心里,他是他的爱人,更是她唯一的亲人。离了他,她活不成的,可他却那样对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氏动了身子下地,找到角落里丫鬟放的杀老鼠用的鼠药,也不知道有没有老鼠吃过,无所谓了,小事情。江氏怕自己后悔一般快速把鼠药倒进了嘴里,一杯茶水冲下肚,她又重新躺回了床上,盖上新做不久的缎面鸳鸯被子,体面而平静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意识陷入昏迷之前,她只许了一个愿望,愿宁沐和薛如琳天人永隔,生生世世永远也不能在一起! 宁沐才刚松了一口气,还好这次江氏没有向上次一样反应激烈到要当场碰柱子。这还没过半个时辰就有江氏的丫鬟跑来禀告说,江姨娘自杀了! 宁沐噌的站了起来!江氏不能死!他还以为她是想通了,没想到她从始至终都决定最后用这种方式来反抗他。 “人死了?” “没呢,还有一口气。”丫鬟怯怯的答道。 “去请大夫了吗?”宁沐有些慌乱,如果江氏死了,江家就为他丧失了两条人命,不只是他自己,如琳也会和他一起背上这沉重的枷锁。 “第一时间就请管家派人去请了大夫,才来禀告的老爷。”丫鬟也吓坏了,好歹话还能说的明白。 宁沐头痛欲裂。如果江氏救活了,他要拿她怎么办?如果她死了,那她就成了永远横亘在他与如琳之间的人,他又要怎么办? 挥手让那丫鬟赶紧回去伺候。 江氏命大没有死。发现的及时,鼠药又散放了许久,药效没有最初的激烈,总算是捡回了一命。宁沐派人送了许多的补品过来,却没有亲自过来看她,江氏闭上眼睛,眼泪滑进了枕头里。她该对他死心了,但她不能这么放过他!她险些丢了的命,她父亲的命,两条命,她一定要讨个说法回来! 等江氏身体感觉好了一些,就单独找了梅婆子,至于和她说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 江氏目前这个虚弱的样子,也不宜把她弄出去。宁沐无奈,决定让她先在府里养养,等她恢复了一些由他做主必须要把她挪出去了,不然她现在这副偏执样子不定会做出什么来。 反正他马上就要去参加围猎,会有一段时间不在府里,之后他打算和皇上请几天的假去庄子里看如琳,他再不见她就要疯了。正好去请教一下赵老爷子,看江氏的事儿他有什么见解没有,毕竟他博学多才,人生经验又丰富。家里留绍儿学习掌事,还有爹娘在,应该没有问题。 各处都做好了相应的布置,至于府里的那只黑手,他不怕她出现,怕就怕她太谨慎不上钩呢。 终于到了皇家围猎的日子,宁沐一早就带着端方随大部队出发了。皇上今年不到四十岁,还算是个年轻的皇帝,虽然不是什么昏君,但也不是什么圣主,只能说甚是平庸,若是在和平稳定的时期还好,在乱象丛生群雄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就显的有些有心无力了。 去之前,宁沐给如琳飞鸽传书了一封,这回没再假装以为和他通信的是宁五,直接写了,“吾爱如琳,夫近日随驾围猎,无法传信,此番吾欲射狐二只予你做围领。静待佳音,稍安勿躁。” “呸!谁躁了?”如琳只是看着纸条就有些脸红了,想着他写这些字的时候一定是面带着坏笑,尽情的想象着她知道已被他识破时候的吃惊蠢样子。 摸摸鼓鼓的小腹,温柔的对里面的孩子说道,“等你爹回来,让你见见他。”说完就觉得不对啊,自己此时明明是生气出府的,这个时候应该在生气才对嘛,又对着肚子说道,“等我见了他再折磨他不迟,我这都是为了你们呀。”其实她早就没那么气了,他的出发点总归是为了她好,另外她也想了解下李氏的事情,逃出来不是办法,总是要处理的。 咚咚进来看见娘正在笑盈盈的摸着肚子,凑上来也要摸,如琳拉着她柔嫩的小手轻轻覆在上面,“有什么感觉吗?” 咚咚凝眉假装思索,“唔,我感觉娘肚子饿了,嘻嘻。” “小坏蛋~”如琳掐住她两边肉肉的脸蛋轻轻捏了捏,问道,“咚咚希望是弟弟还是妹妹?” 咚咚一本正经的答道,“希望是弟弟,我喜欢柯柔柔那样的姐姐,可不喜欢那样娇弱的妹妹,弟弟皮实,我可以指挥他和我一起玩儿,让他给我提着书本。”她想了这个问题好久呢。 又说道,“不过要是个妹妹,我也会当个好姐姐的,娘要是一样爱我,我不欺负她就是了。”咚咚做出一副勉为其难的大度样子。 “心眼子怎么那么多呢?小坏蛋。”如琳把咚咚抱在怀里,母女好一顿亲昵。 咚咚最近在庄子里活动的多,吃食上又没有府里精细,有些见瘦了,如琳有些心疼,大抵当了母亲的女人都是如此,孩子胖了担心她会不漂亮没人爱,瘦了又觉得亏待了孩子。 “娘,我想回家了,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我好想爹爹他们,还有我的小兔子们,柔柔她们也好久没见了呢。”这么小的地方好是好,但终究不如家里舒服,一直不太敢提出回家去,毕竟娘的身体需要休养嘛。 如琳心酸的抱抱她,“咱们这两天就回去怎么样?娘也想你哥哥了。” 皇家围场占地广大,林子里放养了大量的野物以供皇室娱乐。 皇上难得出来一趟,笑容一直挂在脸上,意气风发,大声宣布围猎开始,日落为限,捕获猎物最多最好的皇子和臣子有重奖。 宁沐跨上马背,和皇上一行十几人选了一个方向向林中进发,随着山路的不断变化,地形越发的复杂,出现的猎物种类也就越多,慢慢的这一队的人就有些不集中了,加上皇上甚喜自由,更是有意无意的想要和后面的人甩开一些距离。 宁沐一路上没看到什么看的上眼的东西,想要的狐狸也还没看到,就有些兴趣缺缺的紧随皇上周围。行至一个稍微有些陡的小坡处,宁沐眼尖的发现斜上方的草丛里有一丝亮光一闪而过,大惊,那绝对不是猎物,那是铁器的寒光!(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三章 “皇上!小心上面!”宁沐边大喊一声边扑过去把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皇上一把拉下了马背,二人狼狈的滚在草地上。宁沐的速度足够快,但是那射箭的人动作也不慢。 宁沐的肩胛处还是中了一箭,幸好皇上没有中这一箭,否则宁沐难辞其咎。响声惊动了后面的人,大家纷纷朝这里来护驾。 皇上大怒,“传朕号令,整个围场不得放出一个活物,务必活捉刺客,朕重重有赏!” 宁沐昏倒在地上,已经听不见什么了,他建康的脸色迅速变的灰白发青,端方一直在后面随驾,这时候也顾不得太多,匆匆和皇上请罪,就一下子跪在宁沐身边,翻起他衣服来,一向淡定自若的端方此时手抖个不停,好不容易摸到了瓶子差点又摔在地上。 时间不等人,他赶紧从里面倒出了一颗黑绿色的小药丸强塞进宁沐的嘴里。他的脸色这才没有再继续变坏下去。 一行人带着昏死的宁沐速速回了营地。召唤了太医,太医给他拔了箭,堪堪止住了黑红色的血,就吓得跪在皇上面前直求饶,“皇上息怒,箭尖上淬了剧毒,老臣实在无能无力,自古以来,无一人在这毒下生还啊,只是有一点奇怪,刚才宁大人服下那位端先生给的药后竟然还存了一口气,也算老天给宁大人留了一线生机。还请皇上饶了老臣性命。”老太医求饶之后就跪在那里一直低着头,等待皇上发落。 皇上听了怒意更胜!到底是何人要治他于死地?是他的臣子?还是他的兄弟?或者是他的儿子?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心寒。宁沐是他一手提拔起来并为之重用的第一人,今天就这么折的这里,他情何以堪?他费了这么大的力是要他帮他治国,非是让他为自己挡箭搭上一命。 “传朕口谕,五湖四海便寻良医,为宁大人解毒。”皇上听的明白,这是必死的毒药,现在人还没死就已经是幸运了,他能做的也只是尽力而为。 端方上前下跪,说道,“皇上,小人有一事禀告,宁大人家中有一老人,是他的师公,那老人会一些奇门左技,于药学上颇有些研究,刚才小人喂他服下的药丸子就是老人家所配制的解毒丸,这还是第一次入口,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所以小人斗胆请求皇上能够允许小人带宁大人回去找他老人家。”说完重重的给他磕了三个响头。 皇上闻言惊喜的问,“此话当真?那何不把他请来?” “皇上有所不知,师公他老人家年迈,不宜远行了,若是勉强奔波到这里,怕是精力也不够给宁大人诊治了。”端方拒绝了。他不相信宁沐命这么硬的人会就这么没了,他要把他好好的带回去,他身边有妻有子有父母,他不能死!留在这里人心险恶不说复杂,这种情况下,又没有几个他们自己的人,端方怕有人趁虚而入护不住他,他怕的不是毒药,他更怕的是人! 老太医听说那是解毒丸,眼睛都亮了一倍,壮着胆子从端方要了一颗,仔细研究了一番,才抬头对一直等待结果的皇上说道,“皇上,这解毒丸果然药效神奇,用的都是普通的药材,不知怎么调配的,效力竟这般大?” 皇上一听这话才同意了端方的话,派了护卫队亲自护送他们离去。别的特效解毒丸什么的暂时都不在关注范围内。 他还要等刺客的消息! 端方不敢有丝毫停留,一路快马加鞭的护送宁沐往留来县庄子里赶,路上他的伤口不断的往出渗血,一丝生气也无,端方不得不又喂了他一颗药。 薛如琳这一整天都觉得不对劲,莫名的烦躁,中午因为碧竹在门外和丫鬟们说话声音大了一点,还无端冲她发了好一顿的火,碧竹委屈的直掉眼泪。她莫名发作了一通之后又消下来一些,好好的哄了碧竹一番。 心脏不正常的跳动着,各种不安宁。也不让孩子们在身边晃悠。她有些担心,别是薛云夫妇发生了什么事儿吧?最有出事可能的就只有他们,要不是他们她也不会突然这么难受,越想就放不下。 忽然,碧竹冒冒失失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中午刚说完她,怎么又这样?如琳皱了眉。 “太太,老爷过来了……”碧竹闯了进来,一眼看见太太的肚子,后面的话就怎么都有些说不出口。 “他来了?人在哪里?”如琳的惊喜一瞬间绽放在脸上。那些远远的关心还不够,她一直在等他给的台阶,没想到他说要随驾的,还是这么快就赶来了! 碧竹不忍打破她的喜悦,事实却还是要说出口的,“太太,老爷护驾受了伤,端方给送来的,此时老爷子正给他看着呢。” 如琳突然忽悠一下子有些站不稳,碧竹赶紧上前要扶她,如琳摆摆手拒绝了她,碎碎念道,“肯定是小伤没事的,没事的,师公医术高,没事的,碧竹你说是不是没事儿?” 死死的看着碧竹的嘴巴,就等着她说出肯定的答案。 他们来的时候,碧竹看见人了,她不是不会说谎话,只是面对这样的太太,她真心说不出来。 “太太,您为了孩子也要保重,要相信赵老爷子。太太!”碧竹话还没说完,如琳就冲了出去,朝赵山长的房间奔去。 赵山长屋里只留了一个力气大的侍卫帮忙,连端方都被清了出来。他守在门口,心焦的等待着未知的结果。 抬眼就看见了疾步赶来的薛如琳,后面跟着小跑着追她的丫鬟。 上前迎了她几步,在她说话之前先说道,“替皇上挡了毒箭,有老爷子的随身解毒丸保了一命,老爷子不许人进去,一起在门口等吧。” 薛如琳没有答话,又迈动了脚步,到了赵山长门下,两只手搭在门上不使力,然后头也轻轻的靠了上去。人就离他这么近,却差点与她天人永隔。她好不容易接受了他,拿他当最亲密的亲人,她不能失去了他! 以往无论她们闹了多少别扭,有多少的磨合,可那些都是只属于她们两个人之间的房内的事情,只要彼此有爱,两人都相信他们很快就能解决好它。可是这次不同,他们还没解决好问题,他就要被夺走了,莫名的认输了,薛如琳难以接受这个现状。(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四章 她一声都没有哭泣,她根本就不相信宁沐会死!就是她自己死了她也不相信宁沐会死,因为她不让他死! 端方看她这样心里难受,第一次真心的把她当太太,“太太,请您保重,他能挺过来的,我也坚信。” 如琳肩膀微动,端方看了一眼碧竹碧桃,二人赶紧上前扶了如琳下来,又去给她找了一把椅子。 天将放亮,赵山长才出来,一夜之间,他看上去就苍老了许多,如琳和端方他们也整整等了一夜。咚咚睡的早,还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如琳青着眼圈焦急的看向赵山长,“师公,他怎么样?” 赵山长捶了捶老腰,“命算是捡回来了,算他命大有我在。何时醒来说不好,这下至少要休养三两个月了。有没有给我老人家端杯水来先?我要渴死了!”赵山长怒骂。 丫鬟们赶紧低着头小跑去给他添了一碗茶端上来,被他一口就给喝光了。 喝完继续嘱咐如琳,“养伤期间,不能动怒,不能乱活动,不能行房……” “师公!”如琳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能放下了,听他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毫无忌讳忍不住打断他。 “行行行,老人家不啰嗦了,我得回房睡觉了,要不然他不去我倒是要去了。”不因为宁沐是薛锦的亲人的话,他这个脾气和岁数要死的人爱谁谁。 “我能进去看他吗?师公。”如琳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赵山长不为所动,“不行,里面血腥气重,你整夜没睡,再冲撞了,孩子不想要了?赶紧回去休息一下,等屋里布置完了你再过来,我说死不了就死不了!”有些怒了。 如琳不敢还嘴,也确实疲劳至极,留恋的忘了房门一眼,还是选择先回去了,大的重要,小的也重要。 休息前让人把还没醒来的咚咚抱到她这里来,她估计自己也睡不了一会儿。 宁沐陷入了漫长的噩梦之中,刚开始他是完全没有知觉的,后来黑暗混沌之中渐渐才有了光亮和声音,他知道他还没有醒,这应该是在梦里。 光芒越来越大,对他有无尽的吸引力,他看到另一个自己向着光的方向在移动,他知道进了那片光就再也回不来了,可他根本就无法控制他。 这时,从那耀眼的光芒中慢慢的显现出两个飘渺的人影。 一个仙风道骨、一个慈爱可掬,是师父是师母!此时他们两个正严肃的看着要闯进光里面的宁沐,齐齐的说道,“回去!回去!” 宁沐永远也想不到他还有再次见到师父师母的一天,当即不再跟着那光前进,他们正堵着光的入口。宁沐跪在地上叩头,哽咽道,“徒儿宁沐拜见师父师母!” 薛云一扬右手,宁沐突然被一股力气托着站了起来,薛云说道,“不孝徒儿宁沐,我们生前把女儿托付给你,你可有照顾好她?此时她身怀有孕,你却要离他而去吗?过了这道门便是阴阳两隔,你可知晓?赶紧回去吧,莫对不起琳儿。” 王氏也跟着说,“孩子,回去吧!莫心怀仇恨,莫怀疑自己,回去吧,琳儿和孩子们都在等着你。” 说完了这句话,白光前面的宁沐突然被一阵气流冲击,瞬间卷离了白光的范围。 躺在床在的宁沐不适的微动了眉头。 如琳和咚咚再三嘱咐,爹爹只是累了,让她看一眼不许吵他休息,就要马上去赵山长那里学习。瞒是瞒不住的,庄子总共就这么大,包括端方在内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如琳只好哄骗她。 房间里早就被下人们打扫的干干净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也被摆放进来的清香花草给掩盖住了。如琳带着咚咚进来,只往里面的床上望了一眼,就受不了了,想扑过紧紧的抱着他,叫他起来。 但是孩子在手中,她还要克制再克制。此刻他面若血色的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在薛如琳的认知里,宁沐一直是十分强悍充满了力量的,他精力充沛,可以同时做好多事情。从来只有他百般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能真正欺负了他。在薛如琳最恨他的那段日子里,她也认为他是最顽强的无可打败的。 现在他却被狠狠的打败了,像一块破抹布一样只能躺在那里任人心痛怜悯,他失去了任何防御,只有被人掌控的份儿了,从一只老虎变成了一只猫。 咚咚看父亲异常安静的躺在那里,心里觉得有些怪怪的,想要爬上床去和他说话,被如琳给及时阻止了,“你父亲很累很累了,你答应过我的,现在快出去找师叔祖吧,等他醒了你再过来。”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咚咚不敢吵闹,有些担心的听话出去了,留母亲单独在这里。 空气中只有如琳自己的呼吸声。她轻轻的伸出手抚摸他脸上的胡茬儿,“你快醒来吧,你还欠我好多解释,我现在愿意听你说了。咱们的孩子长的很好,你还从来没有摸过他呢。快醒来吧,我很想你。”如琳凑过去,与他脸贴着脸,把眼泪蹭到了他的脸上。 宁沐的身体仍是毫无反应。他能听见如琳的低声喃语,但就是无法醒过来,他逃离了另外一个门的吸引,但好像又被困在了这个地方,也找不到回去的门了,他心急如焚。 天知道他现在多想立刻起身抱紧她,给她安慰,再和她说一百句对不起。 这次差点身亡让他明白了无论你是皇亲贵戚还是草根平民,脆弱的生命都可能瞬间消失,让你根本就来不及去做什么。他也不例外,他也只是天地间无数的蝼蚁中的一只,他并非像自己以为的那样可以掌控的了一切。上一次如琳和他爆发,他就知道是自己错了,可那更多的是因为心疼她和对自己没有控制好事情走向的自责。这次却不一样,他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自大是多么的可笑。 宁沐躺了三天都没有醒来,人也渐渐消瘦下去,如琳也越来越焦躁。好几天了,骗咚咚的借口也没效了,内外夹击让她心力交瘁。 赵山长给宁沐检查了一遍,才松了手,如琳就赶紧上前问他,“师公,他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这话她每天都要问好几遍,问的赵山长都烦了,“你以为鬼门关走一遭那么容易回来啊,药性虽然除了,到底伤了身子,没死就不错了,我又不是神仙,我哪知道他几时醒?”可能觉得自己语气太差了,又补了一句,“等吧,多和他说说话,逼一逼他,快醒了。” 如琳怎么会与他计较?只听了他后半句就够她欣喜万分了。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守在宁沐身边碎碎念,从小时候到现在的大事小事全都给他念了一遍,甚至把她是因为做梦见到了父母才转变心态的这件事也告诉了他,抛除了一切的不信任和顾虑,原原本本的讲给他听。讲到生气的时候就拧他一把,讲到甜蜜开心的时候甚至会轻轻的亲他一下。 宁沐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能说出这么多的话来,尤其是当她说出梦中见到了父母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原来竟是这么不可思议的原因,难怪她一直不愿意对自己坦言。他一向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她之前若是和自己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就算是勉强相信了,也只会伤心和恼怒,因为原来真相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她是因为反省够了,发现了他的可取之处才像换了一个人一般。 宁沐苦笑,这些现在都无所谓了,她愿意和他坦白这些,他得到了爱妻,还去追究这些干什么?他不是也决定了一醒来就和她坦然相对吗?对她不再有任何的隐瞒,无论有任何初衷,不分什么好坏,都让她与自己一起面对承担。 想到此,宁沐忽然觉得内心豁然通透,更有甚者,连麻木许久的身体也有了一些知觉,他感觉到如琳正压在他身上。努力动了动手指,他并不知道他的努力有没有用,反正他难得有了感觉,就一定要一鼓作气的醒来,他不能让她再担忧! 如琳说着说着就累了,不知不觉伏在他胸口眯了一会儿,忽然她敏感的察觉到宁沐的胸膛有了较大起伏,惊诧的一下子清醒过来,死死的盯着他的脸大声喊他,“宁沐!宁沐!” 宁沐使尽了浑身力气,终于睫毛颤动了,在如琳的注视下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如琳的身影在他眼中渐渐清晰过来。 如琳攒了几天的劲这回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扑到他身上像个年幼的孩子一样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 宁沐这些天就靠着赵山长的药维持着身体运转,此时用他那仅有的力气抬起一只手臂轻轻的揽住她,气若游丝的说道,“对不起,我回来了。” 赵山长知道他醒来了,又给他仔细检查了一次,确认他确实没什么事儿了,注意养好伤口就行了。如琳高悬着的一颗心这才踏踏实实的落了地。(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五章 如琳亲手给他喂了轻淡的米粥,让碧竹撤去了碗。什么也不想做,只想陪着他一起,把鞋子和外套脱了,躺在他身边,靠在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宁沐感觉好多了,除了还不能下床之外,力气已经恢复了几成。 此刻她柔顺的依偎在自己怀里,一阵阵暖流在心头冲刷着,重新回家的感觉真好。用手轻抚她的秀发,轻声说道,“我昏迷的时候,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说真的?”虽然都想开了,但那时候如琳以为他完全听不见呢。忽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紧张,害怕他有自己不想要的反应。 宁沐语气平缓的说道,“恩,我都听见了。我这次差点没挺过来,你猜关键时刻我梦到了谁?” “我不知道,难不成是梦见了我吗?”听到就听到吧,反正也是打算告诉他的,她害羞个什么劲儿。 宁沐被逗笑了,咳了一声,“傻了不成,我知道你就在我身边守着,还梦见你做什么?我梦见了师父师母。” 如琳张口要说话,宁沐示意她听他说完,“是的,应该和你那次一样,我觉得我真的见到了他们,就在我要离开人间的时候是他们把我赶了回来,让我回来好好的照顾你。” 宁沐说着,如琳的眼泪就止不住的漫了出来,“他们还说了什么没有?自从那次之后,我多想再次见到他们,可是无论我多么渴望,他们再也没有入过我的梦里。” “他们还说让我们都好好的生活。他们那个时候急着赶我回来,白光闪烁,他们可能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就只匆匆的说了几句话。琳儿,师父师母一直都在我们的身边。”宁沐知道师父师母的死是如琳的一块心病,她那时候要承受了多大的冲击,又不能和任何人诉说,全部自己默默承受,连个问的人都没有。是他做的太过失败了。 薛如琳没有做声,心里极度思念父亲母亲。 知道她心里不会好受,宁沐换了话题,“我昏迷的时候你不是说要听我解释吗?我终于逃过了一劫,这次我全部讲给你听。” 如琳也强令自己快速从思念的情绪中抽离,听他这么说,就板起脸假装很严肃的说道,“对!还有这一遭呢,你可得好好给我解释解释,有解释不通的,等你身体好一点儿了,我立马让人送你回府,爱谁照顾就谁照顾去!” 宁沐微笑,想抬头去亲她一下,无奈稍微一动就牵动了肩膀的伤,只好作罢,“好。只是要从何给你讲起呢?我来给你讲一个故事吧。十三年前,咱们刚成亲一年多的时候,一向勤政爱民的江南同江知府靳思诚被人翻出来一首早年的诗作,被人向刚刚从兄长手上接过皇位的皇上弹劾,说他作诗讽刺皇家不顾继承伦理,讽刺秦姓昏庸无能。皇上最在意的就是怕世人说他名不正言不顺,听后盛怒,没有大力核查也没有给靳思诚任何申辩的机会,当即下令全家抄斩,一个不留。” 如琳听到这里已觉出这会是个多么沉重的故事,宁沐在里面又担任了何种角色呢?他的心到底有多大的容量,才能放的下这些阴暗。“后来呢?他们一家全被斩首了吗?有没有人活了下来?” “当时皇上派了一个刚刚提拔起来的刑部官员亲自去抄家抓人,全府上下一共八十五人被带走。那个官员当时初入官场人言轻微,这事儿又确实触到了皇上的痛处,他不得不执行命令。” 如琳把手臂搭在他的腰上,搂紧他,想要安慰年轻时的他一般。 “一个个主子下人们哭天抢地的被捆着带走,那官员不为所动的行走的靳府内宅里搜寻着,走至一处废弃的院子里,突然发现浓密的花丛下面露出了一角绿色的衣物,他上前掀开花丛一看,原来是个睡着的三四岁小姑娘,比咱们咚咚现在还小呢,穿着缎面的衣裳,可能是和丫鬟婆子们藏猫猫偷偷的跑进了这里吧,这才不知道前院的浩劫。那官员看着小姑娘稚嫩的面孔生了恻隐之心,让自己的心腹手下偷偷把她裹进衣服里带了出去,就当靳府里压根没有这个人,据他所得的名单,靳思诚所有的子女里,并没有这么大的小姑娘,至于原因是什么他不得而知,也可能是下人的疏漏吧。”宁沐脸色异常严肃,并没有觉得有这样一只漏网之鱼就多么的让人欣喜。 “后来怎么样了?”如琳问道。 “后来那官员在偏远的地方给她找了一户没有孩子的农家收养。只是他没有想到,那面善的农家夫妇不久之后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开始越来越看这个孩子不顺眼,那官员知道了这个情况之后,就让自己在江南地区的其中一个消息头目一个唱曲的女子买下了她,半女半徒的把她带到大。后来那女子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惹了牢狱之灾,在狱中染了病不治身亡。此时这个小姑娘已经到了豆蔻年华,再次形单影只。而外面,同江知府的死没那么简单,他手里据说有一本重要的账册,关系到某个势力的生死存亡。靳思诚是死了,账册却没人找到,背后之人怎么能放心,这些年一直都没有真正放弃寻找。这个时候当年的负责抄家的那个官员已不再年轻,地位也已经水涨船高,这是他的一个心结,直到近年他才查出了背后的真正原因。”他说到这里语气越发低沉自责。 如琳接着替他说了下去,“而这个时候,当年的小孩子已经是个聘婷少女,加上又有豺狼虎豹找她,不再像当年那般好安置,加上那官员与家中妻子形同陌路,就把她纳进了府里掩人耳目,对吗?” 宁沐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我应该早就与你说的。” 哎,如琳轻叹,“你怕是也与我一般,咱们从开始到今日的相互坦诚经历了漫长的过程,信任两个字说来容易,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做到的。你并不能确认我的转变是否只是一时兴起。”(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六章 “琳儿……我,对不起。我对李氏从未有过任何想法,我对她的心思不说像女儿一般,也有些类似,我本来的想法是等到事态风平浪静了,给她找个合适的人,再以我娘义女的名义嫁出去。我一直以为李氏懵懂,小时候的事她的确什么都不记得了,从来不去追究我为什么不和她同房。知道她和人怀孕之后我生气极了,不只是因为她被人糟蹋了,也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误没有及早告诉你,而让她流落在外,之后再有什么危险,我死后无颜面对枉死的良臣靳思诚。我万万没想到你那时候也有了身孕受不得刺激,对不起,琳儿,你生气是应该的,你什么都不知道,是我让你像个傻瓜一样,其实我才是最愚蠢的那个。” 如琳支起身子在他唇上印了一吻,伸出一根细细的手指想要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这件事情过去了,我原谅了你,教训你却要记在心上,再敢伤了我的心,就没这么容易了。” 宁沐使力扬了一下头,去啄了她的红唇一下,又力不可支的躺了回去,“夫人教训的是,为夫一定牢记一辈子。” “油嘴滑舌!怎么偏偏就你的苦衷那么多呢?李氏的事情我不追究了,外面的隐患没有解决的话,我不介意让她继续已现在的身份在府里度日,生下的孩子也可以暂时记挂到你的名下。不过我担心,现在就算我愿意了,她却不一定乐意,你我都是为情所困多年的人,自然知道情念升起的厉害,你禁锢着她实为保护她,另一边又关着段玉楼,我怕她对你生了怨恨。本来你对她来说就说不清到底是仇恨还是恩情,这样万一处理不好的话,你那点抚养的恩情怕给折腾没了。这事儿还要再想想为好。” 宁沐沉吟了一下,才说道,“你说的有理,是我把女人想的太简单了,此事仍需从长计议。” 忽然,如琳话锋调转,说话不再像刚才那般通情达理,“李氏的问题就算过去了,江氏呢?江氏呢?”如琳狠狠的掐他的脸,恶狠狠的问道。 “我问端方我不在府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儿,听说江氏吞了老鼠药?我告诉你,她的事儿以后不用你再管,等我回去了,我来管,保证三天就给她嫁出去,嫁的妥妥帖帖的。再敢寻死觅活的,我不介意亲自给她喂药。我告诉你,我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都决定好了,你下面的话要小心点儿说哦!” 她最生气的就是这件事,李氏那事儿要是没有宁沐先瞒着她父亲死因的事儿参合着,其实不算什么。这个江氏,枉她以为她是个柔韧的通情达理的女子,现在看来简直是软硬不吃,她父亲是为了救宁沐死了,可是要他怎么赔给她,拿命赔她好不好?恐怕宁沐的命给她她还不要呢,她现在怕是想要了自己的命呢! 说穿了就是贪心罢了,其实是人都贪心,可她要贪的是自己的夫君,并且只用越要越多。她撞墙她吞药,宁沐怕她,她可不怕!她又不欠她一条命。江氏贪着她的东西,她还要笑着奉上去不成?恶人就由她来做好了。 如琳想起来就胸脯起伏气的直喘,趁她不在还敢对宁沐下药?整个宁府,从上到下,包括之前整天找事儿的杜氏在内,都没有为了争宠使出这种不入流的阴损有段,杜氏顶多是在她自己身上动点手脚罢了。宁沐多亏有些定力,当时及时停住了,要不然她们两个就算是彻底完了。 之前的事儿她一律不管,在他们两个相爱之后他还碰了别的女人,她是万般无法忍受的,在逼疯宁沐之前,她肯定会先逼疯了自己。 她的话铿锵清亮的在自己耳边环绕,宁沐听清她说什么了,心思更多的跟随眼珠一起在她起起伏伏的胸口上,悄悄咽了一下口水,说道,“夫人说什么都行,夫人的能力和手段都远远在我之上。琳儿,你这儿是不是长大了?”说着就伸出去一只禄山之爪摸了上去。 如琳这和他说着正事儿呢,看他没正常一会儿,又变的这般不着调,一把抓住他的大手,给扔了下去,“人家和你好好说事儿呢,没个正形!” “诶!我怎么没正形啊?我不是答应你了吗?咱们都好久没见了,还不让我想媳妇了?本来就长大了嘛。”宁沐顽强的伸手再要去摸。如琳这段时间养的好,长了不少的肉,整个人的气色都是不错的,自然胸也变大了一些。 孕妇的脾气说撩动起来就撩动起来,如琳听他这样说,立马汪了一泡泪,抓起他的色手就使劲啃了一口,“臭家伙,你只知道上面变大了,怎么没看见下面都要大成一个盆了?”说完撩起了外衣,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 宁沐突然被拉着去触碰如琳的肚皮,刚刚一碰到就像被针扎了一样,手抖了一下离开了一些,却又忍不住再次按了上去,那感觉实在是太新奇了,原本平坦的小腹里现在正孕育着他的孩子,它还会变的越来越大,几个月后就能把它抱在怀里。 如琳怀着绍儿和咚咚的时候,宁沐可没有丝毫的机会去接近她的,所以这还是他三十年多年来首次摸到孕肚,都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是头一回以这样的方式触碰他们之前生存的房子,激动的心情可想而知。 如琳看他眼睛好奇的睁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一动都不敢动,噗嗤笑了,“你手可以移动一下的,又不是纸糊的,摸一下不会坏的。” 宁沐这才有些傻乎乎的稍稍动了一下手掌,“孩子在里面呢,真是神奇,之前你有孕的时候,肚子最后会涨到那么大,是不是会很辛苦?” 如琳没有嘲笑他,心里反倒暖呼呼的,“当然辛苦啊,好端端的谁随身带个十斤的锅不辛苦呢,不过再辛苦都值得,咱们好好守候着它,把绍儿和咚咚那时候的遗憾全补回来,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宁沐这个大男人几欲被感动的落泪,拿起她的手一起,大手和小手交叠着放在她的肚子上,手里是她柔嫩的小手,小手下面是他们的宝贝,此刻他们都无比期待着它的降临。 咚咚现在凡是不用学习的时候,差不多都是呆在父母这里,爹爹受了这么重的伤,整天只能躺在那里,她心疼死了。紧张兮兮的一有时间就陪在他身边,就怕一个看不见,爹爹又有了什么不测。因为娘骗了她,她整整给了她一天的冷脸看呢。 如琳坐在床边剥着橘子。咚咚趴在床头撅着小屁股给宁沐读自己新写的故事呢,是关于一个农家姑娘怎么考上了女状元的故事。