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百年校庆 他们说,镜子能倒映出全世界,而我在镜中,只看到了你。 ********************** 作为江陵市的标志性学校,江陵大学的百年校庆,在本市是一件大事,大街小巷的广告牌早早换上了江陵大学的校训:进德修业,知行合一。 作为土生土长的江陵人,吴空自高中起就对这句校训,熟记于心,虽然那个时候还不是特别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是,她却知道,这所学校,是她将来要上的大学。离家近当然是一个原因,然而最重要的原因是,轩辕卓就在这所学校。 “进德修业,知行合一。真是好句子,咱们学校真是太有眼光了。” 吴空笑嘻嘻地念叨着这句话,跳上舞台,将一个新的大号油彩笔递给一个头上包着头巾,满身油彩的女生,顺带着蹲下身,认真端详着女生面前摆着的长条幅,那是一副创意画,近看是许多彩凤飞翔,远看便是校训“进德修业,知行合一”八个字。 彩凤栩栩如生大气磅礴,画得实在精彩,吴空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老大,你太牛逼了,有这才华,不考美院可惜了。” 被叫做老大的女生,叫周栗,是吴空的室友,也是寝室里年纪最大的,是美术特长生,跟吴空一样特招进来的。吴空是寝室的老幺,文艺特长生,演短剧在市里拿过奖。他们宿舍还有两位妹子,一个是老二江源,体育特招生,另外一个是人品特招,老三,孟桐。孟桐高中时,见义勇为救过落水的小朋友,且谢绝了小朋友家人的巨额谢礼,尽管她家家境特别不好。这事还上过人民报纸和cctv,在江陵市也算小有名气的人物。 因为一宿舍的特招生,因此她们住的606宿舍,而女生宿舍本就是6好楼,因此她们宿舍被其他同学戏称为“666特招室”。 “666特招室”的四个妹子虽然才都是大一新生,已经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原因无他,特长生在各个活动都是躲不过去的,活动参加的多了,自然容易被熟知。 就比如,每次体育活动,江源肯定躲不过去,文艺演出吴空必须参加,慰问演讲孟桐想不去都不行。 而这次的校庆,吴空和学校剧社的社员们一起排了个音乐剧;江源要带着学校体操队的姑娘们跳一段韵律操;孟桐和学校的退休老教授一起朗诵;而舞台背景的布置,都落在了周栗这类的有美术特长的同学身上。 周栗被吴空夸奖了,一点也不开心,毕竟熬了两个通宵了,黑眼圈比熊猫都大,就那么一脸“身体被掏空”的表情抬起头来,看着吴空,气若游丝道:“我这技术也就在非美术类的学校里看着还不错,放美院里连渣都不是,更别指望着靠这个吃饭,不如踏踏实实学点好找工作的专业,省得以后出校门把自己饿死。”周栗是计算机系的,出校门就是it女,在这个网络飞速发展的世界,这确实是个热门行业。 “老大,稳。”吴空钦佩的拍了拍周栗的肩膀,笑咪咪道:“晚上那件事也稳着点,妹妹我的幸福可就全在各位姐姐手上了。” 吴空向来会讨巧卖乖,性格直爽嘴又甜,在寝室里就是一个室宠,大家都爱她,再加上名字跟“悟空”是谐音,就都管她叫“猴儿”,她们几个时常自嘲:“我们就是猴子请来的救兵啊。” 经吴空这么一提醒,忙晕了的周栗才猛地一拍脑门,拍了自己一脑门蓝色油彩还浑然不觉,抱歉道:“忙晕了,忘了,忘了,今天是我们’猴儿’的大日子。不过你放心,我画完这个条幅就去弄你那件事,绝不会误了你的终身大事。唉?对了,老二老三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刚给她们打过电话,一定准备就绪,就差老大您了。”吴空的语气都甜丝丝的。 “放心,放心,晚上之前,我也会准备就绪的。”周栗拍拍吴空的脸,蹭了她一脸油彩,看着她的大花脸,哈哈笑起来,“真好啊,晚上我们家猴儿就嫁人了。” “说嫁人也太夸张了。”吴空羞涩起来,蹲地上两只手指对对碰,“就只是表个白而已。” “你这一个可人,在那种大场面上如此隆重的表白,是问哪个男的招架的住?我就不信那个轩辕卓是铁石心肠。”周栗宽慰她。 吴空点了点头,虽然脸上是笑的,但是心理其实还是十分的紧张。 今天晚上,她就要跟轩辕卓表白了,她卧薪尝胆、肝肠寸断的三年暗恋终于要有个交代了。 2.喜欢的人 吴空是在高一下半学期喜欢上的轩辕卓,喜欢的点一点都不稀奇,起先就是因为他帅。他是她所在的江陵一中隔壁二中的校草学长,名气和人气都相当旺,小女生们经常偷偷拍他的照片,互相传看,不过那个时候,吴空只顶多算他的“颜粉”,让她陷入暗恋粉色泡泡中无法自拔的是另外一件事。 那天,是高二第一学期的第一天,一个暑假玩野了的学生们,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去学校的路上,吴空也十分沉重,因为她昨天晚上熬夜补暑假作业,还是有一半没补完, 这样浑浑噩噩的后果就是,她走错了路,拐进了一条她根本不认得的巷子。 巷子很深,也很宽,两侧的房子虽然看起来很老旧,却十分考究,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黑色雕花的窗棂从油绿的爬山虎中露出头来,开得妖娆的蔷薇从高高的铁栅栏里伸出枝叶来。 她从来不知道江陵还有这样的地方,雅致、妖娆有韵味,就像旧社会的闺阁小姐,藏在深闺无人知,偶然间的惊鸿一瞥,足以让人怦然心动。 吴空被巷子里的景致迷住了,忍不住停下脚步多看了两眼,一抬头就在巷子尽头,看到了轩辕卓。 轩辕卓穿着海蓝色的夏季运动服,头上戴着遮阳帽,劲瘦的胳膊和大腿,线条优美得,直晃吴空的眼睛。他的肤色也算是白的,五官俊美,无可挑剔,可偏偏还持帅行凶,手里举着一把步枪,一脸冰冷,枪口正瞄准着吴空的方向。 吴空一阵心慌,后退了两步,这时就听“砰”得一声响,有子弹从空气中划过的声音,她额头上冒出一阵冷汗,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短暂的漆黑之中,她听到了脚步声,再睁眼,轩辕卓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冷着面孔,看了眼她身旁立着的靶子,似乎是对自己的射击成果不甚满意,眉头拧了拧,黑眸中的冷意更深了。 原来他刚才瞄准的是靶子啊。 吴空直到这个时候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虽然她早就听说轩辕卓热爱射击运动,且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接受专业训练,每次去训练,训练场外都挤满了女生,但是她一次都没去围观过。这是第一次亲眼看见他开枪,虽然有那么点吓到了,但是说实话,被帅到的成分更多一些。 忍着“砰砰”的心跳,吴空迅速调整了下情绪,准备开始人生中第一次搭讪,可是笑容刚准备好,他已经转身回到了刚才射击的位置,重新端起了枪。 那眼里、心里只有远处那个靶子的架势,让吴空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勇气,笑容僵在脸上,有点可笑。不过反正也没人看,她便那么僵僵地将笑容收回去,垂头丧气,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他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轻得几乎像是天边传来的,“一中的吗?你走错路了,从这里走。” 吴空不敢相信地转头,就见轩辕卓端着枪,抢头朝身后指了指,冷着脸继续说:“现在是七点五十,你快迟到了,从这里走到头左转上大路,再从元庆商店旁边的巷子穿过去就是你们学校。这是最近的路。” 吴空这才想起来开学这码子事,抬起手腕看了眼电子表,果然已经七点五十了,想着班主任的变态惩罚,忍不住吓得“哇拉哇啦”叫起来,朝着轩辕卓指着的路狂奔,越过轩辕卓旁边还不忘,恭恭敬敬朝他鞠躬,大声道:“谢谢学长。” 轩辕卓面无表情转过身去。 吴空永远都忘不了那个背影,也忘不了那条长长的道路,气喘吁吁奔跑着的自己,心里满溢出来的幸福感,就算今天想起来,她也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之后便是长时间的暗恋。 如果说,初恋是诗,那暗恋绝对是堵墙。她在用尽全力使劲攀爬,也始终爬不过那墙头。 吴空想着自己为了考上他所在的大学,头悬梁、锥刺股、凶残学习、疯狂熬夜的那些日子,就觉得心酸,她觉得自己已经没法再等了,墙既然爬不过去,那就砸…… 所以,才策划了这一次告白。 再努力一次,如果被拒绝了就放弃,也总不致于将来后悔。可万一成功了,那就是美丽新世界的开始,她想着轩辕卓那张冰冷的脸被自己暖化的画面,忍不住捧着脸,十分猥琐地笑出声来。 3.尴尬的表白 日头开始西斜,金黄泛着紫红的晚霞笼罩了半个校区,将体育馆外的景观湖映得如同仙境。 临时搭建的舞台在体育馆东头,后面是窗户,中间留了约莫不到十米的距离,隔成许多小房间,当作后台,挤挤巴巴放了许多道具,演员也都在这里准备上场。 前面已经响起了开场音乐,吴空忍不住紧张起来,穿过一屋子的粉色气球,艰难地打开窗户透了口气,正看见远处的晚霞,忍不住吼了一嗓子:“紫气东来,吉兆啊吉兆。” 孟桐也挤过来看,笑哈哈拍了下吴空的肩膀,“看来今天这事儿要成。” 江源正在压腿,耳朵上塞着耳机,耳机里放得是今晚上场要跳的音乐,她是个严谨自律的人,不太爱笑,但是对于吴空今晚的表白行动,还是持鼓励态度:“猴儿,要是成了,记得请我们吃饭。” “那是当然,吃什么随便点。”吴空紧张得搓了搓脸,原地跳跃几下给自己打气,又去看周栗,语气里充满了讨好,“万事俱备,就差老大的画了。” 坐在角落里正对着画布垂头打瞌睡的周栗,听到吴空点自己的名,一个机灵惊醒了,使劲揉了揉眼睛,含糊不清道:“能搞定,一定能搞定。” “有请今天的第一个节目,歌舞《青春颂》。” 舞台上传来主持人嘹亮的男中音,音乐也起了,吴空双手握拳,紧张的情绪顿时攀升到了顶点。 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她又将今晚的计划,在心里从头到尾彩排了一遍。 今晚的计划是这样的,她参与的音乐剧是压轴表演,等她演出完,其他演员下场,她会拿着话筒,在舞台上当众向轩辕卓表白,而此时室友们会帮她放出准备好的粉色气球,其中两个最大的红色气球上,将挂着周栗帮她画的,她与轩辕卓的卡通人像一起飞出来。 负责灯光和音乐的师兄也都去打过招呼了,大家都会全力配合。事实上,这件事已经是这个后台众所周知的事了,谁见了吴空就会笑咪咪地喊:“加油。” 吴空当然会加油,否则就没法给自己这三年的青春一个交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江源和孟桐挨个上了台,终于轮到吴空了,吴空和同伴们顶着掌声上了台,突然就不紧张了,心里想的全是,轩辕卓被自己表白之后,会是什么表情? 会高兴吗?会讨厌吗? 患得患失中全凭着本能演完了全场,竟然也大获成功了,谢幕之后,剧团的小伙伴依次退场,舞台上只剩下吴空一个人。 吴空的腿肚子开始打颤,再大的舞台,再难的演出也没让她如此紧张过,她只能强忍着,微笑起来,灯光师兄将光打在她身上,照着她的笑容,灿烂闪亮,无可挑剔。 “对不起,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在这个重要的时刻,我想跟一个重要的人,说一句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话……” 吴空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知道这件事的同学们开始吹开哨并大喊:“猴儿加油,我们都是你请来的救兵。” 浪漫的轻音乐响起,江源和孟桐连同几个在后台帮忙的学妹,开始往会场和舞台上放粉色氢气球,会场一片喧哗,好多同学都站起来,鼓掌起哄。 孟桐一边擦泪一边和江源往最大的气球上,挂周栗临时赶出来的画,“我们家猴儿真是勇敢,要我就干不出这种事儿。” “可不吗?不是谁都有勇气大声说爱的。”江源也感叹着,碰了孟桐一下,“放了啊。” 两个人的注意力都在舞台上的吴空身上,一起放了手,两个大气球带着一副画悠悠升空,朝舞台飘去,就在这个时候,周栗突然慌手慌脚从道具室里跑了出来,“先别放……哎呀,画还在这呢,谁把它塞垃圾桶里了?你们挂上去的是什么?” 江源和孟桐面面相觑,瞪眼朝舞台上看,那副她俩闭着眼睛挂上去的画,赫然是“猪八戒照镜子”。 “怎么回事?”江源瞪了孟桐一眼,孟桐懵懵懂懂眨眨眼,一脸委屈,“我也不知道,我记得画我让佩佩帮我拿着呢。佩佩……” 她回头,刚才站她身边帮忙的女生一个都不见了。 江源咬牙切齿,将手指握得磕巴磕巴响:“哪个小婊子干得好事?被我逮到,非狠抽一顿不可。” 狠话是撂了,眼下该怎么办?两个大红色的气球已经带着那副“猪八戒照镜子”的漫画,飘到了舞台中央,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有正下方的吴空看不到,她正声情并茂地表白: “大三经管系的轩辕卓学长,我从高二时就开始喜欢你了,你能和我交往吗?” 现场安静下来,接着传出窸窸窣窣的笑声,也有人在窃窃私语:“什么情况?猪八戒?吴空是在自嘲吗?” 而事件的另外一个主角轩辕卓则一直坐在舞台下,为了突出他的主角身份,灯光师兄还特意打了道光到他身上,灯光之中,他俊美的五官冷如冰霜,漆黑的眸子里似乎不带一丝情绪地冷冷地看着吴空。 吴空也在看着他,脸上还戴着演出的妆,绯红色的眼影和夸张的眼线掩藏了她的紧张,而握着话筒,泛着青白的手指却出卖了她的情绪。 同学们开始起哄,一起大喊:“轩辕卓,轩辕卓……” 也有人喊:“在一起在一起……” 可更多人指着吴空的头顶朝她喊:“吴空,吴空,猪八戒,猪八戒……” 吴空有些纳闷,随着众人的视线,抬头看了眼头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侧头去看孟桐、江源,两人同样一脸的铁青,而周栗手里握着那副本应挂在气球上的画,哭丧着脸看着她。所有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4.失恋 场面实在太尴尬了,会场渐渐静了下来,一向鬼主意很多的吴空也愣住了,不敢看轩辕卓,开始跳着去抓那幅画,可是舞台天花板很高,画至少在两米的位置,她一米六的身高,怎么跳都够不着。孟桐江源看到赶紧冲过来帮忙够那副画,周栗扯着画冲上台,尴尬地对台下的轩辕卓说:“我们准备的这幅画,那个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舞台上几个女孩蹦跳着去够气球,画面实在滑稽可笑,可是因为太尴尬了,每一个人笑,可越是这样,气氛就越是可怕。就在这种让人无法呼吸的时候,更戏剧化的事情发生了,两个红色的气球突然约定好了一样炸了,“砰砰”两声,那副猪八戒照镜子的漫画就那么忽悠悠落下来,正盖在吴空扬起的脸上。 会场里开始爆发出一阵窃窃笑声,有人还在嚷:“这真是我今晚看到的最好看的节目了,猴儿不愧是猴儿。” 轩辕卓就在这样的哄闹中,冷冷地起身,迈开长腿走上了台。 他今天晚上并没有演出,穿得十分随意,简单长裤和帽衫,衬着修长挺拔的身材十分赏心悦目,只是那张常年冰冷的脸上,竟然挂上了一丝笑。 嘲讽的、蔑视的、讥笑。 自他走上台,吴空就不敢动了,那幅“猪八戒照镜子”的漫画还盖在头上,她能够透过薄薄的画布看到他,以及他脸上的笑。 “吴空是吧?”轩辕卓开口说话了,他特有的冰冷的男低音,仿佛不掺杂一丝的情绪,“好玩吗?有意思吗?你知不知道,贵社团压轴表演完之后是什么节目?是校长的演讲时间。对,他会讲学校的历史,老生常谈,并没有你这一出戏有意思。可是,这枯燥的演讲是我们学校一百年的精魂所在,你这一出是什么?” 吴空后腿了一步,紧紧捏住了衣角,她甚至没有勇气将那副漫画从自己头上拿下来,仿佛刚才站在舞台上的,那个充满勇气的姑娘不是她。 她说不出一句话来,轩辕卓继续说:“你刚才说喜欢我,想跟我交往是吗?我现在回答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做事不顾后果,任意妄为的女人。” 说完,他转身,在众人或惊讶或不满或欣赏的目光中,径直离开了体育馆。 所有的目光又重新回到吴空身上,吴空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冻住了,全身一动也动不了,过了好久才突然将脸上的画抓下来,咬着牙,飞快跑出了体育馆。 吴空一口气跑出了学校,像一头悲愤的小驴子,埋着头挥着泪,一刻不停,跑出了这辈子最好的长跑成绩。 几个小时的晚会结束,天也早已黑了,大学外面的街上已经灯火通明,夜市上人声鼎沸,她顶着艳丽的舞台妆,穿着戏服,从这头走到那头,最后坐在烧烤摊上,要了一箱啤酒,连灌了五瓶,直灌得自己的人性得到了升华。 她开始发酒疯,揽着来问她要酒钱的小老板掏心掏肺。 “老板,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我从小就乖巧懂事,人见人爱,我幼儿园的时候给老师讲笑话唱歌跳舞,老师喜欢我;小学演话剧给学校拿了不少奖,老师也喜欢我;我爹吴大柱,虽然总笑话我是儿子……” 说到这里,她凑近老板耳朵,神秘兮兮道:“告诉你个秘密啊,其实我是个女的。”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胸,“虽然平了点,但绝对不是儿子,我喜欢当女儿,能穿小裙子,能当小公举。哦哦,继续说吴大柱,吴大柱平时叫我儿子,跟我称兄道弟,有一次,我跟他一起坐公交车出门,一个大叔摸我屁股……呵呵,大叔有眼光……吴大柱不干了,下车追了那色大叔足足五条街,直到那大叔痛哭流涕,跪地求饶,吴大柱才放下手上的搬砖。他爱我,我们俩铁!” 烧烤摊的小老板,也不过二十出头,还是个半大的小伙子,被一个浓妆艳抹的姑娘揽着肩膀掏心掏肺,还是有些羞涩,同时又充满了嫌弃,毕竟……姑娘看起来并没有钱结账。 “我妈范女士,娇气玻璃心,因为我不吃菜里的葫芦卜都能哭一场,说我不孝,糟蹋她的一片心。可是你知道不?我上幼儿园的那天,范女士踩着小高跟,在幼儿园墙外,各种攀爬监视,被门卫发现,扭送进派出所。我妈,爱我!” “我的室友们,更不用说,都是老铁,她们爱我。当然,我也爱她们,我爱她们所以对她们表达好感,尽量让她们感觉到我的爱,然后她们就会爱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就应该是这样的才对……” 说到这里,一直嘻嘻笑笑的醉猫,表情突然垮了下来,说哭就开始嚎啕大哭,“可是,轩辕卓……我都对他那样表达爱意了,他怎么还说讨厌我啊……为什么啊?” 这边惊天动地的哭声,引起了围观,小老板终于按耐不住,摇了摇吴空,“行了,姑娘,我不要你钱了还不行吗?” 吴空还是继续哭:“不行,哪能不要钱?做点生意容易吗?哪能人家姑娘一哭你就免单,太败家了,这样可不行。我还没说完呢,刚才说到哪了?” 小老板扛不住了,掰开她的胳膊,将她按在桌子上,“行行行,你爱给钱就给钱,不给钱我也认栽了,行了吧?我还得做生意呢,你找别人聊吧?” 说着就迅速闪进了烧烤架后面,吴空拽都没拽住,幸好这个时候,吴空找到了新的聊天对象,否则真会朝着烧烤架扑过去。新的聊天对象是一只黄褐色的大土狗,土狗正在她脚下找吃的,她拎着啤酒瓶,蹲下来开始跟土狗聊人生: “狗子,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么对我?我从小就乖巧懂事,人见人爱,我幼儿园的时候给老师讲笑话唱歌跳舞……” 狗子可能觉得她有病,吃的都不要了,扭头就跑,吴空好不容易逮着个可以说话的,哪里那么容易放过,于是拎着酒瓶,开始追狗。 也不知道追了多久,狗子钻进一个桥洞,不见了踪影,吴空也想跟着钻进桥洞,然后……卡住了…… 吴空使出吃奶的力气,想将头拔出来,可是怎么使劲都拔不动,她被卡得死死的。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对我?”像个大型萝卜一样,卡在桥洞里的吴空又开始哭,哭了一会,也许是身体里的水分流失的差不多了,身体竟然有些松动,她心里一阵惊喜,然后使出全力挣扎,好不容易将头拔了出来,却一个没站稳,仰面掉进了河里。 5.这是哪里? 2017年6月16日,吴空死了,享年十九岁零三个月,死得原因很搞笑。追狗头卡桥洞里,使劲往外拔头的时候,掉水里淹死了。 在死之前,眼前也许闪过了传说中的人生走马灯,但是那个时候吴空醉得太厉害了,什么也不记得,只记得那晚风很冷,水很冰,头顶上的月亮亮得仿佛舞台上的灯。 她暗恋一个人那么久,到死连他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没摸到,她死不瞑目。 据说死前怨念太深是会变成厉鬼的,果然吴空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浑浑噩噩之后,重新睁开了眼睛。 眼前是雪白的一片,周围很亮,头顶上没开的吊灯,颇有几分哥特风,墙壁上贴着80年代摇滚巨星的海报,鼻翼间全是消毒药水的味道。 吴空不敢动,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心里开始腹诽。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地府吧? 现在的地府都这么时髦了吗? 我呆会是不是要去见阎王?带他去见阎王的牛头马面会不会是帅哥?阎王会不会是个帅哥? 可是……天下的帅哥都没我轩辕学长帅……啊,轩辕学长,我死了,你是不是就清净了? 会不会有不怀好意的小妖精来勾引他?跟他牵手、拥抱、接吻、生娃…… 想到那个画面,吴空气得想诈尸,于是真就直挺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坐起来目光所及,竟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不但熟悉,简直朝思暮想,她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这地府服务态度真不错,牛头马面都幻化成她喜欢的人模样来引渡她。 没错,面前的人长着轩辕卓的脸,不但那张帅脸是,身体也是,那修长紧致的身型,乌黑的发,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甚至还冲她微微一笑…… 那一笑,简直就是“春风十里,不如你”,吴空哪里受得了这个刺激,当场就愣在那里了。 长着轩辕卓面孔的帅哥见吴空呆滞的脸,紧张起来,走过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说着又将手贴在她的额头上,试了试温度,“烧已经退了呀。哪里不舒服一定要说,林校医去吃饭了,一会就回来。” 他贴得那么近,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长而翘的睫毛,能够感受到他的鼻息,甚至能看到他乌黑的瞳孔里倒映出的,小小的自己。 她哪里享受过这种待遇?脸红的像个大番茄,他再多来点温柔,没准下一秒,她就要喷血而亡,而且喷的还是鼻血。 果然不是轩辕卓,吴空一边幸福的发蒙,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发蒙,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要发蒙,一边又忍不住更加蒙圈。 也许是吴空的脸实在太红了,长着轩辕卓面孔的帅哥又担忧起来,再次将手贴上她的额头,奇怪皱眉,“温度怎么升高了?又发烧了吗?你先躺下,我去叫林校医。” 说着转身快步离开,吴空如放了气的气球,全身冒着幸福的粉红色的蒸汽,软软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2017年6月不知道哪一日,吴空又死了,享年依旧是十九岁零三个月,死因,幸福死。 不过这次死亡时间不太长,她还没细细回味完轩辕卓的细心体贴,没回味完他手心的温度,就连他身上好闻的柚子香味都没回味完,就被人晃醒了。 “吴空,好啦,起来吧,别装了。”有个女生在说话。 接着又是另外一个女生的声音:“人家可是不眠不休在这里守了你一夜,你就别在拿架子了。” 这两个声音熟悉又陌生,吴空正在想这难道也是地府的什么特殊服务,一睁眼就看到了两个女生的脸。 一个细眉细眼,戴着大框眼镜,红色短发,穿着时髦的吊带裙,一个身材略圆润,穿着合体的粉蓝色连衣裙,手上拎着大大的购物袋。 吴空看着这两个女生,愣了半晌,才结结巴巴说出两个名字:“刘佩佩?文悦?” “你那么惊讶干嘛?除了我们俩,还会有谁来看你?”红短发的刘佩佩撇了她一眼,对她的表现颇为不满,“悦悦,你看到了没?我们跟她这么好,有什么用?在我们面前还装可怜呢。” “等等……我跟你们很好?”吴空笑起来,心想,这地府的消息也不怎么灵通嘛,假扮她的死党,也至少要扮成606的姐妹,怎么会是刘佩佩和文悦? 刘佩佩和文悦就住606隔壁的607,跟606的吴空出了名的不对付,她们两个都是那种典型的学霸女,认真死板,认为追求美丽是女人落后的原罪,只有放弃第二性征,认真学习,才是将来在社会上生存下来的根本。 只不过,这都是过度活跃犯吴空去605进行友好外交时感受到的,她的其他三位室友倒不觉得,毕竟她们也不搞友好外交,平日接触到的都是比较开朗的人,阴郁二人组,她们根本不怎么接触,也不太在乎。 想到这里,吴空又笑起来,“刘佩佩和文悦哪里是你们这个样子?刘佩佩的眼镜可没这么时髦,就跟我爹那个年代的酒瓶底一样,头发是短的没错,但是是黑的,而且发黄,她也不会化妆,毕竟,人家要好好学习?文悦,你这个样子就更不对了,看看,还拎着购物袋,这小奢侈品牌的包,少说也要两千块吧,文悦可是说了,不当吃不当喝,买这个的人,脑子都有问题。” 她哈哈笑完,面前的两个人,脸当时就绿了,绿了又青,之后刘佩佩竟然哭了,“天哪,吴空,你是不是被水呛傻了?失忆还是记忆错乱?悦悦,我们要不要送她去大医院?光在学校医务室躺着,别再延误病情。” 文悦也有点不知所措,掏出手机就要拨120,被吴空一把拽住,“等会,你们说,这是哪儿?学校医务室?不是地府?我没死?” 6.男神的温柔 文悦愣了一下,使劲点了点头,“可不就是医务室吗?什么地府不地府的,吴空,你果然是脑子进水了。不行,得去医院。别等120了,直接打车去吧。” 刘佩佩点头,两个人开始拽吴空,吴空也怀疑自己脑子进水了,一脑子浆糊,悲喜交加。喜的是,这里不是地府,就证明她没死,悲的是,她完全搞不清眼前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她使劲挣脱刘佩佩和文悦,为了安抚她们,赶紧笑眯眯道:“不用去医院,我脑子没进水,就是有点迷糊,可能是睡得太久了,呵呵呵呵……那个,你们两个怎么会来看我?我们宿舍的周栗、江源和孟桐呢?” “问她们三个干什么?她们三个人排挤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是调宿舍的申请批不下来,你现在肯定跟我们俩一个宿舍了。”刘佩佩说。 文悦点头,“就是啊,那三个人神经病一样的,别管她们啦。说说轩辕卓,人家都追了你好几年了,这回你不小心掉进水里,人家又衣不解带照顾了你一天一夜,你怎么着也要表示一下。” “就是就是,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答应他嘛,我觉得他不错啊,人帅又温柔,虽然身体不好,运动上不行,但是脑子聪明啊,他们系所有科目第一,都是他包揽的。”刘佩佩也在帮腔。 吴空却彻底凌乱了。 先不说轩辕卓追她这话有多离谱,单就轩辕卓运动方面不行这话,她就想跟她们谈谈人生,轩辕卓虽然专业训练的是射击,但是其他的运动也不差,短跑长跑都破过市里大学生运动会的记录。 再说他温柔这件事……这真是个笑话,他温柔她能死那么惨吗? 她呵呵笑了两声,又笑不出来了。 如果眼前的人是真的刘佩佩和文悦,那么刚才的人就是真的轩辕卓。刚才的那个轩辕卓确实很温柔……如果不是她的幻觉的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神志又开始不清楚了,脑子比醒之前更懵。 就在这时,轩辕卓带着林校医走了进来,林校医还是那个林校医,只是斯文有礼的男神林校医,竟然穿着黑色皮衣,头发根根竖起,嘴里叼着牙签,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林校医进门,粗暴地扒开吴空的眼皮看了看,又用听诊器听了听心脏,量了量血压,然后对轩辕卓说:“别担心,你小情人好着呢,估计就是装傻,跟你玩情趣呢,你好好陪她吧。” 说完痞里痞气地朝吴空抛了个媚眼,然后甩着膀子走了。 吴空一口水喷在床上……如果她此时在喝水的话。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她已经完完全全看不懂了…… 刘佩佩和文悦见轩辕卓来了,都朝吴空暧昧地挤挤眼睛,对轩辕卓说:“学长,您在这里陪吴空吧,我们先走了。”然后朝吴空挥挥手,挤眉弄眼、嬉皮笑脸地闪人了。 吴空眼神呆滞地看着画风变异的两个人,心里竟然在想:这两个人活泼起来,也并没有那么讨人厌嘛。 闲杂人等都走了,偌大一个哥特风的校医室,就只剩下吴空和轩辕卓两个人。她在床上,他在床下,他温柔地笑,她羞涩又紧张地抓紧了被子。 做梦都梦不到的美好画面。 吴空晕乎乎的,脑子里全是粉红色的小泡泡,她在想,是不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于是上帝打了个喷嚏,将轩辕卓的人设弄颠倒了,才有了今天的福利? 正胡思乱想,就见轩辕卓叹了口气,附下身,满脸歉意,静静地看着她,“我知道你在怪我,我也无法原谅自己,但是,就算是死刑犯也有申辩的机会,你能不能听一下我的解释?” 要……解释当着全校同学的面拒绝她那件事了吗? 吴空紧张起来,赶紧点头,“好,我想听你的解释。” 也许言情剧里的女主角,太常用“我不听我不听”这一套了,坦率地表示想听解释反倒显得不按常理出牌,连轩辕卓都愣了一下,不过好在只是一下,他便笑起来,坐在床边,轻声说: “我是打算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向你告白的,虽然那有点多余。毕竟,整个学校,谁不知道我喜欢你?但是正式的告白还是想要做一下,所以将你约到了学校礼堂。没想到,会有其他同学去礼堂,更没想到,她们会让你这么难堪……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 吴空听得云里雾里,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轩辕卓叙述的事情,怎么跟她知道的完全相反? 明明是她先告白的,他却说他打算告白,明明学校里的同学都在帮她,他却说同学们让她难堪…… 吴空琢磨着琢磨着,聪明的小脑袋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一种解释来。 难道,她和轩辕……就是传说中的双向暗恋?难道他之前对自己冷冰冰的态度都只是欲擒故纵? 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吴空低头傻笑。 7.别扭 既然误会解释清了,她决定既往不咎,彻底翻过这一页重新来过,人嘛,就是要向前看。 她打定主意了,抬起头来,猛一碰到轩辕卓灼热的目光,竟有些害羞,面红耳赤道:“这件事不如就这样过去吧,我们要向前看,不要老揪着一件事不放……” 是的,是的,和你谈恋爱才是正经事。望着轩辕卓帅气得过分的脸,吴空的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轩辕卓松一口气,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盛着惊喜,他轻轻拉起吴空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慢慢说:“那我们向前看。只不过,我想知道,前方的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吴空当了轩辕卓好几年的脑残粉,熟知他的一切,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偷拍过他,知道他是那种晒也晒不黑的白皮肤,知道他的眼睫毛有多长,知道脑残粉们形容他的眼睛,仿佛子夜中浩瀚的星空,知道他的左边脸颊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知道他的唇因为天生色艳,曾被一个学姐,拉着当众用卸妆纸巾擦,擦了半天什么都没擦下来。 自己魂牵梦萦那么多年,喜欢着的人,如今竟然问她,要不要交往? 吴空激动得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手抖得如帕金森晚期的病患,嘴张了半天,还是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见吴空不说话,轩辕卓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说:“我知道你不肯的,但还是不死心想问一下。 你好好养病吧,我先回去,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说完,转身就走,吴空急了,光着脚跳下床,几乎是扑着上前,抓住了轩辕卓的手,“我同意,我同意啊。”生怕他走了,她说话的语速又快又急,小脸红彤彤的,“你……你别走。” 轩辕卓转过头来,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你说什么?” “我、我说我同意跟你交往。”吴空结结巴巴又重复了一遍,“你、你别走。” 下一秒轩辕卓就将吴空抱住了,两只胳膊收得很紧,勒得她有点难受,但是她才不在乎这点难受呢,被喜欢的人抱着,这种事情,不是做梦就能梦出来的,她真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就算下一秒就被勒死了,也死而无憾。 “真像做梦一样。”轩辕卓在她耳边喃喃。 吴空含泪点头,谁说不是呢。 两人抱了半天,就听门口传来一阵十分刻意的“咳嗽”声,轩辕卓慌忙放开她,回头,便看见哥特风的林校医,站在门口,正望着他们俩,笑得一脸痞气。 “就这么会功夫就搞定了?你真够可以的。”林校医走进来,拍了拍轩辕卓的肩膀,冲他挑了挑眉,“不过,想约会就去学校小树林,别在我这里约,我这里可是医务室。” 约会两个字让吴空心里暗爽,但是女孩子嘛,毕竟要矜持点,于是她低下了头,摆出一副娇羞样。 果然轩辕以为她害羞了,向林校医道了谢,拉着吴空的手,离开了医务室。 吴空向来是个不安分的,医务室没少来,非常熟悉这里的一切,医务室出门左拐就是大门,从这个门出去是后勤大楼的后面,是片梧桐树林,是学校里情侣们最喜欢的出没的地方,人称情人林。吴空做梦都想跟轩辕卓一起去逛一逛。 这回梦想就在眼前,于是她出了医务室的门,就往左拐,却被轩辕卓拉住了。 “去哪?”他睁着漆黑的眼,问她。 “情人林。”吴空脱口而出,下一瞬又后悔了,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显得太急不可耐了点,虽然她确实是急不可耐。 “情人林?”轩辕笑起来,“我们学校有这种地方?” “当然有了。”吴空还以为他不知道,转念一想,他在学校里一向冷冰冰的,除了吃饭上课,就是在学校训练,或者外出训练,几乎不会闲逛,不知道学校里有这么个地方也没什么奇怪的。就跟他解释说:“从后勤大楼后门出去,有片小树林,情侣们都爱去那里约会,所以大家都叫它情人林。我……我不是想跟你约会啊,就是看你不知道,跟你科普科普。” 轩辕先是笑,接着又皱了皱眉,“我知道知道后勤大楼后门的小树林,可那里不是学霸们学习的地方吗?怎么会是约会的地方呢?你别听林校医瞎说,他逗你玩的。” “学霸们学习的地方?不可能。”吴空不相信,毕竟这情人林她来过不是一次两次了,怎么会记错?说着就拉着轩辕顺着自己的记忆的路,往左边走,可是左边是长长的走廊,走到头是厕所。 轩辕看着一脸纠结的吴空,拍了拍她的头,温柔微笑:“你是不是还没清醒?实在想去树林的话,我带你去。” 说着带着吴空,往相反的方向去,果然来到了吴空记忆中的那扇门,门外便是她熟悉的树林,只不过树林里果然没有情侣,而是一个个或捧书默读,或练习英语听力的学霸们。 吴空挠了挠头,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这里实在没有什么好呆的。”轩辕牵了她的手,提议:“你要是不累的话,我们去白鹭湖附近转转吧。” 白鹭湖是位于学校中心的湖,是个天然的小湖泊,跟吴空失足掉下去的那条江陵河出自一脉,据说江陵大学办学之初,就是围绕着湖设计建造的,湖景美则美矣,只是离老师们的办公楼太近,总有种被监视的错觉,所以同学们并不爱往这边跑。 吴空平时也有些抵触,但是轩辕要带她去,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是愿意的,就点了点头,兴高采烈地说:“好啊,我现在一点也不累。” 轩辕卓望着吴空,微笑的眸子里有些差异,“你今天精力真好。跟平时不太一样。” 吴空心里咯噔一声,心想,坏了,是不是自己热情过头了,是不是应该欲拒还迎才显得矜持?她涨红了脸,挖空心思解释,“今天……呃……睡多了……想走走。” 轩辕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走走好啊,多走动身体会更健康一点。我巴不得你每天都这么精力充沛,我就能每天都带着你到处走走。” 他的手很大,动作却很轻柔,乌黑的眸望着她的眼神,若她没有自作多情,那眼神应该叫做“爱怜”吧。 吴空被这个眼神电到了,别说皮肉了,骨头都酥透了,哪里还懂什么反驳?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只知道傻呼呼地点头。 轩辕带着吴空慢慢走在去白鹭湖的路上,微风轻拂,将吴空全身的热气吹散,她也慢慢找回了理智,只觉得今天的学校跟平日里完全不同了。 这种不同并不是建筑和摆设不同,相反的,无论是建筑还是摆设,或者是花坛、雕像,都是熟悉的不同再熟悉的,只不过……感觉很别扭,至于哪里别扭,吴空一时也说不上来。 吴空身高一米六,轩辕卓一米八五,两个人有二十五公分的身高差,走在一起,吴空只能仰头看他。她时不时仰头去看他的脸,只觉得他的侧脸越看越好看,就连脸颊上那颗小小的痣也可爱的很,忍不住嘿嘿傻笑,私自将别扭的感觉,解读为:单身狗和情侣的视角差异。 穿过过承德楼,冰淇淋甜甜的味道飘来,吴空拽住了轩辕卓开心问:“想不想吃冰淇淋?我去买,我知道你最喜欢吃甜食了,尤其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来者不拒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吴空的错觉,轩辕卓似乎皱了下眉,随即恢复温柔的微笑,问她:“你想吃吗?我去买好了。” “不,不,我去。”吴空说着,撒着欢朝右边跑,被轩辕一把拽住。 “这边。”轩辕指了指左手边,无奈笑道:“我陪你去吧。” 吴空挠了挠头,往右边看,果然看到那边是马路,冰淇淋店所在的二食堂却在左边,跟她记忆里的完全相反。 怎么回事? 吴空皱了皱眉,满腹狐疑地跟着轩辕去买了冰淇淋。买冰淇淋的时候,轩辕只给吴空买了一个,自己没买,吴空纳闷道:“你不吃吗?” 轩辕摇头,“你吃吧。我吃不了甜的,更吃不了凉的。” 吴空拿着冰淇淋一脸的不敢相信,她以脑残粉的名义起誓,她不止一次看到轩辕在这里吃巧克力冰淇淋,有时候训练不顺利,或者心情不好,还会连吃三四个。难道说之前看到的都是她的幻觉?还是眼前根本就是一个假的轩辕? “你真的是轩辕卓吗?”心里藏不住事的吴空,想到了话就顺嘴溜出来了。 轩辕微笑歪头,突然俯身,将脸凑到她的面前,“我觉得我是。你觉得不是,就自己看。” 帅气逼人的脸猛地在眼前放大,吴空大脑一空,差点溺死在他眼中的浩瀚星空中,心“噗通、噗通”跳的太大声了,她赶紧别开眼睛,闷声啃着冰淇淋,快步走出冰淇淋店。 太太太……帅了。贴那么近,她的心脏怎么受得了? “等等我。”轩辕卓追了上来,牵起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你还真是睡多了,方向都分不清了,我还是好好牵着你吧,省得走丢了。” 温柔的声音,温暖的手心,无奈的眼神,让吴空又有点懵了,失去了语言能力,任凭他牵着自己往前走。 8.镜像 很快便到了白鹭湖,湖边上环绕着大理石的栏杆,岸边种满了垂柳,微风吹过,岸上柳枝摇动,水面上碧波粼粼,十分美丽惬意。 吴空靠着栏杆站着,冰淇淋来不及吃,化了一手,正准备拿纸巾擦擦,就见轩辕卓抬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将她手上的冰淇淋舔掉了。 “你……你……”吴空受到了惊吓,赶紧抽回自己的手,“不是不能吃凉的吗?” “化在你手上就不凉了。”轩辕笑眯眯看着她,眸光温柔,“只剩下甜了。虽然我也不爱甜食,但是偶尔吃一点点,觉得也不错。” 吴空也甜,听他说这种话,她也从手上一直甜到了心里。而且,谁说轩辕卓是冰块的?眼前的轩辕卓简直就是撩妹界的祖师爷,时时刻刻都在挑动着她的小心脏。 也就是这样的轩辕卓让吴空越来越迷惑了……他真的是轩辕卓吗?要说不是,明明长得就一模一样。 心里甜蜜又困惑,吴空望着轩辕卓,轩辕卓也看她,她招架不住,赶紧将视线移开了,假装看湖光水色。 风景自然是极好的,就是跟她记忆中的不太一样,记忆里这里逛的大多数是老师,现在这里多得是或闲逛、或约会的小情侣,似乎全然不担心,老师们从办公楼上下来。虽然大学是允许恋爱的,但是大家还是会避着老师,毕竟都是高中苦过来的,对老师有种条件反射的敬畏。 轩辕见吴空不说话了,也趴在她旁边的栏杆上,低头问她:“听说上个星期,你们宿舍的周栗又将你锁在门外了,她们这样对你,你怎么不换宿舍?” 周栗将她锁在门外?不存在的。周栗多疼她啊,怎么可能舍得,让她“无家可归”? 可是,她今天刚醒来的时候,刘佩佩和文悦也是这么说的,说她们宿舍的人跟她不和,再加上刘佩佩和文悦对她的态度,还有面前的轩辕……吴空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太匪夷所思了,连她自己都觉得脑洞开得大了点。 她睁着溜圆的眼睛问轩辕卓:“你是不是很了解我?” “当然。”轩辕卓微微一笑,“因为喜欢你很久了。” 该死,心跳又加速了。吴空捂住胸口,觉得跟眼前的轩辕相处真是件考验她心脏强度的事情,虽然……她喜欢。 一边喜欢着心动着,一边提醒自己清醒点,她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弄清楚呢。 “那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吴空又问。 “你呀……”轩辕卓笑着看她,眼睛里满是柔情,“学习很好也很刻苦,不爱交际,太过耿直,显得不好相处,其实就是个老实过头傻瓜。” 吴空愣愣地听着,轩辕卓说得果然不是她,是跟她完全相反的一个人。 她学习虽然不差,但是根本谈不上刻苦,她学习的所有目的都是为了应付考试。 她是天生的交际花,小时候就爱在大人堆里听八卦,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就没有她聊不来的人。就算刘佩佩和文悦那种全民不喜的角色,她也能跟她们相处的不错,虽然并不愉快。 她耿直?吴空小猴子,再圆滑不过,碰见恶势力,第一个低头的就是她。 不好相处这条不评价了,老实过头……她老实能连老师都叫她猴儿? 还有眼前的轩辕,之前见过的刘佩佩和文悦,还有她们口中的“606特招室”的老铁们……全都是截然相反的样子。 想到这里,吴空突然明白了,自醒来起,环绕在她心头的别扭感是怎么回事,是因为,这里的一切都跟她生活的世界是相反的。 不止是人,连建筑也是。 就像照镜子一样。科幻电影里管这个叫什么来着?对,镜像世界。 她掉进河里,来到了镜像世界。 吴空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轰鸣,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赶紧又问:“咱们周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分随和的一个人。”轩辕说。 她记忆里的周校长再严肃不过了。 “林卿学姐是不是很酷?” “林卿是谁?” 林卿学姐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自大一开始就是某时尚杂志的签约模特,现在已经开始拍电影了。别说同学校了,就是外校的都认得她。再说,可她是撞见好几次,林卿和轩辕卓一起走出校门的画面。 “张伟你认得吗? “叫张伟的那么多……不过如果,你说的是经管系的张伟,我倒是认得。谁不认得他呢?他可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是大学生创业的代表人物,经常被杂志和网络媒体采访。” 她问的恰恰就是经管的张伟,跟名字一样,是个再普通大众不过的男生,有的女生跟她同班了一年,都不知道班上有这么一个人,她也是给老师跑腿的时候,偶尔认得他的。 问了一圈,结果证实,她并没有疯,也不是电影看多产生了幻觉,她确实掉进了镜像世界。 这个证实让她的心情很复杂,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陌生了起来,连带着看见面前的轩辕都没那么激动了。 虽然长得一模一样,虽然也是另外一种形式存在的他,但终究不是他啊。 想到这里,吴空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像是做了一场梦。而且是,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醒过来的梦。 9.可爱的他 轩辕卓见她问东问西,突然又不说话了,以为她累了,就问:“累了吗?我送你回宿舍休息吧。” 吴空点了点头,她现在心里很乱,确实想要找个地方,好好整理下思绪。 回宿舍的路,依旧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只不过是左右相反而已,吴空掌握了这个诀窍,别扭感也慢慢消失了,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为自己的适应能力点赞。 将吴空送到宿舍楼下,轩辕卓跟她说再见,一脸的恋恋不舍。 “我什么时候能再约你出来?” 他问。 吴空也不知道。但是他毕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与她最亲近的人,而且还跟她喜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她遇到事情,肯定是需要他的帮助的。 于是赶紧拿出手机来,“我们加个微信吧。” “我们不是早就加过了吗?”轩辕卓奇怪地点开自己手机上的微信,给自己手机上存的吴空发了条消息,吴空竟然没收到微信提示,再看吴空的手机似乎还了,不过,换手机也不影响微信使用啊? 吴空也是刚来这边,业务也不熟练,轩辕这么一试,她就明白了,原来联系方式并不是互通的。见轩辕一脸狐疑,她赶紧随口说,“我换微信号了,我再加你一遍吧。” “好吧。”轩辕点头,似乎并未怀疑。 吴空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加了他的微信号一遍,那边通过得很快,很快微信页面上就发来提醒,他们已经是好友了,可以开始聊天了。 吴空看着这个消息页面,真是百感交集。要知道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她虽然知道轩辕的微信号,但是根本加不上,无论她以什么借口发出好友申请,对方的反应永远都是,拒绝、拒绝和拒绝。 正感慨着,轩辕发来了一条消息: 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想找人陪,我随时待命。 吴空瞬间被满满的柔情塞满了,她抬头看轩辕,轩辕也正看她,黑眸里倒映出她小小的影子,那么小小的一只,就似乎已将那浩瀚星空占满了。 她突然好羡慕这里的吴空。这里的轩辕眼里只有吴空,恰巧说明,那边的轩辕根本看不见她。 心中柔情万种,又酸涩难受,矛盾复杂的很,赶紧低头,将心事藏起来,学着他的样子,面对面站着,给他发微信。 “谢谢。” “谢我什么?” “谢谢你喜欢我。” 轩辕抬头看吴空一眼,微笑起来。 “那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允许我喜欢你。” 吴空抬头,撞进一个宠溺又甜蜜的眼神里,她转身,落荒而逃了。 他和她喜欢的人长得实在太像了,而且又这样无时无刻不在撩她,再待下去,她真怕自己把持不住,分分钟移情别恋。 心里太慌太乱,又太甜蜜太酥软了,一时间竟忘了这个世界是镜像的,按照惯性闯进了605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连连道歉之后,退出来,才推开606的门。 有声音从605宿舍传出来: “刚才那是吴空?” “刚才她说对不起,走错门了?” “是啊。真是新鲜了,我还以为她不会说话呢?” “就是,上回跟周栗吵架,被周栗踹了两脚,都没见她吭声,就瞪着大眼珠子瞪别人,看着特别瘆人,我真是有点怕她。” “谁说不是呢?她那种阴沉的性格,跟谁能合得来?哦,除了刘佩佩和文悦那两个没心眼的。” …… 吴空都听见了,为自己的人设默哀了两秒钟就接受了,就接受了,反正她们议论的也不是她。 进了门,发现宿舍里其他人都在,周栗、孟桐、江源三个人正围在一起看韩剧,听见开门声,齐齐抬头看,然后又都面无表情将目光转移到电脑屏幕上。 她们三人虽然对自己不理不睬,吴空却觉得很亲切,而且十分新奇,毕竟长相上看,跟她亲爱的姐妹们一模一样,就是人设似乎不同。 周栗那种不修边幅的仗义傻大姐,在这里竟然画着精致的妆,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软萌的孟桐打扮的像个女汉子,反倒女汉子江源,软萌得不得了,一身粉红色不说,还抱着凯蒂猫的抱枕。 吴空稀奇极了,默默掏出手机,想拍张照,留个纪念,万一哪天回去了拿给那边的周栗她们看,哪知道手机刚举起来,就被江源看到了。 江源扯了扯孟桐的衣服,软声告状:“她拍我们。” 那声音简直就像是江源捏着嗓子在说话,画面太喜感了,吴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把周栗和孟桐惹恼了,两人撸起袖子,瞪她:“你笑什么?为什么拍我们?安得什么心?” 幸好是提前知道她在宿舍的待遇,做好了心理准备,否则吴空此时非哭了不可。 “没安什么心?也没拍你们……没拍上……”吴空赶紧讲和,将手机举起来翻给她们看,证明自己确实没拍上,然后又说:“我就是觉得周栗今天的妆化的很好,孟桐好帅气,江源的凯蒂猫真可爱。” 笑话,还有她吴空攻略不下的人际关系? 果然几个人都卸下了防备,一脸古怪地看着她,交头接耳。 “她今天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谁知道遇见什么喜事了?平时骂她,她都不理你的。” “管她呢,没拍我们就行。” 然后几个人就继续看她们的韩剧了,再没理过吴空。 被晾在一边的吴空,吐了吐舌头,摸到了自己的床,舒舒服服往上面一躺,下一秒就被吓了一跳。 吴空,她神经病吧。 呸呸呸,是这边的吴空,神经病。睡下铺的人,哪有在头顶上贴张骷髅头的?半夜醒了不害怕吗? 她颤巍巍将头顶上的骷髅头撕掉,一扭头又看到床头上放着一把刀。 确切的说是匕首,很小一把,带着黑色的雕花刀鞘,满满的暗黑气息。 她在床头放匕首干什么?宿舍里还会有人谋杀她不成?吴空坐起来,将匕首收起来,又在床上翻翻找找,这一次找到剪刀、掌中剑、电击棒,还有一本黑色封皮的书,书名叫做《如何让仇人消失》。 翻了翻,吴空冒出一头冷汗。这……特么就是一本杀人秘籍啊。 她到底哪里搞来的这一堆的违禁品? 最后竟然还翻出了这边吴空的手机,吴空不禁疑惑了,她在这里,这边的吴空去哪里了?要是突然出现,撞上了那不就惨了吗?或者这边的吴空去了她那边? 吴空担忧着,将手机留下,其他的东西都收了,塞进一个包里,丢进壁橱的最里面。 收拾完让自己不踏实的东西,吴空这才重新躺回床上,拿起她的手机,试着用自己的指纹解锁,竟然解开了。 手机里倒是十分干净,没什么暗黑的东西,就是联络人实在太少了,连她手机联络簿的十分之一都没有。也没有找到她行踪的任何线索,可以看得出,这边的吴空并不是一个依赖手机的人。记事簿都是空的。 点开微信,果然看到了轩辕卓的消息。 他发的是一个表情,一只兔子在敲门,还有哈喽两个字。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这边的轩辕卓真得太可爱、太暖了。笑眯眯地又拿起自己的手机,翻开微信看了两个人的聊天记录,发出痴汉笑。 一遍两遍,也不知看了多少遍,竟然就那么抱着手机睡着了。 10.约会 一觉睡醒,天还是亮着的,宿舍里一个人都没有,她睁着眼愣了两秒钟,才想起来自己的处境,既来之则安之的好心态,让她很快就接受了现实,默默坐起身,一边挠着发痒的头皮,一边伸手摸手机,看时间。 下午五点了。 还有很多微信消息提示,点开来看,都是轩辕卓发来的。 “醒了吗?” “一起吃午饭吧?” “好吧,晚饭也可以。” 她想都没想,飞快回了一个“好”字。回完了又后悔了,这边的吴空这么阴沉不善言辞,怎么能这么热情?于是又飞快将“好”字撤回来了。撤回来,还是后悔,毕竟,她也饿了,而且她也实在想跟轩辕一起吃饭啊……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又重新打了个“好”字,发了过去,然后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将手机丢到了一边,拿起了这边吴空的手机。 也有好几条消息,是一个叫做“不塑料姐妹花”的微信群发来的,群里就三个人,吴空、刘佩佩、文悦。 刘佩佩:吴空,你太不够意思了,跟轩辕交往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文悦:就是。绝交。 刘佩佩:吴空,你是猪啊,还没睡醒。 文悦:约会约累了吧?这才第一天,就这么劳累,以后可还行?可要保重身体啊,哈哈哈哈…… 两个人在群里讨论吴空和轩辕,即便是吴空这个当事人不在,也讨论得十分热烈。 吴空一条条翻着消息,看到最后,竟然笑出声来,如果在她原来的世界里,刘佩佩和文悦也能这样活泼开朗,肯定也会人缘很好,不会被全年级的人厌恶且无视。 感叹着,吴空手指翻飞,打了一行字:刚睡醒,就看见你们俩在这里刷屏。然后按了发送。 群里却没动静了,估计两人这个时间恰巧都不在,她也就没等,因为这个时候,轩辕打来了电话。十分奇怪的是,轩辕打来电话,她的手机和这边吴空的手机竟然同时响了。 她看过这边吴空的手机号码,跟她的号码是一样的,也不知道什么原理,两个手机能够同时使用了。 她愣愣地盯着手机看了三秒钟,实在捉摸不出到底是这么回事,索性不想了,用自己的手机接起了电话。 “我在楼下等你。”轩辕的声音里带着点喘息,似乎是跑着过来的,“下来吧。” 吴空赶紧跑到阳台上,果然看到轩辕站在楼下,见她伸头,使劲朝她挥了挥手。 她只回了一个好字,他就这么急切地跑步过来了吗?吴空竟然有点感动,朝他点点头,说:“我换件衣服就下来。” 挂掉电话,打开这边吴空的柜子,看到满眼的黑白灰,跟她七彩葫芦娃的穿衣风格真是截然相反。她挑挑拣拣,翻了半天,找了件白t,黑短裤套上,在镜子前照了照,又将马尾绑高,露着白嫩的小脸和光洁的额头,看起来竟然也青春逼人。 她满意地朝自己吹了声口哨,随手从柜子里拎了帆布购物袋,装了两部手机,还有吴空的钱包,欢快地下楼去了。 在楼梯上,遇见了提着外卖的孟桐和江源,她习惯性地抬手跟她们打招呼:“嗨。”招呼完,看到对方惊愕的眼神,才猛然想起来,这边的吴空人设不是这样的,立刻住了嘴,捂着嘴,贴着墙,越过她们,小跑着下楼去了。 孟桐瞪着眼睛目送着吴空下楼,一脸狐疑:“这女人今天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江源扁扁嘴巴,摇摇头,“还是第一次见她把头发绑起来,这样一看,她也没那么阴沉吓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忘了她拿刀威胁周栗的那件事了?”孟桐对江源的话嗤之以鼻,然后招呼江源:“走吧,别理她,一会饭都要凉了。” 江源点点头,跟着孟桐的脚步上楼去了。 这边吴空,早已蹦蹦跳跳来到楼下,这幅朝气蓬勃的打扮倒让轩辕愣了一下,黑眸里满满都是惊艳。 “你今天很……好看。”轩辕望着她说,眼神很真诚。 吴空不好意思地挠头,“就是普通的白t短裤。” 在那个世界,她妈范女士给她买过很多时髦的小裙子,她基本上不是愁穿的,因为不愁,所以也没在意过穿着打扮,都是有什么穿什么,这一刻,她突然很想回到原来的世界,拿几套好看的小裙子,穿给他看。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将白t穿得这么好看。”轩辕微笑起来,眼神带着狡黠,“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 被他这么一说,吴空更加不好意思了,脸红到了脖子根,心虚地岔开话题,“晚饭,你想去哪里吃?” “美食街新开了一家川菜馆,据说水煮鱼特别好吃,你不是爱吃辣吗?我带你去吃水煮鱼。”轩辕说着打开了手机,搜到某餐厅评测网站,点开了那家名为“辣得倔强”的川菜馆,翻着一张张图片给她看。 看着一张张红彤彤的菜,吴空头皮都发麻了。 吴空根本沾不得辣,范女士是南方人,且坚决地认为辣椒是毁坏皮肤的罪恶源泉,因为她一沾辣就长痘痘。吴空从小到大,都没吃过一丁点带辣味的食物,导致她到了现在,依然是小孩子的饮食习惯,以清淡和甜味为主。 让她去吃川菜,就好比,让一个菜鸟新手游戏玩家,去参加职业联赛,结果是可以预知的,就是一个死字。 11.火辣辣 可是面对着轩辕期待的眼神,顶着这边吴空的人设,吴空硬着头皮艰难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好吃……呵呵呵……” 轩辕开心地收起了手机,揉了揉她的头发,“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早早就定好了位置,走吧,现在去人不是很多,我知道你喜欢清净。” 吴空能说什么呢?只能任由轩辕牵着她,一步步朝“死亡之地”走。 与江陵大学只隔了一条街的美食街,在整个江陵市都赫赫有名,全国各地的美食都汇聚于此,无论是大餐还是小吃,都能在这里寻到。 “辣得倔强”在街口,招牌鲜红鲜红的,门口挂着一串串的辣椒,特色十分鲜明。 吴空看了一眼招牌和辣椒,感觉胃在抽搐,忍不住在店门口停住了脚步,轩辕见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疑惑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吴空挤出一抹笑来,“多好的店啊,红通通的。” “你开心就好。”轩辕说着牵着她走进店里。 吴空内心,已泪流成河…… 店里后厨已经在忙活了,即便大厅里也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辣椒味,轩辕拉着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边帮她把包挂好,一边含笑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在等外卖,一个炒面,让店家给你放了三大勺辣椒,辣味呛得厨师睁不开眼,你还吸着鼻子感叹:真香。” 这么变态? 吴空内心吐着槽,也赶紧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感叹了一句:“辣……辣椒真香。”然后吸了吸鼻子,立刻被浓烈的辣椒味呛得直咳嗽。 轩辕忙给她倒水,又轻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你今天是不是感冒了?平时这种程度的辣味,你只会皱着鼻子说,一点不地道。” 吴空都要哭了,连喝了几大口水,才理顺了呼吸,忙摆手对轩辕说:“没感冒,就是嗓子有点痒痒。那个……你记忆力真好,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泡水泡久了,总觉得最近忘了好多事。” “是吗?不过,没关系,我都记得,你想知道什么,我说给你听。”轩辕说着抽了张纸巾,给吴空擦了擦嘴角的水,如此亲昵的动作也做的无比自然,让吴空忍不住怀疑,他会不会是个情场老手。 但是现在既然轩辕主动要说关于这边吴空的事,吴空当然要抓住机会了解一下,以防止露馅。 于是点完了菜,吴空就开始问: “我知道周栗她们不喜欢我,也知道跟她们吵过架,甚至打过架,可是就是记不起来,一开始到底为了什么起冲突的。”吴空擅表演,失忆少女也并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因为扮演起来毫无压力。 “这个……”轩辕的脸色变了变,黑眸里闪过一丝的不忍,“其实你忘了也没什么不好。” 他这么一说,吴空反而更加纳闷了,联想到这里吴空床上的那些“暗器”和“杀人秘籍”,心就凉了半截,连忙问:“果然是我的错吗?” “我并不这么认为。”轩辕皱起眉来,“我觉得你只是过于耿直了。” “那到底是什么事?”吴空追问。 轩辕只好说了。 事情是这样的。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吴空并不住在606,因为人数关系,分宿舍时,她落了单,单独住的7楼的一间宿舍,606原本住的那位同学叫做赵轻。 新生开学,很多同学,包括吴空都是第一次住校,一开始肯定是乱的,有同学经常偷偷在宿舍使用电水壶、电火锅等小电器。 606的赵轻也买了个电火锅,买了菜和宿舍其他同学一起吃火锅,正吃得开心,出现了问题,电线短路,烧着了多功能拖线板,虽然火很快就被扑灭了,但是整个宿舍楼都断电了,宿管阿姨挨门挨户的来查,查抄了许多的小电器。 查到606时,拖线板早已被扔掉了,但是烧黑的地面,熏黑的板凳腿却没法掩藏,舍管阿姨就逼问点火锅是谁的,同宿舍的四个人,也许是串好了词,都说不知道,大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架势。 其他宿舍的同学,虽然也有知道火锅是赵轻的,却也都觉得并不是自己的事情,不要多管闲事,通通都闭了嘴。这个时候吴空站了出来,指证赵轻,并说自己亲眼见她,买的火锅。 赵轻气得当场就跟吴空打了起来,被宿管阿姨拉开了。也许是,学校感觉到了后怕,决定杀鸡儆猴,两天后,赵轻的处分下来了,没有大过、小过,直接被开除了。 之后,因为赵轻的床位被空了出来,吴空就搬了过去,但是606宿舍的其他三个人,却因为赵轻对她恨之入骨,再加上吴空的性格确实不是个好相处的,于是关系越来越僵。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上次因为周栗偶尔看见吴空床头上有匕首,觉得恐怖,让她丢掉,吴空不肯,两个人结结实实打了一架。 吴空听完,紧紧皱起了眉头。 电火锅着火事件,在那边的世界也发生过,只不过,那边的赵轻当时就自首了,根本没有藏着掖着。自首的也不光是她,那边的周栗、孟桐还有江源,一宿舍的人一起自首的,几个人都被记了过,写了检讨书,在学校大会上挨个地朗读了检讨书,因为认错态度比较好,所以这件事就被掀了过去,不再追究。 不过之后学校宿舍也确实是狠抓了一阵子小电器,现在再没人敢乱用了。 在那边吴空之所以会搬去606,是因为赵轻生病,请了长假,宿舍空着也是空着,就把在7楼落单的吴空挪了过去。 吴空回忆着往事,不禁有点唏嘘,这件事上,她跟轩辕的意见不谋而合,根本就不怪这边的吴空,是这边的赵轻太渣了。 而且,这边的周栗她们也太傻了,竟然跟这种人同进同退。同一件事,当事人作出不同的选择,命运却截然不同。只不过,这边的赵轻人品渣,身体却是好的,那边的赵轻光明磊落,却生了大病,真得不知道这算不算造化弄人。 见吴空皱着眉头不说话,轩辕以为她想起了不开心的事,赶紧安慰她:“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你别想太多。”这个时候,菜上来了,四菜一汤摆在面前,轩辕给她递了一双筷子,“快点吃吧,睡了一天,你也该饿了。” 饿是饿了,可是吴空看见面前的菜就胆怯。 水煮牛肉上面漂着一层红油,然后是牛肉片,牛肉片下面又是一整层的红辣椒,小炒肉用得是尖椒,辣子鸡更是辣椒比肉多,唯一的素菜油白菜里都掺着很多的红辣椒。 吴空看着嗓子就疼,但是抬头看到轩辕卓温柔的眼神,又不得不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夹起一筷子牛肉,放进嘴里,嚼都不嚼直接吞了下去,然后抱着水杯猛灌水。 竟然安全过关了,没有被辣到痛哭流涕。 12.套话 轩辕以为她吃那么快是因为喜欢,又连连给她夹了几筷子牛肉,吴空咬着后槽牙,全吃了,一顿饭下来,不但吃了很多肉,还喝了好多水,肚子都快撑爆了。 饭后,两个人慢悠悠晃回宿舍,吴空顶着肚子,迈着八字步,轩辕在一旁小心翼翼缠着,画面实在古怪,又同学碰见他俩,忍不住打趣:“呦,你们俩这进展神速啊,孩子都有了?预产期什么时候?我给孩子包个大红包。” 吴空恨得牙痒痒无奈动弹不得,否则肯定上前斗嘴斗个痛快,就她那嘴皮子,在这方面还从来没输过呢,只可惜,身体和人设都不允许她这么做,只好幽怨地看轩辕。 轩辕心领神会,对那同学笑道:“她太瘦了,我想让她多吃点。唉?孙博,你前阵子说想借我的笔记是吧?你这眼神,我看就用不上笔记了,还是去配眼镜吧。” 被叫做孙博的男生急了,又是摆手,又是作揖,“我错了我错了,我胡说八道还不行吗?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班长,没您的笔记这学期就挂了。” 轩辕卓这才笑着说是开玩笑的,两个人又聊了几句,孙博兴高采烈的走了。 吴空却有些意外,在她的世界,轩辕卓是个十分冷漠的人,别说班级了,就算是对学校的热情也不是很大,他的心里似乎只有射击运动,考江陵大学的全部理由,似乎就是为了江陵大学赫赫有名的射击队,这样一个不热爱集体生活的人,在这边竟然是班长。 果然两边是完全相反的。 不过,吴空突然灵光一闪,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是相反,那么是不是就可以用这边的轩辕的一切,去反推那边轩辕的一切呢? 在那边,轩辕从不跟任何人谈起自己和自己家里的事,在这边轩辕既然那么温柔善解人意,她只要问,他肯定会说,到时候她就可以反推出那边的轩辕的许多事情了。 这个想法让吴空兴奋了起来,消化都似乎变快了,肚子也没那么撑了。 她笑眯眯拉住轩辕,“我还不想那么早就回宿舍,我们去白鹭湖逛逛吧?” 轩辕卓看了看吴空,觉得有些纳闷,“你以前不爱在学校里逛的,今天是怎么了?” 吴空揉了揉肚子,作出难受的样子,“今天是吃撑了,我可不想吃下去的卡路里,明天全部变成肚子上的脂肪。而且饭后散散步,对身体也有好处,不是吗?”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轩辕卓微笑起来,“以前你老闷在宿舍里,那样对身体确实不好。既然想通了,以后想逛的时候,就叫我,我陪你。” 吴空使劲点点头,拉着轩辕卓往白鹭湖方向走。 一路微风轻拂,非常惬意,吴空打好了腹稿,看准时间,慢慢开始套轩辕卓的话。 这边的轩辕卓对吴空完全没有防备,很快吴空就套出了,在这边,轩辕卓不但是班长,更是学生会主席,学习成绩也真如刘佩佩和文悦说的那样,年年第一,也住宿舍,家也在本地,只是在这边,他的人缘很好,跟宿舍里的同学相处融洽,不像那边的轩辕,除了射击队的队友之外,几乎就不跟别人接触,简直就是独行侠。 问出来这么多,当再问到家里的状况时,轩辕卓却不说了,而是微笑道:“以前,你不总是说,别说是普通同学关系,就是交往了,也不互相不过问家里的状况吗?而且我家里的情况,你也都知道的。” 吴空一愣,她哪里知道,这里的吴空在这里给她挖下过这样一个陷阱,连忙讪笑,“这个……一旦开始交往了,就想彼此了解的更多一些。” 轩辕卓愣了一下,笑容隐没在眼底,掺杂着一些心疼,“我可以告诉你,更多我家里的情况,你家里的事情不用勉强告诉我,我只要知道,你是在真心跟我交往,这就够了。” 吴空愣愣点头,从轩辕卓的眼神中,隐约觉察出不对劲来,忍不住想,这边的吴空家里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也对,既然是反的,她的家庭那么幸福,父母长辈都爱她如珠如宝,这边的吴空大概无法拥有这一切。 想到这里,吴空沉默下来,好心情一下子就没了。 虽然跟她没关系,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有种抢了这边吴空所有幸福的罪恶感。 13.截然不同 那天两个人一直逛到九点钟,轩辕卓才将吴空送回宿舍,在宿舍楼下碰到了刘佩佩和文悦。 她俩刚从自习室回来,抱着书,一脸生无可恋。 吴空看了就觉得新鲜,毕竟在那边,看多了刘佩佩和文悦和书本如胶似漆、缠绵悱恻的表情,如此冤家似的,着实好笑。 刘佩佩和文悦也一眼就看到了吴空和轩辕卓,两人似乎找到了八卦,眼睛立刻就亮了,一脸坏笑晃过来。 “学霸就是好,还有一个月就考试了,还能悠闲谈恋爱。” “就是,哪像我们,天天苦哈哈泡在自习室里,还是担心会挂科。” 刘佩佩和文悦的打趣,听得吴空浑身舒爽,在那边,这种话一般都是她去酸别人,哪里有资格被酸。 就好比,很多人都希望有朝一日被人指着鼻子骂:“你有钱了不起啊?”或者,“长得漂亮就能胡作非为吗?” 吴空成绩一向不温不火,考大学全靠笨法子死磕,这回算是过了把学霸瘾。 她心里过瘾,但也知道人设不能崩,只能装出淡定的模样,回呛:“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你们是活该。” 哇哇哇,这样教训人真是太爽了。吴空真想仰天大笑。 轩辕卓是个好脾气,见是吴空的朋友,也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跟吴空道别说:“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吴空朝他挥手,心里头恋恋不舍,“再见。” 轩辕卓也抬起手来挥了挥,这才转身走了。 吴空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久久都挪不开视线。 刘佩佩和文悦两个活宝,学着轩辕卓和吴空的样子,缠绵悱恻起来。 “达琳,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见。” “再见,亲爱的。么么。” “么么哒。” “哈哈哈哈……” 吴空回头瞪她们一眼,脸微微发红,转身就走,不理她们了。 刘佩佩赶紧追了上来,边追边笑:“哎呦,害羞了?看这小脸红的。” “都说爱情是最好的保养品,还真有道理,你看,吴空是不是变漂亮了?”文悦也紧跟其后。 刘佩佩赶紧掰过吴空的脸,好好研究起来,“真的唉,皮肤好像都变嫩了。” 吴空猛地被刘佩佩那么近距离打量,有些心虚,很怕她看出来,自己不是原来的吴空,赶紧推开她,双手捂着脸颊,佯装生气:“哪有那么夸张?” 文悦笑嘻嘻撞了撞吴空的肩膀,挤眉弄眼,“说真的,你是怎么想通的?之前人家可是追了你好久,你死活就是不答应,我们可是都知道。就为了这,好多迷恋轩辕的学姐学妹的,看你碍眼着呢。” 怎么想通的?根本不用想啊,她本来就喜欢他,喜欢得不得了,虽然,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世界的轩辕。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吴空更加心虚了,随口说:“就……就那么想通的呗,他……他对我挺好的……” “这就对了。”刘佩佩开心地揽着吴空的肩膀,“之前问你为什么不答应人家呀,你也说,因为他对你太好了。我心想,这不有病吗?还有人希望自己的男朋友对自己差劲的?还以为你喜欢《五十度灰》呢。这下好了,终于正常了。” 吴空纳闷,抬头望刘佩佩,她时髦的大框眼镜后面,一双眼睛十分明亮,亮得她都愣住了,因为在原来的世界,她从来没看清过埋在书堆后的刘佩佩的长相,从不知道,原来她的五官如此清秀。 这一愣,就愣了半晌,许久才想起来,自己要问的问题,“我……我以前嫌他对我太好,才不答应他的?为什么?” “你自己的事,你问我为什么?脑子真进水了?”刘佩佩又抱着她的脑袋晃了起来。 文悦过来抢救下吴空的脑袋,帮腔:“不记得了其实也挺好,也不是事事都要记得那么清楚的。” “也是。“刘佩佩放开了吴空,三个人打打闹闹上楼去了。 可这一路上,吴空心里都十分纳闷,她很想弄清楚这边的自己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也很想知道她发生过什么事,不是好奇,是因为她觉得那是另外一个她,她不相信,她是别人嘴里说得那样不堪。 但是刘佩佩和文悦似乎不愿意提起了,吴空试探着问了几次,她们俩都巧妙地避开了。 各自回宿舍,吴空推开606的门,里面空荡荡的,周栗她们还没有回来,她松了一口气,赶紧先去洗了澡,换了这边吴空的黑色睡衣,躺在了床上。 白天睡多了,晚上哪里睡得着,吴空抱着手机,难免胡思乱想起来。心不在焉玩了一会自己的手机,她又拿起了这边吴空的手机,解锁,打开了微信,想了又想,最后还是点开了文悦的微信,发了一条消息: “睡了吗?” 那边回得飞快:“没呢。这么快就想我了?” 吴空笑起来,回:“想你了。” 那边回了一个“来陪睡”的表情包,吴空也想回个表情,可惜翻了翻,才发现,吴空的手机里根本没存表情包,只能回文字: “我可能真摔到头了,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说辞跟骗轩辕卓的一样。 