这个故事可是受到了师叔祖的大力赞扬呢,师叔祖还是她宁咚咚就是个女状元的料呢,不过她不喜欢当女状元,还是当个女侠客比较有趣。 她娇嫩的童音甚是悦耳,充满感情的读到,“小巧对爹娘说,爹!娘!你们就让女儿上京吧,只有去考了女状元才能救弟弟小虎回家。我已经学会了《三字经》、《百家姓》、《诗词三百首》,还学习了一些论语呢,保证能给您考个状元回来!” “噗哈哈哈”宁沐听她一本正经的读着,实在是受不了了,如琳刚喂进他嘴里的橘子都好悬呛到。如琳也笑的不可自抑。 咚咚看爹爹居然这么不严肃,有些生气了,唬着小脸认真的问道,“爹爹是觉得很好笑吗?觉得小巧是女孩子不能去考状元吗?” “咳咳!”如琳狠狠的掐了宁沐大腿一下,又瞪了他一眼,让他说话注意点儿。 “咳!没有啊,小巧可以去考状元啊,你写的那个时代说不定女子真的可以和男子一样考状元呢。爹爹是有别的问题想请教你呢,呵呵呵。”他躺着几天没干活了,这种闲适的日子要多逍遥有多逍遥,当然也有些无聊。一时恶劣因子冒了出来,就想好好逗逗女儿玩儿。 咚咚一点都没笑,还是保持着那个严肃的样子,说道,“好吧,爹爹你这样不耻下问,那女儿只好洗耳恭听。” 这下宁沐惊讶极了,笑着对如琳说,“老爷子教的真不错,连续用对了两个成语呢。”如琳笑而不语,心里想着,那你是没看见,咚咚她最近到底用错过多少成语。刚开始学,正四处找地方运用呢。 宁沐不笑了,也认真的问她,“咚咚,爹爹站在听者的角度问你啊,小巧才不到十岁,就算朝廷让女子去考状元,她年纪这么小,爹爹的腿又断了,娘又生病,又没有兄长相帮,她怎么进京呢?” 咚咚凝眉思索,好像对哦,她没想过这个问题,硬着头皮回答道,“她可以一路搭车过去!”恩,是的,搭车就可以了。 “那他们家不是穷的一钱银子都没有了,去借钱都借不到,她一路上吃什么喝什么?”宁沐接着问,想看看她的反应。 咚咚脸色涨红,绞尽脑汁,“她可以讨饭!”爹爹真讨厌。 “那她只会读三本、啊不对,是四本书,是不是有些太少了?你看你大哥房里有多少本书?”宁沐看她着急的小样心里偷笑,这孩子准是自己会什么就写了什么。 哇!咚咚终于忍不了了,张嘴大哭,金豆子不要钱的往下滚,“爹爹是个大坏蛋!咚咚再也不理你了!” 如琳看他好端端的把女儿弄哭了,气极,抄起墙上挂着的一把用来扫床的长柄刷子,作势打了宁沐好几下子,没狠打,也不轻,谁叫他幼稚又嘴贱! 宁沐赶紧诶哟诶哟的求饶,连说自己说错话了,咚咚勉强不哭了,还是不想再理他,毕竟她是刚发了誓的再也不理爹爹了,至于后面的故事,等下一回再给他讲好了。 正好外面端方求见,如琳让他进来,把果盘放到桌子上,自己牵着咚咚到别处哄去了,留他们两个男人单独谈事情。 刚才的吵闹声端方恰好听到了一些,心里这个羡慕啊,暗道难道自己真是年纪大了,也开始渴望有妻有子的生活了?以往宁沐形同单身,和他区别并不是很大,现在宁沐圆满了,就显得他自己有些形单影只了。 他这几天在庄子里和侍卫他们一起吃饭,还听到过庄子里送菜的大婶们偷偷议论过他,一把年纪了没有女人,身体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哟?毛!毛病?渐渐的他就感觉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但愿是他太敏感了。 端方进了门,就看见宁沐躺在床里面,翘个二郎腿儿,还一晃一晃的。左右看了一下,有盘橘子,拿起了一个大个儿的橘子快狠准的朝宁沐掷去。只见宁沐腾的一个鲤鱼打挺,敏捷的坐起了身,一把抓住了橘子暗器,两手齐剥,一口塞进了半个,“多谢端方,没太太扒的甜。” 端方朝天翻了一个白眼儿,走上前去,说道,“大老爷您打算躺到什么时候?您的手下端方要累死了您知不知道?”宁沐这几天那虚弱可怜的样子谁都能骗过,就是骗不了他,他们一起经历过多少生死才走到了今天,宁沐受过的伤,比这厉害的不是没有。就算有毒吧,也及时解掉了,就剩下那么点箭伤,宁沐一个有武功的大男人到底需要养多久啊? 宁沐脸皮奇厚,不紧不慢的回道,“辛苦你了,我再躺几天,你不知道,这次确实有点伤了里子了,我得彻底治好,还等着抱孩子呢。皇上那边刺客抓到了没有?” 端方不再和他玩闹,说起了正事儿,“和咱们想的一样,抓是抓到了,不过是死侍,当场就吞药身亡了。身上发现了二皇子府的标志,皇上那头大发雷霆呢。” “唔,没有出乎咱们的预料,总归不超过那几波人,要我说,十有八九是南边的那位。除了这个,这几天还有其他事儿没有?”面对如琳他是可以妥协的,可以稍稍不那么紧张的掌控一切,朝堂上却丝毫不能放松。 端方说道,“朝堂上没发生什么不可控的事,现在所有人的焦点都在这次的刺杀案上,二皇子被暂时圈禁起来,大皇子和三皇子也炒的不可开交,加之有各个王爷你一言我一语的,乱糟糟的一片。你的后宅倒是发生了一件事,那人终于动作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八章 “哦?她得手了?”宁沐橘子也不吃了,淡淡的问道。 “恩,昨晚上得手的,你之前有向江氏透漏过书房里暗格的事情吧?那人昨晚应该是确认了,半夜潜进书房把暗格里的东西取走了。宁一看的真真的,因为事先有命令,就忍着没动手。”端方解释道。 宁沐此时的心情可谓复杂,在无限惋惜的同时又觉得松了最后一口气。江氏终于从那个善良温婉的女子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爱而不得即为恨。不是虚伪的难过后悔,他只是有些怅惘。 端方嗤笑,终于有机会报了他刚才秀恩爱的仇了,毫不留情的说道,“这下好了,情种大老爷,再也不用为了江氏伤神了。我真的很不懂,情情爱爱这些玩意儿,若真是这么自私不容人,为什么还会插进来第三个人?难道真是人心和命运缺一不可,哎!” 宁沐拿起如琳刚才打他的长刷子,使力朝端方射了过去,端方一躲,掉在了上,“还不滚?” 端方毫不在意,嬉皮笑脸的捡起长刷子,放在桌子上,“嘿嘿,老爷别生气,我这就滚,您好好养‘伤’哈!” 的确这点小伤对宁沐来说已经不算什么了,薛如琳不在眼前的时候他甚至还能起来给自己倒杯水喝,喝完了再躺回去看端方给他搞来的有色书籍,当然还是老套路,外面包了各种正经的皮子。有人进来的时候他就会快速的塞到枕头底下藏好,要是被如琳发现的话倒没什么,他就怕被咚咚发现了,那就惨了。 如琳的孕相已经相当明显,人心情好养的好,比起以前更加风韵十足,整天在宁沐眼前晃荡,就晃荡出了他的坏心思。 这不嘛,宁大老爷真的像个瘫痪一样,无耻的说道,“夫人,为夫几天没沐浴,身上有些痒了。” “师公说你伤口不能沾水,不然我帮你挠挠吧?”如琳放下手里的橘子,准备起身去拿痒痒挠,她最近酷爱吃橘子,说是给宁沐剥着吃,其实大半都进了她自己的嘴里。 宁沐用那只没受过伤的手快速拉住了如琳的手臂,“诶诶诶,那不管事儿,挠完了反而更痒了,要不夫人你帮我擦洗吧,咱们是亲夫妻,什么没见过?你可不能看着为夫痒死是不?”他摆出了一副像要被主人遗弃的小狗一样委屈的恶心样子。 如琳脸腾的红了,虽然之前他昏迷的时候她给他擦过一次,可现在他是完全清醒的啊!“那个,你现在不是还有一只手能动吗?不然我叫端方进来给你擦吧。” 宁沐急忙制止她,“别别别,还是夫人帮我吧,你不知道端方独身了多少年?你夫君这么英俊潇洒,万一他忍不住……”这绝对是端方被宁沐黑的最惨的一次。 “呸呸呸!你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能这么无耻呢?什么话都能往外说,你等着吧,我这就去叫水。”如琳脸色爆红,她可抵不住他的缠功,她要是不答应,等会说不定他能说出什么羞死人的话呢。 碧竹把水放下就退了出去。 宁沐像挺尸一样躺在床上,眼神儿瞟着如琳,让如琳不知该从何下手。 “夫人,你是打算这么看我看到天亮吗?一会儿水该凉了。”宁沐忍不住出声提醒她。 如琳像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似的,爬上床跪坐在他身边,控制着眼睛不看他的脸,一双小手快速又小心的给他脱衣服,没用一会儿,宁沐的整个上衣就给干干净净的扒了下来。 拧了一条半干的毛巾,避开他的伤口位置,小心的给他擦拭着。 “恩~舒服!”宁沐被热烫的毛巾一碰到,就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呻银声,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反正如琳是想歪了,不去理会手下结实热烫的肌肉,心无杂念的加快了小手的速度,正面擦完了让他慢慢的翻了一下身,手伸到缝隙里给他匆匆擦了后背,期间一句话都不说,活像个生了大人闷气的孩子,只想快点完成任务。 宁沐就假装不知道,嗯嗯啊啊的一声接着一声,如琳掐死他的心都有了。 总算擦完了,把毛巾一甩盆里,就打算端出去,再也不进来! “诶!夫人,别走!”宁沐看她要起身,赶紧揽住她比往日稍显粗壮的腰身,耍赖的说道,“你的任务才只完成了一半啊。” 如琳被他坚实的双臂紧紧搂住,动弹不能,正想着挣扎呢,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一手一个按住停留在腰间的爪子,抬起来仔细的看,“好啊,你个宁沐,你竟然敢骗我?唔~” 宁沐怎么会蠢到让她骂完,一个热吻封住所有,让她再也没有了骂人的力气。压抑了许久的情潮像刚出栏的猛虎,一旦叼上了猎物就怎么也不会松开。如琳直到舌头被吮的发麻才忍不住轻轻咬了他一下,宁沐才退了出去。 如琳轻轻捶了他一拳,边喘息边小声说道,“我都喘不上来气了,你胳膊是什么时候好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稍后我再和你说。”说着不再给她分心的机会,开始了全面进攻,很快如琳的各个阵地就失守了。宁沐虽说是忍的狠了,也不敢使力冲撞她,只能颇为隐忍的小幅度动作。 难免有控制不住的时候,动作不小心大了一些,如琳一口咬在他胸前茱萸上,“你轻点儿,我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做母亲的再怎么欢愉放纵也会惦记着自己的孩子。 宁沐得了提醒减慢了一些,低头亲吻着如琳的肚皮,说道,“刚才是我们爷俩说话呢,你不懂。” 如琳咬着牙偏头不理他,忽然头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有些疼,正好他又失控了一下,如琳半是颤音儿的问他,“你枕头底下放的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宁沐一顿,与他紧密相连的如琳立刻就感觉到了。好奇心大起,就要转头伸胳膊去拿。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是我常看的经史子集。”宁沐假作镇定,随着如琳一起停止了动作,姿势却还没有变,保持着静止。 如琳信他才怪,他越这么说就越想看,稍微挪动了一下差点把宁沐给带出来,宁沐赶紧按住她,“你别动,我给你拿还不成吗?”说完有些无奈又有些窃喜的把她头下的那本书拽了出来。 如琳捧在手里看了看,外面的皮上写着《前朝三十年》,狐疑的瞄了他一眼,恩,很淡定的样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五十九章 翻开里面一看,如琳恨不得马上丢了手去,到底是好奇心作怪,现在人又与他是套在一起的,羞耻心大减。里面是一幅幅画工精致的妖精打架图。粗粗的翻了两页,这都是什么要命的鬼姿势? 看了几页就把书丢在一边了,笑的像朵开好的花一样问他,“这和你当年在小河边看的不一样啊?宁老爷年纪上来了,长进了。” 宁沐脸不红心不跳的拾起那本书,凑近她面前,暧昧的说,“琳儿是不是害羞了?不敢看,就跟我转移话题,企图打击我让我知难而退啊?” 如琳听了这话眼神儿乱飘,不敢和近在咫尺的晶亮双眸对视,“那你要怎样?我就是害羞了,哪个正常女人看这个不害羞的。” 宁沐躺下身子在后面抱着她,把书在她面前展开,“这些都是古人总结的精华,也是学问的一种,天地人伦,咱们是正经夫妻,没什么可害羞的。你看这个,再看这个,想不想试试?”说完就去啃她的耳朵,身体也跟着轻轻的动了起来。 刚才停了一会儿让如琳险些忘了这茬儿,慌忙阻止她,“我不想试。”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她今晚格外的敏感,怕自己也一时忘情控制不住。 “琳儿,我想试试,我会小心的。”说完就带着半推半就的如琳进入了一段漫长又不可思议的旅程。 等如琳彻底醒来的时候早已经日上三竿了,宁沐早就不在床上了,外面传来了他和咚咚还有薛桐薛岩的说话声,正考校他们读书呢。昨晚疯狂了一夜,好歹后来睡的还算充足,她打算起来好好洗一洗,掀开被子一看,自己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不禁有些心暖,这个坏蛋虽然有些胡闹,到底还有分寸,也知道照顾她。 算了,人是丢定了,索性继续再躺一会儿吧。认真的听着外面传来的若有若无的说话声,宁沐问薛桐“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一句何解?” 薛桐毫无困难的答道,“雎鸠鸟站在水中的小洲上鸣叫着。” 咚咚大声发表反对意见,“桐表哥说的不对!这句的意思是一个叫关关的姑娘梳着小揪揪在喝什么粥!” 宁沐和孩子们在外面笑,如琳在里面笑,日子要是一直这样平安无事该有多好。 远在乌兰,正逢夏季的盛大节日摔跤节,晚上国王在最大的宴会毡房里设宴款待大兴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在大王子的促成之下,本次两国的军事合作和商贸合作都有了历史性的发展,在军事上达成了一致对抗匈奴,两国互不侵犯的战略,商贸上,两国之间各开放了十几样生活必需品,互通有无。 薛云携董氏出席,董氏连续让自己过敏两个多月了,她自己都快对这些红包失去抵抗力,都快忘了自己原来长什么样了,但她奉行做什么事都要一鼓作气的原则,半途而废的话之前的罪岂不是白遭了吗? 上个月有次老国王找机会单独偶遇了她,他一直以为她是假借生病为托词呢,待看到了她的真面目之后着实被吓了一大跳,颤抖的由离董氏不足半米远的距离一下子退到了五米开外,很怕被她的怪病传染上,还说什么,“你放心,举乌兰国之力也要治好你的怪病。” 董氏当时假装感激涕零,“多谢陛下厚爱,民妇何其有幸得到陛下的垂青。”边说还边往乌兰国王那头靠去。老国王就是年老了腿脚有些慢,要不然都恨不能长翅膀飞了,饶是这样,也跑的飞快。董氏私底下和薛云笑了好久。 这次算是送行宴了,老国王上次虽然被她吓到了,但回去又想起了董氏的好来,有惊人的美貌,有惊世的才华,不纳为自己的妃子实在可惜。期间又让人给她送去了无数的补品,也找了几个大夫给看了看,均没看出结果。殊不知送东西的人前脚刚走,董氏就掏出小金算盘来,啪嗒啪嗒算的响,好家伙,这些东西值不少钱呢,全部带回去! 宴席上,董氏破天荒的带起了面纱,她额头上的红包不明显,脸上的才明显,这么一来,老国王还以为她病情有所好转呢,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前面的歌舞客套环节全部过去之后,就是重头戏了。大兴这头的官员们提出辞行,两日后定为归期。 先是老国王假意挽留,然后才在大皇子的劝说下不舍的同意了。 大兴的大小官员领头的全部一一上前去行礼惜别,留下礼物做纪念。 终于,该薛云和董氏上场了,他们虽然是商人,但是在本次出使行动中起了很大的作用,再说乌兰不像大兴那么重农抑商。 董氏盈盈下拜,“拜见陛下,这是我们夫妻二人送给陛下的玉如意,希望陛下能够福泰安康,寿与天齐。”薛云不知道她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昨晚她就警告过他了,今天她要代表他们夫妻二人说话。 老国王听她黄莺出谷一般的声音身子都酥了半边儿,要是没带着那碍眼的面纱就好了。“董氏,你上前来献礼。” “是!”董氏直起了身子,袅娜的走向老国王的位置,跪在了他的案几前面,上面摆了一盆上好的手抓羊肉,一看就是新宰杀的新鲜羊肉。 面纱后面的董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突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哗!”的一声正好吐在了那盆羊肉上面。汹涌而出的污秽物带掉了面纱,露出了董氏的全貌,此时她的脸上精彩纷呈,一脸的大红疙瘩遍布,嘴唇倒是红润亮晶晶的,周边却沾染了秽物。 老国王险些吐了出来,把眼睛瞪到最大,用目瞪口呆已不够形容他的感受。这董氏怎么变的更可怕了?还吐了他一盆?那可是他最喜欢吃的手抓羊肉啊! 董氏一见这情况差不多了,赶紧软了身子朝地毯上倒去,晕了过去。 大皇子及时接下了这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烂摊子,“大夫呢?还不快去传大夫?”(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章 大夫就候在外面,一传唤就进来了。给董氏把了脉,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董氏竟然有孕了!连薛云都一脸意外,这戏看上去就更显得逼真了。 老国王能说什么?是他巴巴的让人上前来的,两国大臣都在,他能发火?若自己没那色心也不至于有这么一出。罢了,让人送薛云和董氏赶紧回房休息,心里对董氏的最后那点念想这才彻底绝了,一个丑陋恶心的孕妇他惦记个什么! 一回了房,薛云这个气的哟,坐在凳子上呼呼的喘着粗气不理董氏。董氏听外面人都走远了,蹭到薛云身边,一个小跳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夫君别气了,咱们又有宝宝了,你不开心吗?我都开心死了,做梦都想要个女儿呢,最好生个像咚咚那样的小乖乖。”说完骄傲的挺了挺看上去并无任何异常的肚子。 薛云这辈子算是彻底被她给降住了,生气从来不会超过一炷香。想起刚才的场面,气她鲁莽胆大又心疼她有了身孕不告诉他,凡事自己往上冲。“你应该事先告诉我一声的,你知道我刚才有多震惊多害怕吗?” 董氏嘟起小嘴撒娇道,“是我不好,我是怕提前告诉你了,你演不好,要是老国王知道了我们故意戏弄他,后果不堪设想的。” 薛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越是知道就越心疼,“好了好了,我不气了。这样的日子终于要结束了,咱们马上就要回家了。”董氏依偎在他怀里,是啊,就要回家了,再有几个月,他们就能重新见到朝思夜想的亲人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像一场漫长的梦一样,终于盼来了醒来的一天,除了生意外,他们还多了个肚子里的额外收获。 到了日子,天刚刚放亮,大兴使团终于浩浩荡荡的拔营开始了归程,回去的时候比去时候的东西要多的多,不只有大量的礼物和货物,还有一只乌兰国派出的使团,和他们一起回去面圣。 宁绍这些天每天都在专心钻研学问,离秋试的日子不远了,他要珍惜时间再把脑袋里的东西巩固一遍,自从上次见面互表了心意之后,他没有与徐妙再见过面,他们发乎情止乎礼,不算是特别没有分寸的孩子。宁沐自觉前面已经有些过了,这段时间趁着要读书正好稍微收敛一点。不过二人之间的这份牵挂爱慕却没有被空间隔离,徐妙全力支持他好好准备考试,宁沐也把她提过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把自己关在家里好几天,直到他重新出了门才听说皇上围猎遇刺事件,重点是他的父亲受了重伤! 皇上知道宁沐夫妻都在庄子里,这事儿就没传给家里的老人孩子,而当时在场的各家大臣也都知道宁沐是被送去别处就医了。柯建瓴他们都以为宁绍肯定是第一时间就知道,跟着赶赴庄子去了,就也没来找他。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等宁绍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了。 所以他匆忙赶到庄子里,看见父亲没形象的把咚咚的毽子踢得老高就是不还给她的时候,一脸惊呆。这就是人们说的中了剧毒差点当场一命呜呼的父亲大人? “大哥!”咚咚一看见宁绍来了,不再管她的毽子,蹬蹬蹬跑过去往宁绍怀里扑,“大哥,你来了太好了,爹爹欺负我,你快帮我呀!” 宁沐一看她来了帮手,停了下来,把毽子提在手里,朝宁绍扬了扬下巴,“小子,来与为父切磋几下,你要是能从我手里把这毽子抢过去,我就把书房里那个程砚给你怎么样?” “大哥,快去!大哥加油!”咚咚恐怕这个救星打退堂鼓,一个劲儿的怂恿他。 宁绍看父亲刚才那几下子确实是没什么大问题了,才冲宁沐说道,“好!那儿子恭敬不如从命,父亲有伤在身,儿子会注意分寸的。” “哟嗬,厉害了我的儿子,别光说的厉害,看招!”宁沐眉毛一挑,一脚把毽子朝高处踢去。 宁绍飞身上前拼抢,父子二人激烈的过起招来,宁沐把毽子踢到了树杈上,几下跃了上去想要拿住毽子,不料宁绍步步紧逼,在宁沐就要再次碰到毽子的瞬间,突然发力,在他眼前一脚踢飞了毽子,又快速翻身下树,他要赶紧在毽子落地之前接住它。 姜还是老的辣,宁绍正要落地捡起毽子,一只大脚忽然带风从眼前横扫而过,撩起阵阵尘土,毽子已经被卷走了,就这样二人谁也不让谁,斗了好几个回合。 宁沐心中骄傲,儿子的武功又有进步了,他胳膊也有些抻的疼了,想着就给他点信心,让他一局又如何?这样想着,把脚上的毽子使力一踢,果然如他预料的一样,完美的偏离了应有的方向。 只是意外的是,宁绍也没有向他想象的一样去接住。只见那只五彩斑斓的毽子已经缺了三彩,正颓然的躺在一双绣鞋边上,往上看,是一个掐腰怒目的美貌孕妇。 “老爷!宁咚咚!你们两个!看看这院里都让你们祸害成什么样子了?老爷你胳膊好彻底了是吧?”只见不大的院子里,落叶断枝满地,墙边摆放的一排花盆里面的花也广受殃及,“你们父女两个在这里自己收拾,不许让下人帮忙!就知道捣乱。” 咚咚眼睛嘴巴圆圆,一脸的难以置信,“娘!明明是大哥和爹爹弄的,为什么让我来打扫呢?” 如琳拉住宁绍一只手,已经打算拉着他去好好说话了。回头解释道,“咚咚不是刚学了尊老爱幼吗?你爹就是老,所以你要帮助他。” 咚咚觉得娘说的这个道理是通的,可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她想的功夫,如琳已经拉着宁绍走了。 “绍儿,家里还好吧?爷爷奶奶他们怎么样?” “都好,家里没什么事。”宁绍如实回答,至于暗地里的那些风雨宁沐暂时没有让他去接触。 如琳小心的问他,“担心你爹了吧?前几天有些严重,现在都恢复的差不多了,你也看见了,没事儿的,别怪娘没告诉你,当时……”(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一章 “娘,当时的情况我刚才听端方叔和我说了,十万火急的时候顾不上告诉我,等不急的时候又不想耽误我的学业。”话虽这么说宁绍多少还是有些介意了。 “不只是这样,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本来我们就打算这两天一起回家的,既然这样何必再让你快马加鞭的跑一趟呢?” 宁绍听母亲这样说心里好受了不少,看她满脸殷切的关注着自己的情绪,那点别扭的情绪就让它消散了。 “儿子,中午想吃什么?”如琳好久没见宁绍了,他一来全家人就到齐了,所以她现在特别的开心。 宁绍一般对食物没有特别的要求,就随便提起了一个印象里还不错的,“唔~我记得上次来庄子里,有一道炖鹅不错,儿子想吃那个。” “恩,行!那绍儿想吃韭菜炒鸡蛋吗?”如琳记下了炖鹅,接着问道。 “不想吃。”宁绍回到的很干脆,他不想吃味道太大的东西。 如琳又问,“那莴笋炒肉呢?” “唔~也不太想。”母亲今天好热情啊。 “哦,你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开饭了叫你。”她不再问了。 中午的时候,宁沐和咚咚灰头土脸的出现在房门口,满院子的残骸总算收拾了七七八八。宁沐进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累的不想动弹,叫他练一上午的功夫可以,干活他就不是好手了。咚咚小跟屁虫一样要坐进他怀里,被宁沐果断拒绝,站起身来拎着她去水盆那里洗手。 边洗边问正在摆碗筷的碧竹和碧桃,“今儿中午吃什么?太太人呢?” 碧竹答道,“太太说要多活动活动,亲自去叫赵老爷子和少爷来吃饭了。吃什么奴婢也不知道,都是太太一手操持的。” 太太操持的?宁沐给咚咚洗手的动作顿了一下,千万别是他想的那样啊! 终于人都到齐了,如琳让大家就坐,丫鬟们开始往里上菜。 如琳清清嗓子发话了,”今天这顿饭是为了庆祝老爷身体康复,也是为了感谢师公……” 没人听她在说什么,在坐的老老小小此时都在盯着桌子上那两盘异类。宁沐在心里扶额,真和他想的一样了。幸好她力气小,准备不了满一桌。 宁绍也有些傻眼,韭菜炒鸡蛋、莴笋炒肉,他总算明白母亲为什么单单问他这两道菜了,他说不想吃她还有些郁郁的样子,原来她应是只学了这两道菜。他平时是很喜欢吃这两道菜的,只是今天恰好不太想吃而已。心内感动万分,暗自下了决心,就算再难吃,也不能表现出来。 咚咚不同父兄,她倒是有些兴奋,“吼吼!厨娘大姨还说她做菜从来不会烧焦呢!这是什么?”说完指着那盘莴笋,一脸得意。 赵山长拉下她的小手,“好好吃饭。”他倒觉得没什么,前几年他连这个都吃不上呢,就当忆苦思甜了。 如琳听了咚咚的话脸色有些发红,“大家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 几人各有心思都闷头吃饭,只有咚咚是真心觉得还不错的,大口大口吃的香甜,还不忘在间歇的时候问上如琳一句,“母亲,您怎么不吃?” “母亲上午吃了几块点心,不怎么饿,不过看我们咚咚吃的这么香,好!那母亲就陪你一起吃。”说完拿起筷子就要去夹韭菜炒鸡蛋。 “别!”宁沐和宁绍二人异口同声的喝止,然后不约而同的一人端起一盘菜全部倒进了自己的碗里,几大口就进了肚子。 赵山长一脸看神经病的眼神儿看他们。如琳看他们这么喜欢自己的手艺,根本不计较他们这么护食的样子,笑眯眯的给自己舀了一碗鸡汤小口的喝着。 美好的时光短暂,端方说京城里有急事,夫妻二人当即决定第二天全家回京。 宁绍其实非常想趁着这次出来找个好的时机问问父母徐景升的事儿,可是一直没找到这个时机。其实更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做好承受任何结果的心理准备。 如琳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处理江氏,女人都是小心眼儿的,怀了孕的女人更甚。回来的路上她又和宁沐强调了一次要亲自解决江氏的立场,宁沐这次竟然毫不含糊,举双手赞成她。 她亲自带着庄子上的新鲜果蔬去了春晖苑,见过老太太老太爷,然后就把江氏的事儿给说了,毕竟老太太和江氏还是有点陪伴的感情的,她不能不声不响的就把她打发了,她不仅是主母还是儿媳妇。 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假模假样的边擦边说,“娘,儿媳这一胎坐的不太稳,生不得这些妾氏们的闲气,您说我在府里的时候她怎么什么都不说,偏偏等我出去安胎了,才对老爷使出那等不入流的手段,这不是在打儿媳妇的脸吗?儿媳妇不是那不大度之人,听了这事儿之后气的我三天都没睡好,孩子也差点没保住。” 老太太握着她的手忽的握紧了,后怕的问道,“你这孩子,还说大度呢?凡事不能亏待了肚子的乖孙,你得保重自己啊。” “娘,您说的我何尝不懂,我也劝自己不生气,可是就是没用啊!您说老爷自己不去她房里我有什么办法?我还能夜里把他赶出去不成吗?”说完竟半真半假的哭了出来。 老太太一时六神无主,“你是太太,还能怕了她?重重的罚她叫她长长教训!” “娘,我不是怕她,儿媳这不是委屈嘛,来向你诉苦的。”说完就做出一副委屈之极的样子伏在了老太太腿上,当成自己的亲娘一般。 老太爷在一旁早就听不下去这个对话了。从杜氏的事儿他就看明白了,他儿子的这辈子都拴在薛如琳身上了,府里的其他女人早就成了摆设,既然留着让人家大好年华守活寡,还不如给找个靠谱的后路,下半生也能活的有滋有味。 “别哭了。儿媳妇,你就说你想怎么处理江氏吧?爹娘这头都支持你,你就直说了吧。” 如琳听公公这样说,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在这里演了半天,老人家心里都明明白白的。他话都这样说了,她再盘算着小九九就有些不像话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二章 如琳斟酌着措辞,“爹,夫君的意思是找个好人家把江氏嫁过去,就算是个小门小户的,也能当个正房太太,总比这样守着强,这样子时间长了,慢慢的人心就该变了,您说是不?” 老太爷瞪了她一眼,“是宁沐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如琳脸色不变,“是老爷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毕竟江氏曾经对宁府有恩,因此我们想让母亲认下江氏为一门远房亲戚,这样行事起来也方便。” 老太太刚要提出反对意见,就被老太爷给打断了,“既然你们都想好了,我们当老人的就照做,你当务之急是养好身子,你们都给我好好的,可别再折腾了,我们老人家这心脏受不了。”之前李氏的事儿他们不知道真相,现在还以为那孩子是宁沐的呢。为了照顾儿媳妇和孙子的感受,这么长时间除了让人送去一些补品之外,都没看过一眼。 老太太显然也想起了这茬儿,但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老头子,真就这么样定了?是不是不太妥帖?” 老太爷眼睛一瞪,“怎么不妥帖?我看妥帖的很,今天敢往宁沐身上下药,明天就敢往绍儿和咚咚身上下药!趁早送出去省心。” 老太太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又想起了上次杜氏那时候,是江氏来告诉她不孕药的事儿,她确实并非面上那样的单纯无害。随即不再说什么反对意见。 之前宁沐给江氏选的那两家,一家是七品礼仪官的续弦,一个是京畿衙门的捕快头领。如琳细细比对之后都没有选,她不是认为这两家不好,而是这两家的的条件真真是太好了,她不是非想让江氏出去之后过的水深火热,只是这么好的和善人家拿不住江氏,她这种性子现在能看的出来了,嫁给谁家就是害了谁家,不能做这缺德事儿。 还是她让素娘给找了一户靠谱的人家,是京城里做猪肉生意的,是城西那片最大的猪肉供应,俗称屠夫。别看人家是个杀猪的出身,还略通文墨呢,不是不讲道理之人,家资丰厚,保证嫁过去后衣食住行方面不会被亏待。重点是,他是老大,上面有一个老娘,下面有四个五大三粗的弟弟,都娶了媳妇,孩子们满地跑了,俱都生活在一起,人多就容易起纠纷。这样的,才能保证江氏嫁过去有了发挥能力的地方。加之,全家都是男人说一不二,江氏也翻不了天。 如琳知道这户的情况之后当场就拍板决定了,没有比这个再合适的了。 要说这人选也不是素娘选的,还是人家付南枝找到的,上回咚咚落水的事儿过后他就没再往宁家人身边凑,只是还继续留在福满楼里勤勤恳恳的当个管事,偶尔带带说书的徒弟。素娘冷眼瞧他,略有欣慰,他能好好的,想开了过自己的日子再好不过了。 如琳让人把江氏叫来,自己两侧各站了心腹丫鬟,暗里还有侍卫保护,她不得不防着江氏。 江氏已有预感,去之前几番回首自己精心布置的小小院落,这里面承担了她所有美丽的幻想,一旦踏出了这个门她就不再是江姨娘了,与宁沐再无任何关系,可她毫无办法。 江氏见了如琳,没有行礼,只死气沉沉的叫了一声太太。 如琳不甚在意,让碧竹把册子递给江氏,“这是你的嫁妆单子,人家已经选定,嫁过去就是当家太太,媒人也已确定,从今往后你就是宁老太太的远房外甥女。你看一眼单子看看还有什么可挑拣的没有?” “呵呵……呵……哈哈哈哈!”江氏先是发出让人阵阵齿冷的笑声,接着像被戳中了笑穴一般毫不顾忌形象的放肆大笑,笑的连眼角溢出的泪花都顾不上了。 薛如琳没有喝止她,直至她笑的没了力气了,才发声,“笑够了吗?” “还没笑够,这单子没什么可挑拣的,嫁的人也没什么可挑拣的,妾生来命贱,自然是全凭老爷太太做主。” 下人看她这样都有些紧张,肌肉绷紧随时防备着江氏做出什么伤人伤己的事情来。 江氏惨笑,“你们不必防我,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是什么滋味我知道,今后我遭遇了什么都不会选择死,我活着等着看某些人的下场。”梅婆子已经不知不觉间失去了踪迹,连个招呼都没有打。她知道梅婆子肯定是在宁府里得到了什么,那东西必然会给宁沐致命一击。 如琳沉默,不无叹息的说道,“在感情上是我们对不住你了,你有这个信念以后就好自为之吧,回去好好准备嫁衣。” 江氏的气焰似乎都随着刚才的一番狂笑消散了,现在她周身只剩下灰败甚至解脱的气息。她无力的问道,“太太,我可以退让,只是我怕到死都会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这般自私?你为什么不能给未出世的孩子积德,你不怕遭报应吗?”她自称我,已是彻底接受了这个事实,老爷太太一刻也容不下她了,宁府已没有她立身之地。 如琳一愣,她可以容许她对自己说任何恶毒的话,因为她自觉对她有亏欠,可是她不该这样说自己的孩子,冷淡又强硬的回击她,“我是人,为什么不能自私?也许你可以和别人分享同一个男人,我却不能,我的夫君只能是我自己的,无论是感情上,家世上,还是讲什么先来后到,我都不屑跟你比。宁沐本来就该是我一个人的,我就是自私了。我为我的孩子扫除一切障碍,只会给他们更好的未来,何来报应?我若不自私了,别人就会变的自私,那才是软弱无能的报应!” 江氏没想到如琳会这样说,她想她至少会有些歉疚有些心虚的,是啊,是她一直不自量力的低估了她。杜氏虽然敢使一些手段,可心里到底是认同薛如琳这个太太的,可她呢?她一直以来就从心里瞧不起她,认为她不配宁夫人这个位置。现在她明白了,薛如琳的确高她许多,至少她知道一直坚定守护自己爱的人,连言语上的侵犯都不可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三章 她不禁问出了最后一个想知道的问题,不是关于她自己的,是关于李氏的,只有知道了这个答案她才能得到一些平衡。“那李氏呢?李氏连孩子都有了,太太打算怎么处置她?既然太太和老爷的爱那般不容人,那李氏和她的孩子岂不是天大的讽刺?太太为何只处理小虾米却不处置真的扎进肉里的刺?” 如琳发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冷笑,“你未免管的太多了,我不是和你商量的,安心回去准备嫁人吧。”她也想骄傲的反驳她李氏肚子里的孩子是别人的,可是现在还不到泄露的时机,真是让人气闷。 付南枝把最后一件衣服拧干晾到绳子上,一个油纸包不期然出现在自己眼前,顿了顿,抬眼问眼前人,“这是什么?” “这是谢礼。谢你帮我完成了太太教给我的事儿,新出炉的蜂蜜发糕,趁热过来吃吧。”素娘把纸包往他面前一递,巧笑着说道。 她坚持用赵山长的药,脸上的疤痕已经淡了不少,说来神奇,她最开始决心治疗不过是为了让端方心里好受罢了,结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随着疤痕的渐淡,她的心情也随之阳光起来。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天比一天美,她以为自己永远不必在意的容貌,永远也不会起涟漪的内心竟然像引入了活水的深潭,生动了起来。她开始像正常的年轻姑娘一样打扮起了自己,摒弃了一味的老气素淡,身上渐渐多起了颜色。 付南枝也随之一笑,接过了糕点,和素娘一起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毫不客气的打开油纸包,顿时一阵蜂蜜的甜香味发散在空气中,还带着些许热气。他好看的大手掰下了一大块,一口塞进了嘴里,“恩恩,好吃!你也吃点儿!”说着又掰下了一大块递给素娘。 素娘见他很喜欢吃,高兴极了,“真的吗?那我也来尝尝。”接过他手中的糕点,吃了进去,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松软香甜。素娘的耳朵有些红了,刚才她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他刚刚洗了衣服,指头微凉。 素娘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吃的也慢,付南枝则大口大口的吃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了闲聊。 聊着聊着不免聊到了宁府,聊到了江氏,关于江氏,素娘完全没有瞒着他。 “我记得宁老爷不是有两个妾吗?这送走了一个不还是有一个吗?你们太太怎么不趁着这个机会把两个一起送出去?”付南枝疑惑的问道。 “另一个妾氏李氏有了身孕,太太就是想送也送不了啊。”素娘答道。这里面的内情她是完全不知道的,她还暗自替太太伤心难过呢。 “你说什么?”付南枝的声音突然有些高。 素娘被他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人家妾氏怀孕了,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啊,没什么,有些意外罢了,毕竟宁老爷夫妇情深。那妾年纪应该不大吧?这么年轻就有了身孕。”付南枝赶紧声音降了下来,平和的向她解释起来。 “年纪是挺小的,不过这个年纪怀孕已经不成问题了,多少年纪比她小的都当上了母亲。你有见过她吗?”素娘起了疑心,从没见过付南枝这么问起一个无关既要的人。 “恩,上次在宁府里,匆匆见过一眼罢了。”付南枝的心情再不能平静。上次他在宁府里听到有人弹唱一首江南小调,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曲子,他立马就起了疑心,这才丢咚咚独自一人在水边而自己循着乐曲声去查探。 他当时在院墙外边上的一颗茂密的大树上躲避着,远远的只能看见院中有一年轻女子在抚琴弹唱,他看不清楚她的脸,但他冥冥之中有一种直觉,这个女人也许就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妹妹! 母亲当年身子弱,这个最小的妹妹是她默许一直伺候她的贴身丫鬟生的,只是那丫鬟福气薄,生她的时候难产而死。母亲怜惜她孱弱幼小抱到自己身边抚养,她亲生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抱起这个粉嫩可爱的女娃娃立马就喜欢上了。也是她们母女二人有缘分,在抚养她的过程中,母亲的身体竟然渐渐有了好转,待她更胜亲子。 而他们几兄弟也都当她是宝贝,没人会想到不久后,原本和和美美的一家竟天人永隔。 他躲在树上,不敢暴露身份,他这种窥伺的行为已经颇为大胆无礼,若是再强闯进内宅院子就实在万死难辞。另外,他也怕她当时还太小,对那时候的事情不再有印象。最最重要的是,他怕她记得一切,而她不是自己的妹妹。 后来他细细想过,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直觉是对的,那个女人无论是年纪还是那首曲子都对的上,而最为关键的是,她那么巧就在宁沐的院子里,成了他的妾氏。 如果事实真是如此的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寻获到唯一亲人的欣喜,妹妹已是仇人妇的愤怒和疑惑,让他有些茫然。 素娘注意到脸上不对,关切的问他,“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你有什么事情记得不要憋在心里,一定要和我说。”素娘一只小手搭在了他静置的大手上。是的,她心疼他,担心他,自从知道了他的秘密,觉察到了他的行动,她就无时不刻不被这两种情绪交织折磨着。她给自己下了个结论,她大抵就是个操心别人而不能安心享受他人呵护的命。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已经掉进了这个坑里了。 付南枝浑身一震,“素娘。”他矛盾之极。素娘是他爱的人,可她也是薛如琳的人。 素娘对视着他的目光,无比真诚的对他说,“付南枝,你可以相信我的。素娘这些年学到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你坚信的不能再坚信的东西,不一定是正确的,就算你自己强调了一百次,也有不正确的可能。和我说说好吗?让我帮你一起,好不好?” 付南枝把自己的猜测都说给了素娘。 很快就到了江氏出嫁的日子。她异常的配合,没有再搞什么花样。宁沐和薛如琳均没有出席,只派了管家带了贺礼去了一趟。相信以江氏的性格和智商是能够活的很好的。 这下妾的问题算是彻底干净了,薛如琳和宁沐终于又重新回归了只有彼此的状态。如琳不说,心里却是美的。晚上让丫鬟点了大根大红喜烛,准备了一桌子酒菜,腰身略显粗壮的美妇人洗的干干净净就等着自家夫君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四章 宁沐一进屋还以为走错了地方,可那是不可能发生的,眼前的情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某人心里乐开了花,这是要表扬他呢。 忍住巨大的喜悦,问道,“夫人,这是要干什么?喜烛都给翻出来了。” 如琳光脚上前踩在他脚上,揽住他的脖子,“今天晚上咱们重新补个洞房花烛吧,之前的那些全都不算数。”真正的洞房花烛夜,她心中无一丝喜悦,没有让喜娘把流程全部走完就把人都撵了出去。 直到她和宁沐好了之后,她才觉得这是个莫大的遗憾,之后的怎么补都不是最初的那一夜。少了交杯酒、结发礼,她这心里面就不踏实,好像这幸福是偷来的,随时会被夺走一样。 “洞房花烛夜?”宁沐笑着抽出一只手摸摸她的额头,“不发烧啊。”又握住她的下巴左看右看,“还是我夫人,没换人啊。” “去!和你说真的呢!快过来,咱们先喝交杯酒。”说完就扯着他坐到了桌子前面,给他和自己分别斟了一小杯酒。挽起他的手臂,二人相视一笑,默契的一饮而尽。 酒一喝下去,宁沐就睁大了眼睛,拿着空杯子的手颤抖的指着酒壶,“这……这是我那三十年代的汾酒?” “正是!宁老爷别那么小气嘛,洞房花烛小登科,别舍不得,来来来,咱们进行下一项!”如琳毫不在意他的酒,转身打算去拿剪刀完成结发礼。 宁沐咬牙看着她不是很灵活的在那里弯腰挑拣东西,忽然上前,把她拦腰抱起,收获了一片惊呼和娇笑声,“你干嘛?快放我下来,礼还没完呢?”她很认真的好不? “咱们先行周公之礼,再来管其他的礼吧,我先验验货,看今晚这礼值不值我的压箱底。”宁沐霸道的说道。 “啊!放我下来!”如琳假意挣扎。 如她所愿被放下来了,只是不是放在了床上,而是她的梳妆台上。宁沐一直有个梦想,想在书房的桌子上成就一回好事,可是因为有端方这个玲珑心肝在,不太好实现。就先委屈一下梳妆台凑合凑合吧。 如琳一开始当然是拒绝的,这么刺激的游戏从来没玩过,太羞人了,明晃晃的坐在桌子上面,她不要做人了! 宁沐动作百般温柔,却也百般狂野。 直到她胳膊实在没了力气,彻底软倒在梳妆台上,宁沐才抬起了她双腿间的头颅,开始了真正夜的篇章。 最后还是到了床上。如琳大着肚子,二人不敢闹的太狠,满足了一次就忍住了。她挣扎着要起身。 “干嘛去?”宁沐问道。 “去拿剪子。” “……”还没忘了这茬儿。 如琳披了里衣下地,拿了一把红色的剪刀,一根红绳,一个小楠木盒子。 先把自己耳边的一绺头发剪了三寸那么长,又把宁沐的头发剪下同样的长度,然后认真的把两人的头发用红绳绑在一起,再用红绸布包好,放进盒子里保存。 宁沐就一直微笑着看她动作,直到她弄完了才问她,“你这样做的对不对啊?” “呃……应该是对的吧,我记得当年谁和我说过,好像是这样的。没关系的,我觉得正确就行。”说完把盒子放在枕头边上,滚回了宁沐怀里。 “今天你小妾嫁人,你是什么感想啊?”她不问出来心里痒痒。 “我太高兴了,恨不得亲自放一百挂鞭炮,再沿街奔走相告。”宁沐无奈的答道。 如琳气的狠狠掐他腋下软肉,二人嘻嘻哈哈玩闹了起来。 如琳又问起了李氏的事儿,“李氏就这么一直让她消沉着吗?我看这样也不好,她自从被带回来就意志消沉,饭也不好好吃,这样下去不行的,我看不如你告诉她实情算了。” 宁沐叹道,“你以为我不想告诉她吗?只是现在不是放她出去的好时机,一个戏子怎么保护好她?” 如琳嘟着嘴反驳他,“我看你又自以为是了,你是不是吃人家段玉楼的醋呢?快点说!”摇晃着宁沐的胳膊让他快点是实话。 “别晃,我说还不行吗?你想啊,你若是精心饲养了一颗白菜好不容易长大了,愿意让人不明不白的给抱走了吗?” “好哇,你想自己留着抱是不是?她年纪又小又漂亮。”如琳一听就不乐意了。 宁沐搂紧她,认真的说道,“琳儿别闹,我再告诉你件事儿,她就是付南枝一直在找的妹妹。” 如琳停止了一切动作,惊讶的望着他,“什么?你说付南枝和李氏?天!不是说当时只有李氏幸存吗?怎么又多了一个哥哥?那付南枝……天呐!那他为什么接近我?”如琳想起来之前的种种就觉得心惊胆战,难怪付南枝一向阳光热心,但她总是觉得他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感。原来他和宁沐有着这样的关系,所以才频频出现在她眼前。 宁沐赶紧安抚她,“他当年被家里送去寺里和武僧习武,当天刚好躲过一劫,后来官兵去寺院里找的时候,住持说他人已经不在寺里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你也别太担心了,我之前已经见过他了,我看的出他和他父亲是一样的人,他只会仇恨我一人,你们以后离他远一些就好了。” 如琳急了,“宁沐,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我觉得无论外面的境况有多紧急,他们兄妹是认还是不认,这都需要他们自己来决定,我们不能阻止,我想如果我是付南枝的话,苦苦找了多年的妹妹就在眼前却没人告诉我,我会疯的。而且我们不告诉他,若是有一天被他自己发现了,对你会产生更深的误解和仇恨。” “可是……”一切错综复杂的点都让宁沐无法放心松手。 “没有什么可是,把真相告诉他们,让付南枝来选择该怎么保护自己的妹妹,让李氏来选择怎么守护自己的亲人。我们做不了这个好人的。”她的语气异常坚定。 二人又讨论了很久,如琳承诺了这件事由她来办好,宁沐才松了口。 如琳没什么可信任付南枝的,她只是站在他的立场想问题罢了,至于她信任的人,是素娘。素娘一点一滴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了然于心,她在快速的改变着,释放着从未展现过的自己,这里面不可否认有付南枝的功劳。素娘的睿智沉稳,是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心狠手辣之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没有想到素娘和她想到一块去了,她没管付南枝那些三七二十一的,第一时间就上门来找如琳刺探‘军情’,她不能把付南枝给卖出去,又要拐弯抹角的打探李氏的事情,如琳听着难受极了,素娘办事利落有度,什么时候这般说话过?必然是付南枝对李氏已经有所怀疑了。 如琳帮她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你这回是为了付南枝过来的吧?” 素娘难掩惊愕,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原来事情并不是她和付南枝想象的那样,老爷和太太根本就对付南枝是谁,有什么打算了如指掌。 素娘怕了,不安的问道,“太太?” 如琳拉着她的手,语气异常的严肃,“素娘,今天我和你说的这些话只能进了耳朵再传进付南枝的耳朵,不能再让多一个人知晓,不然他们兄妹都会面临着巨大的风险,认或者不认,走还是不走,都由付南枝来决定。” “太太您是说?李……”素娘话没还说完,就看到如琳冲她点了点头。看到太太点头的一霎那,她心里替付南枝升起了阵阵感动,十余年的苦苦找寻,终究结果没有让人失望。对他来说复仇重要,但是能够找到活着的妹妹更重要。 如琳又给她讲了一下当年的经过,让她原样转述给付南枝听,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她不祈求他能够原谅宁沐曾经对他造成的巨大伤害,她只求他能凭借成人的眼光对宁沐有个客观的评价。李氏不记得太小时候的事这个也和素娘说清楚了,还有现在付南枝他们兄妹在暗处潜伏着敌人等等。 素娘听后唏嘘不已,这远比她想象的复杂的多。 付南枝知道这个结果之后狂醉了三天,时而大哭时而狂笑,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他的梦想在一夜之间达成,他的信念在一夜之间崩塌。没有人敢去打扰他。 直到第四天,如琳才收到一封素娘的来信,里面说,他暂时不打算相认了。短短不到十个字,凝结的是无数百转千回的心灵折磨。 她长叹一声,收拾好心情,去看了李氏。看着她消瘦的小脸不禁有些难受,原来她比看上去还要小,也就比绍儿大了两岁而已。如琳对她连哄带吓唬,承诺她段玉楼安然无恙,她才答应了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不再糟践自己。 这天,宁沐照常下了早朝,马车行至中途,突然被对面的一辆马车拦住,他示意侍卫稍安勿操。 果然下来一个富贵小厮打扮的人,来到马车跟前作揖请安,“我家爷有请宁大人过府叙话。” 端方探出了马车,“不巧,我家大人今日有约。” 那小厮不为所动,淡定说道,“我家爷说了,宁大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要佛面也会看自己的面子,爷手里有一副宁大人的真迹,宁大人不可能不感兴趣吧?” 端方心里一凛,又很好的把杀气掩盖住了。回身与宁沐对视一眼,宁沐朝他微微颔首。 “那就请带路吧。”端方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一处精致的别院,亭台水榭,飞檐斗拱,可见主人的身份地位和精巧心思。 宁沐正暗暗观察,从走廊的另一端传来一阵大笑声,“宁兄,可把你给盼来了!稀客稀客!” 是静王爷。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把宁沐引进水上悬浮的一块赏景作乐之地上,上面早就布置好了美酒佳肴,更有佳人在座。 “早对宁兄的才华有所仰慕,一直没能有机会结交实为憾事,幸好现在结交也不算晚。宁兄不要客气,快快落座。”静王爷自有一派中年雅士之风。 “静王爷客气了,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宁沐回道。落座之后立马有一美女上前跪坐在他身边,给他斟满了酒。手挺稳,眼神儿却不老实,一个劲的瞟他,清凉的上身也若有似无的往他身上蹭。 宁沐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吓得她不敢再放肆,只敢老老实实的呆在一边准备随时伺候酒菜。 宁沐不急,他知道静王爷不会真的有闲情逸致请他过来饮酒。静王给人的一贯印象都是一个闲散不求上进的皇亲形象,若是没有特别关注他,对他深入了解的话,一般人是不会知道他私底下到底在做什么滔天的勾当。 酒过三杯,静王开始进入了正题,“宁兄饱读圣贤之书,可知良禽择木而栖何解?” “在下才疏学浅,有所不知,还请王爷解惑,良木何在?”宁沐淡笑着问道。 静王爷收起了笑意,认真的说道,“西南自古温润潮湿,良木自然是在那里生长。” “若在下迟钝,不想舍近求远呢?”宁沐说完就站起了身。 “呵呵,这不是可三五日做出的决定,希望宁兄能早日想开为我所用,到时候开疆扩土盛世繁华享之不尽。”他没想逼迫宁沐一次答应转换阵营,他手里有他致命的证据,他不怕他想不开,现在想不开不过是碍于文人酸腐的面子罢了。 宁沐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了。端方不禁有些担忧,宁沐劝他,“别急,且得找我三五次呢,文的得先来足了,才能上武的。” 转眼就进了秋天,宁绍大考在即,除了在家里温书之外几乎不再出门。 思安说外面有客,陆公子登门拜访。 陆君浩?他怎么独自过来了?宁绍心中疑惑,还是出去亲自去迎接。 陆君浩一把揽过宁绍肩膀,有些嬉皮笑脸的说道,“我也在家忙着温书呢,要不是受人所托,我可没时间跑这一趟,喏,给你!” 宁沐接过了一个小包袱问道,“这是什么?” “是她给你准备的考场用的香包和一些用的上的小玩意儿。你可别高兴太早啊,这些东西我也有。”陆君浩怕他骄傲,赶紧打击他。 宁绍瞥他一眼,幼稚! 还是把包袱攥的紧紧的。 “诶,你怎么不生气呢?真没劲。给,这是她亲自给你求大师开过光的。”说完向宁绍丢去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宁绍跳起来接住,原来是一把小小的玉锁头,和她佩戴的那个小葫芦一样,系了同款的绳子。(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宁绍这次考的特别顺利,出来的时候还很有精神,站在考场外面四处张望等了许久也没有看见徐妙的身影,难掩心中失望,暗自劝说自己姑娘大了出来就不容易了。 他考了几天如琳就担心了几天,好不容易把人给盼回来了,没多哪儿少哪儿,她高兴的很,赶紧让宁绍去吃点好的,再洗洗休息,就亲自动手给他收拾起考场里的那些东西,她喜欢为他做这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把书本文具都给他放回原位,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一抱打算交给下人们洗涤,忽然,‘啪嗒’一声,一个小小的玉饰从衣服里掉落下来。如琳稍嫌吃力的弯腰捡起,细细端详。一个精巧的玉锁头,这锁头精致小巧,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审美,加上配的链子,如琳更加能确定这一猜想,是个女孩子送的。 心中既欣喜又有些酸溜溜的,儿子长大喽,一种还没在眼皮底下长多久就马上归别的女人所有的感觉,她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这世上大部分婆婆都看不上儿媳妇了。 如琳把小锁头藏在手里,去饭厅陪宁绍吃饭,这回她没再亲自下厨折磨他的肠胃,而是让厨房专门拣几样宁绍爱吃的做。看他大口的吃着,几天没有好好的梳洗,下巴上也开始冒了淡淡的青须,一股吾家有儿初长成之感油然而生。 “绍儿,娘听你师叔祖说你这次考上举人不成问题,到时候你少年成名,又有宁府门庭做后盾,必然会有大大小小的官宦家庭上门议亲。你已经过了十四岁,虽说现在成亲还太早,但是定亲却是可以了,娘想问你对这件事有没有什么看法?” “娘,儿子现在只想好好读书,没想过这么多。”宁绍想起了徐妙,闷头扒了一口饭。 如琳看他不说,一点都不意外,试探的说道,“哦?是吗?绍儿有了心仪的姑娘一定要告诉母亲,不然咱们行动的晚了,被别人家先定了过去就后悔莫及了。”如琳边说边冲宁绍揶揄的挤眼睛。 “娘,真的……没有。”宁绍心里是有些害羞有些纠结的,连吃饭的动作都停下了。 “哎……儿大不由娘,那我捡到的这把小锁头就送给咚咚玩去了?”如琳亮出手心里的东西在宁绍眼前一晃一晃的。 宁绍放下筷子就要去抢,如琳防着他,快速把东西收回了手心里。 笑的眯眯眼问他,“还不快快招来?让娘听听是谁家的好姑娘。” 宁绍脸色爆红,他本来也是打算说的,只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既然都已经被母亲发现证物,不如就此问出口吧。 “娘您不生气吗?”他这样私相授受,有违圣贤之道。 如琳自己也年轻过,甚至比他还过分,听了就笑着回答,“为什么要生气呢?你又没有耽误了读书,又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你比以前变的开朗,娘高兴还来不及呢。”慈爱的摸摸宁绍的发顶。 宁绍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娘,儿子确实喜欢了一个姑娘,她知书达理,聪慧可爱,您也一定会喜欢的。” “是哪家的姑娘?你说出来看娘认识不认识?”如琳对儿子的眼光还是比较期待的。 “是徐尚书家的徐妙。” “你说谁?”如琳不敢相信的自己的耳朵,双目睁到最大看向宁绍,生怕听错了一个音。她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僵硬的,把手里的链子攥的死紧死紧的,恨不得攥碎了才好。 宁绍心里一紧,他想到母亲可能会不满意徐家,可是没想到母亲的反应竟然是这般大,她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极为骇人。但这就是事实,话已出口。他清楚的又答了一遍,“是徐妙。” 如琳嚯的站了起来,带倒了刚刚坐的椅子,宁绍起身来要扶她,被她给挡了回去。 她突然声音抬的极高,“你再说一遍,是谁?”她止不住的浑身颤抖起来,喊完这一句竟不能再言语其他,巨大的无力感将她重重笼罩。 宁绍看了害怕极了,赶紧上前环住她,喊外面的丫鬟进来,先把母亲安置回房再说。 宁绍跪在她床边守着,他起身想要给她盖好被角,却被如琳的手一把紧紧拉住,她哽咽着说道,“绍儿,徐妙不能啊,换谁家的姑娘娘都答应,就是她不能啊!” “娘,这是为什么?徐妙是个好姑娘。”他一定要知道真实的原因,不然他是不会死心的。 如琳知道已宁绍的性格,不知道实情是不会有所转变的,他会想法设法的挖掘真相,无奈的把真相一一道出,“她就是再好的姑娘也不成!你是不是只以为徐景升与你父亲在朝堂上立场不同那么简单?若早知道你会和徐妙相识,我们也不会瞒你。你爹和徐景升都是你外公的徒弟,他还是我姨母家的表哥,可是你知道你外公是怎么死的吗?是被他给一碗药毒死的!我和你爹日日夜夜做梦都想给你外公报仇啊!绍儿,你说你能和徐妙在一起吗?你这是往我的心口上扎刀子啊!” “娘,对不起,我不知道,不知道……”宁绍被突然而来的真相震的发蒙。打死他也不会想到徐妙母亲嘴里的所谓有仇竟是这样的血海深仇!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喃喃着重复着这句话,痛苦的趴在母亲身边缓解这一切。 如琳看他这样,比疼在自己身上更疼,握住他的一只手,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一些,“绍儿,退开一万步讲,我和你父亲都同意你们的事情,那徐景升呢?你想想他为什么要同意把女儿嫁进我们家来,怎么会放心把女儿嫁到我们家来?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这些肮脏罪恶的过往。”她不会和宁绍提起她曾经和徐景升的事儿,那只会增加大家的难看罢了。 “娘,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徐妙还在等我……娘。”宁绍发出像小兽一般呜呜的哭声。这还是如琳第一次看见他哭,心痛到无以复加,她的孩子第一次热烈的爱是被她亲自摧毁,可她不得不这么做,因为爱看人间悲欢离合的老天是不会让这对苦命的年轻人好走的,它既然已经安排了他们不该的相遇,就不会留给他们没有伤痕的结尾。(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七章 宁绍一哭,她也跟着流泪,恨极了这无情的命运,非要让她亲爱的孩子体验这一遭。宁沐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如琳靠着床头哭,宁绍趴在床边哭。 绍儿今天考试归来,在他的预想里这个时候他不是在休息,就是在和长辈叙话,怎么也不会想到,进来会看到这种千载难逢的场面。 听见宁沐进来了,如琳收起了眼泪,推了推宁绍,“你父亲回来了。” 宁绍强撑着起来,匆匆给宁沐狼狈的行了一礼,就跑了出去,看的宁沐更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们这是怎么了?”上前坐下。 如琳坐起身来,投入了他的怀抱,抱着他的脖子把刚才没有流尽的泪更加放肆汹涌的流了出来。 宁沐心里没底,又什么都不知道,只好怀着她轻轻抚慰,“琳儿,这是怎么了?可是绍儿惹你生气了?你现在的身体不宜情绪太过激烈。” 如琳带着哭腔说道,“我是心疼绍儿,怎么那么命苦,有我们这样一对自私冷清的父母还不够。你可知道他看上了谁?” “哦?绍儿有了心仪之人?看上谁了?乖,别哭了,你哭的我好生担忧。”他一直以为宁绍的性格是不会主动和女孩子交好的人呢,毕竟他小时候一直讨厌女孩子。到底是看上了什么人才会让如琳这样激动,就算是看上了皇亲国戚他也能帮他周旋求娶,何必这般忧心,难不成看上的是个小家碧玉?或者是个丫鬟? “宁沐,咱们两个的儿子看上了徐景升的闺女!怎么办啊?我刚才把父亲的死和他说了,我还是头一次看到绍儿哭的那么伤心绝望,要真看上的是个丫鬟之类的我都不会这样反对,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别急,这事儿成不了的,是绍儿在做梦罢了,徐景升已经看好了静王之子,估计不日就会谈妥了。”宁沐听了心里也是一咯噔,但他是如琳的支柱,不管天大的事都要稳住。 如琳听他这样说心头稍安,“可是,这样绍儿还是会受伤的。” “哎……这是无法避免的,挺过了这一阵儿,等各自成亲了就好了。这段时间我会派人严加看管他,不让他找机会出去。”少年血性大,防止他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儿。 “宁沐,我这心里不踏实。”儿子顺利考完了试,明明上一刻还是天堂,下一刻就变成了地狱。 “没事儿,没事儿。”他倒不像如琳这样忐忑不安,毕竟他是男人,对这事也看的明白。对男人来讲,得不到喜爱之人的痛苦没人比他更加知晓,他在宁绍身上仿佛看到了年少时候的自己,满满的无力和痛苦。他更知道,当一切都没有指望的时候,伤痛的愈合只能寄托给时间,治不好也没有办法,只能扛过去。 宁沐绝对是个好父亲,安慰如琳的这一会儿,他甚至想着,一定要尽早清算了徐景升,把他弄死了,两个小的想再一起也无妨,与大人无法面对的话,就让他们远走天涯也未尝不可。不过这只是想想罢了,不说如琳怎么去面对,就是到时候徐妙恐怕也无法面对。 宁沐带了一坛子酒去兰苑找了宁绍深谈了一番,甚至给他讲了另个一少年当年求而不得的故事。宁绍聪慧,他如何听不出这故事里的几个主角?可是正因为有父亲这个活生生的例子在眼前,他才更加不想走上他的老路,何况父亲有一辈子的机会去等待母亲的回头,就像事实发生的那样,只要母亲肯回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不可逾越的阻力,很快就幸福的在一起了。可他和徐妙不一样,他失去她就是永远的失去,他们没有开始的机会,同样也没有转折的机会。 如琳调整好心态,亲笔写了一封书信让人送到陆淑仪手里,约她在福满楼见面。 天色阴冷暗沉,像在酝酿着一场无边的暴雨,让人从内里泛着压抑。如琳的肚子已经有六个月了,她很久开始就已经不出门了,这次特意好好打扮了一番,上了粉,遮盖住有些青色的眼圈。 福满楼的包间里,如琳没有等多久,陆淑仪就到了。薛如琳在信中说要与她谈徐妙的事情,涉及到女儿,她不得不来。 当女人面对同性的时候总是会有一种特殊的敏锐,薛如琳坐在那里,罩着宽大的斗篷,但陆淑仪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孕相。 陆淑仪难掩惊讶,脱口问出,“你竟又有了身孕?”上天何其厚待于她?又对自己何其的苛刻? 说不嫉妒是骗人的,徐景升对她虽说没什么感情,但每个月同房几次还是有的,可自从生了妙儿之后,她就一次都不曾有孕过,她有时候就在想,要是天上能给她一个嫡子的话,是不是她的日子就会是另外一番景象,每每陷进了这个怨天尤人的假象里,最后她都会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徐景升就是那样的一个人,这与她有没有孕没有必然的关系! 唯有苦笑了之,她照顾好妙儿才是正经。 如琳答道,“是啊,有几个月了,天这么冷了,还让你出来跑这一趟,抱歉了。” 陆淑仪入座,让灵犀和碧竹她们一样守在门外。“无妨,你这个样子出来想必是有重要的话要和我说。” 如琳顿了顿,“淑仪。”她头一次这样叫她,她们自相识以来面对面就没有一次能心平气和的,今天她忽然觉得陆淑仪不过也是个可怜的女人罢了。