文悦:“这么严重?要不,明天我和佩佩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吴空:“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疼不痒的。就是有些事,想不起来了,想问问你。” 文悦: “啥事?你的事,我最清楚了。不过,头真没事?万一哪天一张嘴,脑子里进得水就顺着嘴喷出来了可咋办?” 吴空:“去你的吧?我又不是葫芦娃。” 文悦:“哈哈哈哈……” 吴空:“佩佩刚才说,我以前嫌轩辕对我太好?” 那边过了好久才回。 文悦:“还在纠结这个啊。唉,我都说了,想不起来就想不起来了,可能是上天可怜你,才让你想不起来的。” 吴空:“你这么一说,我更好奇了好吗?” 文悦发来一个叹气的表情,“还不就是你举报606的赵轻用小电器那次,你俩不打起来了吗?学校让叫家长。你妈来了之后,当同学面打了你两个耳光,说你是个惹祸精,说你不招人喜欢,以后谁对你好,肯定是脑子坏了,得倒大霉。然后你跟你妈打了一架。我和佩佩帮你来着,那一仗,打得痛快!” 文悦显然是在故作轻松,吴空听了心里却似被大石头堵住了一样难受。 小电器事件之后,她妈范女士确实来过学校,不过不是被学校叫来的,是在电话里,听她说宿舍楼差点着火,吓得连夜开车赶过来的。 下车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检查了她一遍,看她完好无损,甚至胖了一圈,才放下心来。随即从车上拎下来大包小包的零食,在宿舍里见人就给,让大家多多照顾吴空,说她家傻闺女就靠大家了,云云。 她是从小被范女士宠大的,从来没想过,如果范女士当众扇她耳光,咒她不会有人喜欢,会是什么感觉? 她想都不敢想。 14.见家长 也许是见她许久没回,文悦急了,在宿舍外敲门,吴空给她开了,见她一脸愧疚,连连说:“我不该跟你说的,真是的,你非要问,忘了有什么不好?再说了,我觉得你妈那话说重了,怎么喜欢你脑子就坏了?我和佩佩就喜欢你,脑子不还好好的吗?算双十一优惠,算得精明着呢。” 吴空抹了把发红的眼眶,笑着摇头,“知道了挺好,稀里糊涂的才难受。” “你呀,就是太较真了。”文悦指着吴空摇头。 吴空想,她还真不较真,她就是太受宠了,才会觉得大家理所应当喜欢她,觉得自己只要努力了,谁都应该夸奖她,为她鼓掌。所以,被轩辕卓拒绝后,她才会沮丧到那个地步。 现在想来,真得是太幼稚了。 文悦见吴空不说话,以为她伤心了,就过来搂住她的胳膊,“走,去我那睡,我们挤一挤,一起说说话。” 吴空摇摇头,笑道:“大夏天的挤在一起多热啊。我知道你怕我难过,没事了,我妈……那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知不知道那件事,对我没什么影响。你去睡吧,我也要早点睡。” 文悦见拗不过她,只好走了。 吴空关门,躺回床上。刚才那句话她是试着理解着吴空的心境说的,一旦代入了她的心境,悲伤竟然无法抑制地包裹住她的全身,她开始疯狂地想家,想范女士,想606的姐妹们,想那边的一切…… 想着想着,就趴在枕头上哭了起来。 哭着哭着,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这边吴空的手机,她拿起来,打开看一眼,是手机短信,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三个字,却让吴空吓出一身冷汗。 那个人在问: ”你是谁?” 吴空也顾不上哭了,一骨碌爬起来,盯着手机看,有些不知所措,脑海里千万种思绪在乱转。 发错了? 还是发现她不是这边的吴空了? 又或者……根本就是这边的吴空本人? 她胡思乱想着,等了半天,没有消息再进来,就慢慢躺回床上,可还是不敢睡,一直盯着手机。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手机依旧沉默着,像个不怀好意的骗子,张着黑洞洞的大嘴,却什么都不肯说。 她握着手机,不知不觉,竟然也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宿舍里依旧空荡荡的,周栗她们三个竟然夜不归宿了。 吴空揉了揉眼睛,首先想到的就是,昨天这边吴空的手机上收到的那条短信。 她多希望是在做梦,可是当她把手机拿起来,打开信息再看时,信息还在,清清楚楚的三个字,不容许她不接受现实。 睡了一觉,头脑清醒多了,她看着手机慢慢冷静了下来,已经没有昨天晚上那样害怕了,乐观的心态占了上风。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呢。”她嘟囔着,跳下床,晃悠着洗刷完毕,准备去食堂吃早饭。 食堂还是那个食堂,就是记忆里二食堂的招牌皮蛋瘦肉粥变难喝了,她想起来,在那边三食堂的鸡蛋三明治超级难吃,就去了这边的三食堂买了鸡蛋三明治,吃了一口,差点跳了起来。超级好吃的。 那边有多难吃,这边就有多好吃,那边性格冷漠的人,在这边就热情的似把火,像看着镜子模仿以前的自己一样,习惯了反而觉得挺好玩。 吃饱喝足,她看了下时间,才早上七点,还早得很,就决定替这边的吴空去上课,可是人际关系摸得差不多了,教室里的情况还一无所知呢,不知道在课业上,这套相反的逻辑,行不行得通。这样一想,她倒有些担心了。 在这边吴空的书包里找到了课程表,还有各种专业书籍,好在这边的吴空也是土木工程专业的,若是别的专业,她就真的玩完了,然后翻到了课程表,找了下今天的课程安排,竟然全天都没课。 她欢呼了一声,扔开了书本,拿出这边吴空的记事本,翻了翻,想找找吴空有没有记录下,参加的社团,好替她去参加社团活动,可是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任何记录。 她有点纳闷地试探着在刘佩佩、文悦和她的三人微信群里,发了条消息:“我们学校哪些社团比较有意思?” 群里飞快有了回复。 刘佩佩:“摄影社吧,整天看他们组织活动,四处玩,看起来挺有意思的。” 文悦:“想参加社团了?其实也是的,社团多好玩啊,咱们系里,一个社团都没参加的只有你了。” 吴空纠结了。这边的吴空竟然孤僻倒了这个地步,一个社团都不参加?就像文悦说的,社团多好玩啊。 她在那边就参加了五个社团,舞台剧社、空手道社、国画社、鬼故事社,还有一个叫做“新人类”的乐高社团。摄影社她也没参加,在她那边,摄影社衰得很,老不出去玩,倒跟这边截然相反。 放下手机,她突然不知道干什么了,犹豫了一下,就给轩辕卓发消息,问他在干嘛? 轩辕卓说:“我上午没课,要去医院接我哥。” 吴空:“你哥出院了?恭喜恭喜。”虽然她根本不知道她哥是什么时候住院的,甚至不知道原来轩辕卓还有个哥哥。 轩辕卓:“谢谢,你今天也没课,准备去哪儿?” 吴空心想,这边的轩辕卓还真了解吴空,就回:“没计划,挺无聊的。” 轩辕卓:“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接我哥?” 吴空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轩辕的哥哥出院,去接他的肯定不止轩辕一个,弄不好是全家总动员,她跟着一起去,岂不就是……见家长? 终于能接触到轩辕卓的家里人了,虽然不处于同一个世界,但是她可以反推呀,这么一想,就兴奋了起来,立刻答应了。 吴空: “好啊。你在哪里,我现在就去找你。” 轩辕卓:“女生宿舍楼下。” 吴空将脑袋伸出窗外,果然在宿舍门口,看到了轩辕卓,轩辕卓也看到了她,笑着朝她挥了挥手。 他今天穿得是蓝白条纹的海魂衫,深蓝色的九分裤,白色的板鞋,黑色后背包,帅气中平添了一股英气。 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穿海魂衫呢。 吴空的心跳,骤然加快,脸都有些红了。 虽然知道不是同一个人,但是她对这张脸实在没有免疫力,每次看到都觉得他帅出新高度,真是没救了。 吴空一边批评自己,一边将两部手机都揣进包里,提着包飞快下了楼。 15.偷拍 一路小跑来到楼下,轩辕卓正望着她,见她跑得一脑门汗,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纸巾,给她擦了擦,黑眸里满满都是温柔的责备,“你慢点跑,不记得上回跑快了,差点晕倒的事了?” 在那边吴空是个活力充沛的小猴子,整日的上蹿下跳没个安静的时候,别说贫血了,连感冒都很少有,她强壮,这边的吴空果然就是个柔弱的人。 吴空吐了吐舌头,任由她给自己擦汗。 才跟这边的轩辕卓相处了一天,竟然就有些享受他的温柔和照顾了,人啊,果然是太容易被惯坏了。 擦完汗,轩辕卓又从后背包里拿了个保温杯出来,递给她,“昨天吃了那么多辣椒,喝点红枣水养养胃。” 吴空望着那个明显偏男性气质的迷彩花纹保温杯,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抬头看轩辕卓时,他的脸正被阳光照着,脸周有一圈淡金色的光,像是梦里千百次出现过那样,惊艳得她的灵魂都在颤抖。 一瞬间就心虚了。 毕竟顶着他喜欢人的脸和身份。 吴空结果那个保温杯,拧开,红枣的香气在鼻尖弥漫着,她喝了一口,温度刚好,很显然是怕她烫到,事先晾过了。 这个轩辕卓真是太体贴了,吴空低下头去,为自己的欺骗行为,感到深深的罪恶。 可是就算她现在澄清,说自己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会不会被当作神经病送去医院? 毕竟,她和这边的吴空,在生理上是完全一样的,没准血型dna都一样,她要怎么证明,她不是她? 正纠结着,轩辕卓敲了下她的额头,好笑地问她:“怎么了?红枣水不好喝吗?猜到了你大概不喜欢喝,但是养胃啊。不能再迷恋碳酸饮料和啤酒了知不知道,如果真想找件事来迷恋,就来迷恋我吧?” 他明媚的笑容,比春风更甚,吴空突然不敢也不想澄清了。 她怕他知道自己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他喜欢的那个人,有可能还在继续拒绝他,就隐隐心痛,毕竟她因为这种事伤心难过过,很明白,这种滋味有多难受。 她吐了吐舌头,又点头,就当是替这边的吴空答应了,“好,我以后少喝碳酸饮料和啤酒。” 轩辕卓听到她的保证,开心起来,笑容在白皙的脸上绽放,“这可是你说的,我会监督的。” “好。”吴空说着拖着他的胳膊,往外走,“我们快点走吧,别让你哥哥等着。” 轩辕哥哥住在三院,出校门坐地铁,五号线,直达。 因为是工作日,又是工作时间,地铁上的人不多。几个大概要去面试的年轻人在紧张的准备简历,整理着崭新的衬衫、领带;一对高中小情侣,穿着情侣装在玩自拍,压低声音嘻嘻哈哈的样子,让吴空好生羡慕。 她突然也很想跟轩辕卓合影,虽然不是她喜欢的那一个,但毕竟是同一张脸,还是足够聊以自慰的。 这么想着就拿出了手机,趁着轩辕卓没注意,自己偷偷摸摸将头凑到他旁边,对着镜头比着v字,跟他的侧脸和了张影。 就算是偷偷摸摸,也还是被轩辕卓看到了,他挑了挑眉,板起脸来:“干嘛偷拍我?”然后抢过她的手机,忽又崩不住了一样,笑起来,“要拍就正大光明拍。”说完,手揽着她的肩膀,与她的头靠在一起,伸长手臂,看着镜头,按下快门。 吴空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上,手机屏幕上美好的男生与她靠在一起,竟然如此赏心悦目。 吴空知道自己不丑,不但不丑,反倒经常被夸清纯可爱,从小到大,向她示好的男生不少,可她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却是对他冷若冰霜的轩辕卓,有时候细想起来,她大概是有受虐倾向的。 宝贝似的将合影储存起来,轩辕卓看了就觉得好笑,“跟自己的男朋友合影,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干嘛偷偷摸摸的?” 吴空心虚地缩了缩脖子,没敢说话。 轩辕卓托着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你最近变了好多。” 听他这么一说,吴空更加心虚了,结结巴巴问:“变……哪里变了……没……没呀……” “变了。”轩辕卓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复又莞尔一笑,“变得更可爱了。” 仿佛春风吹进了蒲公英田,吴空此时幸福的,很不能飞起来。 16.轩辕哥哥 轩辕卓在医院门口买了束花,吴空想着第一次见家长,总不好空手,于是也买了一个果篮,轩辕却无论如何都不让她付钱,“你这个月的家教费不是还没发吗?而且,你来也是为了接我大哥,我要谢谢你才对,怎么能让你再花钱?” 这边的吴空竟然去当家教了?才大一而已唉。最重要的是,她一边当着家教,成绩还能那么好,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她在那边可是吃喝玩乐,嗨到不行,生活费明明就够啊,干嘛搞得自己那么辛苦? 她挠了挠头发,试探地问:“我……生活费还够的。” 轩辕卓有些讶异:“你不是发誓不再花家里一份钱了吗?怎么?改变主意了?” 不再花家里一分钱?这是要跟家里决裂? 这次讶异的换成吴空了,可转念一想,这边的范女士能够当众打自己女儿耳光,还诅咒她,应该没什么母爱,吴空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 不过,情理归情理,一个从未接触过社会的大一学生,要做到经济独立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换做是她,她不一定会有这边吴空那样的勇气。 这样一想,吴空反倒开始佩服另外的这个自己了。 两个人捧着花,提着果篮,来到住院部,轩辕卓熟门熟路摸到了三楼,是血液科。 因为这边吴空貌似跟这边的轩辕很熟,吴空也不敢贸然打听,这边轩辕的哥哥到底生了什么病,不过,轩辕卓大概是心情太好了,一路上,主动跟她说了很多。 “你还记得吗?我曾经跟你说过,我哥五年前查出白血病,一直住院治疗,等骨髓移植又等了三年了,今年是最后期限,医生说,若是再等不到捐献,可能活不过这个夏天。你听了很担心,还主动去医院去配型,看能不能帮上忙,我真的很感谢你。可能是因为你是我家的贵人吧,那之后陆续又有陌生人来验血配型,竟然真得配型成功了。”轩辕卓说到这里,眼圈红了红,黑眸中有波光在闪,十分动人,“我很感谢你,更加感谢那位捐献者,只可惜,他捐献的条件是不跟我们家人见面,也不愿意透露姓名和身份,无法当面感谢他。” 原来是这么回事。 吴空也有点感动,为这边吴空的仗义,也为那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捐献者感动。 “千万别流眼泪。”吴空伸手帮轩辕卓将眼眶中的泪花擦掉,笑嘻嘻道:“康复出院是多值得高兴的事,应该要笑的。” 轩辕卓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上,点点头,笑起来,“你说的对,我哥也不喜欢看见我们家里人流泪。这五年来,他看得太多了。” 他的脸颊在她的掌心微微发凉,却又热得吓人,吴空的脸红到了脖子根,赶紧抽回来了手,若无其事道:“那我们快点去吧,别让你哥等。” 轩辕卓望着她通红的脸,微微笑了起来,“好。” 轩辕的哥哥住308号病房,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布置素雅的病房里,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在床边上坐着,听到开门声,三个人同时回头,看到轩辕卓和吴空,都笑了起来。 那个年轻的男人长相跟轩辕卓七分相似,也是个好看的男人,只是大病初愈,看起来还带着一些苍白的病气,他率先开口,笑道:“阿卓,你竟然把小吴空给带来了,这真是送给我最好的出院礼物了。” 吴空愣了一下,心想,原来轩辕卓的大哥跟这边的吴空是认识的?而且听称呼,似乎还很熟呢。她只好冲着轩辕卓的大哥干干地笑了一下,然后把手上的果篮递了过去,“恭喜出院。” “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轩辕卓的大哥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好歹也是你的病友,以前你可是叫我良哥的。” 吴空不动声色躲开了轩辕良的手,小声地叫了一声:“良哥。” 或许是她敏感了,吴空总觉得轩辕良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冷意,让她浑身不舒服。 “这就对了。”轩辕良说着,抬头看轩辕卓,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嘴上却在抱怨:“阿卓,怎么给我买康乃馨?这不是送女人的花吗?我一个男子汉,怎么能收这种花?” 轩辕卓将手上的康乃馨塞给轩辕良,没好气道:“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可不多了,只买得起这个,你要就要,不要就不要。” 17.庆祝 轩辕良满脸嫌弃接过康乃馨,然后直接塞给了旁边的中年女人,“妈,给你吧,阿卓提前给你过母亲节了。” 轩辕妈妈倒是个和气的,笑呵呵接过花,嗔怪两个儿子,“你们俩啊,都多大人了,还拌嘴,这不是让人家吴空看笑话吗?来来来,吴空,别理他们,来这里,阿姨给你削苹果吃。”说着就将吴空拉到了一边,由得兄弟俩拌嘴去了。 被轩辕妈妈拉着手,吴空简直受宠若惊,又见她拿了水果刀要削苹果,赶紧推让:“不用啊,阿姨……”可轩辕妈妈已经开始动手了,她只好改口,“阿姨,我来吧。” 两个人正你推我让的,就见一直没说话的轩辕爸爸了,拿了香蕉,剥了皮递给吴空,“来,再吃个香蕉。跟你说,叔叔家里还有一箱子大草莓,呆会去我们家,叔叔给你打包好带去学校吃。你们这些住校生,没有家里人照顾,老吃垃圾食品,要多吃水果才行。” 吴空一手苹果,一手香蕉,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止是轩辕良早就认得她了,连轩辕爸爸、妈妈都跟她很熟,这个吴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么早就打入了轩辕家内部,她真是自愧不如啊不如。 虽然对眼前的状况有点懵神,但吴空是谁啊,人际场上一支花,立刻切换到熟络状态,咬了一口苹果,又咬了一口香蕉,笑眯眯道:“苹果好甜,香蕉好绵,两个我都喜欢,谢谢叔叔阿姨。” 她这一熟络,轩辕爸妈却愣了。 “吴空,最近变了啊……”轩辕爸爸感叹。 “是啊,眼神都不一样了。”轩辕妈妈也说。 这下子吴空囧了,她知道这边的吴空跟她们熟,没想到熟到了这个地步,连眼神变了都看得出来?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吴空再也不敢说话了,低头专心啃着苹果和香蕉。 幸好这个时候,轩辕卓出来解围,“爸妈,你别吓着人家,大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收拾好了快点去办出院手续,否则护士一会又来催了。”说着就推着爸爸妈妈,离开了病房。 门关上,轩辕良在身后打趣地问轩辕卓,“阿卓,你终于把小吴空给搞定了吗?” 轩辕卓看了吴空一眼,吴空赶紧装害羞,别过头去,轩辕卓就瞪他大哥,“别胡说,什么搞定不搞定的?有你这么当大哥的吗?为老不尊。” “你还是通过我认识小吴空的呢,你们什么事我不知道?还害羞呢。好了,我不说了,不说了,收拾行李回家去,这几年住医院比住家里都多,我看见这白墙白床单都要吐了。”轩辕哥哥说着跳下床,将散在床上的衣服往包里塞。 轩辕卓也帮着收拾,两兄弟并肩站着,就听轩辕卓轻声说了一句:“大哥,你能康复,我真高兴。” “真矫情。”轩辕良嘴上嫌弃着,却伸手给了自家兄弟一个感谢的拥抱。 吴空看着眼前的兄弟情深,突然觉得好难过。 这边的轩辕卓,有一个美好的家庭,那边的轩辕卓,她喜欢的那个轩辕卓的家庭该是怎样的冰冷? 香蕉和苹果都似乎变得苦涩了,吴空叹了口气,渐渐有些食不知味。 中饭也是跟轩辕一家一起吃的,在一家土耳其家庭餐厅里,包了场,餐厅主人是对土耳其夫妻,会为客人演奏土耳其当地的民族乐器,他们一对七岁的龙凤胎在餐厅中央,伴随着父母演奏的音乐,载歌载舞。 轩辕一家跟着音乐打着拍着,每个人脸上都是明亮灿烂的笑容,就连吴空都被这种温馨热烈的氛围感染了,在土耳其龙凤胎来拉她一起跳舞的时候,她忍不住站了起来,又拖了轩辕卓一起,在场上学着龙凤胎的可爱模样,扭动着身子。 吴空从小就能歌善舞,跳个随众的民族舞根本不在话下,轩辕卓却显得有些笨拙,一曲终了,微微喘息着对吴空笑道:“你平日里不爱参加集体活动,连学校的舞会也不肯参加,却没想到跳舞这么好,真是深藏不露。” 吴空这才惊觉自己貌似得意忘形了,可是看到轩辕卓眼中的惊艳,心里的虚荣又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吐吐舌头挠头干笑道:“我就随便跳跳啦,随便跳跳。” “好啦,你们两个别站在那里说话了。”轩辕良走过来,一手揽着轩辕卓的肩,一手推吴空,来到桌前,端起杯子,“为了我的新生,大家干杯。” 轩辕爸妈,轩辕哥俩,加上吴空,五个人齐齐举杯,然后饮下了杯中的土耳其佳酿,也许是想到了这几年的心酸,一家人眼中都有泪花。 吴空也被这个气氛感染热泪盈眶,举杯又敬轩辕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祝轩辕大哥能长命百岁。” “这酒要喝。”轩辕良赶紧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谢谢小吴空。”酒虽喝了,可不知道是不是吴空多心了,她总觉得轩辕良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敌意。 18.孤独的他 吃完饭,轩辕卓送吴空回学校,轩辕良突然走过来,挤在轩辕卓和吴空中间,对轩辕卓说:“借小吴空用一下。”然后神神秘秘拖着吴空,来到路旁。 吴空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是不是轩辕卓看出什么来了,就见背过众人的轩辕良,突然换了张脸,冷且严肃,他看着吴空,冷冷道:“我不会允许你和阿卓在一起的,你配不上他。” 轩辕良的态度转变太大,吴空有点懵,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就听轩辕良继续说:“阿卓是再单纯不过的孩子,你那套阴暗的生存理论,他适应不了,也不该去承受那些,你离开他吧,否则我一定对你不客气。” 阴暗的生存理论? 吴空当然不知道这指的是什么,但是想起这边吴空床上那一堆的暗黑物品,又似乎有些明白,可是还是忍不住想套轩辕良的话,就装出为难的样子,问:“轩辕大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轩辕良冷笑,“我跟家里人说,我们是在医院里认识的,但其实是在哪里,你还记得吗?不记得我提醒你,是在k吧。我重病抑郁去买醉,你在那里当拳手,将一堆大老爷们打得爬不起来。我问你,人家都求饶了,你怎么还打?你怎么说的?你说,还没见血,见了血,钱会加倍。” 这里的吴空,竟然还是个拳手? 吴空震惊得合不拢嘴,要知道她可是手无缚鸡之力,拧个矿泉水瓶盖都觉得吃力的战五渣。 将一堆大老爷们打得爬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感觉?而且还是个学霸……她突然觉得这里的吴空有点酷呢。 也许是吴空的表情实在太变幻莫测了,轩辕良一时摸不清她到底在想什么,再加上轩辕卓担忧地一直在远远地催问:“大哥,你说什么呢,说那么久?我警告你啊,别吓到她。而且时间不早了,我们莘莘学子还得早点回宿舍呢。” 轩辕良有点急了,丢下一句:“总之,你们两个是两个世界的人,阿卓是有大好前途有美好未来的人,不能让你给毁了。你记住,我会盯着你。” 说完转身,恢复了笑脸,大步走到轩辕卓面前,拍了下他的头,抱怨道:“我又不会把人拐走,就说几句话,看你紧张的。好了,说完了,莘莘学子快回学校吧。” 说了又转身朝吴空挥手,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友善,“小吴空,再见,常来玩哦。” 吴空抬手尴尬地挥了挥,心里却还想着轩辕良刚才的话,他似乎十分紧张轩辕卓,且对轩辕卓的未来充满了信心,那么这样反推,在她的那个世界,轩辕卓的哥哥肯定是不在乎他,且十分不信任他的。 还有父母,按照反推法则,那边轩辕卓的父母估计也不会是和蔼慈祥的人。 怪不得,从来没见过他的家人出现在学校,也没听他在任何场合提起过家里人,估计是因为他在家里从未得到过爱吧。 这样的想法让她觉得难过,打车回学校的路上,也一直闷着头不说话,轩辕卓担忧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问:“怎么不开心了?是不是我大哥跟你说什么了?”之后又紧张起来,“你别理他,他就是瞎操心,我的事情我做主,他无权过问的。” 看来是十分了解自家大哥的脾气了。 吴空苦笑,虽然觉得轩辕良说得有些过分,但是站在家里人的立场上,确实没人愿意自己的弟弟跟一个只认钱的冷酷女人交往。 她摇了摇头,“他没跟我说什么,就是说让我好好照顾你,别跟你吵架什么的。” 轩辕卓放下心来,又无奈地笑起来,“他也真是的,什么叫你好好照顾我?我是男生,应该是我好好照顾你才对。” 吴空没说话,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在她原来的世界,轩辕卓去江陵大学报道的那一天,她假装自己是新生的家属,在混在新生中,就想偷偷看轩辕卓一眼,然后她如愿以偿地看到了。 闹哄哄的路上,挤满了提着大包小包的新生,还有他们紧张兮兮的父母,但是那副画面是热烈的温暖的,唯独他是独身一身,手里提着一个行李箱,背上背着一个枪盒,仿佛温暖画面中的一抹蓝,是凝固的,冰冷的,让人心疼的。 19. 回来了 她当时还以为自己表现的时候到了呢,赶紧挤到他面前,仰着脸问:“同学,一个人吗?我帮你背行李吧。” 说着就要伸手去接他的枪盒,却被他一把挡开了。 “别碰它。”他冷冷看她一眼,乌黑的眸子里看不到一丝的生气,帅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的苍白,“我不需要帮助,请你走开。” 她想,那个时候,那种情景下,他想必也是孤独的,只是,他没有周围同学们拥有的温情,可他不愿意认输,所以才要摆出那样刀枪不入的冷漠姿态。 她什么都不知道,只顾着自己受伤害了,转身跑了,甚至还默默在心里决定,以后不要喜欢这种不近人情的人了。当然,后来根本没做到。 若是换了今日,她一定什么都不说,就在他身边站着。他是一个人,那她也是一个人,这样一来,他就没那么突兀了,她只希望他心里能好过一些。 吴空想着,将视线挪向窗外,正看到她落水的那条河,河边平静,没有一丝波动,如一面黑洞洞的镜子,静静沉睡在夜色中,她突然有种冲动,想立刻跳下河去,看看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一路恍惚着回到宿舍,在轩辕卓担忧的目光中上了楼,宿舍里静悄悄的,周栗她们已经睡了,空气中飘着甜腻腻的香水味,高跟鞋在宿舍里扔了一地。 吴空怕吵醒她们三个,再引发冲突,也没开灯,就着手机的亮光,越过高跟鞋,来到自己的床前,疲惫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这时手机却响了,是这边吴空手机的短信提示音,一条接着一条,一连好几条。 黑暗中传来,不满的踢床声,吴空赶紧拿过手机,翻开来看,竟然又是上次问她“你是谁?”的号码发来的。 “你是谁?” “为什么冒充吴空?” “吴空已经死了。” “我亲眼看见的。” “无论你来这里什么目的,今晚都必须离开。否则,我不介意再杀一遍吴空。” 吴空手一抖,手机掉在地上,发出“啪”一声巨响。 “要死啊,没看见别人睡觉呢,能不能有点道德?”周栗尖着嗓子嚷了一声。 吴空没听见,她全身都是冷汗,满脑子都是短信上面的字。 吴空已经死了……我亲眼看见的…… 吴空已经死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身下的床是刀山火海,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起身冲出去了宿舍。 她的身体被恐惧支配着,闭着一口,一路狂奔,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曾经落水的那条河边,夜风吹着她的脸,她满头都是汗。 这个世界与她原来的世界一样大,她却觉得难以呼吸,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一定会死,她想要回去,她要回去! 这个想法支配了她的身体,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爬上栏杆,眼睛一闭跳了下去。 ************************** 吴空是游泳小能手。 还没学会走,范女士就将她抱去婴儿游泳馆,母女俩穿着情侣泳衣,在水里泡着,别提多养眼了。在教练的指导下,范女士第一次颤巍巍放手,小小吴空就在水里瞪着小胖腿,自己悠哉悠哉游了起来,竟然也没呛到水。 那个时候范女士别提多高兴了,从此之后,游泳便成了她们母女的重要交流方式,心情好了,游泳馆走一个,心情不好,更要去游泳馆发泄一下。 所以吴空不可能会被淹死。 穿来镜像世界的时候,也许是喝得太多了,什么记忆都没有,这一次,她却记得清清楚楚,她在水里看到了光。 那光犹如一个通道,指引着她往前走,她不顾一切随着光往前游,也不知道游了多久,闭气的时间达到极限了,水呛入肺腑的滋味很难受,她强撑着不敢回头,终于在快憋死之前,看到了光的源头,猛地钻出水面,大大地吸了一口气。 还是她跳下去的那段河岸,是晚上,路灯昏黄,河面犹如黑漆漆的镜子,她深处镜中,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只能暂时先爬上岸。 幸好是夏天,浑身湿透也不觉得有多冷,她湿漉漉地坐在地上,喘息了半天,才找回注意力四处看。 她记得她跳下来之前,自己右脚边上有块大石头,不知道是哪个小学生,在上面刻下了“辛哲喜欢赵苗苗”一行字,而此时,那块刻字的大石头在自己的左脚边。 “回来了吗?”吴空喃喃自语,又有点不敢相信,连连确认了好几遍,又怕自己记错了,一个人在河边嘀嘀咕咕了半天,这个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喂,小姑娘,你干什么呢?” 吴空听着声音耳熟,回头一看,惊讶地发现竟然是轩辕良。轩辕卓的大哥。 20.喜欢的那个他 轩辕良身后停着一辆红色奔驰,十分骚包高调的车款,穿得也十分时髦,皮鞋很亮,腕上的手表更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手指上还夹着一根烟,一脸的忧国忧民。 完全不是镜像世界里轩辕良的样子。吴空兴奋起来,拖着一身水跑过去,指着自己问轩辕良:“你……你认得我吗?” “不认得。”轩辕良抽了一口烟,吐出一口烟圈,指了指河岸,“不过我看到你从那里爬上来的。怎么?玩跳河?失恋了?” 吴空听到“不认得”三个字,就已经确定自己确实是回来了,开心得乱蹦乱跳,完全不在意自己还浑身湿漉漉的,甚至还光着脚。 轩辕良显然被她的样子惊到了,斜了她一眼,丧气道:“怎么还是个傻子?喂,我说,傻子,你到别的地方玩去,别在这里扰爷清修。哦,爷这里有糖,拿着糖走吧。”说着真从他做工考究的西装口袋里摸出了两块糖递给了吴空。 吴空心情好得不得了,完全不介意自己被当成了傻子,笑眯眯接过糖,还说:“谢谢大哥。”蹦蹦跳跳光着脚就朝学校走。没走几步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吃屎”,膝盖磕破了,火辣辣地疼,她坐在地上“哀嚎”两声,试图站起来,更悲催的是,她发现自己的脚也扭了,根本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引擎启动声,轩辕良的车子没开多远停在她身边,摇下车窗,露出轩辕良戴着墨镜,且相当不耐烦的脸,“你这小姑娘是真傻吗?怎么光着脚的?鞋呢?不穿鞋,脚上又都是水,可不就要摔跤吗?你这样让爷看了心里过意得去?你狠你狠,上车吧,家在哪儿,我送你。” 这边的轩辕良好毒舌,也好唠叨,可是貌似心很软呢。吴空疼得半死,也顾不上跟他客气,道了声谢,然后强撑着站起来去开副驾的车门,被轩辕良伸手推了出去,“你一身都是水,还想坐别人副驾?有没有点家教?后面蹲着去。” 吴空“哦”了一声,一瘸一拐挪去开后座的门,屁股还没沾到座椅,轩辕良就怒气冲冲吼了起来,“蹲着,让你蹲着,谁让你坐了?要坐坐下面” 下面? 吴空犹豫着坐在了座椅中间,幸好豪车空间够大,而她也不胖,坐那里竟然还有盈余,而且也挺舒服。 轩辕良这才满意,“嗖”一声,车开了起来。 路上轩辕良问:“住哪儿?青山还是三院?” 青山精神病医院,第三人民医院精神科,是本市最有名的两个精神病治疗场所,吴空扁扁嘴,轩辕良这是铁了心让她入院治疗啊。 “江陵大学。”吴空澄清,“我精神没问题的。” “江陵大学?好像跟我弟一个学校,那个学校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也收傻子?搞慈善?”轩辕良一脸的痛心疾首,摇了摇头。 吴空倒是对自己的学校没意见,她挺担心轩辕良的视线的,大晚上的戴个黑漆漆的墨镜,能看见路吗? 事实证明他确实看得到,没用十分钟,车就停在了江陵大学门口,吴空揉着生疼的膝盖,一瘸一拐下车,向轩辕良连连道谢:“谢谢大哥送我回来,否则那么远的路,我非残了不可。” “你还知道光脚跳河有多傻?”轩辕良冷哼一声,摘了墨镜,靠在车门上,摆起了教训人的架势,“你说你们这些大学生,年纪轻轻的,不好好上学,整天都在想什么?学人家玩跳河玩自杀?动脑子想一想,人死了有什么好?原本属于你的钱,都被别人挣取了,原本属于你的好衣服都被别人穿去了,原本属于你的好车也都被别人开走了,亏不亏?好,就算不为了物质,那么也想想爸爸妈妈,你对得起他们的养育之恩吗?还有学校,学校的老师教授苦口婆心教你们知识,就是让你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有能力去解决问题,你们倒好,根本不想着解决问题,就想着逃避……哎呦?这不是阿卓吗?真够巧的。我们多久没见面了?一个月?两个月?半年?” 吴空正被轩辕良训得云里雾里,猛地听到“阿卓”两个字,还没反应过来,随着轩辕良的视线砖头,真得看到轩辕卓那张冷冰冰的帅脸,和他背后形影不离的枪盒,才意识到,真得是他,并且下意识紧张了起来。 两边的轩辕卓长得确实一模一样,都有着利落的短发,姣好到让人一见难忘的五官,但是吴空却再也认不错了。 因为他们两个的眼神和表情完全不一样。那边的轩辕卓总是微笑着,看她的眼神是温柔的宠爱的。这边的轩辕卓万年冰山脸,看她的眼神跟看路边的草,没什么区别。 可她还是喜欢这边的轩辕卓,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跳就抑制不住开始加速了。 轩辕卓也看到了她,越过喋喋不休的轩辕良,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退后了两步,并且捂住了鼻子,警惕地问:“你怎么在这?” 以为依然会被当空气无视的吴空,对于轩辕卓的主动搭话,简直受宠若惊,若不是表情和眼神依旧是冷的,她真得会误以为自己还呆在镜像里。 可是他搭话就搭话,捂鼻子后退干什么?她身上很臭? 吴空赶紧低头闻了闻自己,虽然有点水汽,但是并不臭啊。 被无视的轩辕良,当哥哥的自尊似乎受到了伤害,指着吴空问轩辕卓,“你认得她?还真是巧,你带她进去吧,还有,别刺激她,这傻姑娘失恋了,刚才跳河被我撞见了,刺激她,小心她咬你。” 吴空瞪着轩辕良,心想我又不是狗,而且轩辕卓怎么可能会管她的死活,却没想到,轩辕卓竟然点了点头。 “哦。” 哦!他说“哦”? 21.幸福来得太突然 吴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抬头,正看见轩辕卓在看她,依旧是一脸的警惕,那表情仿佛已经被咬过了。 “进去吧。” 轩辕卓见吴空一脸傻样,过来拽了她一下,吴空脚扭了那一下,此时已经肿了,一拽之下没留意,肿着的脚踝使了劲,疼得眼泪都下来了。 “没看见人家姑娘脚扭了吗?能不能温柔点?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小时候家里请家教上的礼仪课都白上了。”轩辕良喋喋不休,上前来扶了吴空一把,回头瞪轩辕卓。 轩辕卓也是此时才看到吴空膝盖上的血迹,和肿的老高的脚踝,女生的脚雪白雪白的,脚踝却泛着乌青,确实有点触目惊心。 他对吴空露出抱歉的表情,却似乎又对轩辕良的教训十分不耐烦,索性将吴空打横抱起,越过轩辕良往学校里走,打算将自己老哥无视到底。 吴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抱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脑子有点迷糊了,只知道轩辕卓的臂膀很有力,轩辕卓的下巴轮廓好好看,轩辕卓身上淡淡的柚子香好好闻,到底是沐浴露的香味还是洗衣液的香味?她好像要同款。 好幸福啊,嘤嘤嘤。 轩辕良却彻底被伤到自尊了,追了过去,拦住了轩辕卓的路,怒气冲冲指着他的鼻子嚷起来:“轩辕卓,你没听到我跟你说话吗?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有,你多久没回家了?爸妈上次见你还是过年吧?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 轩辕良冷冷地望着他大哥,声音也如目光一样冷,“你说反了吧?不是我心里没有这个家,而是那个家里根本没有我的位置。” 说完,竟然拿怀里正抱着的吴空当矛,顶开了轩辕良,径直进了校门,任凭他在身后嚷着什么。 被当了一回武器的吴空心里那个激动啊,她从没想过有天能跟轩辕卓站在同一战线,就是……头撞到轩辕良的领带夹了,有点疼…… 她揉了揉头,傻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头顶上响起轩辕卓的声音,带着疑惑,虽然并不温柔,但是他特有的冰凉声线,就像雨后的夜晚,也十分清澈迷人。末了看到她揉头,又冷笑,“你不是很硬气吗?还怕撞?” “不硬不硬,我一点都不硬的。”吴空觉得他对她一定有什么误解,不然就一定是没深入了解过,一旦了解过就知道她有多软。 轩辕卓挑了挑眉居高临下看她,“你不硬,我的鼻子是怎么回事?自己撞到你的拳头上的?” 吴空仔细看他的鼻子,高挺的鼻梁两侧,确实有些淤青,似乎……被打了。而且听他的口气,难道是被她打的? 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她着急了,赶紧解释:“怎么可能是我?我这几天都不……”在……是哦,她不在,那么是不是有人替她在?比如说做过拳手的另一个吴空? 想到这里,吴空慌忙住了口,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以那边吴空的脾气,遇见这边的轩辕卓,打起来都是轻的……她捶胸顿足,咬牙切齿,暗自在心里埋怨那边的吴空不地道,她在那边好歹替她谈恋爱来着,她倒好,竟然打她男神。下次见到那边的轩辕卓,她也非得打回来不可。 “你这几天都不干什么?”轩辕卓等她说完话,等了半天,忍不住问,黑眸里透着狐疑。 这个吴空真是古怪的很,校庆的时候那么高调向他表白,被他拒绝后,再见面对他横眉冷对,他话都没说几句,就挨了拳头,似乎是记仇了,他想着那日说话确实过份了点,就忍了她了,今天这又是什么戏路?他是看不懂了。 吴空也并不是很懂,毕竟前几天在这的并不是她。 她咬了咬后槽牙,强挤出一抹笑来,使劲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女生嘛,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是暴躁的。嗯……你懂得。” “我并不是很想懂。”轩辕卓没好气地将实现移开了,嘴上虽然这么说,但也没打算再追问下去,看来是接受了吴空的这个解释。 吴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暗叫一声好险,并默默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从校门口到宿舍楼路程并不近,平时吴空自己走都要十几分钟,今日却觉得十分快,只是越走路似乎越不对,她忍不住拍了拍轩辕卓的胳膊,小声问:“内个,这不是去女生宿舍的路,你打算带我去哪儿?” “医务室。”轩辕卓冷声道,低头撇她一眼,“不然你以为我要带你去哪儿?” 情人林。 当然,这三个字吴空是不敢说出口的,只呵呵傻笑两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22.你笑起来很好看 轩辕卓再次不说话了,吴空就望着他的下巴发呆。 就算这么近距离地看,她也还是觉得他是个好看的男生,睫毛长得想把小扇子,鼻子挺挺的,就连下巴上新长出的胡渣都是青嫩可爱的。 只可惜脸太冷了,仿佛这个世界上并没什么事情值得他一笑一样。 她想起镜像世界里温柔爱笑的轩辕卓,想到那边轩辕卓温暖的家人,又联想起刚才在门口,他和他大哥的对话,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轩辕卓,你为什么不爱笑?是觉得不幸福吗?” 话音未落,身体陡然间下落,她还没回过神来,就已经被他扔在了路边的长凳上。 轩辕卓双手抄进运动裤口袋里,面容冷峻,居高临下看她:“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其实那话一出口,吴空自己都有些后悔了,毕竟她也不是他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管人家爱不爱笑?有什么资格操心他幸福不幸福? 她手足无措地摆手道歉,“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笑起来很好看……” “我笑不笑,跟你有什么关系?”轩辕卓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上次在校庆上,我说那些话确实过分了些,我道过歉了,你也打过我了,我们算是扯平了。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完,转身就走,只留下吴空一个冷酷的背影。 吴空抱着肿起的脚踝,欲哭无泪地坐了好久,这才一瘸一拐往医务室挪。 医务室的男神林校医,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大白褂干净整洁,人也清爽优雅,比镜像里的朋克林校医看着顺眼多了。 林校医看见湿漉漉还一瘸一拐的吴空,忙把她扶了进来,微微皱了皱眉头,推了推眼镜,担忧道:“吴空,你不会又去跳河了吧?怎么三天两头一身湿漉漉的到我这里来?” 上次来这里的应该是镜像吴空,吴空挠了挠头,只希望这位男神校医没看出破绽来。 “今天不是跳河,是脚滑了。我哪里有那么想不开?”吴空干笑着说。 林校医这才放下心来,“这就对了,咱们猴儿可不是那种失恋就轻生的孬种。这个世界上美妙的事情还有很多,爱情并不是生活的全部。”林校医一边说着,一边找出一套干净的病号衣让她去换上。 片刻之后,吴空穿着干爽的衣服从里间一瘸一拐走出来,林校医又继续说:“前几天你湿漉漉来这里,整个人都变了一样,特别阴沉可怕,真把我们吓坏了。” 吴空虽然没见过镜面吴空,但是从蛛丝马迹和别人的描述中,大概了解她是怎样的一个人,完全能明白林校医当时的心情,毕竟她在镜像里看到朋克林校医的时候,心情也像雷劈了一样。 “那天心情确实不太好,今天真的纯属意外啦。”吴空赶紧想把这件事遮过去,毕竟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林校医拿了医药箱,开始给吴空处理伤口,一边处理一边叹气,“不过,我们大家都明白的,经历那样的事,谁心情都不会好。轩辕卓也确实过份了一些,偷换掉周栗那幅画的人更是可恶,不过啊,你也够直接的,打过了轩辕卓,又去把那妹子打了一顿。” 偷换掉画的犯人找到了? 吴空有些意外,说真的,在镜像里呆了几天,她有点把这件事忘了,但是既然找到了,她也很好奇是谁。 毕竟,镜像吴空都把人打一顿了,气也出了,她也不能怎样了。 好奇归好奇,她也不能直接问林校医,一问就要露馅了,只好暂时忍下了好奇,等着林校医给她处理完伤口,穿着病号服,抱着自己湿答答的衣服,一瘸一拐回宿舍。 果然经过镜像吴空的洗礼,宿舍里的气氛怪怪的,周栗、孟桐、江源本来已经上床了,看见她那幅惨样回来,又都跳下了床,但也都不敢说什么,就只是担忧地看着。 吴空看见熟悉的姐妹们,熟悉的担忧眼神,眼泪崩不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落,将湿衣服往地上一丢,就开始哭。 “老大,老二,老三,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她哭的稀里哗啦,话都说不清了,但是其他人还是听懂了,都松了一口气,赶紧围了上来,拍背的拍背,擦眼泪的擦眼泪。 “你这又是怎么了?” “这几天折腾得真够惊心动魄的。” “哭出来也好,使劲哭。” “就是,看你这几天,整天独来独往,谁跟你说话都不理,我们还以为你被打击到自闭了呢。” “是不是轩辕卓那小子又欺负你了?咱再去揍他一顿,以后不喜欢他了,咱换个人喜欢,啊。” …… 23.迷茫 一通的安慰,吴空总算哭过瘾了,擦擦鼻涕,挨个地抱了抱姐妹们,抽抽嗒嗒抹了把眼泪,问:“换掉老大那幅画的是谁?我刚掉河里了,脑子摔得有点不清楚,这几天的事,有点记不清。” “又掉河里了?”孟桐眼神古怪,给周栗、江源交换了下眼色,那样子明显是不相信的,但也不敢明说,颤巍巍试探道:“老幺啊,咱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以后什么好男人遇不见啊。” “就是,别跟自己过不去。”江源拍了下吴空的头,皱眉道:“当时换你画的文悦,反正也被打过一顿了,要是还不出气,我陪你,咱再揍她一顿。” 竟然是文悦? 吴空好意外,她想起镜像里开朗、体贴的文悦,想起那几天她的陪伴,竟然也生不起这边文悦的气。 “算了,都揍过一顿了。”吴空抽抽嗒嗒,又十分好奇,按理说,在镜像里,文悦和吴空是好友,吴空为什么要揍她?难道就不念旧情吗?还是说,正因为念着旧情? “好好好,你说算了,咱就算了。别坐这里哭了,地上多凉,走到床上坐着。”周栗说着拉她起来,将她扶到床上,苦口婆心,劝着:“轩辕卓确实帅,可是天涯何处无芳草,校草多得是,咱们不能逮着一堆草薅,容易给薅秃了。薅秃了不说,你还吃不着好草,两败俱伤。” 孟桐小鸡啄米一样,猛点头,“就是啊,帅哥到处都是。” 吴空睁着泪眼,看着三个好友,眼泪汪汪,“难道你们以为我喜欢轩辕卓,就是因为他帅吗?我在你们心里就这么肤浅吗?” “不然呢?”直率如江源,当时就给了吴空一个白眼,被周栗孟桐围殴了一顿。 吴空微微有些愣神,哭都忘了。 是啊,她到底喜欢轩辕卓什么呢?没见到他就面红耳赤、心跳加速,就只是因为他帅吗?除却外表,她迷恋得还有什么? 她有点迷茫了。 这一迷茫,吴空老实了三天,这三天里,她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见天的托腮看窗外,做深沉思索状,弄的周栗她们三个一头雾水。 “这安静、忧郁的小模样,简直就是林妹妹,哪还是我们猴儿啊?” “林妹妹总比前几天那个暗黑宝贝版本的好吧?谁都不理,独来独往,还上来就打人。” “行啦行啦,别瞎琢磨了,别管什么林妹妹,什么暗黑宝贝,她只要不去跳河,就是我们的好猴儿。” “对,你说得对。咱们猴儿这次刺激是受大了。” “疗伤期长着呢。” “唉……” 唉声叹气完,见吴空转头,三个人忙散开,做忙碌状,假装刚才的对话不存在。 吴空觉得好笑,她才没那么脆弱呢,不就是被拒绝吗?当时确实挺难受的,但是经过镜像世界的洗礼,她早就把那点难过给忘了。 她这三天小心翼翼的,有一半是在留意镜像吴空,不去人多的地方,就算镜像吴空突然出现,也不至于造成恐慌,实在不行,她就说她们是双胞胎,总能遮掩过去。 一半是害怕见到镜像吴空,一半又十分盼望见到她,离开镜像世界之前,她收到的短信,实在太吓人了,有人一直盯着吴空,想要她死。甚至已经下过手了,也许就是因为那个人,镜像吴空才会落水,来到这边的。 她必须提醒吴空小心点。 另一方面,她有点迷茫了,如果说她喜欢的只是轩辕卓的脸,那么为什么无法喜欢镜像里的轩辕卓呢?他们可是同一张脸,连黑痣都长在同一个位置,若是全是因为脸,那是因为什么? 要知道,她考这所学校,所有的动力都来自于他,她最好的青春就是在暗恋他中度过的,如果她连喜欢他的理由都找不到,那么她这几年到底在干什么? 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一定要找出这个理由来。 而且三天了,镜像吴空都没有出现,大概是回镜像里去了吧,那么她就要放心地开始重操旧业了。 她要转明恋为暗恋,继续暗恋轩辕卓,直到找到那个原因。 24.打工 下课时间刚到,轩辕卓急不可耐地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教室,讲台上教授在讲下个月考试的事宜,抬头看到匆忙的轩辕卓,叹了口气,将书本放下,敲了敲桌面,沉声道:“其他人下课吧,轩辕卓来我办公室一下。” 轩辕卓一愣,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运动手表,焦急清清楚楚写在了冷漠的脸上。 从教授办公室出来,轩辕卓已经是一脸郁色了,陈雄从走廊拐角处窜出来,撞了撞轩辕卓的肩膀,将帮他收拾好的枪盒和书包递给他,“等你半天了,训练都要迟到了。教授留你这么半天,说什么呢?” 轩辕卓接过书包和枪盒,面色冷冷的,“他想推荐我保研,我跟他说我志不在此,让他将名额留给更需要的同学。” “拽啊。”陈雄吹了声口哨,“整个土木工程院都削尖了脑袋想保研,现在机会放你面前,你却给拒绝了,你果然跟我们这些凡人是不同的。” “别贫嘴了。你明知道我进这个学校是为了什么。”轩辕卓理了理枪盒的带子,珍而重之背在背上,冷漠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 “知道知道,你们家世代都是搞土木工程的,家族企业也是做这个的,所以不可能让你去搞什么体育,还练这么冷门的射击。你们家所有人,都是土木工程专业出来的,你也不能例外,绝对上不了体育学校,所以就退而求其次,读了射击队伍全省闻名的江陵大学。这我怎么能不知道?”陈雄叨叨念了半天,还是不太理解,“搞射击怎么了?你们家怎么就那么不支持你的爱好?” “我们家只需要孩子服从,不需要有思想,更不需要什么爱好。”轩辕卓的声音很轻,却如同冬日里的薄冰一样,凉凉的透着无奈,“在他们眼里,无论是射击还是别的什么,都是不务正业。” “也真够固执的。”陈雄撇了撇嘴,双手一摊,“幸好我家穷,也没家族企业让我继承,我爱干啥干啥,只要能出人头地就行。” 轩辕卓看了唯一的好友兼队友一眼,一向骄傲冷漠的黑眸里竟然充满了羡慕,他什么都没说,长腿一迈,朝训练场走去。 吴空在训练场外埋伏了许久,终于看到轩辕卓远远地走了过来。 他今天穿得是一套黑底红边的运动服,黑色枪盒,黑色鸭舌帽,配着白皙的冷脸,看起来很酷,路过的女生有意无意都朝这边看,小声议论。 “快看,轩辕卓,好帅。” “今天要不翘课去看他训练?” “下个月就考试了,你还翘课,好色不要命了?” “唉,你是没见过轩辕卓训练,真的,命算什么,直接给他了,唉……祸水啊祸水……” 吴空深有同感! 所以她今天成了训练场的小工,免费那种。 就算这样,她依然觉得这两个小时是无比值得的。 穿着训练场的工作服,带着鸭舌帽,吴空特意跳到门口,殷勤地接过陈雄的书包,礼貌道:“学长好,书包交给我来保管吧。” 接过了陈雄的书包,又朝轩辕卓伸手:“学长好,书包交给我来保管吧。” “不用。”轩辕卓下意识躲开她的手,看到是她,先是一愣,接着剑眉皱了起来,“你在这里干什么?” “打工。今天开始我就是这里的小工了,帮着干干杂活,打扫打扫卫生什么的。”吴空甜甜一笑,声音脆生生的。 陈雄也看到了吴空的脸,痞痞笑起来,“呦,轩辕,这不是你那小迷妹吗?在校庆上向你表白那个,叫什么猴儿?” “学长,我叫吴空。”吴空自我介绍,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瓶运动饮料递给陈雄,“学长,天热,喝点饮料吧。” “哎呦,不错哦,你这小迷妹挺会来事的。”陈雄笑嘻嘻接过饮料,朝轩辕卓挤眉弄眼,轩辕卓转身走了。 陈雄慌忙跟了过去,喋喋不休,“你为什么对人家这么冷漠呀?人家不挺好的吗?长得也可爱,莫非她不是你喜欢的类型?那我要猜猜你喜欢什么类型,大胸御姐?知性美女?” 轩辕卓对他的喋喋不休充耳不闻,冷着脸,去找教练了。 江陵大学的射击训练场,是室内篮球场改装的,面积很大,隔开来一间做教练室,两间做男女更衣室。原本运动员的书包都会放在各自的更衣室里,这几天男更衣室正在整修,柜门上的漆还没干,运动员们只能换了衣服再过来,书包和随身物品也只能丢在门口,吴空就是看到了这个,才主动站在门口,帮大家保管书包。 25.学长 因为下个月就要考试了,为了不影响学习,教练根据大家的课程,将训练时间分开了,因此这个时间来的人不多,只有六位学长,还有两个今年新加入的新射手。 吴空见人都来齐了,就去将大家的书包都摆到了墙边的架子上,然后找了硬纸板,给每个人的书包都制作了名牌。 做到轩辕卓的名牌的时候,正看见轩辕卓从教练室里走出来,走到训练场地,枪盒摆在自己面前,取出那只他心爱的步枪,举枪调整好姿势,“砰砰砰”连发三枪。 靶子离枪手有十几米,离吴空就更远,她根本看不到到底射中了没有,只是觉得轩辕卓在端起枪时,跟平日里完全不一样,平日里他是冷的,而此时他是热烈的,是鲜活的,她喜欢这样的轩辕卓。 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吴空捏着手上写了“轩辕卓”三个字的名牌,忍不住又画上了一个q版轩辕卓,端着枪,帅脸冷冷的,眼睛却是鲜活的。 画完了,她才想起来轩辕卓的书包并没有交给她保管,左右寻找,看到他黑色的背包就放在脚边上,活动间特别容易踢到。 吴空等轩辕卓一轮打完了,就跑过去,小声询问他:“我能把帮你把包放在那边吗?大家的包都在那边。” 轩辕卓回头,看到吴空小心翼翼的笑,黑眸里带着审视,片刻之后将包提了起来,递给她,“谢谢。” 吴空简直高兴坏了,双手将包接了过去,连连点头,“放心,我会好好保管的。”说着抱着包蹦蹦跳跳跑了。 “高兴什么?”轩辕卓纳闷地看着吴空蹦蹦跳跳的背影,不解地摇摇头,转头去专注训练,再不管她了。 吴空将轩辕卓的包放在正中间,珍而重之将名牌系上去,然后看着那个名牌发呆。 她亲手制作的东西,挂在了他的包上,总觉得跟他的距离更近一步了呢。 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那岂不是,很快就又能将暗恋转地上了?想到这里,她控制不住地捂着嘴一个人偷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前仰后合。 也许是她笑得实在太高调了,即便没发出声音,也实在很难让人忽略,陈雄推了推轩辕卓,指了指吴空,“你小迷妹是不是傻了?看着你的书包也能笑成那样?你书包上有什么?贴你裸照了?” 轩辕卓回头看了吴空一眼,眸中有抹涟漪一闪而过,面上却依旧冷冰冰的,托起了枪,“专心训练,考完试就要比赛了。”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陈雄摇摇头,也托起了他的气枪,“可怜的小迷妹,喜欢谁不好,喜欢你这块冰坨子。要是她这样迷我,我绝对不让人家伤心,反正我也挺喜欢她那类活泼可爱型的。” 轩辕卓看他一眼,“那就让给你好了,我不需要人喜欢。” “好,就这么说定了,训练完我就去接收那个小可爱。”陈雄痞气一笑,走到自己的位置上。 26.做媒 中场休息,陈雄真得来找吴空了,拿着吴空给他的那瓶水,边喝边靠站在吴空面前的架子旁,眼睛一瞥看到挂在轩辕卓背包上的名牌,又看看自己的,不满地嚷起来:“小迷妹,你偏心的有点太明显了吧?轩辕的名牌有手绘卡通人物,为什么我们的就只有光秃秃的名字?” 吴空以前就认得陈雄,毕竟陈雄是唯一一个能算得上是轩辕卓朋友的人,只是陈雄并不认得吴空。吴空一直觉得陈雄也不错,成绩好,人也仗义,长相也很爷们,一向标榜不好男色的江源数次在宿舍提过他的名字,她很想找机会介绍他们俩认识认识。 陈雄的主动搭话,简直让吴空喜出望外,赶紧将他的名牌摘下来,笑嘻嘻对陈雄说:“学长,您别生气,我现在就给您画一个。” 画了两笔,又望了眼陈雄,煞有介事指挥他,“学长,您摆个酷一点的姿势。” “我还用刻意摆酷的姿势吗?我就是酷的代名词。”陈雄说着,放下饮料瓶,摆了个健美先生亮肌肉的姿势,问吴空,“这样够酷吗?” 吴空连忙点头,“酷,酷。”然后低头刷刷几笔,勾勒出一个q版的陈雄,双手递给他过目,“学长,您看这样可以吗?” “哎呦,不错不错。”陈雄很是满意,指挥着吴空将名牌挂上去,却没有走开的意思,站在那里边喝水边跟吴空搭讪。 “小迷妹,你到底喜欢轩辕那块冰疙瘩哪里?不怕把自己给冻着?” 被这么直接地问,吴空有点不好意思,捂住了发红的脸,“嘿嘿”笑起来,“学长,你这样直接问让人多不好意思?而且轩辕学长也并不是冰疙瘩,就是性格没那么热情而已,我穿的多,不怕冻着。”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陈雄咂舌,摇了摇头,又半真半假问:“其实我也不错,你当我的小迷妹怎么样?我绝对不会把你冻着。” “学长,你真会开玩笑。”吴空又笑起来,她觉得这个陈雄学长真有意思,越看就越觉得他跟江源很般配,就想多跟他说几句话,“学长,您有女朋友吗?” “真打算转入我迷妹团?”陈雄朝她挤了挤眼镜,“没女朋友,老光棍一条。” 那真是太好了。吴空替江源高兴,又觉得不太放心,“那学长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运动型的,短发的,喜欢吗?” 陈雄斜眼看她,一脸狐疑,“小迷妹,你这是打算给我做媒?” “没有,没有,就是随便问问。”吴空慌忙摆手,假装镇定地咳嗽了两声,转移话题,“学长,您知道轩辕学长什么时候开始练射击的吗?” “你要问轩辕的事啊,那你是问对人了,我跟你说……” 于是陈雄开始事无巨细地聊他所知道的轩辕,聊得忘乎所以。 清秀可爱的女生,托着腮认真听男生说话,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两个人都捧腹大笑起来,那幅画面,外人眼里想必是十分和谐的,就连轩辕卓都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们两眼。 他还是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吴空,小个子的女生穿着长到脚踝的格子衬衫裙,头顶着梳着丸子头,笑起来眉毛眼睛都弯弯的,像新月,又像柳芽,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看起来有些鲜嫩可口。 就是不知道,陈雄跟她说了什么,她正笑得开心,脸颊都笑红了,阳光照在她身上,那绯红的脸颊,似乎抹上了胭脂的水晶饺,似乎要上一口,就能喷出汁来。 而就是这个看起来不那么起眼的女孩,前几天狠狠揍了他一拳头,就在她高调表白后的第二天。 像个迷一样看不透,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她?让人心烦的一个存在。 他闷着头,无缘无故窝了一肚子火,就在这时陈雄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面前,递过来一瓶纯净水。 27.吃醋 “喝点水吧?也休息一下,一个好的运动员可不会光知道埋头联系,不顾身体。比赛前倒下了,可就什么都没了。”陈雄说。 “一个好的运动员也不会心里只想着搭讪。”轩辕卓没好气地撇他一眼,接过纯净水,拧开盖“咕咚咕咚”连喝了好几口。 “呦,吃醋了?”陈雄笑嘻嘻看他,“你看你这人吧,你是圣人,就非逼着我也跟着你吃斋念佛?我解决一下个人问题怎么了?” “谁吃醋了?”轩辕卓像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一脸要咬人的表情,“少胡说八道。” “好好,我胡说八道,那我不说了,还不行吗?”陈雄说着晃走了,还在轩辕卓看不见的角度,给吴空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吴空也回了他一个手势,看着轩辕卓手上的纯净水,别提多开心了。 轩辕卓喝她送的水了,这还是第一次。 也幸好,陈雄学长提醒她,轩辕卓很严格把控糖分摄入,因为爱吃冰淇淋,所以日常中几乎不再摄入其他糖分了,喝水更是只喝矿泉水、纯净水,任何含糖分的饮料都不喝。 除了这个,陈雄还跟吴空透露了许多她之前不知道的事,比如轩辕卓从来不吃零食,爱吃水果又不喜欢吃皮,更是嫌削皮麻烦干脆不吃;轩辕卓每天都会去校外晨跑;轩辕卓已经连翘好几节课了,教授很生气,云云。 吴空看着手里的小纸条,暗自开心,埋头给自己列了个计划表,准备认真尽责地做一个暗恋者,且尽量不给轩辕卓添麻烦。 训练结束,轩辕卓来拿书包,看到书包上的名牌,愣了一下,随手摘了丢在架子上,走了两步,又折了回来,快速将名牌塞进包里。 陈雄也来拿书包,看到轩辕卓的小动作,忍不住笑起来,“呦,舍不得啊?” 轩辕卓回头瞪他一眼,“多管闲事。” “好好好,不管不管。”陈雄笑嘻嘻地追了上来,搭着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你还别说,你那个小迷妹还真挺有才的,画得挺好看,你看我这张……帅吧?” 轩辕卓看了眼他的名牌,站住了,眼神冷不冷,从背包里抽出名牌,转身扔进了垃圾桶。 “喂,你什么意思?”陈雄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指着他的背影大叫,“轩辕卓,你这臭脾气,就等着孤独终老吧。气死了我。” ………………………………………… 自从轩辕卓进入吴空的视线,彻底扰乱她心绪的很长一段时间,吴空都在做着同一个梦。 她梦见自己变成了风筝飞在天上,而风筝线就握在轩辕卓手上,她拼命地飞得更高,想博他一笑,可他依旧还是不笑,最后抬手将风筝线剪断了。 “太丑了。” 她记得梦里,他是这么说的。 今天又是这个梦,吴空从梦里惊醒,睁眼看见闹钟上显示是早上六点,于是一刻不停跑去洗手间敷面膜。 敷完面膜,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皮肤洁白,头发乌黑,眼睛透亮,唇色粉红……她丑吗?她不丑的。 “是你不懂欣赏。”吴空嘟囔着,抹了点面霜在脸上,走出洗手间又折了回来,偷了周栗的粉底抹了一脸,又偷偷擦了点孟桐的口红,这才满意地出去了。 28.送水果 早上六点,天才刚亮,宿舍里其他人还在睡梦中,她悄悄拿出昨天晚上洗好的水果,小心翼翼削成一块一块的,放进保鲜盒里,再放进包里,带着出门去了。 清晨的早上,空气十分清新,吴空一路小跑,跑出校外,扫码打开一辆小黄车,骑着来到陈雄跟她说的路线,是个人造的森林公园,轩辕每天都在这里晨跑。 骑着自行车,进入森林公园,很快就看到了轩辕卓。他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连帽短袖运动衣,黑色运动鞋,手腕上戴着蓝色的小腕包,戴着白色无线耳机,似乎跑了一会了,白皙的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 吴空计算着他跑步的路线,事先骑着自行车,赶到他休息的地方,将水果盒放在石阶上。 轩辕卓不过就是如平日一样晨跑,跑完了习惯性找个石阶坐坐,就看到石阶上放了个透明的保鲜盒,保鲜盒里是各种削好皮的水果。盒子上还有个纸条,上面写着:给轩辕卓。落款是:你的脑残粉。 轩辕卓正纳闷,就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大口罩的小个子,正骑着小黄车奋力逃跑。 他顿时脸都黑了。 这个吴空,真是脑残吗?她不会以为,把自己包得跟狗仔队一样,别人就认不出她来了吧? 黑着脸,看着手里的保鲜盒,他转身想将保鲜盒扔进垃圾桶里,但是手举了几次都没下去手,只好冷着脸,将保鲜盒拿在手上,跑步回学校。 下午训练的时候,男更衣室已经整修好了,轩辕卓刚打开自己的柜门,就看到了跟早上如出一辙的保鲜盒,还有一瓶矿泉水,署名依旧是:你的脑残粉。 他咬了咬牙,就当没看到,“砰”一声又把柜门关上了。 走出更衣室,远远就看见那个小个子,拿着拖把满眼期待地看着他。陈雄从外面晃进来,看见吴空,熟络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跟她打招呼:“小迷妹,看什么呢?” 本想过去跟她说:我知道东西是你送的,以后不要再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了。看到这一幕,却什么都不想说了,越过吴空和陈雄,训练去了。 陈雄的胳膊还搭在吴空的肩膀上,两人就这么注视着冷脸的轩辕卓经过,陈雄大力拍了下吴空的肩膀,生怕轩辕卓听不到一样,提高声音对吴空说:“你看,冰疙瘩一个,别喜欢他了,转投我名下吧。” 吴空“呵呵”干笑两声,推开陈雄,继续勤奋地拖地去了。 一连送了几天的水果和水,轩辕卓不但一口不吃,连看都不看一眼,吴空有点急了,陈雄自告奋勇,“想让他吃?简单,交给我吧。” 然后陈雄就跑去更衣室,从轩辕卓的柜子里拿了水果,故意晃到轩辕卓面前,叉了一块桃子,放进嘴里,吃得啧啧有声,“不错不错,够甜。轩辕,要不要来一块?” 轩辕卓正在擦枪,回头瞥了陈雄一眼,只觉得保鲜盒眼熟,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他柜子里的吗?丢下枪就把盒子抢过去了,“谁让你吃的?” “你又不吃,放着不浪费吗?”陈雄打着马虎眼,说着又去抢保鲜盒,“别小气,我最近正缺维生素,我得补补。” “自己买维生素片补去。”轩辕卓撇他一眼,端着盒子走了。 29.拒绝 这次没将保鲜盒放回柜子,而是直接来到吴空面前,吴空正在器材室帮着修补靶子,抬头看见轩辕卓,正想说话,一个保鲜盒直接塞进了她的怀里。 “以后不要再送了,我不会吃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吴空抱着保鲜盒,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怕是陈雄搞砸了。 她忙追了出去,在器材室外叫住了轩辕卓,她也不知道叫住他干什么,能说什么,就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想跟他说清楚。 轩辕卓背对着她站着,等她说话。 “我没有别的意思。”吴空踌躇了半天,终于开口了,声音很低落,带着委屈,“陈雄学长说你爱吃水果,不爱吃皮,又嫌削皮麻烦,就干脆不吃。我就想,刚好啊,我就喜欢削水果皮,这样不是刚好吗?我削你吃……” 也许是她说到最后,尾音都是颤抖的,听起来实在太可怜了,轩辕卓转过身来,隔着一条走道看着她,帅脸上冷冰冰的,看不出情绪,一双黑眸更是黑不见底,仿佛是冷的,又仿佛藏着火焰。 “我再说一次,我不需要。听清楚了吗?” 吴空终于在他眼底黑不见底的冰冷中败下阵来,心有些灰了,“听清楚了。以后不会再送了。”然后木然地抱着保鲜盒回器材室去了。 中场休息,陈雄仿佛是故意的一样,抱着那个保鲜盒,吃得无比香甜。 他刚去器材室,就看见吴空坐在那里发呆,气不打一处来,决心为吴空报仇,于是接下来一连几天,陈雄不是在轩辕卓面前吃水果,就是在轩辕卓面前吃水果,削好皮的各种水果,吃得一脸满足,用得正是吴空的保鲜盒。 可吃了轩辕卓似乎都没什么反应,吴空有点心虚,偷偷将陈雄拉到角落里问:“学长,你这办法管用吗?我看轩辕学长根本一点反应都没有?” “没反应?”陈雄打着饱嗝撇嘴,“怎么可能?你没见他最近几天训练时多狠,靶子都不知道打烂了多少块了。 “哦哦,是吗?”射击方面的事情,吴空是不懂的,陈雄说是姑且就是了。 训练结束,吴空等着别人都离开,独自一个人拖着训练馆的地,刚拖到男更衣室门口,就见轩辕卓走了进来,她赶紧让开,就见轩辕卓长腿一迈,来到他的柜子前,打开在里面翻找着什么。 吴空站在门口,低头抠着拖把,等他离开,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走,就抬起了头,一抬头正撞见轩辕卓在看他。 轩辕卓收回了视线,“这么喜欢削皮怎么不去卖水果?”他走到她跟前,似乎是在跟她说话,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在吴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他已经迈着长腿离开了。 打扫完,锁上门训练馆的门,天已经黑了,陈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她,见她出来,冲她招了招手:“小迷妹,过来。” 吴空颠颠地跑过去,想问问他明天还要不要带水果,就听陈雄垂头丧气说:“明天别给我带水果了,今天教练找我谈话,教训我最近不注意饮食,胖了好几斤,要我蛋白质的量跟上,少摄入点糖分。糖分你知道吧,水果里都是糖分,所以,不能吃了。” “哦。”吴空有点沮丧,又有点内疚,“对不起啊学长,都是因为我……” “也不光是为了你。“陈雄拍了下她的头,“有生之年,我也想亲眼看见轩辕卓那块冰疙瘩,陷入爱河,无法自拔。唉,可惜啊,看不到了。” 看不到了吗? 吴空更加沮丧了,她还不想放弃啊。 看见吴空难过的小脸,陈雄这才发觉自己说错话了,赶紧安慰她,“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啊,轩辕卓虽然难攻略,但是滴水石穿,海枯石烂,你就对准了他开炮,不信拿不下他这座碉堡。” 吴空点点头,强挤出一抹笑,“学长怎么不劝我换人了?” “刚开始吧,我以为你跟以前那些喜欢轩辕的妹子一样,就颜控,喜欢他那张脸而已,这阵子接触下来,我发现,你是有内涵的。”陈雄给予她高度肯定。 吴空摇头,“不啊,我也喜欢他的脸。” “那你也肯定喜欢他别的地方吧?”陈雄谆谆善诱,“比如……内涵。” “嗯……也许吧。”吴空认真想了想,“轩辕学长脱了衣服应该也蛮好看的。” “我说的不是那方面的内涵。”陈雄真是被他打败了,最后干脆自暴自弃了,“算了算了,随便你吧。你这种颜癌晚期,也只有轩辕能治愈你,若你也刚好能拯救他,免他后半辈子孤独终老,那也算互相救赎了,很配很配。加油。” 吴空高兴起来,“学长谢谢你。” “单纯。”陈雄看着她,笑起来,然后拍了拍她的头,“反正我也没事,走,送你回宿舍。” 30.做媒 陈雄将吴空送到宿舍门口,正看见周栗和江源从自习室回来,吴空眼睛一亮赶紧上前去拦住了两位室友,将她们介绍给陈雄。 “学长,这是我们宿舍的老大,叫周栗,画画特别厉害。这是老二江源,体育特长生,她高中的时候,一直是市里长跑纪录的保持者,身高一米七零,没有男朋友。”吴空介绍得别有用心,连周栗都听出来了,接着她又介绍陈雄,“这位是咱们学校射击俱乐部的陈雄学长,木土工程系的,据说还是个学霸,四肢发达,头脑还不简单,特别棒的一位学长。” 周栗不认得陈雄,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江源却是认得他的,被吴空这样一介绍,脸上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别扭地直踢吴空的腿,让她少说两句。 陈雄看到江源却笑了,“运动型的,短发的。” 他意有所指,吴空装作听不懂,傻笑了两声。江源却彻底呆不住了,转身要走,被陈雄叫住了,“江源是吧?我看过你训练,你的条件很好,干嘛不往专业运动员方向发展?” 江源回过头来,理了理本来就很整齐的短发,“去市队选拔过,没通过,而且家里也没那个条件支持我搞体育。” 无论是艺术也好,体育也好,要走上职业的道路,过程往往是非常艰辛的,且耗资巨大,一般的家庭往往碍于现实,不得不早早劝孩子放弃这条路。 陈雄似乎也深有体会,点了点头,笑道:“感同身受,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怎么说也是经历相同,又在同一个学校,有事好照应。” 江源点头,摸索出手机,亮出自己微信的二维码,陈雄加上了,这才跟她们几个道别,大步走远了。 “怎么也不捎带手,加上我的?”周栗看着江源绯红的脸,故意打趣道:“目的性也太明确了吧?还有你,老幺,你学坏了,小小年纪学会保媒拉纤了,啊?” “什么保媒拉纤?老大,你胡说什么呢?”江源板起通红的脸,抱着书,丢下周栗和吴空,自己上楼去了。 吴空就在后面笑。别看江源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她刚才掏手机的时候,手都有点抖了,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真希望她能和喜欢的人,有点发展,别跟她似的,到现在还被轩辕卓视若空气,或者还没有空气有存在感呢。 唉。 离考试只有一个月时间,再加上为了接近轩辕卓,加了份射击俱乐部的兼职,每日忙得团团转,哪里还有时间唉声叹气? 第二天,离开教室,俱乐部的打工时间已经到了,吴空一路小跑着来到俱乐部,刚放下背包,气都还没喘匀,就感觉面前一暗,轩辕卓挡在她面前,原本就冷冰冰的帅脸,看起来十分不友善。 吴空挖空心思,也想不出来,自己又做了什么得罪他的事,正摸不着头脑呢,轩辕卓双手猛地拍在桌子上,身子前倾,满是愤怒的黑眸望着她。 吴空的背后就是墙,猛地被他逼近,不得不挺直脊背靠着墙,既兴奋,又无辜地看着他。 “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有多重人格,平时看起来开朗活泼的一个人,一到了晚上,就变样了。” “什……什么意思?”吴空心里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说话都结巴了。 轩辕卓冷着脸,站直身子,抬手撩开自己的运动衣下摆,露出一片白皙紧实的皮肤,问吴空,“看见了吗?” 吴空使劲点头,眼睛几乎黏在他的肚皮上,忍不住吞了吞口水,“看见了。”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传说中的八块腹肌,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 “看见什么了?”轩辕卓看她那幅色样,恼羞成怒,放下运动衣下摆,怒气冲冲问她。 “腹……腹肌……”吴空整个人都荡漾起来了。 “谁让你看腹肌了?”轩辕卓气得又拍了下桌子,“我让你看淤青。” 31.宝藏 “淤青?”吴空一愣,将深刻在脑海里的腹肌画面重新调出来回放了一遍,才恍然发现,“哦,淤青啊,怎么会有淤青?学长,你受伤了吗?” “我受没受伤还要问你出拳重不重。”轩辕卓见终于说到了正题上,咬了咬牙,问:“你昨天为什么偷袭我?打完就跑,到底什么意思?” 偷袭?打完就跑? 吴空愣了一下,几乎是立刻想到了镜像吴空,冷汗都下来了。 难道镜像吴空还没走?不但没走,昨天晚上还跑去揍了轩辕卓?为什么?她到底想干什么? 吴空一脑门都是冷汗,可眼下,哪有心思想这些,先将轩辕卓应付过去,才是上策。 “这个……呃……其实……”吴空挖空心思,突然灵光一闪,抬起头来,撞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其实学长你猜对了,我真的有双重人格,那重人格是我死去的双胞胎姐姐,她一般不出现,只有在我受委屈的时候才会出来替我出气。昨天可能是她误会了,以为你欺负我了,所以才出来找你麻烦的。对不起,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一顿好了,千万不要说出去,万一被学校知道,我一定会被退学的。学长,您是不知道,我这种情况,考上一所好大学有多难,如果被退学,我这辈子就完蛋了。求你了学长。” 好歹也是戏剧社的台柱子,这点台词功底还是有的,说到最后,她甚至留下了内疚、害怕的眼泪。 轩辕卓平时跟女生接触就很少,更别说看见女生哭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明明有理,也似乎是自己做错了事一样,从桌子上抽了张纸,胡乱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啊,我又没说去告诉别人,你先别哭。” 吴空眼泪汪汪地看着轩辕卓,小声问:“真的吗?你真的不告诉别人?” 女生的大眼睛里似乎装着一汪清泉,风一吹,涟漪无比动人,通红得鼻头又像是泉边开了一树的桃花,明明是副可怜样,却无端端有些诱人。 “不……不告诉,你只要保证以后不再乱打人。”轩辕卓只觉得嗓子干涩难当,赶紧别开了视线,将纸巾塞进她手里,“快把眼泪擦了。” 吴空抽抽嗒嗒擦眼泪,“这我哪能控制呢?我姐姐出来也不跟我打招呼,她就是觉得我受委屈了,自己就出来了,她出来的时候,我完全不知道的。” 谎话要编就得编圆点,她必须为下次镜像吴空出现做打算。 “那好吧,我不怪你了。”轩辕卓看着吴空可怜兮兮的样子,只能妥协了,又抽了几张纸巾塞给她,还想说什么,就看见教练来了,赶紧让她先别哭,就跑去训练了。 吴空望着轩辕卓离开的背影,着实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地唇角上扬。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无药可救地喜欢上他了。 轩辕卓冰冷外表下那颗柔软的心,她看到了,她想将它珍藏起来,最好永远都不被其他人发现,永远只是她一个人的宝藏。 32.形迹可疑 吴空既然确定镜像吴空还没走,怎么能坐得住,俱乐部刚关门,她就急着跑走了,就连陈雄在身后叫她,她都没听见。 陈雄叫了她两声,见她一路小跑着没影了,只好放弃,望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 江源刚才给她发了短信,问关于训练的事情,他聊得高兴了,手一抖,打错了字。 江源说:“我最近短跑成绩总是停留不前,感觉无论怎么努力都没用。” 他本来想回:“我别气馁”的,结果打字太快了,再加上训练的间缝偷看手机,怕被教练抓住,打成了“你被骑呢”。然后飞快点了发送。 更悲剧的是,他发出去好一阵子,一轮训练都过了,也没收到回复,翻开手机才发现自己打错了字,赶紧解释,可是无论怎么解释,江源都不回复了,打电话过去也没人接。 他懊恼的不行,本来他想叫住吴空,让吴空帮着解释一下,可是又没逮住那只“猴儿”,看来只有亲自去一趟女生宿舍才行了。 正发愁如何站在女生宿舍下叫一个女生才自然,就看到轩辕卓走了过来,于是就问了一个十分知乎体的问题:“第一次在女生宿舍下面喊人,怎样才能假装成老司机?” 轩辕卓看他一眼,又看了看跑没影的吴空,帅脸冷了冷,丢下一句:“不知道。”就走人了。 陈雄想想也对,这种问题问轩辕卓还不如去问问百度。 另一边,吴空在校内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镜像吴空,只好失望地回宿舍,走到白鹭湖附近,猛地被人拽住了。 “那个跳河的小姑娘,你等一下。” 声音很耳熟,吴空回头,看到一个戴着墨镜的俊秀男人,竟然是轩辕良,轩辕良不止是大晚上的戴着墨镜,那一身时髦的打扮在校园里也十分惹眼。 “不要叫我跳河的小姑娘好不好?我叫吴空。”吴空很感谢上回他送她回学校,但是他对她的称呼实在让人不敢恭维,忍不住抱怨,“你大晚上的来学校干什么?找轩辕卓吗?他这个时间应该在宿舍。” “宿舍……咳……当然当然……”轩辕良双手插进裤兜,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甩了甩头发,“我就是要去宿舍,顺带看看风景。” 大晚上的看风景,还戴着墨镜?吴空狐疑地看着轩辕良,灵光一闪,“轩辕的哥哥,你不会是迷路了吧?” “谁说我迷路了?”轩辕良强装镇定,“真的就是看风景。” “哦。好吧。”吴空撇撇嘴,“那你继续看,我就不打扰你了。”说着抬腿要走。 “等一下。”轩辕良赶紧拦住她的路,口气强硬道:“既然遇见了,就是缘分,我一个人也挺无聊的,就让你陪我一下吧。” 不知道路,就说不知道路,想让她带路,就说想让他带路,什么挺无聊的?吴空撇撇嘴,暗中吐槽轩辕良的嘴硬,但念在他曾经送她回学校的份上,决定不跟这个嘴硬又骚包的家伙计较,就翻了个白眼做了个请的动作,做荣幸之至状:“大哥您请。宿舍楼在这边。” 去男生宿舍的路上,轩辕良一直都在喋喋不休。 “那个谁,你叫吴空是吧?你跟阿卓是什么关系?他怎么肯抱你回学校?还公主抱。要知道阿卓从小就是个死小孩,我妈都怀疑她生了个冰雕,他连我们家的狗都没抱过,你能相信吗?一个连小孩连自家的宠物狗都不肯抱一下,该是多变态的性格?” 不肯抱狗就是变态?不喜欢狗不行吗?谁还没个个人爱好了?吴空忍不住在心里为轩辕卓说话,不过冰雕这个形容她倒是同意的,毕竟轩辕卓那种性格,确实是容易冻着自己。 “他不喜欢狗,是不是喜欢猫?”吴空问轩辕良。既然他话多,那她还客气什么,当然是想知道什么就赶紧问。 “可能是喜欢,小时候还捡过一只猫回来,但是老爸、老妈不喜欢,我也不太喜欢,就趁他不在丢掉了。”轩辕良摆摆手,“你都不知道那只猫有多丑,还有猫癣,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后来为了补偿他,老爸老妈亲自去挑选一只纯种的萨摩耶犬,血统纯正,又漂亮,他却看都不看,口味太奇特了,让人搞不懂。” 吴空听到这里很想转身给轩辕良一拳,瞧他理所当然的口气,似乎是到现在都觉得扔掉轩辕卓的猫是件正确的事一样。 她忍着怒气,假笑问他,“这位大哥,如果你喜欢吃苹果,我非塞给你香蕉,不吃就说你是变态,不识好歹,你会怎么想?” 轩辕良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你是说,我们当初不该买只狗补偿给阿卓,应该买只猫?” 吴空扶额,觉得已经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的必要了。“理解别人”这种能力,有时候是要看天赋的。 33.你误会了 她突然理解了,轩辕卓跟家里人的关系为什么不好。换她她也好不了,轩辕卓是不爱闹,换了是她,谁要是扔了她的猫,她不哭个死去活来,天翻地覆,让扔猫的人悔不该当初,她就不叫吴空。 叹息着走过白鹭湖,路过情人林,戴着墨镜的“瞎子阿炳”轩辕良,竟然也没跟丢,吴空正想研究一下,轩辕良的墨镜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就看见情人林里有个熟悉的面孔,她条件反射,猛地转身捂住了轩辕良的眼睛。 刚才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了自己,她当然知道那不是自己,也不是什么灵异事件, 是镜像吴空,所以才不得不先捂住轩辕良的眼睛,至少不能让他看到,否则她要如何解释,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她这件事? 轩辕良戴着墨镜,被吴空猛地转身一扑,墨镜被打飞了,赶紧低头满世界找墨镜,吴空也扑了个空,整个人扑到了轩辕良的身上,轩辕良一下子就被推倒了,两个人在树林旁的小路上滚作一团。 “你……”轩辕良瞪着眼睛望着扑在自己身上的吴空,一脸惊恐,“你对我有什么罪恶的想法?” “没……没什么罪恶的想法……”意外来得太突然,但是总算能够确定轩辕良是看不到镜像吴空的,而她抬头确认了一下,镜像吴空貌似也看到了她,然后飞快跑走了,她这才放下心来,专心安抚轩辕良,“蚊子……我在帮你打蚊子……”说着还伸手在他脸庞挥了挥手,真抓了一只蚊子,放在他眼前,给他看。 还没等轩辕良看清楚蚊子,吴空就看到了他的眼圈,乌黑的两团,即便在黑夜里也十分耀眼。 “轩辕的大哥,你是在玩cosplay?扮演的谁?l还是我爱罗?” 轩辕良一使劲将吴空推开,又满地去找他的墨镜了。 吴空在地上滚了个圈,滚到一双穿着运动鞋的脚下,一抬头,看到两条笔直的大长腿。 轩辕卓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夜色中响起:“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俩的好事了?” 声音冰冷彻骨,听不出情绪。吴空一惊,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头摇得像拨浪鼓,“轩辕,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大哥来学校找你,迷路了,我带他去男生宿舍,仅此而已。” “哦?原来我们男生宿舍是唐门,需要两个人抱团打滚才能解锁那个奇门遁甲般的门禁。”轩辕良居高临下看着吴空,话里的讽刺藏都藏不住。 吴空听出来了,轩辕良当然也听得出来,他戴上墨镜,又恢复了那个骚包本性,起来揽住吴空的肩膀,朝轩辕卓示威地笑:“哎呦,老弟,你来得正好,你们学校的女生太热情了,我真是有点招架不住呢。吴空你认得吧?我还挺喜欢的,带回去给你当嫂子怎么样?” 轩辕卓面无表情,吴空却被吓死了,赶紧推开轩辕良的手,结结巴巴道:“你才嫂子,你全家都是嫂子。我说这位大哥,我不嫌浪费时间,给你带路,你怎么能恩将仇报……”断我姻缘呢?后面五个字虽没说出口,但是从她咬牙切齿的表情中,外人很容易读得出来。 轩辕卓看着气急败坏的吴空,又看了看一脸得意的轩辕良,转身走了,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像看到两团空气。 吴空刚想追过去解释,就见轩辕良先她一步,挡住了轩辕卓的去路,一副找茬的表情看着他,“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你不接我只能来学校找你。明晚八点,伊丽莎白酒店,咱妈的生日晚宴,你爱来不爱,反正我已经通知到了。” 说完,不等轩辕卓反应,硬拖着吴空就走,吴空连踢带打,好不容易摆脱了他,再回头轩辕卓都走远了,轩辕良还在那里朝她飞吻:“阿卓的嫂子,再见。” 她气得咬牙切齿,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追轩辕良揍一顿,还是去追轩辕卓解释,又或者继续去找镜像吴空。 权衡了一会,她还是决定不管这对兄弟,先去找镜像吴空,赶紧送她回去,别让她在这个世界里乱跑才是正经。 可是天不遂人愿,循着镜像吴空消失的道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吴空只好沮丧地回宿舍。 34.约会 第二天,去训练馆之前,吴空做足了准备,看到轩辕卓就主动上前去打招呼,轩辕卓果然如她所料,完全不理她,越过她径直进了更衣室。 吴空就在更衣室门口等着,等他出来,双手捧了瓶纯净水递了上去,嬉皮笑脸道:“昨天那都是误会,真相跟你看到的完全不一样,眼见未必为实啊,轩辕学长。” “我对真相没什么兴趣。”轩辕卓拿下眼角看她,眼底一团的阴影,依旧挡不住他帅得惨绝人寰这一事实。 吴空当然看到了他眼底的阴影,仰着头审视地看他,“轩辕学长,你昨天失眠了?因为你妈妈生日晚宴的事吗?期待的睡不着?我有时候也这样。” “神经病。”轩辕卓这次连下眼角的目光都懒得给她了,长腿一迈,去训练去了。 吴空当然是不敢打扰轩辕卓训练的,毕竟比赛在即,轩辕卓的全副精力都在这场比赛上,她就算是满心焦灼也只能等着他训练结束。 等了三个多小时,终于看到轩辕卓开始收枪了,早已打扫完卫生的吴空,也赶紧收拾好自己的包,守在更衣室门前,等轩辕卓换衣服背包出来,就一步不离地跟了上去。 “轩辕学长,你相信我,我真不想当你嫂子。”毕竟一个对小叔子着迷的嫂子实在不是好嫂子。吴空诚心诚意想洗脱自己的冤屈,轩辕卓在前面走,她在后面喋喋不休,“我也不知道你大哥为什么突然那么说。不过有一点,你们兄弟俩倒是挺像的,那就是孝顺,老妈生日快到了,你们俩都兴奋得睡不着觉,他昨天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今天轮到学长你了……” 砰…… 走在前面的轩辕卓突然停住,吴空没注意,撞到了他的背上。 “哎呦。”吴空摸着被撞疼的鼻子,顺带摸了把他的后背,痴汉脸仰头,“后背怎么那么硬?肌肉怎么那么好?真是的。” 轩辕卓转身面对她,似乎想问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转身又继续走路。 吴空就这么贴着他的后背,又贴着他的前胸,正幸福着呢,然后人又没了,赶紧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打起精神来,继续跟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吴空坚持不懈的自我洗白起了作用,轩辕卓的脸色慢慢没那么冷了,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在冰淇淋店前停下,吴空看了看他的表情,赶紧问:“轩辕学长,你想吃冰淇淋吗?我去给你买。” 轩辕卓一把拉住她,将她拖到自己身后,冷冷说:”我自己去。”然后进了冰淇淋店。 轩辕卓在选口味,吴空就站在旁边翘首以盼,他要了一个巧克力口味的,吴空指着香草的大叫:“香草的也好吃,我最喜欢香草了。” 轩辕卓扫了她一眼,又要了一个香草的。 轩辕付过钱,吴空从店员手里接过香草冰淇淋,笑容满面:“轩辕学长请客,真有点舍不得吃呢。” 轩辕卓瞥她一眼:“那还给我。” “不要。”吴空赶紧做母鸡护崽状,护住冰淇凌,并且伸舌头在冰淇凌上面舔了一圈。 轩辕卓一脸嫌弃地皱起了眉,假装不认识她,转身走了。 吴空赶紧跟上去,一边走一边拿手机对着冰淇淋和自己拍照,拍得动作实在太大了,轩辕卓想忽略掉都难,忍不住转身问她:“你干什么?” 吴空笑眯眯,对着一脸不耐烦的他按下快门,这才抬头笑嘻嘻道:“这是轩辕学长第一次请我吃冰淇淋,我当然要拍下来留作纪念。”等到结婚的时候,做成短片在婚礼播放……想想就让人兴奋。 当然,这些意淫是不能说出来的。 “无聊。”轩辕卓面无表情转过头去,吃着冰淇淋慢悠悠在路上走,竟然没有赶吴空走的意思。 吴空是谁啊,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这种情况下,她当然是自作主张,将之称之为约会,并且发了条朋友圈。 和学长校园漫步,他给我买了我最爱的香草冰淇淋哦。 下面附上一连串冰淇淋和她,各种角度的自拍,还有她拍得轩辕卓的侧脸,末了还有她与轩辕卓背影的合影。 这条朋友圈发出去不到十秒,就收到十几条回复: 孟桐:我去!老幺你得手了? 周栗:这神转折……不过老幺你的口气真像绿茶婊。 江源:赞。 同学甲:猴儿你可以啊。 同学乙:发红包发红包。 同学丙:为啥感觉轩辕学长不太情愿? 同学丁:猴儿啊,你可不能逼良为娼。 同学n:只有学长的背影啊,正面合影来一张呗。 剩下的吴空就没看,关掉手机,美滋滋舔着冰淇凌,深藏功与名。 35.大橘子 轩辕卓不怎么玩朋友圈,无论什么社交工具,与他就只是个工具而已,当他看到这条朋友圈时,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后,那个时候,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看着身旁的吴空,无奈地瞪了一眼。当然这都是后话。 此时的轩辕卓显然有些心烦,走到实验楼后面的长凳上坐下,冰淇淋拿在手上,半天都没吃完,最后一抬手将冰淇淋扔进垃圾桶里。 吴空厚着脸皮霸占了长凳另外一半,陪着他沉默着,并且在沉默中舔完了冰淇淋,一点都没浪费。 这时花坛里传来一声猫叫,吴空眼睛一亮,赶紧跑过去,蹲下身来唤:“大橘子过来姐姐这里。” 花坛里一阵窸窸窣窣,一只肥胖的橘猫从花丛里钻出来,亲昵地舔了舔吴空的手,吴空开心死了,抱起橘猫来到长凳旁,献宝一样将橘猫亮给轩辕卓看。 “学长,它是大橘子,我们学校的群宠,巨乖,巨萌的是不是?” 轩辕卓看到大橘子硕大圆润的扁脸,全身都僵硬了,帅脸上写满嫌弃:“拿走,快拿走。” 明明就是喜欢猫的,傲娇什么啦? 吴空在心里吐槽着,也不管轩辕卓说什么,就将橘猫往长凳上一放,说:“你先跟大橘子玩一会,我去买袋小鱼干。”说着,小跑着走了。 长凳前只剩下轩辕卓和大橘子,人眼对猫眼。轩辕卓四处望了望,见四下无人,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大橘子的毛,脸上还带着嫌弃,冷哼:“你怎么那么胖啊?小心心血管疾病。毛还真软。戚,还打呼噜。这么容易相信人,你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就靠卖萌赚小鱼干吗?你有没有点身为猫的尊严?” 一边严肃地教训着大橘子,一边将它抱到自己的腿上,摸着它柔顺的猫,唇角忍不住上扬了起来。 等吴空买小鱼干回来时,就看到这么一副和谐的画面,她笑眯眯地走过来,问:“学长,大橘子是不是很可爱?” 轩辕卓吓了一跳,猛地将大橘子抱起来,放长凳上,故作冷脸道:“它……它自己爬上来的。可……可爱什么可爱……那么胖,你不说是猫,我还以为是猪。” “哦。”吴空撇撇嘴,笑眯眯晃着脑袋将包装袋撕开,小鱼干倒在长凳上,“大橘子,来吃吧,今天只给一袋哦,有人嫌弃你胖啦。” “你干嘛那么听话?”轩辕卓眼神闪烁起来,尴尬别扭地咳嗽两声,“给两袋。它那么胖,一袋不够吃。” “好咧。”吴空从善如流,将另一袋小鱼干也撕开了,“都是你的了,哥哥怕你饿着,哥哥很善良的对不对,大橘子?” 轩辕卓再也坐不下去,起身走了。 吴空摸了摸大橘子的头,让它慢慢吃,然后自己去追轩辕卓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又晃了半个小时,时间逼近七点半,轩辕卓终于按耐不住了,转身捏住了吴空的手腕,用不容拒绝的口气说:“陪我去伊丽莎白酒店。” 吴空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要去的,她死皮赖脸跟在他身后,就是知道他为这件事在苦恼,不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虽然她并没有正面了解过,轩辕与父母的关系,但是通过镜像轩辕家的反推和轩辕良的叙述,也能知道个大概,轩辕卓在家里是不如意的,他与父母的关系一定很不好。 可再不好,也毕竟是父母,有哪个孩子能做到对父母的事情完全无动于衷? “你买礼物了吗?”吴空问他,但是看着轩辕卓两手空空,又觉得自己的问话实在多余,就双手在脸颊边比v,歪头卖萌道:“送她老人家一个萌萌的儿媳妇怎么样?” 轩辕卓帅脸一黑,转身就走。 “开玩笑的啦。”吴空慌忙把他拉住,笑嘻嘻道:“你只要去了,我想你妈妈也不会在乎什么礼物不礼物的。走吧,我们打车去还来得及。” 轩辕卓沉着脸,点了点头,仿佛下定决心,“走吧。” 36.伊丽莎白酒店 从学校打车到伊丽莎白酒店,花了半个小时时间,等他们赶到宴会已经开始了,轩辕卓拉着吴空径直往里闯,被门口的保安拦下了。 “先生,小姐,请出示您的邀请函。”也许是看轩辕卓和吴空一副学生打扮,根本不像是客人,保安礼貌的笑容里充满了鄙夷。 轩辕卓挑了挑眉,“我没有,你到里面问问就说我来了,看她让不让我进。” 保安见轩辕卓气势惊人,也不敢怠慢,忙问:“请问您的名字是。” “轩辕卓。” 保安听到这个名字,明显惊了一下,连忙做了个请的姿势,满脸堆笑道:“原来是二少爷来了。自然是能进的。夫人和大少爷早就留下话来了,您来了,直接请进去。对了,夫人知道您从学校来,肯定没带宴会穿的衣服,让我请您先上二楼,给您预备的衣服和造型师在二楼等着呢。” 还有造型师啊。真是太高大上了。 吴空在心里默默惊讶着,也默默盘算起来,若是这边轩辕卓家里是有钱人,那镜像那边的轩辕卓家里也应该是同样的家境,毕竟大设定是不变的,只是性格人际关系什么的会截然相反,可是那边的轩辕卓家人看起来都很普通啊,莫非是隐形富豪? 正想着,轩辕卓跟保安吵起来了,轩辕卓不肯换衣服,保安执意请他先上二楼,说是夫人的意思,两人正僵持着,吴空赶紧走过去,拉住轩辕卓,傻笑道:“我还没穿过礼服呢,好想穿一下,不知道二楼有没有我穿的礼服呢,真想去看一看。 轩辕卓看着吴空,僵硬的表情逐渐缓和了,甩开保安,拉着她上二楼。 二楼有个专门的房间,存放宾客的外套之类的,还有一个房间是为轩辕卓准备的,上了二楼自然有人接待,带着轩辕卓去了那个房间换衣服。吴空则被带到了另外的房间。 造型师看着吴空有点为难,“夫人没说要准备小姐的礼服呀。这可怎么办?” 本来就是不请自来的吴空有点尴尬,干笑两声道:“随便找两块布包一包就行啦,我很好打发的。” 造型师笑起来,“这位小姐真会开玩笑,您可是二少爷带来的尊贵的客人,怎么能用’打发’这个词呢?啊,我想起来了,我车上还有一件礼服,是刚定版的样板衣,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穿那件。” 吴空当然不介意,就点了点头。造型师赶紧让助手去车上拿衣服。助手去的飞快,回来的也飞快。 衣服从防尘袋中取出来,吴空眼睛都亮了,浅灰色的长纱裙,满满都是仙女气质。 “真好看。”吴空赞叹。 造型师松了一口气,“小姐喜欢就好,看尺寸也差不多,小姐快去换上吧。” 等吴空一切收拾妥当,走出房间,看到轩辕卓正在楼梯口等她,两个人在对方眼里都读到了惊艳。 轩辕卓穿得是一套深灰色西装,袖口的纹绣精致考究,衬得整个人挺拔而优雅,吴空的脑子里立刻冒出一句特别文艺的话:他就像是那山谷的烟霞,在那一刻,侵占了她的眼,她的心,她只想走近他,亲吻他,与他融为一体…… 当然这些意淫是不能宣之于口的,她只能扯着裙子蹦蹦跳跳来到他面前,笑咪咪道:“学长,你真好看。我也好看。” 轩辕卓看她一眼,虽然表情依旧冷冷的,但白皙的脸上却爬上一抹可疑的红晕,冲她点了点头,“下去吧。” 竟然也没反驳。 那就是承认,他也觉得她好看喽? 吴空简直想仰天大笑,无奈此时穿着仙女裙,不得不保持仙女风度,矜持地点点头,捏着小手包,跟在轩辕卓身后,慢慢往下走。 保安帮他们拉开那扇沉重的宴会厅门,两人走进去,一片奢华景象,映入眼帘,如同梦境。 这家伊丽莎白酒店在市里十分有名,吴空从来没有进来过,她家范女士虽然小资又娇贵,但是这种奢华的地方却万万不敢来,毕竟,打肿脸充胖子,疼得不止是脸,钱包也是会痛的。 走进宴会厅,里面的陈设比外面不知道要奢华多少倍,水晶灯闪瞎了吴空的眼,她随着轩辕卓,一路张着嘴,往里走,轩辕卓回头看她一眼,忍不住手动帮她合上了嘴,嫌弃道:“口水都滴出来了。” 吴空赶紧擦了擦,又怕擦掉了口红,惊慌又小心翼翼,轩辕卓帅脸上的嫌弃逐渐变成无奈,“你别紧张。我也不喜欢这里,比起这里我更愿意去学校门口的饭馆,学校门口的饭馆至少还能坐,这里只能站着。” 吴空“扑哧”一笑,紧张的情绪全没了。 37.药片 “其实,你要是实在觉得不自在,可以先回去,不用强迫自己留下来陪我。”轩辕卓垂下眸,“我也并没有你想的那么懦弱。” “我并不觉得你懦弱啊。感情都是需要培养的,不好好对待孩子的父母,肯定得不到孩子的爱,你这么疏远父母,肯定是有理由的。”吴空认真地看着他,明亮的眸圆圆的,像天上的星,“而且我也没有强迫自己,能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在这么漂亮的地方呆着,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轩辕卓看着她,冰冷的黑眸里慢慢有了温度,正当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身旁传来了一个浮夸的惊呼声:“呀,这位是谁呀?哦,这不是传说中的轩辕二少爷吗?二少爷竟然亲自驾临了,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吴空翻了个白眼,就算不看也知道,是轩辕良。 轩辕卓转头看了自家老哥一眼,帅脸上无波无澜,掠过他,朝前走。 轩辕良没再继续奚落自家老弟,而是伸手拉住了吴空,朝她挤眉弄眼坏笑,“阿卓真是贴心,把大嫂都带来了。”然后强行拖着吴空朝花园走,“我带你去参观参观花园。” 吴空被他拖着走,回头看轩辕卓,却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在华丽人群中穿梭着,骄傲又孤独的背影。 等回过神来,人已经在花园里了,花园里被布置的时分漂亮,跟厅内的奢华融为一体,鲜花装点着每一张高脚桌,三三两两的男女在桌前或喝酒,或谈笑,气氛十分融洽。 吴空挣脱轩辕良的手,口气不愉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什么大嫂大嫂的,这种玩笑不要再开了。” “我哪里比阿卓差了?”轩辕良不服气,张开双臂,原地旋转一圈,“我不够帅吗?三百六十无死角的脸和身材,难道还不能满足你吗?” 吴空简直被他的自恋打败了,扶额道:“不是帅不帅的问题,是我根本就不喜欢你。” “那你喜欢阿卓?”轩辕良挑眉,一脸八卦。 吴空一张小脸登时涨红了,嘟囔着:“跟你没关系。”顺手从旁边桌子上拿了杯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大口大口喝起来。 轩辕良摇头,笑得一脸慈祥,“答案全写脸上了,年轻人啊,真是单纯。” 心思被看穿,吴空恼羞成怒,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要你管?”然后转身去找轩辕卓。 轩辕卓在大厅的正中央,被一个打扮高贵典雅的女士拉着,与一些贵妇人说话,帅脸上满是冷漠,却似乎脱不开身,背影都是僵硬的。 吴空看着都替他觉得难受,但是没办法,只要又折回花园,花园里的轩辕良正被一群少女围着,他在少女们中间,激情昂扬地说着他的投资,他的公司,还有“世界金融”“经济学”之类的高大上的词语,少女们眼中冒着小心心,不时发出崇拜的惊呼声。 吴空撇撇嘴,不经意间看到一个小药瓶从轩辕良的裤子口袋里滑了出来,掉在地上,滚到了一旁的草丛里,吴空看着药瓶,坏笑了起来。她有了一个“坏主意”,可以小小的报复一下他。 吴空压抑着兴奋,悄悄蹭到草丛边,捡起药瓶子,快速躲到了背人的地方,然后打开自己的小手包,拿出一小糖盒,里面与药片十分相似的其实是糖,而且是超级酸的酸梅糖。这种糖在学校里非常流行,主要是上课犯困时提神用的,刚才换衣服的时候,造型师给她手包,让她放些补妆的口红粉饼之类的,她什么都没有,就塞了盒糖在里面,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她将糖倒出来,与轩辕良药瓶里的药片交换,等到一切都做完了,她才想起来看药瓶子,看看是什么药,毕竟若是救急的药,她还真不敢这么胡闹。药瓶上都是英文,满满都是专业术语,她不是医药专业的,实在看不懂,好在适用病症那里勉强能读懂,抑郁症,躁郁症? 这是抗抑郁的药? 抑郁?那个轩辕良? 吴空回头看着说到高兴处,眉飞色舞像只公孔雀的轩辕良,忍不住想起了,昨天墨镜掉落之后,他乌黑的眼圈…… 那个黑眼圈,难道是因为失眠? 她又仔细观察了下轩辕良的眼角下,发现那里确实青青的一片,而且有很重的妆感,似乎用了许多遮瑕产品,遮盖住了黑眼圈,以至于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白色。 38.怪人 “不会吧?”吴空不敢胡闹了,赶紧将药物换了回去,可那小小的药瓶却似乎着了火,烫的她几乎拿不住。 镜像世界那边的轩辕良,一直体弱,却乐观向上,最终绝处逢生,若是反推,这边的轩辕良难道是春风得意,实际上却有抑郁?那么绝处逢生的反面是什么? 吴空不敢往下想了。 轩辕良终于发现了吴空,见吴空面色难看地看着自己,就挥别了那群少女,来到她身旁,骚包地笑道:“怎么?吃醋了?谁让你不喜欢我,却喜欢那个冷冰冰的阿卓。” 吴空没心情跟他斗嘴,面色凝重将药瓶递给他,“我刚才在地上捡的。” 轩辕良看到药瓶,脸色登时变得铁青,下意识狡辩,“谁……谁的药?这个人真是粗心大意。你先交给我,我呆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吴空打断了。 吴空咬了咬下唇,“我看见它从你口袋里掉出来的。” 轩辕良立刻没有声音了,下一秒,抓着吴空的胳膊,将她拖到了僻静处。 吴空以为他要杀人灭口,轩辕良却突然双手合十哀求道:“别告诉阿卓。别告诉任何人。” 这是变相的承认了? 她之前只是在网上看到过关于抑郁症的帖子,知道人们对抑郁症有着很深的误解,以为外向的人就不会得抑郁症,而这正是很多外向抑郁症患者的痛苦之处。 “这也没什么丢人的……”吴空嘟囔着,话还没说完就被轩辕卓捏住了双下巴,她吃疼,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我让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听到没有?”轩辕卓的表情凶狠起来,“我不想让别人以为我是一个没用的人。” “抑郁就代表没用吗?”吴空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很多名人都得过抑郁,特别是搞文艺的,没得过抑郁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艺术家。抑郁不过就是你的心感冒了而已,积极治疗就会好的,没什么大不了。” “是啊,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却无论如何也战胜不了它,那不是没用是什么?”轩辕良卸下了伪装,露出一脸疲惫,握紧药瓶,再次威胁:“你要是敢告诉别人,我就放火烧了你们学校,听到没有?” “哦哦。”吴空忙不迭点头,赌咒发誓:“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要是告诉别人,就让我期末挂科,每科都挂,这总行了吧?” 分数就是学生的命根,这个誓可以说相当毒了,轩辕良这才放下心来,点点头,走开了。 吴空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再看开屏的公孔雀一般骚包招摇着满场飞的轩辕良,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有些苦说得出来,有些则只能自己吞下,但是吞得多了,难免消化不良。想到这里,她不禁开始庆幸自己的厚脸皮,别人说不出的苦,她就说得出,不用强迫自己吞下,所以身心才如此健康。 正惆怅着,轩辕卓找来了,手里端了一杯气泡酒,看见吴空面色阴郁地放下酒杯,怒气冲冲,“你跑哪里去了?找你半天了。” “就随便逛逛。”吴空挤出一抹笑来,“跟你妈妈说过生日快乐了吗?” “算说过了吧。”轩辕卓面色冰冷,说着冷笑了一声,“反正她也不在意。” 看他的面色,似乎比来时更臭了,吴空忍不住好奇起来,“你都跟你妈妈聊什么了?” “聊什么?还能聊什么?无非就是我多不争气,不替她分忧,不好好学本专业,整日摆弄枪,不务正业,以后这个家算是要毁在我的手上了。”轩辕卓自嘲地笑了笑,“都习惯了。来之前我就知道她会说什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话也听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果然跟镜像世界那边的轩辕妈妈完全不一样,那边的轩辕妈妈可是个十分体贴的温柔女人。 吴空叹了口气,朝轩辕卓笑,“反正你没做错什么,长辈怎么说就随他们去吧。” 轩辕卓看着吴空,冷冷的黑眸子闪过一抹光亮,“你……果然是个怪人。” “怎么怪了?我很正常好不好?”吴空整张小脸都揪起来了。她的男神评价她,就没一句好话。 “双重人格……”轩辕卓眯着眼睛,幽幽念出这四个字,吴空立刻蔫了。 是啦,前段时间她还自称双重人格来着,一个双重人格的人怎么看都不正常。她垂头丧气抠着手指,一句话都不敢说,心理暗骂镜像吴空害她在男神心理成了神经病。 这时,轩辕卓竟然笑了一下,手心按在她的头顶,拍了拍,“你别生气,其实我说的怪,并不是贬义。怎么说呢?每次说起父母,无论是同学还是其他长辈,就算是陌生人,也都会说,父母是为我好,要我体谅他们。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我没有错。” 竟然是因为这个。吴空抬头,圆溜溜的大眼睛似黑琉璃般闪亮。 39.鸡脑子 可能是因为范女士从小就告诉她,她首先是吴空,其次才是她的女儿,所以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对范女士言听计从,也从不觉得范女士的强迫是为她好,在她们家,她就算长大了想去卖葱油饼,范女士也会洗洗手教她怎么切葱花,绝对不会指责她没有上进心,或者不务正业。 轩辕卓有那么一瞬间被那双黑琉璃一般的眸子惊艳到,脸微微一红,挪开视线。 吴空踮起脚尖,拍了下他的头,“你首先是轩辕卓,其次才是你妈妈的儿子。” 这句话学着大人的口气说的,语重心长、老气横秋,明明是很暖心的一句话,却无端端有种滑稽的感觉,轩辕卓忍不住扬了扬唇角,那一笑,似乎冰山崩塌了一角,好看得让人动容。 “走吧。”笑容稍纵即逝,他面无表情,声音却不似之前那般冰冷了,“在这里也没什么吃的,请你吃学校门口的砂锅鸡。” “砂锅鸡,太好了,我爱砂锅鸡。”吴空欢呼起来,形象都不顾了,一脸吃货的狂热脸,推着轩辕卓往外走,“学长快走,砂锅鸡去晚了,没位子。” “先把衣服换下来。”轩辕卓无奈地提醒她。 “哦哦。”吴空点着头,蹦蹦跳跳上二楼去了,边蹦哒,还边念念有词,“砂锅鸡,砂锅鸡,香喷喷的砂锅鸡。” 轩辕卓在后面看着她的背影,皱了皱眉,似乎很无奈的样子,唇角上扬的弧度是那么微小,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 回忆起那天的轩辕卓请的砂锅鸡,吴空还是会意犹未尽地舔舔舌头,陶醉万分地说:“男神,美食,那一刻简直就是我人生的巅峰。” 轩辕卓则会面色铁青,冷声咬牙切齿:“别再跟我提砂锅鸡了。” 若继续追问为什么,吴空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抱歉道:“啃鸡头的时候,手滑,把鸡头甩到学长的脸上了。不怨我,真不怨我,是鸡头动的手。” 陈雄分别听完他俩的陈述之后,沉痛地摇头,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吴空,“也就是说,你难得在轩辕面前刷到点好感,结果全被鸡头给毁了?” 吴空哭丧脸点头,“我恨鸡头。” 陈雄拍她的头,“你跟男神约会,啃什么鸡头啊?” “鸡头好吃啊,我特别喜欢吃鸡脑子。”吴空笑眯眯舔了舔舌头,“我能吃好几个。” “我看你就是鸡脑子。”陈雄被她气死了,“是吃重要,还是恋爱重要?” 吴空苦着脸仔细想了想,“不让吃,这恋爱不是受罪了点?” “吃吧,吃吧,没法给你当这个爱情顾问。”陈雄双手环胸,气得不想理她。 此时他俩正在仓库里,没别人,就他俩,吴空才能畅所欲言。 “学长,你什么时候成我的爱情顾问了?”吴空纳闷,“你之前不还说让我当你的小迷妹吗?” “算了算了,你进我的迷妹群,我怕拉低我迷妹的整体水平。”陈雄现在攻击吴空一点都不带嘴软的,“你还是继续祸害轩辕吧。” “那是,我当然没有我们家老二那么能干啦,只有她才有资格当你的迷妹是不是?”吴空鬼鬼地笑。 “哦,你说江源啊。”前一秒还是毒舌学长人设的陈雄,立刻温柔似水起来,“她是不错。” “当然不错啦,不好的话,能让你这位学校大红人,干出闯女生宿舍的荒唐事吗?”吴空满脸都是狡黠。 “哎呀,纯属误会。”陈雄不好意思起来,“我到宿舍楼下,正好听到有人尖叫,一紧张就冲上去了,谁知道尖叫不是你们宿舍传来的,是三楼的女生看见蟑螂了。” 也就是前天,她看见镜像吴空那天。陈雄跟江源在微信上聊天,陈雄手抖打错了字,之后无论怎么解释,江源都不再回复了,陈雄担心她在生气,就跑去女生宿舍楼找她。结果刚到女生宿舍楼下,就听到606的窗户口传来一声尖叫声,他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当场被宿管阿姨抓住了。 好在陈雄在学校里也算风云人物,替学校拿了不少体育项目的奖项,在同学们之中口碑也不错,本人认错态度也十分诚恳,宿管阿姨就只是口头批评了他两句就让他回去了,并没有将事情闹大。 40.她喜欢的人 只不过那天晚上江源直到钻进被窝里,都还是笑着的,周栗和孟桐实在看不下去,将她拽起来”拷问”,她和陈雄是怎么回事,她却还嘴硬,只说:“没什么啊,就是偶尔向学长求教一些训练方面的事情。” 显然大家都不相信,吴空更是不信,还偷偷问过江源,为什么不回陈雄的微信了,难道真的生气了?江源扯下耳机,朝她眨眨眼,“不是不回,是没法回了。我看到’你被骑呢’,手一抖,手机掉水杯里了,当时就泡黑屏了。他跑上来的时候,我正蹲凳子上,用吹风机吹手机呢。别说了别说了,糗死了。” 吴空脑补着,陈雄满头大汗推开门,看见江源蹲在凳子,拿着吹风机对着手机猛吹的画面,就觉得好笑,于是毫不客气地笑得前仰后合,被江源一顿暴捶。 想到这件事,吴空还是觉得很好笑,忍不住打趣陈雄,“你和江源这段时间都没办法联系了,江源的手机吹干了也开不了机,估计是报废了。她妈要等假期后才给她买手机,这两个月,她算是要与世隔绝了。” “是吗?”陈雄皱起眉来,然后挠了挠头,凑近吴空,碰了碰她的胳膊,放低声音,讨好道:“猴儿,求你件事呗。” “什么事?”吴空眯起眼晴。 “我姐给我买了一部新手机,我还没用,你拿给她先用着。”陈雄越说声音越低,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一抹红晕,“我待会去宿舍拿,你帮我送过去,但是,千万别说是我给她的。” “为什么不能说?”吴空不明所以,眉头一挑,拿起架子来,“这个忙,我不帮,要送你就自己去送,我才不当爱情快递员。” “什么爱……爱情快递?你别瞎说,就是关心下学妹,你帮不帮忙?不帮忙,我也不帮你追轩辕。”陈雄瞪起眼睛,恼羞成怒的模样。 吴空笑眯眯道:“让我帮忙也行,但你用什么跟我交换?” “你哪里是猴儿啊,你比猴儿还精。”陈雄气得撸起袖子,吴空以为他要揍她,下一秒眼前出现了一张票,“下周我跟轩辕要去城外的射击俱乐部,打个飞碟表演赛,赚点零花钱,也当练手。这是入场劵,最好的位置,有钱都买不到。本来我是给我姐留的,现在给你了。” 吴空瞪大了眼睛,一把抢过票,左看右看,惊喜得简直要给陈雄跪下了。 所谓的飞碟,就是飞碟射击赛,用的双筒猎枪,子弹也是实弹,跟平时射击队在馆内的训练不太一样,比那个更紧张更刺激。 特别是多向飞碟射击赛的时候,三台抛靶机分高低中三个位置抛靶,碟靶飞行最远距离为75米,飞行时间4至5秒,散弹最佳命中距离在35米以内。因此,射手必须在碟靶飞出靶壕15至20米内完成射击,也就要求射手必须在0.4至0.6秒内完成运枪、瞄准、击发一系列动作,其动作之迅速、反应之快是可想而知的。 她只看轩辕卓打过一次飞碟射击赛,在南城的射击俱乐部,离江城千余里的距离,她背着范女士偷偷摸摸千里迢迢远赴赛场,因为没钱,只能睡在火车站,第二天依旧精神抖擞站在了观赏区。那是她第一看飞碟射击赛。 她喜欢的人,一身绣着俱乐部徽章的制服,神情冷峻,执枪站立,飞行靶从抛靶机抛出,他目光如炬,端枪运枪,“砰砰”两声,靶子应声而落,一切都太快了,让人不忍眨眼。 人群中响起欢呼声,她虽然根本没看清,但也知道他打得很棒,大家都在为他欢呼,有国外的朋友用法语高呼着“神枪手”。她也跟着欢呼,这个时候轩辕卓回头朝她这边望了一眼,黑眸似繁星又似极夜的冰川,只一眼,就看得她怦然心动,呼吸都困难了。 当然,也许他并不是看她,那一眼极有可能只是巧合,可是她却记到现在,每每想起,依旧心潮澎湃。 她喜欢的人,端枪射击的时候,帅得让她心碎。 41.雄性荷尔蒙 吴空捏着这张票,百感交集,她私下里确实听说,射击队的运动员会出去到外面的俱乐部打表演赛,赚点零花钱。也知道有些打得好的枪手,出场费非常高,可远不止零花钱这么简单,学校并不禁止,但也不支持,因此大家心照不宣都是私下里进行,明面上是不会说的。所以陈雄不说,她根本不可能得知有这么一场比赛,更别提弄到票了。 “学长,真是太谢谢你了,送手机的事包我身上,而且保证不让江源知道手机是你给的。”吴空整颗心都飞起来了,抱住陈雄的胳膊,感动的眼泪汪汪,“学长,人家好想给你当牛做马。” “走开,谁要你这种好吃懒做的牛。”陈雄嫌弃地甩开她,“等会去宿舍楼下等我,我把手机拿给你。” “收到。”吴空立正敬礼,回答得那叫一个响亮。 那晚,吴空做了一个梦,梦见她变成了靶子,对面的枪手是轩辕卓,冷峻的脸还是那么帅,她光顾着花痴了,来不及呼救,就听裁判一声令下,轩辕卓端枪瞄准,扣动扳机,砰…… “啊……”她大叫着坐起身来,捂着胸口出了一身的汗。 她恍惚了几秒钟清醒过来,却止不住地笑,抱着被子,甜蜜地倒在了床上。若是对面端着枪的人是轩辕卓,她甘愿做靶子。至少这个时候,他会认真地看着她,且心里只有她,就算短短的几秒钟,也是十分幸福的。 幸福着,她又把票拿了出来,在黑暗中摩挲了许久,最终抱着那张薄薄地卡片睡着了。 至于陈雄交给她的任务,实在太简单了,她对江源说,手机是范女士买给她的,她暂时还不想用,先借给她用,江源虽然推辞,但是碍于这个手机时代,没有手机实在不方便,也只能感谢着接过去了。 她再拍下一张,江源玩着手机的照片,发给陈雄,任务就算完成了。 掰着手指头盼到了比赛那天,她背着所有人,偷偷打车去了射击俱乐部。飞碟射击比赛的场地要求在室外,因此那家俱乐部就建在郊外,有很大一片室外训练场,绿草茵茵,有人造的山坡和小树林,环境十分优美。 这种俱乐部的表演赛,票价很高,前来观看的都是俱乐部的会员或者射击运动的发烧友,宣传全靠圈子内部的口耳相传,竟然来了不少人,挤满了观赏区,甚至有许多金发碧眼的老外,穿着印有俱乐部徽章的t恤,在激动地用英语讨论着什么。 观赏区根据票价分了三个区域,一等票的就在场地旁边,离射手非常近,二等票就相对远一些,三等票基本只能看个热闹。 吴空挤在一等观赏区,这一区基本都是射击运动的发烧友,雄性荷尔蒙十分浓厚,吴空挤在中间,显得异常娇小。有个老外低头看到努力往前拱的她,用英语调笑,“哦,来了一个小学生,稀奇稀奇。” 他一句,将众人的眼光成功都吸引到吴空身上,壮汉们纷纷低头看她,也都笑起来,“小朋友,你来这种地方,你家里人知道吗?” 吴空气死了,努力踮起脚尖,挺胸抬头,恶声恶气,“我是成年人,才不是什么小学生。” 壮汉们就笑,“成年了?还真看不出来。” “好小一只,跟小猴子一样。” “可爱的小猴子。” 吴空气得跳脚,怎么说,她也有一米六好吗?在女生中不算矮的,是他们这些人太高太壮了,显得她面积很小,他们才是大猩猩。 一阵笑之后,壮汉们也算怜香惜玉,纷纷让开路,将吴空让到了最前面站着。 “大家别挤,爱护幼童,人人有责。” “还是第一次在这种赛场上看到小孩子。” “好小一只,挺可爱的嘛。” 吴空被簇拥到最前面,又是气,又是无奈,但是视野也真是好,赛场上所有人的动作都看得一清二楚,想想也就不气了,反正她来这里又不是为了争气,她是来看轩辕卓的。 轩辕卓和陈雄出场了,两人戴着豹子和鹰的面具,一身黑色劲装,看起来十分帅,也十分中二,吴空却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们,忍不住跳起来,使劲朝场内挥手。 小小的女生穿着亮眼,在雄性荷尔蒙强烈的看台上十分扎眼,轩辕卓和陈雄显然也看到了她,陈雄抬手朝这边挥了挥,轩辕卓则面无表情,看了站台一眼,就别过头去,专注在手中的猎枪上。 42.黑豹和白鹰 他们两人的出场,造成了小小的骚动,站吴空两旁的壮汉隔着她激动地拍栏杆,“就是他俩,听说都是大学生,去年江城俱乐部飞碟赛第一名和第二名,黑豹和白鹰。” “哪个学校的?真名你知道吗?” “不知道,据说他们不肯透露,我们猜是怕影响他们的正式比赛。” “你是说,他们可能是大学生校队的?” “还用说吗?这里面的哪个不是有点来头的?反正是表演赛,看得就是个刺激,管他匿名还是实名,打得好就行。” 吴空被夹在中间,推来推去,却十分骄傲,忍不住跟着后面的发烧友大喊:“黑豹、白鹰,加油。” 女生的清亮的声音,在一群男声中显得十分悦耳,轩辕卓忍不住再次抬头看向观赏台,黑眸有抹微光在闪。 陈雄凑过来,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样?有女生在,感觉就是比表演给一群糙汉看,要舒坦许多吧?” 轩辕卓冷漠脸,“表演、拿钱。谁在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陈雄耸肩,“你说得都对,但是我还是希望有可爱的小姐姐在看,没有小姐姐,小妹妹也行,最好是短发的,运动型的……” 轩辕卓看着抛靶机,又抬头看了看太阳,在心里默默计算风速,还不忘嘲弄好友,“你知道说人家的名字不就完了。叫什么江源的?” “怎么连你都这么说?没这回事啊,我跟人家清白着呢。”陈雄有点着急,“你从哪里听说的?” 轩辕卓不理他,这个时候裁判开始宣布选手进入赛前准备,陈雄皱着眉,赶紧走了。 所有的参赛人员将分为四个组,分组由抽签决定,每组十个队员,每组都有一个领队带领着比赛。 这场表演赛进行的是多向飞碟比赛,多向飞碟比赛的射程一般为15米。六个射手在五个射击地点循环比赛。靶壕内装有15台抛靶机,每3台为一组,分别有3个抛靶方向。抛靶后,碟靶旋转向空中飞行,每次抛靶,射手只可以射击一次。击中一个靶碟,计十分,比赛结束时,分数最高的为冠军。 抽签结果出来,轩辕卓抽到第三组,陈雄则抽到第一组,两人互相打气之后,各自进入自己的组别,比赛正式开始。 陈雄在第一组上场,抛靶机飞速连抛出三个靶子,三个靶子从不同方向飞向空中,同一时间,陈雄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射中其中一个靶心。 场外传来一阵欢呼鼓掌声,吴空也激动的对着陈雄直比赞,候场的轩辕卓看到吴空激动的模样,下意识皱起了眉,幸好,他戴着面具,外人看不到他的情绪变化。 其他射手依次上场,吴空正看得起劲,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隔着薄薄的衣衫,震得她虎躯也随之一震。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她想都没想就点了拒绝,只是那边的人似乎很执着,连打了好几次。 吴空担心有什么事,就按了接听,那边传来的声音竟然是轩辕良。 “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吵?”轩辕良问她,只是吴空这边实在太吵了,她只隐约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就捂着其中一只耳朵,对话筒喊:“我听不清,发微信吧。” 陪着轩辕卓参加完轩辕妈妈的生日宴会,轩辕良就加了吴空的微信,美其名曰为了监督她保守秘密,但其实从来没跟她聊过天。吴空每天刷朋友圈,都能看到这位大少在秀他五光十色的生活,今天公司酒会,明天见了某投资界大牛,晚上又是美女环绕的大party,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抑郁症患者。 吴空挂掉电话,微信很快就发来了,短短的几个字:“我累了。” 轩辕良这样的人,不怕他闹腾,就怕他安静,安静下来了,还喊累了,那么问题必然严重了。 吴空一惊,赶紧回:“你在哪儿?” 那边回复过来一张照片,是顶楼的风景,高楼林立的都市,在他的镜头下像个怪兽。 吴空认得那个角度,无数摄影发烧友都在那里拍过照片,江城著名的企业,梦江湖娱乐的总部,顶楼是对外开放的,谁都能上去。 他在那样一个地方说自己累了,这实在太吓人了,吴空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打字:”你别干傻事啊,你看你看,轩辕卓在比赛呢,别在楼顶呆着了,来看他比赛吧?”后面附了一张赛场的照片,照片中的轩辕卓正在候场,枪拿在手上,背影挺拔孤傲。 照片发过去,半天没有动静,吴空急的拨他的电话,竟然关机了。 这个惊吓非同小可,吴空一刻不敢耽搁,举着手机拼命往外挤。 现场的广播在播报,接下来上场射手名单有黑豹,轩辕卓走向自己的设计地点,一回头就看见正拼命往外挤的娇小身影,戴着面具的脸上虽然看不出表情,但是握紧枪把的手却出卖了他的情绪。 这个女人,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他冷笑。 可刚才还在期待着她能为自己欢呼的自己,才更加让人厌烦吧? 凌乱的思绪在大脑中冲撞,他皱了皱眉,看着她背影消失的地方,咬了咬牙,收回视线,命令自己专心。 命令很管用,下一秒他就又是那个冰冷的枪手了。 靶机抛出靶子,他目光凌厉,如扑向猎物的猎豹,扣动扳机。 砰…… 43.跳楼 吴空一刻不敢停留,出了俱乐部的大门,立刻打车去梦江湖娱乐总部的大楼。 一路不停催促司机,依然用了四十分钟才到,付了车钱,她便狂奔上楼,好在现在不是上班时间,电梯没人使用,不用等,否则八十几层楼,她非把自己的腿爬断不可。 等吴空冲上顶楼,惊险的一幕出现了,轩辕良坐在护栏外身体正往前倾,千钧一发,吴空用生平最快的的速度冲过去,紧紧搂住他的腰,将他往后拖。 “你放开我……”预知的下坠感没有来临,轩辕良回头看到吴空因为用力而扭曲的小脸,所有压抑的情绪顷刻间爆发了一样,使劲抠着吴空的手,“放开我,活着太累了,我受不了了……你放开我……” “不放死都不放。”吴空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毕竟平日里没什么运动量的她,要拖住一个比自己高二十公分,重了至少二十公斤的大男人,是个十分吃力的活,更何况这个大男人还在耍小孩子脾气,拼命挣扎。若不是生死关头,这根本就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你每天活得那么精彩都觉得累了,那我们这些普通不都该去死了?更何况现在轩辕学长正在打比赛,你要是跳下去死了,轩辕学长怕是这辈子都会对比赛有阴影了,你要一次毁掉两个人吗?不不,不止两个人,你家里人也肯定接受不了。他们本来就不喜欢小儿子,大儿子再自杀,你让他们接下来怎么活?” 吴空也没有劝过跳楼的人,只是凭借着本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顶楼的风太大了,她激动之下,只能扯着嗓子喊,喊得嗓子都嘶哑了。 轩辕良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是更激烈的挣扎,“都是假的。”他带着哭腔喊,“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我其实什么都没有了,我回应不了他们对我的期待……” 吴空哪里有心思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只能死命抱着他的腰,但是却没有力气将他从边缘扯回来,身体也渐渐吃不消了,大滴的汗从额头上滴下来,可她不敢松手,她知道她一松手一条人命就没了,胳膊开始撕裂般疼,就在她开始无计可施的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她回头,愕然看到了镜像吴空。 就像照镜子一样,镜像吴空跟她一模一样,就算是双胞胎也做不到这么极致的一样,只是表情不一样,镜像吴空表情很冷,带着些阴郁,一身黑衣戴着黑色帽子,俨然就是电影里走出来的杀手。 她见吴空一脸惊愕,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从包里扯出一个黑色厚帆布袋,套在轩辕良的头上,然后从后面抓着他的腰带,一鼓作气将他从边缘拉了回来,仍在地上,隔着帆布袋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轩辕良当场被打趴下了,半天没起来。 吴空根本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跟镜像吴空见面,更没想到她上来就揍人,再加上有第三者在场,她也不敢跟镜像吴空搭话,脸上的表情可以说是精彩纷呈,愣了许久,见镜像吴空握着拳头,又要去揍轩辕良,才慌忙拉住她,无声地对她做口型:“不要打人。” 镜像吴空翻了个白眼,将她推开,对着轩辕良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边打边恶狠狠地问:“还敢不敢跳楼了?” 除了她的声音更凶恶之外,两个人的声音竟然也都是一模一样的,别说外人了,就算是范女士也不一定能听出其中的区别来。 轩辕良被打得滚地打滚,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更别说扯掉头上的帆布袋了。殴打持续了好几分钟,直到轩辕良再也忍不了,几乎跪地求饶,赌咒发誓说不敢了,不敢了,镜像吴空才撇撇嘴,意犹未尽地停了手。然后朝吴空挑挑眉,像个女侠一样,飞快藏进了顶楼的杂物间里,深藏功与名。 44.为梦想努力的他很帅 这神展开让吴空半晌没回过神来,愣了半分钟,才想起来摘掉套在轩辕良头上的帆布袋。 轩辕良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不出的狼狈,看见吴空确实下意识地拿手挡住了脸,戚戚哀哀着:“别打了,我说了不跳了,就不跳了。” “不打了,不打了。”吴空干笑,看他满脸的淤青,小心翼翼问,“疼吗?” “废话,我打你你疼不疼?”轩辕良委屈脸,“你学过拳击?下手可真够狠的。” “啊……可能吧……人在紧急情况下,通常会超常发挥嘛,书上这么说的。”吴空打着马虎眼,试图将这件事糊弄过去,然后晃了晃拳头,“别再想着自杀了,小心我再揍你哦。”只可惜她的小拳头,白生生,软嫩软嫩的,语气也不够狠,看起来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轩辕良却还是被威胁到了,毕竟刚才刚挨完打,虽然也觉得眼前的小拳头能将他揍成这样实在不可思议,但是身上的疼痛还未消失,又由不得他不信,只能听话地点点头。 “那起来吧,我送你去医院。”吴空伸手去扶他。 却被轩辕良推开了,“我不去医院。”他态度十分坚决,“跳楼未遂,还被一个小女生打成这样,我丢不丢人?”他嚷着,自己爬了起来,又问吴空,“你说阿卓现在在比赛?在哪里?我能去看吗?” “当然当然。”吴空连连点头,又狡黠一笑,“不过没票了,你得花点钱。” “那好,走吧,带我去。”不知道为什么,轩辕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竟然是释怀的。 轩辕良开车,带着吴空重新回到俱乐部,果然被拦下了,鼻青脸肿的轩辕良掏出钱包,一张一张往外掏卡,边掏边问:“透支额度,都是十万,够吗?” 对方完全被他的架势震住了,愣神的片刻,轩辕良开始撸胳膊上的劳力士表,撸完手表,去解同样牛逼牌子出品的腰带,腰带没解完,对方终于挺不住了,赶紧叫停。 “好好好,您别脱了,我让您进去还不行吗?” 轩辕良重新扣好腰带,带着吴空大摇大摆地往里走。 那人还在后面嘟囔:“神经病吧?”又惊愕大叫:“我c,表竟然是真的……” 重新挤回第一排,比赛中场刚结束,正好轮到了轩辕卓上场,他在射击位上正在调整枪支,戴着面具也看不出来表情,但是吴空却觉得他整个人都十分僵硬,状态实在不算好,忍不住问身旁的壮汉。 “比赛情况怎么样?排名出来了吗?” 壮汉对小美女还算友好,指了指一旁的电子计分板,咂舌,“黑豹今天状态一般啊。” 吴空抬头去看计分板,现在的计分排名是:雄狮第一,黑豹第二,白鹰第三。 然而雄狮的最后一轮已经结束了,黑豹则还有这最后一次机会,只不过就算是这次能中靶,也只能跟雄狮并列第一。 吴空看着轩辕卓,心情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轩辕良从未看过射击比赛,自然也不懂的规则,忍不住低头问吴空,“现在是什么情况跟我说一下。” 吴空就将眼下的局势,和比分都跟他解释了一番,末了小声对他说:“黑豹是轩辕学长。” “哦。”轩辕良点头,“戚”了一声,“没机会赢了。” 吴空没说话,咬了咬牙,对着场内大喊:“黑豹加油!不到最后一刻不能放弃。” 轩辕卓心里像堵了一块铅,沉重得让他举不起枪来,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打看到吴空拼命往外挤的背影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到现在,他不明白,一向孤独惯了的自己,怎么会那么渴望她的加油? 所以当那个清亮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时,他的眼前似乎被点亮了,猛地抬起头,就看见熟悉的女生,在拼命地朝他挥手,脸上元气满满地笑容,渲染了他阴郁的心。 他甩了甩手,全身都放松了,就在这时,另一个几乎不能出现在赛场上的熟悉声音响起:“黑豹……加油。” 他惊讶地望向看台,竟然真得看到了轩辕良,他的大哥。一向都鄙夷着他热衷的运动的大哥,在为他加油? 看台上,吴空又掐了轩辕良一下,轩辕良吃疼,又喊了一句:“黑豹加油。”这一次没有上一次那么心不甘情不愿了。 不知怎么的,加油喊出去,自己的心竟然也跟着舒畅起来,不用吴空再掐他,他也开始卖力地随着人群喊起来:“黑豹,加油!加油!赢了这场,大哥请你吃龙虾。” 轩辕卓上扬,他握紧了枪,自信的傲慢又回来了,飞碟飞出,他目光如炬,砰…… 红色,蓝色的颜料从飞碟中爆出来,在空中飘散,如烟花般绚烂。 两个碟? 一枪中了两个飞碟? 现场静了几秒,等裁判确认了之后,喊出分数,现场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声。 神枪手的呼喊不绝于耳,就连吴空都忍不住跟轩辕卓抱在一起,兴奋得大叫:“学长太厉害了,不愧是我男神!太帅了,太帅了!” 轩辕良被吴空抱着,也慢慢笑起来,“是啊,还挺帅的……为了梦想在努力的阿卓。” 45.大哥的抑郁症 只不过是俱乐部的表演赛,赛程并不像专业的比赛那样死板,基本上结束之后,枪手们就各自回家了,虽然晚上俱乐部的老板会设晚宴庆功,但是轩辕卓基本不会参加。 轩辕卓摘了面具,换了衣服,套上黑衣黑帽,背着硕大的背包走出俱乐部,就像一个普通的射击迷一样,根本没人认得他就是引起狂热的黑豹。当然,除了吴空和轩辕良。 吴空和轩辕良就等在门口,见他出来,吴空拼命朝他挥手,他本来是不想理会的,但是鼻青脸肿的轩辕良实在让人无法忽视,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上了他那辆骚包的红色豪车。 “脸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轩辕卓问轩辕良,虽然声音冷冷的,但是皱起的眉,还是泄露了他想要隐藏起来的关切。 “跟人打架倒还好了,你大哥我是单光面被打。”轩辕良揉着脸上的青紫,自嘲道:“你们学校的女生都这么暴力吗?打人就像打沙袋一样,一点都不带手软的。” 轩辕卓瞬间明白是谁,侧头看坐在自己旁边的吴空,吴空一脸无辜挠了挠头,“嘿嘿。”然后使劲鼓掌,“恭喜你得了第一名。最后那一枪太帅了,颜料爆出来的时候,我的心都跟着爆了一样,太刺激了。” “你……别打岔。”轩辕卓看着吴空,面无表情,乌黑的眸中却有骄傲,“为什么打他?” “这个……”吴空看着轩辕良,有些为难,不太确定他想不想让自己的弟弟知道自己跳楼的事。 轩辕良却意外地变得潇洒起来,回头自嘲笑道:“我今天本来打算跳楼的,被她拉了上来,然后就被揍了,哈哈哈,很搞笑吧?” 轩辕卓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冷着脸,皱眉,看吴空,又看轩辕良,“什么意思?” “就,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吴空结结巴巴,“其实你大哥有抑郁症,很久了……” “抑郁症?”轩辕卓瞪着轩辕良,“什么时候的事?” “二少爷,你还记不记得自己多久没回家了?”轩辕良看着他,凄然地笑,“找到地方吃饭吧,我也确实想跟你好好聊聊。不过,你请客,你大哥我现在一穷二白,就连这车明天就是别人的了。” 吃饭的地方时轩辕卓选的,就在江城大学的附近,日料店,地方不大,小包间却布置得十分风雅。 三个人跪坐在矮桌边,和服的服务员上完餐就出去了,并帮他们拉上了屏风门,空间一下子变得隐秘起来。 外面有水流的潺潺声,老式演歌在耳边似有若无,是个十分适合聊天的场所。 轩辕良吞下一大口的鱼子酱寿司,才开始说话: “我破产了,毫无挽回的,彻底的,破产了。” 轩辕良从小就是神童,在金钱方面有特殊的敏感度,一帆风顺拿下金融最高学位之后,就进入了风投界,成为这一行最受期待的明星。 但是这两年,他渐渐失去了敏感度,连续造成了公司的巨额亏损,合伙人一个接一个的撤资,他毅然不肯接受教训,接二连三的失误,最终造成现在不可挽回的局面。 确诊为抑郁症是在半年前,他孤注一掷,将资金投注到一家药厂的新专利上,然而没多久那项专利就被爆出抄袭,药厂股价跌停,他负债累累。 可就是这种情况下,他也照样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整晚整晚的失眠,就索性不睡觉,一家夜店换到另一家夜店,故意将生活经营得热热闹闹。 而就在这几天,他连夜店都去不起了,生活一下子安静下来,他也如绚烂过后的烟火一样,仿佛失去了全部的支撑,才会颓废到想要跳楼。 轩辕卓静静听完,眸光平静,却并不冰冷,“你跟爸妈说过吗?” “没有。”轩辕良摇头,“我一直都是个天才儿童,我怎么跟爸妈说,我失败了?” “那毕竟是爸妈,况且他们有能力拉你一把。”轩辕卓又说。 “我知道,但是每次我鼓足勇气想要张口,就会听到妈跟别人在说,小儿子如何不争气,幸好有大儿子在,否则她真的没脸活下去了。”轩辕良面色发青,自嘲地苦笑,“我怎么张口?怎么告诉他们,他们的大儿子其实也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好,他们的大儿子也很没用?你还是不要活了。我怎么开这个口?” 轩辕卓移开视线,原本就十分白皙的皮肤此时更是冷白一片,“对不起。” “跟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能扔掉手里的枪,回来成为他们口中上流社会,引以为傲的孩子吗?”轩辕良冷笑。 轩辕卓没说话,但是坚毅的侧脸,已经给出了他答案。 “我就知道。”轩辕良苦笑。 这之后,两个人都不再说话了,也没人动桌上的食物,吴空一个人几乎吃了整桌的日料,默默将自己撑吐了。 46.两个醉鬼 实在不怨她,这兄弟两人聊的内容太隐私太致郁了,她不能插话,也不敢插话,除了吃,还能干什么? 两兄弟还在僵持着,吴空一个人捂着肚子,苦着脸”哎呦”,轩辕卓忍不住起身离开了,片刻之后,拎了盒胃药进来,手里还端了一杯温水,面无表情将药和水放在吴空面前。 他冷着脸一句话不说,吴空依然感到受宠若惊,有些不太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给我的?” “不然呢。”轩辕卓瞪她,口气极端不耐烦。 吴空乖乖吃了胃药,继续窝在那里当“盆栽”。 流水潺潺声中,歌女用日文轻柔地唱着老旧的歌。 忘了吗?天神桥边。 残存的故事, 啊,那个姑娘啊,那个姑娘。 记忆中的丝线,细白的丝线。 你戴着向着城市空际的远方。 …… 吴空喃喃:“真好听。虽然听不懂。” 轩辕卓冷着脸轻声给她翻译了一遍歌词。 轩辕良看着两个人一个冷脸,一个一脸崇拜,坐在一排,真是一副美好的画面,忍不住感叹一声:“青春啊,真好。” 轩辕卓抬头,“大哥,你也还年轻。” 轩辕良诧异,随即笑起来,“呦,多久没听二少爷叫声大哥了,真是感动。” 轩辕卓望着他,严肃而真诚,“还能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轩辕良一口饮尽杯中酒,“拿什么开始?真让我开口问爸妈要钱?” 轩辕卓回身将包拉过来,从包中拿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我今天的报酬,一万块,你先拿去用。” 看着信封,轩辕良猛地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还在强撑着不屑地笑,“你拿回去吧?就这点钱,还不够我喝瓶酒的。” 轩辕卓没动,轩辕良拿起信封,起身绕过桌子,踉跄着来到轩辕卓身旁,将信封塞回他的包里,眼圈是红的,脸也是红的,嘴角却挂着笑,“拿回去。今天陪大哥喝个痛快,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说着指挥吴空,“去叫服务员上酒,上好酒,能喝醉那种。” 吴空看向轩辕卓,见他点头了,忙起身去了。 不多会就带着服务员回来了,服务员的托盘上,满满的酒瓶,依次摆上,又退下了。 于是兄弟两人,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十分痛快,吴空看着眼馋,也跟着喝了几杯,起初觉得没什么,只是越喝情绪越高涨,跟轩辕良勾肩搭背着,吐槽轩辕卓。 “我这弟弟从小就不招人喜欢……” “不,大哥,我喜欢,我喜欢你弟弟,我喜欢死他了,轩辕卓我喜欢死你了。” “喜欢他干什么?喜欢我多好?我帅,我还有钱。” “你破产了啊大哥。你们俩都帅,但我更喜欢弟弟,我喜欢死他了,轩辕卓我喜欢死你了。” “破产了,我能东山再起,给我两年时间,我骑着祥云来娶你……” “不要祥云,我不喜欢祥云,我喜欢你弟弟,我喜欢死他了,轩辕卓我喜欢死你了。” …… 轩辕卓冷漠脸看着他们俩,默默饮下杯中酒,他此时想的是,他要怎么将这两个醉鬼弄回去? ************************** 清晨的第一束光照在吴空的脸上,她幽幽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掀被子下床去厕所,眯着眼睛从厕所回来,顺便给坐在沙发上,黑着脸的轩辕卓打声招呼。 “早啊,学长,你今天没课吗?” 打完招呼,准备继续回床上窝一会,刚躺下就弹跳起来了。 不对,轩辕卓怎么会在她宿舍? 她揉揉眼睛,强迫自己清醒过来,四处打量,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不在宿舍,而在酒店的房间里,是十分不错的双人间,旁边的床上睡着昏迷不醒的轩辕良,而轩辕卓则黑着脸,抱着胸,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她。 “醒了?”轩辕卓挑了挑眉,黑眸如刀,刀刀往她身上扎,“还喝吗?要不要我再让服务员上两瓶酒?” 吴空这才隐约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轩辕良心情低落,轩辕卓准备陪他一醉方休,最后怎么就演变成,她和轩辕良喝得醉生梦死了呢? 吴空晃晃脑袋,脑袋顿顿地疼,仿佛里面也灌进了酒精,一晃,哗啦哗啦,都是响声。 “不喝了,不喝了,再也不喝了。”吴空干笑,下意识掀被子看了看自己,发现衣物竟然完好如初,一件都没少,竟然有些失望,“真是不好意思,让学长破费了,其实送我回宿舍就行。” “你醉成那样,一路鬼吼鬼叫,进得去宿舍吗?” 轩辕卓想起昨天晚上就咬牙切齿。他一个人带两个醉鬼来酒店开房,顾得上这个,顾不上那个,轩辕良还好,左不过痛哭流涕,眼前这个女人更丧心病狂,在酒店大堂反反复复大吼“轩辕卓,我喜欢死你了。”弄得酒店好多工作人员都跑来围观,还窃窃发笑,他恨不得将这个醉鬼的脑袋按大堂的喷泉里,让她清醒清醒。 47.被推下河 “也是哦。”吴空不好意思地挠头干笑,又小心翼翼问:“我都吼了些什么?一点也不记得了。嘿嘿。” 还能是什么? 上天入地,360度无死角向他表白呗。 都说酒后吐真言,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想到这里轩辕卓象牙般白皙细致的脸上,爬上一抹红晕,没好气道:“你说你是猪,让我不要理你。” “啊?”吴空沮丧起来,冲着轩辕卓连连摆手,“学长,那都是醉话,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真得不要我当真吗?”轩辕卓挑眉。 吴空点头如小鸡啄米。 “你说的。”轩辕卓冷脸起身,将她随身的包丢到她床上,冷声道:“醒了就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 说着就去叫轩辕良。 吴空失落地爬起来,简单洗了把脸,垂头丧气回学校。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搞的,平日里在学校,也算是个得体的小美女,虽然有时候也犯二,但也不至于失态,怎么一跟轩辕卓在一起就失控,频频出丑,总也刷不到他的好感度呢? 她努力表现,却被男神看遍了丑态。像被诅咒了一样。 酒店离学校并不远,但也要经过那条河,她有气无力地慢慢走,走着走着,有人在后面拍了下她的肩膀。 “喂。”那人叫她,绕到她身前,不怀好意笑:“你跟轩辕睡了?” 是镜像吴空。 吴空一惊,第一反应就是怕被别人看见,好再四下无人,她慌里慌张将她拉到墙洞下。 “谁跟轩辕学长睡了?你别胡说。”吴空瞪着镜像吴空,犹如在跟镜子里的自己说话,感觉实在有点奇妙,忍不住好奇地上前,摸了摸她的脸。是温热的。活的。 “我看到你们进的酒店,还有轩辕良。”镜像吴空邪笑,“还是说,你们三个人一起睡的?口味真重。” 吴空生气了,鼓起腮帮子,像只炸毛的海豚,“我们是清白的,你别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 镜像吴空后退一步,摆出拳击的架势,“来啊。” 吴空又不傻,才不会真得跟她打,毕竟昨天才刚近距离观赏过她揍人的场面,她可不想变成猪头。 “好了好了,懒得理你。”吴空做大度状摆手,“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去过你那边,你也在这边呆过一段时间了,什么情况我们俩最清楚,现在是时候拨乱反正了,你赶紧回到你的世界,我们就当这件事从来没发生过。” “我为什么要回去?”镜像吴空冷眼看着平静的河面,又回头看吴空,“那边并没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相反这里挺好玩。我回过家了,哦,你家。这里的范桂花可真温柔,跟我家的那个疯女人完全不同。” 桂花是范女士的闺名,范女士嫌弃太土了,从不许别人这么叫。 “你去我家了?你凭什么去我家?”吴空气死了,心想怪不得这段时间范女士完全没给她打过电话,原来她的“母爱”被镜像吴空给“截胡”了。 “你说是你家,我也能说是我家,谁又知道?连范桂花都没看出来。”镜像吴空阴测测地笑,琉璃般地眸子黑不见底,“不如这样吧,我留在这里代替你,你去那边代替我怎样?反正这边的轩辕对你冷冰冰的,那边的轩辕却对你一往情深。” 轩辕对她一往情深。这句话让吴空对这个提议心动了两秒钟,随即就清醒了,连连摆手,“怎么可能?那边的轩辕学长喜欢的又不是我,是你。而且我喜欢的也不是那边的轩辕学长,是这边的轩辕学长。” 镜像吴空扬了扬下巴,“你还真是毫不隐藏你喜欢轩辕这件事。” 吴空理直气壮,“我喜欢的人那么优秀,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你这种厚脸皮倒真是挺让人羡慕的。”镜像吴空别开视线,摇摇头,“跟轩辕真是相配。”说着,下定决心般,看着吴空,认真说:“我不会再揍你的轩辕学长了,他再没礼貌,我也不揍了,你放心。所以,你也对那边的轩辕好点,让他幸福。” 说着,完全不给吴空反应的时间,就猛地将吴空推下了河。 吴空的一句惊呼,还未喊出口,身体就没入了冰凉的水中,她挣扎着,又看到了熟悉的亮光,接着眼前一闪,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次醒来时,她趴在河岸上,身旁已经没有了镜像吴空,她惊愕地跑上桥,去找那块写着“辛哲喜欢赵苗苗”的石头,那块石头赫然是在左脚边上。 