换一个角度想想,她今日所承受的这些何尝不是她薛如琳本想求着去承受的?她应该感谢她才是,只是为这个感谢的话说出口来会更奇怪而且矫情。 陆淑仪听她这样叫了自己一声,也有些不适应,到底没说出什么反驳的难听话。“今日叫我过来是因为何事?其实她已经有所猜测了,但是不敢去想,也不能先问出来,毕竟有些事上女方本来就是吃亏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如琳掏出了一个玉锁头链子放在陆淑仪面前,缓缓的说道,“这是你女儿给我儿子的,咱们两家的情况你我都清楚,孩子们还是不要走太近为好,我儿子那边,我已经狠狠的骂过他了。这件事是我和宁沐管的不够,算我给你道歉,这东西你替孩子收回去吧,不能让他们继续搅在一起,时间长了对他们带来的伤害将难以估量。” 陆淑仪克制再克制,才压制住喘症再犯,伸手去拿东西的手还是稍稍有些发抖,果然是她想的那样,两个孩子并没有因为她的警告而断绝往来,没想到他们已经交往的这般深入,妙儿若不是情根深种,是绝对不会亲自送礼物给宁绍的。大姨娘的事情之后她怕她憋坏了,就对她放松了警惕。这都是造的什么孽啊! 如琳看她要喘起来,赶紧喊了门口的灵犀进来给陆淑仪服了一粒小药丸,她才看上去好些。 “淑仪,两个都是好孩子,只是因为我们这一辈的恩怨他们注定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我不知你是否知道,我与徐景升现在是不死不休的关系,除非死一个,这恩怨才能了解。你和妙儿多保重吧,我并不想伤害到你们。希望你能理解我的意思。”说完就让碧竹碧桃扶她先走了。 陆淑仪听了她的话,震惊的喘息全部堵在了嗓子眼儿,与徐景升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么说薛如琳她是知道了他的父亲是徐景升害死的?那么她在夜里听到徐景升的梦话就全部都是真的!陆淑仪颓然的靠在椅子背上,她果真瞎了眼嫁给了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自以为幸运的觉得自己得到了薛如琳梦寐以求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府里,走路的时候都不知道脚底下踩着什么。妙儿是她全部的指望,她不能让她陷入这个悲惨的境遇。 徐妙在家中默默为宁绍祈祷着,希望他能一举高中。最近父亲让那两个嬷嬷看她看的格外严,不准她再随意外出。她上次新布置的那些有才能的丫鬟小厮们起了一些作用,通过得来的一点蛛丝马迹,她不难猜到父亲还没有绝了要和静王府结亲的心思。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家里呆着了,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她多想站在考场外面迎接他,他一定也感到很失望了吧? 她正想到这里,突然母亲冲了进来,让所有下人都出去,屋里只剩下母女二人。 “娘,您这是怎么了?”徐妙担心的问道。她现在什么都不怕,就怕母亲有个好歹,此刻她眼睛发红,手臂微微颤抖的样子让她的心瞬间就揪到了一起。 “啪!”的一声,徐妙和陆淑仪双双愣住了。女儿长到这么大,陆淑仪从来没有对她动过一个指头,连狠骂几句都不曾有过,更不用说打了。这一巴掌下去了,她都不敢相信是自己伸手打的。 缓过劲儿来,赶紧上前去查看徐妙的脸,“妙儿,你没事吧?让娘看看你的脸,是不是打重了?” 徐妙右边脸通红一片,母亲从进门以后的一举一动她都看不懂。她来不及疑问,来不及伤心,就是单纯呆住了,这是怎么了? 陆淑仪看女儿傻呆呆的捂着脸不给她看,心里又痛又急,一下子哭了出来,“妙儿,娘不是纯心想打你,娘是太着急了。今天你知道我去见谁了吗?我去见了宁绍的母亲,她让我把这个东西拿回来。若早知道你是动了真情,我早就应该极力阻止你的。妙儿,你都忘了吧,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 徐妙这才动了,放下捂着脸的手,这下连眼眶也发了红,一汪泪水在里面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从母亲手中接过那个饱含了她心意的链子,哽咽的问道,“这是宁绍退给我的吗?”上次是她要退他的东西,现在轮到他退自己的东西了吗? 陆淑仪心中大痛,声音急起来有些变了调,“妙儿,傻孩子,你就别傻了,到底是宁绍退给你的还是他母亲退给你的这还重要吗?你知道我们两家到底有什么仇吗?是你父亲亲手害死你宁绍的外公!人家全家都恨着你父亲,等着报仇呢!” “不,这不是真的。没有这么巧的事儿,母亲骗我的,我父亲也没那么坏,他只是有些冷情,我这去问他!”徐妙连连摇头否定母亲的话,泪水随着她头颅的摆动四下纷飞。她喊完了这句话扭头就要冲出去,幸好陆淑仪及时在背后拦腰抱住了她。 “妙儿,我可怜的妙儿啊,千万不要去。你父亲就是这种人,你没有娘认识的清楚,你问他也无济于事。听娘的话吧,忘了宁绍吧,这不只对你好,对他也好。”陆淑仪紧紧的抱着她的腰,一点都不敢放松,她这个样子过去质问,激怒了徐景升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徐妙在母亲的手臂里挣扎了几下就不再动了,顺着她的臂弯滑坐到地上,眼泪像瀑布一样冲刷着脸庞。她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原来两家是真的有仇,还是这种生生世世都化解不开的血仇!她和宁绍何其无辜! 她本想着若宁家使力,她就有机会嫁给心爱的人,而避免了嫁给秦送命运,可是现在看来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痴人说梦。 她是徐景升的女儿,她生来就有罪! 陆淑仪别无它法安慰自己的女儿,只能把她搂在怀里给她一点点聊胜于无的温暖。 徐妙目无焦距的再次张了口,“娘,你知道吗?父亲是真的想把我嫁给秦送了,前几天有人送给他的南海里的珊瑚树,门客劝他送人,他说要留着给我添妆。娘,他什么时候这么为我着想过?娘,有人传静王府后院最近又抬出了一个暴病而死的姨娘。娘,我不想去那个地方,女儿好害怕。”她本来是不想和母亲说这些的,可是现在她一点办法一点依靠都没有了,母亲是她唯一一根相依为命的稻草。 陆淑仪震惊于徐妙的消息,更震惊的是她话里的内容,她知道徐景升之前有过这个考虑,但是迟迟没有达成,她就以为这事儿是不了了之了。原来他竟然一直没有放弃这个念头!陆淑仪别的不知道,但是通过上次秦送串通大姨娘这一件事儿就知道他不是好东西,她的女儿万万不能落到这样的人手里!(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晚上,徐景升回了房。陆淑仪嫁给徐景升十多年,从最初对他浓烈的爱恋到一步步的失望憎恨到柔顺,她都自认与他之间的相处最差也算是举案齐眉,她不欠他的,也不怕他什么,除了徐妙。今晚,她头一次像个犯了罪的奴才一样,卑微的跪在他脚边,哭着抱着他的双腿哀切的恳求他改变注意。 “老爷,妙儿是你的亲生女儿啊,你不能把她往火坑里推!” 徐景升俯视着脚下的陆淑仪,想起他们母女眼里有一瞬的心疼犹疑,但很快就被他的野心给泯灭了,“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但我确实有个想法。很快就可以定下来了,你帮助妙儿好好准备嫁妆吧,钱财不是问题,全挑最好的布置。嫁过去就是静王爷的嫡亲儿媳妇,这是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 他心里想的是,以后妙儿就是最受重视的亲王儿媳妇,静王的兄长云南王手握重兵却没有子嗣,以后说不定妙儿还有母仪天下的机会。现在嫁过去也许会吃点苦头,不过他还活着呢,秦送应该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收敛一些。 陆淑仪看他这样强硬,求的更加急切和狼狈,“老爷!老爷!你放过妙儿吧,给她找个普通的人家就好,下辈子我给您端茶倒水,为奴为婢,求求你了,她还不到十四岁,还是个孩子!” 徐景升被她哭的心烦,一脚蹬开她,陆淑仪被掀翻在地。 “你以为我不想她好吗?我想害死她?你不要妇人之仁,我是亲生父亲,我只会给她做最好的安排,你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就算了,我警告你,切莫在妙儿面前这样影响她,若是出了什么岔子我饶不了你!”说完,就大步出了房门,徒剩陆淑仪这个深宅里的普通女人坐在冰凉的地上哭了整整一夜。 很快,一向低调的静王府因为一件丑事登上了京城舆论的风口浪尖,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原来之前从静王府后门抬出来的那个小妾正是秦送的,据说死前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那小妾原本只是个丫鬟,是被强迫成为小妾的,这下不明不白的死了,家里人伤心欲绝。那家人偏偏是不怕死的硬骨头,路上拦住了宁沐的轿子,当街把事情嚷了出来,静王府残害妾氏,草菅人命。顿时这件原本按理说不大的事情,瞬间传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连皇上都过问了,亲自把静王叫过来询问一番,后果自然是无疾而终,一个小小的妾死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这些人在乎的只是脸面罢了。 这件事还没完,很快人们又听到了一个更加震撼人心的消息,那个残害了小妾的王爷次子竟然要和户部尚书的女儿定亲了。 宁绍把这些事全都听进了心里,急的嘴角都起了火泡,他想见她一面,看看她现在怎么样?他们实在无法在一起,他可以不得已接受,可是他接受不了她嫁给一个人渣!如果她被安排嫁给的是那样一个畜生,他无法就这么安心的看着! 这些事情薛如琳怎么会不知道呢?何况她身边还有个宁沐,现在宁沐有什么事情再也不敢瞒着她了,所以徐妙的境况她也是清清楚楚的。那孩子她在赏春宴的时候见过一面,要不是因为她的父亲是徐景升,是个人见人爱的好孩子。哎,可怜的孩子,生在那样一个家庭里,可是这个时候了,就算她能不介意徐景升,徐家也不会答应把徐妙嫁过来的。 宁绍跪在父母面前,梆梆梆的磕了几个响头,如琳身子一动要起身,被旁边的宁沐一把按住了,给了她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一切有他。 宁沐开口问道,“绍儿,你要说什么都想好了吗?”儿子这几天的状态他都看在眼里,他料到了他会忍不住来找他们。 宁绍满脸羞愧,又有着无比的坚定,松开死死咬着的嘴唇,艰难的说道,“我要去见徐妙一面,爹娘,你们还有爷爷奶奶,有咚咚,以后还有弟弟妹妹,就当从来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吧。” 如琳使劲挣扎着要把被宁沐攥着的手抽出来,无果。她听了这话不能不急,狠狠的瞪着宁沐,宁沐就是不放。只听他接着问宁绍,“那你呢?家里人,科举,身份地位都不要了?以后想怎么生活都想好了吗?外面的世界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生在世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你可明白这个道理?” “儿子明白,可是不试一试我枉为男子,求爹娘成全。”宁绍长长的磕了一个头不再起来。 “绍儿!”如琳急促的喊了一声。宁沐晃了晃他们攥在一起的手,让她安心别慌。 “既然你都想好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爹支持你。”宁沐长叹了一口气,说出了这一句。 宁绍这才起身,深深的望了一眼父母,才转身拔腿而去。 如琳心里又痛又急,宁沐刚才不让她说话,她不能当着孩子面下他一家之主的面子,现在绍儿出去了,她当即就炸了,一把甩开他的手,“宁沐,绍儿疯了,你也疯了不成?他这么大的孩子能带个姑娘跑去哪儿?喝西北风活吗?你不拦着他你还鼓励他?绍儿这下跑出去,你不赶紧给我追回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你没完!呜呜呜~” 宁沐赶紧牵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掏了手帕给她擦脸,“别哭了,儿子跑不了啊,现实会给他上一课的,有些风雨不去经历就永远不会长大,别担心,我让人跟着他呢。”他早就在宁绍身边做好了各种周密的安排,以防应对各种可能。 如琳这才半信半疑的抬眼看他,小拳头暴风雨似的一拳一拳往他胸膛上砸。 宁沐怕她砸累了,把她强制圈进怀里,“刚才伤心了吧?儿女都是这样伤父母的心的,以后大了就好了,咱们也是这么过来的,想开一些就好了,你还有我呢,谁跑了我也跑不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如琳微楞,不禁想到了自己,她当年不知道让父母伤透了多少心,难道儿女真的都是上辈子来讨债的吗? 宁绍首先去找了陆君浩,让他帮忙带消息给徐妙,约她明日在花朝节碰面的地方见面。陆君浩仗义的一口答应下来,表妹的境况让他糟心不已,可是他人言轻微一点办法都没有,现在难得宁绍肯站出来拉表妹一面,他愿意做这牵线搭桥的活。 只是单纯不经事的少年们啊,出师未捷身先死。陆君浩进了徐府见到了徐妙,刚刚把宁绍的话带到了,还没等到表妹的回话,就被徐景升给堵了个正着,让人把陆君浩捆起来先关押了再说。 徐妙还来不及被宁绍感动,便怒火攻心,一把抽下头上的簪子,死死的抵在自己的脖子动脉上,簪子尖尖的在脖子上扎进去一个肉窝,她疯了一般冲徐景升歇斯底里的大喊,“你马上放了我表哥!不然我立刻死给你看,让你鱼死网破!马上放了他!!!!啊!!!!”说完手颤抖着把簪子扎进去了一点点,有血液渗了出来。 徐景升不敢乱动,吩咐手下,“放了他。” 陆君浩被松了绑。徐景升警告他,“以后无事不要再来徐府,更不要来见你表妹,她马上就要定亲了,影响不好。还不快滚?”说完,挣扎的陆君浩就被两个侍卫给拖了出去。 “把簪子放下。陆君浩已经放了,咱们父女有话可以好好说。你只看的到眼前的痛苦,却看不到以后的荣华,父亲一切都给你安排好了,父亲是你最强大的后盾,你只需要按照我的要求做,早晚会一步一步走到巅峰成为人上人,相信我。一死了之很容易,可是你想想你母亲,她只有你一个孩子,你这一簪子下去了,她要怎么生活?你也别想着跑,现在徐府连苍蝇都飞不出去。至于你和宁绍,就当个笑话吧,以往的我不追究,以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徐景升说完了这些就带着手下离开了徐妙的院子。 只剩下徐妙犹自拿着簪子徒劳的抵着脖子,整个身子在风中不停的剧烈颤抖,她心痛到哭不出来。小优小雅目睹了全程,心疼自己小姐,上前死死的搬下了她举着簪子的手臂。徐妙的手臂离开了脖子,手忽然无力的松开,金属制成的簪子叮铃叮铃的在砖石地面上跳跃了好几下。 宁绍把出走要用的东西都收拾进了一个包袱里,去看了一眼爷爷奶奶,没敢告诉他们。和赵山长倒是说了实话,赵山长倒是没说什么,照常给他留了作业。宁绍心中叹息,都要走了,还留什么作业呢,等到拿给他老人家检查的时候不知道要何年何月了。 思安进来说陆君浩过来了,宁绍赶紧出去见他,陆君浩事情给办砸了,连连叹气道歉,“徐大人他看的太紧了,我刚和她说了你的话,他就亲自带人冲了进来,表妹以死相逼,盛怒的徐大人才把我放了出来。”陆君浩把现场发生的事情,双方说过的话全都给他详细的说了一遍。 宁绍怒极心疼至极,可他有任何的办法吗?徐景升再如何都是徐妙的亲生父亲,他是何身份有何名义去插足人家的家事?木已成舟,他别无它法。难怪他提出要带着徐妙走,父亲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鼓励他。原来他早就看透了,他根本就走不成。是他太过天真了,空有一腔赤诚却没有任何真本事的少年郎是做不成事的! 陆君浩走后,他亲自去向父母请了罪,他们没有说任何训斥他的话,也没有安慰他一句,因为这时候任何的言语都安慰不到他既愧疚又痛苦的内心。 很快,徐妙和秦送的亲事就定了下来,今年的初雪也如约而至,漫天的雪花飞舞,像破碎的心灵,无处安放。 好的是,终于迎来了一件大喜事,薛云和董氏他们的使团队伍马上就要回来了! 进了第八个月,如琳的肚子像吹气球一样大了起来,孩子的胎动也频繁了起来。咚咚和她爹一样,最喜欢听她肚子的孩子胎动,能自娱自乐许久。宁绍也终于稍稍恢复了一些元气,只是不敢再去触碰任何有关徐妙的事儿。 使团进城了这天,整个京城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喜庆。如琳挺着大肚子不敢出门,只好在府里焦急的等待。直到很晚,宫里的接风宴才结束,宁沐带着薛云和董氏回了家门。 薛云一见了如琳就要给她跪下请罪,如琳赶紧拦住他没让。扶着他的胳膊细细的打量着他,黑了也瘦了,脸上倒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傻样子,一想到他们夫妻二人匆匆而别,把两个孩子独自留下,在外面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罪险些回不来,她这心里就难受,看着看着眼睛就有些发热。 薛云不敢吱声。宁沐就怕她情绪激动,赶紧上前寒暄招呼他们夫妻二人赶紧坐下。亲手扶过自己夫人。 如琳这才稍稍稳定下来,待一看到董氏,本来想劈头盖脸的喷她一顿的,这是个比薛云还不靠谱的人,一封信就把她给打发了,丢下两个亲生孩子就随自家夫君跑了。可一看到她的肚子顿时愣住了。 “弟妹,你这是?” 董氏眼眶泛泪,笑着答道,“快五个月了,但愿是个女儿。弟妹多谢大姐担待,替我照顾两个孩儿,请受弟妹一拜。” “你赶紧起来。”如琳可不敢让她拜。知道她现在必然是心急如焚等着看孩子,拉着她的手亲热的把她往后面领,瞪了薛云一眼,让他在外面等着。 薛桐薛岩两个跟着姑姑干瞪眼等了父母一整天,可是迟迟没有等到,他们毕竟还小,后来实在是体力不支,如琳答应他们,让他们先休息一会儿,她给他们不错眼珠的看着,他们的爹娘一回来她保证叫醒他们。 董氏松开了如琳的手,快步奔到床边,看到两个孩子熟睡的小脸忍不住捂住嘴泪如雨下。她是个何其狠心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幸福说抛下他们就抛下他们,在乌兰差点回不来的时候,她甚至在想,他们夫妻两个若是一辈子回不来了,或者干脆死在了外面,孩子会不会恨他们?(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一章 薛桐首先感觉到床边有异响,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一看是母亲在床边温柔的看着他,他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在做梦。挤挤眼睛,使劲晃晃脑袋,他不是在做梦。一向小大人模样以哥哥自居的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进了董氏的怀里,泣不成声,“娘,您终于回来了,呜呜呜呜” 薛岩被吵醒了,一看到日思夜想的娘就在眼前,也扑了过去,母子三人抱头哭成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惨事呢。 外面的宁沐和薛云听了感到心酸。尤其是薛云,虎目泛泪,恨不得立刻冲进去环抱她们母子。 宁沐好心进去,提醒如琳外面还有一只可怜的爹。 如琳这才趁她们哭的差不多上前拉过薛桐的小手,“走吧,出去看你爹,不是整日说想他了吗?” 两个小孩子刚才和母亲亲近了一番,一听父亲也在此处,飞快的冲了出去,与薛云又是一番亲热。 本次使团立了大功,皇上重重行赏,薛家不仅得到了与乌兰通商的诸多类货物的独家许可,还被赐予了圣上亲笔手书,“天下第一商”的称号。这是在大殿上皇上在问薛云话的时候,他特别提到的,皇上当时正是欣喜的时候,当即就挥毫泼墨一挥而就。 此时对薛如琳来说才算是岁月静好,相安无事了。她就一心一意的等待着两个月后的生产了,找稳婆、锻炼身体、控制饮食、折磨宁沐,照顾儿女,总之日子悠闲的很。 只是老天爷是不会让她无聊太久的。 一个阳光普照,干冷的午后,穿着贵气,笑容和善的老太监上门了。宁沐没在家,如琳带领着全家出来接旨。 这老太监是皇上贴身重用的太监总管,对如琳十分客气。特意准许了如琳站着接旨。 他捏着尖细的嗓音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右丞相宁沐于围猎之时护驾有功,特封忠勇侯爵位,世袭罔替,俸禄加封一倍,赏良田千倾,黄金一万两,东海珍珠十斛,云锦二十匹……”如琳在下面听着心惊,皇上的赏赐怎么这么晚才下来?她还以为皇上忘记了这事儿了,终于等来了,可是怎么给的这般丰厚?给的赏赐这般多也就算了,毕竟是救了皇上一条命,可是这世袭的爵位……? 老太监宣读完了圣旨把它交到了如琳手里。没等如琳赏赐,就接着说道,“宁夫人,圣上还有一道口谕,您听好了,‘朕有一幼妹,自小患有轻微的自闭之症,不喜与人接触,听闻宁府嫡小姐娇憨可爱,特赐其与公主相伴,以期减缓公主自闭之症”。 如琳听了皱眉,不只她,连赵山长老太爷老太太都一脸疑惑,圣上这是几个意思?指望咚咚给公主治病? 老太监掩饰下有些心虚的表情,“还请宁夫人接旨。” 薛如琳回了神儿,只能答应下来,“薛氏接旨。” 老太监这才笑了,“那以后就有劳宁夫人了,来人呐!把公主抬进去吧!” 在场的人齐齐懵了!他们还以为皇上是想让咚咚不时的进宫陪伴公主,类似个伴读之类的。 如琳赶紧问那个老太监,“敢问公公,这来的是哪位公主?皇上的意思是?”说完把早就准备好的超大红包塞给了他。 老太监不急不缓的答道,“这位是长平公主,还请府上好好伺候,不要慢待。皇上的意思杂家不敢揣测,应该就是口谕里的意思吧,杂家告退。” 长平公主?如琳心头重重一跳,这位公主她曾经听说过,如今都应该有二十出头了吧?她想她明白皇上的意思了。如琳脸色有色阴沉,老人家们的脸色也不好,宁绍也瞬间秒懂,只有咚咚是真心觉得家里来了客人还挺好玩儿的。傻孩子还不知道,这位可不是送来当客人的,是送来当主人的! 此时宫里,皇上特意找好了理由把宁沐留在了宫里。宁沐围场救驾他本应该早就重重赏赐的,可是正因为有长平公主一事才耽搁到了现在。 他和先皇一母同胞,母亲早丧,受尽了父皇及宫人们的冷落。长平公主的母亲只是一个小小的宜嫔,却对他们兄弟二人关爱有加,经常偷偷的关照他们的饮食起居,她们是小小的兄弟二人在宫中唯一的温暖。 宜嫔后来因病过世,那时候长平才几岁,又因为目睹了宫里的一场肮脏事儿,从此就变的自闭起来,不喜与人交流,性格也变的极为奇怪,有时候忽然开朗了起来,想做什么谁也拦不住,有时候好端端的会忽然发起脾气,生起气来连皇上都敢砸。 皇上几年前就在给她物色驸马,可是无论多好的青年才俊她通通拒绝不见,皇上甚至已经做好了养她一辈子的心理准备。谁知围场上宁沐英勇救了他一命的事迹传出,一根筋不能转弯的长平公主竟然开窍了,甚至偷偷在房间里写宁沐的名字,写的满纸满地都是。 皇上无意间发现了,到底是心疼自己的妹妹。有一次早朝后就单独把宁沐留了下来,和他提起了这件事儿,他的想法是,让长平嫁过去当个平妻就行,既全了妹妹的心意,又不抢占了人家嫡妻的位置,长平虽然性格上有问题,但长的美啊。这样两全其美,多好!他真是英明! 可是他没想到,宁沐当场一口回绝,他当时的表情怎么形容呢?要不是自己是个皇帝,他怀疑宁沐当时就能破口大骂。他甚至说,要让他娶公主绝无可能,若是逼他他大不了辞官走人。又和他说了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什么的,又是诅咒又是发誓,堵的他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也没想难为他,可是后来长平的症状越发的重了,整宿整宿的不睡觉,竟有些发痴了。皇上这下子真心疼了,这可是亲妹妹啊。 就想了这么一个打入宁府内部慢慢渗透的法子,他圣旨上也不说是要嫁他宁沐,公主之尊去他府里住住没问题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还是怕提出来宁沐果断拒绝,就把宁沐想办法扣下,趁他不在家,把人给打包送过去了。 宁沐一条一条给皇上讲着兵法,皇上今天不知道哪根筋不对,竟然想学起一向不感兴趣的兵法了,可是自己讲的认真,皇上却老是跑神儿,宁沐觉得怪异极了,直到他回了家才知道这种怪异感是为何。 皇上既然要给他这么大的一个‘惊喜’!是得好好想办法困住他,不然他极有可能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当堂就翻脸。 如琳心里有一百个不爽也得把公主安排的妥妥帖帖,江氏人嫁出去了,院里的装置还一应俱全,让人把被褥帐幔窗帘之类的全换了全新的高档货,自己陪着胆小的像猫儿一样娇弱美丽的长平公主进了屋子。 的确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儿,如琳自认论美貌她还没输过谁,可是对比眼前这位还是觉得输了,她比她年纪大不说,如今还臃肿不堪,拿什么和人家比。看她一副娇娇怯怯大眼里含水的样子,别说是个男人,就连她都想好好保护她。 宁沐赔着笑脸回了房,如琳为这事累了烦了一下午,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 宁沐赶紧上前帮给她按摩水肿的小腿,边巴巴的解释,“夫人,为夫是真的不知道,皇上把我困在宫里让我给他讲兵法,我要是在家里,肯定当场就给他退回去!夫人,你别生气啊,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动了气,为夫好冤枉啊,这次真是躺着也中箭。”宁沐垂着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差跪地求饶了。 如琳心情沉重,还是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一下,“赶紧想想怎么办吧,再做那副鬼样子现在就让你滚出去!” “嘿嘿,我就知道我家夫人深明大义,不会乱杀无辜。哎……既然皇上都把人送到咱们府上了,咱们肯定也不能亏待了她,也不能三两天就弄回去打了皇上的脸。”宁沐想到这个不靠谱的皇上就一阵阵头疼。 “这些用你废话,我不知道?赶紧想法子是正经,你看她带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嬷嬷,今天一进府里倒是不敢对我挑三拣四的,那也提了不少要求呢。今儿还问我你几时回来呢,怕是很快就要安排你们见面呢,驸马爷!”如琳想起来就一肚子气。现在宁府她是老大,公婆都一句厉害话不敢给她,平白的还要吃这外来婆子给的气。 “莫气莫气,都怪我,我来给你揉揉。这个长平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兄妹感情非同小可,她身居内宫,脑子又有点问题,我与她是从来都没有见过的。这脑子有问题的人就喜欢胡思乱想钻牛角尖,我上回救了皇上,人家就觉得我有英雄气概惦记起来了,我这是活过来了,皇上还有办法让她见到我活人,要是我没活过来,她岂不是要跟着我一起去?” “呸呸呸!少胡说八道!再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我跟你急!”如琳没好气的轻轻蹬了他一脚。“诶?不过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主意,你附耳过来,咱们……” 公主身边的管事嬷嬷佟嬷嬷亲自过来拜见宁沐,宁沐以身体不适没有起身相见,让她在外间说话。 公主再是金枝玉叶就这么住进了人家肱骨大臣的家里,宁沐是完全可以不甩她的,客客气气的与她说话已经是给了公主面子了。 佟嬷嬷也没见过宁沐,心里多少有些想过他会是什么样的,没想到这第一回就吃了冷钉子,心里虽然不舒服,到底是多年的老嬷嬷了,保持着镇定自若。 约定了明天让她们一家正式拜见公主的时辰和该注意的事项才回去了。不得在公主面前大声回话,不得主动问话,不得嗤笑公主。 第二天,宁府全府上下隔着一道帘子拜见公主,公主始终一言不发。佟嬷嬷让其余闲杂人等都退下,只留了宁沐夫妇和宁咚咚,毕竟圣旨上的名义是让咚咚和公主多相处的。 撤了纱帘,宁沐第一次看到长平公主的真容,果然是个晶莹剔透美人儿!她像时刻害怕着什么一样,两只小手对在一起不断的抠着指头,不敢抬头看人。讲实话,在他看来这位公主的容貌和当年的薛如琳比是毫不逊色的,她们是两种不同的美,他家这位夫人是艳丽夺人的那种,捎带了一些不可侵犯的攻击性。而长平公主则是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不管男的女的都觉得可以侵犯看看的那种娇滴滴的美女。 当然,他已经有了名贵的牡丹花,这水芙蓉他就无福消受了。没有任何可遗憾的,天下美女千千万,就算全归了他,她们也不是薛如琳。 此时身边的这朵牡丹花看自己在打量长平公主,正不着痕迹的瞪自己呢。 “宁沐拜见公主。”宁沐弯身下拜。 长平公主心中的小鹿一直在蹦蹦蹦跳着,她低着头听到传说中的英俊的大英雄在和自己说话,那小鹿激动的恨不得要跳出来一样。 “公主,公主。”佟嬷嬷俯身小声提醒她,昨晚都说好的,今天要好好表现的,既不能害怕不说话,也不能暴躁不听人语。 长平公主努力听了她的话,努力的克服着心中重重的障碍,终于抬起脸,张大如水的双眸。看见了,终于看见了!诶?不如姐妹们和宫女们说的那般英俊呢,心中难掩一点点失望,不过还是高兴的心意居多。 宁沐平日里没有蓄须的习惯,昨晚上睡的晚,又两天没有刮胡子,胡茬全部冒了出来,加之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穿的又是一件旧衣服,英俊潇洒的气度着实降低了不少。 “都平身吧。”难得的平静完整的和外人说了一句话就无话可说了,继续紧张的抠手指。宁沐和如琳面面相觑,佟嬷嬷有言在先,他们二人俱都不主动说话。 气氛莫名尴尬,佟嬷嬷准备送客了。 “这位漂亮的仙子姐姐,你这样抠手指会痛的。我以前也喜欢抠手指玩儿,后来我舅母给了我一个‘出气包’,我没事就捏它玩儿,我这有一个,你要不要玩儿?”忽然咚咚小朋友在这沉默中发声了,她进来后就一直着迷的盯着长平公主看,真漂亮啊,她以后也能那么漂亮就好了。从自己的腰间荷包里掏出来一个小兔子图案的细棉布淀粉小包。 “咚咚!”如琳急的阻止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没想到,长平公主听了却很感兴趣,竟然抬起了头探寻的去看咚咚。佟嬷嬷大喜,难道歪打正着眼前的这小家伙真的和公主有缘分?笑眯眯的正准备要招呼咚咚上前。 突然,宁沐再次行礼向公主请罪,“还请公主和佟嬷嬷见谅,小女有失管教,怕惊着了公主,臣这就回去好好教训她!”说完不等回应,一把扛起宁咚咚往外走去,边走还边揍了她几下小屁股,“叫你莽撞,回去给我罚写功课十遍!” 公主刚对一点儿东西感兴趣,就被宁沐给带走了,失望的小脸上泫然欲泣,如琳赶紧找个理由溜了。 宁沐扛着咚咚出了公主的院子,就改扛为抱,咚咚还在一脸委屈的挤眼泪,她莫名其妙的就挨了揍,虽然不疼,但就是想哭。宁沐赶紧抱着各种赔不是。他今天不只不该罚她,还应该感谢她才是。 如琳回来用了一个漂亮的金镯子才换来了那个‘受气包’,一般不出门她不给孩子戴这些东西,今天这孩子大约是看出来了,母亲要这东西有用,就拿起骄来,今天看在她无端被打的份上,就让她开心开心也无妨。 夜里,佟嬷嬷哄着公主吃下最后一口牛乳,才让她钻进了被子里,手里还舍不得放过那个‘受气包’,一直捏啊捏的。 佟嬷嬷刚准备下去休息,就听她说道,“嬷嬷,大英雄是不是都很凶?” …… 佟嬷嬷要求宁沐夫妇履行圣旨,因此之后咚咚每天都会过去长平那里陪她,多半是咚咚自己在碎碎念的玩着画着,长平在边上静静的看着,等咚咚离开这里回去了,她才自己去试着碰那些东西。 渐渐的,她与咚咚的关系变的越来越近了。咚咚受了爹娘的叮嘱,三不五时的就在她耳边说父亲的坏话,说他如何喜欢酗酒、如何不喜欢回家、如何打老婆孩子。长平公主每次听了耳朵都竖的高高的,然后蔫蔫的问她,“是真的吗” “恩,真的。”咚咚感到很抱歉,她骗了这个缺心眼儿的漂亮姐姐。 咚咚毕竟是小孩子,老在屋子里闷着她实在受不了了,就开始勾引长平出了院子玩儿。 终于这天让她给成功了,带着长平加上几个年纪小的丫鬟到大花园里去堆雪人玩儿。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长平看着胖乎乎的雪人难得的露出了笑脸,这画面要是被皇上看到的话,非得老泪纵横不可。 就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一阵风吹过,头顶上树枝一阵刷刷响动,一只未来得及长大便被冻死的鸟尸‘啪嗒!’一声,掉在了长平的眼前。 一向说话都不敢大声的她,忽然发出了毁天灭地般的尖叫声。她小的时候,亲眼看见一个宫女的尸体从房檐上滚了下来,也是这样砸到她眼前,也就是从那之后,加上母亲的去世,她就变的越来越不正常了。 咚咚和丫鬟们都吓傻了,谁都不敢去强碰她。暗处的侍卫更是无法处理这种情况。 她持续的尖叫着,忽然,猛地一抬头,发起了狂来,再也认不得眼前这些人都是谁。她看谁的身上都带着血,包括咚咚在内,都是来吓唬她的恶魔。 咚咚离她最近,吓得都不会跑了。宁沐和薛如琳对公主的情况了解不是很多,他们能听到的最多就是说公主的性情不太稳定而已,绝对不会想到发起疯来会这般可怕。 娇弱的她忽然爆发了极大的力气,举起手中的铁铲子就要上前去攻击咚咚。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忽然一道青色的身影卷着一道狂风袭来。在铲子下把咚咚裹进了自己的怀里,而自己躲不及,后背重重的挨了一下子。 端方把惊魂未定的咚咚交到碧琴手里,吩咐赶紧带她找太太去。 长平一铲子飞了出去,眼里血色开始逐渐散去,视线里最后的画面就是端方凝眉冷峻的脸,眼睛一阖就晕了过去。端方离她最近,她确实可怕也确实极美,没来的及多想,自然而然的接住了她。手一顿,还是打横抱起了她,在一众吓得六神无主的丫鬟们的带路下,把人送了回去。 佟嬷嬷看公主是昏迷着被人抱回来的,眼神就不是很友好,端方能管她那些?反正也会有人告诉这老嬷嬷发生了什么,他无需多言,有礼告退了。 宁沐匆匆进来的时候,如琳刚把咚咚哄睡。 还未开言,便受到了如琳连串的语言攻击,“我告诉你,明天就把这事儿回禀了皇上,赶紧把她给我弄走!这是小自闭?这是疯症还差不多?咚咚为她挨了你一顿打还不够,还差点受了伤,加上之前还落了一次水,我的孩子招谁惹谁了?你给我滚,不把她处理了你就不要回房。你走!你走!” 如琳拖鞋下地往外推他,跟连珠炮似得根本不给宁沐说话的机会。 “诶诶诶,夫人,让我看看女儿,我心里担心的很。”宁沐赖在门口,不肯出去。 如琳眼中是满满的怒火和后怕,再不觉得水芙蓉没什么可怕了,这甚至比抢她的夫君还要可怕!“你还知道担心?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要不是端方正好在那附近,后果会是什么我想都不敢想。” “夫人,你觉得端方和长平怎么样?”突如其来的,宁沐来了这么一句。 如琳愣住了,端方和长平?这哪儿跟哪儿啊? 宁沐趁机拉她坐下,慢慢给她讲自己的分析,“端方是有个才学有抱负的人,可惜世代为奴,虽然我让他恢复了平民籍,可官场还是没有开过这个先河,这里面涉及到太多问题了。端方是个人才,他合该拥有一个和他匹配的身份地位。再说我刚才见过他,我看的出来,他绝对不讨厌长平,你什么时候见她亲近过哪个女子了?若是别的什么女子怕是就倒在他眼前,他能帮忙给喊人来就不错了。我看他是有些想到了素娘,同样是心里有问题的女子,一个倔强的宁可伤害自己也不肯害了别人,一个是既伤害自己又会伤害别人,同样让他心理难受。我看不如给他们创造点儿机会,若是双方都有意,有我在里面作用,皇上肯定乐见其成,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事儿。”(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有这个把握吗?”好是好,但是这事儿能成吗? 宁沐低头在看熟睡的咚咚,轻轻的亲了她的小脸蛋儿一下,说道,“相信我没问题,端方和皇上是什么人没有人比我最清楚,有了这个突破口事情就好办了。 ” 长平痴痴的睁着眼睛躺在被窝里看床顶,手里面握着的‘受气包’也忘记了捏,脑中一直想的都是端方皱眉冷峻的脸庞。她知道自己当时了狂,当时那场景让她想到了小时候,所以她自己也知道自己狂定是比之前的每次都严重许多,她差点伤害了自己的朋友! 幸好有他及时出现制止了自己,不仅救了咚咚,还把自己给抱回来了。不知道他是谁,叫什么名字呢? 薛云和董氏回归了,正式从如琳手上接回了自家生意。因为付南枝的表现出色,老掌柜对他赞誉有加,因此他的临时管事之位并没有撤销,而是扶正了,并且接管了更多。素娘也依然代表如琳参与其中。 这两天素娘有些闷闷不乐,付南枝都看在眼里。他看的出来,他们之间不复之前的融洽了,她在渐渐的疏远自己。 今天是素娘在福满楼核帐的最后一晚,明天把所有账册交给薛云夫妇,她就要正式回到自己原来的地方。晚饭后,付南枝趁着别人没看见,不顾她的挣扎,一把拉住她的手拖进了自己的房间,把她困在门板和自己的手臂之间。 如此近的距离,素娘再无处躲藏。 “素娘,告诉我,你怎么了?你是否后悔与我相知?”相爱?付南枝艰难的问出了这句话,他看她越来越淡漠的样子,如鲠在喉,心如火燎。 素娘奋力挣扎了几下没有挣脱开,付南枝强硬了禁锢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素娘也来了火,她本来想着就这么放弃他算了,可他非要来问,非要这样撕破难看的脸皮,好,那她就如他所愿! “付南枝,好,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还在帮尹记做事?你妹妹怀着身孕还养在宁府里。你不是亲口和我说过,看在宁沐照看她长大的份上这笔恩怨就此了之吗?为什么你现在出尔反尔?”素娘眼泪忍不住滑落了下来,她现了这事以后心里到底承受了多少煎熬没人知道,她多想第一时间就这样质问他,可她觉得自己在他的仇恨面前,还不够这个质疑的资格,因此她想再次像面对端方时一样,选择不自信的逃离。 付南枝面色凝了一下,又立刻放松了下来,原来她是现了这个,难怪呢?伸手去给她擦拭泪水,素娘躲了一下不让他碰。 付南枝叹了一口气,温柔说道,“素娘,我不只和你说过这个,我还和你说过,我们之间要坦诚相对,无论生什么事情都要相信对方,为什么你不记得这句话呢?” 素娘微楞,转过脸来看他,脸上有淡淡的羞色,他是说过这话,难不成是她误解了他吗? 付南枝继续说道,“我的确还在为尹记做事。我之前是答应过你放下对宁沐的仇恨。但是我们靳家的事儿却并没有结束。宁沐派人给过我一些东西,我也自己追查了一段时间,我要把背后之人找出来,真正的为家人报仇,这是我的使命和责任,素娘,你放心,我不会做出伤害薛家人的事儿,宁家也不会。” 素娘怔愣的与他对视,须臾,突然紧紧的环抱住他的腰身,把脸埋在他的胸前。这一刻,她所有的心防轰然倒塌,卸掉了沉重的外壳,整个人都感觉轻盈了不少。还好,他没有让她失望,如果他义无反顾的走向深渊,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更如何面对自己。真要那样,只怕她好不容易再次撩动起来的心弦会让它永远沉寂。 尝试过身边有人互相倾诉互为支撑的滋味,她不想再凡事一个人。 付南枝也紧紧回抱她,他何尝不怕失去她?与其说妹妹是他唯一的亲人,不如说更是他的一种执念,一种心灵的补偿。他知道当年妹妹还小,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长河,现在即使兄妹相认了也不过就是相认了而已。他仍旧是没有归宿之人,幸好他的身边还有素娘。 此时,二人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紧紧相拥,付南枝是正常的男人,他想碰她,可是他不能。素娘有过那样可怕的回忆,他越是爱她越要尊重她,给予她足够的安全感。但是亲亲还是可以的。付南枝毫不犹豫的攫取了她的红唇辗转允吸。茫茫人海中,能够恰好碰到那个有缘人并且有幸相爱是多么幸运的事,上天待他不算全然无情。 咚咚一向胆子大,忘性大,刚开始还不敢去长平那里,但薛桐薛岩都回了家,府里又剩下她一个小孩子了,觉得无聊了,就又开始不长记性的自己窜过去找长平玩儿。 佟嬷嬷她们上次也吓的够呛,以后可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长平自己也对自己的表现感到万分抱歉,但她不敢去找咚咚道歉。咚咚能再来找她,她高兴极了,甚至露出了难得的笑脸,咚咚瞬间就被她给美呆了。 长平破天荒的主动拉起了咚咚的小手,还和她说了话,“对不起,吓着你了。”声音轻柔的像春天的柳絮一般,不仔细听都听不真切。 咚咚却听的清楚,漂亮姐姐的声音也居然也这么好听!大方的拍拍她的手背反过来安慰她,“没事儿的,你不是故意的。”她本来是伤心至极的,后来听娘说漂亮姐姐是因为有病才那样的,让她离她远一点儿就好了。 她有段日子没来了,忽然现屋子里多了些什么,是花!屋里到处都摆上了鲜艳的花朵,“姐姐,这些花儿是哪里来的?” 听她这么问,一直没有在抠手指的长平红着脸又低头抠了起来。 一旁的佟嬷嬷替她回了话,“是端公子送来的。” “噢~”咚咚嘴巴张的圆圆的,一个噢字一波三折。心想,这个端方叔叔,还挺有眼光的,平日里自己不妨多帮帮他,省的他老霸着自己的爹爹。(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如琳的预产期在正月里,她现在肚子大的低头看不到自己的脚,浑身浮肿,走路入厕都要废很大的力气。特别是晚上睡觉,困的要命,但是怎么睡都不舒服,无论是侧着还是仰着都感觉喘不上来气,还时不时的就要去入厕。 她睡不好,宁沐也就别想睡好,她一有个风吹草动的,他就要亲自上阵帮忙,紧张的不行。他白天还要去上朝,如琳心疼他,让他回书房睡去,别和她睡一起,宁沐怎么都不答应。 夜里,宁沐刚要入睡,又听到了如琳翻身的声音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宁沐立马睁开眼睛,关切的问她,“要去方便吗?我扶你。” “不用,胸口压的慌,睡不着。”如琳坐起身来靠着床头答道。 宁沐从不知道女人怀孕的过程是这么漫长又难捱,他也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女人的伟大。思及前面两个孩子,如琳也是自己这样挺过来的,他就在心里扇了自己无数个巴掌,他都做过什么?之前的他到底有什么资格去埋怨她,怪她对孩子们不上心?她若是真的不爱他们,怎么会忍受十月怀胎的痛苦,独自把他们带到人世。 看她脸上、手脚都肿大了一圈,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难看,眼睛忽的酸涩难忍,宁沐狠狠的眨了两下,起身下地,从柜子里又拿了一床被子出来,叠成长条状斜放在床头,自己则靠了上去分腿坐着。然后把正青着眼圈闭目调息的如琳轻轻圈进了自己的怀里,让她靠着人肉床垫入睡。 如琳惊醒,马上拒绝道,“不要,这样你太累了,我没事儿,困了就能睡着了,你别管我,明天你还要早起的。” 宁沐不放,又给她调了调位置,让她能够更舒服的一些。“我有功夫底子,一晚上不算什么,最近要过年了,没我什么大事儿,白天对付一下就行了,中午我就回来补觉……”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如琳浅浅的呼吸声,她睡着了。 宁沐拉过她一只手,原本纤细素白的手指,现在一按一个小坑,半天都回不来,怜惜的在上面亲吻了一下,身体动也不敢动,整晚只敢闭目,却不敢真正入睡。 冬天天亮的晚,天将将有了一点亮色,宁沐就要去上朝了,他一动,如琳也跟着醒来了。一夜被压着,就是铁人做的也麻了。 宁沐慢慢活动活动手脚,拿起脚踏上的一只鞋穿上,忽然,一双手臂缠上了自己的腰,抱的有些紧。如琳紧紧的抱着他,把脸贴在他的后背上,满是感动和依赖。 宁沐笑笑,也不去搬开她的手臂,就这样,小心的穿另外一只鞋,“夫人,这是干什么呢?比咚咚还不怕羞了。” 如琳又紧了紧,娇娇的说道,“就是不怕羞。” 宁沐转身抱住她,给了她一个长长的早安吻,“我得走啦,迟了不像话。中午我就回来了,乖。” 如琳只能依依不舍的目送他出门了。摸摸自己大如锣鼓的肚子,满心的甜蜜安宁,宝宝快来吧,你父亲快要被母亲压扁了呢。 佟嬷嬷三不五时的就得回宫里亲自面见皇上禀告长平公主的情况。之前在宁府发生的事儿他都知道了,长平不再盲目崇拜宁沐了他自然是乐见其成,本来是想让佟嬷嬷她们尽快带着公主回宫等着过年的,但是当时一提起这个佟嬷嬷就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还是不敢欺君坦然相告了,公主怕是与宁大人的幕僚看对眼儿了。 长平公主的情况是个特例,皇上为她挑选夫婿,身家人才倒是其次,首先就是要能够真心对长平好。那个男人不管对她的爱有多少,一定要能保证一辈子呵护她。他们是皇家,最不缺的就是地位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但是公主嫁的还是要尽量好看。 宁沐再次因为长平公主被单独留了下来。他知道是要说端方的事儿了,之前他专门为这个与他长谈过,他们也预测了后续的一切可能。他没有对他进行任何劝阻,端方是个成熟的男人,他知道自己要什么在做什么。在感情上,他甚至比自己还要成熟理智。 一个是对感情方面要求没那么高又单纯无防备的金丝雀,一个是满腔抱负无法施展又在感情里受过伤的男人,他们结合在一起未必不能得到美好的结果。 毕竟端方是个爱养鸟的人。宁沐默默的给自己讲了一个冷笑话。 皇上提出了要亲自见端方。 晚上,宁沐没有陪着如琳,而是与端方对饮到天明,是祝福,也是送行。 皇上对端方还算满意,最满意的就是他能让公主满意。可是作为驸马,他的身份还是太低了,本朝并没有过度限制驸马的权利,驸马仍然可以参政议政,因此没有驸马是从出身不高的人家出来的,甚至大部分是一些豪门望族的嫡子。 云南王虎踞南关,皇上不得不起了重视之心,特派了信任的新锐将领在南方秘密组建一支新军,以备不时之需,端方被定为他的副手。皇上和宁沐心里都明白,这场仗怕是早晚要打起来,就是时间问题而已。 端方走的无声无息,除了宁沐和暗卫们知道之外,谁也不知道他离开的前一晚偷偷去了长平公主的房里。 “你等我,等我立了功回来就娶你,不会很久,这期间你切莫再迷上了其他人,我会成为你真正的英雄。以后有我来保护你,你就什么也不用害怕了。”端方是一惯的淡笑,握住了长平的双手,让她无法再继续**手指。 长平刷的抬起了头,急的眼泪都要流出来,可她表达不出来,只闪着焦急的大眼睛问出了一句,“你要走了?” 端方有些惊喜她和自己说了话,心头稍微有了些安慰,大胆的用食指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撩了一下,“恩,我很快就会回来,短则半年,多则一年。”据他和宁沐掌握的消息看,云南王最多能等这么久。(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长平忿忿的滑落了几滴眼泪,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急的甚至想要发火。 端方摸摸她披散着的柔顺乌发,“不急不急,我知道你想说的话,我会平安回来的,你放心。等我回来咱们就成亲,我们之后再慢慢相处不急。” 时间不多了,他得趁着夜色离京了。“这个给你,我刻的,这个小人是我自己,我不在的时候让他陪着你。你的小人我随身带着,让她陪着我。”端方把一个木雕塞进了长平手里,最后看了她一眼,就匆匆离去了。 他走后,长平就哭了出来了,端方走前给外间的佟嬷嬷和丫鬟解了穴,佟嬷嬷顾不得疑惑听见哭声就赶紧进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长平搂着佟嬷嬷在躺在一个床上哭了半宿才睡去。 第二天一早就主动提出了要回宫里,佟嬷嬷吓了一大跳,问其他嬷嬷丫鬟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公主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呢?好像胆子大些了,也变的有主意起来了。 她甚至还主动去给如琳道谢,亲自提出辞行回宫,虽然话不多,倒也说清楚了。如琳隐约知道原因,却也被这样的长平公主弄的一愣一愣的。 长平把平日里自己最喜欢的玩具娃娃,连睡觉都要在身边的吉吉送给了咚咚,并给了她一块玉牌,让她以后常进宫里去看她。 之后就像她突然来了宁府时候一样,又突然的走了。 怀孕的女人最是多愁善感,这么忽然毫无预兆的走了,如琳多少有了些伤感。这公主也是个可怜遭人疼的,即使之前因为有病做了错事也让人恨不起来。希望端方那头能够一切顺顺利利吧。 马上就是年关。静王爷又找了宁沐一次,这次的口气就比上一次强硬了许多,上次的威胁且称得上温和,这次却是赤裸裸了。 静王爷不复平日里笑面虎的模样,“我手中的这份东西,宁大人果真不怕?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 宁沐拍案而起。“不怕死的人我还从来没见过,宁某自然也怕死的很,不过宁某自认身正不怕影子斜,宁某对皇上的忠诚可表日月,让我改旗易帜绝无可能,皇上对我也是信任有加,绝不会受他人挑拨。” 静王爷不禁摇头嗤笑,“没想到浸淫官场多年的宁大人居然还有着这样一颗赤子之心,真是感天动地,闻者落泪。不过民间俗语说的好,听人劝,吃饱饭。宁大人是聪明之人,不会对当年局势一无所知,你刚才说的话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虚张声势罢了。本王一向看中宁大人的才干和为人,本王也不难为你,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回去好好想想,多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自己,也许你会给我个不同的答案。” 他们不得不拉拢宁沐,宁沐监管兵部,他是各个兵权之间相互关联的重要人物,皇上放在他手里的权利相当之大,若是他们直接摧毁了他这个位置,到时候起事的时候反倒麻烦,还不如先以拉拢为主,高官厚禄许之,把柄胁迫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对他下手。 静王爷心里想的宁沐早就想到了。他要的就是这个时间,让静王他们以为自己被拿捏住了,才会对他放松警惕,到时候被打脸也会更狠。他要好好筹谋一番,争取一次性把他们一锅端了,就算大鱼他不能一举灭了,徐景升之流不死也要让他狠狠的吐块骨头,再也起不来才好。 除夕之夜,外面大雪纷飞,春晖苑里却齐乐融融,没有一个外人,全是自己家里人,每个人的笑都是由衷的发自内心。 除了宁绍。过了年不久,四月份就是徐妙的婚期了,他无法忽略这件事,有时候你越是想忘掉一件事就会记得越清楚,他就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之人踏进深渊了,自己却无能无力。 爷爷奶奶父母面前,他只能艰难的强撑着,不敢有丝毫表现出来。 他坐在如琳的左手边,如琳看他有些走神儿,知子莫若母,牵上他放在腿上冰凉的手,紧紧的握了握,就这么一直牵着。宁沐看见了,假装没看见,继续和父母还有赵老爷子谈笑风生。 母亲的手温暖干燥,有力的抓着自己的手,这似乎给了宁绍一些力气,让他能多些心力来应对眼前的无限温暖欢欣。 他有着深深的罪恶感,似乎他过的越幸福,就越对不起徐妙。他的爱人在地狱,而他正身处天堂。 子时钟声敲响,丫鬟们端上来了一盘盘热腾腾的饺子,宁沐带着咚咚,拉起宁绍,一起出门放炮竹,如琳也要跟着出去凑热闹,全家老小都不让!她只好无奈的坐着吃饭。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炮竹声连绵不绝响起,千家万户共迎新年的到来。 突然,如琳夹饺子的手松了,只咬了半口的饺子掉进了醋汁里,她捂着自己的肚子连连呼疼,羊水破了! 离预产期还有半个月呢,也许是炮竹声刺激的,谁也没想到这大除夕的她就要生了,顿时屋里的男女老少个个兵荒马乱的,幸好有赵山长坐镇,稳定下众人,才没使本就慌乱的如琳更加慌乱。 外面炮竹还没响完,宁沐就被匆匆跑出去的丫鬟叫了回来,他傻了一般站在门口,有些不敢往里进,瞬间恍惚的觉得眼前的忙乱似乎是一场不可能出现的戏剧,晃晃脑子,告诉自己,这就是真的!他的妻子儿女,父母亲人全部在这里,如琳要生第三个孩子了。 几大步冲到如琳身边,丫鬟已经给她全副武装穿戴好了,宁沐把她打横抱起来快步走了出去。再没有一个人有心思吃饭了,老太太经验足,把咚咚拦下让丫鬟看着她吃饭,不然小孩子待会肯定会饿。又吩咐人赶紧去厨房做点好吃进去的鸡蛋细面,做好了给如琳送去,趁着这时候必须吃东西补充体力,这大半夜的肚子都空着呢。 幸好稳婆早就住进了宁府,产房等一应物品都已准备齐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有赵山长在,前面又有小厮举着灯笼开路,宁沐抱着如琳的手还是难以觉察的有些发抖,细声的安慰着她,让她不要害怕,风雪交加的夜里,如琳虽然疼痛,但被圈在他臂弯的小世界里,无比的安心。 很快进了产房,两个稳婆和两个助产的婆子,碧竹碧桃喜梅都进去陪着了,如琳撑着把面吃了进去,断断续续的疼了二个时辰,才全面发动起来。 赵山长和老太爷老太太都在隔壁房等着,宁绍也在这里焦急的等着。 宁沐实在坐不住,也不怕外面冷,站在产房门口等着,里面如琳的每一个叫喊他都听的清清楚楚。要不是有赵山长明令禁止,他一开始就打算进去陪她一起的。 可他在外面看不见摸不着的,更是心急如焚。 赵山长就是怕他进去让如琳分散精力,他们两个平时怎么黏糊他都当看不见,这时候可不行坏事儿。 如琳怀孩子倒是挺容易的,生孩子就有些难,和前两个相比,这次目前看来还算是少遭了罪的。突然,里面传来了如琳剧烈的一声嘶喊,“宁沐!你个混蛋!” 宁沐再也管不了其他,一下子就推门冲了进去,顿时一阵血腥味扑面而来。他赶紧关上了房门,绕过了屏风。薛如琳此时已经像被水里浸过的一样,有筋疲力尽之感。 身下盖着白布,稳婆还在试探忙活。 刚才如琳使劲生了一次,失败了,实在是太疼了,她就忍不住骂了一句,没想到他竟这么进来了。 她更生气了,冲他喊道,“谁叫你进来的?赶紧出去,男人不能进来。” 宁沐没管那些,上前跪在她手边,紧紧的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现在需要我。” 一句话,本就疼的有眼泪的如琳差点崩溃,要不是宁沐官大,稳婆就骂他了,真的。 如琳知道现在不是和他卿卿我我的时候,的确有他在身边,她心更稳了一些,似乎他在身边真的给自己续了力量,她集中所有精力,奋力一搏。 终于!有一团重物从身体里滑了出去。 稳婆的大胖手稳稳的接过新生儿,在孩子的屁股上拍打了几下,一声嘹亮的啼哭给风雪夜里的宁府带来了新的生机和希望。 稳婆笑眯眯的抱着孩子禀告,“宁老爷夫人,是个健壮的小公子。” 宁沐没理她,眼睛不离的盯着如琳,如琳一听是个男孩,没什么毛病,心下大松,直接脱力昏睡过去了。助产的婆子和丫鬟给如琳细细清理了一番,又守了一会儿,确定她没有产后出血等症况,才告退了。 宁沐这才后怕了,生孩子原来这么可怕,而如琳这样痛苦可怕的事已经承受了三遭,难怪说生孩子就是半只脚进了鬼门关,娘的,以后再也不生了! 孩子被洗好了包的严丝合缝的送去给老人们看。 三个老人家俱都高兴的合不拢嘴,对老人来说没有比看见新生命更让人高兴的事儿了。 听闻如琳睡去了,有宁沐陪着,几个老人就没敢打扰。赵山长给新生儿好好的检查了一遍,挺好,健健康康,一点毛病都没有。跟个皱皮小猴子似的,那也觉得可爱。 赵山长捋捋胡子,他比老太太老太爷要高一辈,平日里包括他们在内都对他尊敬有加,说道,“这孩子是个有福的,选在了新年的头一天出生,我看这小名就叫初一吧。”老太爷和老太太听了很满意,“这名字好,又简单明了,又不俗,小名就叫初一!” 大雪下了一夜,直至天明才渐渐变小,外面天寒地冻,室内却点了几个火盆,温暖如春。 如琳沉沉的睡了一大觉,在被窝里轻轻地抻了一下腰,感受到下面的疼痛,才想起自己昨晚卸了货。霍的睁开了眼睛想要叫人进来,却一歪头就看到宁沐抱着小小的襁褓坐在椅子上,小声的逗弄着孩子。这么小的孩子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回应,他连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呢。宁沐却自得其乐。 他抱孩子的姿势极其娴熟,连奶娘对他都放心。宁绍和咚咚小时候他都是经常抱着的,尤其是咚咚,有一段时间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奶娘都不认,看不到他就哭,他只好夜里亲自带着她睡觉。 宁沐听见如琳醒来了,抱着孩子上前来,把孩子放在她枕边,“这小东西真会挑时候,年夜饭让他给搅和了。” 如琳唇色还有些苍白,笑着瞪了他一眼,“难道饿着你了不成?” 宁沐俯身在她唇上一点,“饿着我了,出了月子你可要好好补偿我,我吃素好几个月了,你看我都饿瘦了。” 如琳拾起小拳头轻轻给了他一下子,“别闹,快扶我坐起来,我要看孩子!” 宁沐把她扶起来靠着床头。 如琳低头看向旁边躺着的孩子,胎毛还没有褪尽,鼻子小小,嘴巴小小的,情不自禁的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去碰触他薄薄的脸颊,“他真小,没有绍儿刚出生的时候好看。” 这话宁沐不爱听,“胡说,宝宝刚出生,还没长开呢,我看他肯定长的比绍儿还好,像我。” “是吗?那就好。”如琳没碰过婴儿,她不太敢伸手,怕一个不小心就给孩子碰坏了。 宁沐抱着襁褓,慢慢的交到她怀里,手把手的教她两只手要怎样放,“孩子没那么脆弱,精心一点就好,抱抱是不会坏的,你看他也找你呢!” 如琳听他这样说紧张的感觉好了一点,怀里的重量太轻又太重。这是她怀胎十月,经历了无数波折才生出来的孩子,她是应该要好好抱抱他,她的绍儿和咚咚就从来没有被她抱过,她当年做的是多么不合格。 宁沐万没有想到她抱着抱着竟然掉了眼泪,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想到了什么,用拇指给她拭去了泪水,“别多想了,现在咱们一家都好好的,月子里不许掉眼泪的,知道吗?你看他在你怀里找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果然,如琳被调转了注意力,注意怀里的小家伙正费力的往她胸前凑呢,无奈有一层衣服的阻隔,他怎么也碰不到自己的食物,他的小脸已经开始皱起来了,看上去马上就要肆无忌惮的大哭了。” “宁沐!他!是不是饿了?什么时候喂过的?”如琳有些慌,她没遇过这种情况。 “有一会儿了,应该是饿了,这么小的孩子一天要喂很多次,我去把奶娘叫进来。”宁沐起身准备出去叫人。 他刚走,袖口就被如琳扯住了,她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别去叫奶娘了,我想自己来喂。” 宁沐大吃一惊,“啊?你可想好了?做他的移动口粮可不简单。你的样貌也不会很快恢复成之前的样子。” “恩,我想好了,我要自己喂他。你去给我拿个热毛巾过来。”如琳坚定的点了点头,她这次要凡事亲力亲为,不给自己和孩子留下任何遗憾。 宁沐去拿热毛巾的功夫,小初一已经饿的哇哇大哭了。女人的母性是天生的,如琳很快就掌握了抱他的要领,轻轻的晃动着哄他。 很快,宁沐回来了。如琳解开里衣,露出两个粮仓。让傻愣着的宁沐赶紧动手,“瞎看什么?还不赶紧帮我,没看儿子在哭吗?” “啊?啊!”宁沐收回被美景晃花了的眼睛,不敢心有旁骛,赶紧上前去帮她热敷清理,手感奇好。小初一的哭声有震天的趋势,他半点不敢瞎想,匆匆擦完了,脑子还是懵的状态。眼睁睁的看着小初一心满意足的叼了上去,使出浑身力气小脸憋得通红,猛力的吸……吸……吸不出来。 又是一阵震破耳朵的哭声,如琳也跟着快急哭了,“不然叫奶娘先应付一下吧?” 宁沐不着痕迹的吞了下口水,“要不然我试试?” “你!”如琳惊诧了一下,瞬间脸就红透了。老夫老妻还难为情个什么劲儿,“快点,速战速决。” 宁沐得令,霸占了小初一的位置,握住一只,深呼吸了一口气,告诫自己,心无杂念、无杂念、猛的吸了一口,如琳嗷的喊了出来,一下子把宁沐推开了。她不是爽的,她是疼的,疼的像有鬼在用钩子索魂一样。 好歹是通了一只。 宁沐被推开也委屈啊,他不一鼓作气,她只会疼更多下,“那边不用了?” 如琳咬牙,手里晃着小初一,“你赶紧!少废话。” 又疼了一次,这下小初一的两只粮仓终于开始开仓放粮了,只可惜他老子只有看的份,没有吃的份。 他大口大口的吃着,小小的一团躺在母亲的怀里,毫无防备,皆是天性的依赖。此刻如琳终于有了对母爱的更深刻的理解,母亲与孩子是一体的,这种爱是流动不息的,无私无悔的奉献着自己的全部,甚至愿意为什么都不懂的他付出生命。 这让她有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儿时的她是否也这样躺在母亲的怀里诸事不懂,只知道索取?母亲必定和现在的她一样甘之如饴吧。 宁沐喜得贵子,与之交好的亲友同僚纷纷送上贺礼,董氏更是挺着个肚子来了她这就不愿意走。实在是小初一太可爱了,现在他是宁府所有人的心头肉。咚咚得偿所愿,母亲生的真是个弟弟,她恨不得一天过来看三回,就盼着他赶紧长大供她差遣呢。宁绍却是欣喜之余默默松了一口气,他终于不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了。 初一刚出生的时候只能看出长的白白嫩嫩,别的倒也不出奇,只是这孩子长大了,一天一个模样,所有人都看的出来,这孩子简直是和宁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越长越像。宁沐为这个自豪极了。终于有一个继承他英俊外貌的儿子了。绍儿长的像如琳,咚咚长的像他一些,可到底是个姑娘家,和看到翻番儿子的心情还是有些许的区别。 董氏一边逗弄小初一,一边问如琳,“大姐,你家后院的那个李氏也快生了吧?那孩子生出来你可得把姐夫给看住了,别让他太亲近那孩子,防着他们日久生情,抢了咱小初一的宠爱。” 为了付南枝和李氏的安全,他们的事情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不仅会给他们带来危险,对知道的人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只好含糊其辞的答道,“弟妹说的有理,到时候我就面子上过的去就行了,你不用担心我了。薛云管不住你,你自己可要安分点,当心一些,你这肚子也不小了。” “知道了,大姐。我可安分了,现在我就是一个甩手掌柜的,要不是来看你,夫君他根本不让我出门呢。” 正月的最后一天,李氏终于生了,她年纪小,生这一胎简直九死一生,宁沐和薛如琳都狠狠的捏了一把汗,李氏可千万不能出事。幸好,老天保佑,幸好他们还有赵老爷子,关键时候,是他救了李氏一命,顺利的产下了孩子,也是个小男孩。 宁沐给他取了一个小名叫念儿。至于大名,等一切风平浪静了,让段玉楼自己取吧。话说,宁沐现在还把他圈着呢,对宁沐来说,段玉楼是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说不定会惹出什么不可预知的风险。另外,段玉楼贸然动了单纯的李氏,他不可能不恼火,无论他站在哪个身份上,这个段玉楼都需要好好的教训一下。 交代宁一亲自把李氏产子这个消息带给付南枝,他才回了房。 如琳正和小初一玩儿呢,他张着黑葡萄一样亮晶晶的眼睛,眼神随着母亲手里的破浪鼓移动,无齿的小嘴巴咧着,淌着口水。 如琳看他回来了,问道,“今天你和李氏谈过了?” “恩,和她说了段玉楼安好,让她安心带孩子,之后会找个理由送她出府。我和她说这是你的意思,给她点念想,我怕她想不开。” “哼,你为她想的倒周全。”如琳低头接着逗初一。 宁沐知道她没生气,赖到她身边,拦腰抱住,“夫人,为夫好累啊,你快给我揉揉,咱们早点安寝吧。”他太想抱抱她了,她孕期后期,为了她和孩子的安全,他一次都没有碰过她,连如琳提出给他做其他手段的补偿,他都忍住没让。 如琳心疼他整天要忙的事情太多,就说道,“等下给你捶,现在这小子还精神着呢,等他睡着了再说。”