是镜像世界,她又回来了。 颓然地坐在地上,吴空喘了半天气,一不做二不休,翻过栏杆,又跳进了水里,可是水里的亮光却不见了,她游了半天,再爬上岸,那块石头还是在左脚边。 如此反复试了几次,还是回不去,吴空绝望地坐在石头上,渐渐明白了,这条河虽然链接着两边的世界,但是并不是时刻都能来回穿梭,虽然不知道规律是什么,至少刚穿过来的当时,是绝对回不去的。 那到底要几天穿梭之门才能再次打开呢?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在穿梭之门再次打开之前,她别无选择,只能做这个世界的吴空。 48.喜欢她? 走回学校,湿透的衣服已经吹干了,就是满身的水腥味闻着难受,虽然是一模一样的世界,但是在这里她却无处可去,只好先回宿舍换衣服。 走到606门口,就听见了一阵哭声,听声音似乎是江源,周栗、孟桐在一边劝着。 “你别哭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说给我和老大听听,也许还能帮帮你。” 吴空踌躇着,有点不敢进门,走廊上的风吹来,寒意遍生,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身子猛地前倾,一下子将门给推开了。 本来就哭得梨花带雨的江源看到吴空,气得蹭一下站起来,指着吴空,尖声叫起来。 “吴空你到底要不要脸?你都已经有轩辕学长了,为什么还打陈雄学长的主意?” 吴空被她指责的莫名其妙,下意识摆手,“我没有啊,我跟陈雄学长没什么的。” “那为什么陈雄学长说他喜欢的人是你,要跟我分手?”江源说到这里,又抽泣起来,柔弱形象当真跟吴空原来认识的江源,判若两人。 吴空有点懵,冷静下来仔细想了想,又觉得后怕。 在那边,陈雄和江源是她撮合的,在这边,陈雄和江源要因为她而分手了吗? 她想了想,怎么都觉得这种事实在可惜,毕竟陈雄还是不错的,而镜像江源虽然柔弱了点,小女人了点,但也不是什么坏人,她还是很希望他们能好好地在一起的。 不过,转念又一想,那边的陈雄是个光明磊落的汉子,这边的陈雄她还没见过,人设反推过去,应该是个心机深沉的人,但,这也只是片面,心机深沉的人也未必都是坏人啊。 看来,是时候去见见镜像世界的陈雄学长了。 她想着叹了口气,对哭哭啼啼的江源说:“你先别着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换件衣服,去找陈雄学长问清楚,要是有误会就当场解释清楚,你放心。” 也许是今天的吴空实在太善解人意了,江源倒愣了一下。不止江源还有周栗、孟桐也都愣了。 孟桐小声嘀咕:“我还以为江源为挨揍呢,怎么今天她转性了?” “也许是爱情的力量。”周栗咂舌,“不光今天,这阵子她都怪怪的。轩辕真是厉害,竟然炼化了这块顽石。” 吴空听到她们嘀咕,也只当听不见,反正她在这里别无他求,只想好好的过几天,等到能回去那边的时间到了,就赶紧回去,这期间,她可不想跟这边的任何人产生冲突。 心情郁郁地换了衣服,吴空就在江源怨恨的泪眼和周栗、孟桐狐疑的眼神中走出了宿舍,顺便带走了镜像吴空的手机。 手机还在原来的地方,镜像吴空根本就没回来过,算算日子,也过了不少日子了,也就是说,镜像吴空好多天都没回来了,这边竟然没人找她,可见她的人缘有多差。 唏嘘着翻了翻镜像吴空的手机,果然发现镜像吴空与镜像陈雄互加了微信,就试探着发了几个字过去。 “在干什么?” 那边回得十分快。 “在吃中饭,你呢?” 吴空这才想起来看时间,竟然已经十二点了,她折腾了这半天,还真是饿了。 “还没有?你在哪里吃饭,我去找你。” “老地方。你要来,我给你点好你爱吃的辣椒炒肉。” 吴空心中一惊,听对方这口气,要说他俩没奸情,她自己都不信,难道镜像吴空不喜欢镜像轩辕,喜欢的人是镜像陈雄? 她突然之间没了主意,毕竟,镜像吴空根本就没和镜像轩辕交往,答应跟镜像轩辕交往的人是她,她这样贸然的跑去跟镜像陈雄撇清关系,会不会毁了原本属于镜像吴空的姻缘?她没有权利这么做。 而且,老地方是哪里?她根本不知道啊。 纠结着,她灵机一动,赶紧翻两人的聊天记录,发现两人联络还真是密切,至少比镜像轩辕联络多多了,虽然对方都十分普通,都是“吃了吗?”“睡了吗”这些无意义的话,但是每一段感情不都是这样开始的吗? 她越翻越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武断地跑去跟镜像陈雄撇清关系,就犹豫起来。 “算了,你自己吃吧,我不想去了。”她叹了口气,给镜像陈雄发了条消息。 没想到电话却响了,而且是视频通话,她一惊,差点将手机扔出去,努力镇定了一下,才勉强握紧手机。 49.纠结的人设 好在,她虽然不是镜像吴空,但是长相和声音都和镜像吴空是一样的,连范女士都看不出破绽的那种像,视频通话应该不会露出马脚。 在心里安慰着自己,吴空这才点了接听,面对镜头条件反射摆出笑脸,突然想起来镜像吴空是个阴沉的人,赶紧收起笑脸,面无表情看着镜头。 镜头里出现的陈雄让吴空很意外,戴着时下流行的复古圆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比起那边世界雄性荷尔蒙外放,混迹男人堆,每天运动的一身臭汗的陈雄,这边的斯文、优雅又有些忧郁气质的陈雄,似乎更吸引年轻女孩子的注意力。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陈雄推了推眼镜,也不知道是不是镜头有美颜的功效,镜头对面的陈雄看起来比吴空认识的那个陈雄白了不止一个色号,因为白皙,五官都显得更加俊秀了。 面对这样一个陈雄的殷殷关切,吴空竟然有些脸红,也算伶牙俐齿的自己也口吃了起来,“没……没什么啊,就是突然想起来有点事。” “你最近似乎总是很忙,到底在忙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还是说外面的传言是真的,你真的和轩辕卓开始交往了?” 陈雄质问的声音幽怨,真像个女朋友劈腿的无辜男人,吴空扶额,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她上次来这里确实答应跟镜像轩辕交往了,可是镜像吴空不知情啊,她现在是以镜像吴空的身份在和镜像陈雄说话,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扰乱这边的世界,她根本不知道啊。 纠结得肠子都快打结了,她所幸当起了缩头乌龟,拿出自己演戏的本事,对着镜头一动不动,表演网络不畅,影像卡顿,然后又断续地惊叫:“卡了……哎呀,网络好差……我听不到你说什么……先挂了……”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点了挂断,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可这一口气没松多久,就又提起来了,轩辕卓发来微信:“最近怎么老躲着我?好久没见你了,我很想你,今天能和我见面吗?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轩辕卓的名字让她有片刻的心动,但是很快就意识过来,这个轩辕卓并不是她喜欢的轩辕卓,而是镜像世界的轩辕卓。 可是就算知道,她还是对这个名字没有抵抗力啊。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男人都喜欢镜像吴空?而她这个甜美乖巧的人设却没人喜欢?难道现在流行阴郁冷酷又暴力的女生吗? 她想起来,被镜像吴空推下河之前,轩辕卓对自己的冷酷无情加嫌弃,瞬间心又沉到了谷底,手指控制不住地动了起来,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回了镜像轩辕微信:“我也想你。” 不能改变这边的人设和人物关系啊啊啊啊…… 吴空一边暴怒提醒自己,一边脚也不受控制地往楼下跑,当远远看到轩辕卓的身影,一切的理智都抛之到了脑后,无法自控地荡漾了起来。 她真得太喜欢这个人了。 今天的轩辕卓穿了件绿色连帽衫,蓝色牛仔裤,背着双肩包,阳光下更显的肤白貌美,比那边整天运动衣,背着枪盒,冷酷无情又目中无人的轩辕卓更加赏心悦目。不止是穿着上青春时髦,更重要的是他的笑容。 轩辕卓的笑容能够征服世界。吴空不止一次这么想。而镜像世界的轩辕卓就是个爱笑的人。 吴空踩着棉花一样,荡漾着跑到轩辕卓面前,又怕自己表现的太明显,特意收着点笑,说:“我没有故意躲你,就是……有点事。”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很开心了。”轩辕卓看着她,微笑的脸上带着宠溺,“不用跟我解释什么。” 吴空觉得好感动,但是又觉得镜像轩辕话里有话,似乎他已经十分习惯镜像吴空的反复无常了。她看着轩辕卓,这个人跟自己喜欢的人一模一样,像到若自己不知道他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他,肯定会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感动了上天,才能够有这样的福利;像到,她明明知道不是他,却还是忍不住被他的柔情迷惑了。 “之前的事情我不问,但是现在,你来见我了,我是不是就可以安心了?可以安心地告诉自己,之前你答应与我交往,并不是一场梦。”镜像轩辕卓看着吴空,黑眸中带着一丝忧郁,那忧郁如黑夜中的萤火,微弱得让人心疼。 吴空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自己都忍不住骂自己伤了他的心,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不是做梦。” 50.针锋相对 微弱的萤火被这短短一句话点亮了,轩辕卓的欢喜掩饰不住从眸中流淌出来,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紧紧抱住,在她耳边喃喃:“虽然嘴上说不在意,但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过得去患得患失,听你亲口这么说,我才算真得放心了。那么接下来,我是不是可以行使男朋友的权利了?” 那边的轩辕有多冷酷,这边的轩辕就有多柔情,吴空整个人都被征服了,浑身酥麻,简直有点任人宰割的架势,用了残存的一丝理智,才推开轩辕,羞答答低头抗议,“内个,不能在这里……好多人看着呢……” 镜像轩辕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故意的一样,附身唇贴在她耳畔问:“那我们去一个隐蔽的地方……图书馆!” “好……呃?”吴空抬头,呆呆的目光撞进镜像轩辕狡黠的眸中,“图……图书馆?” 镜像轩辕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笑起来,“想什么呢?我说的行使男朋友的权利,是准备押你去复习,我查了你的出勤表,最近旷课太多了,再不好好复习,真想挂科吗?” 吴空愣了一下,心里被感动塞得满满的。 无论这里的吴空有多任性暴力,不招人喜欢,至少这里的轩辕卓是真得关心她爱护她,时刻为她着想,唯独他的爱不容质疑,而她却……吴空低下头去,几乎被愧疚埋葬,她发誓一定要对镜像轩辕好一些再好一些,才能不辜负他的这份真情。 吴空并不是个学霸,学习生涯的巅峰也不过就是为了靠近轩辕卓在的学校,爆肝学习的那一年,进入大学之后就松懈了,每一门学科都低空飞过,严格秉承着“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学渣信条,不到考试前,绝对不抱佛脚。 所以她进江陵大学图书馆的次数少之又少,根本不知道陈雄是这里的管理员。哦,就算在那边经常去图书馆也是不知道的,毕竟那边的陈雄爱运动,也不太去图书馆,而这里的陈雄却是个时刻捧着外文原著,都没人觉得他装逼的高端风雅人设。 轩辕卓拉着吴空走进图书馆,在门口就撞见了陈雄,陈雄瞪着眼睛看着吴空,吴空早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慌忙低下头去,捂住了脸,尽量降低存在感,可是事与愿违,陈雄却抓住了她的胳膊,不让她再往前走一步。 “你说不想跟我一起吃饭,果然就是跟他在一起。”陈雄看着吴空,满脸的怒气,“你之前总跟我说不喜欢跟他在一起,觉得有负担,都是哄我的吗?” 吴空哪里知道镜像吴空跟镜像陈雄说过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很尴尬,呆若木鸡这个成语简直就是为此时的她量身打造的。 她没说话,镜像轩辕卓反应却很快,当即冲过来,挡在吴空和镜像陈雄面前,想扯开他抓着吴空的手,却扯不开,怒目而视道:“放开我女朋友。” “谁是你女朋友?” “她。” “做什么白日梦?” “我是不是做梦自己清楚,不劳你费心。” 两人针锋相对,谁都不肯相让,午后的图书馆人来人往,渐渐引起围观,周围议论声不绝于耳,吴空有些受不了,猛地推开陈雄,拽着镜像轩辕卓跑了。跑了几步回头看到镜像陈雄受伤的表情,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在那边,她和陈雄是很好的朋友,就忍不住折身回来对他说:“那个……这件事,我会给你解释清楚,你别难过。” 见他的脸重新亮起来,这才走了。 可是要怎么解释,她根本不知道。 51.我喜欢你 拉着镜像轩辕卓一路小跑,直到她熟悉的情人林才松手。 这里不是她印象中的情人林,是学霸们学习的地方,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十分安静,适合此时混乱的她。 “我们交往的事你没跟陈雄说吗?”镜像轩辕看着吴空,明显有些不悦。 吴空一愣,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说。” “直接说。断了他对你的念想。”镜像轩辕卓一向是温柔的,难得板起脸来说话,让吴空恍惚了一下,以为看到了自己喜欢的那个轩辕卓,“他再这样缠着你,我会吃醋的,知道吗?” 吴空陷入自己的幻想中,熏陶陶的,忍不住拉起他的手,仰着头问,“吃醋?为什么?” 镜像轩辕卓生气了,皱着眉,“你竟然问为什么?这还用问吗?我是你的男朋友,当然不喜欢别的男生缠着你。” “你是我的男朋友,那你喜欢我吗?”吴空愣愣地问。 “当然喜欢。”镜像轩辕卓认真地说,看吴空的脸,又笑了,“你故意的?” 吴空赶紧抬手,摸着他的脸,带着请求说:“别笑,认真点,冷酷点,说你喜欢我,求你了。” 镜像轩辕卓虽然觉得吴空奇怪,但还是收起了笑,尽量冷着脸,看着吴空,慢慢说:“我喜欢你。” 就好像时间穿越了空间,两个世界在这一刻重叠,她喜欢的那个人真得站在她面前向她表白,尽管自欺欺人,但她还是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来。 “我也喜欢你。全世界最喜欢你。在我心里,世上没人能跟你比。” 她的表白突如其来,又郑重,镜像轩辕卓愣了一下,眸中波光粼粼,重重点点头,“我明白了,不会再乱吃醋了。我相信,你的事情,你自己会解决。毕竟,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你……比别人更不容易。那些事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不可想象的,是我太不体谅你了。” 这些话让吴空登时清醒了,随即想狠狠抽自己一个耳光,她怎么能因为满足自己的私心,利用镜像轩辕卓呢? 是的,刚才,镜像轩辕卓生气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看到了轩辕卓。 爱情让人头晕,看不到希望的暗恋让人发疯。 她被自己的私心控制,只想听轩辕卓说喜欢她,就像吸毒的人,不顾后果,不想将来,只想当时即可缓解痛苦。 她想自己大概是真的疯了。 她清醒过来,看着镜像轩辕卓不知所措起来,“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自己不是这里的吴空……不能说。 “我说了,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我喜欢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并没有经过你同意,你也不用为此负责。我喜欢你之前,就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你更不必为此说对不起。”轩辕卓的态度十分诚恳,吴空感动之余,更加好奇了。 镜像吴空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镜像轩辕刚才说,那些事放在普通人身上是无法想象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事? 她好奇又不能问,只好闷着不吭声。 轩辕卓看着她,突然附身在她耳边轻声问:“身为男朋友,我除了有监督你学习的责任,还有想和你亲近的需求。吴空,我能吻你吗?” “啊?”吴空大脑一片空白,毕竟眼前的人跟她喜欢的人长得一模一样,她全身都酥了,根本不知道作何反应,而此时镜像轩辕卓却似乎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俯身,唇慢慢朝她贴近…… 两人唇就要贴在一起的前一秒,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然后是慌乱的脚步声,吴空受惊赶紧推开了轩辕卓。 回头就看见两个抱着书的妹子,一脸八卦地边看着他俩,边躲开了。 似乎是两个准备来这里温书的学霸,撞见了他俩,从背后的角度看过去,大概是误会俩人正吻得舍生忘死。虽然根本就没吻上。 吴空尴尬死了,挠了挠头,咳嗽了两声,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 镜像轩辕卓倒还算自然,轻笑着拍了拍吴空的头,说:“既然图书馆不方便去了,我们就在这里温书吧。” 说着在石桌前坐下,当真打开了背包。 吴空也只好从善如流,努力压制住心里的浮躁,跟着镜像轩辕卓复习起功课来。 52.小心思 当了两个多小时的莘莘学子,轩辕卓要去上课了,上课前还将吴空押去了教室,并严肃说:“你们专业课,不能逃。教授已经对你忍无可忍了。” 吴空只好乖乖去上课,好在镜像吴空大设定上跟她一样,专业也是一样的,教授同学也都是同一拨,最重要的是,同学们似乎都对她敬而远之,她连话都不用说,一节课下来,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下课后,镜像吴空的手机响了,是第二外语的群消息。镜像吴空跟吴空一样,选的第二外语都是法语,明天有法语课,群里通知,明天课前,要把上节课布置的作业交上来。 吴空记得在那边,她的法语课教授喜欢法国作家大小仲马,不喜欢玛格丽特杜拉斯,布置的作业也是翻译大仲马一篇文章的片段。 而镜像世界这边…… 翻了翻群里的记录,果然,教授是杜拉斯的信徒,作业也是翻译其中片段。 群里的公告引起吴空的注意,公告上说:为了帮助大家更好的学习法语,特成立法语小组,每个组的成员,作业交给组长。 在那边的世界,并没有法语小组这种事,大概是因为那边的教授比较随意,而这边的教授比较严谨的缘故。 她看了看群文件中存的小组名单,镜像吴空在第三组,组长……竟然是陈雄。 先不说明天之前,吴空要先替镜像吴空完成法语作业,有多让她头疼,单就,要去陈雄那里交作业,这一件事,就足够让她痛不欲生。 抱着手机哀嚎了许久,吴空才不得不接受接下来的考验,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宿舍。 宿舍里只有江源和孟桐,江源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见吴空回来,竟然主动打了招呼。 “那个……我买了苹果,你要不要吃?” 似乎是知道,吴空在图书馆门前甩了陈雄跟轩辕卓走,这件事了,毕竟她甩了陈雄,江源就有机会了,也怪不得她那么开心。 吴空有心帮镜像吴空缓和她和室友的关系,就收起丧气的脸,接了苹果,“谢谢。” 江源欢欢喜喜的,单纯的甜萌少女一样凑到吴空跟前,羞涩问:“大家都说,你跟陈雄学长以前是好朋友,一定很了解陈雄学长,那你知道学长他喜欢什么吗?他生日快到了,我想送他礼物。” 吴空啃着苹果默默思考起来,那边的陈雄喜欢射击运动,虽然学习也还不错,但是特别喜欢装逼的人,特别是那种在公共场合捧着外文原版书看的人,大概这边的陈雄会特别喜欢外文原版书吧。 “法语原版书。精装本。”她提议。 江源点头,似乎颇为认同,“陈雄学长确实是特别优雅的人呢。” “是啊。”孟桐也点头,看着吴空,既不屑又有些怕的样子,“所以我怎么都想不通,那样的陈雄学长,怎么跟你成为朋友的。” 吴空抬头看孟桐,孟桐猛地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你当我什么都没说。” 吴空并不想当她什么都没说,她很想让她说下去啊,毕竟,她本人对此也一头雾水。 江源看了眼吴空,小声说:“好像是因为陈雄学长在校外被抢过,是吴空出手帮忙,制服的坏人。陈雄学长说,跟吴空在一起,特别有安全感。”说到这里,江源低头抠着手指,“人家也能去学拳击的,也能变得有安全感一些。” “你?算了吧。”孟桐连连摇头,“就你那胆量,遇见坏人,头一个跑的就是你。” 江源生气了,鼓着腮帮子,嚷起来,“哼,我胆子小,你胆子就大吗?听说你初中的时候看见落水的小孩,会游泳也不敢去救,这也就算了,还顺走了下去救人的大叔的手机……”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没有,你再胡说小心我撕了你的嘴,绿茶婊,一米七的个头装柔弱恶不恶心……” “骂谁绿茶婊?你才是小偷,贼。我和周栗都丢过零食和化妆品,是不是你偷的?你还说是人家吴空偷的,人家吴空根本就不吃零食,也不化妆。就是你……” “你血口喷人,有证据吗?” “那你说不是你偷的, 有证据吗?” …… 53.恼人的老地方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吴空越听越觉得无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镜像吴空在宿舍里不受待见,除了刚开始赵晴那件事,约莫就是这个宿舍的所有坏事,都被大家默默推到她身上了,因为她沉闷不说话,因为她冷漠不解释,因为她不好相处,也从不从众。 其实,在那边,她和606的伙伴相处时,也会发现大家的小缺点,谁没有缺点呢?周栗做大姐有几分霸道;被众人以为正义化身的孟桐遇到危险也会退缩;女汉子江源也有在被窝里偷偷哭的时候。 只是大家会控制自己的缺点,不让它扩大,也会互相体谅包容,所以她们四个才感情那么好。 而镜像世界,照出了所有人的另一面,将之扩大,成了他们的性格。 所以,细细想来,她吴空也并不是天生就爱讨巧卖乖的,她也有不想说话不想理人的时候,也曾默默羡慕可以不顾众人眼光,不用讨好别人,活得自我的人。 是的,那边的她只所有人缘好,大家都爱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真的很会卖乖。说好听是圆滑,善于交际,但实际上,就是——讨好别人。 吴空突然觉得难受,默默起身离开了宿舍,敲开了刘佩佩和文悦宿舍的门。 她俩正挤在一起看韩剧,一脸少女含春的粉色,看见吴空十分意外,“吴空?你终于知道回来了?这几天都去哪里了?我们担心死了。” 吴空看着她们两个,这两个明媚善良的少女,是那个世界她很不喜欢,甚至瞧不起的人,可是你看啊,这是他们两个的另一面,多么可爱。 吴空抱住文悦的脖子,默默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对不起?”文悦一头雾水,“吴空,你发什么神经?” “是不是又去打拳了?”刘佩佩担忧地问,拍拍吴空的后背,“我们劝你不要打拳是怕你受伤,去年你差点被打死,忘记了吗?” “是因为这个道歉啊。”文悦松了口气,“唉,我知道的,你也没办法,虽然你当初跟我们约定好,不再打拳了,可是生活还得继续啊,没钱怎么生活?我们没能力帮你什么,怎么有脸怪你?” 说着推开吴空,上下打量她,看她身上一点伤都没有,又有些奇怪,“这回的对手这么弱吗?你竟然好好的回来了。要是回回都能遇上这么弱的对手就好了。” “就是就是。” 吴空第一次听说,镜像吴空竟然靠打拳赚钱,一个大学女生,想要靠打拳赚钱,除了地下黑拳馆的比赛,还能有什么? 怪不得镜像轩辕会说,她经历的事情,放在普通人身上都是无法想象的。 她突然有些心疼镜像吴空,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只好举起手机,苦着脸转移话题,“法语作业还没做,明天就要交了。” “啊……那快点做吧。”文悦一脸同情,“我和佩佩帮不了你,我们俩都不懂法语。” 是呢,那边的学霸在这边可是名副其实的学渣呢。 吴空只好认命地抱着法语书,借了文悦的桌子,默默跟那些恼人的符号做斗争。 就算是千般不愿意,也终归到了交作业的死限,吴空将翻译好的文本编辑成邮件,发到了组长陈雄的邮箱,若是没有错误会收到一封回复,确认作业完成,若是发现错误,组长则有义务纠正改错,形式不限,打电话、视频、或者当面纠错,都是可以的。 吴空之所以纠结,就是对自己的法语没有信心,从开始学法语的第一天起,她的作业就从来没有一次通过的记录。 这一次,虽然点了发送之后,就一直趴在电脑前祈祷,可是手机还是响了,打开来看,果不其然,是陈雄。 “你的作业里有三处错误,都是语法上的常见错误。现在有空吗?我们见面聊一下。” “那个……学长,您在电话里说一下就行了,我会改正的。”吴空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不麻烦您当面指导了。” 那边沉默了约莫十秒钟,漫长的十秒过后,陈雄叹了一口气,“吴空,你是真的要跟我划清界限了吗?” “啊?没……没有啊……”吴空手足无措,想否认,可是又不知道如何否认。 陈雄又叹气,“就算是要划清界限,我也希望你能够当面跟我说。午饭之后我在老地方等你。” 又是老地方,吴空都快疯了,这个该死的“老地方”到底是哪儿? 可偏偏又不能问,也没有机会问,因为陈雄说完这句话就挂掉电话了。 吴空抱着头在电脑前郁闷了许久,这才站起来,吼了一嗓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既然不能问,她决定出绝招了——瞎猜! 54.我不能失去你 午饭不敢耽搁时间坐下来慢慢吃,买了个肉夹馍边跑边啃,边啃边思考。 那边的陈雄喜欢的地方大多与运动有关,体育馆、台球室、拳击馆,大约就是这些地方。 最瞧不上的地方是一些看似高雅文艺的装逼去处,比如装修精致却根本吃不到什么的甜品店,文艺怀旧的咖啡馆,还有看起来高大上的西餐厅,以及备受推崇的温馨讲究的私房菜。 昨天陈雄在微信中说,他在吃饭,还问她要不要一起,说她要来,就提前帮她点好她喜欢的辣椒炒肉。 能吃饭,有辣椒炒肉的地方,就排除了甜品店、咖啡馆、西餐厅,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所谓的老地方,就是一家私房菜。 陈雄下午还有课,中饭不能跑太远,那么那家私房菜就必定是在学校附近,步行二十分钟内能到的地方。 打开手机地图,圈出位置,吴空开始狂奔,一连跑了三家私房菜馆,终于在一家名为“茜茜家”的私房菜里找到了陈雄。 疲于奔命的吴空看见陈雄简直喜极而泣,一屁股坐在他对面,抱起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半壶水,这才找回来一条命。 相较于吴空的狼狈,面前的陈雄就优雅从容许多了,他见吴空一脑门汗,边叫老板娘上杯仙草凉茶,边拿了纸巾给她细细擦汗。 “又是跑着过来的?我说过等你,就会一直等下去,你不必这么着急。”他语气温柔,眼神缱绻,白皙的脸上俊秀的五官虽然跟她所熟悉的陈雄学长一模一样,却分明是另外一个人。 吴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夺了纸巾,自己擦,边擦边思量着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说,就算是要划清界限,也要我亲口跟你说,可我想了很久,都没想清楚,我们之前到底算是什么关系?”吴空打定了主意要套他话,就算不能完全套出来,也总好过自己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你觉得,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陈雄望着吴空,镜片后面的目光有些受伤,“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不需要去界定。” 不需要界定,那她怎么知道到底是什么关系?吴空一咬牙决定跟他拼了。 “以前不需要界定,现在必须要界定一下了。” “为什么?因为你和轩辕卓在交往?”陈雄皱起眉,俊秀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意,“所以会阻碍你谈恋爱的关系,都必须要斩断吗?”说着他突然抓住了吴空的手,激动起来,“那我要是不肯呢?” 陈雄突如其来的激动,把吴空吓了一跳,连忙安抚他,“你别激动,我也不是说非要……非要斩断什么……就是……就是……不想糊里糊涂。” 约莫是看吴空脸色发白,陈雄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松开吴空的手,缓和下情绪,推了推眼睛,静了半天,才抬起头来,对着吴空惨笑一下,“对不起,是我失态了。对不起。” 吴空从来没想过,会在陈雄的脸上看到那样一种灰败的表情,仿佛整个生命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具濒临死亡的躯体一样。 吴空觉得难受,她根本就不是镜像吴空,到底有什么权利伤害他? “我也不好……唉,你别难过……我也不是非要斩断什么,或者说跟你断绝关系,就是……就是……”吴空语无伦次,到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糟透了,吴空,你真是糟透了。 发现镜像吴空糟糕的人际关系,还曾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比她强,现在将你扔在同样的环境中,你不是一样无所适从吗? 她在心里自责,陈雄又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吴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我孤独了二十几年,直到遇见你,才稍微感觉到温暖。在你面前,我不用隐藏,不怕被嘲笑,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吴空愣住了。 她自诩交际达人,跟谁都聊得热络,可是从来没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从来就没有成为过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也没成为过别人生命中的光,更没有温暖过谁,也没人说过,不能失去她。 她不如镜像吴空。 55.备用钥匙 她愣愣地不说话,陈雄继续说,眼镜后面的轮廓偏深的眼窝里含着水光,“我想了很久,我真的不能失去你。若你真得觉得我的存在会让轩辕卓误会,那么我可以躲起来,装作跟你断绝关系,但求你在方便的时候来陪陪我。”说着他从贴身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放在她的手心,握住,“这是我在校外租的房子的备用钥匙,你想来的时候就来,若是忙着约会没法来……我也不勉强你。只要不跟我断绝关系,让我留住心里的光和温暖,你要做什么都可以。” 吴空彻底说不出话来了,她从来不知道,人可以变的这么卑微,只为留住另外一个人,此时此刻,她竟然有些羡慕镜像吴空,并且开始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能让陈雄对她这样死心塌地。 由此也看得出,在那边的世界,那边的陈雄确实对她没有一丝邪念,一丝都没有。 她没有见过这样的深情,更不曾经历过,也没有抵抗它的能力,只能点点头,含混不清地答应着,“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谢谢你。”陈雄笑起来,俊秀的五官亮了起来,当真是个十分吸引人的年轻人,“你了解我,我知道分寸的,不想让别人发现的事,别人绝对不可能发现。就比方说那件事,如果不是你帮我追回被抢走的包,偶然间看见……你也不可能知道。” 吴空确实听江源说过,陈雄和吴空交好的原因,就是因为陈雄在校外被抢劫,是吴空帮了他,可是那件事,到底是什么事? 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吴空心里满是疑问,却又不能问,只能含糊不清地应着,稀里糊涂又跟他一起吃了一顿饭。饭后,陈雄跟她聊了作业,不无醋意的嘲弄她:“都是基本的错误,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家都说女人一旦恋爱了,就会变笨,没想到,你也会这样。你回去要多练练这些题目,这种题型考试一定会考。” 吴空羞愧低头,镜像吴空是学霸,而她确实太不用心了。不过说起来,她对什么用心过呢?表演吗?并没有,表演只不过是范女士喜欢,而她在这方面得到最多的赞扬,她喜欢被赞扬的感觉。交朋友吗?也并没有太用心,她只是比较会讨好人,总拣着别人喜欢的话题说,拣着别人喜欢的事情做,当然容易受到欢迎,这才是大大的偷懒。 哦,唯一用心的一件事就是喜欢轩辕卓,而就这一件事,她却也做不好。 她比镜像吴空差远了。 回学校是分开回去的,陈雄果然说到做到,再也没主动找过她,就算偶尔见到,也会装作没看见,从她面前掠过,轩辕卓似乎对此很满意,看着陈雄的背影,问吴空,“你跟他说清楚了?” 吴空点点头,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有点难受。 轩辕卓揽着她的肩膀,愧疚道:“其实我不该逼你的,但是你之前跟他那么亲密,我很难不多想。” 吴空又点头,抬头看轩辕卓好看的眉眼,默默在心底感慨: 这一切若是真的该有多好? 可她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他不是他。 ********************* 吴空除了代替镜像吴空上课,尽量减少跟任何人接触,剩下的全部时间都守在河边上,并在各个时间段试着跳下去,看看能不能回到原来的世界,结果都失败了。 她虽然着急,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耐心地等待着。 轩辕卓很看重吴空的学习情况,时常押着她去图书馆和自习室复习,败他所赐,吴空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这一次考试一定不会挂科。 而轩辕良更是不用操心,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我考完试就会去帮着老师阅卷。” 帮老师阅卷级别的学霸,能考得差吗? 吴空开始隐约有些担忧,毕竟按照镜像原则,这边的轩辕良学习太好,那边的轩辕良估计就会有挂科之嫌。 她开始偷偷留意轩辕良的笔记,闲来无事,摘抄了许多他画出的重点,都放在一个小盒子里贴身收着。 虽然他是学长,又跟她不同专业,那些功课她根本不懂,但是她想着,万一考试前能回去,她没准能帮着那边的轩辕卓复习一下。 毕竟,考试之后的暑假就是本市的射击大赛,那边的轩辕卓的精力肯定都放在比赛上,无心复习的。 傍晚从自习室出来,告别了轩辕卓,吴空照例离开学校,来到河边,脱了鞋子跳了下去,游了一圈,依旧没找到那抹带她回家的光亮,只好沮丧地游上岸。 愁眉不展回到宿舍,还来不及换掉一身湿淋淋的衣服,就听江源气喘吁吁从外面跑了回来,看见吴空惊叫起来,“吴空,你怎么还在这,你们家轩辕卓被人打了。” 吴空一惊,抓住江源的手,焦急地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听说是大四的一个学长看到他昏倒在路边,就报了警,警察现在正在保安室调监控呢。”江源说得又急又快,“哦,对了,轩辕卓被救护车带走了,好想是市三院,你快去吧。” 不等她说完,吴空早已跑远了。 56.女装大佬? 打车来到市三院,询问了咨询台,得知轩辕卓已经脱离危险,转进了普通病房,这才松了一口气,来到他所在的309病房。 还未推开病房的门,吴空就听身后有人叫她,她回头,还未看清楚来人是谁,脸上就狠狠挨了一个耳光,当场将她打懵了。 “我警告过你,不要接近啊卓。”那人咬牙切齿,恶狠狠看着他。 大脑还在嗡嗡作响,视线也过了许久才慢慢聚焦,吴空终于看清了打她的人是谁。是轩辕卓的哥哥,轩辕良,镜像轩辕良。 轩辕良并没有因为吴空的恍惚而住手,反而猛地拽住她的衣领,将她拖到楼梯口,恶狠狠警告:“滚,阿卓不需要你探视。” “我……”吴空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捂着脸,断断续续说:“我就想看看他有没有事。” “你应该很清楚,你不在他身边,他最安全。”轩辕良冷冷地看着她,“你在外面惹得那些破事我不管,也可以当作不知道,不去跟任何人说,但是若是因此伤害到了阿卓,我绝对不饶你。” “我没有……你就让我看看他吧。”吴空第一次如此低三下四求人,她真的很担心轩辕卓,即便这个轩辕卓不是她喜欢的那一个,但毕竟相处了那么久,她怎么能一点都不关心? “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轩辕良瞪她一眼,使劲推了她一把,“别在我面前扮柔弱,我可不吃你那一套,给我滚,否则,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女生,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吴空无奈,只好先离开。 她不明白镜像轩辕良对她的恶意来自哪里,事实上她对镜像吴空一无所知,就算知道镜像原则,却也完全反推不出来。 她可能根本就不了解自己。 如行尸走肉一般,走在街上,她看着熟悉的街道,熟悉的霓虹,孤独感挤满了心脏,控制不住蹲下身,大哭了起来。 她没有回宿舍,也不想回去,而是鬼使神差去了陈雄在校外租的房子。 那是十分优质的单身公寓社区,房子很有设计感,装饰也很有质感,是镜像陈雄的风格。 虽然手上有钥匙,但她还是敲了门,门立刻就打开了,里面传来陈雄惊喜的声音,“吴空,你终于来了。” 出现在吴空视线中的陈雄,让吴空彻底呆住了。 眼前的人,戴着亚麻色的假发,化着精致的妆容,身穿一条浅蓝色的长裙,脚下是白色的高跟鞋,若她之前不认识她,真的会以为是长相略有些男性化的女装模特。 这是陈雄吗? 她连连退后两步,连脸上火辣辣的疼都感觉不到了。 陈雄却似乎司空见惯了一样,拉着她进门,“我怎么今天来了?我正准备去上班呢。” 吴空惊愕的表情一直到进门都没收起来,幸好陈雄似乎很忙,并没有注意到。 “上……上班?” “对啊,绯色酒吧,我一周会去三次。你忘了?”陈雄一直低着头,似乎对自己的鞋子不太满意,又换了几双,换了一双浅米色的浅口鞋,才似乎满意了一些,开心地问吴空:“这双是不是跟我今天的裙子更配一些?”正问着,一抬头猛地看到吴空脸上鲜红的掌印,立刻惊叫起来,“吴空,你脸怎么了?谁打的?” “啊?这个啊……”吴空慌忙捂住脸,别过视线,支支吾吾,“没谁。” “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陈雄看着她,气愤地问,“谁打的你?我去替你出气。” 也许是“我们之间是没有秘密的”这句话,戳中了吴空的泪点,她垂下头,默默说:“轩辕良,轩辕卓的哥哥。” “疯人良他有病吧,打你干什么?”陈雄拉着吴空在沙发上坐下,心疼地撩开她的头发,看着那个掌印,“他是不是不同意你跟轩辕良在一起?你不说我也知道,肯定不可能同意。可这也不怨你,是轩辕卓死皮赖脸缠着你,要不然你怎么可能同意跟他交往?” “疯人良?”吴空有些意外,“你认得他?” “当然认得,还是你告诉我的,他是你的拳击教练,带你走上拳击道路的人,忘记了?”陈雄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尊敬他,但是他就是个疯子,你别对他客气。他生病在医院躺了那么多年,未必是你的对手,他下次再打你,你就还手,听到没?” 陈雄说的义愤填膺,吴空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镜像轩辕良竟然是镜像吴空的拳击教练,怪不得轩辕一家都跟镜像吴空那么熟,估计就是因为镜像轩辕良的原因。只不过看这边轩辕父母对镜像吴空的态度,他们一家跟她相处的应该不错才对,那么镜像吴空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跟镜像轩辕良闹翻的呢? 吴空心里满是问号,但是眼下又无暇去想,毕竟眼前就存在着一个更大、更让她在意的问号。 陈雄……为什么穿着女装? 57.“表白” 她望着陈雄,脑海中慢慢闪现出他曾经说过的话: 吴空,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我生命里的一道光。我孤独了二十几年,直到遇见你,才稍微感觉到温暖。在你面前,我不用隐藏,不怕被嘲笑,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原来这就是他们友谊的真相,镜像吴空是唯一一个知晓镜像陈雄秘密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包容他这个秘密的人,镜像陈雄不想失去她,真的是因为友情,而不是什么爱情。 陈雄看吴空愣愣地不说话,以为她还在伤心,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可怜的孩子,我知道被喜欢的人的家人讨厌有多难受。”说到这里,他的眼神暗淡下来,“我以前也有过一个女朋友,你也知道的,虽然我有这个癖好,但是并不是同性恋,我喜欢的依旧是女生。那是我的初恋,我们很要好,我们想过结婚,所以就想要去见见对方的父母,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我去她家之前精心准备的礼物和说辞,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可一进门,你猜怎么着?”他哈哈笑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了,“我女朋友的爸爸是我在绯色接待过的一个客人。是不是很巧?当时她爸爸也认出了我,我们俩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她爸爸才回过神来,依旧热情的招待了我,我们也很默契地没有提绯色的事情。我以为他爸爸是接受我的,毕竟他自己也爱女装的男人,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女朋友就跟我提了分手,原因是她爸爸以死相逼,她别无选择。我看着眼泪汪汪的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我不舍得让她为难。” 吴空看着笑出眼泪的陈雄,突然有些心疼,他的情况可比她悲惨多了,他竟然还能笑出来,自己有什么理由愁眉苦脸呢? “你真是个温柔的好人。”吴空笑着看着陈雄,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无论是在镜像那边还是这边,都是好人。 陈雄又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我知道我是好人,所以我会有好报。分手之后没多久就遇上好报了,那个好报就是你。还记得吗?我从绯色回来,半路包被抢了,你跑了两条街帮我追了回来,当时我可是还穿着裙子,戴着假发呢。你把包还给我的时候,我认出了你,你也认出了我,说真的,当时我很害怕,害怕你看不起我,或者觉得我是变态,虽然我这个爱好确实很变态,但是……你没有,你没笑也没表现出一丝的瞧不起,你说我穿那条裙子挺好看的。除了客人,第一次有人夸我穿裙子好看,我到现在都无法忘记当时的心情,你就好像我黑暗人生中照进来的一缕光,那一刻起我觉得我不再孤单了。看,我这么变态的人都能找到理解自己的人,你也一定,轩辕卓也许就是那个人,就算他不是,将来你也一定能遇上,所以,不要气馁。” 吴空心里五味杂陈,她确实并不歧视镜像陈雄,但也是奠定在跟原来世界陈雄要好的基础上,就算这样,猛地看到女装的他,也还是被吓了一跳,根本不可能像镜像吴空那样,波澜不惊地夸奖他的裙子好看。 镜像吴空是个了不起的人,尽管外表看起来阴郁狂躁,似乎让人无法喜欢,可其实她有一颗柔软和博大的心。 那么自己呢?与镜像吴空完全相反的自己呢? 是不是表面看起来人见人爱,非常好相处,其实内心是自私和冷漠的?至少她绝对做不到和镜像陈雄这样有怪癖的人做朋友,还有原来世界的刘佩佩、文悦,她也是表面微笑应付,内心更多的跟其他人一样,觉得她们古板老土。 这种犹如照镜子般的自我刨析,让吴空震撼,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什么问题,毕竟在原来的世界人人都喜欢她,甚至都没细究过这种喜欢,是不是真正的喜欢。 这种自我刨析一旦开始就停不下来,之前的种种事情看起来都不太一样了。 她想起来让她难堪的那次表白,她以为自己精心准备诚意满满就一定能够得到轩辕卓的青睐,然而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才发现轩辕卓那种淡然冷漠的性格,根本就不可能喜欢那种高调的表白方式,当时的她完全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就将自己以为最好的强加给他,失败了,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一味怨天尤人。 她真是太差劲了。 吴空垂下头,默默捂住自己的脸,冷静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看陈雄,“我知道了。”她笑了一下,“不会再失落了,谢谢你。” “我们之间提什么谢字?”陈雄撞了下她的肩膀,站起身,看了眼手表,着急起来,“哎呀,时间到了,我该去打工了,你要是不开心就在这里呆着,冰箱里有啤酒,还有鸭脖子,你先吃,我打完工再回来陪你。” 58.梦话 吴空点头,“那个……注意安全。” “你真啰嗦,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绯色就是个异装癖爱好者的集中营,客人们也不是冲着我们的美色去的,是冲着可以无拘无束跟我们这些妖魔鬼怪一起穿女装去的,我们在一起可开心了,能有什么危险?”陈雄说着,最后整理了下假发,踩着高跟鞋出门去了。 门关上,房间里静了下来,吴空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一样,瘫软在沙发上,她觉得好累,又实在担心镜像轩辕卓,就用镜像吴空的手机拨通镜像轩辕卓的电话,可打了几次都没人接听,可能是还没清醒,只好作罢。 干坐着无事,索性开始打量陈雄的住处。这个出租屋是一室一厅,有一个很大的衣帽间,装修风格偏北欧风,房间陈设却并不女性化,十分雅致,细节处能够看出陈雄确实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跟那边那个运动完出一身汗,脱掉上衣光着膀子四处跑的陈雄确实是两个极端。 打开衣帽间的门,吴空惊呆了,她也算是被范女士宠大的,不缺衣服穿,但是也没有那么多衣服。衣服多也就算了,男装女装都有,且整理得十分整洁,按照季节材质分门别类,甚至还做了小标签,注名每件衣服的特性,不能水洗、会掉色,等等。简直比女人还细致。 吴空一边参观一边啧啧称奇,鼻翼间缭绕着衣物柔顺剂的芳香,她心旷神怡,忍不住拿了一件牛仔短外套下来试穿。 这种bf风的牛仔外套,不分男女,也不知道是女装的陈雄的衣服,还是男装陈雄的衣服,总之吴空觉得自己穿着也很好看,忍不住又试了几双鞋子,和裙子,在镜子前,着实臭美了半天。 只不过陈雄的鞋子很大,她穿着都像撑船,找了许久才在鞋柜最高处找到一双小号的高跟鞋,正是她的尺码,穿上很合脚,只是吴空很奇怪,这里怎么会有女码的鞋子?难道除了镜像吴空之外,还会有别的女人来? 想了一下就放弃了,毕竟她也不是陈雄的谁,哪里管得了他的交友情况? 想着,将所有的衣服换下来,小心翼翼挂回衣架,吴空才回到客厅。 坐了一会觉得饿了,于是起身去厨房的小冰箱里,拿了啤酒鸭脖子,自己跟自己喝酒划拳。 闷酒最容易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失去记忆的,只是回想起来的时候,身体已经泡进了水里,呛水的感觉让她下意识划动四肢,朝着似梦似幻的光亮游去。 ******************** 也不知在梦里徜徉了多久,吴空这才幽幽转醒,睁开眼睛,入目就是洁白的天花板和刺眼的灯光,接着疼痛感就从身体各处一齐传来,她不由自主呻吟出声,这几声微弱的呻吟声就像锯子,切割着她的喉咙,疼得她再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醒了?”一个熟悉又清冷的声线在她耳畔响起,带着一丝的如释重负,接着是轩辕卓那张冷漠的帅脸,“你昏迷一天一夜了,再不醒,我就要把你交给学校处理了。” 吴空看着那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有一瞬间的恍惚,这种不耐烦的语气,冷漠的表情,是她喜欢的那个轩辕卓没错。 难道她回来了?可是怎么回来的? 心中疑惑,但更多的是欢喜,她强撑着半坐起来,打量了下四周。 是医院的单人病房,干净整洁,窗边还摆着紫色的绣球花。外面天是亮的,墙壁上挂着的钟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下午三点。 “轩辕,我们是不是在交往?”为了验证自己是不是真的回来了,吴空欣喜地问,只是嗓子实在太疼了,发出的声音像破锣。 “你在说梦话吗?”轩辕卓挑眉,一脸嫌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果然还在发烧,别动,我去叫医生。” 说着就起身离开了病房,留下吴空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悲喜交加,外加忧虑。 喜的当然是她终于回来了,悲的是镜像轩辕卓还躺在病床上生死未卜,忧虑的则是,她在镜像陈雄家里喝醉了,根本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有没有被人看见。 59.虐待病号 正百感交集着,医生推门进来了,给她做了简单的检查,就对轩辕卓说;“烧已经退了很多了,现在给她去买点热粥,让她吃一点,这两天都只能吃流食,听见没?”嘱咐完轩辕卓又看着吴空摇头:“唉,小姑娘,不是我说你,谈恋爱谁不吵架,怎么一吵架就跳河?这一次是你男朋友送来的及时,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父母把你养这么大也不容易,要珍惜生命知不知道?年纪不大,脾气不小。” 吴空和轩辕卓同时被数落愣了,然后一起摆手辩解: 吴空:“我没跳河。” 轩辕卓:“我不是她男朋友。” 吴空委屈脸看轩辕卓,医生看不下去了又摇头,“小伙子长得挺好,怎么这么善变?昨天抱人家来医院的时候,不还说是你女朋友吗?” 吴空眼睛瞬间亮了,星星眼望着轩辕卓,轩辕卓脸瞬间红到了脖子根,结结巴巴,“那……那是护士说的……” “行啦,谁说的我不管,记得给人家买粥。”医生说着一脸痛心疾首地离开了。 轩辕卓解释不成,只能回头瞪吴空。 吴空眼睛呈现漫画中的放光特效:“谢谢你送我来医院……不过我是怎么跳河的?” 轩辕卓还在生气,但也约莫是听不下去她的破锣嗓子,顺手倒了杯水塞她手里,“我还想问你呢?你的第二人格什么时候跑出来连个预警都没有吗?莫名其妙把我哥揍了一顿,我找你好久,看到你趴在河岸上人事不省,跟鬼一样,只好先把你送医院里了。你到底为什么揍我哥?她哪里得罪你了?” 吴空哑然。 想想轩辕良的骚包,和镜像吴空的阴沉脸、暴脾气,两人遇到一起确实够呛,约莫能猜出发生了什么。大概就是轩辕良调戏吴空,谁知道此吴空非彼吴空,理所当然会被暴揍一顿。 默默捧着杯子喝完水,并趁此将谎话编圆了一些。 “我也不知道我的第二人格什么时候出来,只不过她脾气不好,经常莫名其妙发脾气,对不起哦。” 看着吴空小狗一样无辜的脸,轩辕卓眸中的神色有些复杂,“你应该接受治疗。” 吴空赶紧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哭起来,“我会尽量跟她沟通,不让她出来捣乱的,求你不要送我去精神病院,我想好好的读完大学,求求你了。” 少女软软的胳膊挂在大腿上,那种触感跟平日里经常接触的男人完全不同,轩辕卓身体一僵,下意识将她推开,“好了好了,当我没说。你……好好躺着,我去买粥。” 说着逃也似的离开了。 看着轩辕卓落荒而逃的背影,吴空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兀自开始欢喜。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轩辕卓与她的距离似乎近了一些,他对她没有之前那么厌恶冷漠了呢。 轩辕卓买了一份小米粥,一份打包好的牛肉米粉,小米粥给了吴空,自己在旁边的小桌上吃米粉。 牛肉米粉的味道实在太香了,一闻就知道是著名的陈福记家的,每一碗米粉上面铺的牛肉都有二两重,货真价实,滋味十足。 吴空看着自己面前小桌板上放着的清汤寡水就没有食欲,望着牛肉米粉吞咽口水的声音响彻整间病房。 轩辕卓刚夹起牛肉,听到咽口水的声音忍不住将牛肉放下,回头嫌弃地看着吴空,“把口水收回去。”然后继续吃牛肉,又抬头加了一句:“医生说了,你这几天都只能吃流食。” 吴空扁扁嘴巴,不死心地盯着轩辕卓的嘴巴看,他嚼,她也跟着一起嚼,实在被馋的受不了,就苦着脸哀求:“学长,能借我闻闻吗?我不吃,就闻闻。” 看着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轩辕卓脸上嫌弃得要死,却还是将米粉端起来,放在她鼻子旁,“别把口水滴进去,我还吃呢。” 吴空就像吸人精气的妖怪一样,使劲吸了下香气,然后憋住,让味道留在大脑中,捧起粥碗,“呼噜呼噜”,喝得起劲,三下五除二就喝完了粥,一抹嘴,笑嘻嘻:“味道不错。” “奇葩。”轩辕卓皱着眉将米粉端走,一转身唇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他坐下开始吃米粉,也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吴空的影响,他竟然觉得这碗米粉比他之前吃过的所有米粉都要好吃。 60.因为喜欢你呀 第二天吴空出院,也是轩辕卓来接的,旁边跟着鼻青脸肿的轩辕良。 轩辕良看着吴空,一脸警惕。 “要不是看在你神经病的份上,我非告你不可,哼。”他放狠话,只不过这话说得小心翼翼,一点危险感都没有。 吴空猜想大概是轩辕卓跟轩辕良说过她精神分裂,拥有第二人格的事了,索性也不辩解,挠头道歉:“抱歉哦,我一着急就变身。” 轩辕良气鼓鼓叫:“还变身?你以为你是美少女战士?” “是啊是啊,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当美少女战士,可能想得太多了,第二人格才这么暴力的。”吴空胡说八道,话锋又一转,“遇见耍流氓的就更加暴力,你要小心哦。” “谁,谁耍流氓?”轩辕良心虚,“那天我不过做成了一笔生意,心里高兴,想叫你一起去吃饭而已……搂肩膀也算耍流氓?” 原来他搂镜像吴空的肩膀了,就镜像吴空那暴脾气,他不挨揍才怪! 轩辕卓似乎也听不下去了,冷脸看吴空,“下次他再这样,我帮你找律师,告他性骚扰。” 吴空开心挥手,“好的,谢谢正义的学长。” 轩辕良看着轩辕卓咬牙切齿,“你果然是爸妈抱来的,吃里扒外。” 轩辕卓:“法律面前无兄弟。” 轩辕良嗤之以鼻:“是女人面前无兄弟吧?你说,你是不是也喜欢上小吴空了?” 这句质问不但大胆而且动人,吴空心跳突然飙到了两百,眼睛不受控制看向轩辕卓,等着他的回答。 只可惜轩辕卓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丢下一句“我去办出院手续。”就转身闪人了。 轩辕良看着自家老弟的背影乍舌,然后对吴空撇嘴,“心虚了。哼,跟自己亲哥抢女人,大逆不道。” 吴空心里有那么一丝小失落,愤愤不平拿枕头扔轩辕良,“再乱说话,美少女战士我就再变一次身给你看。” 轩辕良赶紧捂住了嘴,再不敢说一句话。 手续办的很快,三个人坐着轩辕良的车回家。 车换了,黑色奥迪,对于轩辕良来说,这车简直清苦贫穷到让人流泪。 之前那辆骚包的红色跑车为了还债卖掉了,现在的轩辕良正瞒着家里艰苦地行走在东山再起的路上。 吴空正想着要不要鼓励一下他,毕竟一个骚包惯了的大少爷,猛地清苦起来,也确实容易想不开,更何况他的抑郁症还没完全好。 嘴巴还没张开,就见轩辕良打开了音响,全车立体声环绕的骚包音响设备成功将车变成了ktv包间。 轩辕良边开车边吼了一首听海。 轩辕卓和吴空齐齐翻白眼。 轩辕良变低调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奢望,不想也罢,不想也罢。 轩辕良将两人送到学校门口,然后轩辕卓提着送吴空的行李送她回宿舍,吴空有点过意不去,扭捏道:“麻烦你了,学长。” 轩辕卓冷着脸将包往她手上一塞,“知道麻烦就自己走回去。” 吴空赶紧做柔弱少女状,含泪,“学长,我头好疼。” 轩辕卓将包提回来,眼底有深藏的笑意,“少废话,好好走路。” 这是完全没有要跟她说话的意思了,吴空也只好识相地闭上嘴,好好走路。 从学校门口走到女生宿舍,步行要十五分钟,吴空曾经数次抱怨路程太远,说,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不是生离死别,而是我在宿舍楼,快递却在大门口。 然而今天,她却觉得这条路短得出奇,短得她还来不及将心里的小甜蜜藏起来,就已经到了。 到宿舍门口,吴空站住,轩辕卓将包递过来,她故意不接,踌躇着想跟他说点什么,但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轩辕卓就等得不耐烦了,将包往她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学长。”吴空不死心地叫了他一声,可轩辕卓人高腿上,早已走出很远,她只好放弃,郁郁转身,去推宿舍大门。 “叫我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个似乎很不耐烦的声音,动听得让人心碎。 吴空沮丧的脸立刻亮了起来,抱着包转身,果然看到已经走了的轩辕卓又折了回来,就站在她身边,乌黑的眸子看着他,又问了一遍:“还有事?” 这简直是上天降下来的机会,吴空知道这有多可贵,赶紧收拾起心情,说:“学长,我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关于校庆上对你……表白……是我太鲁莽太自以为是了,只想着自己的心意,根本没考虑你能不能接受这种方式,会不会对你带来困扰。我错了,所以想正式像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谅我……那个……那个,之前的所有事都清零,我重新开始追你好不好?”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女生宿舍门口那颗巨大的梧桐下面有翠绿的树荫,轩辕卓就站在那片树荫之下,乌黑的眸子如浸透在冰水的黑曜石,闪耀中波光粼粼。 他看着吴空因为认真而紧绷的脸,唇角扬了起来,“你白痴吗?”他伸手拍了下她的头,“已经发生的事怎么清零?还有,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天天把追你这种话挂在嘴边?脸皮怎么那么厚?” 吴空仰着头,被他眸子中的波光惊艳到,眼神不觉地痴了起来,“因为……喜欢你啊。” 轩辕卓白皙的脸颊上爬上一抹红晕,移开视线连连咳了好几声,“你的道歉我听到了,没其他事了吧,我走了。”说完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留下吴空一下人看着他的背影,失魂落魄了许久才抱着包慢慢挪回宿舍。 原本以为自己又被拒绝了,可是刚走进宿舍大门,手机就传来了微信声,打开一看,竟然是轩辕卓发来的。 “谢谢。” 谢什么?吴空一头雾水。 谢谢她喜欢他? 既然都谢谢了,是不是表示他现在并不讨厌她? 这个念头让吴空心中一喜,赶紧回复。 “那你喜欢我吗?” “……太紧迫的方式,我也不能接受。” “哦哦,好的。” 吴空挠挠头,不敢再乱说话了,将手机放进口袋里,心情却掩饰不住地飞扬了起来,一路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往前走。 61.离谱 606的小伙伴对于吴空住院一无所知,约莫是轩辕卓怕她精神分裂的事,被学校发现,替她隐瞒着,还帮她给老师请了事假,所以就连606的小伙伴也以为吴空有事请假回家了,谁都没多问。 只是大家依然对吴空的精神状态表示担忧。 “猴儿,我知道失恋很痛苦,但你要挺住。”晚饭过后,周栗、江源、孟桐将吴空团团围住,周栗率先出击,语重心长。 吴空一脸莫名其妙,江源接过话头来说:“有事跟我们说,别憋在心里。” “天涯何处无芳草,虽然你恋的那根草很帅,但你也不能为了他,伤到自己。”孟桐痛心疾首。 吴空实在听不下去了,做了个停的手势,问:“怎么了?你们什么意思啊?我亲爱的姐妹们。” 周栗扶着她的肩,继续语重心长,“猴儿,你自己就没发觉,最近你的精神有点不正常?前几天阴郁的像鬼一样,谁都不理,简直就是六耳猕猴,今天又若无其事变回平时的猴儿了。” 吴空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一定是镜像吴空将她推进镜像世界之后,真如她说的那样,试图要在这个世界代替她,来宿舍里住过了。也必定是知道她本人回来了,为了不被人发现镜像世界的秘密,才又躲了起来。 “这个……”吴空支吾起来,她虽然真心将宿舍里的姐妹们当朋友,但是并不敢告诉她们镜像世界的秘密,毕竟这件事到底是好是坏都还没搞清楚,况且她自己都被这件事搞得手忙脚乱,灰头土脸,怎么能再拖着别人下水呢?她支吾着,心一横,只能故技重施,做悲痛状,“我自己也不清楚,就是偶尔不想理人,心情特别灰暗,可能是打击实在太大了。前几天的我……没做什么离谱的事吧?” “倒也没做什么离谱的事。”江源看着她,挑了挑眉,“就是跟陈雄学长打了一场球,打了一场架;把刘佩佩和文悦堵在教室里骂了一通,被人家告到教导处了;还借了我们每人一千块钱。”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借条。” 周栗和孟桐也纷纷掏出借条放在吴空面前,“你不缺钱花呀,一次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吴空听到被告到教导处那里,就已经发晕了,再看到借条瞬间有种掐死镜像吴空的冲动,她这个人,明明内心是善良的,为什么表面上的行事作风非要这么乖张古怪,不讨人喜欢? “钱我会还的……”她苦着脸,哀悼着自己的小金库,“但要等几天,我的基金到期。” 吴空有个小金库,从小到大的压岁钱都在里面,范女士从小就教她理财,虽然没什么成果,但至少本金是保得住的。上了大学之后,她把生活费也都存在手机里,用理财软件买个基金什么的,赚钱倒是次要,主要这样让她有种身为现代都市女性的骄傲感,更重要的是,范女士会夸她,出去打牌多一项谈资。 “我家吴空很会理财的,从来都不乱花钱,压岁钱全都存着了,也不买买衣服什么的,最近在投资贵金属,说是想给我减轻负担,好懂事的。”这么说的时候,范女士必定是眉飞色舞的,若有人附和上两句,她更是能高兴一整天。 其实吴空哪里用得着自己买衣服,打扮女儿是范女士从小到大的乐趣,一到换季就大包小包的往学校寄衣服。至于寄的什么,全凭范女士的喜好,吴空也不挑,有什么穿什么,反正从小到大都这样,已经习惯了。 好再范女士眼光还不赖,吴空的衣柜一直让同宿舍的其他小伙伴很是羡慕,若非要说什么不满,就是,范女士执着地认为女孩就应该穿裙子,因此吴空一年四季各式各样的裙子都有,裤子却找不出来几条。 周栗她们倒不是催她还钱,只是大家同为学生,身上可用的钱实在不多,特别是孟桐,家境一般,一个月生活费也就一千,那些是她省吃俭用存的,就是她的命根子,若不是吴空,外人万万借不走的。周栗和江源稍好一些,但也宽裕不到哪里去,实在充不得大方。 “行,这都不是问题。就是前面两件事,你打算怎么解决?”江源问她。 吴空一个头两个大,她哪里知道怎么解决? “我跟陈雄学长打完架后,他生气了吗?”她小心翼翼问江源。 “我哪里知道?他的事儿,干嘛问我啊?”江源脸上发红,一副别别扭扭的样子,末了却又补了一句,“我听说,就是听说,他好像挺生气的。” “那是因为什么事,你知道吗?”吴空厚着脸皮又问。 “你惹的事,你问我?”江源瞪她一眼。 吴空不敢问了,骂刘佩佩和文悦的起因更是无从得知。连原因都不知道,她要怎么解决? 这种猜谜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她哀愁起来,长长叹了一口气。 周栗心疼她,拍了下江源,“老二,你别对猴儿这么凶,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原因,但是猴儿不是不讲理的人,她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再说了,她最近不是精神状态不好吗?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江源撇嘴,“好的,老大。” 孟桐看着吴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跟着幽幽地叹了口气,“我在别的宿舍听了点八卦,据说猴儿两次闹事都跟轩辕卓学长有关。唉,红颜祸水啊。” 吴空猛然间就悟了。 一定是上天嫌弃她配不上轩辕卓,才会降下这一波接一波的考验,试图让她知难而退。 可她在喜欢他这件事上,偏就犯了泼猴的性子,非要逆天而为,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再多的磨难,只要跟他有关,她也都认了。 谁让她,那么喜欢他呢? 62.我是混蛋 离期末大考只剩一周时间,学校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学习氛围,就连平时在教室里属于“稀客”的同学都抱着书本,一副“在知识的海洋里遨游”的架势。 这种临阵磨枪的紧迫感和使命感,吴空懂的,毕竟往年她也是其中一员,但是这一次,在镜像轩辕卓的亲自指导下,她信心十足,眼下,她最担心的是轩辕卓的期末考。 江陵大学射击队,期末考之后的暑假有一场重要的比赛,据说有国家队的教练来观赛,若是被看中了,就有机会去参加国家队的选拔,是地方队伍进入国家队的一块敲门砖。 整个江陵大学射击队都十分重视这场比赛,当然也包括轩辕卓,他整日整夜泡在训练场上,完全将考试这回事抛到了脑后。 吴空从枕头下拿出小小的笔记本,笔记本上是从镜像轩辕卓笔记上,摘抄下来的重点,这个小本子,她一直贴身收着。因为知道自己只有通过那条河才能回到这边,生怕弄湿了,还细心地套着防水袋。 保管得很好,就算是跳进河里也没有弄湿,可是怎么拿给轩辕卓又是一件难题,毕竟现在的轩辕卓心里只有比赛,一味地劝他复习,不但起不到作用,还会让他厌恶。 只能想其他办法呢。 吴空下课继续去射击训练馆打工,可能是镜像吴空在她不在的时间里,也来过了,所以并没有人发现她失踪了几天。 只不过镜像吴空明显不是会认认真真服务别人的人,所以她一来,就被馆长劈头盖脸一阵臭骂:“吴空,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想不想干了?” 吴空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也知道自己的最好什么别说,认了就对了,于是连忙低头哈腰,笑嘻嘻:“想,想。馆长,您不知道,我有多热爱这份工作。” “热爱?”馆长咬牙,“朱权的袜子是不是你挂门口的?李讷那一柜子的水是不是你灌进去的?这就是你热爱这份工作的方式?” 馆长这么一说,吴空先是瞪眼,不用想也知道都是镜像吴空干的,但是也随即明白她这么干的目的。 朱权的不爱洗袜子,一双袜子穿七天,脱下来能直接站立,且他一脱鞋,整个更衣室里都像遭受了毒气攻击一样,熏得人睁不开眼。这也就算了,偏偏这位学长每次都将硬掉的袜子直接丢进垃圾桶里,吴空每每收拾的时候,都能将隔夜饭吐出来。 还有那位李纳学长,柜子乱得像被大风刮过,打开门东西稀里哗啦往外掉那种,每次都拿出学长的架子来让吴空帮他收拾。 陈雄向着吴空,跟这两位说过,可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还是轩辕卓不轻不重说了句:“自己的东西能不能自己管理好?”这两位才稍微收敛点。 估计这几天又犯了,被镜像吴空撞见,你想想镜像吴空那脾气,没直接挥拖把打人,就已经是这两位学长的造化了。 吴空暗自在心里庆幸,忙对馆长说:“都是玩笑,以后绝对不会了,请馆长放心。” “玩笑,可真是玩笑。”馆长瞪她一眼,“现在全学校的同学都知道朱权的袜子有多臭,李纳的手机泡坏了,两个人气的跳脚。要不是……算了算了,有人替你弥补过了,不然真是没法留你在这了。” 有人替她弥补过了?谁? 吴空刚准备问,馆长却板着脸走开了,她也没有勇气追过去问,只好作罢。 挨完骂,活还是要干,吴空拿着拖把去打扫更衣室,边走边祈祷陈雄千万别在里面,可谁知事与愿违,陈雄在,且男生更衣室里只有陈雄在。两人四目相对,陈雄立刻面色不善移开了视线,表情古怪关上更衣室的门。 吴空有点尴尬,挠挠头,硬着头皮走进去,跟他打了个招呼:“学长……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吗?真早……” 陈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将视线移开了,似乎是打算无视她。 平日里与你要好的人,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的态度,吴空心里十分难受,但也不知道该怎么缓解他们的关系,只能垂着头,默默开始打扫卫生。 陈雄拿了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吴空拖完地,他正好走了出来。 刚冲完澡的男人,黑发还滴着水,黝黑的皮肤,冷冷的眼神,透着一股野兽的凶恶感,吴空第一次见到陈雄对她露出这样的眼神,吞了吞口水,缩着脖子想赶紧离开,却被陈雄一把拉住。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他侧头看着她,眼圈发红,“那天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喝多了,说的那些话你也别往心里去。” 吴空心里咯噔一声,心想他到底说了什么,能让镜像吴空那么生气。 见吴空一脸惊恐,陈雄突然之间“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眼神也瞬间变得柔软了,“你怎么怂了?那天不是挺有种的吗?拳头那么重,揍得我差点爬不起来。” 说着捏起吴空的小拳头,左右打量,疑惑地皱眉,“这白嫩嫩的,怎么看都是个没什么力气的拳头,怎么看都不像会有那么大的力气。那天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吴空受惊,赶紧点头,“是……是我啊,人……人在某些时候能够激发出超常的潜能,你……你不知道吗?” “就算是吧。”陈雄点头,坐在更衣凳上,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凳子,“坐下,跟你聊聊。” 吴空颤巍巍坐下,陈雄拍了下她的肩膀,苦笑:“我回去想了很久,那天说的话确实混蛋。是!他们在饭桌上说的都对,我是生不逢时,老是被轩辕压着,在射击队里,他永远都是第一,我再努力也是万年老二。可那也不能咒轩辕死啊,我们是朋友。” 吴空又是一惊,对于在赛场上,轩辕第一,陈雄第二这种结果,大家,包括她,似乎都已经习以为常,她从来没想过总是被压着的陈雄的心情。大家也都理所当然的认为陈雄该接受这种结果,太理所当然了。 陈雄说着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我是混蛋。” 63.他是第一个 吴空赶紧拽住他的手,不让他再打自己,“学长,你……唉,我其实理解你。” “你那天可不是这么说的。”陈雄挑了挑眉,笑,“你那天嚣张的很,要跟我比一场,比什么都行,我说,打篮球,你就说行。小矮子还打篮球,真是笑死人了。结果怎么着,我输了。你说,还有天理吗?你那个嚣张啊……” 陈雄描述起那天的场面语言支离破碎的,但是处于对镜像吴空的了解,吴空面前还是有了清晰的画面。 一米六都不到的小矮子,指着足足一米八三,黝黑的运动员陈雄,阴阳怪气地笑:“万年第二,不是轩辕的问题,是你弱。你看,我一个没怎么打过篮球的人,随随便便都能赢你,你就是条虫。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的心出问题了。将失败都怪在别人头上,丝毫不反省自己,如果一直抱着这样的心态去比赛,你这辈子都成不了第一。轩辕死了,没了,你就能成第一?别做梦了。没了轩辕,也会有欧阳、司马、宇文……永远不会是你。” 在酒桌上被羞辱,在训练场上又屡屡受挫的陈雄,早已喝得烂醉,此时更是彻底被激怒,毫无理智可言,不管不顾,冲上来揍吴空,只是那个吴空可不是他认识的吴空,几个回合都没撑到,就被揍趴下了。 想到这一幕,吴空真是一头的冷汗,尴尬地低头,“对……对不起,我……我那天……中邪了……胡说八道。” “哪里胡说八道了?”陈雄瞪她一眼,使劲拍她的肩膀,“说得超棒,不愧是我的好哥们。要不是你揍醒我,我到今天还自怨自艾,消极怠工不好好训练呢。你不知道,我最近真是烦死轩辕了,每次训练,恨不得风头都是他的,我吃奶的劲都使上了,还是追不上。现在我明白了,世界上就是有这种变态,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反正我也走不了职业的道路了,不如好好学习,将来当个射击很棒的建筑师也不错。” 吴空一愣,她没想到陈雄竟然这么快就想通,反倒是还为镜像吴空说着“对不起”的自己,显得十分小气。 见吴空发愣,陈雄反倒笑了,拍拍她的肩膀说:“我这就回去复习了,你好好干活,顺便操心操心你家轩辕的考试,这学期他缺课比我还多,又一门心思想着训练,不肯复习,不挂科才怪。还有,人家可替你摆平了朱臭脚和李乱室,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说着挠了挠半干的短发,提起背包走了。 吴空彻底愣住了。 朱臭脚和李乱室这两个称呼虽然是第一次听到,但是也不难猜到是朱权、李纳两位学长的外号,只是……帮她的人竟然是轩辕卓?这太让她意外了。要知道轩辕卓这个人一向冷漠,不爱管别人的闲事,更何况是在大赛之前,这种连睡觉时间都被无限极压的时候。 她突然有些愧疚,虽然事情不是她惹的,但是镜像吴空到底是顶的她的名字,她莫名觉得就是她给他惹了麻烦,于是整个打扫过程就变得心事重重。 拖完了地,将工具收好,吴空默默抱着包来到训练场,站在边上看轩辕卓训练。 现在是下午六点,晚饭时间,二食堂的麻辣土豆鸡刚出锅,味道香得恨不得勾起所有人肚子里的馋虫。然而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轩辕卓,轩辕卓的心里眼里都只有手里的枪,远处的靶子。 其他的队员都结束训练,准备回去了,纷纷朝轩辕卓挥手再见,轩辕卓也似乎根本没听见一般,聚精会神,子弹打中靶子的声音不绝于耳,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疯了。这家伙训练都训练疯了。” “这估计就是真爱了,倒显得我们吊儿郎当。” “行啦,人家疯也有疯的资本,咱们就算是疯,也打不出他那样的成绩。” “人比人气死人啊。” 几名队友叹着气,走出训练场,渐渐地整个整体就只剩下轩辕卓,和场边默默看着他的吴空。 轩辕卓穿了一套纯黑色的夏季运动服,宽大的运动裤下露出笔直的腿,训练时间太长,他全身汗湿了,布料贴在身上,勾勒出紧致有型的身体轮廓,尤其是腰臀……作为一个暗恋他许久的人,吴空觉得这个画面实在太摧毁她的意志力了,连吞了好几口口水,想移开视线,但又十分没出息地移不开。好在训练场上只有他们两个,而被看的人又专注训练,没人发现她的视线有多赤裸。 静默站立了大概半个小时,轩辕卓才终于放下手中的枪,十分疲惫似的,活动活动手脚,一侧头看到了吴空,吴空慌忙抬手挥了挥,并咧开嘴笑。 约莫是她笑的太过了,毫不掩饰的欢喜,轩辕卓明显地皱了下眉,又叹了口气,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朝她走了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的有多像一个花痴。”他声音清淡淡的,带着掩饰不住地疲惫,说这话抬手抹掉了额头上滴落的汗珠。 吴空慌忙收起了笑,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伸进包里,摸了包纸巾,殷勤地递过去,瓮声瓮气提醒他:“到吃饭时间了,再不去,好吃的就一样不剩了。” 轩辕卓接过她手里的纸巾,抽出一张,擦了擦汗,将其余的还了回去, “不吃了,休息一下还要继续训练。”又问:“你怎么还不走?” 吴空想说,我当然是在等你,可又怕让他觉得有逼迫感,只好挠了挠头,随口说:“要走了,走之前检查一下还有哪里没打扫干净,省得明天被馆长发现了,不高兴。” 轩辕卓“哦”了一声,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仰头喝了几口,喝得有点急了,水从唇边溢了出来,水珠顺着下巴流过优美的脖颈,没入了衣领里。 画面太美太诱惑了,吴空又没控制住自己,看得有点呆了。 轩辕卓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她,挑了挑眉,“你喜欢别人的时候,也这样吗?” “哪……哪样?”吴空眨巴眨巴眼。 “眼神这么赤裸。” 吴空一怔,脸“腾”地红了,可脸红归脸红,吴空归吴空,她脸皮够厚,还嘻嘻笑了起来,摇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女生绯红的脸颊可真像窗外的红云。轩辕卓皱眉。 “不知道喜欢别人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因为没喜欢过。”吴空郑重其事,“你是第一个。”说完又加了一句,“第一次没经验,莽撞了点,你多包涵。” 又是变相的告白,这次轮到轩辕卓脸红了,他若无其事别开脸去喝水,心里反反复复琢磨这几个字:第一个,第一次……哦,他是第一个啊。 64.用心 见轩辕卓不说话了,吴空有点紧张,怕又将他惹烦了,赶紧低头装作检查卫生的样子,在训练馆转了一圈,一边转,一边偷瞄他,看他脸色稍有缓和,这才转了回来,对他说:“学长,朱学长和李学长的事,谢谢你了。” 轩辕卓愣了一下才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回事,朝她摆摆手,让她不要在意,“我也早就看不惯他们俩了,碍于是队友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你这样也是为民除害。” 竟然认同她的做法,不,是镜像吴空的做法。 被夸奖了,吴空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她仔细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镜像吴空的性格与他更相配些,而且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现在,引起他注意的事,都是镜像吴空做的,就连是跟她认真说话,也是被镜像吴空揍了之后。 她这么想着,有点发愁,心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去学点拳脚,万一轩辕卓是抖m呢? “不过,他们俩答应了,在更衣室里尽量注意个人卫生,你给你造成困扰,你以后别再折腾他们了,听到没?”轩辕卓说。语气轻柔了许多,带着点狡黠的。 吴空点头,“哦”了一声,又十分好奇,忍不住问:“学长,你到底用了什么办法摆平他俩的?” “也没什么,我有一双乔丹的签名球鞋,他俩都喜欢,就送给他们了,一人一只。幸好两只脚都有签名。”轩辕卓放下水瓶,若无其事说。 吴空却大惊失色。 她当然知道,轩辕卓除了射击运动之外还喜欢篮球,篮球运动员中最迷的球员就是迈克乔丹,让出了偶像的签名球鞋,这个牺牲也太大了。 虽然是镜像吴空做的事,但终归是以她名义惹得祸,她觉得十分对不起轩辕卓,着急起来,“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送人?学长,你等着,我去给你要回来。” 说着转身就跑,轩辕卓人高腿长,三两步将她拦住了,“送出去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别胡闹。” “我用钱买也行。”吴空急的摸出手机,“我把基金卖了,大概也是买的起的。” “你还会理财啊?”轩辕卓意外地笑起来,这一下可真是明亮夺目,“买得起也不用买,我说了送出去的东西就不会要回来,你买了,那也是你的。不过,要是你自己想收藏,我就没理由拦你。” 他态度坚决,吴空一下子蔫了,垂头丧气起来,轩辕卓竟然抬手揉了下她的头发,“你不是说一会食堂里好吃的就一点不剩了吗?怎么还不快去?” 吴空点了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若说之前刚听馆长说镜像吴空整了朱权和李纳,她还觉得痛快,挨骂也值得,可是此时却有点恨镜像吴空惹事。给她惹事也就算了,连累轩辕卓的不得不割爱,她怎么想怎么难受。 去食堂的西餐窗口点了两份土豆鸡蛋蔬菜沙拉,两杯牛奶,打包好了,提着去射击训练馆,想了一下,又跑去旁边的校内便利店,将自己随身带的笔记缩印成便签大小,其中一份细心地贴在便当盒四周,这才满意地提着重新上路。 来到训练馆,轩辕卓果然已经重新投入训练中了,砰砰的射击声不绝于耳,吴空等了一会,见他停了这才喊他:“学长,吃饭。” 轩辕卓看着笑容灿烂的吴空,有些不耐烦,但更多的是无奈,只好放下了枪,走了过来。 “我说了不想吃。”话没说完,看见吴空递过来便当盒,便当盒的盖子打开了,里面的沙拉确实有点诱人。 他有点意外。他大赛之前确实食量会变少,胃口也会变差,什么都不想吃的时候,也只有土豆鸡蛋蔬菜做的沙拉还能吃下去一些。 这个家伙连这种事情都注意到了? 是有多闲? 彻底被打败了一样,轩辕卓伸手接了便当盒,跟着吴空在旁边的长凳上坐下,吴空立刻递了杯牛奶过来。 “你坐下。”轩辕卓接过牛奶喝了一口,“又不是我的丫鬟,不要对我这么殷勤。” “呃……没有啦……好。” 吴空挠头在旁边坐了,取出自己那份小口小口地吃,顺带着偷瞄轩辕卓,而一直心事重重的轩辕卓吃了好几口才发现便当盒上贴着的笔记,愕然了几秒,发现是他的专业课内容,抬头看吴空,吴空小心翼翼地对他笑。 “这是什么?”轩辕卓挑眉问。 “快考试了。”吴空答非所问,又怕他生气抵触,为了掩饰心里的不安,使劲朝嘴里塞沙拉,含糊不清道:“挂科总是不好的。啊,我没说你一定会挂科啦……就是,你也没时间去教室……吃饭的时候看两眼,也不影响你训练,一举两得。” 说完,赶紧移开视线,怕看到他生气的脸,毕竟是干涉他的生活和学习了,仔细想想也挺讨厌的。 等了半天也没听见轩辕卓摔盒子走人,吴空这才稍微转过头来,看到轩辕卓正捧着便当盒一边吃一边看,吃的很慢,看得却很仔细。帅脸静静地,看不出表情来,但似乎是……没生气。 她放下心来,也不出声,在一旁默默吃着沙拉。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幸好天本来就热,沙拉也本来就是冷食,不影响口感。 轩辕卓放下便当盒,吴空刚准备将便当盒丢进垃圾桶,就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一握既松,轩辕卓将便当盒拿了回去,移开视线,“放着,我自己扔。” “没事,我回宿舍顺便扔了。”吴空还想争辩,被轩辕卓急声打断了,“我说了放着,我……还想看看。” 吴空心花怒放起来,当即放下便当盒,“好的。学长您慢慢看。”然后收拾了自己的那份,朝他挥手,“学长再见。” 轩辕卓破天荒没有无视她,而是抬手朝她挥了挥,“再见。” 65.只能帮你到这了 当天晚上,吴空洗过澡,趴在床上傻笑了许久,临睡前,就听叮咚一声手机提示音,拿过来一看,是微信转账,轩辕卓转过来的,一百块,上面写着:晚饭钱。 本来是她自愿,这一给钱,她反倒像个送外卖的,就没收钱,找了个借口,“太多了。” 没想到,轩辕卓态度十分坚决:“不多。收下。” 吴空只能收了钱,灵机一动,“学长明天早上去教室吗?多的部分,明天给你买早饭。” “不去教室,七点训练。”轩辕卓回。 没有拒绝。吴空惯会顺杆爬,立刻喜滋滋回道:“一定准时送到。” 那边许久才回:“随便。” 吴空连发了两个搞怪的表情包过去,欢喜地床上滚了两圈,过了许久才抱着手机睡着了。 就这么一连送了一个星期的饭,每次都会在便当盒上贴便签,轩辕卓每次都会把饭钱转过来,且每次都多,最后干脆转了五百。 吴空接了钱,笑嘻嘻回复:“老板,是要包月吗?” 那边没回,不置可否的态度,吴空就当他应了,每天都欢欢喜喜的送饭,晚上也会在训练馆留晚一些,抱着本书,美其名曰找个安静的地方复习,其实就只是想跟他在一起呆着。 而这一周镜像吴空都没有出现,吴空自然也无暇顾及,镜像世界那边的事情就随他去了,只专心送饭加自己复习。 考试如期而至,吴空在镜像轩辕卓的加强辅导下,竟然也考得不错,美滋滋走出考场,在教室门口碰见了文悦刘佩佩。 这边的两人都是传统好学生的打扮,裤子衬衣眼眼镜,老气而一丝不苟,看见吴空没有了之前的不屑,似乎有些害怕,两人同时缩了缩脖子。 吴空还沉浸在考得好的喜悦中,抬手跟她们打招呼;“嗨,文悦、佩佩,考得怎么样?我考得不错呦,还不来恭喜我……呃……” 说完的一瞬间,吴空才意识到,这里的文悦和刘佩佩是学霸,而且并不怎么待见她,这也就算了,偏偏,前几天镜像吴空还跟她们吵了一架,用的是她的身份……这就十分尴尬了。 尴尬的不止吴空,就连文悦和刘佩佩两人都僵住了,面色不善看着她,其他同学闻声也都往这边看,知道她们冲突的同学更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吴空举起的手还停在空中,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又慢慢收起来,转身就跑。 边跑边在心里咆哮:太尴尬了啊啊啊啊。 可谁知有人并不想这场好戏就这么散场,将吴空给拦住了,拦她的是她所在考场的监考老师,老师抱着一大叠卷子,挡在吴空身前,一脸的不可置信。 “每次考完,你这泼猴都垂头丧气的,今天怎么这么高兴?跟上面借法宝了?” 这位男老师十分年轻,甚至还有些英俊,同学们很喜欢他,他也爱跟同学们打成一片,吴空也喜欢他,因此被这位大佛拦下,她可一点脾气都没有。 “明明老师,别开玩笑了,我可是凭本事考的,什么法宝不法宝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那啥了呢。”吴空抱怨。 “那啥”当然指作弊,滑头如吴空之前并不是没干过,但是这一次确实是她凭本事考的,因此十分冤枉。 “明明老师”听起来像幼儿园的老师,但其实确实是这位老师的名字,第一天给吴空上课的时候,这位老师就是这么介绍自己的:“我叫范明明,以后请叫我明明老师,或者明明。” 因此同学们高兴的时候就叫他“明明”,不高兴的时候就叫“明明老师”。 范明明见吴空一脸委屈,反倒十分欣慰,“呦,你这泼猴终于长进了,知道学习了。” “那是当然,我复习勤奋着呢。”吴空骄傲脸。 “是啊,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啊。”范明明意味深长地笑。 身旁看热闹的同学也都窃窃地笑。 吴空追轩辕卓的事,全校没人不知道,吴空每天抱着书在射击训练馆呆到很晚,以复习之名,正大光明赖在轩辕卓身边,这事也没人不知道,就连老师们也有耳闻。只不过已经大学了,都是成年人,恋爱是再正常不过了,只要不影响学习,老师们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再有因为爱情,学习反倒变好的,老师们甚至会感到欣慰,并且大力支持。 吴空面红耳赤,幽怨脸看着范明明:“明明老师,有点同情心,别取消我了好吗?你正处在人生甜蜜期,哪里能体会到我们单身狗的苦楚。唉……” 范明明刚刚娶了娇妻,婚假刚过而已,被吴空一说,脸也一红,拿卷子打吴空的头,“泼猴,就你贫嘴。有这嘴皮子功夫,想想怎么好好团结同学吧。”说着,范明明朝吴空身后努努嘴,“老陈可还生着气呢。” 吴空心里一惊,脑子转的飞快,止不住在心里阵阵哀嚎:镜像吴空堵着文悦喝刘佩佩骂的时候,不会正撞到老陈的枪口上了吧? 老陈是吴空她们专业的高数老师,文悦和刘佩佩这俩学霸是他的爱徒,带着四处比赛那种深爱的喜爱,若是镜像吴空真得在高数课上,堵着高数老师的爱徒骂的话,她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死亡。 毕竟老陈是他们班的班主任,她被班主任恨上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见吴空一脸灰败,范明明挤挤眼,“别泄气啊,这事也不是无解,你去跟文悦和刘佩佩道歉,她俩不生气了,老陈自然不生气了。” 范明明也是一番好意,可吴空纠结的是,她连道歉都不知道怎么道歉,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吴空一脸茫然,范明明恨铁不成钢地将她拽到一边,小声点拨:“这事起因是你家轩辕。解铃还须系铃人,轩辕若能说几句话,比你磕头效果都好。”说完,眨了眨眼,一脸“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的表情,然后抱着卷子走了。 66.心肝宝贝 吴空的表情更困惑了,她实在想不出文悦和刘佩佩跟轩辕卓能有什么交集点,不不,普通的交集还不行,还必须是冲突,能让镜像吴空跳起来骂人那种。 吴空满脑袋的问号,回头撞上文悦和刘佩佩冷若冰霜的脸,心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立刻挤出一个笑脸,尴尬到不能再尴尬地抬手打招呼:“文悦,刘佩佩,你们考得怎么样?哈哈哈哈,我这是废话,一定靠的十分好……内个……内个……之前的事我不太记得了……你们要不提醒提醒我,我为什么骂人?” 她是有心示好平息干戈,文悦和刘佩佩听了却脸色发青,咬牙切齿望着吴空:“你到底要拿那件事羞辱我们到什么时候?” 说完,两人推开她,铁青着脸跑了。 吴空一路绿灯,破天荒地一科没挂,成绩出来那天,她兴奋地给范女士打电话,报告这一喜讯,范女士开心得直呼:“心肝宝贝,你真是辛苦了,暑假回来,妈妈一定给你多做些好吃的,补补身体也补补脑子。” 提起暑假,吴空这才想起来,暑假的时候,她并不打算回家,一来是想看轩辕卓的比赛,二来,镜像吴空还在这个世界晃悠,总是件让人无法放心的事,暑假清闲,正好将她找出来,送回镜像世界,彻底了解这件事。 可要怎么跟天天数着日子盼她回去的范女士说呢?吴空犹豫再三,只好扯了个听起来还算可信的谎:“妈,我暑假要跟着老师去实习,可能不回去了。” “什么?你才大一,怎么这么早就要实习?而且暑假那么热……”范女士果然炸毛了,“晒黑了怎么办?不许去。” 吴空就知道范女士会是这个反应,应对起来也算熟门熟路,“妈,我就是跟着老师打打下手,涨涨见识,每天的工作也就是在办公室里整理整理图纸什么的,不出去晒,放心吧。” 范女士听说不用出去晒,声音略微放低了一些,但是依旧是十分不满,“什么破烂学校,大热天虐待学生。” 范女士小孩子般的抱怨,听得吴空哭笑不得,毕竟她刚考上江陵大学的时候,范女士可是将这所学校夸上天了,逢人便说:“我闺女考上了江陵大学,你知道江陵大学吧?国家重点,211,听说还出过将军。” 不得已,吴空只好拿出了杀手锏,“妈,我跟着出去涨涨见识,还能见到大工程师呢,以后毕业找工作简历上也好看。” 范女士听到“大工程师”几个字就彻底熄火了。 吴空最了解范女士和他爹吴大柱,两个人文化程度都不高,范女士甚至高中都没毕业,靠着贩东贩西,走南闯北做生意,有了现在的优渥家境。虽说收入进入中层家庭水平,但是依旧有种自卑感,这种自卑源自于文化的匮乏,所以对于听起来就特别有文化的人群,比如:老师、律师、医生、工程师,有种天生的崇敬,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女儿能够成为自己崇拜的群体中的一员,因此范女士一听女儿有机会见到大工程师,瞬间就了火气。 “好吧。”范女士喃喃道:“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心肝宝贝你记得好好吃饭,出门多抹防晒霜,还有少吃凉的……哦哦,对了,我要给你打钱,毕竟要去见大人物了,去买几身贵的衣服,别让人家瞧不起。” “我不缺钱。”吴空无奈叹气,但心里又觉得温暖,这种温暖感让她更加愧疚了,“你给我买的衣服,在我看来就特别好特别贵,人家不会看不起的,不说了啊,妈,我这里还有点事,回头再给你打电话。”说着又提高声音嘱咐一句:“别给我打钱了,我不缺钱。” 嘱咐完,慌忙挂掉电话,她怕再聊下去,自己会因为愧疚哭出声来。 挂掉电话,心里还在闷闷地难受,索性坐在身后的花坛上,想静一静,安排下眼下必须要做的几件事。 抓镜像吴空、看轩辕卓的比赛、跟文悦和刘佩佩讲和。当然前两件事是必须要做的,最后一件,随缘吧,以她对镜像吴空的了解,她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必定是文悦和刘佩佩确实干了什么她看不过去的事情,如果实在和不了,那也没办法。 杂乱地想了一会,正准备起身,就听手机一声提示音,打开发现是微信转账提示,范女士还是给她转了五千,并再三嘱咐: 心肝宝贝,有钱好办事,听话,拿着。 下面发了一串,亲亲你的可爱表情包。 吴空又是无奈又是想笑,嘟囔着:“老是给我塞钱,都把我养成废物了。”然后收了钱,眼里却有泪花在闪。 这五千块钱,将她推进撒谎的愧疚地狱之中,无法自拔,就在这时,听到身旁传来打趣声:“谁老是赛钱把你养成废物了?这么烦恼的话,钱塞给我,我好想当废物,就是没人给我这个机会。” 吴空赶紧使劲抹了抹眼泪,转头,看见是陈雄走过来了,一身运动装,背着枪袋。他的身边是轩辕卓,一身黑色运动装,枪袋是白色的,皮肤也是雪白的,跟黝黑的陈雄形成强烈的对比。 轩辕卓显然也听到她的抱怨声了,并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绪。 吴空倒是十分高兴,他俩一起出现,证明他们已经和好,没有嫌隙了。 67.共侍一夫? “学长,去训练吗?”吴空看着轩辕卓,看了好一会才去看陈雄,看了一眼,视线又忍不住移到了轩辕卓身上,“学长,你们的成绩也下来了吧?考得怎么样?” “你就盯着你们家轩辕看吧,不用捎带着看我。”陈雄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恨铁不成钢,“小猴子,你这喜欢一个人太明显了,你这样会吃亏的,看,轩辕被你惯的多骄傲,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他这边叽里咕噜抱怨,那边轩辕卓撇开她,兀自回答吴空,“去训练,比赛越来越近了,要加紧才行。考得还可以,算是惊险低空飞过。多谢你的笔记。” 陈雄在一旁好奇:“什么笔记?你俩最近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吴空看着轩辕卓,欢喜得手足无措:“不用谢,能帮到学长就好。学长最近训练还顺利吗?我今天休息不用去训练馆,但我晚上还是会去给学长加油的。” 陈雄:“训练的顺利不顺利,你不知道?你哪天不去?” 轩辕卓:“还算顺利,现在的任务就是保持状态。倒不会做加强练习了,所以结束的也早,你别去太晚。” 陈雄:“轩辕,你现在怎么能跟这猴子说这么多话?不会是动了春心了吧?” 吴空:“嗯嗯,我不会去很晚的,六点之前,学长要我带饭吗?” 陈雄:“我要带饭,二食堂的麻辣土豆鸡不错。” 轩辕卓:“你上次带的土豆沙拉还可以。” 吴空:“嗯嗯,一定帮学长带土豆沙拉。” 一来二去,陈雄终于明白了,被无视的不是吴空,是他。这两人身上似乎有个天然屏障,将他完全隔绝在外了。 他忍不住将手伸到两人中间:“喂,你们两个能不能理理我?” 轩辕卓:“我把钱转给你。” 叮咚。 吴空:“钱太多了,学长还要带明早的早饭吗?” 很好,他果然被屏蔽了,陈雄认命地一屁股坐到花坛上,就等着他俩聊完。 轩辕卓望着吴空,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地样子:“随便吧。” 吴空也依旧是欢欢喜喜地,“好的,学长。”又想起什么似的问轩辕卓:“学长认识文悦和刘佩佩吗?” 这冷不丁一问,也不知道是不是轩辕卓没反应过来,总之他很久都没吭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似乎有点欲言又止。 陈雄看不下去了,举起手来:“猴子,这题我会。这两个妹子跟轩辕告白了,就在最近,我在旁边,听见了。” 吴空一惊,回头看陈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真得?” 陈雄激动得几乎都要痛哭流涕了,伸手就要抱吴空,被轩辕卓不动声色挡开了,他依旧不死心望着吴空,“猴子,你终于能听到我说话了吗?” 吴空的注意力还在上一题上:“两个人都向学长……表白了?” 陈雄重重点头,“不信你问轩辕。” 吴空当然要问轩辕卓:“是吗?学长。” 轩辕卓沉重地点了点头,一副极不愿承认的样子。 “一前一后表白的?”吴空还是处于惊讶状态。 不过也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当初对轩辕卓表白的时候,有人将周栗为她画的画换成了猪八戒,后来查不出来是文悦干的,莫非是因为她也喜欢轩辕卓,才会不想让别人先表白? 哪知道陈雄说:“不是一前一后,是同时。” “同时?”吴空看向轩辕卓,“同时怎么表白?” 轩辕卓别过头去,陈雄站起来,拉着吴空并排站,然后做少女扭捏状:“轩辕学长,我们一直都十分爱慕你,能给我们一次机会吗?”然后对吴空耸肩,“就是这样一齐说的。” 吴空简直像被雷击穿了一样,外焦里嫩,她想象中的同时,顶多也就是两个人背着对方,在同一天,不同的地方分开表白,怎么会有人跟好友一起,像同一个男人表白? 吴空抬头望轩辕卓,轩辕卓扶额,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陈雄却似乎越说越来劲,献宝一样跟吴空说:“还有一句话,特别经典。” “大雄。” 轩辕卓试图阻止他,可惜陈雄哪里是那么轻易能被捂住嘴的。 “她们俩说,可以效仿娥皇和女英。”陈雄说完直抖胳膊,“太肉麻了,现在想起来鸡皮疙瘩还是直往下掉。” 轩辕卓彻底黑了脸,转过头去,不想让别人看到他的脸。 娥皇和女英,舜帝的妻子,两姐妹共侍一夫。 文悦和刘佩佩这个意思是想要一起成为轩辕卓的女朋友? 看到轩辕卓的反应,也不难猜出被这样告白,轩辕卓是种什么心情,追轩辕卓的女生从来都不缺,可轩辕卓从未有过表示,听过表白也像没听见一样,不会给出任何反应,甚至一个表情都吝啬给出。 吴空那次惊天动地的表白,算是轩辕卓反应最大的一次,而这一次,轩辕卓同样反应不小——比被吴空表白那次还不悦。 “她们还真是……出人意料。”吴空喃喃。 要说刚开始听说文悦和刘佩佩向轩辕卓表白,她还有些吃醋,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甚至还有一些恶心。 她们俩是有病吧, 难怪镜像吴空暴走骂人。 但又仔细一想,她有什么资格生气,这件事说到底是三个当事人之间的事,要生气也是轩辕卓生气才对。 这么想着,吴空忍不住拿眼镜偷瞄轩辕卓,轩辕卓也许是觉得尴尬,一直僵着脸不说话,倒是陈雄大大咧咧插起话来,“不对呀,猴子,你不是因为这事跑去堵娥皇和女英的?那是因为什么?” 绝对是因为这事,只不过堵门的不是我啊。吴空在心里默念,然后摆摆手,混淆视听,“女生之间吵嘴啦,你们男生不用在意。” 陈雄没再说什么,看了眼时间,惊叫一声,“轩辕,没时间了,赶紧走,去晚了教练要骂的。” 说着拉着他就跑,轩辕卓被他拽着走,回头看了吴空一眼,欲言又止,但终究什么都没说,快步离开了。 吴空怔然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带着碎了一地的三观回宿舍。 在楼梯口,她跟文悦和刘佩佩走了个迎面,两人看到她表情均是一僵,然后是一脸怒意,而吴空看到她们却已经坦然多了。 她抬头挺胸迎了上去,不躲不闪对上她们两个愤怒的眼神,微笑说:“我不打算道歉,前几天我是怎么说的,现在依旧怎么想。” 文悦咬牙切齿看着她,瞪着眼睛,“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脸皮厚,缠着轩辕学长的时间多吗?我们输就输在脸皮太薄了。” 刘佩佩也瞪她:“轩辕学长不也一样拒绝你了吗?得意什么?”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吴空看着她们,收起了笑,“我对你们喜欢轩辕学长这件事一点意见都没有,那是你们的自由,我恶心的是你们对自己的轻贱,搞什么儿女共侍一夫的戏码?不过就是发现好姐妹跟自己喜欢同一个人,撇不开贤良大度好姐妹的假面具,又不舍得退出,什么都想要,才会有这么荒唐的想法。你们这样的假大度,假脸姐妹花,还不如那种为了男人撕破脸,打架骂街的看着让人痛快。” 文悦和刘佩佩本就是不是能言善辩的,哪里比得上吴空牙尖嘴利,吵不过,也豁不出脸跟她打架,只能自己憋气憋到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最后说句“我不跟你这种疯子一般见识。”然后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互相搀扶着走了。 吴空骂完人并不觉得痛快,心里反倒更烦闷了,她十分理解镜像吴空的心情,镜像吴空骂完她们俩心里一定更加难受,毕竟在镜像世界里,这两个人可是她最好的朋友。 好朋友在自己面前自轻自贱,自己却无能为力,骂不醒,也不能打,那种感受真像刀扎进胸口,叫人疼心不已,却偏又什么都不能说。 回到宿舍,她坐在床上,想起了镜像世界里的人,那边热情活泼文悦、刘佩佩,彪悍大姐头周栗、小心眼江源、胆小鬼孟桐、孤独的异装癖陈雄……尤其是那边的轩辕卓,那个深爱吴空温柔缱绻的轩辕卓,她回来的时候,甚至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这一切都叫人无法割舍,她竟然有些想要去那边看看。 这个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慌忙给了自己一巴掌,将这个怪念头压了下去,握着拳头,自己对自己喃喃:那边不属于你,别傻了吴空,找到镜像吴空,将她送回去,彻底结束这件事,就再也别想那么边了,别想了,什么都不能想了。 然而她此时并不知道,镜像世界为她打开的那扇门,还会有什么怪物飞出来,或者游进去,结束不了,永远都结束不了。 68.护身符 对轩辕卓来说,意义非凡的那场比赛,还是来临了,一大早,吴空就跑去男生宿舍楼下,紧张兮兮地守着大门,见轩辕卓从里面走出来,率先大叫:“学长,快喊顺利、胜利,其他的什么都别说。” 轩辕卓被她神神叨叨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皱着眉小声喊:“顺利、胜利。干嘛?” 吴空笑眯眯递上来一个护身符:“这样就好了。学长今天一定能顺顺利利取得胜利。” 无神论者轩辕卓几乎是当场翻了个白眼,将护身符塞回给她,“我不信这些,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去训练。” 吴空并不强求,挠挠头,转眼就逮到了陈雄,赶紧冲过去大喊:“学长,快喊顺利、胜利,其他的什么都别说。” 陈雄正打哈欠,被她生生吓了回去,摸不着头脑地嘟囔:“顺利、胜利。” 吴空如法炮制,将护身符塞到他身上,欣慰拍肩:“学长们这次比赛,一定能顺顺利利取得胜利。” 陈雄咧嘴笑起来,将护身符贴身塞进衣袋里,哈哈大笑:“要真是这样,我请你吃饭。” “好啊,好啊。”吴空拍手,又朝陈雄挤挤眼,“我一定替学长拉上江源。” 陈雄不好意思起来,挠头,“你说的啊。呃,也别太刻意了,就说是庆功宴,最好再叫上你们宿舍的其他人,这样显得更自然。” 陈雄和江源两个人现在处于十分微妙的时期,互相对对方有好感,但都别别扭扭不肯承认,特别是江源,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却对陈雄的一切都格外关注。外人看了都着急,陈雄却是好脾气,极端配合她,不许任何人拿她们打趣,跟她相处尽量做到自然,不让她觉得别扭。 陈雄对吴空说:“总之你别拿话激她,听到没?” 吴空当然是不敢啊,因为某一次她开了江源玩笑之后,被陈雄拎过去数落了许久,直到那个时候,她才知道,江源曾经被渣男骗过,那渣男也是体育生,也是江源先动的心,大概是那次的心理阴影太重了,导致现在江源即便喜欢上了,也死都不肯承认。 吴空倒吸一口冷气,“竟然还有这种事?江源自尊心那么强的人,没当场把那渣男阉了?” 陈雄咂舌:“没阉,揍了一顿。我也是听说的,具体细节不太清楚。” 吴空灵光一闪:“学长,你说,轩辕学长这么冷酷是不是也是因为曾经受过伤害,心里有阴影?” 陈雄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轩辕那性格,跟冰坨子没两样,他不给人家伤害就烧高香了。很可能他伤害别人,自己都不知道。” 吴空“哦”了一声,不得不承认陈雄说的有理,她就是被伤害得惨兮兮的那一个。 当然以上对话,都是吴空和陈雄的回忆,表面上只能看到他们两个眉来眼去,被晾在一边的轩辕卓走过去,硬挤到两人中间,将两人分开了,不无醋意地冲吴空挑了挑眉,“你们两个真是合得来。” 吴空连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学长你看错了,其实并不是很合。” 对于吴空的没义气行为,陈雄见怪不怪,忍不住落井下石,阴阳怪气举着护身符笑:“我跟猴子当然合得来,我们俩信仰相同。你不一样,你跟我们有信仰代沟。” 轩辕卓看了眼陈雄手上的护身符,脸色不愉,念了两句:“顺利,胜利。给我。” 吴空本来就求了两个,见轩辕卓要欢喜得不行,赶紧双手奉上,“很灵的。考试前我们宿舍都会买……啊不,求了放在枕头底下,保佑我们不挂科。” 轩辕卓一脸嫌弃,一把扯过护身符,塞进口袋里,回头叫陈雄:“走了。”说完人已大踏步走远了。 陈雄边走边朝吴空挥手:“猴子,我们走了,记得来看比赛。” 吴空抬手使劲挥:“我一定回去的,学长。”这么大声,明显是说给轩辕卓听的。 陈雄也不在意,用口型嘱咐道:“带她一起来。” 吴空笑嘻嘻,比了个ok的手势。 陈雄这才满意走了。 虽说打了保票,但是吴空并没找到江源,问了孟桐才知道,江源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了,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无奈,吴空只好自己去赛场。 射击比赛的赛场设在市立射击运动馆,全市共有二十支射击队参赛,有像江陵大学射击队这种校队,也有射击俱乐部的射击队,可以说,整个江陵市射击最强阵容都在这里了。 吴空这两年比较关注射击比赛,市里国内,有名气的射击队伍,射击选手都略微知道一些,所以看到比赛公布出来的阵容忍不住为轩辕卓捏了一把汗。 在大学的射击队中,江陵大学的实力确实很强,但是跟那些大型射击俱乐部组建的射击队一比较,就没有那么强的优势了,而且俱乐部跟学校不同,人员组成没有局限性,临近比赛挖外省的强手进队伍,是常有的事。 比如今年,那个本就名声在外的“火枪手”射击俱乐部,就请了某省的射击明星郑义桥过来,而另外一个叫做“巨鹿”的俱乐部则直接请了国外的选手。 吴空混在观众群中,听一众的射击迷们分析比赛局势,听得热血沸腾。 “火枪手今年的阵容太强大了,就是奔着冠军来的,完全没打算给别人留活路。” “巨鹿也不错啊,今年的比赛估计会很精彩。” “你们别忘了,咱们市的老明星江陵大学,好几届的选手,实力都很强。” “强有什么用,毕竟都是学生,退路太多了,没有哪份拼命往职业方向奔的心,很难赢。” “就是啊,江陵大学虽然每年排名都是前三,但是都是团体成绩,个人成绩都不亮眼,最佳射手一次都没拿过。” “江陵大学可是名牌大学,能考上这种大学的都是成绩优秀的,未来找工作都不会差,没几个人会往职业方向走。” “你们是不是忘了轩辕卓?他很强而且一直想当职业选手呢。” 最后一句是吴空说的,对于轩辕卓,她信心十足,可是这些人的眼里只有外援和俱乐部的选手,实在让她气不过。 69.打赌 一群壮汉本来讨论得热火朝天,冷不丁被插了一句,纷纷回头,看到瘦瘦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双手抱胸一脸严肃看着他们,都笑了起来。 “女粉丝,哈哈哈哈。” “提到轩辕卓,第一想到的就是女粉丝,他实力确实不错,但是吸引女粉丝的能力似乎更强。” “谁让人家长得帅,人称江陵射击圈第一小白脸嘛。” “哈哈哈,还真别说,他还是有作用的,你看这观众席上,一半的女观众都是为他来的。” 轩辕卓的实力毋庸置疑,甚至拿过三甲,就是因为脸长得好,每次媒体报道都会歪成“偶像剧”,导致他的实力反倒没人关注了,还有些输掉的选手,看到他的采访,还会阴阳怪气地酸他:“真是厉害,头版头条都是他,看脸的社会,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啊。” 因此轩辕卓最厌恶别人在他面前夸他好看,也不喜欢他的那群颜粉,因此吴空也不喜欢别人因为他的脸好看而去污蔑他的实力,忍不住就跳了起来。 “等着看吧,这一次,轩辕卓一定能赢,不光是团体赛,个人赛上也不会输给任何一个人。” 那群汉子看着吴空跳脚,也不生气,反倒觉得好玩,就像是在闹弄亲戚家的孩子一样,嬉笑道:“要不要打赌?” 吴空双手叉腰,凶悍脸:“打赌就打赌。输了我叫你们爷爷。” “不用叫爷爷。”汉子们哄笑,轻佻地挤眉弄眼,“叫几声哥哥听听就行了。” “好。”吴空咬牙,“要是你们输了,就举着轩辕卓的led灯牌在江陵大学门口站一天。” “好。”汉子们也不觉得自己会输,都嘻嘻哈哈的答应了。 比赛开始是介绍选手入场,江陵大学是第三个入场的,入场时,吴空在观众席上跳了起来,大力朝场上的轩辕卓和陈雄挥手。轩辕卓朝她这边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陈雄却轻松的很,抬手挥了挥,却不是冲她,而是冲着另外一个方向,吴空顺着他招手的方向看过去,赫然看到了江源。 原来江源早就来了,吴空忍不住笑着在心里吐槽: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吐槽完江源,吴空的视线再次放到了轩辕卓身上,轩辕卓表情严肃,看着入场的其他选手,当看到“火枪手”入场时,他的视线变得锐利而冰冷。 “郑义桥,郑义桥,看这边。” “郑义桥最强……” 观众席上一片沸腾,吴空回头看到身边大片举着“郑义桥”灯牌、横幅的粉丝在疯狂大喊,忍不住又将视线挪回场上,看到身着火枪手俱乐部红黄队服的队伍中,一名青年正举着手朝观众席挥舞。 吴空的座位靠前,能够清除地看到青年的长相,是个浓眉大眼的帅哥,一头棕色卷发显得十分惹眼又时髦,笑起来露出八颗牙齿,雪白闪亮,像是牙膏广告中走下来的模特。 她之前只听说过郑义桥这个人,从来没见过,且江陵市但凡关注射击比赛的人都知道,郑义桥曾经也是江陵大学校队的一员,只是毕业较早,去了别的省发展,并登上顶峰,如今被别的队伍挖过来,对抗自己曾经所在的校队,不能不说是十分刺眼的局面了。 但是越是刺眼,比赛就越是精彩,粉丝们疯狂地挥舞着手上的灯牌横幅,轩辕卓的女粉团们也不甘示弱,挥舞着手中印着轩辕头像的旗子,大声呼喊:“轩辕,轩辕,轩辕卓看这边……” 不同于郑义桥的热情,轩辕卓对粉丝们的呼喊声充耳不闻,就只定定地看着郑义桥,郑义桥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回头冲他灿烂一笑,轩辕卓的反应顿时变得十分奇怪。 吴空印象中的轩辕卓确实很冷漠,除了自己手里的枪,对其他事都没太大兴趣,但基本上是有礼有度的,别人对他笑,他虽然不会还以笑脸,但至少也会点点头。 但这一次,他对上郑义桥的笑脸,却似乎被人打了一拳一样,眉头紧锁面色发青,别过头去,过了许久都没缓和。 那种表情是……害怕?不不不,轩辕卓什么时候在赛场上害怕过? 可是,不是害怕,那到底是什么?吴空看着轩辕卓隐隐开始有些担忧。 江陵市的这场射击盛会共持续三天,分为手枪、步枪、飞碟,等等项目,几个赛场同时进行,团体个人均有。 江陵大学的团体赛,轩辕卓当然都会参加,除此之外,他还报名了十米汽步枪和多向飞碟射击的个人赛,也就是说这三天,他要不停的比赛,不停的比赛,这样紧张的安排,对参赛者体力和心理都是极大的挑战。 吴空去看了对抗队伍的名单,发现郑义桥也报名了十米气步枪步枪和多向飞碟的个人赛,也就是说,按照的实力预测,他们两个肯定能在决赛中遇上。 吴空隐隐有些担忧,就用手机搜索了郑义桥和轩辕卓,赫然在江陵市射击吧看到了一张帖子,标题很惊悚: 轩辕卓就是郑义桥调教出来的小狼狗,长大了反倒咬自己的主人,狼心狗肺。 帖子里面的一片求八卦之声,那个发帖的楼主却只留下一张照片就匿了。 是郑义桥和轩辕卓的合影,照片上的两个人都要比现在小很多,郑义桥大概高中,而轩辕卓看起来顶多才初中。 郑义桥搂着轩辕卓的肩膀,两个人笑的很开心。 原来两个人这么早就认识了。吴空抬头看赛场上,第一场是十米汽步枪团体赛,上场的队伍是江陵工程学院的校队,其他队伍在场外候场。 轩辕卓和郑义桥都在场外,远远看过去,郑义桥似乎十分想靠近轩辕跟他说什么,轩辕卓却十分抵触他的靠近,蛮横地甩开他数次想拉住他的手。 怎么看都不像是相处愉快的样子。吴空看看场外的他们,又低头看看手机,心头的担忧更深了。这场比赛对轩辕卓来说,意义非凡,若是因为什么事情扰乱了他的情绪,让他发挥失常,他该会多么懊恼? 正担忧着,旁边靠过来一个人,那人凑头过来看着她的手机屏幕,咂舌道:“这边的轩辕,小时候还挺可爱的嘛。长大了怎么这个死样子。” 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耳熟到吴空以为听到了自己的回音,猛一回头,看到来人的脸,顿时吓出了一头冷汗。 那张跟她一模一样的脸,不是镜像吴空还会是谁? 70.有病 吴空完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她,瞪着的眼睛几乎要冲出眼眶了,嗓子也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不等她慢慢回神,旁边的人,看着她们俩指指点点:“双胞胎吗?好像,真的太像了。简直就是复制粘贴。” 吴空惊出一头冷汗,拉起镜像吴空外套上的帽子罩在她头上,大力扯着她往外挤。 来到场外走廊上,吴空才放开她,惊魂未定道:“你……你……你怎么还不回去?” 镜像吴空冷着脸撇嘴,“你管我,腿长在我的腿上,我爱回去就回去,不爱回去就不回去。” 吴空被她这个死样子气死了,可又知道眼前的人就是另外一个自己,又生气不起来,郁闷道:“我都回来了,你凭什么不回去?再说了,你平白无故消失那么久,不会让人起疑吗?” 镜像吴空冷笑斜眼看她:“你平白无故消失几天,会有人起疑吗?” “当然了,我一天不回去,室友都要报警了。”吴空理所当然答。 “那真不好意思,我的情况正好相反,我一年不回去,也没会找我。”镜像吴空哈哈大笑,眼底却是空的。那笑更像自嘲。 吴空猛地想起来,镜像吴空那边的人际关系,沉默下来,过了许久才说:“轩辕卓会找你。那边的轩辕卓。” “他还没醒,暂时不可能找我。”镜像吴空说。 “他还没醒?伤得这么严重吗?”吴空担忧起来,又意识到一件事,“这么说,你已经回去过了?” “考试当然要回去,毕竟毕业证还是要拿的。”镜像吴空冷哼了一声,“轩辕卓是没醒,但是也死不了,我去看过了,别摆出那张死人脸。不过,听陈雄说,你去看他,被疯人良打了?真丢我的脸。” 提起“疯人良”三个字,吴空的脸颊就一阵隐隐作痛,闷闷嘟囔,“我又不会打架。” 镜像吴空冷哼:“弱鸡。” 吴空确实无可辩驳,却对镜像吴空的阴阳怪气,厌恶至极,气急败坏道:“总比你好,你是能打,所有人都想打你,连轩辕卓受伤住院都是你害的。” 镜像吴空像是被戳到了痛处,黑着脸瞪她:“明知道他喜欢的不是你,却还这么享受地跟他恋爱,你又好到哪儿去?” 想到镜像轩辕卓对自己的柔情蜜意,想到自己的意乱情迷,吴空登时面红耳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低着头抠着手指头,半天嘴硬辩解道:“我……我那也是为了不让他发现你不在那边了……” “那也不用搂搂抱抱的吧?”镜像吴空依旧阴阳怪气。 “你吃醋了?”吴空猛地抬头,像是发现了什么惊人的秘密,“你不是不喜欢人家吗?” “我是不喜欢他。”镜像吴空嘴硬,“可是他喜欢我啊,我有什么办法?不比这样的轩辕卓见了你跟见到臭虫似的,那样子太臭屁太讨人厌了,被我揍了两顿之后才稍微好一点。” 吴空被她气死了,忍不住跺脚:“你的性格真是太差劲太气人了,怪不得大家都不喜欢你。” 镜像吴空又被戳到了痛处,一把提起吴空的衣领,咬牙切齿,“有种再说一遍,别以为我不敢打你。” 这段时间的混乱、惶恐、惴惴不安,全在这一刻爆发了,一向圆滑、讨巧又怂的吴空竟然不管不顾大喊大叫起来:“你打你打,打死我也没人喜欢你,这边那边都是。你以为来到这边就能代替我了吗?别做梦了,你在这边才多久,都搞得大家鸡犬不宁,都是我在收拾烂摊子。” 镜像吴空扬起的拳头就在吴空的鼻尖,却迟迟不肯落下,也许是面前这张脸确实跟自己的太像了,实在下不去手,只好放弃了,骂了声脏话,将她丢开了。 这个时候,有人去洗手间路过她们身边,忍不住好奇地盯着她们看,镜像吴空心头本来就有火,瞪着眼睛吼了过去:“看什么看?没见过吵架?” 吴空也满心不爽急需发泄,但是她实在不是会对陌生人大吼大叫的性格,声音弱弱的:“没……没见过双……双胞胎?” 那人被她俩的样子吓坏了,洗手间都不去了,一溜烟跑了。 拿陌生人撒完气,镜像吴空和吴空反倒冷静了,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慢慢找回理智,吴空问她:“你又回来干什么?先声明,我是不会让你代替我的,我也不会再去那边,绝对不。” 镜像吴空挑眉看她,阴冷冷一笑:“话别说那么绝对。没准过几天你自己就哭着喊着往那边跳了。” “绝对不可能。”吴空一字一句,说完又觉得纳闷,“你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镜像吴空勾了勾唇,“我给轩辕卓喂了一颗毒药,三天之内不解毒,就会毒发身亡。你去不去给他解毒?” “有病。”吴空信她才有鬼,“你以为你在演唐门?” “呦,变聪明了。”镜像吴空笑起来,毫无征兆地转移话题:“钱你替我还了吧?” 提起钱的事,吴空就生气,声音忍不住拔高:“你借那么多钱干什么?我又不是银行,哪里有那么多钱替你还?” “少装穷,范桂花每个月给你那么多生活费,你会没钱?”镜像吴空撇嘴。 “我妈给我钱多,是我妈爱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吴空咬牙。 镜像吴空冷笑起来,“一样都是范桂花,这边的范桂花爱你,给你很多生活费,那边的范桂花却像个疯婆子一样,她给我的只有暴力、侮辱和发自内心的轻蔑厌恶。一样都是范桂花,明明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是我比你差什么吗?还是我生在那边,你生在这边,你就天生比我命好?” 吴空想起初去镜像世界,文悦说起那边范女士对待镜像吴空的态度,顿时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她哪知道为什么? “这又不怨我,出生在哪边也不是我们能选的。”吴空喃喃。 “小时候不能选,那现在呢?我知道这么个好地方,而且我比你强,是不是就能选了?”镜像吴空阴冷冷一笑,“我觉得可以。你觉得呢?” “我绝对不会答应。”吴空坚定地说。 镜像吴空却对她的坚定不以为意,“等着瞧吧,你会自己过去的。毕竟,你是我的另一面,想要了解你,实在太容易了。” 说着戴上帽衫的帽子朝她摆摆手,大踏步走了。 “今天只是来打个招呼。”她的手高高举过头顶,脚步不停,声音落时,人已不见了。 71.拥抱 失魂落魄回到观众席,挤到自己的位置上,就看见江源坐在那里,看到一脸灰败的她,担忧地问:“你去哪儿了,这场都快比完了。” 吴空看江源红彤彤的脸,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能说,只是摇摇头:“拉肚子。比赛怎么样了?” 她抬头看赛场,正是江陵大学射击队正在场上,轩辕卓、陈雄在各自的位置站定准备,注意力一下子就被拉过去了,紧张了起来,拍拍江源,“火枪手已经打过了吗?成绩怎么样?” 江源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让她坐下,并把自己随身带的望远镜递给她,“自己看,火枪手请的外援太厉害了,总体分一下子被拉的很高,现在排名第一位。” 其实电子显示板上有分数和排名,不用望远镜也能看见,但吴空还是接了望远镜,往赛场上看。她一眼就看到了轩辕卓,轩辕卓身穿绣有江陵大学校徽的射击上衣,头戴射击帽,下半身分别是射击裤、射击腰带、射击鞋,面容冷峻,握了握枪柄,看着靶子,深吸一口气。 这时,场外的郑义桥冲他挥手喊了一句什么,轩辕卓的脸色突然变差了,像是隐忍着怒意,又像是害怕,手指尖都在微微打颤。 虽然不知道郑义桥说得什么,也不知道轩辕卓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应,但是吴空能感觉到轩辕卓的心一下子就乱了,也跟着握紧了拳头,担忧地看着场上。 比赛开始了,电子靶推出,轩辕卓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靶子上准备试射。 这场是资格赛,资格赛排名前五的队伍才能进入决赛,资格赛上,允许试射,试射结束每队每位选手要打六组,每组十发子弹,每发子弹成绩按照电子靶被射中环数计分为:10环、9环、8环……以此类推,最高得分是10.9环。 试射结束,轩辕卓的试射状态非常十分糟糕,别说比不上陈雄了,就连第一次参加比赛的学弟都比他强,队员们都往他这看,满脸担忧,教练急得眼睛都红了,在场外直搓脑袋,陈雄更是用口型问他:“没事吧?” 轩辕卓似乎没看到,盯着自己眼前的靶子,闭上了眼睛。 吴空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拳头攥得比场上人员还死,直到轩辕卓将眼睛睁开,她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正式的比赛开始了,轩辕卓似乎慢慢找到了状态,但是发挥依旧一般,一场结束,每靶得分都在8环9环左右徘徊,从来没打出过10环。 这根本不是他。 吴空站了起来。 最近一段时间,她陪着轩辕卓训练的时间不短,这根本不是轩辕卓的成绩,甚至连陈雄都不如。陈雄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一直在看轩辕卓,眼神可想而知有多惊讶。 整场结束,轩辕卓得分180.9分,陈雄得分185.9,队伍整体得分排在了第四,虽然能够进入决赛,但实在不是个好成绩。 决赛在下午三点。中午所有的队伍都离开赛场,进入旁边的酒店,吃饭修整,吴空求了队伍后勤的学姐,偷偷混进酒店里,这才能近距离看到轩辕卓。 教练意料之中的崩溃,在房间里单独跟轩辕卓谈话,吴空蹲在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半天也什么都没听到,正想办法,门开了,轩辕卓面色惨白走了出来。 轩辕卓很白,连日暴晒也晒不黑的逆天肤色,但总体来说是正常的白,但此时,他脸的脸白的太吓人了,似乎失去了生命,惨白一片。 他看见了吴空,也似乎没看见,行尸走肉一样走回房间,似乎不打算吃午饭了。 吴空着急死了,却又不敢跟他说话,就这么在旁边跟着,直到他的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房门关上了许久没开,吴空急得挠门,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在门口蹲着,也错过了午饭,下午队伍集合,轩辕卓才走出房间,看见蹲在门口的吴空,愣了一下,吴空赶紧站了起来,从怀里一根士力架递过去,“学长,吃一点吧,下午比赛没力气就糟糕了。” 轩辕卓看着她,面无表情,看了许久才抬手接了士力架,却也没吃,只是塞进了包里。 他抬手接东西的时候,吴空在他短袖下看到一圈白色的绷带,绷带上似乎还沾着血。 他面色不好,吴空也不敢乱说话烦他,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就那么跟他面对面尴尬地站着,过了一会,轩辕卓突然问她:“我这个鬼样子,是不是很菜?” 吴空愣了一下连连摆手,“不是啊,没有的事,在我心里学长你什么时候都特别威武,特别帅。” 看她一副着急的样子,轩辕卓却笑了,“要想成为专业运动员,心理素质必须过硬才行,我却连一点往事都战胜不了,难道还不菜?” 往事?还是需要战胜的往事?跟郑义桥有关吗? 吴空虽然不知道那段往事里有什么,但也知道一定是些非常非常不愉快的事情,不然以轩辕卓的性格,不会记到现在。 “战胜不了就不要战胜了,跟它和平共处不行吗?”吴空微微仰头看着轩辕卓,小脸紧绷着,十分认真,“不蛮学长说,我最近也遇到了一些事……一些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事,一些我绝对战胜不了的事,我也难受痛苦了一段时间,可慢慢我想通了,战胜不了,就先不去战斗了,先跟它和平共处,在这段时间里再慢慢积蓄力量,等着哪一日,将它一下子踩在脚下。我会这样就是不想为难自己,学长也不要再为难自己的了好不好?” 说着她的目光落在他缠着绷带的胳膊上,轩辕卓感受到她的目光,下意识用手捂住了。 “你真是个让人羡慕的人。”轩辕卓看着她,放下了手,却捂住了脸,“我不如你,我哪里值得你喜欢?” 轩辕卓一直是个骄傲到有点自负的人,吴空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自我厌弃,顿时急了,一把扯下了他捂住脸的手。 “轩辕卓,你在说什么?你哪里有不如谁?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喜欢的轩辕卓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喜欢的那个轩辕卓,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最好最强的。当然,我也不是说,比赛赢了才是强,一直刀枪不入才算好……总之就是很好,不管怎么样都很好。” 她的小脸因为着急而满面通红,其他队员听到了吵嚷声,都纷纷伸出头来看,轩辕卓却在这个时候,突然伸手将吴空拉近了怀里,紧紧抱住了。 走廊里发出一声声起哄,然后大家就走非常识趣地关上了门,吴空却瞬间僵住了,整个大脑都陷入一片空白中。 在镜像世界的时候,她也被那边的轩辕卓抱过,可是那个拥抱终究不是给她的,她心里明白,而这个拥抱却货真价实是给她的,而且是她喜欢的人。她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被他的大手覆盖住的脊背上更是一片酥麻,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心跳如雷地趴在他的怀里,一动不敢动。 过了许久,轩辕卓才放开她,脸色竟然缓和了许多,扬唇微微笑了一下,“你心跳声好大,都震到我了。” “啊?”吴空的脸红的要滴血了,捂着胸口后撤了好几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个实在控制不了。” “那就不要控制,跟它和平共处。”轩辕卓唇角微微弯曲,带着一个极淡的笑,眼神有几分狡黠,“你说的。” “啊?”吴空的大脑又一次放空了,过了许久才连连点头,傻瓜一样,“好的好的。” 轩辕卓伸手揉她的短发,只觉得女生软软的发丝,手感真是好,竟然有些上瘾,揉了半天才放下手,“以后别叫我学长了。” 吴空又“啊?”了一声,“不叫学长叫什么?” “叫名字。”轩辕卓说。 “那多没礼貌?”吴空连连摆手,但说真的,心里已经乐开花了。 轩辕卓挑眉,“名字不是让人叫的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同样是名字,你叫的比别人好听。” 吴空惊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心里在咆哮:学长,你这是在撩我知道吗?从来不会撩人的人突然这样,会死人的知道吗?太犯规了啊啊啊啊。 她一副傻样,轩辕卓又揉了下她的头发,说:“我要去准备了。”然后背着包离开了。 走了几步从背包里拿出那根士力架挥了挥,“我会吃的。” 吴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也挥挥手:“加油。” “会的。”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拐角处。 72.专心比赛 也不知道是不是吴空的打气起了作用,下午的决赛,轩辕卓一改颓势,状态十分好,数次打出10.9环的好成绩。场上掌声一片接着一片,比赛结束,江陵大学射击队赢得了银牌,整体分数只比火箭手俱乐部低了0.5分。 火箭手队伍都是强手,再加上今年多了个郑义桥,能得冠军根本不是什么意外的事。然而江陵大学校队今年的阵容十分普通,毕竟老的队员都已经毕业了,今年加入的新手再超常发挥也不可能有多好的成绩,全靠轩辕卓,一人力挽狂澜,能有这个成绩,简直让人震惊。 吴空以后勤人员的身份呆在运动员候场区兴奋得直跳,跟身边每个人击掌,教练似乎也很开心,冲过去挨个拥抱他的队员。抱到轩辕卓时,被轩辕卓嫌弃地躲开了,陈雄却不依不饶,组织队员集体围攻他,一群大男孩嘻嘻哈哈将轩辕卓挤在中间,团团抱住,轩辕卓起先还在皱眉,慢慢地露出笑容,最后也终于跟其他人一样,笑了起来。 这一笑,犹如阳光穿透了乌云,光彩夺目,吴空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心跳又忍不住,咚咚如雷。 颁奖台上,轩辕卓站在首位,身边是郑义桥,郑义桥伸手拦住了轩辕卓的肩膀。 “阿卓,厉害哦,总有一天你会超过我的。” 轩辕卓身体一僵,抬头看他,不躲不闪,正视着他的眼睛。 “放开我。”他说,声音并不大,语气中却充满了坚定。 “啊……哈哈……”郑义桥爽朗的笑容里有了一丝裂缝,显得有点干,慢慢收回了手,挠了挠一头的卷发,终于也收起了那一脸的笑,“阿卓,你跟以前不太一样了。” “确实不一样了。”轩辕卓看着他说:“因为我发现,我也可以去信任别人,不用自己死撑着,可以去借助她的力量。桥哥,我也有信徒了,就向我当初那样信仰你一样。” 郑义桥看着他,没说话,许久都没说话,等音乐声停了,才慢慢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真是长大了。” 他喃喃着这句话,连续两遍,最后又笑了起来,附身将唇贴在轩辕卓耳侧:“我为我当初做的事道歉。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好玩。真不该把你让给别人。” 这句话,让轩辕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脸色发青,牙关紧咬,手又在不自觉地颤抖,颤抖到身旁的陈雄都发现了他的异状,靠过来问他:“阿卓怎么了?”又抬头看身旁一脸笑的郑义桥,低头问轩辕卓:“他惹你了?”问完也不等到他回头,就抬头瞪着郑义桥吼:“滚,别招惹他,真当我们江陵大学没人了?” 这句话惊动了身旁的队员,也都一个个仇视地看着郑义桥。 郑义桥讪讪的撇嘴,“阿卓啊,你还真是进了一所好大学。”然后挪开了一段距离,若无其事抬手朝观众席上的粉丝们爽朗地笑。 远处的吴空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还在持续兴奋中,等颁奖结束,就立刻冲过去将手中的花献给颁奖台上的队员们。 最后一个是轩辕卓,她双手捧着花,递给他,脸上笑意满满,“我就说吧,你比你想象中的要强的。” 女生信任崇拜的眼神让轩辕卓回过神来,接过了花,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郑义桥低头看着笑眯眯的女生,女生瘦瘦的,看起来十分活泼,像只灵秀的小猴子,他砸吧砸吧嘴,“是她啊。唉,我不喜欢这个类型的,不过阿卓喜欢。勉强勉强吧。” 当然,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他十分勉强的女生,下次见面的时候狠揍了他一顿。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颁奖礼结束,今天的比赛就彻底结束了,等着明天后天的个人赛,教练高兴地拉着队员们出去庆祝,但仅限于没有报名个人赛的队员,轩辕卓、陈雄,还有另外两名队员则只是去绕了一圈,就被放回了酒店,好好休息,准备第二天的比赛。 吴空晚上自然是要回学校的,但是无论如何也想再见轩辕卓一面,就拉着江源等在酒店门口,见轩辕卓走过去,高兴地迎了上去:“回来了?吃饭了没有?” 轩辕卓看着她,点了点头,吴空这才放心,“嗯嗯,要好好吃饭的。” 陈雄从后面走过来,撇嘴道:“猴子,你怎么跟个管家婆……”说到一半看到吴空身后的江源,表情立刻变得,有点手足无措,挠了挠头,“哎?你……你也在这啊……” 江源点头,别过视线,样子有点别扭,“嗯,陪吴空,她非要等轩辕学长。” “哦哦。”陈雄又挠头,“其实我也要等轩辕一起上去,那……我们去旁边坐着等吧,坐着等站着等都一样。” 江源还没说话,吴空先一步推了她一把,“去坐吧去坐吧,你站着等我,我心里负担特别大。而且你站我旁边,我都不好意思说话了。” 江源这才转身去一旁的沙发坐下。 陈雄开心的跟什么似的,转身用口型对轩辕卓说:“多聊会,拜托拜托。” 轩辕卓想翻白眼,却忍住了,朝他点了点头。 这次轮到吴空高兴的跟什么似的了。 江源和陈雄在沙发上坐着,他们俩在另一边面对面站着,气氛有点尴尬,可吴空却依然开心,搓搓手,笑咪咪道:“江源早上比我来的还早呢,她分明十分想看陈雄学长比赛,嘴上却说不想看,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轩辕卓被她逗笑了,“我倒觉得这样是正常的,女生的脸皮一般都很薄。”说完,看她一眼,“不过,这种一般情况,你包括你。” 这是拐着弯的说她脸皮厚啊。 吴空才不觉得有什么,她脸皮本来就厚,呵呵一笑,“学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我是正大光明的。” 轩辕卓皱眉,“不是说,不要叫学长了吗?” 吴空想起下午的事,心里偷偷欢喜,连连点头,“哦哦。”然后抠着衣角,小心翼翼试探着叫了一声,“轩辕……卓。” “嗯。”没想到轩辕卓竟然应了一声,“叫我什么事?” 吴空欢天喜地,“真是个好名字。” 轩辕卓被她的傻样打败了,抬手揉她的头发,“我妈听了会很开心,名字是她取的。” “真是个好妈妈。”吴空顺杆儿爬,拍马屁。拍完又想起,轩辕卓与妈妈紧张的关系,顿时也紧张起来,不知道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轩辕卓却点了点头,十分赞同,“我妈确实算是个好妈妈,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说着说着,脸又白了。 吴空怕他想起不开心的事,连忙转移话题:“比赛结束,你准备去哪儿?” “没想好。”轩辕卓说,“现在专心比赛吧。” 吴空狂点头,“对的,对的,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比赛。” 轩辕卓看她,脸色终于又恢复如常了,“那你呢?看完比赛准备去哪儿?” “没想好。”她学着他的样子,大眼睛里满是狡黠,“现在专心看比赛。” 轩辕卓“噗”地笑了,笑完轻轻叹了口气,“那我要好好发挥才行,不能让看比赛的人失望。” 吴空愣了一下,才意会过来,他这个意思,约莫是怕她失望,激动的脸都红了,“不会不会不会,无论结果怎么样,看比赛的人都绝对不会失望,你千万不要有压力。” “知道了。”轩辕卓点头,表情确实十分轻松,“时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 说着,叫陈雄上楼,连叫了几声,陈雄才恋恋不舍朝江源挥手说再见。 吴空更是恋恋不舍,同时又不得不舍,因为她回宿舍还要找机会溜出来,去寻找镜像吴空的踪迹。 73.虽败犹荣 吴空趁着室友们睡了,偷偷跑出宿舍,但是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镜像吴空,只能失望地回去了。 夜已经深了,她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镜像吴空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真的会喂了留在这里代替她,而不择手段吗? 想了许久,都觉得不可能,正如镜像吴空说的,她是她的另外一面,她只是将她忽略的自己放大了,总体来说,不会太出格,做出大奸大恶的事来。 那么,她到底想干什么?想要什么?她竟然一点也想不通,她……也许根本就不了解自己。 想了许久,稀里糊涂睡着了,第二天一早就被江源叫醒,去看比赛。 这两天是个人赛,参赛人数比较多,因此赛程也长,但是因为比赛太紧张刺激了,吴空这些看比赛的观众,在观众席上呆了一天,竟然也不觉得累。 最终结果,轩辕卓没拿冠军,拿了银牌,金牌被郑义桥拿走了。最佳神枪手也不是轩辕卓,是郑义桥。 看到这个结果,吴空的心顿时跌入谷底,倒不是对轩辕卓失望,而是担心,他努力了那么久,若是没拿冠军,会不会受打击,会不会对自己失望? 几个跟吴空打赌的壮汉,见吴空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围了过去,颇有些得意地说:“小姑娘,你还是太嫩了,郑义桥是什么样的高手,有他在,怎么可能让轩辕卓夺得先机?” 吴空无精打采没说话,样子跟赛前的信心十足实在差别很大,她什么都没说,对着几个人鞠躬,然后恭恭敬敬叫:“哥哥们,我愿赌服输。” 小姑娘如此坦荡,几个壮汉倒不好意思了,挠了挠头,反倒开始宽慰吴空,“其实轩辕卓能得第二已经很不错了。” “就是,完全超出我们的想象。” “比分直逼郑义桥,假以时日没准能超越他。” “是啊,毕竟比郑义桥年纪要小。” 吴空听着也开心不起来,又对几名壮汉鞠躬,“我代他谢谢哥哥们。” 告别了壮汉们,吴空忐忑不安地来到酒店,轩辕卓的房间,房门开着,轩辕卓正在收拾东西,吴空敲了敲门,他回头,站直身子,“有事吗?” 吴空踌躇着问:“你……还好吧?” 轩辕卓似乎有些纳闷,“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这个结果……”吴空声音闷闷的,“我担心你……接受不了。” 轩辕卓随身物品装进包里,拉上拉链,往沙发上丢,自己坐在床上,望着吴空,帅脸上确实没有懊恼、失望的表情。 “意料之中。”他说,“我的枪法就是他教的,在我完全忘掉这些枪法之前,怎么可能赢过他?” 这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吴空睁大眼睛,想起之前看到的帖子,轩辕卓是郑义桥调教出来的小狼狗…… “你不是初中就开始学射击了吗?这么早就认识他了?”吴空问。 “小学。”轩辕卓站了起来,“小学四年级认识的他,那个时候他初中,已经是江陵市枪械类所有比赛少年组的冠军了。在枪械方面他是天才。” “你也不差。”吴空紧接着他的话后面,接了一句,“假以时日,一定能赢他。” “我也这么想的。”轩辕卓看着窗外,目光冷静,有些吴空看不懂的情绪在纠缠,他回头,冲吴空挑了挑眉,语气自信倒近乎傲慢,“我怎么可能被他那种人打败。” 短短一句话,吴空明白了,且坚信,郑义桥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轩辕卓讨厌的人,她也不可能喜欢,于是默默将她拉进了黑名单。 比赛结束,学校也放假了,队员们有的直接回家,有的还要回学校参加补考,轩辕卓是准备回学校的那批,不过,他不是回去补考,是打算回训练场继续练习。 吴空当然知道,轩辕卓为什么这么拼命,多半是想要早点打败郑义桥,也没多说什么,跟在轩辕卓身后,准备蹭车一起回学校。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酒店,远远就听见有人在喊:“阿卓。” 轩辕卓循着声音望过去,看见是轩辕良,毫不掩饰地皱起了眉。 轩辕良墨镜戴在头顶,穿了件骚包的花衬衫,白裤子又紧又窄,也幸好身材还不错,腿够长,这种穿法虽然不难看,但也实在骚包的让人无法直视。 轩辕良见自己老弟皱眉不肯过去,坚持不懈地又喊了两声:“阿卓阿卓,大哥送你回学校,大哥换了辆新车,副驾谁都没坐过,让你第一个坐,够不够意思?” 轩辕良这才看到他身后那辆炫目的银白色跑车,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走了过去。 吴空也跟在后面,轩辕良似乎这个时候才看到吴空,抬手跟她打招呼:“呦,这不是我的小媳妇吗?” “小媳妇”这个叫法,成功让吴空脸上的笑容歪掉了,而轩辕卓则立即折身回来,拉着吴空头也不回地钻进了大巴。 “唉?不坐你大哥的新车吗?副驾处女坐呢。”吴空觉得有些可惜。 轩辕卓板着一张俊脸,“别理他。” 轩辕良还在大巴外面叫,同车的队员纷纷伸头往外看,回头问轩辕良:“他好像叫得很急,你不下去真的没关系吗?” 轩辕卓眼睛都不眨一下,“急着跟我炫耀新车而已,不用管他。”并对司机说:“师傅开车吧。” 轩辕卓一向不苟言笑,又是队里的顶梁柱,新入队的几个学弟都怕他,也不敢再多问,趴在车窗上,盯着轩辕良的车,偷偷咂舌:“确实是辆好车,我要是有,我也炫耀。” 大巴缓缓行驶,吴空侧头看轩辕卓,觉得他似乎有些生气,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生气,思来想去,难道是因为轩辕良叫她那声“小媳妇”? 这么一想,心理竟然有些甜蜜,低头偷偷笑了起来。 轩辕卓听到笑声,侧头看她,她眉眼弯弯地对他笑得更灿烂了,轩辕卓不自然地将头又别回去了,玻璃上映出的俊脸上慢慢现出一片红晕。 轩辕良被自己老弟彻底无视之后,还不死心,开车一路跟着,又觉得自己的跑车跟在笨重的大把后面实在憋屈,炫耀欲犯了,忍不住一踩油门,风骚走位,超车超出老远。 轩辕良在车里自我陶醉地狂笑:“哈哈哈哈哈,看见哥哥的技术了吗?看见了吗?哈哈哈哈……” 大巴里的轩辕卓,“司机师傅,靠边停一下。” 吴空一惊,往窗外看,这里是市里的商业街,离学校少说也还有半个小时车程呢,在这里下车要干什么?就赶紧问他:“你去哪儿?” 轩辕卓看她,“不是我,是我们,你也下。” 吴空虽然一脑门问号,但依旧跟着轩辕卓下了车。 二十分钟后的江陵大学门口,轩辕良潇洒站在车前,接受过往女学生的注目礼,等着轩辕卓和吴空。 一个小时后的江陵大学门口,轩辕卓趴在车门上,等着轩辕卓和吴空。 两个小时后的江陵大学门口,轩辕卓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愤怒暴起,狠狠将石子丢向门口,“混蛋阿卓,我恨你!” 74.想给你买礼物 轩辕卓和吴空则站在商业街的街口,周围行人如织,小情侣们亲亲热热挤在一起走,闺蜜们三五成群叽叽喳喳,反倒显得他们俩十分另类。 轩辕卓的包还背在背上,一身黑色的运动装,英挺的引人注目,他似乎是习惯了这种注目,面色不改,一派坦然。反倒是吴空觉得十分不自在,主要是怕别人误以为他们是情侣,让他不高兴,就朝旁边挪了挪。 轩辕卓却伸手将她朝自己跟前带了一下,没什么表情地说:“走吧。” 吴空问:“去哪儿?” 轩辕卓:“买礼物。” “给谁?” “你。” 吴空顿了两秒,不太确定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 “我?” 轩辕卓低头看她,居高临下地点了点头。 吴空心里荡起一圈涟漪,本来就不是个隐忍的性子,此时更是喜的几乎跳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给我买礼物?是同意我的表白了吗?是定情信物吗?”她跳到他身前,接二连二发问,一脸地甜笑。 轩辕卓看她一眼,一盆凉水泼了过去,“你想多了。” 吴空心里有点失望,但是想想又觉得理所当然,轩辕卓这种冷淡的性子,又一心扑在自己热爱的射击运动上,怎么会这么快就动了春心。 这么一想,失望就减少了一些,依旧是笑眯眯的:“不是定情信物,那给我买什么礼物?” “谢礼。”轩辕卓望着她的脸,声音里带着一丝柔软,“谢谢你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 还真是一板一眼的感谢词啊,吴空撇撇嘴,虽然不是她想的那样,但轩辕卓送的礼物,她还是非常想要的,就笑眯眯问道:“那你要送我什么?” “我不太懂女生会喜欢什么,所以带你来自己选。”轩辕卓指了指面前的商业街,“不用计较价格,你选什么,我就买什么。” 吴空望着眼前这条城市里最繁华的街道,惊道:“这里可是有不少奢侈品店呢。” 轩辕卓点头,“还算买得起。” 吴空眯起眼睛,坏笑起来,拖着他就往里走,“还等什么,我的购物欲已经饥渴难耐了。” 嘴上说的豪迈,逛的也十分豪迈,吴空拉着轩辕卓,仗着他钱包鼓,一口气将平日里进都不敢进的店全部逛了个遍,足足逛了三个小时,才算满足了,拉着轩辕卓往外走。 轩辕卓虽然不喜欢逛街,但是既然答应买谢礼给她,自然是勤勤恳恳跟在她身后,在她试包,试衣服、试手链的时候,认认真真给了意见,时时刻刻做好付账的准备,可是钱包都掏出来一百八十回了,吴空却一样没买,两个人又空着手离开了商业街。 轩辕卓:“没有喜欢的?” 吴空笑眯眯:“有啊。” 轩辕卓第一百八十一回掏出钱包:“去买。” 吴空又将他的钱包塞回包里,摆手,神秘笑:“不用不用,我喜欢的就在这里。” 轩辕卓左右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身边有店铺,又见她笑的神秘,这会意过来,她喜欢的是什么,将钱包塞回包里,望着她,一脸的无可奈何。 