(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宁沐假装凶神恶煞的瞪向初一,“臭小子,赶紧睡觉!天天霸占我夫人,小心你长大了我怎么收拾你。” 初一也瞪大了好奇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在说,这个瞪大眼睛的老头子是谁啊,和我比谁的眼睛大呢。他一点也不害怕宁沐,又咧开没牙的小嘴冲他笑了起来。 小婴儿嗜睡,终于把这个小祖宗给熬睡着了。 如琳打算大干一场好好给宁沐松松骨头,小手按住他的一只手臂就开始了捶捶打打,“你躺好了,我给你好好揉揉。” 宁沐忽的一个翻身压住了她,猴急的说道,“这时候还揉什么啊?咱们赶紧珍惜时间干点别的吧!你都恢复好了吧?” 如琳脸色羞红,这个混蛋,他让她怎么回答?她从生完第一天开始就注重各种调养,赵山长对她的要求很高,各种专用的药膏汤药之类的必须每天都要按时用,当然效果也是显著的,现在她自觉里里外外已经与生前没有太大差别了。 宁沐已经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密密匝匝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下,他深深的吸着独属于她身上的清新味道,大手从她的脑后按下,灵活的舌尖抵进她的双唇之间,在她温热的檀口中,尽情的表达着自己的思念。“唔~”如琳被撩拨的发出丝丝嘤咛,姣美绵软的身躯不安分的蠕动着,为不断升起的涛天欲念急躁着。 终于,他继续狂妄的往下探寻,于是粮仓被无情掠夺了,城门也即将失守,如琳满脸迷离的连声催促求饶。 宁沐把他所知道的百般伺候人的花样都使了出来,他愿意放低所有身段来照顾她,给她至高无上的享受,在这张床上,他不是丞相,不是宁沐,他只是她的男人。而他也有权利和义务让她对他毫无保留的释放出天性,与他共同沉沦。 宁沐口手并用,直弄的如琳春意泛滥成灾,狠狠的抓着他的肩膀不断的昂着臻首呜咽娇鸣。 终于在她再也受不住,马上就先一步达到崩溃边缘的时候,宁沐一个挺身结束了她甜蜜又恼人的痛苦,开始了更为激烈的缠绵。 宁沐许是憋得太狠了,今晚尤其疯狂,有些难以收住了,第三次,他从后面跪抱着她的纤腰深深埋进去释放了自己的时候,已经能隐隐听到鸡叫的声音了。 如琳累的浑身骨头一根都不想动,累的过度,一时半会儿就有些睡不着,靠着他的臂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宁沐提议,“这次生初一我在你身边才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担惊受怕,几个孩子现在都长的这么好,咱们以后就不生了吧?这就够了,我真的怕失去你。” 如琳笑笑,亲了他嘴角一下,“我倒觉得趁着年纪还允许,老天爷要是给我了我就再生一胎,要是没有也就算了,我不是为了什么,就是想让家里热闹一些,绍儿和咚咚年纪相差的就大,咚咚连个玩伴都没有。咚咚又比初一大了好几岁,过两年咚咚大了,更不能和初一玩儿了。” 宁沐怕勾的她多想,说道,“行,那你答应我,一定要量力而为,咱们顺其自然就好。”说完又想起一茬儿,坏坏的问道,“话说你恢复的很好,老爷子的药真不是吹的。那药是怎么用的?” 如琳拧了他一下,红着脸背过身去,准备睡觉。 宁沐环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下次等我给你涂。” 出了正月,寒冷的天气又死命的挣扎了几天,到底挡不过春天的洪流,天气有了逐渐转暖的迹象。 薛云夫妇从乌兰回来后,皇上不是封了他们一个‘天下第一商’的称号吗?薛云这段时间终于把生意拉上了正规,棘手的问题也解决完毕,就和董氏商量着想要好好整顿整顿这个老宅子。 正好旁边宅子的主人要搬迁,薛云花了重金把那宅子买了下来,打算两个宅子并作一处,再整体翻新除旧,这才能对得起天下第一商的称号不是吗? 董氏对这种非原则性问题一向都是大力支持的,反正钱多了也花不完,该花就花吧。孩子们都是见风就长的,用不了几年儿子们就会长大娶媳妇生孩子,早晚这个宅子都是不够用的。 这次薛云打算全面大动,争取整修了这一次,五十年不用再动。所以就连父母亲还有姐姐的旧居他也打算修修,其实房子是不怕人住的,而是怕没人住,没人住的房子就老化的特别快。好些门窗什么的都需要换。何况,他年纪也不小了,现在他作为一家之主正应该住正房才对,他要和姐姐商量一下,是否还有继续保留父母房间的必要。 薛云觉得,思念一个人,不是东西摆在那里就是纪念,而是心里永远有他们,正房屋子永远陈列在那里,怎么说都不对劲,也不太吉利。 薛云只有一个姐姐,因此他充分尊重如琳的意见,亲自见面与她商讨此事。如琳也知道人生要往前看的道理,逝者已矣。但心里还是不免有些难过,问了薛云什么时候动工,到时候她要亲自去再看一眼父母生活过的地方。 宁沐从如琳口里得知了这事,也心有怅惘,“那天我和你一起过去,把绍儿和咚咚也带过去,他们也有段日子没见过薛家人了,倒时候咱们两家一起高高兴兴的,谁也别难过。”薛府也是他成长起来的地方,他对那里的感情不比如琳少多少。 “恩。”如琳应了下来。 准备动工的这天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柳树开始冒出乌色的小芽,风儿带着微微的暖意。薛云和董氏一早就准备迎接如琳他们的到来。 咚咚和董氏上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如琳不让她太靠近舅母,她笑嘻嘻的乖乖和薛桐薛岩走一起去玩儿了,小孩子说说笑笑自有自己的话题。 董氏有些埋怨道,“怎么不把小初一抱来?又长大了一些吧?” 如琳笑道,“婆婆看着呢,他还太小,抱出来容易风吹到不说,也有些碍手碍脚。” “大姐说的也是。你家的孩子长的都顶好,不像我家这两个调皮蛋儿,和他爹长的一样敦实。”董氏有些羡慕的说道。 如琳假意瞪了她一眼,“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啊,我也是姓薛的,我弟弟和侄儿我看长的都挺好,男孩子健康活泼品行好比什么都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董氏听了这话高兴,“是是是,没有比他们两个更健康的了。走吧,大姐,先喝口茶歇息一会儿。” 提前安排好的今天进府干活的伙计们没一会儿就到了,管家把人领了进来就进屋像主子们请示。 薛云看了一眼如琳,看她没说什么,便令道,“走吧,先去鸿院。”也就是薛锦夫妇居住的主院。 薛云夫妇、宁沐夫妇、加上宁绍,五个人一起动身跟了过去。 推开油光不再的大门,‘吱呀’一声,时光的暗哑入耳,阳光下的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灰尘颗粒。屋里还是去年如琳进来时候的样子,除了家具之外,鲜有日常生活之物了。 人的记忆是会褪色的,儿时在这里的记忆却永远不会褪色,不管这里有没有父亲母亲,有没有当年的那些物品,这里都能轻而易举的勾动如琳心底的那根弦。宁沐悄悄握住她袖子里微凉的手。 “这些床柜子都怎么处理?”她平静的问薛云。 “我打算和之前这院子里的其他东西一起放到仓库里,这些柜子有的老化严重的,就修缮一下再入库。”这些东西的确不好再用,就连房屋本身也要修整一番。 如琳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那就搬吧。这院子不能再荒废了。” “诶。”薛云怕她难受,劝她“姐,要不然你们到外面坐下休息一会儿吧。他们搬东西怕碰到你们?” 宁沐握着她的手拉动了一下,“走吧,咱们出去等,都在这里,伙计们不好开工。” 除了薛云和管家在指挥人搬东西之外,其余的几人都坐在外面的凳子上等着。 薛如琳看着伙计们把那些大大小小的衣柜、梳妆台、桌子椅子都抬走了,旧的窗户也拆了下来,有些酸涩难忍。 很快,别的东西都搬出去了,剩下最后一个大件儿,那就是床。管家喊来了六个伙计大家一起来挪动这个几十年都没有动过的老物件儿。 这床不轻,废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它挪开了原位一些。这时候,忽然‘啪嗒’一声脆响,就在床与墙分离的那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一个四肢细瘦灵巧的伙计,让大家先停手,他爬上了这个老床,仔细的在床与墙的缝隙里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很快,他就注意到,里面有个亮色的东西,他把细细的手臂探了进去,很快把那东西拾了起来,原来是一块玉佩。 他把这块玉佩交给了管家,管家又把它交给了薛云,薛云把那通透碧绿的祥云图案的玉佩对着光线翻看了几遍,也没想起来这件东西,兴许只是一件普通的首饰罢了,误掉进了床缝里,也没人找它。 大床也被挪了出去,这屋子里彻底空荡荡的了。薛云最后再不舍的环顾了一眼,转头出去了。剩下的事都有管家来处理,他要忙的还有许多。 午饭两家人吃的其乐融融,谁也不去故意想那些陈年旧事,董氏能说,把她和薛云去乌兰碰到的趣事全给如琳他们讲了一遍,不时逗的连小孩子们也咯咯咯的乐。 如琳的心情也不复上午时的阴郁了。 因为把小初一扔在家里怕他不好好吃奶娘的奶,吃了午饭宁沐一家就要告辞回去了。薛云夫妇亲自把他们送到门口,宁绍和咚咚先上了马车。 就在宁沐如琳也要登上马车的时候,薛云突然想起了那块玉佩。 他从胸前掏出那块玉佩,递到如琳眼前,“姐,这是在父母亲卧房的床缝里找到的,你看这是母亲的东西吗?是的话你就留着吧,我一个大男人没注意过这些东西。” 他说着说着就发现,如琳的脸色忽然变的极为难看,是他从未见过的可怕,是震惊、愤怒、恐惧、悲伤几种掺杂到一起的表情。 宁沐也发现了如琳的不对劲,赶紧扶住她,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如琳此时眼里没有宁沐,她直直的看向薛云,颤抖着手从他手里接过那枚玉佩。 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冰寒,“你刚才说这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薛云有些害怕起来,他没想到一枚小小的玉佩竟让她有这样的反应,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是从鸿院的床缝里捡到的,姐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薛云看到薛如琳在自己眼前摇晃了几下,幸好很快又被宁沐稳住。 如琳脸色阴沉晦暗的说道,“没什么,你们回去吧,我们也回了。”她说话的时候不只身体,连脸上的肌肉都不安分的抽动着。宁沐也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就连当年他们之间爆发了最激烈的冲突的时候,他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她,她愤怒的样子他曾经见过一百种,但从未有一种如现在这样让他从心底恐惧。 如琳转身就要上马车,宁沐一把拉住了她,小声问她,“琳儿,到底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如琳强忍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孩子们都在,我们回去再说。” 回去的马车里,气氛异常严肃,就连咚咚都不敢出声,母亲的样子让她心惊,父亲也没什么好脸色,她不敢说话。她害怕。 宁绍也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猜测可能是与一些旧事有关吧。把暗暗观察父亲母亲的咚咚揽进了自己怀里,只希望这一程不要再起什么大的波折才好。 如琳下了马车二话不说就往回狂奔,宁沐匆匆交代了宁绍一句,就快步的追了上去。本来午饭时说了回来就一起去兰苑接小初一的,但此刻谁也顾不上了。 宁沐紧随着如琳冲进了房里,把房门一关。 如琳突然像疯了一样,双目赤红,扑进了他的怀里。 咬牙切齿的狠狠的盯着他,似乎要把这浓浓的恨意全部传递到他心里去,“宁沐,杀了他!杀了他!他若不死,你我无颜再苟活于人世!”赤红的双眼里终于有热泪滚落,眼睛胀疼的厉害,她却连眨都不眨一下。 宁沐心头大惊,死死的握住她的双臂,“你说什么?你刚才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如琳终于忍不住了,忽然以双手掩面,眼泪扑漱扑漱如决堤的江河冲刷下来,“我说让你杀了徐景升!他不是人!他是个畜生!是我当年眼瞎才会对他另眼相看!” 宁沐扒下她掩面的手,难以置信的质问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宁沐,你知道吗?那个玉佩是徐景升的,我认识,那是他早逝的母亲留给他的,他常年贴身携带,很少示人,还是当年玩闹的时候被我无意间看到,他才告诉我的。宁沐,我们必须报这个仇,我一刻也不想让他活着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让他死!给他分尸!我要让他到了地下也不要再与父母相识!”如琳已经有些陷入魔障,眼泪流到快要干涸,从嗓子眼儿里发出了阵阵哀鸣。 宁沐紧紧的闭了闭眼睛,努力的消化这件事,他也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师母自尽的原因是这个,没人能知道。 “少爷,您怎么不进去啊?”突然,外面传来的碧竹的声音。 宁沐一听见就赶紧松开如琳去开门,可是宁绍已经跑远了。他使劲跑,使劲跑,跑出了府,跑出了街,直到跑出了城门,消耗了所有力气才停止,他瘫躺在一颗树下,恨不能把刚才听到的对话全部删除。 从薛府回来的时候,他看母亲和父亲相继跑回了院子,心下难安,怕出了什么大事儿,就把咚咚交给丫鬟,自己跟过来看看。 谁知道在门口竟听到了这样骇人的对话。 他仰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留着眼泪大声狂笑。他与徐妙爱的再深,此生也绝无可能了。 本来即便她定了亲,他的心中还是留有一丝希望的,他们放弃京里的一切,一起远走高飞,从此与彼此的家人再无羁绊。现在却不行了,他再也不能假装对上一辈的纠葛视若无睹了,他永远记得自己是宁沐和薛如琳的儿子。 而父亲母亲也绝对不会再纵容他有一丝一毫与徐妙在一起的想法。 如琳心痛的几乎晕厥,宁沐一边离不开她身边,一边又担心宁绍,真是一根木头两头烧,恨不得多几个分身出来。 “琳儿,振作一点,想想初一,他肯定在哭着找母亲呢,还有绍儿和咚咚,咱们把他们给吓着了。我从前就答应过你,现在我再郑重的和你说一遍,师父师母的仇我宁沐一定会报,不杀徐景升我誓不为人!琳儿,你别吓我,我们离不开你。” 宁沐紧紧的拥抱着如琳,一遍遍的在她耳边承诺,“给我一点时间,短则半年,多则一年,我必让你听到好消息。乖,醒醒。”宁沐心疼的要死。 这时候奶娘抱着小初一进了院子,碧竹不敢贸然进去,有些忐忑的在外面禀告了一声。 宁沐说道,“碧竹把初一抱进来。”还是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不敢放手。 碧竹抱着初一小心翼翼的进了卧房,不敢抬头去看,经过刚才那一幕,她知道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大事,她作为丫鬟要少看少问。 宁沐分出一只手从碧竹手里接过初一。小初一有两个月多了,越来越漂亮可爱,白净净肉嘟嘟的,也认识人了,一看到熟悉的母亲就在眼前,小身子就使劲朝如琳倒去。 肉呼呼的小手不疼不痒的拍打在她脸上,小嘴里咿咿呀呀的叫着。 宁沐抚摸着她的头发,“初一来了,想你了,一会儿就该饿了,难道你连初一也不要了吗?” 如琳这才恢复了些精神,看向初一,小家伙不知事的咧着小嘴,看到母亲看自己了,就更是笑的欢快,父亲的怀里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急吼吼的要冲进母亲的怀抱。 宁沐赶紧把他放进如琳的怀里。婴儿都有找粮食的本能,进了母亲的怀里就自动拱阿拱,小手不老实的在她胸口划来划去。 她爱怜的低头看着他,又抹了一把眼泪,才抿抿唇,恢复了一些。 宁沐总算可以放心一些了。留她和初一相处,让碧竹和碧桃都进来伺候着。 “我担心绍儿,现在出去找他,你照顾初一吧,别伤心太过伤了身子,一切都有我在呢。”说完就大步出去把宁一叫了出来。 “老爷放心,宁二宁三他们跟出去了。应该不会有危险的。”宁一汇报。 宁沐听到这句话才有了重回人间的真实感。这件事现在冒出来最伤的不是他也不是如琳,而正是绍儿!如琳现在再痛苦悲伤也是为了十几年前的事儿了,她过了这阵儿就能缓过来,她毕竟有夫君有孩子,她毕竟没有踏进那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而他们可怜的绍儿,美好的爱情和希望将会被彻底的摧毁。这是他生在这样家庭的宿命。宁沐为他不平,可他也不知道要去向谁申诉,唯有把所以的一切全部算在徐景升的头上,他宁沐与徐景升此生不共戴天! 天彻底的黑透了,宁绍才步履踉跄的回了家,回去就把自己封闭在兰苑里,父亲不见,母亲也不见,师叔祖还是别的什么人谁都不见。他从未感受过真正的绝望,这是第一次知道了绝望的滋味。 只有思安能稍稍靠近他,伺候最基本的饮食起居,别的开导劝解之类也是半点插不上手。 宁沐和如琳亲自去了好几回,他都拒而不见,咚咚去了也不见。让思安带话出来,他现在不想见人不想说话,等他想通了就会出来给父亲母亲赔罪。 如琳整日以泪洗面,就连小初一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宁绍看这样不行,把初一多数时间交给奶娘照顾了。 为什么老天爷会让人这般无力,如琳爱自己的孩子,所以之前在徐妙的事情上,她才能对绍儿多有纵容,可是现在,她的心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她想无私的疼爱他,可是她若是在这上头再疼爱他一些,她只怕自己立刻就会死去。原谅她,她不是圣人。 “宁沐,你说我该怎么办好?”如琳疲惫的问道。 宁沐拥着她,“就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他长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有我看着他呢,别太过忧心了。” 宁绍把自己关了五天,五天里极少吃饭饮水,也不换衣服,已然消瘦邋遢不少。 有看门的小厮跑过来找思明,说是有一个丫鬟让传信进来给少爷,他不知道该不该收,那丫鬟说是十分重要的东西,要是不敢直接给少爷,直接给思明也好。说完匆匆把信留下就走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思明接过信,问那看门的,“那丫鬟叫什么名字说了没有?” 看门的回道,“说了说了,叫小雅,我寻思着这名还怪好听的呢。” 小雅?那不就是徐小姐的贴身丫鬟?“行了,赶紧下去吧,在这等赏呢?”思明把信留下了。 “嘿嘿,小的这就回去,思明哥别生气。”看门的小厮嬉皮笑脸一番就撤了。 思明敲了两下房门,没人回应,就径自推门进去了。 看到屋里的景象却愣了一下,少爷活死人一样过了五天,现在居然换了衣服在洗脸?真是太好了,看来他终于想通了什么。 宁绍正就着脸盆里的凉水洗脸,听到思明进来了,有些虚弱的说道,“有什么事儿吗?一会儿陪我去给父亲母亲赔罪吧,这几天叫你们担心了。” 思明听他这么说泪都要落了下来,苍天有眼,他家少爷终于正常了。 忽然想起来自己进来是为了什么,赶紧把信递了上去,“少爷,这是徐小姐身边的小雅送到门口的,人送了信就走了,也没留旁的话。” 宁绍听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接过了那封信,默默的拆开信封,信不长,只寥寥几句,是徐妙亲手写的。她约她明日在会宾楼三楼的栖雁阁里见面,信上说上次他让陆君浩带的话她是同意的,如他心意未变,明日即是二人远走高飞之日。 宁绍看完了信,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把信重新折好放回了信封里,放在了桌上笔筒附近。 “少爷……”思安叫了一声。宁绍看信的时候,他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就怕他再有什么波动,可是却什么都没有看到,这倒是叫他反而有些担心了。 “没事儿,咱们走吧,去母亲那里。”宁绍安慰性的拍了一下思安的肩膀。 如琳在吃了几天闭门羹之后终于见到了宁绍,惊喜的差点把手里的小初一给掉到地上,赶紧交给了身边的碧竹。激动地去扶宁绍。 “绍儿,快起来,地上凉,你这孩子,这几天是不是什么也不吃?瘦了这么多,你这是要我心疼死吗?”如琳边拉扯他边哽咽着骂道。 宁绍不肯起来,反手拉住了母亲,“娘,儿子不孝顺,让您担心了,就让我跪着赎罪吧。” “你瞎说什么呢?快快起来,娘明白这不怪你,你是个好孩子,苦了你了,快起来,你向我赎罪是否要让娘的内心更加愧疚不安?”如琳看他瘦弱的样子心疼的要死,他还这样倔强的跪在冰凉的地上,恨不得把他拎起来打几下,谁让他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宁绍跪着低头看着地面,不敢抬头去看她,其实眼里早已经泛起了泪光,他觉得他的眼泪都流尽了,原来并没有啊,在母亲的身边,感受到她温暖的关爱,这泪就自觉地想要涌出来,可是他不能在母亲面前流泪,他已经是个不孝的儿子了,他绝不能再让她为自己落一滴眼泪。 生生的把泪意憋了回去,他才站起身来,“娘,您这里有吃的吗?儿子饿了。” 如琳立马喜笑颜开,“有,有,碧竹快去吩咐厨房布菜,全要大少爷爱吃的!” 如琳接过小初一,碧竹也为她高兴,连连答应,“是!奴婢这就去,保证让大少爷马上就能吃上饭!”说完就小跑着出去了。 宁绍这段时间以来忧心忡忡的还没有好好的与小初一玩儿呢,此时看他一脸好奇的盯着自己看,啃着肉呼呼的小拳头,心里一片柔软安宁。这样的岁月其实已经足够静好了,该满足的,不是吗? “娘,让我来抱抱初一吧,他瞧我呢。”宁绍说道。 “行啊,不过你没抱过他,我怕他不跟你呢,你多与他玩儿,他熟悉了你就好了,他不怎么爱哭,挺好哄的。”边说着该注意的地方边把小初一放进他怀里。 宁绍怀抱着一团软软的小东西,感觉自己浑身都有些僵硬,尤其是手臂,动都不敢动。 小初一进了大哥的怀里格外兴奋,像发现了一个新奇好玩的玩具一样。伸出小手左拍拍又拍拍,还去抓宁绍的头发。 如琳看宁绍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笑着说道,“不然把他给我吧?你胃里空了几天,还没什么力气,哪应付的过来这个小魔星?” 宁绍不肯,“就让我抱着他,他很可爱,他这是喜欢我呢。初一的名字取好了吗?” “定下来了,单名一个钰了,宁钰。”如琳笑着答道。 要说小初一这名字定下来真是太难了,赵山长不是给取了小名吗?老太爷就给取大名,说叫宁宁,赵山长当场就表示反对,难听!难听至极且毫无意义!在他的带领下,这个孩子长大会必然也是个有大出息的,怎么能叫个这么露怯的名字?咚咚的名字就是老太爷给取的,女孩子的名字可爱点儿趣味点儿也就算了,哪有大男人这么叫的?难道以后初一当了官还叫宁宁?笑话! 老太爷也来了脾气,他的孙子他凭什么不能给取名,他文化虽然不高,但这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好叫好记,怎么不好了?两个老头子差点为这么点事儿掐起来。 宁沐这几天一直照顾着如琳和宁绍这边,哪有心思管那些?后来两个老爷子让他评理,他烦透了,直接说,“都别吵了,我儿子我给取名,叫宁钰,金字旁的钰。”他本来选定了好几个还在纠结到底用哪个,结果这下好,瞬间就给定了。 人家当爹的自己有主意,二老当即没话说了。 晚上,宁沐和如琳带着三个孩子一起吃的饭,就像以往一样,饭桌上谁也不提让人不愉快的事。咚咚心疼大哥瘦了,她一直以为哥哥在房中苦读,因此不断的给他夹菜吃。 第二天午后,宁绍把自己收拾齐整,恢复了些原来的气度,叫思明准备一辆马车,然后就带着他出了门。 宁一问宁沐,“老爷,要不要我跟上去拦住大少爷?” “不用,随他去吧。”宁沐放下手里的公文,轻叹了一声。 午后的迎宾楼里人不多,一楼大厅里稀稀拉拉的几个食客,宁绍带着思明径自上了三楼的栖雁阁,徐妙早已经等在里面。 她近来表现的乖巧懂事,徐景升最近又忙于筹措春耕救济款之事对她的监管稍微放松了一些。她今日打扮成小厮的模样,又有小优小雅的帮忙,总算是混了出来。 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包间里坐了半天,心脏剧烈的跳动了,忐忑难安。她除了贴身带着的银票之外,其余的什么都没敢带出来。宁绍会来吗?他是否看到了她的信?她的人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拜托,绍哥,请你一定要来! 宁绍一推门进来,徐妙就扑了过来,二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思安识趣的在外面帮忙把门给关上了。 宁绍也紧紧的抱住了她,这是这辈子最彻骨的思念和绝望,他用尽了对她全部的爱去拥抱着,想要狠狠的把她融进骨血里,刻在心里。 可再温暖的怀抱还是要分开的。徐妙还在为他紧紧的拥抱而高兴,想要再去抱住他说话,宁绍去退了一步躲开了。 徐妙愣住了,难以置信。 她艰难的问出了口,“绍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绍平淡的说出了这几天在心里演变过几百遍的话,每说出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在剐着他的心,也剐着徐妙的心,“妙儿,我不能和你一起走了,我后悔了。我想我无法为你做到抛弃一切,你就当从来没认识过一个叫宁绍的负心人吧!” “不!我不相信!绍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徐妙大大的眼里溢满了惊慌失措的泪水,双手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臂。 宁绍忍着去抱她的冲动,“没怎么,我说的都是真的,妙儿,从此以后你要好好的生活,忘了我吧。” 徐妙不断的摇头否认,“不不!绍哥,你怎么了?这不是你,是你说过的,要带我走,救我出去,我们什么都不要了,永远在一起的。绍哥,没有你,你让我怎么好好活下去?” 徐妙忍不住大声哭泣,她不敢也不愿去相信,但她看到了他脸上前所未有的坚定,他是在说真的!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他说让她好好生活下去,何其可笑?她就要离开他去嫁给一个禽兽,他竟然说她会好好活下去? 宁绍心碎欲裂,徐妙此时像一片秋风中的残叶在瑟瑟发抖,他却不能再去上前给她安慰了。他多想抱住她和她说,刚才他说的全部全部都是假话。可是他不能那样。 “妙儿,我让思安送你回去。我们此生就缘尽于此吧。”缘尽于此!宁绍痛苦的闭了下眼睛,大步朝门口走去。 徐妙忽然上前,一把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他,“我不让你走,绍哥,我不要,不要……” “不要这样,妙儿。”宁绍欲挣开腰间的手臂,却挣脱不开。 徐妙紧紧的抱着他,脸伏在他后背上,哭湿了他的后背。她看不见其实宁绍也在默默流泪。 良久,徐妙终于不再哭了,她下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在他背后哀戚的说道,“绍哥,我知道你定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苦衷,我猜应该是关于我们父母之间的纠葛,我不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你的样子,我已知道我们怕是再也无法挽回了。绍哥,我就要嫁给秦送了,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好吗?”(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宁绍无声的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就一定答应你。”哪怕她现在要他死,他也会答应。 “要了我吧!绍哥,我不想把第一次给秦送那样的人,我要让你永远在我的生命里。”徐妙突然异常坚定的说道。 宁绍大吃一惊,身后的徐妙已经放开了他,径自宽衣解带。 她的动作很快,宁绍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的外衣已经在地面上了,她的手不停,还在脱着里面的衣服,整个香肩已经漏了出来,内里的含苞待放的小衣也展现在宁绍眼前。 里衣落了地,她的手不停,还要继续解,宁绍上前一把按住了她裸着的肩膀,赤红的双目注视着她,“妙儿,别逼我!我是不会碰你的,我和你说了让你忘记我,没有我你也要好好活着!你就当花灯节上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叫宁绍的人吧。” 少女的身体娇嫩柔美,若是换做之前,他未必不会生出什么想法,但是现在他却半分也不能动她。他若是遵从了本心动了她,她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他不能再给她雪上加霜。 徐妙傻傻的看着他,忽的揽住他的脖子,献上了娇软的红唇,宁绍的防线早就崩溃了,他生涩的狠狠的回吻她,就像再也没有明天。 忽然,他猛地推开了徐妙,他不能心软,他们没有未来,他留的回忆越多,她就会越难以自拔。 他从来没有这么厌恶过此刻的自己,虚伪恶心!他慌张的蹲在徐妙脚下去给她捡衣服,一件件的全部捡起来,再抖着手手忙脚乱的给她穿上。 徐妙全程就像个木偶人的一样随他摆弄,眼神呆滞,不知道在看向哪里。 最后一件衣服也系好了。 二人无声的对立着。 突然,“啪!”的一声,徐妙使出浑身力气给了宁绍一个狠狠的巴掌,冷冷的说道,“宁绍,你配不上我!”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独留哀莫大于心死的宁绍静立。他成功了,他们彻底结束了。 徐妙一口气跑到了一楼,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是父亲! 一楼的原有的人都被徐景升的人清了出去,他足足带了十几个会武的手下。府里伺候徐妙的人发现她人不在房里休息就立刻找人通知了他。 他马上对小优小雅一顿鞭打,加上盘问其他守门等人,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徐景升没有理她,吩咐手下,“上去给我抓人!” “我看谁敢动?”就在这时候,宁沐带着宁一等十几个手下,踹门而入。 徐景升怒发冲冠,“宁大人排场真够大,做了亏心事还敢如此胆大包天!”宁沐若没出现,今天他定要打折宁绍一条腿不可。 “徐大人排场也不小,管好自己的孩子才最紧要,徐大人是先行一步,还是打算与我切磋一番?”宁沐捏了捏拳头,他是盼着能和徐景升打一场的,也叫他这段时间累积的火好好发泄发泄。 宁沐的手下都是侍卫出生,徐景升这种纯文官家里是不许养侍卫的,他不敢与他动武,这里也不是动武的好地方。 徐景升只好暂时忍了下来,没有继续理会宁沐,而是转头对徐妙喝道,“即刻与我回家!” 徐妙对徐景升丝毫没有害怕了,她要经历的残酷事还有许多,这算什么,她的脸上甚至还带着冷笑,听话的跟在他身后走了。 宁沐让宁一他们在楼下等着,自己上了三楼。 走近栖雁阁,一眼就看到宁绍还在背对着门傻站着。 宁沐过去勾住他的肩膀,“走,咱们回家。家里人都等你呢。” 宁绍这才缓过了神儿,低声说道,“爹,我让你们失望了。” “谁说的?我们都为你自豪。你不管做出什么决定,爹都支持你。”宁沐不无愧疚,作为父亲,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强大的,若是别的事他半点儿不怕徐景升,但是徐妙是人家的女儿,他要怎么插手? “爹,回去我要更努力的读书。”