竟然没脸红,没有逃走,似乎已经习惯她的厚脸皮了。 这就足以让吴空高兴许久了,拽了拽他的胳膊道:“回去了,你能陪我逛半天街,就算谢礼了,而且是最大的谢礼。” 轩辕卓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才叹了口气,“这个不算。” “怎么不算?”吴空笑嘻嘻,“你根本不知道,跟喜欢的人一起逛街,是件多让人开心的事。” 轩辕卓这次别开了头,似乎终于听不下去了。 吴空哈哈笑,将他转了个身,在后面推着他走,“走吧,学长你累了这么多天,也该好好休息了。” 轩辕卓被他推着走,走着走着不动了,不是他不动,是身后的吴空停住了,接着就感觉放在他后腰的一双小手挪开了,吴空蹦蹦跳跳跳到路边,指着路边兴奋地叫:“学长,你做个杯子给我吧。” 轩辕卓循着她的声音望过去,看到一家小小的陶艺店,门口立着的木牌上写着:您亲手做的杯子,在她唇齿间流连,这种甜蜜,是爱情的味道。 轩辕卓一阵恶寒,满脸都是拒绝,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走进了店里。 吴空也就是闹着玩,哪里知道他真答应了,一脸见鬼的兴奋,跟了进去,脚步轻快的都要飘起来了。 店主兼陶艺老师是个文艺男青年,梳着小辫子,戴着圆眼镜,带着围裙,看见有人进来,热情地上前招呼。 “做杯子吗?今天有活动,买一送一,做情侣杯十分划算。” 买一送一没道理不要,吴空狂点头,看着店里摆放的成品跃跃欲试。店主给他俩一人发了一个围裙,然后开始讲解示范。 第一步是揉泥,吴空玩的不亦乐乎,毕竟城里的孩子即便小的时候也没玩过泥巴,顶多捏过橡皮泥,但是橡皮泥很小,哪里有这样一大团揉在手上过瘾? 正揉的起劲,吴空抬头看桌子对面的轩辕卓,只见他低头抿唇也正跟手里的泥巴奋斗,吴空咋舌,心想,这人连揉个泥巴都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生活真是太无趣了,搞怪欲蹭蹭冒上来,伸长手臂,将一小块团成球的泥巴按在他的鼻尖上。陶土有粘性,这一按,竟结结实实黏在了他的鼻尖上。 轩辕卓抬头,“……” 挺拔的鼻梁上黏着小丑一样的圆球,配上他一脸无语的表情,实在太滑稽了,吴空哈哈大笑,忍不住又伸手在他左右脸颊上各画了三道泥印子。 像什么呢?一只无奈脸的猫,而且还是最帅的那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吴空的笑声简直要冲破云霄了。 轩辕卓一脸“你高兴就好”的表情,低头继续揉他的泥巴,竟然没扔泥走人。 吴空抓住机会,顺杆爬。擦了擦手,掏出手机,围着他,前后左右,360度无死角地一通乱拍,这才满足地收了手。 店主望着他们一脸姨母笑:“你们感情真好,一看就是热恋期。” “哪里哪里。”吴空挠头干笑,偷眼看轩辕卓,他还在揉泥,那认真劲,仿佛天上地下就只有他和那块泥了。 这个人啊,无论干什么都这么认真。 吴空顿时惆怅了起来,在心里默念:认真的样子也太帅了,要是追不上他,下半辈子我可怎么过啊。唉。 轩辕卓的杯子受到老师大力赞扬,吴空的则差强人意,勉强是个杯形,两个杯子摆在一起,十分滑稽。 最后装饰阶段,店主让他们自己往杯子上画画,轩辕卓抬头问吴空:“画什么?” 吴空双手做小花状捧脸:“当然是画小仙女本人我了。” 轩辕卓:“……”默默低下头,竟然真的开始画了。 一笔一画极其认真,但是画出来的东西依旧让人没眼看,一个人形上面顶着大圆脑袋,脑袋上稀稀拉拉几缕毛。 店主沉默片刻,提议:“要不,我帮你画吧,毕竟杯型那么漂亮……” 吴空则沉浸在发现新大陆的兴奋中,心想,原来轩辕卓也有不擅长的事,且一把抢过杯子,连连摆手,“就这个,这个挺好,多生动多写实啊,哈哈哈哈哈哈。” 店主望着杯子上疑似人类的脑袋上稀稀拉拉的毛,沉默片刻,看向轩辕卓,“你女朋友真爱你。” 轩辕卓望着欢喜的吴空,没有说话,黑眸幽深,似有涟漪,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末了放下了笔,“那就这样吧。” 吴空笑眯眯:“嗯嗯。” 杯子放在店里,店主会负责烧制,嘱咐她们两天后来取。两天后轩辕卓打电话将吴空从宿舍里叫出来,将两个杯子都给了她。 吴空拿着两个杯子,刚准备说,一人一个,但看轩辕卓的表情就明白了,将两个杯子都抱在怀里,故作轻松地笑:“都给我吧,毕竟是情侣杯,咱两个一人一个不太合适。” 轩辕卓望她一眼,点了点头,黑眸里有光浮动,“再次感谢你最近的帮助,还有……赛前跟我说的那些话……” 他虽不再冷言冷语,但是这份礼貌疏远,还是刺痛了吴空的心。她心里一阵阵地疼,脸上却笑得很欢, “没什么没什么。真的没什么。谢礼我都收了。” “嗯。”轩辕卓点了点头,朝她摆摆手,“再见,假期愉快。” “假期愉快。哦哦,你要训练,没有假期,那么训练加油哦。”她的笑容愈发灿烂了,抱着那两个杯子,头也不回地钻回了宿舍。 愉快,要怎么愉快呢? 吴空一边跑一边想,跑进宿舍楼笑容终于挂不住了,站在空荡荡的楼梯口,发了很久很久的呆。 75.镜中争吵 早在两天前,暑假就开始了,室友们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宿舍,临走时,吴空将镜像吴空借的钱,挨个还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平日里热闹的606,只剩下吴空自己,她将宿舍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将轩辕卓送的两个杯子,放在壁橱里,好好收着。正准备出门,突然有人推门进来,看见她,抬眸冷笑:“你果然没走。” 是镜像吴空。 吴空一点也不意外,她早知道她会来找她,这两天一直呆在宿舍,一是为了等杯子,二就是为了等她。 吴空将枕头、被子一一摆好,纹丝不乱,镜像吴空一屁股坐下,左右看看啧啧称奇,“真干净,被子还是香的,我在这里睡了几天,越睡越舒服。” 说着,竟然躺了下去,抬着眸看吴空,黑眸里冷冷的,看不见一丝光亮。 吴空的床确实整齐且香,这是从小被范女士训练出来的,范女士很爱她,但是看到她的床乱了,就会发飙:“一个女孩子家,床怎么能乱。哇,都有味道了,快把被套换了,妈妈给你洗,被子也要抱出去晒。” 吴空也不说话,在床沿上坐下,她回忆镜像吴空的床,虽然也不致于邋遢,但总体来说很随意,不比她香香软软又漂亮温馨的布置,她的床就是床,刚搬进来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毫无人气可言。 “你也可以自己收拾,自己弄香,被套枕套洗完加带有留香效果的柔顺剂泡一会,晒干了就这么香,而且还十分柔软。”吴空说。 镜像吴空撇嘴:“活得真讲究。对不起,从小没人教过,我能长大,能吃饱饭,有大学上就已经烧高香了。” 吴空想起镜像那边的范女士,没说话,沉默了一下问:“你在那边有什么仇人吗?轩辕良为什么说轩辕卓被打是你害的?你跟他有什么恩怨?还有那个给你发短信,说杀了你的那个人是谁?” “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镜像吴空翻身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托腮看着她。 吴空瞅了她一眼,一边自恋地想:我这个样子还挺帅。一边揉了揉鼻子,说:“一个一个回答。” “回答完了,你就去那边吗?”镜像吴空挑眉,一副等着交易的脸。 “我……看情况。”吴空哪里想承认。 镜像吴空挑眉冷笑:“担心轩辕卓吗?你还真是个情种,明知道不是你喜欢的那一个,还是放不下……” 吴空懒得跟她争辩,瞪了瞪眼睛:“你说还是不说?” “说。” 镜像吴空一旦答应了会说,倒不废话,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答。 第一个,关于她有没有仇人。 “呵,我一个打黑拳击的,怎么可能没仇人?我仇人多了去了,想让我死的也不少,只不过,但凡搞拳击的,都不会背后出黑手,要弄死你,也会在拳击场上,一拳一拳打死你,你若不应他们的挑战,他们顶多骂骂你是缩头乌龟,其他的什么时候都不会干,毕竟,都要脸,出一次黑手,道上就没法混了。” 第二个问题,“轩辕良为什么说轩辕卓被打是你害的?” “他的外号叫疯人良,当然就是个疯子,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挺正常,没住院之前打拳击的时候,可是把人揍到吐血,还哈哈大笑,越打越兴奋的主。至于我跟他的恩怨,哈哈哈哈,这不明摆着吗?他带我出道,一拳一脚地教我,到后来我的成绩却比他好,风头正盛时他却躺平了,一躺就是好几年。一个玩拳击玩那么疯的人,躺平那么久,能不压抑,能不恨吗?可是他自己生病,能恨谁?只能恨我这个抢去他风头的徒弟。所以,轩辕卓受伤是我害的,他住院是我害的,连他家小狗拉不出屎来,那也是我的错,这么说,你懂了吗?” 说到最后一个问题,镜像吴空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阴郁中透出一丝凄凉,“我知道是谁,你不用管,她不会伤害你,也不敢伤害你,就是吓唬吓唬而已,怂包一个。” 吴空有几分震惊地看着镜像吴空,这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上,有自己没有的沧桑感,她经历的事,她连想都想象不出来。 “那……那你为什么不喜欢轩辕卓……我是说那边的轩辕卓……”吴空结结巴巴,终于问出心中的问题,“他那么爱你,对你那么好。” 镜像吴空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跳下床,声音陡然拔高,“你只管去享受他的爱,管我干什么?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跟你没关系。” 吴空静静地看她发火,“我觉得你并不是不喜欢他。” 镜像吴空别过头,冷笑了两声,“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我这种人,哪里有心思考虑这些风花雪月的事,光是活着就够累了。而且……这世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爱?”说到这里,她看着吴空,“你只管去跟他谈情说爱,不用有负担,反正他也未必坦坦荡荡。” 吴空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不要手软,能上就上的意思?”镜像吴空低头看她,嘴角含着一丝冷冷的坏笑,看起来有些邪恶,“怎么?你还是个雏儿?他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没准你被吃的骨头都不剩了还不知道。” “什……什么意思……”吴空听到“雏儿”两个字就结巴了。 “就是字面的意思。劝你别太沉迷,玩玩就行了,也不用有太大的心里负担。”镜像吴空说着,勾手挑了挑她的下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听起来是不是还不错?肥水不流外人田,好饭当然留给你。毕竟,你是另一个我。” “你……”吴空气得一把拍开她的手,站了起来,与她平视。她一贯觉得自己脸皮厚,论嘴皮子功夫,没人能赢过她,可面对今天却着实被镜像吴空噎到了,不是她口吃突然不伶俐了,而是眼前这个人,实在太冷血太没底线。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一个喜欢你的人?”吴空气的手都抖了,满心都为镜像轩辕卓不值。 “既然是喜欢我的人,我想怎么对待就怎么对待,你生什么气?”镜像吴空冷冷挑眉,“你跟个哈巴狗一样,追着这边的轩辕卓跑,我也觉得的十分丢人,可也没提过任何意见。” 吴空又被噎住了,是啊,她有什么资格提意见?镜像轩辕卓喜欢的又不是她。 一句话都说不出,气得脸都红了,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吴空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换了。” “一看就是被宠着长大的,还有小孩子脾气,啧啧,真让人羡慕。”镜像吴空双手抱胸,目光越来越冷,俯身靠近她,用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句,“答应的事情可没那么好反悔,今天就让姐姐教你如何做人。” 幽兰般的气息吐到她的耳畔,又冷又惊悚,吴空一阵毛骨悚然,鸡皮疙瘩全竖起来了,刚准备抬头问她想干什么,就看到她猛地朝她伸出的手,接着脖颈后一阵刺痛,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76.男生的生理结构 吴空觉得自己真是倒霉透了,晕倒次数比狗血小言女主都多,每次醒来都在不同的地方,这一次一睁眼,竟然在一家情人酒店。 之所以知道是在情人酒店,是因为身处的房间实在太风骚了,粉色的床,身后硕大的心形背景墙,墙上的装饰露骨到极致,而且床头柜上还有一个小篮子,里面摆着:避孕套、手铐、润滑油…… 她也就追轩辕卓的时候脸皮厚点,内心总体来说算是个良民,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刚一睁眼,环视了下四周,吓得差点当场又晕过去。 “醒了?” 房间的大沙发上穿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接着就看到轩辕卓的俊脸出现在她的上方,轩辕卓头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一张笑脸上满是担忧,吴空顿时明白了。 她又到了镜像世界,镜像吴空将她打晕了,强行弄过来了。 上回从这边走的时候,镜像轩辕卓被打伤进了医院还没醒,现在已经没事了吗?她担忧地坐起来,问他:“你的伤好了吗?” 轩辕卓体贴地上前扶她,怕她坐着不舒服,捞过一个大枕头放在她的背后,让她靠着,“已经没事了。倒是你,怎么回事?突然叫人送了房卡给我,我一进来,就看到你晕倒在床上。” 不用说,这肯定是镜像吴空的手笔,吴空想起她打晕自己之前暧昧不清说“不要手软,能上就上”,脸顿时红透了,咬牙切齿半天,也只能将这口恶气吞下去。 “没事。”她摇头,晃了晃被打疼的脖子,想着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纠结了一会,决定装傻,“我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走在路上被人打晕了,醒过来就看到了你。哎呀,头好疼。” “哪里疼?”轩辕卓担忧。 吴空的头根本不疼,是脖子疼,刚才一慌喊错了,但也只能将错就错,“我也不知道哪里疼,反正都疼。” 轩辕卓俯身,两手轻轻抚着她的额头,细心将她的头发拨开检查,确定没有出血肿块的地方,才放下心来,“现在看起来没出血,但是不知道内部有没有问题,还是去医院拍个片子吧?还有,你报警了没有?突然被袭击这种事情太恶劣了,一定要报警。” 吴空哪里敢报警,连连摆手,“也不是太疼了,不用去医院也不用报警,虽然说不知道是谁,但大概心里也有数,就是被我打败的那些人。” 轩辕卓貌似不太懂拳击圈的事情,但还是不确定地问,“真的不用?” 吴空继续摆手:“不用不用。” “好吧。”轩辕卓不再逼迫她,在她床边坐下。 两人一时无话,情侣酒店的气氛又太暧昧,气氛渐渐尴尬了起来,好死不死吴空慌乱之下,又将视线落在了床头柜旁的小篮子里,冈本303大大咧咧出现在视线里,她脸孔爆红,一抬头,轩辕卓也在跟她看同一个地方,随后两人视线相撞,吴空赶紧别过头去,这次连脖子根都红了。 轩辕卓却扑哧一声笑了,边笑边将那个小篮子提了,放远了一些,回头打趣吴空,“据说你是很多地下拳击手的噩梦,怎么看两眼这种东西就脸红?地下拳击场不是什么都有吗?我曾经央求我哥带我去见见世面,还被他揍了一顿。今天不如你来跟我说说,那里都有些什么?” 吴空哪里知道,但是看镜像吴空那幅百毒不侵的样子,大概是见过世面的,她咳嗽了两声,决定将这个问题搪塞过去。 “没有什么好东西,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听你哥的话。” 轩辕卓笑,俊脸柔软,带着点宠溺,“怎么谁都让我听我哥的话?我就那么傻白甜吗?” 在吴空眼里,镜像这边的轩辕卓确实是洁白无瑕、一尘不染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镜像吴空就是那么不待见他。 见吴空不说话,轩辕卓勾勾唇,手臂撑着身子,欺身上前,用一种非常诱惑的眼神看着吴空,“就算我再傻白甜,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做什么用的。不如,我们就将错就错,别浪费了人家一番美意。” 吴空猛地被撩了一下,全身都僵住了,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猛地推开他,起身三两步跳下床,缩到了墙角。 见她全身的防备,轩辕卓似乎玩心大起,也跟着凑了过去,抓着她的手腕举高将她压在墙上,脸上带着笑,啧啧称奇,“咦,你力气一向很大,怎么今天这么容易被我抓到了?记得第一次我这样抓你的时候,被你反手制住,胳膊拧了两圈半,差点断掉。” 吴空欲哭无泪,力气大伸手好的是镜像吴空,她可是名副其实的弱鸡战五渣,从小到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种。 “晕迷刚醒,没力气。”也只能这么说了。她听到自己声音都是抖的。 “可是这样的你,彻底勾起了我的犯罪欲,怎么办?”他附身在她耳边吹气。 这下子,吴空的心态彻底崩了,瞬间相信了镜像吴空的话,镜像轩辕卓跟那边的轩辕卓完全不同,这家伙绝对是个情场老手。 全身都酥了,鸡皮疙瘩更是起了一层,吴空吞了吞口水,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别开玩笑了,我要生气了。” “我不是开玩笑。”轩辕卓望着她的眼睛,眸光深沉,“吴空你也二十岁了吧,我比你大两岁,我们都是成年人,成年男女交往这件事难道不是很自然的吗?可我们呢?连吻都没有吻过一次,这才不正常。” 吴空说不出话来,因为他说的话并没有错,大学里其他的情侣交往,发展通常都很神速,别说接吻了,就算光顾他们身处的这种情人酒店,也十分正常。 可问题是,她并不是镜像吴空,镜像轩辕卓喜欢的并不是她,而她喜欢的也不是镜像轩辕卓,这场交往根本就是她一时鬼迷心窍的产物。 此时此刻,她有种自食恶果的懊恼感。 偏又不敢跟他说实话。 她纠结着不说话,轩辕卓依旧望着她,不死心地道:“那好,我不做别的,就只是吻你,吻一下可以吗?就一下。” 他柔声诱导,俊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诱人,“我是个正常男人,喜欢的女生就在身边,又难得的没有力气反抗,我真的有些忍不住。” 平日里体贴柔情的一个人,诱惑撒娇起来,却又像只大猫,又是自己爱到不行的那张亮,吴空被撩拨的全身发热,理智都快跑光了,好不容易才找回声音,哆哆嗦嗦道:“轩辕卓,你……你清醒一点,我头疼,你头上也有伤……” 听到她说头疼,轩辕卓这才放开了她,捂着脸沉默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冲她抱歉地笑:“对不起,我刚才有点……不理智,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医院里,见不到你,实在太想念了,猛地见面你又一副无力可欺的样子,实在……忍不住……” 他这么一说,吴空更难受了,赶紧朝旁边挪了挪,离他远远的,怕他再次“不理智”。不过,想想,男生会这样也是正常的吧,毕竟情人酒店的套房实在太暧昧了…… 可转念一想,那边的轩辕卓为什么总是一副无欲无求的冷漠脸?而且身边从来没有过女生,也从未对女生表现出一丝一毫兴趣,被表白了,从来都是死人脸,比高僧还要坐怀不乱,难道他的生理结构跟其他男生不一样? 吴空正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轩辕卓似乎已经从刚才的尴尬中挣脱出来了,轻咳了一声对她说:“我们快点走吧,我怕再呆下去,我又要忍不住了。” 吴空当然不敢停留,拔腿就走,却又被轩辕卓拉住了,乌黑的眸子,幽深中透着波光,甚至有一丝失落,“真的吻一下都不行吗?” 黑黝黝的眸子漂亮的惊人,此时染上了欲望,更是充满了诱惑,吴空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沦陷了,干净挪开视线,捂着头,小声哼哼:“头疼,头疼,还是赶紧走吧。” 77.亲爹的另一面 由于镜像两边时间线是一样的,那边放假了,镜像这一边当然也是放假时间。 宿舍里空无一人,吴空晃荡了半天,觉得无聊,忍不住在镜像吴空那张简朴到缺乏人气的床上平躺下来,看着天花板发呆。 那天在情人酒店,轩辕卓查了前台登记,房间是用吴空的身份证开的,他又不知道怎么说服了酒店工作人员,调取监控。 吴空本来担心她和镜像吴空互换身份的事会穿帮,看监控录像的时候一直惴惴不安,万万没想到带她进来的根本不是镜像吴空,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男人戴着鸭舌帽,监控拍不到脸,问前台,前台也只说是个很帅很年轻的男人,将吴空送进房间,紧接着就走了出来,前台还以为他要去买吃的,就没多问,没想到,他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保安诧异地问吴空:“你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吴空没说话,她是到了这一刻才知道,并不是镜像吴空将她丢在酒店,又引镜像轩辕卓过来的。她在失去意识的时候,竟然被一个陌生男人抱紧了情人酒店,这太让人毛骨悚然了,吴空这才感觉到后怕,从监控室出来时,脊背都汗湿了,风一吹冷嗖嗖的。 “那个人是谁?你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吗?看监控上面的身型衣着也没有线索吗?”轩辕卓看她面如死灰,关切地问。 吴空摇头,身体还是麻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轩辕卓也就没再说什么就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也许真的是你曾经的手下败将们的恶作剧,既然你没受伤,也不想报警,那么这件事我就不再过问了。除非,你想让我帮你。” 她需要帮助,想让他帮忙,可是要怎么说呢?镜像世界的事情是个秘密……她不敢跟任何人说,因为不知道那样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也无法说服镜像吴空安安静静呆在属于她的地方,当那一次偶然的交换,没有发生过。无奈,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我这件事先不要报警,倒是你,你被打伤这件事,报警了之后,警察怎么说?查到是谁了吗?”吴空不动声色转移话题。 不知道为什么,说到这件事,轩辕卓的黑眸里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似是苦涩,又似乎不是,他摇了摇头,摸摸吴空的头发,“这么关心我啊,放心,警察蜀黍们会尽力帮忙抓坏人的。” 吴空点了点头,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他根本就什么都没回答,轻轻巧巧就把这件事闪过去了。 既然他不想多说这件事,吴空就不再问了,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沉默着回宿舍。路上实在太恍惚了,吴空到了宿舍楼下才发现,这一路上,轩辕卓都牵着她的手。 假期的宿舍楼空荡荡的,跟平日里完全不同,也没有舍管在旁边盯着,有种诡异的安静,轩辕卓松开吴空的手,又猛地抓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她带进怀里。 “这里没人……”他在她耳边低语,“让我抱一会……其实每次送你回来,都想这么做了,又怕你害羞。” 吴空整颗心都像爆炸了一样,柔软的不象话,虽然知道面前这个人并不是她喜欢的那一个,却也不受控制地失神了片刻,才慢慢将他推开。 “别这样。”她面红耳赤,语无伦次,“这里……不太好……万一有人……”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轩辕卓在她耳边吹气,“而且你不觉得这种感觉很刺激吗?我以为你会喜欢刺激的。” 恋爱方面,吴空这种只有嘴上功夫,一次实战都没有的战五渣,防御力实在不怎么样,几句话就被撩拨的心跳如雷,大脑更是一片空白,用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再次推开他,转身跑了。 在宿舍里呆了两天,吃饭全靠外卖,吴空终于决定要回家,当然不是回自己的家,而是镜像世界里吴空的那个家,她想见见范女士,尽管是面目可憎的范女士。 回家的路截然相反,但也有迹可循,只是稍微别扭了一些,吴空买了车票,晃晃悠悠了两个小时,终于来到她熟悉的社区。 这片社区叫做富丽花园,是吴大柱生意做大之后才买下的房子,之前一家人挤在老家四十平米大的旧房子里,过的十分辛苦。 尽管辛苦,范女士也从未抱怨过,总是将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用手中一切可以用的东西手工制作装饰,装饰家里。吴大柱每每看到家里用矿泉水瓶子做的花瓶,上面插着各式各样的新鲜野花,或者用碎布头自己拼的挂毯,又或者小吴空身上穿着大人旧衣裁制的裙子,总是会埋头喝酒,喝醉了抱着范女士大哭,骂自己“窝囊废,没本事,让老婆孩子受苦了”。 范女士就在一旁安慰他,“哪有,哪有,我老公最棒了。来把鼻涕擦了。别哭了,好啦,别哭了……别嚎了,吴大柱,再嚎,今天就给老娘滚出去睡。” 吴大柱立刻收声,一米八的花臂壮汉,边抹眼泪边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家老婆,生怕一个不小心真被赶出家门。 所以吴大柱赚了钱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买房子,在据说最好的地段,买了最好的房子,足足二百平,尽管这样,吴大柱喝醉了还是会抱着范女士或者吴空哭,边哭边骂自己:“我以前怎么那么窝囊,让我老婆孩子住了那么久的破房子,冬天连暖气都没有,老婆要用凉水洗衣服洗菜,手上都长冻疮了,我怎么那么窝囊啊……” 范女士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已经懒得哄他,而是将他丢在沙发上,手刀跑去房间里,拿出化妆品给他涂脂抹粉,画成鬼之后,拍小视频上传到网上,视频名字:《我的傻逼老公》。 吴空有时候觉得,如果将来她能跟自己的老公,过成范女士和吴大柱那样,这辈子也就值了。 回忆着敲开熟悉的房门,开门的是个穿着睡衣风韵犹存的中年妇女,竟然不是范女士,那妇女看她一眼,脸色不善:“呦,讨债鬼又来了?” 吴空一阵懵,有点搞不清状况,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正愣神,就见那妇女皱着眉冲里面喊了一声:“吴大柱,你宝贝闺女来了。” 吴空到这个时候才突然胆怯了起来,面对性格完全相反同学朋友,她还能接受,面对大变样的爸妈,不知道会是什么感觉。 “丫头来了。”门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紧接着吴大柱从房间里走出来,走进吴空的视线里。 让吴空意外的是,镜像世界的吴大柱并没有她想象中的冷漠,反倒是一副温和客气的样子,看见她也是乐呵呵的,只是没有花臂,身材虽然跟她家的吴大柱一模一样,却没有那么结实,看起来有点虚,皮肤白白的,一看就是个不爱运动的人,跟整日里显摆自己的肌肉的吴大柱果然是相反的。 吴空站在门口,看着这个吴大柱,虽然比她家的吴大柱和蔼可亲了不知道多少倍,但那一声爸,她还是没喊出来。 约莫镜像吴空,也不怎么叫爸,门里的中年妇女撇嘴,哼了一声,“你看看,你看看,这不是白眼狼是什么,这么久没见了,连声爸都不喊。” 吴空沉默了一下,动了动嘴唇,还是没叫出声,吴大柱却似乎不在意,拍拍妇女的背,好声哄着:“我丫头一直都这个性格,看起来冷,心里头其实想着我呢。美美,你先进去,我带丫头出去走走。” 说着,从门后头摸出皮夹子和钥匙走出门,乐呵呵地拍拍吴空的肩膀,“走,丫头,出去走走。” 她家的吴大柱总是喜欢叫吴空“儿子”,从来没叫过“丫头”,她实在有点不习惯,但是怎么说也是长得很像的人,看起来也不坏,悬着的一颗心放下了一些,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头,吴大柱似乎有些意外,上下打量了她两圈,似乎有点担忧,“丫头,今天怎么那么安静?也没跟你周姨吵架。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还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吴空怕被看出破绽来,赶紧学着镜像吴空的样子冷哼了一声,道:“没事,谁能欺负我啊。” “那倒是,我丫头可厉害了,比你爹强。”吴大柱笑眯眯的,挠了挠头,憨憨地笑,“你爹我就是个怂包,我丫头性格没随我,真是太好了。” 听他这么说,吴空突然有点想哭,这个吴大柱明明就很好啊,为什么镜像吴空提起自己的家庭,还是那幅苦大仇深的脸? 78.自己的选的路,跪着也要走下去 吴大柱带着吴空走到街角一处小吃店里,对待小学生一样,点了一堆吃的,自己什么都没点,就笑眯眯看着吴空吃。 “你妈最近怎么样?还好吧?”吴大柱看着吴空,问,见吴空停手,赶紧说:“你吃你吃,这家的薯条你最爱吃了。那个……离婚之后,她就不肯见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每个月生活费也都是汇到她的卡上,我也不知道你们过的怎么样。丫头啊,你妈把爸爸当仇人,你不能也这样,有什么事,你得给爸爸说。” 吴空顿了一下,又继续吃薯条了。其实刚才开门看到那个中年妇女的那一刻,她就想过这边的范女士和吴大柱已经离婚的可能,但是真的听到他这么说,心里还是难受。她想到了自己家的那对活宝,那对活宝要是离婚了,她该怎么过呢? “没事,挺好的。她也挺好的。”吴空也不知道该跟吴大柱说什么,也只能这么说。 吴大柱愣了一下,挠头,“丫头,你每天来都跟我大吼大叫的,猛地温柔下来,我还真有些不习惯。怎么了?交男朋友了?要是交男朋友了,记得领回来给爸爸看啊,爸爸给你掌掌眼,爸爸也是男人嘛,男人最懂男人。哦,对了,以前老觉得你还小,没跟你聊过这方面的事,你……虽然也老大不了,但是还在上学,恋爱归恋爱,自己的……安全最重要,别……让那臭小子欺负了。” 他这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性格,是她家的吴大柱最讨厌的,吴空笑了起来,“没交男朋友,发烧刚好,没力气大叫。” 吴大柱陡然紧张了起来,“发烧了,哎呦,怎么发烧了,我家丫头身体一向很好的。去医院了没有,吃药了没有?哎呦,怪不得看着都瘦了。”这种心疼到骨子里的表情和声音是装不出来的,说着打开钱包,将里面的纸币,都掏了出来,一共也才五百多,想一想又数出来一百二,就是吴空正在吃的这堆小吃的价格,剩下的全塞进吴空的口袋里,“你也知道你爹没用,被你周姨管的严,除了给你的生活费学费,那是法院判的,她不能说什么,其他的也给不了你多少钱,这些是爸这个月的零花钱,都给你,别苦着自己啊。” 吴空看着那几张零碎的纸币,眼眶有点湿润,她能够想象,换成镜像吴空的话,她看到自己的爸爸如此窝囊,会气成什么样子,会有多么暴跳如雷,会说出怎样的冷言冷语,然后看着垂头丧气的爸爸,该是如何的心如刀割。 她还是将那几张纸币给换了回去,用镜像吴空的语气说:“我有钱,过的好着呢,你这点钱留着自己花吧。” 吴大柱坚决要塞给她,“你别觉得爸爸过的苦,你周姨其实对我挺好,吃穿都是她操办,看把我养的。”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乐呵呵的。 吴空笑起来,点点头,“挺好的。” “哎呀,丫头,你今天太温柔了,我真不习惯。丫头,你确定不是恋爱了?”吴大柱笑得更欢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吴空突然有些心疼这对父女,一个太强硬,一个太软弱,强硬的不肯收起刺,软弱的不知道该如何讨她欢心,能给予对方的只有伤害。 “没有……”说完想起了轩辕卓,吴空笑了一下,“有喜欢的人了。” “哦哦,那也好,也好。丫头你就是太强势了……”说着似乎怕吴空生气,偷偷瞄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多大反应,才继续说:“在喜欢的男生面前可不能这样,动不动就发脾气,谁敢跟你好?要温柔一点。” “范……我妈是不是……她不温柔,你才跟她离婚的。”吴空鬼使神差,突然问了一句,“那个……周姨,看起来也不温柔啊。” 吴大柱愣了一下,挠了挠头,憨憨地笑,“唉,可能爸爸就喜欢这样的吧,每次都选的差不多。唉,我和你妈为什么离婚,你还不知道吗?怎么能是因为你妈不够温柔?是因为……都过去那么久了,我也不是说你妈妈坏话,她当年跟柳德那样……我以为他们俩能结婚呢,谁知道她后来一直单到现在……” 听到柳德这个名字,吴空惊讶起来,这是范女士初恋的名字,吴大柱听到这个名字就暴跳,范女士从不敢跟这位叔叔多来往,吴空也在街上远远见过一次,然后就是在吴大柱醉后的抱怨中听到过一些只言片语,说什么,若是范女士嫁给柳德,就不会那么苦了,看人家又帅又有钱,哪像我啊…… 怎么?这边的范女士竟然还跟初恋有来往?呃……听吴大柱的口气,应该不止来往这么简单。 吴空彻底说不出话了,她能想象的出,若是镜像吴空,定是会跳起来吼:“那还不是你窝囊,为什么不能留住妈妈?” 可是这种话她说不出口,父母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虽然痛苦,但是真的没权利让父母按照我们的心意生活。 吴大柱又说:“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了。你跟你妈怎么还住在那套旧房子里?怎么不换房子,卖了买个小公寓住住也不错的,是钱不够吗?钱不够跟我说,我去跟你周姨商量商量……或者我手上那几块玉也能卖……” 可能是想到自己的妻子同意自己帮前期的可能性有多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干脆消失了。 “不用。”估计镜像吴空那个性格也不可能接受自己父亲这样祈求来帮助,吴空摇头,坚定地说:“挺好的,都是自己选的路,没什么好抱怨的。谁都没资格抱怨,范桂花也不能,我更不能。” “别这么说你妈。”吴大柱第一次露出严肃的表情,然后又温和下来,白胖的脸上满是愧疚,“就是觉得对不起丫头你,当初我要是坚决点,把你要过来就好了,怪我怪我。” 吴空心里更难受了,但是似乎自己越说话,吴大柱就越内疚,索性什么都不说,专心将面前的食物一扫而光。 看见吴空吃光了他点的东西,吴大柱果然很开心,虽然付账的时候彻底将他的钱包掏空了,还是乐呵呵的。 “以后常来看看爸爸。”吴大柱说,“你妈要是不让你来,你就偷着来,别跟她吵架。她也不容易。” 吴空点点头,这才转身走了。走了许久,确认吴大柱看不见了,才停下脚步,整个人都迷茫了。 本来是要到镜像吴空家里看看,结果连家门都没进去,接下来该去哪里?回那边吗?回去了镜像吴空会不会又将她打晕了拖回来?如果偷偷的回去不跟她接触,被别人看到两个吴空到处跑,会不会引起混乱? 她不知所措,蹲下身,纠结了一会,也没想好能去哪儿,干脆漫无目的地乱走,反正这里是她家附近,就算是相反的世界,她也不至于迷路。 胡乱逛了两条街,在公园的长凳上歇脚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她,声音带着说不出的怒气。 “死丫头,你怎么在这?” 79.轻佻的男人 吴空回头,一眼就在人堆里看到了范女士,不,或者说,这个世界的范桂花。 吴空跟范女士的关系虽然说是母女,但是平日里处的像姐妹一样,很久不见必定是扑上去抱住的,可是眼前的范桂花,吴空却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长相是一样,但是看起来比范女士要老了十岁,穿了一套黑色职业套装,背着黑色单肩包,头发挽在头顶,给人的第一印象是学校的教导主任,而且是被学生们叫成“灭绝师太”的那种不受欢迎的教导主任。 吴空怔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叫妈,就见范桂花已经蹭蹭走了过来,劈手就是一巴掌,把吴空彻底打蒙了。 “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又去找你柳叔叔了?不要脸的小娼妇,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玩意。” 吴空捂着脸,怎么都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挨打,至于那个柳叔叔,难道就是范桂花的初恋柳德?在原来的世界,她跟这位柳德叔叔没任何来往,也打死不敢有来往,难道镜像吴空跟这里的柳德还有来往? 见吴空不说话,范桂花约莫以为她心虚了,更是暴跳如雷,拳头又要往她身上招呼,吴空这次学聪明了,跳起来躲到长凳后面,连忙解释:“我没去找那个……柳叔叔……我就是路过……”也不敢让她知道,她见过吴大柱了,毕竟听吴大柱的话,这位范桂花恨吴大柱也是恨到了骨头里。 范桂花还是不信,追着她要打,“你当我傻,当初要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勾搭柳德,我跟他也不会是这个结局。大放假的你不回家,在他家楼下晃悠,你说你没找他?鬼才信。” 镜像吴空勾搭柳德?勾搭自己亲妈的爱人加初恋? 我天,这到底是什么神展开? 吴空犹如被雷劈了一样,身子僵了一下,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这一个停顿,就被范桂花抓到了,拳头劈头盖脸挥了过来,一点也不客气,疼的吴空直抽抽,最后终于受不了了,抓着范桂花发疯的手,喊:“我不是来找柳德的,是来见吴大柱的。” 范桂花一愣,约莫是才想起来自己前夫也住这附近,这才停了手,嘴里却依旧骂骂咧咧,“讨债鬼,养不熟的白眼狼,见吴大柱那个丧门货干什么?不怕被他家母老虎吃了?你真没去找柳德?真去见吴大柱了?要是让老娘知道你说谎,非撕了你的皮不可。” “不信就去对峙,别管是吴大柱还是柳德,随便叫下来一个问问不就知道了。”面对这样疯癫的范桂花,吴空也忍不住提高了嗓音,怒气冲冲,“我去找那个柳德能干什么?” “谁知道你这个贱骨头心里想什么?”范桂花怒气还未消,满脸讥讽,“没男人活不下去呗。你想要男人,自己去找一个,干嘛老惦记着这一个?怎么?轩辕家的二公子不合你心意?太嫩了,不刺激?亏我帮你把他引去了情人酒店。” 又一道雷下来,直劈吴空的天灵盖。她万万没想到,或者说换谁也想不到,竟然是镜像吴空的亲妈把她弄去了情人酒店,还叫了轩辕卓过去,用意到底是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怪不得镜像吴空性格那么极端暴戾,她要是有这样的妈,她肯定也正常不了。 气得全身发抖,吴空咬牙指着范桂花,骂:“你有病吧?” “有病,病的还不轻,所以别再去找柳德了,好好的搞定你的小男人。”范桂花冷哼一声,从包里拿出烟,点了一根,又递了一根给吴空,“要不要?” 吴空低头看她手里的烟,是便宜货,比烟还惹眼的是她的指甲,有两根用白纱布包着,不知道是不是手上了。 范桂花见她不接,收回手冷笑,“烟都不抽了?轩辕家的那小子挺有办法,把你驯服了?” 吴空别过头去,不想搭她的话,冷静了片刻又觉察出不对劲来。从情人酒店出来之后,她和轩辕卓调了监控,将她带进酒店的人是个男人,怎么能是范桂花? 难道是范桂花怕被查到,花钱雇的人? “你雇的那个人,多少钱一趟活?”吴空故意试探她。 “什么雇的人?”范桂花明显的一愣,眼睛游移了一下,才说:“一顿饭钱而已,怎么?你要给我报销?”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妈,吴空气得手指尖都在抖,一句话都不想说,转身就走。 范桂花在她身后喊:“又去哪浪?放暑假不回家,就知道在外面混,你还想不想好了?” 吴空心想,去哪都比待在她身边好。加快了脚步,头也回地走了。 不知道是她倒霉,还是镜像吴空倒霉,她才绕过这条街,想坐公交车回家,就在公交车站牌前被拦下了。 拦她的是个中年男人,并不显老,长得还算帅,穿着十分考究,就是一双桃花眼上扬了,显得十分轻佻。 “小空,是你吗?小空?” 男人看起来十分惊喜,说着就去揽吴空的肩膀,见吴空躲开了,一副心碎的样子,道:“你不记得柳叔叔了?” 吴空简直想喷出一口老血,祭奠这狗血的一天,脸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鬼使神差抬手打了个招呼:“你好,柳……叔叔。” “小空,你还记得我,太好了。”柳德看起来很开心,伸手就要去抱她,被吴空躲跳蚤般地躲开了。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吴空警告他。 柳德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搓了搓手,“小空,好久不见,你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完全是个大人了。” 那幅黄鼠狼看见鸡一样的笑脸,让吴空一阵的恶寒,公交车也不等了,假笑着说:“我还有事,柳叔叔再见。”然后拔腿就跑,却没想到柳德竟然追了上来。 “小空,小空,我们好久没见了,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吧,你不是很喜欢喝奶茶吃牛排吗?我带你去吃。你喜欢什么衣服,叔叔也能给你买的,等等我,至少留个联系方式……小空,叔叔真的很想你……” 路上没有行人,柳德阴魂不散地在身后喋喋不休,怎么都甩不掉,且一直想伸手抓住她,幸亏吴空还算灵巧,一路跑一路躲,但是对方毕竟是人高马大的大男人,她体力渐渐不支,越来越着急,出了一身的汗,正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脱身时,就一头撞到了一个人身上,紧接着就被搂住了。 “你怎么在这?手机也不开,让我好找。” 熟悉的低沉声线带着微微的喘息,吴空几乎不用多做分辨就知道是轩辕卓,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紧紧搂住他的腰,半天没说话。 追着吴空的柳德看见轩辕卓,轩辕卓也抬头看柳德,目光冷静带着一丝警告,“这位叔叔,她不想理你,你能走远点吗?” 柳德似乎有些尴尬,但依旧是一派风流地笑,“是小空的朋友啊。小空真是长大了,都会交朋友了。很好很好。那就这样吧?叔叔先走,有空再聚。”说着恋恋不舍地转身,走了两步还是回头补了一句:“小空,一定要来找叔叔啊,叔叔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说完接触到轩辕卓眼睛的冷意,摸摸鼻子,灰溜溜走了。 吴空在轩辕卓怀里发抖,轩辕卓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他走了。别害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听他这么说,吴空才渐渐放松下来,松开死死搂着他腰的手,但脸色依旧是煞白的。 吴空很不喜欢柳德这种轻佻、喜欢对女生动手动脚的中年男人,或者说有点害怕。 八岁的时候,她新换的的表演班老师就是这种类型的,女生们都很喜欢他,叫他帅大叔,这位帅大叔也十分喜欢自己的学生,尤其是小女生。表演课上摸摸胳膊,拉拉手,或者是身体力行地教导,都是常有的事,吴空也没在意,直到有一次,那位帅大叔老师将她平放在办公桌上,然后压了上去,开始脱她的衣服,边脱边在她耳边哄:“好宝宝,老师特别喜欢你,今天教你个新的表演,这个表演要脱了衣服练习,可以让你的全身更放松,表情更自然。好宝宝,别动。” 吴空恶心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而且范女士早就对她做过全面的性教育,立刻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开始拼命地挣扎,使劲踢打,尖叫声响彻整栋楼,将在楼下等着的吴大柱招了过来。 门是锁着的,吴大柱那爆裂脾气,听见闺女叫,怎么能等,一脚就踹开了,看见眼前的一幕,抄起门边的板凳就砸。那老师满教室的躲,还是被吴大柱砸得头破血流,晕死过去,吴大柱打红了眼,手里还不停,直到听到吴空的哭声才回过神来,地上的人已经血肉模糊一团了。 最终那位老师还是被救回来了,但是被吴大柱打成了终身残疾,吴大柱因为正当防卫过度被判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两年。 80.他的另一面 今天被柳德纠缠,几乎是立刻勾起了她的恐怖回忆,失去了所有的抵抗力,能坚持着跑没当场晕倒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轩辕卓看着她煞白的脸,黑眸里有掩饰不住的心疼,伸手碰了碰她的手臂,“是他吗?你缠着我哥想学拳击,说将来一定要打死的那个人。” 吴空心里还在“砰砰跳”,大脑也停滞了一般,无法思考,就只是呆滞地点了点头,“是要打死他,很想打死。” “奇怪了,那人对你怎么那么执着?我记得当初,我哥收你当了徒弟,有一次他喝多了,带着你找过他,结结实实打了一顿。我哥的拳头那么重,他被打了,竟然也不怕,还敢纠缠你。”轩辕卓握了握吴空的手,“你现在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你甚至比我哥当年还要厉害,你能保护自己,不用再怕他了。” 街角的风吹过来,吹到吴空身上,一身的冷汗瞬间变得冰凉,吴空一个激灵,清醒了一些,她抹抹脑门上的汗,闷闷地说:“是啊,不一样了。我已经不一样了。” 这句话也是在提醒自己,自己身处的世界不是原来的世界,她不能失神,不能慌张,要时刻保持警惕才行。 “你……你怎么在这里?”吴空这才想起来抬头看轩辕卓,问。 轩辕卓头上纱布已经取下来了,也许是因为住院不见太阳,脸色也是苍白的,唇上没什么血色,却无端有种病美男的奇异魅力。 “找你啊。你家里电话没人接,手机不开机,我有什么办法,只能在你可能出现的地方转。”轩辕卓说到这里有些委屈,“常年不开机小姐,跟你谈恋爱很累唉。” 吴空在随身的包里摸了半天,果然摸到了镜像吴空的手机,也果然是没开机。 她来到这边还没用过这部手机,完全疏忽了,不过听轩辕卓的口气,好像吴空本来就不怎么开机的,应该是没露馅。 不过,这也难怪镜像吴空失踪了也没人找她,不是不找,是想找也找不到,估计时间久了,那些试图找过她的人也都放弃了。除了轩辕卓。 吴空晃了晃手机,找借口,“没电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带手机,也不喜欢时刻被人盯着,所以不管是没电了,还是忘记开了,都没关系。”轩辕卓看着她,目光隽永,“我只是想确认你的安全,仅此而已。” 那种隽永的目光,让人沉迷,吴空慌忙低下头去,心里满满都是愧疚,毕竟前不久,范桂花还曾经干过那么龌蹉的事。她能想象出,范桂花的动机,无非就是觉得轩辕卓家条件好,一旦生米煮成熟饭,她便可以闹上门,将吴空强行推销给轩辕卓,这样她的日子也能好过点。 想到这里,吴空就无法直视轩辕卓,她替范桂花害臊。 “天快黑了,你现在是想回家,还是去哪里?我送你。”轩辕卓说着叹了口气,似乎十分可惜,“虽然很想把你抓去约会,但是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吴空抬头望天,天已经开始晕沉了,街道上的霓虹次第亮起,果然要天黑了,可是她能去哪儿呢?“我也不知道去哪儿,无处可去了。” “虽然这么说很自私,但是听你说到无处可去,我真的好开心。”轩辕卓俯下身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因为实在太巧了,我可去的地方多的很,多的都有些空了,你愿意赏脸帮我分担一些吗?” “你……你家吗?”吴空绝对不想看见镜像轩辕良,也不敢。 “不是。是我自己的秘密基地。”轩辕卓神秘地朝吴空眨眨眼睛,“而且是我们的爱情开始的地方。” 爱情开始的地方,那应该就是镜像吴空知道的某处,可是吴空完全不知道,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就愣了一下没说话,轩辕卓看她的表情一片茫然,竟然没怀疑,反倒笑起来。 “一猜你就不记得了。”轩辕卓说,然后拉着她的手,来到停在路边的一辆白色车前,打开副驾的门,温温柔柔地笑:“在去的路上你可以好好想想,想起来了有奖励。” 不知道的事情,哪里想的起来呢?吴空顺从地坐进车里,竟然有点遗憾,遗憾自己可能得不到他的奖励了。 ******************** 轩辕卓的驾驶技术很好,车子很平稳,平稳到她竟然睡着了,等醒过来,自己正沉浸在一片漆黑里,面前唯有轩辕卓的一双眼睛,明亮而隽永,似冬日里暖人的桃花灯。 “看来你真的累了,这么一点路程也能睡着。”他们还在车里,轩辕卓正托腮看着她,整个人笑吟吟的,“继续睡,还是要跟我上去?” 吴空摇头,“不睡了。” 轩辕卓下车帮她开门,满怀期待地问:“想起这里是哪里了吗?” 吴空走下车举目四望。 这里是江岸边一个小区,并不奢华,却十分别致,从小区里能看到不远处静逸的江面,以及对岸的万家灯火。 竟然是江陵市的对岸,从江陵大桥的传过来,路途不远,但确确实实跨市了,垮了市房价就是天壤之别,所以很多江陵市的年轻人都会来这边买房子,每天跨江跨市上班,然后再回到对岸生活。 她却不喜欢这种折腾的生活方式,毕竟家里在本地就有大房子,孟桐曾经吐槽过她这种想法叫做“不识人间疾苦的傲慢”。 她不喜欢的地方,想必是镜像吴空十分喜欢的,但也确实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能老老实实地摇摇头。 失望从轩辕卓那双漂亮的眸子里一闪而过,随即便什么都不见了,他依旧微笑着,牵着她,说:“不记得了也没关系,跟我上来吧。” 吴空跟着他走进一栋居民楼,上了电梯,最后停在顶层,十八楼。电梯门打开,轩辕卓带着吴空来到一扇门前,拿钥匙开门,然后对吴空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着轩辕卓满脸的期待,吴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了进去。 是一套非常普通的单身公寓,若非说有什么特别的,便是卧室三面都是玻璃,外面的江景和对岸的灯火毫无遮掩地在眼前放大,美到炫目。房间里有张大床,睡在上面犹如置身江中灯海,很酷,但是吴空有些怕。毕竟是十八楼,太高了。 她怕,想必镜像吴空会非常喜欢。她转头看轩辕卓,冲他笑了一下,“真酷啊。”这一句是替镜像吴空说的。 “你第一来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轩辕卓带着她来到窗前,面对着一览无遗的江面和灯海,“不过那个时候,不是在这间房子里,而是在楼顶。” “那时候,你刚拿夺走了属于我哥的金腰带,破了他所有的记录,而我哥躺在医院里,病情持续恶化,你想去看她,被他拒绝了,你在走廊上遇见我,问我愿不愿意陪你喝酒。” “然后,你提着酒和鸭脖子带我这栋楼的楼顶,我们两个喝了两瓶烈酒,你把我摁在楼沿上,问我为什么明明配型成功了,却不肯给我哥捐骨髓。我没回答。你就开始哭,问我,如果你给我睡,我去捐骨髓好不好?然后就开始吻我。悬在半空中的吻,你只要一松手,我们两个就都是死。那种体验,这辈子就那一次,那时起,我就爱上你了。” 房间没开窗户,并没有风,吴空却觉得耳边全是嗡嗡的风声,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轩辕卓。 轩辕卓靠近她,微笑,“看来那天你真的喝多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我们睡过了都忘了。” 吴空猛地后退了两步,一股奇异的感觉从指尖传向全身,惊愕太过强烈,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四肢的存在,过了许久才慢慢呼出一口气,找回了理智。 “你为什么不肯给轩辕良捐骨髓?他是你大哥啊。”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问。 轩辕卓笑了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动,“过了那么久,你最想问的,居然还是这个问题。” 又是轻飘飘的掠过,然后更让吴空惊讶的是,他竟然随后望着窗外,云淡风轻说:“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吴空在这一瞬间似乎明白了镜像吴空的心情。 她对轩辕卓应该是恨的,就算轩辕良厌她,打她,但是对她来说,她都是恩师,是会狠狠殴打欺负她的人的大英雄,在她心里是如兄如父的角色。然而这样重要的一个人,命垂一线时,他的弟弟却拒绝救他的命,毫无理由,就是不想。 而若是没有一丝爱意,她应该也能够毫无保留的恨,可偏偏对他还有爱,因此才会如此矛盾,如此痛苦。甚至就希望有人赶快将轩辕卓抢走,让他不要再爱她了,她才能得到解脱,只留下恨。 她望着轩辕卓,突然觉得他十分陌生,陌生到让人觉得害怕。 81.我们所忽略的真相 “那你大哥知道这件事吗?”吴空颤抖着声音问。 “以前不知道,最近大概是知道了。”轩辕卓说着摸了摸后脑,“不然不会给我留下这样一份礼物。” 是轩辕良打的他?怎么可能?吴空不相信,要知道在她的印象里,镜像轩辕良简直就是个弟控。 “知道你不信。”轩辕卓微微笑着,“但我亲眼看见了。想不承认都不行。”他说着耸肩,“不过放心,我对警察什么都没说,够意思吧?” 吴空还是觉得不对劲,“是有原因吧?你没有捐骨髓这件事。” 轩辕卓看她,看了许久,猛地将她压倒在床上,手臂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看着她,“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到现在还在装失忆吗?对我冷若冰霜,又突然同意交往,却死活不肯让我碰一下,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这件事对我的报复吗?你心里最爱的终究还是大哥。为了守住他的东西,不被他厌恶的人夺走,被打到吐血依旧拼了命的要上场,被他羞辱,厌弃,甚至是被他打,你心里依旧还是爱他。我比不上他是吗?到底哪里比不上?你知道吗?他其实根本就瞧不起你,自从知道你勾引自己母亲的初恋之后,虽然他出手帮你教训了那个男人,但是他那么自傲的一个人,怎么能允许自己身边的女人,做过那样见不得人的事。可我不一样,我爱你,无论你以前是什么样子我都觉得很好,觉得很酷,觉得那些事情让我更加爱你。你总是问我为什么不救大哥,那今天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不能爱我?” 随着轩辕卓的质问与自白,吴空心里的猜测似乎被证实了一般,突然很多事情都想通了。 轩辕良对镜像吴空厌恶的原因,镜像吴空痛苦的根源,还有轩辕卓一直没有发现,她并不是镜像吴空的原因。那是因为他一直都没有近距离看着她的机会,一直一直都只能远远地看着她。 她突然觉得他很可怜,眼泪止不止地落了下来,濡湿了脸侧的床单。 她太明白这种爱惨了一个人,却只能远远看着的感受;太明白那种恨不得抓住那个人,问清楚,我哪里不行,哪里不行,我都能该的心情;太明白了……太煎熬了……爱而不得,心明明被架在火上烤,却还要装作云淡风轻,怕被讨厌,怕他觉得压迫,怕他有一丝不开心…… 她也曾经试图说服自己不要那么爱的,也想做一些事情转移注意力,可是不行,她做不到,宁愿就这么痛着,也无法少看他一眼。 结果,就一直那么痛着……一直一直都很疼。 他们是同一种人啊,她怎么能不心疼他?毕竟心疼他就是心疼自己。 她的眼泪似乎将轩辕卓烫到了一般,猛地坐起身来,满脸愧意地连连道歉,“对不起,是我太心急了……到了这里一时有些心急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别哭了好不好?” 吴空却越哭越凶了,两手捂着脸,心里满是苦涩。她刚才似乎看到了自己,一声声问轩辕卓,为什么不爱她,她哪里不行的自己。 轩辕卓就在一旁坐着,像个做错事的小孩,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脸色惨白地说:“刚才我是骗你的,并不是因为你才不捐骨髓……只是想报复你一下……我承认,我……做不到,看见你的眼泪,我恨不得捅自己一刀。我说,我什么都说,只要你不再哭了。” 吴空睁开泪眼看他。 轩辕卓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一般,慢慢说:“我遗传了妈妈的心脏病。虽然不严重,但是也不允许捐献骨髓。我不想让大哥知道,更不想让爸爸妈妈知道,大哥已经得了那么严重的病,若知道他们的另外一个孩子,也有问题,他们要怎么活下去?” 吴空一下子坐了起来,抹了把眼泪,“那你现在有事吗?心脏。” “没事。”轩辕卓见她不哭了,也笑起来,“我自己私下里找了很好的医生在看,有把握控制住,不影响正常生活,但是捐献骨髓是被禁止的,我也确实无能为力。” “你……不跟轩辕良说,让他这么误会着……”吴空看着他脑后的伤,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样……好吗?对你不公平。” “会说的,等大哥完完全全康复,康复到能上场打拳,就对他说。”轩辕卓摸了摸她的脸,将她脸上的泪痕抹干,“明明决定耍一次帅,报复你一下的,可还是……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手上了。呐,我们这样算是讲和了吗?” 吴空使劲点了点头,这是替镜像吴空回答的,因为她知道,若是镜像吴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一定一定也会这样回答。 “讲和了。轩辕卓,谢谢你这么爱我。” “既然讲和了,那就来个和好之吻吧。”轩辕卓说着做势低头要吻她,看到她惊吓过度的脸,突然笑起来,“骗你的。”笑了一会又说,“你不同意之前,我可以等,反正也等了很久了,早就习惯了。” 吴空这才放下心来,在心里默默对另外一个自己说: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爱你的人了,若还不知道珍惜,真是天理不容,活该孤独终老。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轩辕卓起身叫了外卖,两个人看着江景安安静静吃了一个晚餐。 睡觉时间,吴空睡床,轩辕卓睡在客厅的沙发上,她望着江景辗转反侧,外面的他亦如是。 他们很想一个人,而那个人一点都不知道。 *************************************** 吴空从水下钻出来,正看见镜像吴空蹲在桥上看着她。 吴空手忙脚乱地爬上岸,警惕地朝另一边爬了几步,离镜像吴空远一些。 “我刚回来,你不会又把我弄回去吧?”吴空大口大口呼吸,虽然知道是心理作用,但是每次还是会觉得这边的空气要清新一些。 镜像吴空看着她,不羁地笑了笑,“猜对了,我就知道你最近几天肯定会回来,特意在这里等你呢。” “你……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几天一定会回来?”吴空结结巴巴。 “你哪次去那边超过一个星期了?”镜像吴空冷笑。 吴空也发现了,这条河穿梭功能一个星期才开启一次,其他时间就是整日泡在水里,也穿不了。 是的,她在镜像世界呆了一个星期,发现了这个规律,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我不想呆在那边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吴空起身,抹了抹脸上的水,又从套着防水袋的包里取出毛巾和干衣服,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跑去桥洞换了衣服,才折回来,看着镜像吴空道:“你不是想去我家吗?怎么有空在这里蹲着?我跟我妈说了不回家,你猛地回去她一定高兴坏了,没有热情的招待你吗?” 按照范女士养猪一样养女儿的习性,镜像吴空一周一点没胖,简直不可思议。 “去了。受不了这边的范桂花,太肉麻了,就逃出来了。”镜像吴空摸了摸变光滑不少的脸,“不过我挺喜欢这边的吴大柱,够爷们,就是不能呆一起时间长,否则会想跟他打架。” 那确实,吴大柱本就是个直男爆裂脾气,镜像吴空也不差,两人在一起时间久了确实容易窝不住火,而镜像吴空一出手,就肯定露馅,吴大柱很清楚自己的闺女有几斤几两? 镜像吴空说着抬了抬眉毛问吴空,“你在那边怎么样?” 吴空想着这几天的遭遇,心想,真不是一句一言难尽能够概括的,就叹了口气,对镜像吴空说:“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两个人又去了那个隐秘的桥洞,吴空将轩辕卓没有给轩辕良捐献骨髓的原因告诉了他,当然也说了袭击轩辕卓的就是轩辕良。 镜像吴空听完着实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似乎不肯相信,皱眉道:“你怎么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空耸肩,“他说的是不是真的,跟我有什么关系?跟你才有关系,所以,你自己亲自回去验证。” “可他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镜像吴空还是愣愣的。 “你也没给人家机会呀。”毕竟,若是镜像吴空,被柳德纠缠,不一拳打歪他的鼻子,就算他上辈子积德,哪里会像她一样,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当然也就不会遇见轩辕卓,更不会被带去那个江景小区。 好,就算退一万步,她真遇见轩辕卓了,按照她的脾气,轩辕卓说那些故意报复的话,她第一反应肯定又是一顿胖揍,哪里还有轩辕卓最后的真情流露? 镜像吴空看着吴空,很奇怪问:“你干了什么,让他说实话了?为什么我怎么问,怎么报复他,对他做尽坏事,他都不肯说?” “我哭了。”吴空抬头挺胸,“哭的稀里哗啦。” “老娘从来不哭。”镜像吴空一脸嫌弃,“在男人面前哭,丢不丢人?” 吴空才不觉得哭是件丢人的事呢,相反,她甚至觉得“眼泪是女人的武器”这句话十分有道理。 “反正结果是好的。”吴空耸肩,有几分得意。 82.她回去了 镜像吴空破天荒地没有嘲讽吴空,而是低头沉默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什么,再抬头时,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的落寞,“良哥他……以前可是个不折不扣的弟控,谁要敢惹他的宝贝弟弟,下场一定很惨,可如今,他竟然自己对他宝贝了那么久的人下手。生死面前,他大概真的怕了……呵,原来他也是个凡人。” 没有得过重病的人,当然无法理解躺在医院里饱受折磨的痛苦。生命在一点点流逝,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对于一个曾经在拳击界称王的人的骄傲,是一种极大的摧毁。这种摧毁是致命的,甚至比疾病本身还可怕,很可能让一个人面目全非。 这个问题实在太沉重了,吴空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细细体会,她想起了自己一直想问的另外一个问题,“你把我打晕了带过去之后,扔到了哪里?怎么会被范桂花发现了,还扔进了情人酒店,她甚至还叫来了轩辕卓,想要……” “什么?”镜像吴空一惊,抬眸看她,眼神犀利满是惊讶,“被范桂花发现了?不对啊,是我把你丢进酒店的,怕别人看到我们两个的脸,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我还特意把你的脸蒙起来了,还找了个小弟,给了他不少钱。这个二百五送你去的是情人酒店?范桂花把轩辕卓叫过去了?她有病吧?” 吴空也惊住了,范桂花为什么要撒谎? 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犹如拼图的最后一块,那些凌乱的画面在吴空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旋转起来…… 范桂花悲愤的巴掌,她的谎言,看似魅力无边的柳德厚颜无耻的嘴脸,范桂花与镜像吴空不可调和的恩怨,镜像吴空…… 记忆碎片随着这种旋转慢慢拼凑,成了一张完整的画面,她猛然间想通了一些事。 “吴空……”吴空大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但是她并不比在叫自己,而是面前的镜像吴空,小脸也跟着紧绷起来,她抓住了镜像吴空的手,就像照镜子一样,强迫镜子中的自己看着她。 “吴空,你听我说。范桂花并没有你想的,也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你最近一直都没回过家是吗?那么她是怎么知道你……呃,我,反正在外人看来就是你,你跟轩辕卓交往了,并且准确地将放开送到轩辕卓的手上?她能做到这一切,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默默地关注着你。若不是关注着你,她可能连轩辕卓是谁都不知道。除非你跟她说起过,还带她见了轩辕卓。” “我疯了吗?我怎么会跟那个疯女人说起轩辕卓?”镜像吴空甩开她的手,无法接受她的说法,又无法反驳,大脑中陷入一片混乱中。“可那个疯女人,一见我就骂,一句好话都没有,恨不得我去死,怎么可能……” “她一见你就骂,那你见到吴大柱的时候呢?”吴空看着她。 “什么意思?你去见吴大柱了?”镜像吴空大叫,似乎吴大柱的存在是件十分丢人的事。 “见了,而且聊的很好。虽然他一句你的坏话没说,但是从他对我的态度,不难看出来,你对他有多差劲。可就算这样,他还是十分爱你。”吴空说着从包里拿出钱包,抽出吴大柱给她的纸币,在镜像吴空面前晃了晃,“他给你的,这是他这个月全部的零花钱,哦,也不算全部,他还请我,也就是请你吃了顿饭,花了一百二。他一个月就这么点钱,全部给你了。” 镜像吴空看到那些钱,就像看到了什么刺眼的东西,一把将钱夺过来丢在地上,“吴大柱一年赚多少你知道吗?他算是个小老板,一年没有一百万,也有几十万,身上就这么点钱丢不丢人?还拿这点钱来恶心我。”她说着,发狠地抬脚使劲踩着那些钱,“窝囊废,窝囊废,被那个女人管得死死的,窝囊废……” “他确实很窝囊,又窝囊又可怜,甚至还有点可恨,明明有能力,却因为怕老婆,不敢给女儿钱,不能让女儿过好日子,可我现在跟你说的不是他,不是吴大柱,我在说你。你真的是嫌钱少而厌恶他吗?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真有那么难吗?”吴空看着她发脾气,前所未有地冷静,“你跟范桂花是一样的,你们对待自己爱的人的方式就是这样,就是不停地刺痛,希望通过刺痛让对方醒悟。可是你自己被刺痛着养育了那么多年,你醒悟了吗?你真的觉得这样对待别人是正确的方式吗?” “你看清了柳德的真面目,希望范桂花能跟吴大柱复合,就去勾引柳德,希望通过这种刺痛的方法让范桂花醒悟。其实目的达到了,范桂花不但醒悟了,看清了初恋的真面目,但同时也对自己的女儿失望了,以为自己的女儿就是个喜欢勾搭男人要钱的人。虽然失望,但是还是关心你,但那种失望又在心里挥之不去,所以一直在刺痛你,希望你也醒悟,不要再犯错。” “你们这对母女,性格都恶劣,口是心非,满身是刺,真得……一言难尽。” “闭嘴。”吴空说完最后一句,镜像吴空仿佛被戳中了要害一般,瞪着发红的眼睛,猛地挥起拳头朝她砸了过去,却又在中途转了个弯,砸在她身侧的水泥桥墩上,这一下力道十足,鲜血登时就流了下来。 吴空看了眼她手上的血,慢慢将包拿过来,从里面掏出一件没穿的白衣服,撕成条,又将她的手拉过来,细心地缠上,继续说:“我吧,从小就被范女士教育,怎样才能讨人喜欢,要为他人着想,所以,从小我就特别会察言观色,说讨人喜欢的话……” 镜像吴空起先还想挣扎,但是慢慢就放松了身体,将手完完全全交给她,哼了一声:“你不觉得这样很虚伪吗?” “虚伪啊,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样真的很虚伪。”吴空看她,笑了一下,“是了解了你之后,才知道自己有多虚伪的。” 镜像吴空脸上竟然爬上了一丝红晕,别扭地别过头,“我并不喜欢听这种话。” 吴空笑起来,“但是我也很庆幸,庆幸自己一直都在让父母开心,让朋友开心,也曾做过伤害她们的事,不曾说过伤害她们的话。这种庆幸,就算进了棺材,也能让我笑出来,没有遗憾地闭上眼睛。” 她给她包完了手,继续说: “我不是没有刺。你是我的另一面,你有的我当然也有。可为了我爱的人,我心甘情愿把那些刺都拔了。” “你是让我也把刺拔了吗?”镜像吴空看着她,冷冷地摇头,自嘲地笑起来,“那我根本活不下去。” “我可没有那么说,我是我,你是你,我们虽然都是吴空,但毕竟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你的刺是你的缺点也是优点。我只是希望,你在自己觉得辛苦、难熬的时候,能够稍微拔掉两根。两根就好,一片柔软的地方留给自己,一片柔软的地方留给爱的人。” 吴空认认真真,说着举起两根手指,白白嫩嫩的手指,像是骚到了镜像吴空内心的温柔处,镜像吴空突然低头捂住了脸,有濡湿从指尖渗了出来,许久许久,都没有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站起身来,朝河岸走去,吴空跟在她后面,见她翻过了栏杆,就冲她喊:“回去了,就别再回来了。” “看心情吧。”镜像吴空头也不回地说着,潇洒地跳下了河。 光芒闪动,也不过一瞬间,人影就不见了。 吴空仿佛卸下了心头的一块巨石,慢慢在河岸上坐下,看着远处河面上星星点点的光斑发呆,镜像里的自己,镜像里的轩辕卓,镜像里的朋友们,一切一切都结束了吗?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在祈求这一刻,然而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她竟然有些茫然和不舍。 可想一想,那终究不是属于她的世界,就算不舍,也要强行断开,这么想着才站起来,不小心踩到脚边的大石头,大石头上写着那句熟悉的话:辛哲喜欢赵苗苗。 “辛哲啊,你打底追上赵苗苗了没有?”她喃喃着,又蹲下来,描画着石头上的字,虽然他根本不认识辛哲,更不知道赵苗苗是谁。 但是她却知道,暗恋的美妙,苦苦追求的心酸。 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轩辕卓给予她的。 她连这样的苦楚都想要好好的珍惜,一点一滴都舍不得放手,她果然是无药可救了。 83.朝思暮想 吴空本以为彻底告别镜像世界之后,她能够心无旁骛的追男神,享受她的青春,可是却万万没想到,她接下来足足半年没有看到轩辕卓。 也并不是不来学校的,但是即便是来,也总是上完课就匆匆离开,听陈雄说,他被省队的教练看上了,要过去,想要好好培养,若是真的能成为职业队员,可以作为特长生对待,学校的成绩便不再是能左右他毕业的唯一考量。 而吴空升上了大二,课业渐渐重了,能碰到的机会自然也少之又少,起先还远远见了几回,但也没怎么说上话。 一次是在训练馆中,吴空在更衣室里拖地,听到一阵嘈杂,说:“轩辕卓来了。” 她一个激灵,提着拖把跑出去看,就见轩辕卓正被校队的队员们围着,问东问西,她在一群运动员中间,实在是人小势弱,怎么都挤不过去,正着急,轩辕卓却分开人流走到她面前。 他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白皙的皮肤,近乎完美的五官,只是似乎看起来很累,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阴影,黑衣黑裤,背着黑色的背包,看人时候黑眸不动,似乎也没有什么情绪。 “你还在这里打工?”他似乎很惊奇。 吴空挠挠头,“有始有终嘛。” “哦。”他点了一下头,进了男更衣室,很快又走出来,晃了晃手里的东西,说:“我来拿个东西。” 然后跟大家说了再见,吴空也很想跟他好好道别,但是手还没抬起来,他便被人群包围了,又被簇拥着离开了训练馆。吴空就算是踮着脚着,也没有看到他离开的背影。 还有一次是在学校门口,她嘴馋跑去买臭豆腐,边吃边回学校,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靠在大门旁石墩上看书的轩辕卓。 他今天倒是没穿运动服,也没有一身黑,而是穿了绿色的帽衫,浅色牛仔裤,脚下是白色的板鞋,边看书边往学校里张望,似乎在等人。 吴空的心跳瞬间开始加速,在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下意识将臭豆腐藏到了身后,并闭紧了嘴。 