宁绍从来没有这么渴望过权利,是否人站上了权利的巅峰就能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如果是,他要去做到!这辈子他再也不想失去任何一样在乎的东西了。 从此宁绍的世界里只剩下了一件事,那就是刻苦,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那本《心术纪要》他早已烂熟于心,反复揣摩,恨不能一夜之间就能找到变强的办法。 咚咚拿着小药杵在倒弄她的药材,赵山长则翻着宁绍近来交上的几篇文章,看完了放在手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笔锋立意都大有长进,但是文中的偏执戾气却越来越重了,这样发展下去堪忧啊。 赵山长想着心里的事儿,看向认真杵药的咚咚,过了年她开始抽条了,个子明显见长,也苗条了不少,加上做了姐姐的缘故,比之前懂事了不少。该认识的字她也学的差不多了,性情也没长歪,他就算离开一段时间也能放心了。 他亲自去找了宁沐夫妇,提出了要带宁绍出门远游,带他看看大千世界,体会一下世情百态。宁沐夫妇心里是同意的,这段时间以来绍儿看似正常,但正是这种太过正常才让人担心。 如琳还是有些担心他们一老一小在外的安全,被宁沐给劝住了,“让他出去走走吧,听师公的,再没有什么危险能让他比现在更痛苦的了。” 如琳这才打消了最后一丝顾虑。 宁绍一听师叔祖要带他出去,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既然决定了要走,他就想尽快成行。很快就准备好了路上必备的东西,一老一小相携上路了。 这一走少则一两年,多则三五年。如琳见他们的马车不见了踪影,才落了眼泪。宁沐心里也不舒服。 端方那边传来消息,新军那头探到,云南王那里果然在暗自大批量招兵买马,调兵遣将,预计不会等太久了。 昨天,宁沐再一次拒绝了静王爷入伙的提议,静王当时的脸色极其狰狞,预计他也快失去耐心了。 夜里,万籁俱寂,思明冲进院子里禀告,“老爷,不好了,大理寺的袁大人亲自带人过来,说是皇上要见您!”(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我知道了。”宁沐不慌不忙的起身穿衣服,思明刚一进院子他就听出来了。 如琳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跟着起来,一听是皇上要见宁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很容易就想到静王那里,“皇上怎么会这么晚要你进宫?” 宁沐刚好穿完了最后一件,倾身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没事儿,你放心,这几天我若是回不来,你不要慌张,在家里好好照顾老人孩子。” 如琳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他,“你此次是否有把握?” “有,我必会平安归来。”宁沐也专注的注视着她,千言万语尽在眼中。 “去吧,家里有我,不要让我等的太久。”母亲的打击刚过,儿子走了,现在夫君也要进那生死未知的局中,如琳的心里悲痛极了,但越是这个时候她越要挺住,做好宁沐的后盾。 “好。”一个简简单单的好字倾注了毕生的决心,他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外面有大量的人声传来,院子里的下人们也都给吵了起来。小初一不合时宜的大哭起来,像是知道就要发生什么。如琳赶紧把他抱在怀里哄着,担忧的目送着宁沐出了房门。 外面,袁大人带着十几个手下等着,说实话他也不知道半夜捉拿宁沐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传旨来的太监说皇上盛怒,让他即可带宁沐进宫。一般像宁沐这个级别的官员,就算有人弹劾什么皇上也该先问清楚了才是,没想到这次直接就派了他出来,可见真是气极了。 他一向敬佩宁沐为人,因此说话颇为客气,“下官见过宁大人。皇命难违,还请宁大人跟下官走一趟吧。” 宁沐也不为难他,“袁大人前面带路吧。” 一路急行进了宫,宁沐在太监的指引下进了勤政殿,刚刚跪下请安,一个装了热茶的杯子就朝宁沐砸了过来,宁沐不敢躲,紧咬着牙关忍受着迸溅到皮肤上的热水。幸好地上都铺了毯子,杯子没有砸碎,不然这一下子恐怕就要见血了。 “宁沐你可知罪?”皇帝停住了在龙椅前走动的脚步,站定了气怒的质问他。 宁沐暗自调整了一下表情,仍是低着头,“回禀皇上,微臣不知。” “好!好个不知!那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你可认识它?”皇上急步下了台阶,甩了一封信到宁沐脚下。 宁沐不慌不忙的捡起了那封信,果然就是被梅婆子偷走的那封,里面是他与匈奴边关大将呼延烈的通信。看来静王这回是真的把他当做弃子了,竟不惜给他安一个通敌卖国的罪名。也是,他手里掌握重权,若不为已所用还不如毁的彻底。 就在宁沐进宫后不久,徐景升连夜密访了静王的别院。 门人把他迎进来的时候,静王正在灯下品茗,好不惬意。 “王爷好雅兴。”徐景升施了一礼,淡淡说道。 “徐兄过来了,快来尝尝我这上好的金骏眉。”静王一如往常的笑面虎一般,这次的笑容却格外多了几分真挚。 “王爷,听说宁绍已被皇上捉拿进宫了,看来您的东西奏效了。”徐景升恭喜道。 “怎会不奏效呢?信里面可是宁沐的亲笔字迹,这是铁打的事实,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赖掉的,这可是关系到皇帝老儿江山的大事,可不是贪墨个三五万两银子那么简单。”茶水的温度刚刚好,散发着袅袅的香气,静王不紧不慢的端起茶杯吸了一口,满脸的享受。 “王爷说的是,此番若是能将他一网打尽,那是最好。”徐景升悠悠的说道,他本以为他和宁沐之间的战争不会这么快就结束,没想到宁沐自己作死,让静王抓住了把柄,那也就怪不得他了。 静王又问道,“经费筹措的如何了?” “回王爷,经费已筹措七成有余,之前治水案和私盐案加上这次的春耕救济,我们虽然折了几个重要的人进去,到底保住了大头,加上尹氏商号日渐壮大,宁沐一倒,薛家必遭连累,到时候薛家的份额尹氏不久就能全数吞进去,起事指日可待。”徐景升说到这里一向淡漠如水的他也难免有些激动,就快了,一切都要见分晓了,他就要站在最高层俯视他人了。 静王爷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微笑着点了点头。有些好奇的问道,“我有一事不明,还请徐兄解惑,你如今已经贵为户部尚书,以你之才华以后未必不能再升,为什么要与我等一道冒天下之大不韪?” 为什么?徐景升嗤笑了一声,有些无礼的反问,“那在下也同样问王爷一句,王爷既已是皇亲国戚,一世富贵无忧,为什么还要与兄长做这刀尖舔血之事?” 无非是为了更高的权势罢了,没有人嫌弃权势!他徐景升自诩才华无人能及,偏偏自小处处被宁沐压制,就连在朝堂上也是,他不及他运气好,不及他受皇帝看中,但是这有什么?他不信命,命是可以靠自己改的!他徐景升生来就是要当人上人的,他要活给世人看,活给宁沐和薛锦看,他就是比宁沐强!他心中除了权势,除了嫉恨早已没有别的了,夫人、女儿、儿子、那些都是繁荣时候的锦上添花罢了,假若有一天自己落魄了,他们一个个的全都是绊脚石。 静王爷听他反问了回来,一愣,倒是没有生气,笑了,“徐兄说的是,只有同类人才能走到一起,我又何必多此一问?”他的胞兄云南王自小才华过人,英武霸气,无奈他们的母妃不受宠爱,虽然当今圣上两兄弟的母亲也不受宠,但他们的母亲是皇后!他们生来就有当皇帝的资格。 而别的兄弟呢?就只能眼睁睁的垂涎着,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 云南王是当时最适合当皇帝的人选,但是就因为是庶子,直接失去了竞争的资格,静王自己就更不用说了。 现在他们的机会来了!云南王处处都适合当皇帝,但是他天生无子,他女人成群,偏偏没有一个为他生出孩子。而静王的嫡子除了长子之外还有次子秦送。到时候把秦送过继给云南王,静王早晚都是太上皇。(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徐景升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徐妙嫁给秦送,将来母仪天下,凭他的能力,到时候把持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个无名有实的皇帝有何难? 二人各自心怀鬼胎密切的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第二天一早,皇上在早朝上宣布,宁沐有通敌卖国之嫌,暂被大理寺收监侯审,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以同党论处。 此消息一出,举国哗然,一向以正面形象示人的右丞相宁沐其实是个卖国的奸细,这话谁能信? 一时间民间说什么的都有,官员们在公共场合却都一致做了闭口的葫芦一言不发,就怕这邪火突然烧到自己身上。 宁府的大门口变的门可罗雀,谁也不敢往上贴。就连薛云的生意都受了极大的影响,好在生意做的大,涉及品类又广,一时之间倒不了。 苗氏第一时间就带了女儿上门看薛如琳了,看她还能哄孩子,一下子放心了不少。打发了柔柔和咚咚去别处玩儿,才细细宽慰起了如琳,“我听我家老爷说,皇上颇为看重宁大人,肯定会给他机会证明清白的。宁府现在虽然被严密看管起来了,到底没有受什么损害,你心也放宽些,还有孩子在呢。宁大人不是那样的人。” 她能来说这些话,如琳心里感激,“我知道的,多谢苗姐姐,我相信他,他回家之前我要把家给他守好,没事儿的,我受的住,就怕老人家受不住,我不会先倒下。” 苗氏叹了一口气,说道,“苦了你了,我会多来坐坐陪你,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苗氏伸手接过小初一逗弄,小孩子不知愁,好奇的盯着苗氏直乐。 “姐姐这份心,妹妹心领了,姐姐还是不要常来了,等这阵风过去了,咱们再走动不迟,你这份心我知道。”如琳拍了拍苗氏的手。 彼此都知晓各自的情谊,二人也不再在这上头多说。 苗氏又问,“你家绍儿去哪游历了?” “听师公说带他先去江南转转,我让他们每半个月来一封信,不过我怕这信能一个月有一封就不错了,师公最是烦这些婆婆妈妈的动作。”提起宁绍,如琳又泛起了思念,转念一想,这个时候他不再也好。不是她不相信宁沐,而是她不相信皇上,万一真要是有个什么,绍儿也能逃过一劫。 苗氏听她这么一说,微笑着说道,“我家建瓴听说绍儿不告而别,好一番气闷呢,要不是我们老爷喝斥了几句怕后脚就要跟上去呢!” 如琳也笑了笑,“那姐姐可看严点儿吧。” 苗氏看如琳不管说什么,笑都不能达眼底,知她心忧无解,自己能引着她多说些话纾解一下,目的也就达到了。 城西,郑家。 江氏和老二媳妇刚撕了一场,晾完了最后一件褂子,郑老大回来了。 郑老大一开始就知道江氏的来历,他怜爱她肤白柔顺,他自己又从宁沐那里得到了巨大的好处,他是有良心之人,对江氏倒真没什么嫌弃之心。他自己本就是丧偶之人,还带着个十二岁的女儿,江氏配他尽够了。 江氏一开始是打心眼里看不上郑家的,一个杀猪卖肉的人家,再有钱又怎么样?低等人家而已。 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郑家的兄弟妯娌虽说不大好相处,郑老大待她却真心实意,继女也算有礼。 她不再苦守空房独自熬过长夜,也不再让孤寂啃噬心魂,渐渐的她找回了一些被嫉恨掩盖住的原本面目。 郑老大只有她一个女人,听她的话,她也慢慢的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男人。完全抛弃过去是艰难的,但她愿意尝试了。 江氏把给他留的饭菜端了上来,郑老大拿起了一个馒头默默的啃着,像有什么心事。 江氏没有注意到,开始讲白天和老二媳妇吵架的事儿,末了说道,“我一个后来的大嫂,人人都能欺负我,我这几天没什么胃口,怕是有了,就这样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你让我怎么养孩子?” 郑老大一口馒头差点噎住,“孩子?”拿着馒头的大手一歪,馒头不知滚到地上哪去了。忽的高兴的抱起了江氏原地转了好几圈,“我要有儿子喽!我要有儿子喽!” 江氏吓了一大跳,笑着骂道,“死杀猪的,你快放我下来!” 郑老大怕她发火,赶紧把人放下,嘿嘿嘿的傻乐个没完。 江氏瞪了他一眼,“我告诉你,大夫要是说我真有了,这回你就要听我的,赶紧和他们分家单过,不然早晚没好!” 郑老大有些敷衍的点了点头。 郑老大其实心里挺感激宁沐的,这事儿他不告诉江氏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江氏这回看出他有心事了,就主动问了他。郑老大把宁沐被收监的事儿都说了。 通敌叛国!江氏浑身僵硬,她第一时间就觉得是那封信的原因。是她害的宁沐有的今天! 江氏忽然双手掩面,眼泪横流,她当时是那么恨他,恨不得他立刻死去。可是现在,就在刚刚那一刻,她别的什么都没想到,而是想到了多年前,父亲毫不犹豫的纵身跳下涛涛洪水中救起宁沐的画面,父亲无私舍命救的人,他一定想不到最后是他的女儿害死了他! 是的,她后悔了,她宁愿他们和她一样都平淡的活着,也不想让他死,他们此生不再相见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她不想让这个错误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宁沐的罪名一旦成立,不只他自己,宁府的上百条人命都将陪葬。 郑老大吓坏了,以为她只是为旧主悲伤,赶紧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墙倒众人推,付南枝终于与薛云夫妇撕破脸,正式表明了自己是尹记内应的身份,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砖一瓦,其实素娘知道,他早就为尹氏盗取了薛家的大量财富。 宁沐的手下亲信几乎个个被弹劾,皇上着重挑了几个重点的调查,其余的弹劾折子全都压着不放,国家还要正常运行,一下子拔除了几十个官员朝堂必将大乱。 宁沐被严密关押,由皇上亲自审问,除了大理寺的袁大人之外没人知道进度到底如何,宁沐通敌罪名是否成立,被禁足的严密看守的宁府将要被抄九族还是十族?无人知晓。(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静王爷仍保持着以往的低调作风,他是个闲王,他公正爱民,谁上台谁倒台,他得不到什么利益啊,他就是要给无知群众们这种假象。而有见识的官员何止一两个,大家都隐隐知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太平不了了。 静王爷与徐景升等同党的交流日益频繁,为了怕之后再有变故,二人决定加强同盟关系,按照原计划办理徐妙和秦送的婚礼。 徐妙虽然年纪小些,但是这个年纪成婚的姑娘也不是没有。 四月二十这天,宁府里仍是一片萧瑟惨淡,薛如琳强颜欢笑着把家里管理的整整齐齐,老太爷老太太也接受了现状,坐等着儿子归来,他们别无它法,只有让自己好好的等着他回来。 另一边,徐妙风光大嫁,十里红妆吹吹打打,户部尚书之女徐妙嫁给了静王的嫡次子,未来的小王妃。人群闹闹哄哄,都在庆祝她的高嫁。 她却笑不出来。出门前,她跪在母亲面前重重的磕了几个响头,逼她发誓,让她好好活着,不要为她牵挂,而她为了母亲,也会努力活着。命运越是糟蹋她,她越是要好好的活着,她要与老天抗争到底。父亲,他不配称之为父亲,徐景升昨日以母亲的性命威胁她,她不得不从,也好,她若真有那当了皇后之日,第一个要发落的就是他! 一路浑浑噩噩的被送进了洞房,没有半丝新嫁娘的喜悦,满目的红色刺的她眼睛生疼,至于心,已经无处可疼了。 终于外面的酒席散了,醉醺醺的秦送被人送了回来。他一进来就把所有的喜娘丫鬟赶了出去。 没有什么交杯酒,没有结发礼,没有生饺子。当他忘了花园那次她的袭击吗? 她是他的奴隶,不是什么狗屁新娘! 他看到徐妙冷冰冰的娇颜清醒了许多,他也冷冷的笑了出来,抬起她的下巴细细打量,“装什么贞洁烈女,最终还不是要上我的床?早就说过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 徐妙看他都嫌恶心,别过视线不理他。 他硬把她给掰了过来,“怎么?不愿意理我?可惜今晚的洞房花烛你是跑不了的。” 徐妙忍住呕吐的欲望,“你要干什么就请快一点儿,我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秦送大怒,“既然你这么急,我就成全了你!”一把撕了徐妙的衣服,把人扑倒了。 徐妙强忍着泪水,任他为所欲为。忍,很快就会过去了。 秦送对她亵玩了几下,关键的物件儿突然猛的送了进去,徐妙浑身僵硬,顿时痛的生不如死,活生生的被人撕裂的感觉,这一刻,泪水终于滑落下来了。 “告诉我,你在想谁?你在为谁而落泪,是为宁绍吗?”秦送面目狰狞,看她咬唇不答,毫无半丝怜惜的动作起来,只是不足十下便丢盔弃甲软成烂泥。 果然还是这样,吃了药也维持不了多久,他恼羞成怒,抽出了两根带子,把徐妙绑了起来,又从床下的一个箱子里掏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都是他这些年从各处搜罗来的玩弄女人的东西。 徐妙惊了,秦送他就是个变态,她终于开口向他求饶了,“放了我,别这样对我,都是我的错,我会好好服侍你向你道歉!” 可惜没有用,之前从王府送出去的女人就是被这样折磨死的,还好看在徐景升的面上,给秦送几个胆子他现在也不敢弄死徐妙。 他们成亲后没几日,静王就让他们夫妇去云南给伯父云南王尽孝心去了。徐妙第一次远离了京城,远离了母亲,生她养她的地方。 静王爷和徐景升这头有些得意忘形,更加大肆的在朝堂安插自己的人手,疯狂的敛财。付南枝因为出色的表现已经被破格提升为尹记的第一智囊组员,颇受重用。 皇上迟迟不对宁沐的事情给个说法,人就这么关着,对宁府的监视力度却丝毫不放松,这让每个人心里都纳了闷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气暖了,夜里却凉,皇上身体本来就弱,不小心感染了严重的风寒,对政事更是有些力不从心,但是他还得强撑着,皇子中还没有能挑的起大梁的。 早朝上,刑部尚书问到宁沐案件情况,本来只是想着皇上能给个答复就行,万万没想到,皇上居然说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公开提审宁沐。官员们在心里叹息,看来皇上这病真是有些严重了,不能再按预先的想法独立调查此事了。 静王爷心头一喜。 皇上脸色蜡黄,手抖的握不住笔,还是坚持着早朝,让人把宁沐提上来。 宁沐这段日子可一点苦都没吃,他住在一处隐蔽的地方,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唯一的不好就是牵挂家里,但是因为情况特殊,他不能与如琳联系,以免走漏了风声。 有人特意给他化了妆,看上去一副受过大刑的样子。 宁沐被压着跪在大殿上。 “咳咳!宁沐,你还不认罪吗?”皇上忍着病痛问道。 宁沐仍是铁骨铮铮“微臣无罪,何以认罪?” 静王爷和徐景升心里俱是冷笑。 就在这时候,外面的太监小跑着进来禀告,“禀告皇上,有贵客到访。” 皇上皱眉,露出疑惑万分的表情,“哦?是何贵客?” “回皇上,是匈奴大将呼延烈!” “什么?”满朝皆惊,大臣们都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是那匈奴大将呼延烈啊!竟然敢潜入大兴不说,还敢来京城,来了京城不说他还敢进宫?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静王爷和徐景升也是面面相觑,他们的消息网广大,竟对此事一无所知!顿时,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在二人心头升起。难道这是宁沐的后招不成? 不过说破了天,他们有宁沐的铁证在手,那通敌的信是实打实的,可不是他捏造的,任他宁沐巧舌如簧也无法辩解! 呼延烈名声不小,都传他杀人不眨眼,英武刚猛,有“战鹰”之称。他一进殿,众人却大跌眼镜,这个弱鸡就是战鹰呼延烈?简直是大大的名不副实。 可是没人敢在皇上面前说谎的,他就是呼延烈本人。(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呼延烈进了大殿,在一干朝臣的注视下朝着皇帝走去,他孤身一人,连一个随行的人都没有,众人更是疑惑。 他行至宁沐身边站定,忽然双膝跪地像皇上行叩拜礼。 众人大惊!匈奴人可不兴双膝叩拜,这是大兴人独有的对上的行礼方式。 “臣呼延烈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呼延烈说话带着浓厚的北方游牧民族口音。 大臣们已经惊的不知道自己的舌头在哪了,这可真是一波三折,还是老老实实闭嘴等着看戏吧。 静王爷的脸色极为难看,难道这呼延烈要翻起什么巨浪不成? “快快平身!”皇上吃力的撑起身体,激动的让太监扶起他下地,他颤颤巍巍的亲自走到呼延烈面前,虚扶起他,慢而清晰的说道,“尔乃我大兴之功臣,快快请起。” 呼延烈顺势站了身来,此时传言中能于敌军乱马中取敌将之首的堂堂战鹰竟然眼眶泛泪了,多年的塞外隐忍、委屈、这一刻终于可以正名。 他不姓呼延,而是姓李,三代都生活在匈奴,从小他就被家人教育他其实是汉人。 此时一旁的左丞相看皇上拖着病体颇为激动,忍不住问道,“皇上,还请小心龙体啊,不知这位呼延将军与我朝有何渊源?” “咳咳,此事说来就话长了,还是让呼延将军自己给大家讲讲吧。”皇上重新回了龙椅。 静王爷的手心里已经满是满水,心里在急剧盘算着他的后路。 呼延烈用那让人听不惯的口音铿锵有力的说道,“在下的太爷曾是大兴圣祖手下的一名侍卫统领,当时匈奴就已经多次进犯大兴了。圣祖皇帝曾三次带兵亲征,我父亲因是西北人士,自小会一点匈奴话,因此被钦点常伴圣祖左右。在圣祖最后一次亲征的时候,不小心中了敌人的奸计,陷进了埋伏,是我父亲在内的五名侍卫拼命突围,才得以安全逃离,事后圣祖皇帝给活着的两位侍卫各赐了一枚免死金牌,只要是圣祖皇帝的子孙绵延,这金牌就永保效用。”说到这里他的情绪开始转向了低落。 “那后来呢?你太爷怎么又成了匈奴人?”左丞相接着问出了所有人的疑问。 “圣祖皇帝康复返京之前,密令我太爷留在匈奴,假装是匈奴人,寻找机会混入匈奴军营,给国内传递重要军情,不到危机时刻不得暴漏。后来我太爷步步为营渐渐成了匈奴的高层将领,但他这些年来时时刻刻不敢忘记自己是大兴人,我们一家也从来不伤大兴百姓。” 这么一说在座有些年纪大的就明白了,圣祖死后,他的子孙们为了争抢皇位,大兴着实受那场动乱影响乱了许多年,他们一家若是那时候回来了必然会被顶上风口浪尖,被各方势力所鱼肉。 呼延烈接着说道,“细作的身份传到了我手里,恰逢匈奴对大兴又起了吞并之心,我重启了太爷那代沿用的传递消息的代号给大兴这边传递消息,这个代号只有历朝历代监管军务的大臣知道,我都是直接与他通信。我不只有圣祖皇帝赏赐的免死金牌还有我太爷的腰牌,我一共与宁大人联系三次,都是以密信的方式,用暗码的方式破解解读,其中包括乌兰与匈奴和谈之危……” 证据确足,众位大臣纷纷颔首聆听辨别,只有静王爷和徐景升再也听不进什么了。静王爷的汗水第一次从额头低落到面前的砖石上,摔裂了无数瓣。 九门提督是个急性子,好不容易等呼延烈陈述完了家史就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你如今怎么回来了?” “我已经盗取了匈奴的最高作战机密,家里人也已秘密转入大兴境内,恰逢宁大人有难,有人以我之缘故要挟诽谤宁大人,我万万不能坐视不理!”呼延烈一番话说的掷地有声。 九门提督跟着脱口问道,“那你是何时知道宁大人有难,动身返京的?”他问出了所有人此时的疑问,别说是他这种敌我还不明的奸细,就是我方的边关大将没有皇上传召也是不得擅自回京的,更别说是进宫了。 想到此,有那灵光的大臣们,纷纷心惊,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弹劾宁沐的静王爷,又赶紧低下了头,装作什么都不好奇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我也是月前才知道宁大人之事,我一知道就马上赶了过来,是皇上派人快马加鞭告知于在下的。”呼延烈说道。 顿时整个大殿鸦雀无声,只闻彼此的呼吸声。是皇上派人让他过来的,皇上是何等的信任宁沐?那这是要发落了静王爷的意思? 皇上看上去缓过了一些精神,不似刚才那样虚弱,他正襟危坐,大喝道,“秦简!你还不速速跪下?”秦简是静王爷的名字。 静王爷小腿不可见的颤抖着,他赶紧跪了下来哀述,“皇上明鉴!臣弟也是为国为民,一时不查才冤枉了宁大人,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不为所动,继续说道,“枉朕往日里以为你是最清风霁月之人,是最不像皇家之人!竟是朕错了,你跟朕留着同样的血脉,又怎会有例外?你做那鸡鸣狗盗的勾当陷害权臣也就罢了,朕问你,你所说的为国为民又体现为何?难道与匈奴王签下协议的不是你吗?你助他上位,他助你拖垮大兴军队,这难道不是你们的好算计吗?”皇上脸色铁青,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静王急忙大呼,“皇兄冤枉啊!苍天大地可证,臣弟万万不敢做那……” “我亲眼所见此信,上面还有你独创的蛇纹小字,上面还有你的私印!你还想怎么抵赖?”皇上‘哗啦’的一下子把御案上的一个木制扁盒扫了下来。 静王爷此时早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平和儒雅,心里早已经方寸大乱,他们竟然连这个都知道了?还把东西拿了出来!他连滚带爬的捡起了扁盒里散落出来的信件,看到那熟悉的字迹的瞬间,他就知道完了,全完了,他想咬死宁沐不成,反倒彻底把自己搭了进去,他的太上皇的梦碎了。 静王爷颓然的坐在了地上,看上去一下子老了十岁不止,大部分人都想不到一向风光雅致的静王爷才是真的通敌叛国之人。(未完待续。) 大结局(1|3) “来人!静王勾结匈奴,罪无可恕!即刻削去王爷之位贬为庶民,静王一家全部关押,等候发落!”皇上不是在向他求证,在这之前呼延烈秘密入京的时候,他看到证据的那一刻就信了。 忽然,静王爷像得了失心疯一样,被人拖下去的过程中大笑不止,“哈哈!杀了我吧!杀了我你以为你的皇位就坐的稳吗?你活不了几天了!” “慢着!”皇上叫住了拖行静王的人,说道,“你可是在说朕药中让人脏器加快衰败的梦中莲?” 静王爷听言双目圆睁,满脸的不敢相信。 皇上继续说道,“把他给我单独关起来,每日两碗梦中莲伺候!” 早在他传唤宁沐进宫的那晚,宁沐就把一切都向他说明了,甚至向他交待了一样至宝,他才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连夜就派人八百里加急去西北把呼延烈弄回来。宁沐当晚又向从来不怎么爱听军事的他讲了现在西南的危情,静王和徐景升实则是云南王的爪牙,他不愿意相信信任的兄弟和大臣会背叛他,因此听从了宁沐的建议假装病重,跟着又使了一招将计就计。 秦简果然没有放过这个好机会,宁沐被关,皇上病重,他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实在是不能甘心。 所以说静王爷的惨败一点都不冤,贼喊捉贼,不是太蠢就是太过盲目自大。 静王爷的声音很快就从大殿消失了,大家都被这巨大的变故弄的有些回不过神儿来。 徐景升装作一只鹌鹑不表现出任何异样。 皇上也没有放过他,嗤笑道,“难得徐大人还能站的如此安稳。” 徐景升淡定从容的站了出来,跪在刚刚宁沐跪着的地方。而宁沐,在静王爷被拖出去的时候他就被人给扶起来坐在一边休息了,毕竟他看上去不太好。 “臣不知陛下何意?”徐景升问道。 “呵呵,何意?你贪赃枉法,截留百万赈灾银两,指使尹记窃取薛记商路钱财,这些钱都去了哪儿?这些钱都通往了云南,给你未来的主子了!朕说的可对?”皇上感到阵阵齿冷,他的确昏聩至极,手底下养着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徐景升依然是脊背绷的直直的,“是何人这样污蔑臣,无凭无据,臣就算死也不认罪!”一副天下最大忠臣被冤枉的样子。 “要证据是吧?宁沐,你把证据给他念念。”皇上不慌不忙。 “臣遵旨!”只见刚才还虚弱至极的宁沐忽然没事人一样康健的站起来了,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账册,一条条念给文武百官听,何时通过何种方式贪墨了几十万两,这些银子最后又通过什么方式流向了西南,事无巨细。 徐景升的额头渐渐有汗水溢出,仍是不愿意就这样承认,他多想立即反咬一口宁沐,宁沐他竟然能把他这些年来的事情调查的这样详细,可见他私有的力量有多强大,可是这个时候他又万万不能反咬他,一旦他提出了这点,也就证明了宁沐说的都是对的。“简直一派胡言!还请皇上明鉴!” 宁沐为了一举打倒徐景升不惜暴露自己的实力,他又怎么会不做到万无一失,“不承认是吧?还请皇上准许把人带上来吧。” 皇上低头应允,立刻有人去带证人。 进来大殿有五人,有四人都是往日与徐景升利益相关的核心人物,其中有二人甚至平日里不在京中就职。他们此时衣衫褴褛,俱都是一副阶下囚的模样。另一个就是付南枝。 可以了,徐景升闭上了双眼,无需与他们对质了,那样只会让他更加的可悲。 皇上已经不再感觉气愤了,他是气到了极点,“来了,徐景升身为户部尚书贪赃枉法,暗中支持谋逆,徐府上下全部羁押,择日问斩!” 付南枝为了自己的妹妹,为了还宁沐的一点恩情,加之宁沐答应了他之后会帮他一家平反,他才出面帮忙作证的。此时听到了上位者轻易的一句就结束了上百人的生命,他差点冷笑出声,这就是权力,这就是无知平民效忠的,无数学子梦寐以求的朝堂!这里没有百姓什么事儿,这里全部是肮脏的权钱利益,让人作呕。 徐景升无声无息的被带了下去,不知道他这时候脑子里在想着什么,也许只是一片空白。 皇上正式给呼延烈恢复了姓氏,加官加俸。让他继续回到西北战场作战去了。 阔别了几十天之久,宁沐终于回了家,如琳真实的抱住了他,才感觉身上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卸去了,她这段日子以来表面正常不过,实则每天都在无限的恐慌和思念中度过。 “琳儿,徐景升彻底完了,徐家被判了满门抄斩。”他要第一时间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他的承诺做到了。 如琳呆愣了一下,眼泪一下子崩溃,心上所有的城防都打开了,宁沐没事,而徐景升就要死了!她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苍天有眼,终于可以告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宁沐心疼的抱住她,给她擦拭源源不绝的泪水,明白她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心里一直埋藏着多少压力,这种压力不是任何外人能帮忙的,包括他自己。 “琳儿,我说过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忘记师父师母的苦吧,他们也能轻松的去往生了。” 如琳呜咽着说道,“宁沐,徐景升就要死了。” 徐景升就要死了,他死了,一切才能真正重生。 激烈的情感终于得以发泄,她才想起一事,“那陆淑仪和徐妙呢?” 宁沐脸色肃穆的点点头,“恩,都受其连累,现在看来当时我和皇上为了不打草惊蛇放了秦送和徐妙的决定,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至少现在看来徐妙能逃过一劫了。” 徐景升死一百次如琳都不难受,可是陆淑仪和徐妙,她们何罪之有? “宁沐,能不能让她们?”活着…… 宁沐定定的注视着她。放了她们,谈何容易啊?(未完待续。) 大结局(2|3) 徐景升的事情一定下来,付南枝马上带着素娘来宁府求见,他实在是迫不及待要见妹妹了。 宁沐索性把段玉楼也放了出来。这两个男人在没有见到李氏之前就先打了一架,付南枝早就想揍他了。 如琳不想去看人家全家团聚,让宁沐自己带人过去。她留下来与素娘说话,她是看出来素娘有话要和自己说。 素娘脸上的疤痕淡到几乎看不见了,眼角眉梢都藏着幸福的笑意,如琳知道,这次她遇见了对的人。 素娘还没有开口,如琳看她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猜到了,“素娘,你是要和我辞行吧?” “太太,我……”辞行的话实难说出口,她与薛如琳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越了主仆。 如琳心里酸酸的,绍儿和师公走了,素娘和付南枝也要走了,端方走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世界并不能围着谁转,大家因为一段机缘相聚,也早晚会有分开的一天。也正是因为有分离,人们才会格外期盼重逢的喜悦。 “素娘,我祝福你。”如琳说道。她早就给素娘准备了一大笔嫁妆银子,这次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太太……”素娘忍不住眼泪,离开薛如琳让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愧疚感。 如琳第一次像个姐姐一样抱住她,“不哭不哭,以后你们也许还会回来的。”付南枝的案子将来还要翻,总是会有交集的。另外,宁沐和她说想辞官归隐,只是皇上没有应允,不过既然他都已经起了这个心思,辞官也是早晚的事儿,他们之后全家远游到南方也说不定。 李氏完全忘记了自己有个哥哥,几岁之前的事情她完全不记得了,把孩子交给段玉楼抱着,她疑惑的看着眼前目光急切真挚的大男人。 直到付南枝说出她脚心有一颗红痣,给她唱了儿时母亲常常哼唱的歌谣。李氏才像忽然被遥远时空的一抹温情击中,久远的记忆深处好像真的有个富贵之家有个和蔼的妇人抱着她哼唱,而她学的不好,只知道咯咯咯的笑着。眼前的男人自称是他哥哥,他苦苦找了自己十几年……原来她还是有亲人的。 宁沐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李氏。李氏年轻单纯的头脑里一时接受不下这么多的信息,她也无法对宁沐生起恨意,她毕竟不爱他,而他对她不差。 她认下了哥哥,而段玉楼也同意了付南枝的提议,一起回江南。 皇上让宁沐亲自办理徐景升和静王府抄家之事,宁沐在徐景升的密室里找到了另外半册《心术纪要》,他把宁绍留下的那半册与之放在了一起,呈交给了皇上,这就是他之前和皇上说过的徐景升的绝世珍宝了,传说中谁有了它谁就能得天下的奇书。 他当时提出了这个之后才让皇上对他更加信任,而对徐景升更加忌惮和反感。 他说过,他从来就不是个好人,对待徐景升,他更无需手下留情。 皇上得到了《心术纪要》之后,大喜!对宁沐的信任达到了空前的高度,宁沐的辞官请求听不都听,反而让他一跃成为了眼前的第一红人,第一权臣。 宁沐亲自去了天牢看徐景升,徐景升坐在昏暗的牢房里低头靠着墙壁坐着,知道是宁沐来了,连一个抬头都没给他。 “你来做什么?来看看你的手下败将吗?”徐景升淡漠的问道。 宁沐不理他的嘲讽,说道,“徐景升,我不知你是如何一步步恨我如斯,我却要告诉你,我为何恨你恨到骨血里!我是要给师父师母报仇,你就要去见他们了,不,你根本见不到他们,你会入畜生道,是根本见不到他们的。” “呵呵,呵呵呵呵。”徐景升愣了一下,竟然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懂我想什么?你与我有云泥之别,你即使站在天上也终究是一块泥,你得到的一切不过是凭运气罢了,我徐景升此生只差你一份运气,你已经报仇了。” “《心术纪要》我已经给了皇上,你为了它搭进了师傅一条命!” “呵!你不也只是上位者的一条狗而已吗?为了往上爬,搭上一条人命算什么?有朝一日,你也难保不会这么做。”徐景升丝毫没有愧疚之心。 宁沐恨不得生啖了他血肉,“那师母呢?你可以说师父对我偏心,那师母呢?你为何要侮辱她?” 徐景升有些诧异,惊奇道,“小看你了,这个都被你知道了,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呢。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先告诉我,为什么?”宁沐咬牙问他,他恨不得亲手捏死他。 “为什么?”徐景升一下子有些恍惚,“她像极了我早逝的母亲。”此刻只有宁沐在此,他们二人之间用不着遮羞布的。 “你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可能知道,你在炸我?当时所有的知情人都被我处理掉了。师母自己也根本不会留下任何蛛丝马迹等着人发现!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在炸我?!”徐景升不再保持镇定,他突然有些疯狂,嚯的站起了身两手把着栏杆对着宁沐嘶吼。 这是他隐藏的最深的秘密,他甚至为有宁沐查不到的事而骄傲,可是他竟然知道了!他不相信!和羞耻相比,他更在意的是输给了宁沐。 疯子!宁沐觉得与一个疯魔之人再对话再无意义,亮出了手里的那个玉佩,成全他一次,把答案告诉了他,“搬动床的时候,从鸿院的床缝里掉出来的。” 徐景升听了一下了失去了所有精气神儿,像一个没有魂的人,原来是这样……宁沐果然是运气比他好。 宁沐不再理他,把玉佩丢进了牢房里,转头就走了。 半夜里,牢房传来消息,徐景升把玉佩磕碎了,割腕自杀,死了。 至此,一切旧人的疑云惨雾全部都散了。 西南,云南王府邸,自从静王爷和徐景升落败的消息传来,云南王就把自立为王之事提上了日程。 徐妙得知了父母的死讯,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父亲的死是他应得的,母亲呢,去了也好,去了就解脱了,反正她很快也会去的,到了地下她们母女再团聚也不迟。(未完待续。) 大结局(3|3) 秦送本就是没什么本事等着坐享其成的人,日常以折磨徐妙为乐趣。静王和徐景升双双垮台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自从消息传到了云南王府,本就寄人篱下的秦送更是整日借酒消愁,染上了严重的酒瘾,对徐妙的折磨比以往更甚了。 遍体鳞伤的她跑到了江边,看着波涛滚滚的江水,心里却似一片无波的深潭。母亲死了,她的人生再没有一丝可牵挂的东西了,不如就这样去了吧。她迈步江中,渐渐走到了深处,一个大浪打来,江水一下子就淹没了她,瞬间口鼻里被江水灌满了,她却一点挣扎也无。 这时候,有那远处捕鱼而来的两个渔妇眼尖的看见她没进了江里,两人吓的赶紧丢了篮子冲进江里救人,幸好救的及时,一番施救之后,徐妙没有死。 被她甩开的云南王的手下这时候也找到了她,不敢埋怨她,给她裹了衣服带了回去。 王府里。 年迈的老大夫给徐妙把着脉,一边把脉还一边摸着胡须点头不已,“恭喜夫人了,您这是有了身孕了,已有两个月了。” 徐妙如死灰的脸上突然有了巨大的反应,她双目圆睁又问了老大夫一遍,“你说的可是两个月?” 老大夫笑着点点头,“夫人听的没错,的确是两个月了。” 徐妙不再吃惊,而是笑了,灰败的脸上绽放了极美的一抹笑容,看上去有些诡异,这既不是开心也不是难过的笑,倒像是种讽刺。 云南王百忙之中派了大量的人精心伺候徐妙,甚至亲自来看过她几次,他的笑容倒是出自真心实意。 晚上,秦送知道了这个消息回来了,醉醺醺的他打了一个酒嗝,对着床上的徐妙发出阵阵冷笑,“怎么?以为有了护身符我就不敢动你了?当老子是傻瓜呢?看老子不打死你和这个野种?”说完对着徐妙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外面的一听见动静就赶紧冲进来阻止,几个侍卫把骂骂咧咧的秦送拉了下去,徐妙忍着肚子疼痛躺在床上狂笑不止,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还好大夫来的很及时,这胎算是保住了。 从这夜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秦送了,谁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云南王自认兵强马壮,很快就在云南自建了小朝廷,设立了年号。大兴皇帝盛怒下诏,让新军作为讨贼主力一举剿灭云南王。 战争打起来了,打的异常惨烈,最开始云南王势头足,新军对云南地形不熟,很快让云南王蚕食了不少疆土,但是在经历了磨合期之后,新军很快反扑,最后端方在中原战场上将云南王的头颅当场斩下。 云南王溃败,新军就要攻占府里,府里的姬妾下人门客们如惊弓之鸟慌忙逃窜,徐妙却镇定自若。这个时候没有人再有心力管她了。 她握着一把火折子,环顾了房间几眼,大红色的床帐喜帘窗帘,是她和秦送初来的时候,府里给他们布置的新婚房。 可这里并无人气。红艳艳的底色像是在为她哭泣,为她送行。 徐妙低头抚了抚自己的腹部,低喃道,“你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就这样和娘离开这个肮脏的世界也好。”外面的声音更加急切杂乱了,有人跑起来的时候被人撞到了,两个人对骂了几句她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点燃了火折子,毫不犹豫的把它扔向了床铺。正是天气干热的正午,屋子和家具都是木制的,火着的极快,很快就形成了猛烈的大火。 外面还是有寥寥无几的几个好心的下人,急忙叫着救人,有三五个人停下了脚步,打了几桶水来,可是杯水车薪,大火已熊熊燃起。 烈火灼烧着身体,徐妙最后想的是,终于可以解脱了,宁绍,我们来生还是不要相见好了,若没有相爱过,我就不会像这般灰心失望。 远在千里之外的一个村庄里,宁绍正帮着一个老人家扛柴火,忽然,心脏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痛苦的倒在地上,身体疼的蜷缩在一起,全身直冒冷汗。 疼了足有一刻钟之久,宁绍以为自己就要死了的时候,那疼痛忽然却毫无预兆的消失了,就连赵山长都无法看出是什么原因。 朝廷开始大量肃清叛乱余孽,经济受到了重创,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把社会拖回了正轨。宁沐是真心想退下来了,他这权臣不好当,皇上不是有大智慧之人,朝堂里他要费心要提防的地方太多了,牵扯了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而他现在只想时刻守在如琳身边陪着她,如琳快生了,大夫说这次怀的是双胎,她这个年纪一定要万分小心,宁沐恨不得每天不做事,就看着她。 春日里,董氏抱着快一岁的女儿来看望如琳,董氏终于得偿所愿生了个女孩儿,也幸好这一胎长的像她,是个娇嫩漂亮的小姑娘。 如琳对她也喜爱的不行,咚咚现在大了,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好玩儿了,懂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有分寸了,像个小大人。但是家里人都知道,她本质上还是那个咚咚,性格没变。 如琳接过小侄女,抱在怀里逗弄着。小丫头眉眼弯弯,一笑露出几颗小奶齿可爱极了,正坐着玩木制小号刀剑的小初一对娘抱着个漂亮小姑娘不屑一顾,什么都没有手里的刀好看。 如琳稀罕了一会儿,想把她递还给董氏。忽然,羊水破了,有了要生的感觉,身体也在越来越疼。 顿时整个宁府上下兵荒马乱,产婆丫鬟们快速就位,如琳被送进了产房。这次她常年保养身体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虽然是双胎倒是没有想象的那般难生。 没过半天,一对小兄妹就相继冒头了。宁沐闻讯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妹妹出生,一听老太太说如琳没事睡去了,才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在发软。 悄悄进了房门,亲眼确认了如琳真的无事才安了心。 如琳听到他进来了,睁开了眼睛,伸出一只手与他伸过来的手相握,“宁沐,这回再也不生了。” 宁沐还以为她一脸的温柔情深会说出什么话呢,竟第一句和他说了这个,他又心疼又好笑。 亲吻了她脸颊一下,“辛苦你了,咱们再也不生了。”说完脱了鞋躺在了她身边,搂着她,二人静静的享受着此刻宁静的美好时光。 良久,宁沐以为如琳又睡着了,忽然听到她说,“外面的春花都开了吧?我想绍儿了。” “快回来了,师公前段时间不是来信了吗?他们快回来了。”宁沐答道。 如琳应了一声,又过了一会儿才说道,“现在的日子是我之前做梦也不敢想的。” 宁沐额头与她相抵着,“我从年少时就幻想着与你过这样的日子了。” 如琳虚弱一笑,“那只能说我们的春天来的比别人晚了。” “是啊,但我们的春天会格外长久。” 龙凤胎小兄妹满月的时候,分别被抱在老太爷和老太太手里,董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看完了心里直打鼓,有句话憋在心里不敢说,这小男娃的脑型,还有这嘴巴长的怎么这么像自家老爷?甚至和自己的两个儿子出生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难道真应了那句古话,外甥像舅? 董氏腹黑的想着,宁大人不定有多郁闷呢,这个儿子竟没有一点遗传到他们夫妻二人的美貌基因。倒是那个小女娃,一个月的孩童,就已经能看出个大概了,是包括自己女儿和咚咚在内的所有女孩里,她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真期待她以后会出落的何等模样。 如琳三个宝宝一起带,每天都很忙碌充实,咚咚每天都会过来一段时间看弟弟妹妹。 宁沐回家也是娃不离手,是个称职的奶爸。 宁沐抱着小女儿宁舒舒在地上玩骑大马的游戏,已经有八个月大的小姑娘出落的越发眉眼分明,水盈盈的桃花大眼,粉嘟嘟的小脸蛋,樱花般的小嘴,轻易的虏获了所有人的芳心。 宁沐要把她放下,却看到如琳正冲小儿子宁泽皱眉,上前笑着问她,“好端端的,你愁什么呢?” “哎,宁沐你说,这孩子是不是越来越像我弟弟了?简直不像咱们俩的孩子,倒像是他家的孩子。”如琳郁闷的说道,她不是不喜欢他,就是有些纳闷儿,这孩子在宁家真的是个异类。 宁沐哈哈笑了两声,说道,“像就像呗,薛云也不丑,我的儿子不需要靠外貌那些去获得什么,健康快乐比什么都强。”他之前也因为这个小郁闷过,但儿子是自己亲生的,又那么可爱,他无端去郁闷那劳什子问题干什么? 他其实还没有和如琳说过,在他看来,该担心的不是儿子,而是怀里的这个好看的小女儿。这孩子渐渐大了,他越来越留意到,这孩子好像……怎么说呢,好像没那么机灵,倒不是傻,就是反应和一般的孩子比起来要慢上一些。 宁泽欺负她,抢了她的玩具她一开始不哭,等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似的,开始哭了。大人和她唬着脸生气了,等着看她反应,她就也慢悠悠的唬着脸学起来了。不像宁泽,你和他生气了,他就笑嘻嘻的厚脸皮亲上来,糊的大人满脸口水。 宁沐一想到这个就暗自头疼,他甚至有些希望这个女儿以后能长的平凡一些,再聪明一些就好了,不然的话将来能把她嫁给什么人呢?一想到嫁人的问题,就又想到了咚咚,她快九岁了,眼看着就奔了十岁,然后就离定亲嫁人不远了……不能想不能想,想想他就心痛。 宁绍在两个月之前就回了家,他之所以回来这么晚,是因为听说了徐妙的事,和赵山长一起去了一趟云南王府旧址,守卫都是新军的人,知道宁绍是宁沐的儿子,就对他开了特例。 徐妙生前居住过的屋子烧的只剩一点框架和满地焦黑。陪同的守卫的告诉他,当时他们扑灭了火的时候,里面的人就已经烧的不剩什么了。 宁绍定定的站在焦黑的土地上,闭上眼睛,脑海里一直在回荡着徐妙的惨叫声,她那时候该有多绝望才选择了这条最痛苦的路,他一听到她选择了自焚,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想干干净净的,再也不在这世上留下一丝痕迹,也不想给自己转世的可能,她是真的活够了。 徐妙的惨叫声夹杂着她的欢笑声和昔日的只言片语,一片天旋地转,幸好守卫及时上前扶住了他,他才没有倒下。“公子,请您节哀吧,这是打扫这里的时候我发现的,本想着留着卖几个钱,不过我看的出来,去的那人对您来说一定非常重要,宁大人和端大人对我们有恩,这个东西还是给您留个念想吧。”守卫说完递给了宁绍一件东西,是那个亮晶晶的玉葫芦,编织的链子早已经烧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玉葫芦还散发着温润的色泽。 宁绍颤抖着接过,死死的攥进了手心里,难以抑制心中的悲痛仰天对着天空嘶吼了起来,泪如雨下,他恨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妙儿,你也恨我吧?就请狠狠的恨着我吧!至少那样你不会把我忘记。 宁绍和赵山长回了家里,一切生活恢复了正轨,二人暂时没有再外出的打算,宁绍也要读书准备考进士了。这次的游历大大拓展了他的视野,对他的学业和认知都有很大的帮助。他关心家人,亲近朋友,看上去再正常不过了,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晚他都会梦见徐妙,是他自己愿意梦的,他不允许自己忘记她。大把的掉着头发,为了不让父母担心,这些事情他从来都瞒着。 宁绍的年纪正是适龄,渐渐有越来越多的官媒上门给他说亲了,都被他以学业为重为名给拒绝了,他的心再也甜蜜旖旎不起来了,所有的情思都被徐妙的一把火给带走了。他不想难为自己,也不想委屈了别的姑娘,他此生已无娶妻的打算。家里已有两个弟弟,传宗接代没有问题,他只要尽到了侍奉父母的责任就可以了。 在他把兵部侍郎的女儿拒绝了之后,他终于把自己的想法和父母说了,当时他们谁都没有说话,后来还是父亲发了话,“父亲支持你的决定。” 如琳没有反驳宁沐的话,心里却还是希望着能慢慢将儿子软化。 端方因军功显赫,被封了永安侯,顺利的迎娶了皇上的妹妹长平公主,成了当朝驸马爷。成亲了一年多一点儿,长平公主就顺利的生下了一个小男孩,她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时常来宁府与如琳走动,交流着育儿经验。 岁月匆匆流逝,庭前花开花落,每年的春天都如约而至,即使它有时候会晚一些,却从未缺席。 (正文完) 正文结束了。后面会陆续添加番外,有几个没有解的小坑番外里会提到。话说你们想看谁的番外啊?征求意见哈。宁绍徐妙的番外我会先写,我被我自己虐的受不了了,还是按照预想的写了出来。 少少的说几句感想吧。亲们的留言我都看了,统一回复下,作品完结的稍显仓促,有两个原因:一是因为男女主角的身份和年龄设定,又是纯古代背景,所以故事不好大幅展开,注定了不会是个长文。我想讲的故事情节都讲完了,没有砍掉任何一个想写的情节;二是因为,作者笔力是硬伤,这个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在心里面的是个好故事,写出来力度就差很多,我很爱我的笔下的所有人物,我想如果笔力好的话,应该会精彩纷呈许多。也是因为这个硬伤,加上主角年龄受众问题,此文扑街,读者稀少,作者也确实有少许寂寞,想快点完本写别的,当然这不是主要原因。 在此要感谢许多人,一路陪我走来的一直默默鼓励我的安妮阿、慕阚如风、一杯拿铁、周琪妈、好奇心重的猫、lxdxdm舒荻秋、碧海莲、爱熬夜爱睡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每一个看过书留过言投过票花过钱的亲。 在此文刚开始,写的更烂的时候,几乎没人看的时候,安妮给我留了第一条留言,让我一直写下去,我一直写她就会一直看。这句话让我受到了特别大的鼓舞,感谢,记在心里了。 江湖路远,再见。。。。不对。。。我还得写番外。。。黑脸。(未完待续。) 第一章 重生 在大夏朝的中南方一处山清水秀的穷乡僻壤里,正午时分的阳光格外猛烈,孟氏做好了饭,在外务农的全家老小都等回来了,也不见自己女儿冯妙妙的身影。 嘱咐大嫂二嫂她们张罗开饭,她站在大门口翘首望去,都这个时候了,去采野果也该回来了,再等等吧,若还是不见人影,她就去老于家问问。 正想着,就看见妙妙不紧不慢的从转弯处出现了,小姑娘七岁左右,大大的杏眼,挺翘的小鼻梁,微有些圆的小嘴巴,脸上还有些婴儿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整天在外面疯跑晒的有些黑。 此时她嘴里正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哼唱着乡间小调,心情美的很。 “妙妙,开饭了!快跑几步。”孟氏看她终于回来了,露出了笑脸。 小姑娘一抬头看见母亲在等着自己呢,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糟蹋!玩的太晚了。她迈开腿几下子飞奔到孟氏身边,后背背着的果子因为她的跑动悄悄的滚出了两颗,她却浑然不知。 孟氏心疼的帮她卸下了小筐子,用袖口给她擦了汗,“快进去洗手吧,娘给你留了蒸蛋羹。” 小姑娘惊喜的看向母亲,“真哒?” 孟氏朝她小屁股上轻拍了一下,“真的。” 妙妙顿时喜笑颜开,离了娘亲,颠颠的朝院中跑去。 孟氏在后面摇头笑笑,一脸的宠溺。她嫁进一贫如洗的冯家,成了老实巴交的冯老三的媳妇,自从成亲,她一口气连生了四个儿子,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女儿了,谁知道老天爷厚爱她,还是送了她一个漂亮机灵的丫头。 冯家一家都是老实人,偶合和两个妯娌有些磕磕绊绊,也都是因为小事,大家人都不坏。冯家旺男丁,老大家生了两个儿子,老二家生了两个儿子,之前倒是生过一个女儿,后来没养住。 因此,自冯妙妙一出生就是全家的掌中宝,是全村女孩子羡慕的对象,后面有一大帮哥哥给撑腰。 冯家没什么不好的,就一个字,穷。 这村子都穷。但是无论在何年代何地方,再穷的地方都有富人。这不,冯家不远的那处空了多年的大宅里回来人了,据说在外当官多年的杜老爷子老年想念乡村生活,回来养老了。还把最得他喜爱的长孙带回来单独培养,把儿子媳妇都留在了城里。 杜老爷子须发斑白,一想起长孙就倍感欣慰,他这孙子本来就是个聪慧的,自从一年前生了一场病,突然就跟开了天眼似的,以前还有些娇气,这回一下子变的狂爱读书,因为身子弱,还主动让他爹给找了武术师傅,刻苦极了。 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就是性子变的有些古怪了,自从病中醒来,他就特别爱看女孩子,上到同僚家的小姐,下到烧火的丫鬟,他都要上去和人家搭话。全家人把原因都归罪在那场病上头。 乡下环境好,带他出来也是想着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八岁的杜绍谦此刻正一脸苦大仇深,他不想来这深山村落啊,他不是来重生享福的,他是要找人啊!无奈他现在还太小,根本拧不过大人的意思。 徐妙,你到底在哪里?我来到这里一年多了,也没有发现你的蛛丝马迹。 是的,杜绍谦因为一场大病去了,他身体里现在的灵魂是宁绍的。 上一世,宁绍独身到了三十五岁,已经与父亲一同出堂入殿了,他是人人想要巴结的权场新贵,可是他的内心却不为人知,他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关于徐妙的记忆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的模糊,反而更加清晰刻骨。 直到二弟宁钰新婚的那个夜晚,他喝了一些酒,也许是因为肩头重担终于有人分担的缘故,他心头难得的轻松了一些,躺下不久轻易的就入睡了。 很快就沉入了梦乡,只是这次没有再见到徐妙,而是在白茫茫中见到了两位老人的虚影。 “老头子,他来了。你和他说吧,我好心疼这孩子,我怕我说着说着会失态。”王氏推了推身边的薛锦。 薛锦握了握妻子的手,“我来说,你给我补充就行。” 宁绍很快想到了他们的身份,他试探的问道,“请问你们是谁?你们是我的外祖父祖母吗?” 薛锦轻咳了几声,答道,“是的,孩子。你猜的没错,我们是你的外公外婆。你们在外面的生活我都看的到,你父母琴瑟和鸣,咚咚嫁了个神医悬壶济世,你二弟高中探花成了亲,你三弟的心早随着你舅舅飞了,你小妹妹明显被皇十子瞄中了。只剩你了,孩子,你心里的苦有谁人能得知?人生苦短,短却要短的有滋有味,外公现在给你一个选择,你是否愿意放弃现在的一切重生到另一个世界去追寻徐妙?” 宁绍大惊,急忙问道,“外公你说的可是真的?”他不敢相信,这只是他做的一个梦而已啊! 王氏忍着眼泪笑着开口了,“绍儿就相信你外公吧,他因为在地府给阎王的儿子当老师,颇受阎王器重,最近封他当了个时空纠错中心的头儿,他说到就一定能办到的,现在就看你怎么想了?” 王氏和薛锦这么撺掇宁绍其实心里也狠狠纠结过一番的,宁绍去重生,意味着此生就结束了,女儿女婿会中年丧子,还是他们亲手造成的,他们不忍心。 可是只有他们知道,宁绍的真实身体这些年拼命糟蹋的已经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好了。是人就都是自私的,可怜的绍儿为什么不能为自己活一次呢?薛锦夫妇是死过的人,尤其明白这个道理。 宁绍没有思考多久,就下定了决心,冲薛锦夫妇跪下磕头行礼,“我愿意。” 薛如琳忽然从床上弹坐起来,吓了宁沐一大跳,“你怎么了?” 薛如琳不管满身大汗下床慌乱的穿衣穿鞋,“快和我去看看绍儿!” 宁沐看她这样不及多想,赶紧跟了上去。 薛如琳前所未有的慌张,须臾就跑到了宁绍的院子里,不顾外面守夜的人,一举冲进了宁绍的卧房。 绍儿,停止了呼吸。 宁沐完全不敢相信儿子就这样去了,转身就要冲出去找赵山长,看看还能不能挽救。 “别去,别去!宁沐,他走了,他已经扔下我们两个走了。这是他自己选的,他此生为你我而活,来生他选择了为徐妙而活了。”如琳叫住他,自己扑在宁绍的身边哀痛大哭。 就让他毫无负担的走吧,她的儿子已经很累很累了。若再有机会做他的母亲,她一定从一开始就给他足够多的爱。(未完待续。) 第六章(宁绍徐妙番外完) 徐妙虽然恢复了记忆了,但做了十几年的冯妙妙的人生也是真的,是冯家人给了她从未享受过的幸福娇宠,前世母亲也是爱自己的,可她的爱太过复杂和沉重,让人透不过起来。是孟氏和冯老三让她体验了一回什么是温馨的亲情。就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她是徐妙,不是冯妙妙,但事实二者是分不开的。 她自然的把头靠在孟氏的大腿上撒娇,像她没出嫁时候一样。 孟氏怜爱的给她拢着头发,“你这个小磨人精。和娘说实话,你和绍儿是不是吵架了?” 徐妙的声音低声嘟囔,“没有,好着呢,谁和他吵架。” 孟氏不信,“真没吵?” “真没吵!” 孟氏看她不愿意说,叹了一口气,“哎,不愿意说就不说吧。听娘一句,绍儿从小就一心一意对你,这个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咱们两家差距大,你公婆却不嫌弃你,这是你的大福气,你别跟在娘身边似的使性子,还像以前那样欺负绍儿。” 徐妙不依,“娘瞎说,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都是他欺负我?” 孟氏捏了下她挺翘的小鼻子,“睁眼说瞎话了不是?绍儿从小明里暗里挨你哥哥们多少回打,受了你多少调理?你这小人儿最坏了,绍儿在你这吃了苦头还不敢和大人说,你这欺负人的到哭哭啼啼。就这样,人家还是没被打跑。” “娘~”徐妙两世的老脸一红,她娘真是的,竟说实话。 那天夜里,她还是问了宁绍前世改变主意的原因,这是她心里永远过不去的坎儿。宁绍把徐景升的罪孽全部和盘托出,她听了百般震惊之余,突然苦涩的有些想笑,既然是这样,便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他们相遇!为什么偏要让他们体会了甜蜜的情谊又把残忍的真相剖开,他们瞬间便像那真相里生出的蛆虫一样,活着都是难堪,谈何相守。 “那你是怎么死的?你为何没有寿终正寝?”徐妙平静的问他。 宁绍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因为你没有好好的活着,所以我也不能好好的活着。” 徐妙听了震惊一瞬,低头以双手掩面,她完全没有想到他是自己选择死的,还是为了她。 宁绍接着把梦里见到薛锦夫妇的奇遇告诉了她。 徐妙算是知道,无论她心里是爱着还是恨着,她和宁绍的孽缘都要生生世世的纠缠在一起了。 孟氏轻柔的抚着她的乌发,“孩子,娘虽然不识字,却懂得一个最浅的道理,没有什么比和喜爱的人相守更重要,这是你们的福气啊。” “嗯。”徐妙从嗓子眼儿里闷闷的发出一声,也不知道孟氏有没有听到。 这几天徐妙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宁绍,依她本心,是想和他分房睡的,但是那也只能是想想罢了,公婆待自己不错,生米既已煮成熟饭,她又何必折腾的人人不得安宁呢? 夜深人静,连丝虫鸣都没有,枕边人呼吸平稳,但他们知道彼此都没有睡着。 白天孟氏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环绕,但往往越简单的道理就越难参透。 “绍哥,你知道前世我投身烈火弥留之际许了什么愿望吗?” “……是什么?” “我许了一个愿望,愿我们来生不要相见,永世不要相见。”本以为自己可以毫无波澜的说出这句话,谁知道不争气的泪水还是滚了出来。毫不怨?毫不恨?毫不委屈吗? 并不是! 她那时候要用生生世世的惩罚来堵一口气!哪怕宁绍并不会感受到这惩罚,她也要让这个诅咒烙下去! 宁绍大恸。从背后有力的紧紧的环住了这个爱了愧了两辈子的人,眼眶酸涩,沙哑的说道,“我在弥留之际也许了一个愿望,愿与你生生世世在一起,再也不负你。我们一起吃饭睡觉,赡养父母,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我爱他就像爱你一样,他会慢慢长大,我们会慢慢变老,直到过完这一生,然后还有下一生……” 徐妙再也掩不住心中的百般滋味,泪像决堤的洪水,放肆的哭了出来。宁绍收紧了手臂,把她转了过来,任她在自己怀中哭个像个终于找到家门的孩子。 转眼又是几个寒暑,宁绍刚刚考中了举人回来。匆匆拜见了爹娘,没说几句话就直奔后院找媳妇儿,一别就是两个月,实在是想的很! 见了徐妙还没说几句正经话就开始把人往塌上压。这青天白日的,开始徐妙红着脸扭捏着不肯。但他赖皮狗一样缠着,力气又大,再不是小时候那病秧子样了,又见他瘦了一圈的脸和青色的胡茬儿,心中酸软,算了,由他吧,她也着实想念他了! 邃放软了身子,只当自己是一株菟丝花,或是一支巨浪中的小船,待二人衣衫尽除的像两只煮熟了的虾子,准备工作全部完备,巨矛已探入就待冲刺的时候。 “当!”的一声,巨大的踹门声响起,一个‘小炮弹’随之冲了进来。是个三岁多的圆滚滚的漂亮小男孩儿。 “娘!快来看我新造的武器!”边说边甩动着手里的木剑,丝毫没有感知到危险离他是多么的近。 踹门声刚一响起,宁绍就眼疾手快的拽过了塌上的薄毯子,一把包住了身下的徐妙。 “噗嗤”徐妙朝下面看了一眼,实在忍不住笑了。宁绍也往下看了一眼,脸色立即青黑一片,原来竟是被吓蔫儿,还吐了出来! “爹,你怎么光着屁股?”小男孩实在是好奇的紧。“是不是爹你太热了?跃儿也觉得好热,那我也脱光了舒服一下吧。”说完了小东西竟自顾的扒起了裤子!爹爹英明神武,是自己的榜样,学他准没错。 徐妙实在不能自抑,笑的花枝乱颤。宁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三两下套上了衣衫,之后就大步流星的捡起门口那只光屁股胖子出去打了,这孝顺孩子,倒省的打之前现脱裤子了。 外面被打的孩子吱哇乱叫,丫鬟奶娘不敢上前,偶尔劝上两句,一片吵闹。徐妙却觉得没有比现在更让人觉得幸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