那时,秋意早已染上枝头,吴空穿的是范女士新寄来的秋装,一条长及脚踝的酒红色半身百褶裙她最喜欢,搭配着白色长袖针织衫,下面踩双羊皮小高跟,走起路来,摇曳生姿,总有种变身仙女的错觉。 然而仙女太紧张了,一抬脚踩到了自己的裙子,当时就摔了个狗吃屎,臭豆腐更是从她头顶上飞了过去,撒了一地。 实在太狼狈了,换成别人在男神面前丢这么大人,肯定会懊恼消沉,可吴空根本不是一般人,当即爬了起来,拍了拍裙子,对着轩辕卓:“哈哈哈,裙子太长了。” 轩辕卓约莫是实在无法当作看不见,合上书走了过来,帮她把撒了满地的臭豆腐捡起来,仍进垃圾桶里,回头看她,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 “少吃这种东西。”又指了指她身上的裙子,“挺好看。” 尽管他夸起人来,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吴空还是欢喜得不得了,正准备向他简述一下自己穿上这条裙子之后所受到的优待,陈雄便从学校跑了出来,远远就喊:“阿卓……咦?猴子也在?哇,今天是仙女猴唉。” 吴空没理他,一心想多跟轩辕卓说几句话,轩辕卓却接了陈雄的包,道:“走吧。”然后就上了路边的车。 还是陈雄边走边跟她解释:“我沾阿卓的光,去省队看看,猴子你要不要去?好的,不去就算了。我走了啊。” 吴空一句“要去”,堵在嗓子眼里,最终都没有说出来的机会,差点当场憋出内伤。 还有几次只看见了,没说上话,渐渐的终于再也见不到了,就这么一隔就是半年。 半年之后,轩辕卓又回到了学校,开始像之前一样,上课、下课、训练,睡觉,对于这半年的省队经历,对于为什么又回学校,什么都不说,好奇的同学们便开始各种猜测,学校里一时间流言四起。 就算在食堂里,也能经常听到关于这件事的议论声。 “是不是被省队踢出来了?”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可真够打击人的。” “是啊,要我,宁愿没被选进去过,选进去再踢出来,丢不丢人?” “轩辕卓也该受点挫折了,事事顺利高高在上,显得我们跟废物似的。” “我也是看不惯他那个傲慢样。” …… 吴空跟室友们,就坐在这几个男生旁边,从第一句开始,周栗就明显感觉到身边的吴空握紧了拳头,到第三句的时候,牙咬的咯吱咯吱响,她就心知不好,小声跟身边的江源说:“不好,猴子要变身了。” 话音未落,就见吴空猛地拍了下桌子,暴怒起身,指着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男生嚷:“你们几个蛀虫,有种大声说。什么叫别人太好,显得你们跟废物似的,你们本来就是废物。不是废物怎么只敢在别人背后议论,看不惯他的傲慢样,你就当面真刀真枪跟他干啊,缩头缩脑,在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好汉?” 她的声音太大,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下来,抬头望这边看,有跟吴空关系好的, 出声支援:“猴子说的好,有些王八蛋,真的是太不地道了。当初人家轩辕卓被选走的时候就酸的不行,现在人家有点事吧,可把他们高兴坏了。” 那几个男生觉得脸上没光,一声不吭,端起餐盘灰溜溜走了。 周栗拽吴空坐下,拍了下她的肩膀,“猴儿,你最近脾气见涨啊,爱情不顺,憋的吗?” 以前的吴空油嘴滑舌、卖乖讨巧,话虽多,但是很少主动跟别人起冲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慢慢不再那么圆滑了,遇见特别过分的事情,会直接翻脸,遇见那些跟她不和的人,也不会再去费心周全了。 其他人不知道她为什么改变,吴空自己却知道,她之所以会变,是受到了镜像吴空的影响,收起虚伪的自己,痛痛快快生活。 吴空不说话,气鼓鼓地戳着碗里的米饭,这个时候,身旁传来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吴空,你跟我出来一下。” 吴空一愣,抬头果然看到了轩辕卓,他刚吃完,手里还端着餐盘,一身黑衣,却没有穿运动服。 也就是说,刚才吴空跟那几个男生吵架的时候,轩辕卓也在? 这太尴尬了,整个食堂的空气都凝滞了,所有人都抬头看轩辕卓,希望在他脸上捕捉到什么异样的神色,可惜大家失望了,轩辕卓还是轩辕卓,冷冷的,面无表情。 “我有话跟你说。” 轩辕卓见吴空一副傻样,又对她说了一句,耐心地站在那里等她,吴空这才回过神来,端起餐盘跟着他走出食堂。 顺着食堂大门走出去,是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小路在幽静的花园中穿行,风吹过,高大的梧桐树枝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声响声,声音摩挲着耳膜,像恋人的低语,十分动听。 吴空望着走在自己前方的挺拔背影,心里有几分雀跃,半年没见,他似乎没怎么变,贴身的裤型包括着结实修长的腿,运动员特有的力量感和性感身姿,让人心动。 走到一处灌木丛后,轩辕卓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吴空也赶紧停下来,站在与他一米远的地方,偷偷看着他。 “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轩辕卓似乎不太满意她的疏远,朝她招了招手,让她走近一点,待走近了,才说:“刚才谢谢你,现在还肯维护我的,大概只有你和陈雄了。” “是他们自己恶心嘛。”吴空连连摆手,很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他的心情,“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不会放在心上。”轩辕卓挑了挑眉,竟然笑了,“因为他们说的不对,我没被踢出来,相反教练想让我参加明年的全国大赛,到时候可能要休学一段时间,所以我自己申请休学之前的日常训练都在学校里完成。我喜欢这所学校。” “这样啊。太好了。”吴空松了一口气,且由衷为他感觉到开心。同时心里又升起一抹小小的希望,他喜欢这所学校,那么,喜欢这所学校里的人吗?比如她。 可是不敢问啊,因为轩辕卓可不会撒谎,不喜欢直接说不喜欢,多伤心。 前一刻欢喜,后一刻抿唇不语,似乎是心事重重,轩辕卓看了她一会,轻声问:“你最近怎么样?精神分裂有没有犯?” 84.我同意 哪有什么精神分裂,根本就是两个人。吴空想起以前的谎话就汗颜,挠头干笑了两声,“没……没怎么犯了。” “暑假的时候,我见过你一次,似乎是郑义桥拉着你说话,你一拳打歪了他的鼻子。”约莫是想到了当时的画面,觉得好笑,轩辕卓手抵在鼻尖,低声笑了两声。 吴空立刻就知道是谁干的了,除了镜像吴空还能是谁? 只不过这一次她并不觉得镜像吴空给她添麻烦,反倒觉得打的痛快。 轩辕卓显然也没有责怪她的意思,黑眸中带着些许柔和的光芒,“感谢你始终跟我站在同一战线上。” 听了太多次他口中的感谢,吴空突然觉得很生气,他每说一次,她就生气一次,以前还能压住火,现在突然压不住了。 “能不能不要总是说感谢?我讨厌听到这两个字。”她看着他,小脸紧绷着,第一次用这样愤怒的表情面对他。 轩辕卓显然一愣,“那我该说什么?” “说你也喜欢我,想当我男朋友。”吴空恶声恶气,似乎在发泄自己长久以来的郁闷。 轩辕卓沉默了下来,看着她,黑眸静静的。 吴空突然什么都不想说了,这份安静泄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叹了口气,“我明白了。”然后转身就走,却又被他拉住了。 “对不起。”他平静的眸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对不起,我……我……。” 吴空回过身,又叹了口气,望着他帅气的脸,那张脸她再喜欢也不得到,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似乎远在光年之外。 “其实也没什么好对不起的,感情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我又不是土匪,能把你抢进我的山寨里当压寨夫人。你不喜欢我,我也没有办法,你也不用说对不起。” 这还是吴空第一次在近乎疲惫的语气跟他说话,愣了许久,黑眸慢慢再无法平静了。 “如果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说谢谢和对不起的,那我听完了,以后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情叫我出来了,我不想听。毕竟挺你也好,喜欢你也好,都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又没责任。”说着,突然抬头,咬牙切齿,“不不不,你也有责任,谁让你长这么帅,又这么努力,连一张死人脸都那么戳我萌点?唉,上辈子欠你的。什么都别说了,我走了。” 说着就真的转身头了,一副停留一下就会暴毙而亡的急切模样,走了没几步突然听见轩辕卓在后面叫她。 “吴空,我同意了。” 她就像疾行中猛地被踩了刹车,木然回头,“你说什么?” “我同意了。”轩辕卓看着她,一字一句重复了一遍,“我同意做你男朋友。” 也许是盼望太久了,盼望到失望,无处次反复,让她的心已经麻木,乍一听到上面的话,竟然有些不信,“你……你你你,说什么?” 轩辕卓皱着眉,走上前来,俯下身在这个耳聋少女耳边,大声重复:”我同意做你男朋友。” 这下子真的听见了,吴空吓得当时就退后了两步,瞪着眼睛,指着轩辕卓:“你你你,真的是轩辕卓?” “不然呢?”轩辕卓直起身子,好笑地挑了挑眉,“难道还是别的谁吗?” 吴空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在眼前的是镜像轩辕卓,可是转念一想,镜像轩辕卓早就跟镜像吴空有一腿了,怎么能到现在才说同意做她男朋友? 那么就是真的了?是现实?吴空有点受宠若惊,捧着自己的脸,反复拍着:“做梦吧,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或者出现幻觉了。” 轩辕卓忍无可忍伸手拧了下她的脸,“是做梦吗?” 微微粗糙的手指摩擦着她的皮肤,虽然没有使多大力气,但是确实是有痛感的,她呆呆地点头,又摇头,“真的。不是做梦。” 轩辕卓不明白自己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抓住这个小坏蛋,怎么就得到这样一个待遇,他在她心目是有多铁石心肠? “我不太会跟人交往,所以……可能没有其他人的男朋友体贴。”他叹了口气,决心要做的事情,他就打算好好对待。 吴空使劲摇头,生怕他反悔,“没事没事没事,我特别会跟人交往,也特别体贴,你不会没关系,我教你。” 轩辕卓皱起眉,“你不是说,我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吗?哪里来的那么多经验?” 吴空想说,没吃过猪头也见过猪跑。但为了显示自己是有文化的就换了种说法,“我可是熟读上千本恋爱宝典的女人。” “恋爱宝典?”轩辕卓疑惑,“还有这种书?” 吴空嘿嘿笑,“霸道总裁爱上我啊,纯情王爷妖艳妃呀……” 轩辕卓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吴空见他笑了,胆子才稍微大了一些,又一次不确定的问:“你真的要跟我交往?不是被强迫的?自愿的?因为喜欢我吗?” 她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样子,似乎刺痛了轩辕卓,他看着她郑重其事,又说了一遍,“我轩辕卓,是真心想要跟你交往,不是出于强迫。至于喜欢你……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毕竟以前没喜欢过什么人,但我愿意跟你一起,慢慢发现。” 吴空这次才终于确定了,一颗心高高扬起,抛向高空,落入柔软的云端,欢喜的无法自已。 “我要死了。”她喃喃。 “什么?” “我要死了。”她重复了一遍,然后是好几遍,“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幸福死了。” “傻瓜。”轩辕卓终于忍不住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着,很久都不愿意松手。 85.戏精日常 当天晚上,吴空像终于抢到压寨夫人的山大王一样,兴奋地“大宴宾客”,请606的小伙伴们吃大餐,大家都很为吴空高兴。 几个并不怎么会喝酒的妹子点了瓶烈酒,你一口我一口地尝,尝一口辣到跳脚,过一会又忍不过伸舌头去尝,尝到最后,吴空甚至能小口抿上一小杯,慢慢品出点香味来。干喝没意思,就开始猜拳,谁输了谁喝。 一直闹腾到半夜,几个人都醉醺醺的,学校当然是回不去了,就决定找家宾馆先住一晚,第二天酒醒了再回学校。 在学校附近的宾馆开了房,几个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说话,孟桐不无羡慕地喃喃:“真好啊,可以谈恋爱,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人喜欢。” “是啊是啊,我们寝室今年一下子就有一半人口脱单,可喜可贺,猴子、江源,你们是寝室之光,为你们鼓掌。”周栗大着舌头胡言乱语。 江源喝醉了看不太出来,脸不红,反而更白了,只有眼尾有些发红,看起来反倒更妩媚了,她摆手,“我没谈啊,没我的事儿。” 孟桐在床上翻身大叫:“你不谈给我,陈雄学长让给我,我也喜欢搞体育的,身体结实,以后夫妻生活一定很和谐……” 周栗听到孟桐的胡言乱语,拿枕头丢她,“不要脸,男朋友都没有一个,还想夫妻生活……” 吴空也在一旁拍江源,“跟你说,你别不珍惜,也许在另外一个世界里,你喜欢人家陈雄,人家陈雄却连甩都不甩你呢。” 周栗大叫:“老二你怂,你太怂了,憋着什么都不说,一脸性冷淡的样子,小心把人吓跑。” 孟桐抱着枕头在床上扭,“想要男朋友,想要男朋友,嘤嘤,把陈雄学长借给我。” 江源受了刺激,蹭一下从床上跳下来,大叫:“不借。老子的男人老子要留着自己用。”说着摇摇晃晃往外走。 吴空用了最后一丝理智问她:“老二,你去哪儿?这大半夜的。” “叫他出来,我要用他。”江源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嚷着就开始拨电话,拨通了,对着话筒喊:“我在得月宾馆,你快过来,我要……要那个啥你……”说完就挂掉了电话,潇洒到不行,虽然酒醒后想起来也是懊恼到不行。 但事实证明,喝多了有喝多了的好处,至少无所畏惧,不会瞻前顾后,半个小时之后,陈雄站在得月宾馆外,一脸担忧地看着状似冷静的江源,下一秒,江源目光游移,猛地双手抱着他的头,拉低一点,唇就贴了上去。 幸福来的太突然,陈雄懵了片刻,很快投入状态,两人在月光之下吻的舍生忘死。 其余三个小伙伴,蹲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一幕,一个个羡慕的直咬手绢。 孟桐推吴空,“你看人家。” 吴空醉了之后自尊心反倒强了,觉得自己不能输,于是也拨了轩辕卓的电话,拨通之后,那边传来轩辕卓冷淡的声音:“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觉?” 吴空这口气瞬间蔫了,对着手机点头哈腰:“睡,睡,这……这就睡了,就……就是跟你说声晚安。” “哦。” “晚……晚安。” “嗯。” 嘟嘟嘟嘟嘟…… 周栗和孟桐狂笑,吴空委屈巴巴蹲了回去,盯着手机嘟了半天嘴,突然又想通了,“我这才刚追到,爱情的果实才处于婴儿期,不能一开始就刺激,我得慢慢培养。” “哈哈哈哈哈哈,好。”孟桐捶地,“你快点培养,别人家的果实都老年期了,你的果实还没上小学。” 吴空握拳,“你们放心,等我睡到他的那天,一定摆上三天流水席,再把我的心路历程写成书,造福大家。” 这一夜,没人记得是怎么睡着的,能够记起的只有第二天的头痛欲裂,和发自内心的开心快乐,以及对烈酒这种东西深深的恐惧。 当然,那一夜最大的成就就是,江源和陈雄终于成了一对,让人艳羡的一对。 吴空每每看到如胶似漆的他俩,就会默默回头看轩辕卓,偷偷叹气,谈个恋爱,连小手都不给摸,她要男人有什么用? 轩辕卓回头:“你说什么?” 吴空立刻笑眯眯摇头,什么抱怨都没有了,毕竟轩辕卓成了她的男朋友,这件事本身就是个传奇。再说了,她的男朋友那么好看,摸不着,光看着也开心呀,嘿嘿嘿…… 轩辕卓:“傻子,擦擦你的口水。” 吴空乐呵呵擦嘴,“好的,好的,中午吃什么?” 轩辕卓回头望着他的小女朋友。 江陵市的春天短的可以忽略不计,现在的天气已经十分炎热了,吴空怕热早早换上了短袖、半身裙,露着嫩生生的胳膊、腿。小脸只有巴掌那么大,有些婴儿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头发也长得比去年长了许多,在脑后扎着一个小揪揪,有几分蠢萌的可爱。 去年的她貌似也是这个样子,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年看起来格外顺眼一些。 一贯冷漠的黑眸,慢慢荡漾出一丝柔软来,他帮她拿掉嘴角的纸屑说:“去鳗鱼大叔怎么样?” 鳗鱼大叔是学校外新开的一家餐厅,走日式风格,即便是最普通的套餐也做的十分考究,最主要的是价格还很实惠。吴空偶尔吃了一次,就深深地爱上了那里的鳗鱼饭套餐,顿顿都想吃,轩辕卓陪着吃了两顿,再也不想去了,所以吴空也就忍着,好长时间没去了。 轩辕卓对食物的要求是,健康方便快捷最大限度补充体力,三食堂小窗口的运动特餐是他的日常,鳗鱼饭那种明显碳水化合物过多,蛋白质烹饪方式不健康,的食物,他心里是抵触的,所以主动要求去鳗鱼大叔家,迁就的意味明显到不能再明显了。 吴空刚才还有一丝抱怨,此时内心早已春风化雨,含含糊糊道:“没……没关系,去三食堂吃也行。” 是的,面对着愿意迁就她的轩辕卓,就算给她一把草,她也能当作蜜饯,甜甜地吃下去。 “少废话,说了去哪儿就去哪儿。”轩辕卓拍了下吴空的头,率先超前走,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鳗鱼饭一如既往好吃,好吃到吴空每每吃完都要感叹,不枉此生。 大厨是日本人,每次听到她的感叹,都要跑出来致谢,店员也朝吴空鞠躬,吴空也跟着不停鞠躬,自然是引起全店瞩目,轩辕卓在一旁如坐针毡,恨不得拿麻袋将吴空套上拖走。 吴空是个典型的人来疯,轩辕卓却希望安静的度过每一天,最好不要有任何人来骚扰他,让他能够专心读书训练。本来他身高长相气质就十分出众,这点要求很难实现,自从跟吴空交往之后,这便更是成了奢望。 扶额咬牙等待着吴空表演完,大厨和服务生们回去各司其职,轩辕卓抓起意犹未尽,还要跟邻座攀谈的她,风一般离开了餐厅。 吴空被抓着手,有一瞬间的失神,随即便觉得有种奇异的酥麻感顺着手背爬上了脊背,瞬间就服帖了。 他抓着她走了足足两百米才松了手,颇为无奈地说:“不用每餐都向厨师致敬吧。” 向厨师致敬这个词,是第一次跟吴空吃完饭后,听她说的,说完了就跑去后厨找大厨了,轩辕卓当时天真的以为,只有第一次才致敬,全然没想到,那根本就是戏精吴空的日常。 “表达一下自己吃完之后有多幸福,厨师大叔会开心呀。鳗鱼大叔家的厨师说最喜欢我了。经常说我卡哇伊。”吴空眨巴着眼睛说。 好吧好吧。轩辕卓说不过她,决心随她去,只希望,“下次致敬的时候动静能不能小一点,不要搞得那么轰动?” 吴空捂嘴笑:“我天生就是特别会活跃气氛的人唉,大家都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轩辕卓冷漠脸,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毕竟自己的女朋友脸皮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转念一想,若是脸皮不厚,貌似也追不到他。心里就松动了许多,勉强配合她的表演:“好吧,下次你招蜂引蝶的时候,麻烦你离我远点。” ”招蜂引蝶?你指责我招蜂引蝶?”吴空睁大眼睛,似是一脸惊喜:“轩辕卓,你吃醋了。” 轩辕卓皱眉,“没有。” “就有就有。”吴空凑过去看他,“轩辕卓,你是不是也非常非常喜欢我,所以想让我成为你一个人的,不想被那么多人喜欢?看到别人看我夸我可爱,你就想抠那人的眼珠子?” 轩辕卓不想理会她的胡言乱语,扭头,“你总裁小说看多了。” 吴空兀自陶醉在自己的猜测中,欢喜不已,“既然你那么喜欢我,我就如你所愿吧,下次收敛点自己的魅力,再也不招蜂引蝶了,你原谅我嘛。” “我没有怪你,谈什么原谅?”轩辕卓有时候真想切开她的小脑袋瓜,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 “你怪了呀,你吃醋了。”吴空摇晃着他的胳膊,撒娇起来,“哎呀,我错了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好嘛好嘛好嘛。” 轩辕卓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女生拉着撒娇,因为之前没人有机会做这种事,他那张冷脸能冰死一切少女心。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似乎有猫在抓春日的树干,又似乎是羽毛扫过心头,酥痒痒的,他十分不想承认,但是……他竟然还很享受。 实在太想笑了,可是人设立了二十几年,实在是习惯了,就绷着脸,做一副无奈脸,妥协,“我知道了,你闭嘴。” 吴空立刻闭了嘴,笑着直眨眼睛。 心里实在太甜了,她有点担心自己会得糖尿病,为什么呢?她看到他嘴角的笑了,笑了又赶紧绷回去,傲娇的样子,太戳她萌点了,她喜欢的不行,全身都酥了。 因为实在太喜欢,吴空决定一切不闲,加紧攻略他,至少要在夏天过去之前睡到他。 轩辕卓向队里申请休假,并不是不训练,而是转在学校里训练,训练计划依旧是省队的教练制定的,学校的教练会辅助监督,一周还要回去考核一次,因为也十分忙碌。 吴空除了上学之外的日常,依旧是训练馆的打工,打扫完卫生,就会为他加油,然后晚上陪他到训练结束,再一起回宿舍。 轩辕卓对枪械十分沉迷,除了平日训练的气步枪,也喜欢手枪,偶尔也会跟吴空讲起,虽然吴空听不懂,但她会演呀,也一副沉迷不可自拔的样子,让轩辕卓聊起天来十分有成就感,但每次聊完之后, 又会发觉自己上当了,这个家伙那一些一知半解的理论,完全就是来自于百度和知乎。 可转念一想,若是一个人肯为了你,去了解一个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且几年如一日的追逐,那也是一种幸福吧。 有时候实在太着迷了,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等反应过来,已经是晚上十点,轩辕卓警觉地放下枪,果然看到她还在,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小的一团,像只柔软的猫。 他忍不住轻轻走过去,居高临下静静看着她。小妮子睡得满脸通红,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还在梦里砸吧砸吧嘴,像只萌萌的小兽,抓挠着他的心,他第一次在心底生出一股奇异的冲动,等自己回过神来时,已经俯身轻轻吻了下的脸颊。 吻了一下,觉得软软的嫩嫩的,口感实在太好了,就想知道那微嘟的粉嘟嘟的唇是什么味道,就又亲了下她的唇。 这一吻如蜻蜓点水,一吻即走,却被某人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就着弯身的姿势,望着那双湿漉漉的眸子,体内有股火焰,噌一下被点燃了。 吴空其实在他走近的时候就醒了,本想起身,却没想法他会突然亲了下她的脸颊,怕突然醒过来吓到他,就没敢动,于是又被亲了嘴,心里正放烟花,还没品着味呢,那个吻就结束了…… 不满足感在叫嚣,等自己回过神来,就已经搂住了他的脖子,“继……继续……你……你不会……我……我教你……”她含糊不清,大言不惭。 轩辕卓弯唇笑起来,这一下真是春风十里,吴空觉得自己简直要爆炸了,愣愣地盯着他看,似乎要将他融入自己灵魂里。 “好啊。”他轻声说,然后挑了挑眉,“你教我,该怎么做。” 吴空其实空有一腔热血,根本就没实际操作过,就是个假把式,但是这种时候,为了哄骗住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伸长脖子,将唇硬贴了上去,然而贴上去之后,她也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感觉他的嘴唇其实很温暖,而且很柔软,且自己快要因为不敢呼吸窒息死掉了。 轩辕卓等了一会,见她不动,轻笑一声,反手捧着她的脸,慢慢开始反攻,缠绵、缱绻,吸吮爱抚着她的双唇,过了许久才松开。 “是这样吗?”竟然是有几分得意的。 吴空慢慢点头,整个像只充满了氢气的气球,他只要一松手,她便能飘到天上去,全身触电一般酥麻,又比触电要舒服,血液在叫嚣沸腾,是靠想象根本想象不出的体验。 轩辕卓见她傻了一般一动不动,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实战过,忍不住觉得要多爱怜她几分,又低头吻了下去。 初次体验实在太美妙了,吴空根本不舍得离开轩辕卓,两人在训练馆里磨蹭到了十一点,等到了宿舍楼楼下,才发现宿舍早已锁门了。 吴空那叫一个开心,转头就对轩辕卓说:“我进不去了,不如我们再出去走走吧,困了就去酒店睡……” 话还没说完,就被轩辕卓铁青着脸打断了,“不行,回去睡觉,跪着求舍管阿姨也要回去。”又气愤无比地教训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能把酒店挂在嘴上,万一……”后面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红着脸别开了头。 “好嘛。”吴空抠着手指头,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去舍管阿姨的房间了。 86.她杀人了? 完全陷入甜蜜恋爱中的吴空怎么都没有想到,会再一次见到镜像吴空。 那是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周末,吴空回了趟家,回来就看到校门口停了一辆警车,她在一旁围观了一会,见车里没人,就对着警车的镜子,行了个军礼,笑眯眯对着空车说:“警察蜀黍,辛苦啦。” 提着从家里带的吃的和新衣服,还未踏进宿舍大门,远远就看见孟桐在大门外的柳树下张望,见到她一脸惊慌,赶紧上前拽住她,神色像是见了鬼,“猴子,你今天都干什么去了?” “回家了呀,还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呢。我妈做的可乐鸡翅、汆丸子,超级好吃。嘻嘻,当然来,也给轩辕卓带了一份……”吴空笑眯眯指指手上鼓鼓囊囊的旅行包。 孟桐没听她说完就急不可耐地打断了,“行了,都是自己人,别装了。你干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现在警察要抓你,正在宿舍里收着呢,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被抓走属于抓捕,要是你去自首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猴子,我们相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去自首吧,我们会联名所有同学上请愿书的。” 孟桐一通话说的又急又快,眼泪都快下来了,吴空却越听越糊涂,“怎么了?什么情况?演戏呢?我没干……” 说到这里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中闪过,笑容顿时凝固了,她抓着孟桐的手,哆哆嗦嗦问:“她……不,我干了什么?你快告诉我。” “你干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孟桐奇怪地看着她,但是看她的表情不像开玩笑,只好继续说:“你把明明老师掐晕过去了,掐晕之前还殴打过,现在人还在医院,生死未卜……猴子你跟明明老师到底有什么仇?他人挺好的呀……我实在搞不明白,从去年开始,你就很奇怪了,时而正常,时而又十分暴躁……猴子你是不是真有精神问题,有问题为什么不跟我们说……” 孟桐一脸担忧,吴空却像抽空了气的气球跌倒在地上。 不用怀疑,是镜像吴空干的……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的大脑中混乱成一片,若是洗脱嫌弃,也是很好洗脱的,她的父母,她的邻居,她回家时候坐的大巴的司机,载她来学校的出租车司机都能证明她的清白。可是这样一来,镜像吴空的事情就会被发现,她不知道这样会带来什么后果……她不敢去想…… 她该怎么办? 大脑中犹如刮了一阵台风,吴空凌乱不已,不想去自首,又万万不敢暴露镜像吴空,左右为难,看在孟桐眼里却似是心虚了。 “猴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你说出来,我们能帮的一定帮你,或者说,你其实是清白的,需要找什么证据,说出来我们帮你找。” “有证据。”吴空抓住孟桐的手,脸色发白,“可你们没法帮我。这样,你就当没看到过我,先放我走,我去找证据,找到了一定带着证据回来自首。” “猴子,真不是你干的?可摄像头都拍到了……”孟桐也是一脸的纠结,心里是相信她的,可是警察也不可能说谎,思虑再三,一咬牙,“行,我相信你。肯定是出现了另一现象,或者那人戴着你的人皮面具行凶……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在鬼扯什么,但是……你快跑吧……再晚我就改主意了,我可是见义勇为标兵,中央领导接见过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吴空握了下孟桐的手,将上衣的帽子拉起来包住头,转身就往外面跑。 门口不敢走,走得是她平时逃课时钻的狗洞,出去再跑一段路,就上了大路。 一路东躲西藏,足足用了两个小时,才终于来到平日里跟镜像吴空见面的那个桥洞,桥洞里扔着一个黑色的包,和一堆早已干透的脏衣服,镜像吴空过来到这边来了。 可她到底为什么要跟明明老师过不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守着那堆脏衣服,不知所措,等了约莫一个小时,就听到桥上传来脚步声,镜像吴空拎着一袋面包矿泉水,从上面走了下来。 她穿着黑色连帽卫衣,戴着墨镜,脸上和手上都有伤痕,也没处理,就那样大咧咧地露着,看见吴空先是一愣,随即似乎是意识到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垂下头低声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你还知道对不起?”吴空丢下旅行包,怒不可遏地冲过来揪住她的衣领,咬牙切齿,“你为什么就不肯好好呆在你该呆的地方?为什么总是要来搅乱我的生活?” 镜像吴空低着头,竟然没有挣扎,只低声地不停重复:“对不起。” 吴空吼了一通,渐渐冷静下来,看着镜像吴空脸上手上的伤,慢慢放开了她,满心愤怒,又不无担心地问:“你的伤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些?”镜像吴空晃了晃手上的伤,又撸起了袖子,袖子里藏着更多的伤口,有的已经有些发炎了,一看就是泡过水了没有处理,“小事。到了一些不太容易进的地方找人,难免会弄成这样。” “你在找谁?”吴空终于彻底冷静了下来,她知道镜像吴空虽然桀骜不羁,但是并不个会四处惹事生非的人,“你要找的人跟明明老师有什么关系?” “我在找轩辕卓。他已经失踪好几天了。”镜像吴空似乎是累极了,席地而坐,从塑料袋里拿出面包和矿泉水,啃了口面包,拧开矿泉水瓶盖“咕咚、咕咚”往肚子里灌。 “这个明明老师是叫陆明明是不是?你难道就没发觉,在镜像那边,根本就没有明明老师吗?”她说着斜眼看吴空。 吴空如遭雷击,这才猛然间想起来,她在那边替镜像吴空上过课,那边确实没有明明老师,她本就不是个特别热衷学习的人,这又是不会影响她生活的细节,当时根本没在意,镜像吴空提起来,她才猛地觉察出不协调感来。 “那边的轩辕卓失踪跟这边的明明老师有关?”吴空结结巴巴问,“你给我说清楚。我替你背这么大的黑锅,总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镜像吴空沉默了一会,又啃了几口面包,这才缓缓开口。 87.童年挚友 若要认真追溯,这一切都要从镜像吴空小的时候说起。 镜像那边的范桂花和吴大柱还没有离婚那会,也曾经恩爱过一阵子,那个时候全家住在老房子里,跟吴空一家一样,虽然有争吵,但是总体来说是快乐的。 转折点是范桂花重遇初恋柳德,柳德人到中年,依旧风度翩翩,跟大腹便便又有些懦弱的吴大柱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即便这样范桂花起先也并没有要与他旧情复燃的意思,只是当时柳德在市里开了家当时十分时髦的洋快餐店,里面有小孩子玩的游戏区域,送了许多优惠券给范桂花,范桂花就抱着不去白不去的心态,经常带着吴空去他的店里玩。 当时的小吴空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每日都玩的很开心,并且在那里交到了一个好朋友,与她同岁的女孩,叫做赵苗苗。 去的多了,柳德和范桂花感情升温,范桂花就跟吴大柱离了婚,吴大柱将自己唯一的房子给了妻女,自己卷着铺盖卷出去创业了。后来的发达也都是后话,只知道当时的吴大柱确实是非常凄惨的。 那个时候,小吴空的性格开始变了,变得不爱说话,即便再去店里的游戏区,也总是一个人呆在角落里闷闷不乐。赵苗苗一直非常喜欢吴空,想尽了办法逗她开心,还给她介绍自己的青梅竹马认识,那个可爱的小正太名为辛哲。 辛哲、赵苗苗,是家庭破裂伤痛期的吴空,心里照进去的两缕光亮,是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挚友。 赵苗苗父母在市中心的一家企业当高管,工作十分忙碌,每个白天和放假日都将赵苗苗放在辛哲家里,由辛哲妈妈照看,每个月会给相当可观的看护费用,这是辛哲那个不太富裕的家庭,很重要的一笔经济来源。 也因为此,辛哲妈妈一直教育辛哲要好好对待赵苗苗,事事以她为先,渐渐成了习惯,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辛哲喜欢赵苗苗。 三个小家伙渐渐长大,也渐渐分离,赵苗苗的父母送她出国读书,辛哲考上重点高中,吴空则因为发现了柳德对自己龌龊的心思,决定冒险勾引,让范桂花彻底对他死心。 那件事后,她在没跟赵苗苗和辛哲联系过,范桂花变得愤世嫉俗,与她与她水火不容,而她更是不愿意在家呆一天,高中也上的寄宿学校。 也就是在高中,她认识了轩辕良,开始练习拳击,开启了自己的另外一条路。 偶尔的一天里,她得知柳德的餐厅要卖掉,那里将被拆除,变成超市,便想去看看给予自己很多快乐回忆的地方。 那个游戏区很破很旧了,滑梯少了螺丝,摇摇晃晃,她在滑下来,又转到了后面,钻进一个中空的木球中。木球很大,足够容纳两个女孩坐在里面。当年她和赵苗苗就经常钻进这里,并且不让辛哲进来,说这是女生公寓,男生不许进,辛哲很顺从,自始至终一次没有进来过。 她坐在木秋里,回忆着许久不见的好友,突然就在龟裂的木缝里看到一张纸条。 当时,她和赵苗苗若有一个不能来,就会用这种方法告诉对方,并越好下次什么时候来。她赶紧将纸条抠出来看,上面赫然写着:猴子妹妹,救救我,辛哲想要杀我。 赵苗苗比吴空大三岁,经常叫她猴子妹妹,而且她们互通了那么久的纸条,对方的字迹也十分熟悉了。确实是赵苗苗的字迹。 她当时就惊出了一身冷汗,跑出餐厅开始用尽一切办法联系赵苗苗,可惜什么都没找到,她们全家似乎都移民了。她又试图联系辛哲,可是辛哲母亲去世,辛哲没有父亲,根本无从找起。曾经亲密的两个人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踪迹。 听到这里,吴空还是不太明白这件事跟明明老师有什么关系。 只不过,镜像吴空跟她的人生确实不太一样,她家范女士根本没搭理过柳德,也没去过他的餐厅,所以她也就没有机会认识赵苗苗和辛哲。 “等会……”吴空惊叫,她一直觉得这两个名字耳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辛哲喜欢赵苗苗?就是河边那块大石头上写着那句话。” “对,就是他们俩。”镜像吴空看着吴空,“你不觉得奇怪吗?镜像世界既然是相反的,那么为什么两边的石头上会写着一样的话?而不是,一边是喜欢,另一边是讨厌呢?” 还真是。 吴空竟然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她呆了半晌,喃喃说出一个自己都不太相信的可能性,“莫非是同一个人写的?” “对,就是同一个人。”镜像吴空十分肯定地说,“是我从小认识的那个辛哲写的,我认得他的笔迹。直到第一次不小心来到这里,看到那块石头,我就怀疑,辛哲是不是来过这边。后来看到了明明老师,更是怀疑,只不过根本没有证据证明明明老师就是那边的辛哲,毕竟也只是有一些相似而已。所以就什么都没说。这次回去,我跟轩辕卓和好,轩辕卓也去跟轩辕良摊牌,结果才发现,轩辕卓那次受伤根本不是轩辕良干的,他确实准备动手,但是最后没下去手,等他离开之后轩辕卓才受的伤。” “不是轩辕良那到底是谁?”吴空心脏都快要爆炸了,信息量太大,她的大脑有些处理不了。 “我不知道。”镜像吴空摇头,“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去,收到威胁短信,说亲眼看见你死了的那个人吗?我一直都知道是谁,但是一直都在容忍她,后来我去找她摊牌,她才终于说出了恨我的原因,原来不是因为轩辕卓喜欢我,而是因为她怀疑她的表姐赵苗苗的死,跟我有关。” “是谁?”吴空的心“砰砰”直跳,直觉告诉她,那个人她可能十分熟悉。 “是文悦。”镜像吴空凄然一笑,“我也是到了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她是苗苗的表妹,而苗苗根本没活过十八岁,在出国的前一天,横死在家中……死的很不堪……案子到现在都没破……所以她们家里人对此忌讳莫深,对外只说她们的宝贝女儿是被坏朋友带坏了,是被那个坏朋友害死的,那个坏朋友,自然就是我。因为我当初勾引柳德那件事,实在是太轰动了。” 吴空不敢想象,是多么不堪的死法能让她的家人,如此忌讳,她也不敢问,但是能够想象得出当时并不成熟的文悦,对吴空这个坏的存在的恨意。 “她平时……真看不出来。”吴空喃喃。她认识的镜像文悦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镜像吴空冷笑,“还是看的出来的,她偶尔会偷偷给我使绊子,但是我以为她是喜欢轩辕卓,只是小女孩的醋意,没当回事,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我知道苗苗死了,就想要调查清楚,用尽了一切手段,终于查到了一些苗头,查到她死的那一天,曾经见过辛哲。可是辛哲却比死了消失的还干净,于是我就想到了这边,跟辛哲有些像的明明老师,还有那两块一样的石头。我有偷偷来这边一次,谁都没有惊动……我以为谁都没有惊动,可是回去之后轩辕卓就失踪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我就开始发慌,觉得这不可能是个巧合,但又无计可施,只好铤而走险,逼问这边的范明明到底是不是辛哲?是不是他劫走了轩辕卓。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不但什么都没问出来,反而连累了你。” “赵苗苗给你留过纸条说辛哲要杀她,你觉得有没有可能,人就是辛哲杀的?”吴空大脑轰鸣,问镜像吴空。 ”只是怀疑,但是没有证据,其实我连证明他是辛哲的都做不到。”镜像吴空将吃了一半的面包塞进包装袋里,似乎胃口全无了,“轩辕良说我有种让人厌恶的正义感,是个惹祸精,可能他说的没错,他就是预感到我会惹祸,会祸及轩辕卓,在会千方百计阻止我们在一起。” 也许是。 可是她还是很佩服镜像吴空,毕竟就算她知道自己的好友被杀,也不太敢只身一人深入调查,心底那个懦弱的自己,在还没鼓起勇气之前就已经将自己否定了。 她沉默了一下,放下旅行包,从里面拿出创可贴,又拿镜像吴空刚买来的纯净水,仔细地帮她清理伤口,然后一一贴上创可贴,并说:“防水的,沾水也没关系。你要不就先回去吧,我们两个都呆在这里,只能一起被抓。” “我走了,被抓的就是你,而且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的事。”镜像吴空惊讶地看着吴空,推开她的手,自嘲地笑了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打算找到轩辕卓就去自首,不会连累你太久的,你放心。” “可是,你要去哪里找轩辕卓?有线索吗?”吴空看着她,叹了口气,“被追捕的情况下,你能在这里躲多久?” “关键还是范明明,我一定要让他开口。”镜像吴空站起来一脚踩爆了空掉的矿泉水瓶子,咬了咬牙,“等晚上,我会想办法潜进医院。” “医院哪里是那么好潜入的?”吴空拽了她一把,表情严肃起来,“我们要好好计划一下才行。” 外面很亮,桥洞遮盖的地方却是一方阴暗的天地,有风吹过,如哭声般呜咽,久久都没停歇。 88.被他发现了 轩辕卓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正在训练,听说吴空杀人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十分荒谬,他的小女朋友,他了解,那只猴子有时候确实能把人气死、笑死,但是除此之外,再没有能将人弄死的技能了,要说把人掐死…… 他突然想起了,曾经吴空分裂出来的那个暴虐的姐姐……心里一凉,放下手里的枪,招呼都没打,就冲了出去。 可是哪里都找不到吴空,事实上不止他在找,全校师生包括警察都在找。可是吴空的手机关机,家里没人,她的妈妈甚至说,女儿刚刚离开,根本不可能杀人,这让事情往不可思议的方向一路狂奔…… 他找到精疲力净,正在心里暗自咬牙,暗暗发誓,找到她一定先揍一顿再说,就接到了她的电话。 当然不是原来的手机号码,是陌生的号码,话筒里传出的声音还算冷静,“轩辕卓,救我……我在桥洞里快冻死了,套了四件短袖还不保暖,裙子都当披肩使了,我妈怎么只知道给我带裙子啊……” 嗯,除了哭天抢地之外,还算冷静,而且这个局面下,还只知道抱怨她妈给她带的衣服不合心意。 是问这个傻逼,哪里来的智商和狠劲杀人?(此处为褒义) 带着两件外套,火速且隐蔽地赶去她所说的那个桥洞,他立刻就明白,吴空为什么一定让他带两件外套了。 有两个吴空。 不是一个人分裂出的两个角色,是实实在在的两个人,双胞胎一样。 轩辕卓将外套扔给瑟瑟发抖的她,咬牙切齿冷笑:“怎么?精神分裂都分裂出实体了?你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镜像吴空看见轩辕卓,脸色更阴沉了,低头沉默不语,吴空裹着他的大外套瑟瑟发抖,顺便分给她一件,末了才站起来颤巍巍说: “对不起,我确实欠你一个解释。”又哭丧脸,“可我不知道怎么解释。” 轩辕卓生平以来第一次暴怒了,“就从精神分裂开始解释。” “好好好,你别生气,那个……是骗你的,我没有精神分裂,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人,追你的是我,揍你的是她……”吴空说着颤巍巍指了指地上坐着的镜像吴空,然后又把自己向他告白失败后,失足落水,不小心掉进镜像世界,以及之后的事情详细说了,说完偷偷捂住了脸,不敢看轩辕卓的表情。 轩辕卓果然是不信的,他冷笑了一声,“你不如说,她是你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可信一些。”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有什么骗你的必要?”镜像吴空从地上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眉毛挑了挑,冷笑,“你这榆木脑袋也真是不开窍。” 轩辕卓看向镜像吴空,这种冷冷阴郁的眼神,确实是打她的那个人,他第一次见到这个眼神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不舒服,觉得这种眼神和表情,都不该出现在小太阳般温暖的吴空脸上,就忍不住讥讽了几句,结果就被揍了。 即便是现在,依然是不喜欢吴空的脸上出现这样的眼神和表情,他喜欢原来的吴空。他将视线移到吴空脸上,看到那张有几分惆怅的呆脸,瞬间舒服多了。 “我可以相信你,但是这件事实在太荒谬了。“轩辕卓看着吴空想了想,“我需要更多证据。” “证据以后一定会给你的。”吴空抓住他的手,哭丧着脸,“但是在着之前,你一定要先帮帮我们,这也是我为了救另外一个你。” 轩辕卓觉得自己疯了。 相信吴空鬼扯出来的镜像世界也就算了,他现在居然帮着一个逃犯,混入医院,去见被她虐待到只剩一口气的受害者。 “真是见鬼了。”轩辕卓扶着额,提着果篮上了三楼。 不远处的那个能打的吴空穿着保洁的衣服,带着大口罩,远远跟着,他的任务是找到范明明的病房,看守在病房前的警察吴空会引开,而那个能打的吴空自会去病房里跟范明明见面。且那个能打的吴空保证绝对不再打人了,他虽然不相信她,但是他是相信自己熟悉的那个吴空的。 范明明住在309号病房,刚才在前台查过了,门口有警察看守,他拿出学生证,证明自己的身份,言明只是探望,就走进了病房。 病房是十分普通的单人病房,纯白的墙面和天花板,床单被套都一尘不染。铁质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似乎睡着了,洁白的床单盖过了头顶,他看了一眼被单,几乎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下意识想退出来提醒外面的两个吴空不要行动了,结果还是晚了,外面已经传来骚乱,看守在门口的警察发现了吴空,边追过去,边打电话叫支援。 而那个警察刚离开,装扮成保洁的镜像吴空,立刻闪进了病房。 “他已经不在这里了。”轩辕卓冷声警告她,你先擅动,别再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不在?病床上躺着的……”镜像吴空看向病床,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慌忙冲过去,猛地掀开了床单,床单下面赫然是个女人,根本不是据说已经生命垂危的范明明。 “怎么回事?我们上当了吗?”镜像吴空皱眉,但是当看到那个女人的脸,眼睛瞬间瞪大了,“苗苗?” 确实是赵苗苗,但是是这边的赵苗苗,她根本不认得吴空。 赵苗苗惊慌地从床上爬起来,“你……就是你打伤了我老公吗?你跟他有什么仇?他那么好一个人……” 还没说完,镜像吴空就紧紧抱住了她,眼泪猝不及防流了一脸。 自从知道挚友死亡那一刻起,她便饱受内疚折磨,日日夜夜都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日发现木球中的求救信,为什么没能救她。 就算眼前的人并不是镜像中的赵苗苗,可是看到这张脸,她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在这里见到了赵苗苗,再一次证实了她的猜测,范明明很可能就是辛哲。 赵苗苗被镜像吴空这一抱,惊的不知所措,又似乎听到了她的哭声,更是一动不敢动,喃喃道:“你……你在内疚吗?在向我道歉?我……我说了不算,等我老公回来了,你自己跟他道歉。” “范老师去哪了?”轩辕卓这时已经在窗前查看了一遍,并细细看过窗外的排水管,排水管就在窗外,直通楼下,他将头伸出窗外,又缩回来,冷笑,“范老师可不像是生命垂危的人。” “我老公知道你还会再来。”赵苗苗指着镜像吴空, 似乎想硬气地说话,却又因为性格原因,硬气的有点柔弱,毫无威慑力,“所以就先走了,不然躺在这里等你来二次行凶吗?” “门口有警察,跟警察沟通好,来个瓮中捉鳖不是更好?”轩辕卓问她,“何必自己冒险?他可是个生命垂危的人。” “什么生命垂危?我自己下的手,自己心里有数,根本不可能有那么严重。”镜像吴空回忆着当时的情况,她下手是受过训练的,只会让他疼,但是离威胁生命,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她听到外面的动静跑走的时候,范明明还是清醒的,还冲她笑,怎么报警后就成了昏迷不醒和生命垂危了? “怎么不严重,身上都是伤。”看得出赵苗苗真的很爱范明明,满脸都是心疼,面对吴空这个行凶者,只有怨恨,“你也太狠心了。” 镜像吴空不想跟她多解释什么,毕竟时间有限,她不能白来一趟,更不能让吴空白冒这趟险。于是双手抓住赵苗苗的肩膀,严肃地问她:“你跟他是什么时候认识的?知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他对你好不好?还有,他会去哪里,你知道吗?” 赵苗苗觉得镜像吴空真的很奇怪,当然什么都不肯说,使劲拨开她抓着自己肩膀的手,皱眉,”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别走,我要叫警察……警察,快来,凶手出现了……” 轩辕卓眼明手快,劈手抓住镜像吴空的胳膊,“我们先走,如果你们两个都被抓到,这件事就更不好解释了。” 镜像吴空看着赵苗苗还在犹豫,赵苗苗还在不停地叫,在这样叫下去难免不会惊扰到其他人,这样一来吴空就真的白牺牲了。 想到这里,她咬咬牙,戴上帽子口罩,跟着轩辕卓跑出了病房。 89.我跟你一起去 吴空被抓了,但很快又被放了出来,毕竟她有完整的不在场证据,范女士和吴大柱怎么肯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受委屈,不出一天时间,找齐了邻居、大巴司机、出租车司机,甚至当时看见吴空路过的路边摆摊的小贩,浩浩荡荡去作证。这罪名洗脱的毫无悬念。 只是监控摄像和同学们的目击证据也不会有假,这让警察们十分头疼。 最诡异的是,受害人本人还失踪了,或者说自己逃出了病房,至今下落不明。 这一件件看似不合理的事情,让这件事变得更加扑簌迷离,而吴空却不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诡异的。 范明明被镜像吴空逼问过之后,就失踪了,这明摆着就是心虚,镜像吴空的怀疑可能没有错。而他能逃去哪里?有一个地方,一旦去了,这边的人绝对找不到,就好比当初在镜像那边杀了人的人,也能人家蒸发一样。 镜像那边的世界,是一个完美的犯罪保护伞,因为在那个世界里,他的一切罪孽都不存在。 这件事就这么慢慢过去,学校恢复了平静,吴空和轩辕卓又开始上课、约会的日常,而范明明和镜像吴空再没出现过,就好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 周六周日,轩辕卓例行去省队,向教练报告最近的训练结果,吴空想要陪他去,被轩辕卓无情地拒绝了。 “训练基地外人是不能进入的,你要去哪里呆着?”轩辕卓问她。 “家属也不能吗?”吴空委屈巴巴。 看她一副受虐小狗的可怜模样,轩辕卓好笑地揪了揪她的头发,“我们教练不喜欢,你若是想害我挨骂,就尽管去吧。” 吴空一听果然就不纠缠了,而是信誓旦旦举手说:“那我不进去,就在外面呆着。” “我要去两天呢,两天你都要在外面呆着吗?” 吴空瞬间说不出话来了,她确实不可能在外面蹲两天。无奈只好含泪将他送走,想想要分开两天,心里满满都是不舍。 其实她如此黏人,还有另外一个可能,就是她想要过了这个周末就去镜像那边找镜像吴空,左思右想,她都无法做到对这件事视而不见。 虽然她没有什么力量,但是至少是知道镜像世界秘密的人,如果镜像吴空和镜像里的轩辕卓真的被辛哲伤害了,她至少可以向警察提供线索,告诉他们犯人有可能逃到了另外的世界,虽然这听起来实在太荒谬。 因为不知道到了那边会遇到什么,她本来想和轩辕卓好好地呆上两天再走,可如今轩辕卓两天都不能回学校,她只好放弃这个奢望,简单地收拾了一些东西,给背包套上防水袋,垂头丧气来到河边。 吴空从来都不是英雄,就算是像孟桐那样舍己为人,跳进河里救落水的小朋友,她恐怕都做不到,但这并不是冷漠,是她知道自己做不到这件事,她会在岸边声嘶力竭呼喊,跪求路人下去救孩子,且全力在岸边帮忙。 说好听点就是知道自己的斤两,说难听点就是怕死,奋不顾身这种事情从来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所以这一次去镜像世界,她是万般无奈不情愿的,有多不情愿呢?这么说吧,但凡现在还有一个人可以做这件事,她会毫不犹豫地退缩,心安理得地过好下半生。 可是,没有人能去做这件事,能去的只有她,她就不得不去,哭着跪着也要爬过去。 蹲在桥洞里换好防水的衣服,戴上潜水眼镜,来到河边,看着熟悉的地方,亮起熟悉的光波时,她真的是哭了。 哭自己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万一在那边的世界被歹徒杀了,她顶多算是个失踪人口,连破案的可能性都没有。 哭自己万一回不来了,范女士和吴大柱该有多难过,轩辕卓将来被别的女人睡的时候,她会不会气到诈尸? 哭自己手无寸铁,只会唱歌跳舞演戏,打都不能打,揽这个破事干什么? 哭着还是手脚利落地翻过了栏杆,正准备往下跳,就被人从后面拽着衣领提了回来。 “你干什么?”轩辕卓的俊脸在她面前放大,他还穿着运动服,一脸都是汗,一看就是从队里逃回来的,且跑的很急。 本来就很害怕做这件事,看到轩辕卓,吴空哭的更厉害了,“哇”的一声,扑进他的怀里,死死搂住了他的腰。 “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吴空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临走前,能看到你,我就算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刚才一幅要跳河的架势,现在又说这种疯话,若不是轩辕卓提前知道镜像世界的秘密,肯定会以为这个家伙精神失常了。 只不过,知道是一回事,相不相信又是另一回事,他对于那个鬼扯的世界并不是百分百相信,而吴空似乎又深受其扰,他觉得自己有必要也去看一看。 “去那边吗?我跟你一起去。”他说着从背包里取出了防水袋,还有潜水眼镜,学着吴空的样子,给自己做好准备,隔着玻璃镜片看她,眼神似乎柔和了许多,“尽管我还是不太相信。” 吴空有点惊讶,半天都没组织好自己的语言,“你……你你你陪我去?” 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一直自己守着这个秘密,自己忍受着这些混乱,猛地听说他要陪她,眼泪又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可是……很危险啊,你还是不要去了。” “既然危险,我更要去,难道让我女朋友自己去冒险?”轩辕卓有点生气了,高高抬起手,想打她的头,落下时力道却轻了许多,“别废话了,我没去过那边,你带着我,万一出现点乱流什么的,我们走散了可就难办了。” 吴空还想说什么,可是轩辕卓的态度十分坚决,她什么都还没机会说,就被他抓着,一起跳进了河里。 光芒亮起,作为前辈她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牵着轩辕卓的手,朝着光芒最盛处游去。 90.女装的好友 带着轩辕卓一起钻出水面,外面的世界跟原来看起来没什么不同,但是吴空却知道自己顺利过来了,说起来也许没人信,她因为不喜欢这边,所以一直觉得这边的空气闻起来跟原来的世界不是一个味道。 原来世界的空气是清新的橘子味,这边则更像香蕉,甜且浊。 轩辕卓游泳也是一把好手,很快反客为主,带着吴空上岸,四处看了看,果然感觉到不对劲来。 就像是照镜子,镜子两端虽然一模一样,可是方向是反的,就像刚刚换了左手写字一样,十分别扭。 “还真有镜像世界。”轩辕卓直到这一刻才彻底相信了吴空的话,但是一瞬间的惊愕过后,就立刻恢复了理智。 如果镜像世界成立的话,那么之前吴空和镜像吴空说的话也都成立,也就是说,可能真有镜像世界的人杀了人,然后躲去了另一边的世界。 镜像吴空就在追查这件事,所以失踪了,连同在这个世界的他,那么他们面临的就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世界。 想清楚这件事后,轩辕卓彻底冷静了,开始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吴空却跟他完全不是一个行事作风,她什么都没干,先感动了一番。 “真不敢相信,你真的陪我来了。真的真的,在这边也能看到你,之前在这边,只能跟这边的轩辕卓互动,你都不知道他超级喜欢我,我跟他……” 一激动差点说漏了,吴空赶紧捂住自己的嘴。 轩辕卓听的清清楚楚,且十分准备地揪住了她的小尾巴,“他超级喜欢你,你跟他怎么了?” 吴空挠了挠头装起傻来,“我胡说八道的,可能刚才脑子有点进水了,哈哈哈哈哈,我去换衣服哈,别跟过来哈……”说着就钻进了桥洞里。 轩辕卓黑着脸,满心不悦地在桥洞口站岗,等她欢好衣服出来,自己才进去换掉了湿衣服。 两人换好衣服,坐在桥洞里开始详细计划,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因为不确定这里的吴空和轩辕卓是不是安全回家了,贸然回学校,万一撞上了,只会引起恐慌,所以要先想办法跟这边的吴空联系上,问问情况。 而那边的手机,在这边没办法使用,吴空原本拿着的镜像吴空的手机也早已还了回去,所以他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手机,只不过那边的银行和支付宝里的钱,并不能转移到这边来,不过好在软妹币还是软妹币,并不是反着印的,所以还能用。 以上这些都是吴空穿梭两边世界多次,得出的经验,所以每次来这边都会带很多现金,毕竟穷鬼镜像吴空根本不会留什么钱给她。哦,支付宝里是有一些的,她看了一下,余额一百三十块。 吴空就用自己身上的现金,买了一只便宜的手机,拨通镜像吴空的号码。 号码是一样的,只不过那边的手机到这边来就是不在服务区的状态,所以只是砖头一块,能接通的只有镜像吴空在这个世界的手机。 手机是打得通的,只是没人接,打了好几遍,只能怏怏地挂掉。 “怎么办?”吴空问轩辕卓,“是不是她出什么事了?” 轩辕卓拧着眉,漆黑的眸子里静静地,看不出什么情绪,“做最坏的打算,尽最大努力吧。” 吴空点头,放下手机。 说真的,每次来这边她都战战兢兢,觉都睡不着,可是这一次,有轩辕卓在身边,她莫名觉得好安心,虽然局面是前几次不能比的凶险,可是也是最不害怕的一次。 就在这时,吴空手上崭新的手机突然响了,她和轩辕卓皆是一惊,等看到来电显示一阵欣喜,是镜像吴空的号码。 “喂,你终于接电话了。”吴空兴高采烈,但是接下来听到的却不是镜像吴空的声音,是陈雄。 陈雄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刚才在洗澡,没听到你的手机响。不过你也真是吓死我了,突然跑来把手机还有一包东西托付给我,还说若某一天你自己打这个电话,就把东西如数还给你,简直就像留遗言一样。这一个星期,到底去哪里鬼混了?连我都不能说吗?你家轩辕卓也不见了,说,你们俩是不是私奔了?” 陈雄的话,让吴空的心瞬间落到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镜像吴空果然失踪了。而且在她失踪之前,一定意识到了什么,也知道她一定会来找她,才将手机和随身物品托付给陈雄,方便她使用。 她静静地听完陈雄的抱怨,轻声说:“我一会去你那里取。”然后就挂掉了电话。 轩辕卓看她灰败的脸,又隐约听到是个男人的声音,就猜出了个大概,冷静地问她:“情况有多糟糕?” “要多糟糕有多糟糕。”吴空哭丧着脸,“接电话的是陈雄,这里的吴空将手机托付给他了,等着我去取。而她和轩辕卓都已经失踪一个礼拜了,当然这只是陈雄知道的情况。还有很多事,他不知道,我们也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是这里的吴空主动将手机托付了出去,估计也会留下更多讯息,我们先去把手机拿回来,看了再说。”轩辕卓说着,将两个人来过的痕迹清理干净,拉着吴空朝外走。 轩辕卓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快就掌握了在这边找到正确路径的窍门,且一路上吴空都在跟他讲这边的人物设定和人物关系。 “首先,在这里,你不是运动员,不会射击,甚至还有心脏病,不过你是学霸,老师和同学们都非常喜欢你。最重要的是……”吴空说到这里既期待又羞涩,“你是一个情种,撩妹技术非常好。” 轩辕卓听到心脏病那里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听到撩妹,忍不住朝她眯起眼睛,“你是不是被撩的最多的那一个?” 可不是吗?花式撩呢。 吴空在心里嘀咕,嘴上当然是什么都不敢说的。 “这里的你,跟陈雄关系一点不好,甚至互看不顺眼。”吴空在他威胁的眼神中,赶紧换了话题,“呆会见了他别表现的太热情,当然你不会热情,但是不热情要微笑,这边的轩辕卓是暖男,招牌微笑很迷人的。” “有多迷人?”轩辕卓铁青着脸,咬牙看她。 “其其……实也还好,并不如你迷人,只所以说他迷人,也完全是因为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吴空立刻像只忠犬一样,摇着尾巴表忠心,“我最喜欢的永远都是你啦。” 轩辕卓的脸色稍微缓和一些,决定放她一把,抬了抬眉毛,恩赦道:“说说其他的吧。” 吴空如蒙大赦,赶紧将其它的事情都说了,包括轩辕卓的家庭,轩辕良的病情,还有这边的吴空和轩辕良的恩怨情仇。 絮絮叨叨说了一路,等到了陈雄的公寓门口,该说的已经基本都说了。 “记得微笑哦。”吴空提醒轩辕卓,然后按了门铃,按了两遍,才终于想起来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提醒他,正准备张嘴,门就打开了。 穿着小碎花裙子的陈雄在门里叉腰看着她,吴空身后的轩辕卓顿时笑趴在地上。 吴空回头看着笑到抽筋的轩辕卓,表情复杂,“呃……正准备提醒你这件事……” 陈雄很显然是被冒犯到了,而且是他并不喜欢的轩辕卓,气得“砰”一声把门关了,还在门里大吼,“吴空,为什么带他来?你讲不讲义气?” 吴空才不讲什么义气,若是平时她也是不会带轩辕卓来的,眼下不是特殊情况吗? “对不起啊,我……很着急,你快点开门,把手机……嗯,还给我。”吴空隔着门道歉,好话说了一箩筐,门才重新打开。 “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毒哑他。”陈雄已经换了男装,他平日里最爱穿的衬衣长裤,戴着黑框的眼镜,怎么看都是一个文艺男青年。他说着白了憋笑憋到满面通红的轩辕卓,咬牙切齿:“敢说出去,我就弄死你。” 吴空连忙替他摆手,“不会说的,他嘴巴很紧。” 轩辕卓立刻配合地绷住了笑,慢慢点了点头,但是那副样子明明就很想告诉全世界,实在不像是嘴巴很紧。 陈雄虽然不相信他,但是出于对吴空的信任,还是将他们放了进来,自己去卧室里拿了手机和一个小包出来,递给吴空。 “还给你。” 手机确实是镜像吴空的手机,黑色的帆布包也确实是她的,吴空结果手机,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找个没人的地方,仔细翻翻里面有没有藏着什么信息。 “谢谢你帮我保管,我还有事先走了。”吴空急着跟陈雄说再见,却被陈雄拖住了。 “你走那么急干什么?我还没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陈雄说着瞪了眼轩辕卓,“你大哥找你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没什么……”吴空实在不想把陈雄也拖下水,就随口编了个谎言,“就是他们家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特别心烦,就换了个城市玩了一阵子。这些事我们会解决的,不要操心了。” “是就最好。”陈雄的脸色沉了下来,“可我总觉得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其实你没什么可担心的,你能包容真正的我,我也能包容真正的你,所以你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 镜像陈雄对镜像吴空的友情,是超越性别,甚至高于爱情的,这种感情让人十分感动。 吴空动容地拉着他的手,由被轩辕着无情地扯开。 轩辕卓吃醋脸:“不要动手。” 吴空只好含泪跟陈雄告别。 91.悬案 离开陈雄家,两个人钻进花园僻静处坐下,吴空研究手机,轩辕卓则将帆布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翻查。 手机里联系人名单并不长,都是吴空熟悉的,还有一些名字古怪的,约莫就是跟吴空一起玩拳击的朋友,没什么可疑。 备忘录里很干净,什么都没写。 通讯软件也还是上回看到的那些,没什么变化。 相册里照片很少,偶尔拍了一些春天的花和街景,还有路边的小动物,以及轩辕卓的背影,约莫是两个人约会时候拍的。 录音里倒有几条新的录音,可是点开却听不到声音,或者就是呼呼的风声。一连听了三条空音和风声,最后一条点开,听了十几秒依旧没有声音,吴空就没耐心听了,随手关掉了。 轩辕卓皱了皱眉,“最后一条再听一遍。” “啊?”吴空不情不愿点开,“没有声音啊,估计是不小心按错了。” 十几秒过去了没有声音,二十秒过去了没有声音,第二十五秒突然有一个女声,清晰地传入两个人的耳内。 “世界上另外一个我,你好。当你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我估计已经不在人世了。” 吴空一惊,这是镜像吴空的声音。两人对看一眼,都是一脸的凝重。 “此时我已经十分确认范明明就是辛哲,他做过整容手术,只是资金不够,只整了一部分,所以还保有一大部分原来的长相。今天他叫我去见面,说会将一切都告诉我。我知道这次赴约很危险,可是我必须要去,我不能让苗苗死的不明不白,也不能不顾轩辕卓的危险。他约我去的地方是城郊三里庙后面的废旧仓库,杀人焚尸的好地方,但我不会白死,我会尽量多套一些他的话,给你留下信息,你找到这些信息,一定要尽快去救轩辕卓,拜托了。” 录音到这里中断了,听的出来,镜像吴空当时很着急,所以语速很快且急切,伴随着周围呜呜的风声,显得十分悲壮。 吴空连续听了两遍才接受了这个事实,转头看轩辕卓,他冷冷的俊脸上有着如她一般的沉重,两个人就那样对视着沉默了半分钟。 吴空想起与范明明相识以来的种种。 这位年轻的老师自吴空入学便担任他们的英语老师,因为长相帅气,性格开朗,很容易就跟同学们打成一片。他甚至还是吴空所在的戏剧社的顾问,跟吴空的关系,比其它同学都要好上几分。 只是现在回忆起来,那种特别的关注,会不会只是因为她是吴空,跟他曾经的好友一模一样。 回忆让她愈发的愤慨,胸腔剧烈起伏,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我要去找她。” 轩辕卓对她做出的决定丝毫不意外,或者说他此时也是这么想的,“好。” 在这之前,轩辕卓将镜像吴空留下的,那只黑帆布包里的东西一一拿给她看。 交通卡、银行卡、她的调查笔记,里面详细抄录了赵苗苗的案件档案,有赵苗苗家人的口供,当时封存的证物的照片,sm玩具,绳索,衣物等,最特别的是一双男款的皮鞋,当然还有当时调查的结果。 那个案件是这样的。 赵苗苗十八岁生日的前一晚,全家人一起吃过晚饭,赵苗苗的父母说有牌局会彻夜不归,嘱咐她锁好门早点睡,然后便双双驱车离开了。 第二日回来,发现女儿裸死在房间里,双手双脚被绑,嘴巴被性玩具封着,身上留有鞭痕,死状十分凄惨。 他们当即就报警了,但是因为觉得实在丢人,警察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替女儿解开了绳索,穿上了衣服,这些细节是他们口述,并没有照片。因此许多线索都被破坏了,这也是案子悬而未破的一大原因。 案件在赵苗苗父母的再三恳求下低调调查,尸检表明赵苗苗死前曾经两次与人发生性关系,于是调查了她的男女关系。发现她在网上有一名网恋对象,经常趁着父母不在家,约在家里见面,而且十分热衷购买性*玩具,玩得十分开,也是很多家网上性俱乐部的会员。只是这名网恋对象的ip地址全部是虚拟的,根本无从查找,因此这条线索中断。 赵家父母怀疑辛哲,说辛哲一直纠缠女儿,不想让她出国留学,赵家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也拍到了案发那天辛哲出现在这一带,因此辛哲便成了第一嫌疑人,被全力追捕。 然后辛哲却在案发就人间蒸发了,连家里的亲戚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案件进行到了这里,成了悬案,两年了,依旧毫无进展。 手抄档案后面还附了当年调查这个案件的警察的名字,是个叫做卢清妙的警官,看名字似乎是位女警官。名字后面还附了电话号码。名字的下方是个小箭头,用一行小字写着:这是个难搞的家伙,我为了这些资料,被他打掉了半条命。千万不要跟他动手,他知道我的拳路。 他……卢清妙警官竟然是个男人。 合上笔记本,吴空和轩辕卓的内心都十分复杂,镜像吴空为了查清好友死亡的真相,付出了他们想象不到的艰难。如此此时他们抛弃了她,怎么能对得起她的辛苦和她的信任? 吴空叹了口气,“唉,难搞的家伙。”她说的是镜像吴空。 “一样的。”轩辕卓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大手包裹着小手,悠悠叹气,又微笑了一下,“你也是个难搞的家伙,所以我一直甩不掉你,才被你攻克。骨子里你们两个其实是同一个人。” 不知道算不算夸奖,但吴空听了却莫名的舒心,手被他的手包裹着,全身都暖融融的,吴空笑起来,“既然这样,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一定要替她找出真相。” “既然你已经下定了决心,我还有什么办法?”轩辕卓看着她,黑眸里有几分无奈,还有深埋在那浓重深色之后的宠溺,“我从来都拿你没办法。” 天色将晚,风吹在人身上,是丝丝凉意,头顶上的树影摇曳如一大片吹熄的灯笼,他们两个人都被笼罩在这样的阴影里,唯独彼此的体温是如此的炙热,温暖了风,也照亮了前行的路。 92.仓库中的证物 三文庙在江陵市城郊,从市里去那里,大巴车就要坐两个小时,打车会稍微快一些,但是很贵。吴空手上的现金已经不多了,轩辕卓又是临时决定跟过来的,身上只有卡,根本取不出来现金,仅有的现金就更加不敢乱花,再三思量,还是决定坐大巴。 轩辕卓去排队买票,吴空看见旁边有卖冰淇淋的小摊,就跑去买了两个,一手一个,吃一个,给轩辕卓留一个。 这个时候身旁传来一个巨大的吞口水的声音,她低头看见一个小男孩站在那里,眼巴巴望着她。男孩很矮小也很瘦,看起来顶多四五岁,穿着不太合身的旧衬衣,手上提着一个大口袋,里面装着一些空瓶子。像是来这边捡瓶子的。 吴空望着男孩乌溜溜的眼珠,从里面读到了渴望,就俯下身将手里的没吃的冰淇淋递给他,“给你吧,姐姐刚好吃不完。” 小男孩怯生生地看着吴空,很想要又不敢拿。 “吃太多冰淇淋会肚子疼的,你就当帮姐姐一个忙,帮忙吃掉一个。”吴空哄小孩非常拿手,几句话就将男孩哄住,高高兴兴接了冰淇淋。吴空摸摸他的头,说:“真是帮了姐姐一个大忙,谢谢你哦。” 男孩羞涩地笑起来,拿着冰淇淋跑远了。 轩辕卓买完票,折回来就看见吴空哄小孩,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来带她身边,就着她的手,低头在她吃过的冰淇淋上舔了一口。 吴空没注意他走过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手一抖,冰淇凌碰到了他的鼻子,鼻尖上沾了一团雪白的冰淇淋,像个戴了白鼻子的小丑,配上他那张面无表情的帅脸,竟然有一种奇异的萌感。 “你干嘛偷吃……”吴空想笑又不敢笑,偷偷拿眼镜瞄他,怕他生气。 轩辕卓似乎并没有生气,直起身子来,慢条斯理拿纸巾擦掉脸上的冰淇淋,帅脸上带着一丝笑,”你把我的冰淇淋送人了,我只能吃你的。” “好啊。”吴空笑起来,将冰淇淋举起来,递到他的嘴边,等他咬了一口,自己再拿回来吃一口,心里美滋滋的。 两个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一根冰淇淋。 大巴车晃悠悠来到三文庙,周围开阔且荒凉,三三两两的建筑物旁,有个陈旧的庙,庙里供的是送子观音,只有想要孩子的男女才会千里迢迢来这里拜祭。 跟那边香火鼎盛的三文庙不同的是,这里的三文庙门庭冷落,半天都见不到一个香火客。 吴空和轩辕卓在这四周走了走,远远看到庙后面确实有个仓库。说是庙后面,其实离的很远,看着也很破旧,而且周围都是农田,农田大多数种着麦子,快到麦子成熟的季节了,金黄的麦穗沉甸甸压在枝头,风吹过来金黄的翻浪翻滚,很美。而要去那个仓库,只能从麦浪之间的田埂穿过去。 “我们要不要拿点武器?”吴空远远望着那个破旧仓库,心里有点哆嗦,这种没有摄像头,又没有行人的地方,一旦出事绝对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轩辕卓从路边捡了个木棍给她,半真半假道:“拿着防身吧。” 吴空瞄一眼那根细细的木棍,知道他在开玩笑,哭丧着脸问:“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轩辕卓看她,“那里没有人。也没有尸体。” “你怎么知道?”吴空讶异,“明明老师……辛哲要是没地方可躲,现在还藏在里面呢?” “快到收麦子的时候了,这片农田的主人家会经过过来看麦田,看到有人躲在离他们家田边的仓库里鬼鬼祟祟不可能当作看不见,辛哲不会自找麻烦。”轩辕卓反问她。“至于尸体,这里的吴空失踪一个礼拜了,这个天气,如果被杀一个礼拜弃尸在这里,味道早就飘出来了,怎么可能还不被发现?更何况这麦田的主人还经常带狗过来。” 轩辕卓说话的时候指了指田埂,果然密布着脚印,大小不一,还有一些狗的脚印,边上甚至有狗大便。 吴空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说真的比起害怕当面撞见辛哲,她更担心看见镜像吴空的尸体,就算镜像吴空在录音里说她已经死了,可她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觉得她还活着。 两个人在麦浪中穿行,足足花了十几分钟才来到仓库前,今前看,这个仓库比远处看要大很多,以前约莫是放涂料的,周围还堆着很多废弃的涂料桶,风吹雨淋,涂料桶早已锈迹斑斑,没法再用,否则估计早就被周围的农民捡回家了。 仓库门上挂着链条锁,锁早就绣坏了,就是个摆设,门一推就开了。 吱嘎…… 巨大的声响让吴空条件反射抖了一下,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仓库的窗户是从里面封死的,就算是白天,里面也是黑漆漆的,十分吓人,轩辕卓从包里拿了手电筒出来,朝里面照了照,回头对吴空说:“你要是害怕就别进去了,在门口等我就行。” 吴空望望里面,又看了看周围,在心里衡量对比半天,还是紧紧抱着轩辕卓的胳膊,咬牙道:“不……不害怕,我跟你一起进去。” 笑话,在外面更危险好吗? 轩辕卓拍拍她的手,似乎是安慰,然后举着手电筒开始往里走。 这个仓库远比外面看着还要大,里面分了好几个房间,每个都有二三十平米,有的满满摆着货架,有的则什么都没有,铁质的卷帘门早已绣坏了,半截裂开,挂在门上,又被蜘蛛网密密织起来。 轩辕卓带着吴空顺着没有蜘蛛网的路往里走,终于在最里面的仓库发现了打斗的痕迹,这里原本也摆着两个木架子,但此时木架子已经倾斜倒塌了,轩辕卓俯身从地上捡起断开的木头,对吴空说:“断痕还很新,是最近弄断的。” 吴空了然地点点头,但还是很害怕,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吞了吞口水,对轩辕卓说:“可……可能就是在这里见的面……我们赶紧找找,哪里留了线索。” 轩辕卓点点头,和吴空一起在这间仓库里仔细翻找。 镜像吴空留下的东西有可能是字迹,有可能是什么他们见了便会明白的东西,也有可能是可以录音拍照的电子设备。 可是,翻遍了仓库的每一个角落,也什么都没找到。 吴空拍拍手上的土,踢了踢脚下的木头,丧气道:“会不会是她根本来不及给我们留点什么?” “有这个可能。”轩辕卓点了点头,他站起来走出仓库,手电筒四处照了照,指了指身旁的破败的卷帘门道:“到这些仓库里也找找。” “有必要吗?”吴空看了看四周,“卷帘门破成这样,一碰就整个掉下来一样,不能人进去了还能保持这样,再而且,蜘蛛网是完整的,而且还那么厚,一个星期时间,蜘蛛可织布出来这种网。” 最后一点,她没说,轩辕卓肯定也是明白的,脚印,地上有厚厚的尘土,而除了这间仓库,其它的仓库门前都没有往里面走的脚印。 轩辕卓朝她点头,“你说的对。人没进去,但是东西却能。” 吴空一下子就明白了。 对呀,若是顺着破卷帘门的缝隙,丢个手机或者什么进去,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想明白归想明白,找起来可是个力气活,两个人卷起袖子,挨个扒开绣坏的卷帘门,在仓库里翻找,终于在第三间仓库里,找到了一个黑色的录音笔。 吴空一脸赃物,全身都挂着蜘蛛网,举着录音笔兴奋地冲轩辕卓喊:“找到了找到了。” 轩辕卓看过来,也松了一口气,朝她赞赏地点了点头。 “总算没有白来。” 93.证物被偷 录音笔里清楚地记录下了镜像吴空跟辛哲的谈话。 两个人一身脏污,窝在仓库门口,屏住呼吸,侧耳聆听,生怕漏掉一句话。 开始是一阵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十分沉重,接着便听到了镜像吴空的声音: “你来了。” “吴空,你真是阴魂不散。我更喜欢作为我学生的那个吴空,她比你可爱多了。” “你约我来这里,不是让我听你说这些废话的吧。” “我只想求你放过我。” “你杀了苗苗,让我怎么放过你?你杀了苗苗,跑到另外一个世界,娶了另外一个苗苗,辛哲,你恶不恶心?” “住口!住口!!住口!!!我没杀她!我没杀她!那都是意外!” “你自己听听,你说的话可不可信。没杀她,你跑什么?没杀她,你为什么藏在那个世界,那么多年都不敢回来?” “我是被逼的!警察逼着我承认我没做过的事,而且苗苗死了,我妈也去世了,我在这里毫无留恋,我不想活了才去跳河,是上天怜悯我,给了我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不能辜负上天。” “人就是你杀的,敢做不敢当,你不配做个男人!枉费苗苗和苗苗的父母那么信任你,你觊觎苗苗也就算了,得不到就想毁了她?又是羞辱又是强奸,你简直不是人!”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你跟那些混蛋警察说的一样。可是我真的没有。我承认那天我去过她家找过她,也是我把她捆起来的,可是我没强奸她,我怎么会对她做那种事?你这么说不但是侮辱我,也是在侮辱她!而且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用我的生命发誓,她那个时候还好好的,还在使劲踢床,最后为什么会死,我不知道,警察甚至不肯让我看验尸报告,就只是一味的逼问。” “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信不信由你。吴空,我看在你是苗苗好朋友的份上跟你说实话吧,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的实话。苗苗已经不是你心目上的那个苗苗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变了,变的非常……轻浮,她学人家搞网恋,还趁着她爸妈出去打牌,带男人回家,她有一个男人你们知道吗?她跟那个男人玩的很……变态,sm听说过吗?听说她喜欢被捆着。 “我一直劝她不要跟那种男人交往了,每次劝都被她大骂一通。那天我之所以去找到,就是想在她出国之前见她一面,想做个正式的告别,毕竟我爱了她那么多年。那天我到了她家,正看见她摆弄她的那些玩具,我看见她……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特别难过,就哭了起来。她骂我窝囊,还问我就那么喜欢她吗?是不是还是处男?要不要她可怜可怜,让我看看什么是女人,然后她就把衣服脱了。 “我很生气!真的很生气!气她羞辱我!气她不爱惜自己!更加气……我竟然在那种情况下还对她的身体有感觉……我气疯了,看到她床边她玩sm时候的绳子就把她按在床上捆了起来。她一直骂我,我就顺手拿了个东西塞进了她的嘴里,然后就走了。 “第二天听说她死了,我很害怕,想去警察局说明情况,可是还没等我去,警察就找上门来了,接着就是连轴的审讯。他们没有证据证明我杀人,只好将我放回家,但是他们的态度就是认定是我干的。所有人都认定是我干的! “那天我走在河边,整个人都是崩溃的,想想我接下来的人生,可能都要活在这样的阴影中,就觉得生不如死。索性一闭眼就跳进了河里。 “那边也有那边的辛哲,只不过人家比较有出息,能够出国留学。那边的苗苗非常爱辛哲,但是得不到她,看到我之后欣喜若狂,就将我留在身边,用她父母的钱替我整容,又安排我继续学业,最后进了大学当老师。这么多年,我就是这么过的,我以为我终于摆脱这一切了,我很幸福啊……可为什么又遇见了你?” “是苗苗指引我去的,一定是连她都不相信你的话,才让我去到那里,看到了河边的石头,看到了你!” “不!苗苗要是活着就该知道我没有骗人!你和那些警察都一样,要是真想为苗苗伸张正义,就不该总是揪着我不放。” “那你敢不敢跟我去警局?只要你敢去警局,配合警察调查,我就相信你!” “警察也不相信我,我去了就是替死鬼,你当我傻吗?” “那你就是做贼心虚!” “吴空,你不要逼我!” 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打斗声,木条断裂和货架倒塌的声音,然后就是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录音到这里结束。仓库外起风了,似乎要下雨,黑云压了下来,带着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轩辕卓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朝吴空伸出一只手,“起来,我们要快点带着这个去找那位清妙警官。我觉得有可能真的不是辛哲杀的赵苗苗。” “你相信他?”吴空拉着他的手起身,其实她听完这个录音之后也有点动摇了,毕竟当年除了进出的监控拍到了辛哲之外,也并没有什么直接直接证据证明是他杀的。而且赵苗苗也确实有男人,那个男人至今都没找到,在找到这个男人之前,就定辛哲的罪,有失公允。 “赵苗苗的私生活确实很混乱,有杀人动机的不止辛哲一个,除却那个没有被找到的神秘恋人之外,甚至以她为耻的父母都有动机。”轩辕卓说着帮她拿掉了头发上的草和蜘蛛网,又用手指擦了擦她灰黑的鼻尖,却越擦越脏,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比她的脸更脏,皱了皱眉,道:“在这之前,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把自己洗干净点吧。” 吴空当然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打算去城郊镇上的旅馆开间房,哪知道刚走出麦田就遇见了熟人。 “吴空?你怎么在这?啊,还有轩辕学长,你们……”是江源的声音。 吴空抬头看过去,看见江源挎着陈雄的胳膊,笑的一脸甜蜜,这里的江源还是维持着可爱风的打扮,边说着边露出了然地暧昧笑容,小声对吴空说:“野*战吗?真狂野。” 吴空慌忙摆手,偷偷去看轩辕卓,他倒是一幅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瞬间也就没那么窘迫了。她还未辩解,就见陈雄拍了拍江源的头,不无宠溺地斥责:“别乱说。” 江源笑嘻嘻冲他吐了吐舌头。 吴空这才想起来意外,这里的江源和陈雄交往了?什么时候的事? 见吴空表情诧异,江源走过来,亲亲热热挽着她的胳膊,笑嘻嘻说:“既然遇到了,我们就一起去约会吧,四人约会多有意思,省的只有我和学长两个,总是有点尴尬。” “啊?”吴空挠头,“可是我没空啊,我……啊,对了,你们约会怎么约到这里来了?”这句话是问陈雄的。 陈雄指了指一旁的庙,有点不好意思说:“我姐姐想要孩子,好久没没要上。自己又不好意思来,让我帮着卷点香油钱,顺便再求个赐子符。”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符。 吴空想起来,陈雄却是有好几个姐姐,大姐比他大了足足十岁,这次不知道是给哪个姐姐求的符。 “哦。”吴空点头,“那祝你姐姐早生贵子。”她说着掰开江源的手,抱歉道:“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约会了,我们确实有事。而且,你看我们这一身多脏,要先找地方洗干净。” “哦,那正好。我爸爸的朋友在镇子上开了个酒店,虽然不大,但是干净,我带你们去的话会很便宜。”江源坚持不懈,说着已经拉起吴空走了,边走边指着前面,“一直走,上四环街再拐两个弯就到了。” 吴空拗不过她,再加上他们手上确实没什么钱了,也确实很想省钱,就索性跟着她走。 轩辕卓和陈雄在后面跟着,两个大男人走在一起,彼此谁也不搭理谁,寂静的有些尴尬。 幸好镜像江源十分善谈,唠唠叨叨跟吴空讲了很多镇子上的事,讲自己小的事情就经常跟爸爸来这里,这个开酒店的叔叔十分喜欢她,还想让她当儿媳妇,到了现在还没放弃,去了一定要好好炫耀下陈雄学长,表明自己已经有心上人了才行。 吴空听着,偶尔搭几句话。不过好在镜像吴空本来就不太爱跟舍友们说话,她这个态度倒也露不了馅。 说是不远,但其实足足走了四十分钟才到酒店。酒店竟然还不小,也十分精致,房价算实惠,再加上江源的友情折扣,几乎算是白开了一间房。 只可惜,江源所说的那位想让她当儿媳妇的叔叔不在,她领着陈雄也无处炫耀,看起来有点不高兴。 房间开好,吴空和轩辕卓就上去洗澡了,陈雄和江源也跟了上去,脏兮兮的两个人轮换着洗澡的时候,他们俩就在房间里看电视。 吴空先去洗,江源笑嘻嘻打趣:“怎么不一起洗?多浪漫?” 吴空没理她,瞄了轩辕卓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房间光线的问题,她明显感觉到轩辕卓的脸有点红。 两个人轮换着洗完了,换了衣服,一身清爽地走出酒店,顿时感觉空气都比以前清新了。 吴空想着,她是这种感觉,一向爱干净的轩辕卓被弄脏的时候,一定跟更难受,而且若不是她,他根本就不会扯进这件破事里去。这么一想,心里顿时充满了愧疚。 出了酒店,江源又提出四人约会,被吴空坚决地回绝了,她还是一直纠缠不休,陈雄看不下去了,拉了她一下,“他们都说了还有事。别闹了。” 江源扁扁嘴,头上的蝴蝶结似乎都耷拉了下来,全身都写着不开心,但是依旧听话地点了点头,“好吧,你们忙你们的。但是下次有空了一定要约哦,就这么说定了哦。” 吴空敷衍着答应着,拽起轩辕卓逃命似的狂奔而去。 一口气跑出那道街,吴空才松了一口气,轩辕卓反手拉住她,让她歇一歇,“别跑了,早就看不见人了。找个地方坐一下,顺便给那位清妙警官打个电话吧。” 吴空点头,顺手将手插进衣兜里想确认一下录音笔还在不在,这一摸不要紧,冷汗都下来了。 录音笔竟然不见了。 她立刻站住,全身上下摸了一遍,又去摸轩辕卓的口袋,轩辕卓见她脸色惨白,问:“你怎么了?” 吴空已经将他全身上下都找了一遍,没有找到录音笔,哭丧着脸抬头,“录音笔不见了。” 轩辕卓也是一惊,皱眉道:“是不是放在哪里忘记了?再找找。” 吴空又将自己全身上下都翻了一遍,甚至将包也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会不会落在酒店里了?”轩辕卓问。 吴空使劲点头,“很有可能,我们回去找找。” 两个人又跑回酒店,江源和陈雄已经离开了,前台还认得他们,听说是拉下东西了,当即就拿了放开跟他们一起上楼寻找。 本来就没有睡觉,再加上房间还没打扫,里面一切如常,吴空和轩辕卓将房间里里外外,甚至洗手间都找了一遍,依旧没有找到。 离开酒店,又沿着那条街寻找,甚至走回了仓库,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吴空沮丧到了极点,使劲拍自己的脑袋,“都怪我,为什么就不放好一点。” 轩辕卓显然比她要冷静许多,他站在田埂上,看着周围金黄的麦浪,思绪也在大脑里翻滚,一个可能性闪进了他的大脑,他拍了拍吴空的背,扬唇,“不是你的错,是有人慌了。能够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吴空听不懂他在什么,一脸丧气抬头,“什么意思?” “给那位清妙警官打电话吧。” 94.威逼利诱 大力抽了一口烟,看着烟卷染着金色的火光烧尽了,卢清妙才将它丢在脚下,用脚碾了碾,吐出一口气长长的烟圈。 这个时候,面前这所大学响起音乐声,校园沸腾起来,紧接着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书从里面走了出来。 “青春啊。”他感叹着,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却没点燃,就用手指夹着,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不停涌出的年轻身影。 卢清妙长得不赖,个头高,头发有点自然卷,一张脸即便晒得黝黑,也带着点异域风情。穿着再普通不过的短袖牛仔裤,眼睛里总带着点玩味,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但就是这样特别的气质,反倒成就了他特殊的吸引力,尤其吸引规规矩矩的在校女大学生。 不停有人朝这边看,还议论纷纷,卢清妙就朝她们挥手,“别迷恋哥,哥不是好男人,哥会让你受伤。喂,妹子就说你呢,看路啊,撞人了……看撞上了吧。” 女生们笑成一团,卢清妙又是苦恼又是得意地摇摇头,“唉,太迷人了也是一种罪过。你说你们都上大学了怎么还那么肤浅,看人不能只看脸。” 正教训着看脸的女大学生,人群中出现了一个女生的身影,女生个头不小,走的是可爱风,看起来有点违和。 他收起了笑,叼着没点燃的烟走上前去,拦住了女生的路,然后亮出了警官证,“江源是吗?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江源愣了几秒,“哇”一声就哭了,“警察叔叔,不是我干的……我是被逼的……”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卢清妙有点怏怏的,收起烟,“那好就跟我回去一趟,谈谈你被逼迫的过程吧,同学。” 卢清妙将江源带到一个小餐馆中,吴空也轩辕卓就等在那里,江源看见吴空立刻扑上去,抱着她哭了起来。 “我不是故意偷你东西的,都是被逼的。”江源哭的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哭的十分真诚。 吴空都被她哭心软了,清了清嗓子说:“那……把东西还给我,我就不计较了。” “我最近不是恋爱了吗?要买化妆品还要买新衣服,花钱的地方多,实在没钱了才偷了你的录音笔,想卖掉换钱。”江源说着从包里拿出一支黑色的录音笔,期期艾艾看着吴空,“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求你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放过我吧,千万别告诉学校。” 吴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拿回录音笔左右检查了一番,见没什么损伤,就对卢清妙说:“算了,放过她吧。” 卢清妙第一次遇见还没“审讯”就招供的“犯人”,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拍了拍桌子,不屑道:“你自己决定,这都不算个案子。” 江源星星眼,正准备闪人,就听一直没有说话的轩辕卓突然开口问:“你说你是被逼的,是谁逼的你?” 江源眼睛里还闪着天真的泪光,给出的答案却十分欠揍,“爱情。” 轩辕卓挑了挑眉,冷眼看她,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都没说,拿过江源还回来的录音笔,查看里面的录音,里面竟然是空的。 “里面的录音被删了。”他放下录音笔,看卢清妙,“这下算个案子了吧。” “不会吧,这么重要的证据。”卢清妙紧张起来,抓过录音笔仔细检查,里面的录音确实被删的干干净净,他顿时来火了,又拍了下桌子,问江源,“录音是你删的?” 江源刚收回去的眼泪,瞬间有喷涌而出,委屈巴巴点头,“里面有录音,不好卖,就给删了。” “录音你听了没有?”吴空问她。 “没有啊,有什么好听的?我就是想卖钱而已。”江源低着头,绞着衣角,受到惊吓的小狗一样可怜巴巴的。 卢清妙有火都没地方撒。 这个案子是缠绕了他几年的噩梦,因为这个案子他跟自己的师父闹翻,最后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成了警队的笑话。 多年之后,这个叫做吴空的女生突然说想重新查旧案,他就像突然被揭了伤疤一样,暴怒地将她赶走,哪知道这个女生却这么坚持,来来回回找了他十几次,。最后他被缠得没办法,才说,要跟她在拳场上来场决斗,要是她赢了,他帮她弄资料,若是他赢了,她就有多远滚多远。 最终她赢了,他愿赌服输将资料全给了她,但是事后想想,难道故意放水的自己,没有就真的放弃这个案子了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没有放弃这个案子,只是找不到突破口,是这个叫做吴空的女生给了他一个突破口,并且狠狠推了他一把。 昨天吴空打电话给他说找到了很重要的证据,有可能成为重启案件的关键,他整个人都沸腾了,今天才帮着演了这场戏,忙活了半天,证据就这样说没就没了? 面对着女生的眼泪,他此时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可转念一想,他可是警察,从入行以来接触到的,被从各种电子产品中删除的证据还少吗?删了能复原啊,他对里可有位女魔头最擅长干这个。 这么一想,脸色就缓和了许多,抢过录音笔就准备给女魔头打电话,号码还没拨出去就被轩辕卓叫住了。 “别忙活了,修复不回来,以为这支录音笔根本就不是她偷的那一支。”轩辕卓冷冷地看着江源,女生柔柔弱弱的样子,看着实在不像假的,就因为太真的,所以才能够成为一个女生的武器,“真的那支估计已经给了真正想要这支笔的人。那个人还给她买了支一模一样的,教她说这些话,等着我们上钩。” “别……别胡说八道。”江源瞪了轩辕卓一眼,又朝吴空撒娇,“你看看,轩辕学长好凶。” 轩辕卓不为所动,指了指录音笔上的按键,“我记得很清楚,原来那只笔虽然也很新,但是按键上有一块颜色磕掉了,并不是纯黑色的。” “没有啊,就是这支,你记错了吧……”江源支支吾吾开始狡辩。 卢清妙彻底暴怒了,将录音笔往桌子上一摔,所有的耐心都没了,“试图转移掩藏重要证据,并且扰乱警方办案视线的人,你知道会判几年吗?” 江源不说话,也不哭了,手使劲绞着衣角,可怜巴巴的脸上,开始出现不知所措的表情。 吴空太了解江源了,镜像两边的都了解,那边的江源固执直率,这边这个江源则小心思多的很,但是实在不是多有骨气的人,而且十分胆小。 “你以为你那位学长真的是出于喜欢你,才跟你交往的吗?一直对你那么冷淡的人,突然叫你出来约会,而且还让你做这种事,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怀疑他在利用你?”轩辕卓说话毫不留情,一针戳到要害。 江源捂着脸又哭了。 “他说只是一个让他丢脸的录音,不想流传出去,我不知道还跟什么案子有关啊。”终于说实话了。 吴空的心却因为这句话一下子沉进了谷底。 昨天轩辕卓一开始怀疑陈雄,她还不相信,就算是刚才,她也宁愿相信江源单纯为了钱财偷录音笔,也不想去怀疑陈雄。 怀疑陈雄,就是在怀疑他对镜像吴空的友情,她曾经为此深深动容…… “原来的录音笔,还在你说的那位手上吗?”卢清妙敲着桌子,他本就长得很不友善,这么做的时候,十分有威慑力,“说实话,我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 江源犹豫着,不知所措,卢清妙又幽幽加了一句:“情节严重者,判三年以上,七年以下。七年啊,出来你都二十七了,女监那种地方,啧啧,听说比男监还可怕……” “在他那,他拿走了。”江源没等他说完,就急着把什么都说了。 卢清妙和轩辕卓松了一口气,吴空却脸色难看地别开头,半天没说话。 95.女装的男朋友 去找陈雄的路上,吴空一直沉默着看着窗外,轩辕卓抓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轻轻握了握,吴空侧过头来看他,从他乌黑的眸子中读到了安慰。 心似乎天上的云撞了一下,酸楚都成了雨,变成眼泪,滴了下来。 轩辕卓什么都没说,伸手替她抹去了眼泪。眼泪流出来,心中的郁闷也似乎跟着溜走了一样,瞬间觉得轻松了不少。 她抬手抓住他的手指,在手中轻轻摩挲了两下,手指扣动扳机的地方有着厚厚的茧子,那种粗糙的手感让她着迷,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明显感觉到手中的手指僵硬了一些,然后被抽了回去,抬头看他时,他已经将头别开了,从侧面看过去,脸上似乎有些潮红。 卢清妙开着车,从后视镜中看到轩辕卓给吴空擦眼泪,不禁啧啧称奇,颇为好奇地问轩辕卓:“敢问这位少侠,是怎么将这块钢炼成绕指柔的?” 轩辕卓哑然失笑,吴空却不乐意了,抬手将眼睛上的水痕抹干净,道:“一般形容男人才说钢呢?我一个女孩子,哪里钢了?” “有一个打十个的女孩子?有戴上拳击手套就跟鬼上身似的女孩子?你可拉倒吧,你不止钢,你还是块好钢。”卢清妙想起跟她打的那一场,就觉得过瘾,兴奋起来,“什么时候再来一场,我们打个痛快。” 吴空这才明白他说的其实是镜像吴空,又想到她如今下落不明,心情又低落了下来,但还是替她应了邀约,“好,案子结束了,就跟你打。” “就这么说定了。”卢清妙说着又对轩辕卓说:“少侠,你也来观战。” 轩辕卓点点头,算作答应了。 来到陈雄的住处,敲了敲门,陈雄很快就来开门,见到吴空和轩辕卓觉得诧异,就问:“你们怎么来了?” 吴空看他,叹了口气,“你不是知道我们会来吗?” 陈雄讶异,“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们会来?” “我们之间就不用装糊涂了吧?你看你穿的什么……”吴空觉得很无力,陈雄这个小窝十分私密,租这里就是为了能够在家里穿女装,而今天他穿的是男装。 陈雄笑起来,“我刚回来。” 这个说法倒也蒙混的过去。吴空没再继续逼问他,抬眸问:“不打算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还是算了,你们两个想约会就去其他地方约吧。”陈雄笑着拒绝,“我这里可不提供住宿,而且轩辕卓是不是也该回家了?他家里还在找他呢。” 吴空望着陈雄,想起之前与他相处的种种,怎么都不忍心逼问他,反倒是轩辕卓对他并没有那样特殊的感情,开门见山问:“我们来并不是为了蹭住。是想让你把从我们这拿走的东西还回来。” “吴空,他什么意思?污蔑我偷东西?”陈雄竟然生气了,双手抱在胸前,收起了笑容,表情有点冷,“要不是看在他是你男朋友的份上,我今天一定要告他污蔑。” “谁要告啊?我介绍个律师给你。”一直藏在门旁的卢清妙走出来,冲陈雄晃了晃手上的证件,“正好我有认识的律师,职业素养特别高,报我的名字打八折。不过再此之前,请配合我调查一起凶杀案。” 陈雄在看见卢清妙的一瞬间,眸子收紧了一些,但紧接着就恢复了正常,仔细看了看他的证件,才谨慎道:“什么凶杀案?” “案子呢,先不细说。昨天你指使你的小女朋友,从这位同学身上偷走的录音笔里面有重要证据,现在交出来还来得及,若不交出来,我就只能怀疑,你跟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卢清妙挑眉看他。 陈雄皱眉,“警官,你怎么能诬赖人呢?我什么时候指使谁偷过东西?有证据吗?没有证据,您这也属于污蔑。” “江源都已经承认了。”轩辕卓幽幽说。 哪知陈雄一口否认了,“江源说什么是她的事,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陷害我,总之我什么都没干过,你们要是有证据就来抓我,没证据就不要站在这里败坏我的名誉。” 说完十分生气似的,“砰”一声将门摔上了。 他若不肯承认,也不能私闯民宅,三个人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好。 这个时候卢清妙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听了一会,烦恼地挠了挠头,说,“知道了。”然后对吴空和轩辕卓说:“局里有事叫我回去。那个录音笔里若真如你们说的那样有那么重要的证据,一定要想办法找回来。哎……我先走了,想到办法电话联系。” 轩辕卓点头。 吴空说:“下回再见面,一定将录音笔完整交给你。” 卢清妙看她,笑了一下,指了指陈雄的门,“这种人我见的多了,聪明又谨慎,十分难搞,不是揍一顿就能解决的。” “不用暴力。”吴空望着那扇门,轻轻说:“让他自己交出来。” 是夜,吴空和轩辕卓站在“绯色”门口,绯色七彩的霓虹灯如彩虹般流转,清清楚楚映出轩辕卓脸上的抗拒。 “不是你一个人穿,我也陪你一起穿。”吴空双手合十,哀求道:“学长,轩辕学长,这回拿不拿的回证据,全靠你了。” “拿回证据跟穿女装有什么关系?”轩辕卓咬牙切齿,“而且什么叫你陪我穿,你本来就是女的,穿女装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这边的吴空是个假小子,穿女装一点也不正常。”吴空谆谆善诱,“这里看着是酒吧,其实就是个女装俱乐部,里面上至刚会走,下至九十九的男人都穿女装,你穿上不会很奇怪,不穿就根本进不去。而且你这么好看,穿上女装一定是最美的烟火。” “不行,我说不行就不行。为什么一定要进去,我们可以在门口等着陈雄下班。”轩辕卓咬牙坚持。 “这个陈雄穿上女装的时候比男装要放松,那才是最真实的他,他也只有在那个时候最能面对自己的内心。”吴空抓着他的胳膊,使出浑身解数,“求你了,求你了。” “我并不是歧视他们,但我是个运动员……你懂不懂,我有我的尊严……”轩辕卓说着甩开她的手,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见吴空没跟上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这小妮子正眼巴巴地望着他,一边看一边落泪。 轩辕卓的心就像是被打了一拳,闷闷地难受,嘴上还是说:“哭也没有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根本不吃这一套。” 片刻之后,嘴上说着不要的“轩辕公子”变身为“轩辕小姐”,黑着脸从更衣室里走出来。 一身绯色长裙摇曳生姿,黑色长发,衬的整个人真是“肤白貌美大长腿”,惊艳了一众女装大佬。 这间酒吧有一整间房的女装,可以租凭,可以购买,吴空和轩辕卓就是租的,旁边还有一起挑裙子的大老爷们,看见轩辕卓穿那件好看,也都小撇步跑过来,表示要租这件,服务生很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这里每个款式的裙子只有一件。” 其中一个肌肉壮汉,十分可惜地说:“哎,我觉得这个颜色很衬我的皮肤。” “屁呢,更衬我好不好?你那一腿的毛。”跟他一起来的“闺蜜”毫不留情吐槽他,“你穿黑色比较好看啦。” “那好吧,去找条黑色的。”壮汉终于放弃了,跟闺蜜手牵手去一边跳衣服去了。 此时的轩辕卓已经快要窒息死亡了。 吴空却看他看呆了,她穿的是一件白色长裙,虽然也很女神范,但是跟轩辕卓站在一起,怎么看都觉得是维秘天使撞见了淘宝网拍模特,光是质感就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以后千万别穿女装,真的太危险了。”吴空在他耳边嘀咕,“我要是男的都能被你掰弯,这么好看是犯法的。” “你闭嘴。”轩辕卓咬牙,羞耻的几乎抬不起头来,拉起长裙裙摆,就往酒吧里走,哪知道一抬脚,就崴了一下,整个人扑倒在地上。 五体投地的姿势十分惹眼,吴空慌手慌脚将他扶了起来,蹲下身来给他按摩红肿的脚踝,嗯,蹲下主要是因为憋笑憋的脸都扭曲了,怕他看见生气。 好不容易进了场,吴空就被面前的场面震惊了。 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女装大佬……有些大佬竟然还很……美。 比如身边这位“大长腿”,又比如一身“爱莎公主”式的冰蓝长裙的陈雄。 陈雄正在陪两位穿着女装的男客聊天喝酒,三个人似乎相识很久,气氛十分愉快,吴空拉着轩辕卓来到他面前,两位看人看到轩辕卓眼睛都直了。 “哇……新来的吗?你穿这套好适合。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两位喝杯酒。” 吴空眼疾手快,将轩辕卓塞进沙发里,一脸老鸨式的笑:“可以可以,随便请。不过他就先借给我几分钟。”然后拽起了陈雄,在轩辕卓快要喷火的愤怒目光中,来到外面的走廊。 对于吴空和轩辕卓的出现,陈雄十分意外,更意外的是轩辕卓那身打扮,他往里面望了望,看见轩辕卓一脸要杀人的表情,顿时笑了起来,“你这样对你的男朋友真的好吗?” “为了救我的好朋友,我只能牺牲男朋友。”吴空面对陈雄,正色道:“陈雄,我只是不想失去你。” 陈雄的脸色在灯光下隐隐泛白,却依旧还是带着无懈可击的笑,“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做的事情就是逼我离开你?” 吴空看着他,叹了一口气,“你让江源去偷录音笔,她都已经招了,你当然也可以继续说不关你的事,江源单方面污蔑你。但是……这件事是不是真的,你我心知肚明。你看了她……呃,我让你保管的笔记本,也解锁了手机,听到里面的录音了是吗?你跟赵苗苗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偷证据?” 听到“赵苗苗”三个字,陈雄无懈可击的笑容,才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强撑着笑,理了理假发,“我不认识这个人……” “好。”吴空点了点头,“你说的话,我都相信。所以我也相信,她的死跟你没关系。但是你拿走了录音,我说服那位卢警官帮忙重新调查这个案子,唯一机会已经没有了。她这辈子……下辈子都是一个冤死鬼。我死了之后到下面见了她,再当面道歉好了,我尽力了……” 陈雄的笑容终于维持不下去了,手撑着额头,神情渐渐崩溃,几乎站立不稳,整个人跌跌撞撞靠在了墙上,“所有人都放下这件事了,你为什么还这么执着?为什么?吴空,你还不明白吗?没人想知道事情真相,没人想面对这件事,就连她的家人都放弃她,全家移民了……” “我想知道!我没放弃!”吴空握紧拳头,“一个好好的人就那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就应该得到一个交代,这是我们活着的人欠她的。” 96.两个寂寞的灵魂 陈雄的身体贴着墙壁慢慢下滑,双手捂着脸,过了半晌才站起来,带着吴空摇摇晃晃走进更衣室。 他从柜子里拿出一支黑色的录音笔,交给了吴空,“给你。我听过了,你为了查这个案子……真的很拼,听录音,我还以为你被杀了一次。不过,想想,你怎么可能被杀?你可是吴空。孙猴子,有七十二变的。” 吴空将录音笔紧紧攥在手中,心中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谢谢。你偷录音笔的理由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不逼你。只不过,我不会放弃,一点点线索都会去查,如果查到什么,我很抱歉。” “你这话听着真像威胁。”陈雄苦笑,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烟和打火机,带着吴空来到酒吧后面的小巷里。 巷子又窄又黑,似通往地狱的道路,外面的霓虹照进来,也只是一片虚幻的光影,照不见里面站着的人。 陈雄点燃一只烟,在嘴里叼着,点点星火映着他灰败的脸,他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根递给吴空,见吴空摇头,有点意外,“戒了?因为你那个优等生男朋友?谈恋爱就是好啊。” 吴空不置可否,她不知道镜像吴空原来是抽烟的,但是她觉得镜像吴空愿意为了轩辕卓戒烟。 陈雄不说话,就只是沉默地抽烟,吴空就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他抽完了一根烟,将烟头丢到地上碾碎,才缓缓开口。 “我以前跟你说过,我有过一个女朋友,见家长的时候,发现她的父亲是我的客人,我们被强迫分手。那个女朋友就是苗苗。”陈雄的一句话扔起了惊天的炸雷,吴空皱起眉头,觉得这件事十分荒谬,既然赵苗苗的父母知道有陈雄的存在,为什么没有跟警察说起过,难道? 他看见了吴空的表情,冷笑,继续说:“你是不是也想到这个了?既然知道我的存在,为什么没告诉警察?我也是嫌疑人之一。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将我供出来,我就又可能告诉警察她的父亲爱偷穿老婆的裙子、高跟鞋。她的父亲觉得自己的名誉比女儿的性命重要,很明显,她的妈妈也觉得太丢人了,宁愿闭口不谈。” “你不是说,你很快就跟她分手了吗?你不是说,分手后他们全家都移民了吗?”吴空觉得无法接受。她从小就听大人说“世界上没有不爱孩子的父母”,没有吗?她越是长大就越觉得这是一句不折不扣的谎言。 “我骗你的。”陈雄自嘲地笑,“也骗我自己,骗自己那件事没有发生过,这样才能好过一点。想听我们的故事吗?” 陈雄说着又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然后将烟盒递给吴空,“还是来根烟吧。” 吴空这次没拒绝,她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就着他递过来的火,笨拙地将烟点燃,试着抽了一口,顿时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陈雄笑起来,“你还是不习惯抽这种烟,嫌味冲。我就喜欢它味冲,不冲藏不住我心里的疼。苗苗刚死那两年,我还会掺上大麻抽,这两年才戒了,不想毁了自己。” 吴空没说话,忍着冲鼻的呛味,强忍着继续抽。 陈雄开始说了。 他和赵苗苗都是生在外人眼里,条件优渥的家庭中。 赵苗苗的父母经商,陈雄的父母则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能够给他们很好的生活环境,却也都给了他们十分冷漠的亲子关系。 赵苗苗的父母借口太忙,常年将赵苗苗寄养在辛哲家中,赵苗苗有时候一天也跟爸爸妈妈见不上一面,就算被带回自己家,也没人跟她说话,她会被丢进塞满了玩具的房间里,或者那个装修的足以让所有女生羡慕的公主房中,自己一呆就是一天。 童年期和少女期,任何时候,她要什么就有什么,但是会听她说话的人,只有辛哲和吴空两个人。 不愿意听女儿说话的父母,却对女儿的一举一动有着极强里的控制欲,她的穿着打扮,她的交友,都要经过家里的审核。她曾经从门口捡来一只小奶猫,喜欢的不得了,给它起名叫奶球,将奶球藏在房间里,但还是被妈妈发现了。 陈雄在跟赵苗苗交往后,时常听她讲这一段。 “我妈就用两只手指拎着奶球,就好像奶球身上有可怕的传染病,一直拎到浴室里。浴室里好香,一闻就知道她刚泡过澡,用精油和花瓣泡的。精油很贵,味道很高级,花瓣也都是新鲜的,她经常一包一包买了放冰箱里保鲜。浴缸里都是花瓣,她将奶球丢进那个大浴缸里,奶球就在鲜红的花瓣中间挣扎,扑腾了半天,终于沉下去了。我没有救它,我当时动都不敢动,我觉得当时我跟奶球一起被淹死了。而她就在死去的我和奶球的尸体边上,用洗手液使劲地搓着手,一直在念叨,恶心死了,下次再捡这些脏东西回来,还是这个下场。” 童年发生的事,赵苗苗没有告诉过吴空,但是却告诉了陈雄,说起时,依旧是一脸的灰败,然后她就拉着他在浴缸里做x。很疯,将自己的头都泡进浴缸里,他必须时刻将她的头托出水面,以免她将自己淹死。 陈雄的生长环境跟她虽然不一样,但是一样的窒息,他没有过一点自由。 他的父母想要儿子,生了三个女儿之后,终于中年得子,自然是喜出望外,但是工作实在太忙,就将儿子交给三个女儿带。 之后,他就成了自己三个姐姐的玩具。 他的三个姐姐对他确实很好,但是那种好在三个人的裹挟下变得让人无法呼吸。他从不记事起就经常被当作洋娃娃,穿上各种漂亮的裙子,陪着姐姐们过家家。 到了幼儿园接触到其他男孩子,才知道男生是可以站着尿尿的。在生活上,依旧是做不了任何的主,大到上学,小到早上穿哪家衬衣,三个姐姐都要各执己见大吵一通,他便像个木偶一样光着身子站在那里,等着姐姐们吵完了,给他穿上衬衣。 和赵苗苗是高中时期相遇的,在网上。 孤独的灵魂天生互相吸引,两个人只聊了几天,便偷偷谈起了恋爱。 赵苗苗经常给陈雄发一些比较露骨的视频,这便是两个人对于性,最初的了解,高中才启蒙,说出去可能没人相信,但是他们俩确实之前对此一无所知。而由网络为他们启蒙的后果就是,他们完全跑偏了,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迷上了那些古怪的游戏,看了一段时间之后,觉得不过瘾,就约出来实践。 与很多见光死的网恋不同,两个人的外形,比对方想象中的都还要好,心动的感觉无法抑制,再加上荷尔蒙催化,第一次的实践,那种蚀骨的体验,那种终于可以做自己身体主人的感觉,让他们终身难忘。 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他们乐此不疲,对彼此爱到舍生忘死。玩的也越来越开,还加入了许多地下俱乐部,那一段荒谬堕落的时光,陈雄现在回忆起来,却一点都不觉得后悔。 “我们把这个世界欠我们的快乐都找回来了,虽然途径有点让人不齿,但是我们找不到其他治愈自己的途径,我们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我们不觉得自己有错。”陈雄又点了一根烟。 吴空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此时,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陈雄继续说。 陈雄考上江陵大学,赵苗苗的父母却安排她出国,他们两个不想分开,赵苗苗就带他见了她的父母。也就是那次见面,彻底葬送了两个人正大光明恋爱的可能。 赵苗苗面对父母激烈反对,甚至扬言,若不分手,就找杀手杀了陈雄一家。陈雄什么都没说,赵苗苗也只以为父母知道陈雄异装癖的事后,无法接受,完全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也有这方面的爱好,且深以为耻。 两个人被逼分手,但也只是表面上,赵苗苗清空了自己身边所有陈雄的痕迹,只留了一双鞋。陈雄的鞋,去年两个人一起出去旅行,在街边的小店定做的。情侣款,女鞋给了陈雄,男鞋她留在家里,当作爱情的信物。 两个人依旧是偷偷来往的,只是见面次数少了,也越来越隐蔽。赵苗苗被杀那天,她知道自己的父母会彻夜不归,就约了陈雄来家里,两个人都喜欢这种走在悬崖边上的刺激感,陈雄没有拒绝。 陈雄那天是用备用钥匙开的门,走进赵苗苗的房间便看到她赤身被绑着躺在床上,他以为她做好了准备,又确实很久没见了,干柴烈火,就与她发生了关系。尽管过程中,赵苗苗有抵触,但是他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以前,两个人更激烈的游戏都玩过的。 结束之后,他刚准备给她松绑,就听到楼下有动静,以为是她的父母回来了,吓得从后窗跳楼逃跑了。 “现在想起那天,我还是很后悔,为什么那么狼狈的跑了?为什么要丢下她……”陈雄说到这里哽咽的声音都开始破碎。 吴空心里很不是滋味,赵苗苗死前一共跟人发生过两次关系,第一次就是这一次,跟陈雄。后来,又有一个人x奸了她,且杀了她…… 陈雄必然也知道这些细节,所以想到这里,就自责得无法自控,吴空也不忍再责问他什么。 只不过,他设计让江源帮忙偷录音笔,是为了什么?怕警察查到他那里,以为他是凶手吗? 她看着陈雄,陈雄也看着他,眼神有些浑浊,“若是当时,警察找到了我,我一定会说清楚,尽管根本说不清楚。当我知道辛哲被当作第一嫌疑人审讯,并且失踪,还有苗苗的父母,完全没有提到我之后,我竟然松了一口气。是的,我松了一口气。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看清楚自己的本性有多卑劣。” “你知道我在查赵苗苗的死,又听了我手机里的录音……”吴空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不对。录音里镜像吴空明显在跟她说话,陈雄若听了,就该猜出,她不是真正的镜像吴空。 “我没听过。”陈雄说,“你的手机密码,我怎么会知道?我自己看见了辛哲,虽然长相有点变了,但是我经常听苗苗提起他,对他实在太熟了。我在大街上,看见他走进一家酒店里。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找到辛哲的吗?有人给你发了条短信,上面写了酒店的名字。那条短信就是我发的。那一瞬间我是想让你抓到他,抓到真凶的。可是后来又怕了,又怕辛哲不是真凶,万一他不是,那么我又会被当作第一嫌疑人。你从我这里取了手机和包之后,我一直在跟踪你们,不敢跟太近,只敢远远的跟着。还叫了江源过来,替我打掩护。那个仓库太旧了,到底都是窟窿,我看到你们找到了录音笔,也不是看到,是听到了。就让江源去偷。她果然很在行,偷的不着痕迹。可我也知道这瞒不住你们,但是想着,只要录音笔没了,谁也证明不了辛哲不是凶手,只要他还有嫌疑,我就更安全一些……我是打算把录音删了的,可是又不敢,我怕这个案子真的就查不清了,就像你说的,我也怕死了之后,无法面对苗苗……我很矛盾,很痛苦……现在想想,还不如直接被抓了。” 吴空是那种特别会察言观色的人,她的成长过程,有一半时间都在琢磨别人在想什么,所以她在看到录音笔上完好的录音之后,就明白陈雄有多纠结,有多痛苦。可她没想到,这份痛苦竟是如此的深重。 吴空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我说过,你说的话,我都相信。你既然说,我是孙猴子,有七十二变,我也信。所以,我信我自己能查出真相。你这些话,我听了就当没听。” 陈雄看着她,他的眸子里第一次闪出了希望的光芒,“吴空,你真的信我?” “我信。”吴空点头,笑起来,“你连自己的都不敢面对,有人接受真实的你,你就跟人家掏心掏肺,视为生死之交。你这种孤独寂寞的胆小鬼哪有哪份勇气杀人?” 陈雄愣愣地看着吴空,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凭借,愣了一会却笑了,笑得直不起腰来,再抬头,一脸都是泪,“你说的好。我可不就是孤独寂寞的胆小鬼吗?我这种可怜虫……自己都不敢死,哪有勇气,让别人死?你这个朋友,我没白交,苗苗也没白交。 两个人在后巷呆了很久,等吴空想起被丢在酒吧里的轩辕卓时,已经晚了,轩辕卓被客人们灌得烂醉,倒在沙发上,睡得昏天暗地。 陈雄帮吴空将轩辕卓抬到旁边的酒店,并帮忙付了房钱,临走时说:“以前我不喜欢他,是看不惯他身上那股傲慢劲,也嫉妒他那种没有瑕疵的人生。他端了那么久的优等生架子,竟然肯为你,放下尊严,做到这个地步,应该是真的爱你了。我很羡慕你,祝你们幸福。” 吴空笑着点头,因为她也觉得自己很幸福。 97.醉酒事件 轩辕卓醉酒之后的事,两个人都没有再提起过。轩辕卓是因为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吴空是因为……实在太羞耻了! 她的很多第一次,都在那一晚丢失了。 从小到大,吴空见过很多人醉酒,毕竟亲爹吴大柱,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酒鬼,身边爱喝酒的狐朋狗友自然要多少有多少。一般人醉酒,要么大吵大闹,要么直接睡死,而轩辕卓喝醉了,则似乎被按下了什么奇怪的开关,让人无法招架。 陈雄帮他俩开房的时候,问过她的意见,“是开一间还是开两间?” 吴空跟轩辕卓虽然是开始交往了,但是最亲密的动作顶多是接吻,再进一步都没有,有一次吻的太过火热了,吴空忍不住将手伸进他的上衣下摆,摸了摸他的腰,正感受着肌肉的力量紧致和性感,色心大起,正准备摸摸腹肌,就被轩辕卓给拽出来了。 “你干什么?”他瞪着眼睛看她。 就算过了这么久,吴空想起他那天的表情还是有种“逼良为娼”,“恶霸抢占民女”,“女山贼强上俏书生”的错觉。 所以吴空是不敢跟轩辕卓住一间房的。 “两间吧。”她不甘心地伸出两只手指头。 陈雄点头,对前台说:“好的,一间大床房。” 吴空:“……” 所以,问她意见到底有什么意义? 最终两人住的一间,大床房,一张床。 送走了陈雄之后,吴空哪敢上床啊,就一直在沙发上窝着,好在轩辕卓就一直没有清醒过,她我窝了一会,觉得累了就先去洗澡。 洗手间比普通的快捷酒店要大,干湿分离做的非常好,透明的毛玻璃里面有淋浴头还有浴缸,看起来都十分干净,吴空索性放了一浴缸水,好好泡个澡。 水温真的很不错,再放上浴室里酒店免费赠送的浴盐,馨香扑鼻,人泡在里面,疲惫和不安都瞬间被治愈了,吴空躺进去,舒服的直哼哼。 正享受着,洗手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吴空条件反射在水里抱住了胸,偷过毛玻璃往外看,就看到轩辕卓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走到马桶前面,掀开马桶盖……尿尿。 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男生尿尿,而且还是自己喜欢的要死的那一个,吴空觉得自己简直想被雷劈了,又囧又想看,越想看越囧……纠结着一边捂眼一边漏缝,不是想看尿尿这件事,而是……尿尿要用的工具…… 好不容易找到了理智,冲马桶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然后肩膀一阵清凉,浴室的门也被拉开了,蒸腾的雾气里,慢慢浮现出轩辕卓那张玉雕般让人无法把持的帅脸。 而且是闭着眼的。 他就那样闭着眼睛,梦游一样,开始脱衣服。 是真的在脱…… 吴空都要疯了,不不,确切的说,是要精神分裂了…… 一边喜不自胜,想着这是送上门的不看白不看。另一边代表着正义和理智的小人,又在责问自己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一边责问自己,又一边跟自己吵架,我特么的本来就不是英雄好汉,老子只是一个想睡喜欢的男人的俗人! 自己跟自己较着劲,也全程瞪着眼,看他脱完了衣服,且……受到了冲击。 以前她喜欢轩辕卓这事还没暴露,她还是个貌似清纯的高中生时,曾经听小伙伴们议论过: “做运动员的女朋友要有一定的承受能力。” “运动员需求很强烈哦。” “哎呀,运动员不止是需求强烈,尺寸也都很惊人哦。” “说的好像你见过似的。运动员训练身体肌肉,又不训练那里。” “想想就知道嘛,一个身体素质好的人,自然某方面要强。” “哎呀呀,你们聊这个真不要脸。” “擦,在这里装什么清纯?上回再借肉漫,你别看。” 吴空每回都听的津津有味,热血沸腾。但从未意淫过轩辕卓的肉体,毕竟太神圣了,她有点不敢。可是现在这具对她来说神圣不可侵犯的肉体就在面前,且……真空……且……是他自己脱的!她心脏瞬间不太好了。 所谓无风不起浪,果然传言非虚,她……若是真能拿下他,将来一定很“性福”。当然,如果她能承受得了的话…… 一边热血沸腾,一边又有些害怕,心里唱了十八出“金瓶梅”“色即是空”了,脸上却依旧还是震惊的表情,看着他闭着眼睛慢慢走进了浴缸,坐在她的对面……对面……似乎在泡澡,又似乎睡着了。 吴空立刻将自己的身体缩在浴缸另一段,缩成一团,小到不能再小。 好再浴缸本来就大,大到似乎本来就不是给一个人用的,大到让人想入非非,大到他在里面也并不觉得憋屈。 白皙的皮肤泡在奶白色的水里,曾经她连做梦都没梦见过的胸肌就露在水面上,上面甚至还挂着奶白的水珠子,不仅如此,脖颈、肩膀、手臂都在她面前……细腻的皮肤,线条优美的肌肉线条都毫无遮掩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口水都流了三千尺了,却也不敢动,怕他装睡,一动就是个死。可又觉得装睡不太可能,毕竟他老人家那种保守的性格, 怎么可能在她面前脱光了泡澡? 一定是睡死了,一定是梦游…… 她这么想着,胆子大了一些,心里的魔鬼占了上风,操控着她的手,颤巍巍摸了摸他的腿。 先是小腿,然后是大腿……肌肉果然跟看到的一样紧实,线条好美,手感好的真是要命了…… 摸了两下,就想进攻他裸露在泡澡水之外的胸肌,可是手还没伸过去,就被他紧紧抓住了。 是的,他抬头抓住了她的手! 吴空以为他醒了,吓得一动不敢动,下意识闭上眼,结结巴巴解释:“那个……我没……没那个意思……是……是你自己……进来的,我我……我只是想给你擦擦身……” 这话说完,她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擦身”?她怎么不说“搓澡”呢? 这下要怎么解释?他一定会把她当成变态的。 等着宣判一样等着他发怒,可是等了半天也什么都没等到,她十分纳闷,缓缓睁开眼,见他的眼睛已经是闭着的,长睫毛在白皙的眼皮上垂着,连一丝颤动都没有,睡得熟到不能再熟了。 吴空松了一口气,然而下一瞬这口气又提了起来,且提的更高更惊险。 他竟然真把她的手当成了“搓澡巾”,开始认真地“搓澡”。 先是脖子,然后顺着肩膀滑到胳膊,接着是胸膛和她一直垂涎的腹肌,再往下……吴空心脏都要爆炸了,她竟然被迫摸了……他的那个…… 接下来再擦腿、脚,已经不足为奇了。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全身触电般僵着不敢动,手上还残存着那种触感,实在太震惊太深刻了,深刻都她的灵魂都在为之颤抖。 轩辕卓“擦”完澡,就将“搓澡巾”(吴空的手)丢掉,闭着眼睛又泡了一会,这才起身,擦干身体,裹上毛巾出去了。 一连串的动作似乎仅仅是凭借着肌肉的记忆在进行,严谨且一丝不苟。吴空还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不敢动,直到外面彻底安静下来,才颤巍巍从浴缸里爬出来,擦干套上衣服,感觉全身的力气被掏空一样,跌坐在浴缸边缘。 冷静了半天,她才跌跌撞撞回到床边,看到轩辕卓裹着被子睡得正香,似乎根本就没起来过。 她睡觉的姿势也如一杆枪,挺直整齐,被子更是裹得一丝不苟,若是盖上床单,便活脱脱一副殡仪馆的广告图。 她站在床边看着他的睡脸,右手上似乎熟悉的触感记忆又冒了出来,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脸红的像煮熟的大虾。为了防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她赶紧捂着脸抱了另外一床被子,滚到沙发上,用自己将自己“捆”成粽子,以防止自己“兽性大发”,做出什么“泯灭人性”的事来。 98.失控 这一夜,吴空是睁着眼度过的,满脑子都是轩辕卓的身体,尤其是夜深人静时,全身的感觉似乎都集中到了右手上,刚才在浴室里发生的一幕又一次闪过脑海中,异常清晰。 她捂住脸,无声地在沙发上翻滚,默念一百遍“色即是空”,才勉强没有“丧失理智”。 窗外现出第一缕鱼肚白,床上有了动静,熟睡一夜的轩辕卓像被定时的闹钟一样坐了起来,迷茫地环视了下四周,似乎在回忆昨天晚上的事,然后就看到了躺在沙发上的吴空。 “你怎么睡在这里?”他掀被子下床,来到沙发旁,皱着眉头,样子似乎是要兴师问罪。 吴空瞬间紧张起来,怕他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就结结巴巴道:“啊……是陈雄帮忙开的房,你也知道我们俩没什么钱了,人家出钱,总不好意思让开两间房,所以……” “我不是这个意思。”轩辕卓坐在沙发边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沙发很窄,她平躺着肩膀已经靠边了,“应该你睡床,我睡沙发。” 原来是气这个啊。吴空挠挠头,松了一口气,“沙发太小了,你睡多挤呀。” “我是男人,男人挤一挤怎么了?让自己的女朋友睡沙发,我睡床上,我才感觉到羞耻。”轩辕卓意外地对这种事十分认真,“你黑眼圈好重,是不是没睡好,现在我起床了,你快去床上再补补眠。时间还早。” 说着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吻,拍了下她的脸,声音柔和了下来,“快去。” 吴空又想起昨晚的那一幕,脸“腾”地红了,连滚带爬地滚到了床上,顺便裹紧了被子。 酒店的床和沙发在舒适度上完全没法比,沙发硬的像石头堆,床却软和的如同躺进了云朵,一夜没睡的困倦伴随着舒适感袭来,她竟然很快就迷糊了起来。 轩辕卓去洗手间里洗漱,出来就听见床上裹成一团的小人儿,发出细小的鼾声,像只熟睡的小动物,可爱中透着恬静的美。 他忍不住走过去,坐在床沿看她,看了一会,等自己反应过来人已经躺回了床上,连隔着被子抱着她,唇又在她的唇上上印下一吻。 轩辕卓的作息十分规律,晚上十一点睡觉,早上五点起床,每天六个小时的睡眠,无论是寒冬腊月还是暑热天气,都是如此,醒来后绝对不会再回床上。然而今天他却十分不想起来,就想抱着怀里小小的一团,躺到地老天荒。 这种依恋一个人的感觉很奇妙,美好又带着一丝惶恐,怕今日的美好,明日不再,怕现在躺在怀里的人,明日躺在别人怀中。 他从来都是自信的、骄傲的,何曾这样患得患失过?忍不住就有些气恼,张嘴就在某人露在外面的肩膀上咬了一口。 吴空一向早晨睡得最香,再加上昨晚根本没睡,更是睡得死沉死沉,隐约感觉到一阵刺痛,却也没醒来,就只是皱皱眉头,梦呓般哼哼:“啊……嘤嘤……疼。” 呻吟般的呓语犹如魔鬼的双手,一瞬间蒙蔽了轩辕卓的理智,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汹涌欲望窜入大脑,身体完全不受控制地钻进她的被子中,唇在她脸上唇上一阵轻啃,那种蚀骨一般的美味,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引以为傲的理智、自制力全都不见了,只剩下身体中最原始的欲望。 等反应过来,手已经伸进她的衣摆中,开始进攻他从未触碰过的领域,那种柔软的触感在手中弥漫开,他一个机灵,清醒过来,起身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他在干什么? 他快速退出她的被子,并将她重新裹好,撑着发热的头脑,冲进了卫生间,脱了衣服,冲起了凉水澡。 刚才那一刻他一定是被魔鬼控制了…… 可是……他的女朋友怎么那么美味? 唉,忍耐真的是件痛苦的事。 床上的吴空此时也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第一感觉就是全身燥热,似乎做了个春梦,梦见轩辕卓要对她做羞羞的事,但是睁眼眼前却是空的,忍不住一阵失望。 这时候,她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知道自己梦里的主角正在洗澡,半梦半醒地嘟囔了一句:“洗这么干净还不让人睡,真是没天理。”然后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99.梦里的家 等吴空睡醒已经是上午十点,酒店里窗帘拉着,光线并不强烈,一阵扑鼻的香味在室内弥漫。她流着口水坐起来,就看见穿戴整齐的轩辕卓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用的是吴空到了这里新买的那个便宜货。沙发旁的矮桌上,放在一份早饭,简单的豆浆和油条,香的让人无法自持。 “醒了?”轩辕卓抬头看她,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抹可疑的红晕。 “几点了?”吴空迷迷糊糊爬下床,去抓他手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立刻大叫起来,“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我?” 她柔若无骨的小手碰到他的手,让轩辕卓一瞬间想起来昨天晚上失控的那一幕,身体有些躁动,面上却不动声色,抬了抬眼皮,“我给那位警官打过电话了,他要中午才有空见我们,叫你起来也做不了什么。” 确实如此。 现在重启“赵苗苗案”的关键就是卢清妙,眼下拿到了辛哲的证词,让卢清妙相信她们的话,这件事就有了眉目。 接下来他们要做的只有等,还有……尽可能寻找镜像吴空和镜像轩辕卓的下落。 重启“赵苗苗案”要靠警察,而寻找镜像吴空和镜像轩辕卓就只能靠他们两个。毕竟在别人眼里,他们两个就是吴空和轩辕卓,报警自己找自己,一定会被当作疯子关起来。 可是要去哪里找呢? 大海捞针一般,全无头绪。 她惆怅起来,肚子更饿了,抓起油条往嘴里塞,轩辕卓嫌弃地皱眉,“去洗脸刷牙。” 吴空点头应着,手上却没停,一直到塞完一根油条,才鼓着松鼠一样的腮帮子,往洗手间方向走。 没走几步,就听轩辕卓叫她:“回来。” 她听话地折了回来,问:“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被某人拽着手臂,弯下腰,接着唇被堵住了,轩辕卓抬头吻了她一下,就放开了,弯了弯唇角笑了一下,“早安吻。” 像撞到了一个蜜罐,金黄色的蜜色扑头盖脸淋了下来,她几乎溺死在这突如其来的甜中,傻乎乎笑了起来,摸了摸嘴唇,“那……那我要不要回你一个?礼尚往来嘛……” 轩辕卓看着她的大油嘴,一脸嫌弃地摇头,“快去洗脸刷牙。” 见他一脸坚决,吴空只好忍痛,一步三回头去洗脸。 两个人一直磨蹭到中午才离开酒店,临走时,详细计划了一下接下来的行动。 镜像世界的门一周才开一次,也就是说现在想回原来的世界,都回不去了,那么就只能以这边轩辕卓和吴空的身份生活。 这边的轩辕卓和吴空失踪了一段时间,镜像吴空还好,本身她就是爱玩失踪的,大家都习以为常,根本没人找,镜像轩辕卓那边比较麻烦,不过貌似也没报警。吴空分析了一下,看镜像陈雄的态度,轩辕家人的想法大概跟所有人一样,以为镜像轩辕卓是被镜像吴空带着私奔了。 若真事这么以为的倒好办了,毕竟轩辕家人那么爱他,他只要平安回去,绝对不会有人计较,只是……不知道轩辕良是什么态度。 现在不管轩辕良是什么态度,轩辕卓都要回一次这边的家,毕竟他已经在人前出现了,不回家肯定会让人起疑。 最重要的一点是,两个人身上没什么钱了,镜像吴空那个穷鬼留下的手机绑定的银行卡里只有三百六。他们两个大活人,就算可以去睡宿舍,但是吃饭的问题总要解决,更何况还要在天南海北的去找两个失踪的人,身上不带点活动经费怎么行? 于是轩辕卓回家就变得更加迫切,毕竟回家就有钱…… “这边的轩辕卓是很温柔的,跟父母和大哥关系都特别好,要记住一定要微笑、微笑,千万不能一言不合就怼人。”来到轩辕卓家门前,吴空再三叮嘱。 镜像这边轩辕卓的家跟轩辕卓原来的家在同一个位置,只是布置上不一样。他原来的家,院子里请花匠打理过,种的大多数都是贵气的郁金香。这边的家则更有人间烟火气息,似乎是自己在打理,种的花也比较随心所欲,姹紫嫣红什么都有,墙壁上甚至还爬着爬山虎,看过去翠绿一片,十分赏心悦目。 就算是在原来的世界,轩辕卓也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更何况这里并不是他的家,他站在栅栏外,深吸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一会,里面那扇通往楼上的大门就开了,一个系着围裙,穿着拖鞋的中年女人探出头来,看到轩辕卓先是一愣,接着就哭着飞扑了过来。 “阿卓,你终于回来了。” 是镜像轩辕卓的妈妈。 轩辕卓自己的妈妈也跟这位女士一模一样,但是看起来真不像同一个人。他家的那位女士,从来都是高傲的美艳的,即便在家里也是妆容精致,打扮得体,从来没穿过围裙和拖鞋,而且记忆里那位女士根本没抱过他,抱他最多的是保姆。 被轩辕妈妈紧紧抱住,轩辕卓愣了一下,全身僵硬不自在地原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吴空在一旁看得着急,忙对他使眼色,用嘴型对他喊:“自然一点,微笑微笑。” 轩辕卓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生疏地抬手拍了拍轩辕妈妈的后背,艰难地扯开唇叫笑:“妈……我……我回来了。” 虽然结结巴巴,且十分不自然,但是好歹是打破了僵局,再加上,他本来就是离家出走的人,这样反应反倒显得他十分心虚愧疚,这样一想,竟然也能圆回去。 吴空松了一口气。 轩辕妈妈这才放开轩辕卓,擦了擦眼泪,风韵犹存的脸上,依旧是难掩激动,“阿卓,你大哥知道错了,他再也不反对你跟吴空交往了,不要再离家出走了好不好?妈妈可受不了第二回刺激。” 说着不等轩辕卓表态,就慌忙去抓吴空的手,“小空啊,以前是阿良对不起你,你就念在你们师徒一场原谅他吧,不要再带阿卓走了?好不好?阿姨求你了。” 果然,轩辕家人都以为轩辕卓是被吴空拐走了。 吴空被轩辕妈妈抓着手苦苦哀求,心里不是滋味,忙点头应下,“阿姨,您别这么说,不关良哥的事,是我们自己想出去散散心,下次再也不会不辞而别了,您放心。” 轩辕妈妈这才放心似的点了点头,“下次再想出去玩,跟阿姨说,阿姨给你们定机票。去哪玩都行,可千万不能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 “嗯,再也不会了。”吴空又一次郑重保证。 轩辕妈妈破涕为笑,一手拉着轩辕卓,一手扯着吴空,往里面走,轩辕卓不太习惯地挣扎了一下,轩辕妈妈以为他还在闹别扭,忙回身安抚他,“放心,你大哥不在,没人给小空委屈受。就算在也不怕,他要再背地里欺负小空,我就揍他。” “不是……”面对自己从未体验过的母爱,轩辕卓想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干脆什么都没说,顺从地跟着轩辕妈妈进了家门。 很久没踏进过家门了,轩辕卓进门的那一刻,心里百感交集。 在原来的世界,他的家也是这么大,一整栋的建筑物,古罗马风的奢华装修,到处都是高贵的、优雅的、张扬的、奢华的,但也是冷冰冰的。 这里不一样,这里的装修风格有些美式田园风,像美剧里出现过的家庭,客厅里有壁炉,木地板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毯子旁边有躺椅,戴着眼镜有几分发福的爸爸正窝在壁橱前看报纸。 轩辕卓经济经济条件很好,他从未跟人提过,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优越的生活一大部分都是靠着祖荫。 祖上出过一代富商,富可敌国的程度,提起来也是赫赫有名的,到他的父亲这代已经算是没落了,但是也比普通人好上太多太多,所以他们有资本过的奢华,轩辕卓却觉得羞耻,不是自己奋斗来的优越,他一点也不享受。 这边的状况应该是差不多的,可是这家人却很低调很认真的在生活,像个普通的中产一样,不声不响地隐居在城市中,恐怕即便到了现在吴空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家庭背景,毕竟这边的轩辕卓更不可能提。 轩辕卓心中感慨,看到自己梦中曾经出现过的,温馨的家,鼻头发酸,别过头去,忍不住汹涌而来的眼泪。 轩辕爸爸听见开门声才抬头,看见轩辕妈妈带着轩辕卓和吴空进门,惊喜地丢掉报纸大步走过来,抓住轩辕卓的肩膀,上上下下打量,大量完了,见他齐齐整整,才松了一口气,慈祥笑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饿了吗?你妈正在做饭,洗洗手,马上开饭。” 竟然也不问他为什么离家出走,在外面都干了什么,也没有任何的指责。 100.心中的缺憾 而且竟然是轩辕妈妈在做饭,在原来的世界,他家有三个保姆,以确保家里那位女士十指不沾洋葱水。他的爸爸……哦,他已经快忘记他的长相了。那位没什么能力却自诩精英的男士,常年在商海中浮沉,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世界各地的开会做调研,一年不在家都是常有的事。他就算离家出走,他也不会知道。 感概中,两个人已经被拉到沙发上,坐好,轩辕爸爸看着吴空,抱歉地搓了搓手,“小空,我也是刚知道阿良对你做过的事,我替他向你道歉。你就看在他生命那么久,已经彻底不能再打拳的份上原谅他吧。” 轩辕爸爸和轩辕妈妈的护崽,她是见识过的,吴空有些惶恐,她觉得就算是换了镜像吴空也不会计较,就赶紧摇头,说:“您千万别这么说,这回都是我们不好,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做了。” 轩辕爸爸点头,眼角有些湿润,“好孩子。阿卓眼光不错。你们先坐,我去帮妈妈开饭。” 说着抹着眼泪离开了,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吴空和轩辕卓两个人,吴空终于找到机会吐槽了,便回头小声对轩辕卓说:“你家好大。” 轩辕卓没说话,他在想轩辕爸爸的话,轩辕爸爸竟然说“阿卓眼光不错。” 被父亲夸奖的感觉是这样的吗?他长这么大一次都没体验过,他家那位男士,自己常年失败,每次见他却依旧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教训他,并指责和贬低他的一切决定和选择。 若是在原来的家,他带吴空回去,吴空必然会遭到一番盘问,然后他家高贵的男士和女士都会皱起眉头,仰着下巴,对吴空露出嗤笑,“交往交往可以,但是结婚……阿卓,你知道的,你的婚事代表着整个轩辕家,不是儿戏。我和你爸都是开明的人,不要求什么门当户对,但你也不能太过分,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 所以他自从决定跟吴空在一起时,就没打算回家,他将来比赛赚的奖金足够两个人生活了,爷爷奶奶去世前在他和大哥名下都存有基金和房产,他已经成年可以自己处理。结婚不请家里人,他也不在乎。 毕竟,那个家太让人窒息了,跟这边完全不一样。 竟然有些羡慕这边的轩辕良。 吴空见他不说话,也约莫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牵起他的大手握了握,安慰道:“父母是没得选的,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不让自己成为自己讨厌的人。” 轩辕卓看她,她的小脸在壁炉温暖的火光下显得十分明媚,让人温暖,让人爱不释手,他忍不住点了点头,伸手帮她理了理额前的乱发。 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同对方眼中读到了爱恋,相识一笑,手握得更紧了。 “咳咳……”轩辕爸爸走了过来,一脸和蔼地笑,看着两个人,“吃饭了。” 轩辕卓和吴空都有点不好意思,慌忙松开手,一前一后走向餐厅。 跟那边十指不沾洋葱水的轩辕女士不同,这边的轩辕妈妈厨艺非常好,一桌菜六道菜,一个汤,饭后还有甜点,每一个菜品都可以比美专业厨师,吴空碍于镜像吴空人设,不敢太过分,只是礼貌地夸奖了几句,其他的都忍住了。 其实她的内心一直在咆哮:卧槽,这也太好吃了!比我家范女士做的还好吃!石斑鱼好评啊阿姨!拔丝芋头点个赞啊阿姨!好想给你当儿媳妇啊阿姨! 轩辕卓倒觉得平常,毕竟他家里的保姆做饭也很好,只是这是轩辕妈妈亲手做的,跟保姆做的意义不同,吃起来也格外香甜。 吃完饭,轩辕妈妈又泡了茶,闲聊几句,最后才放他们两个回房间。 轩辕卓的房间在二楼,门口挂着一个手工的门牌,写着“阿卓”两个字,似乎是轩辕爸爸的手笔。 吴空拨弄着门牌,感叹:“手工真不错。” 轩辕卓点头,心头微凉,其实他小时候也想要一个门牌,可是他家那位精英男士不肯,因为跟家里高贵的装修风格不相配。 推开门,地中海风情扑面而来,干净的蓝白色系房间,很大,床与桌子都是特别定做的,一面墙都是书柜,高至房顶,旁边放着人字梯,方便取最顶上的书,看来镜像轩辕卓真的很爱读书。 吴空在里面转了一圈,好奇地看跟她一样,一脸陌生的轩辕卓:“你的房间是什么样子的?” “忘记了。”轩辕卓语气淡淡地,“很久没回去了。也没什么记住的价值,反正每样东西都是他们的喜好,跟我没什么关系。不过……”他说着回头,指着书架的位置,“我房间,那里摆着一架旧钢琴,是奶奶留下的。他们一直嫌弃,又不敢扔,怕被人指责不孝,才幸存下来。” 吴空点头,心里有抹淡淡的忧伤,她以前就曾经想过,轩辕卓不爱说话不爱笑,是不是因为不幸福,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却是另外一种感受。 她装作若无其事点了点头,在房间里四处乱转,又爬上书架,拿了本英文原著来看,翻了两页发现实在看不懂,又放了回去。 轩辕卓则在找镜像轩辕卓的银行卡,虽然不知道密码,但是吴空觉得可以用镜像吴空的生日试一下,以他对镜像吴空的迷恋程度,八九不离十。 银行卡十分好找,与他本人的严谨不同,镜像轩辕卓在这方面意外地散漫,银行卡信用卡就随便塞在抽屉里,似乎也是不太用的样子。 吴空凑头过来看,看着那传说中的黑卡啧啧称奇,“从来没见他用过,平时出去就跟普通的学生差不多,这就是所谓的隐形富豪吧。” 轩辕卓也不太用爷爷给留下的那份财产,但是他有个财务经纪,也是有在好好打理那份产业,而这边的轩辕卓却似乎真的当这些东西不存在,而在专心的读书,大概将来会跟普通的毕业生一样,努力工作,实现自己的价值。 他并不散漫,是真的清醒且理智,明白自己想要什么,而什么则会成为自己的累赘。 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人。 轩辕卓将卡拿出来,关上抽屉,站起来对吴空说:“走吧。” 吴空点头,虽然这里的轩辕爸妈特别让人留恋,但他们终究不属于这里,回报他们善意最好的方式是,尽快找回他们的儿子。 两个人拿了卡和一些现金,又收拾了一些镜像轩辕卓的衣服,塞进一个背包里,背着下楼,正撞见准备给他们两个送水果的轩辕妈妈。 轩辕妈妈看见轩辕卓背着包,先是一愣,随即失落起来,“刚回来就要走吗?” “下午还有课。”轩辕卓不太熟练地撒谎,“总不能一直翘课。” 轩辕妈妈垂下头,强忍着不舍点头,“好……好,换洗衣服带够了吗?我做了一些点心,拿着当零食吃吧。还有,还有,刚卤了一些牛肉、鸭舌头……” 她说着似乎还嫌不够,跑去厨房张罗去了,轩辕爸爸走了过来,看着轩辕卓和吴空,叹了口气:“阿卓,能不能给我十分钟时间,我想跟你谈谈。” 轩辕卓点点头,将包递给吴空,跟着轩辕爸爸进了书房。 轩辕爸爸的书房跟他的人一样,温和中透着古朴,不奢华却很考究。他在走到红木的书桌前,偷偷摸摸从桌子下面摸出一包烟,然后对轩辕卓狡黠地笑,“快关上门,别让你妈看见。” 说着自己去开了抽风系统,然后拿了两根烟,一根给自己,一根递给轩辕卓,还亲自给他点上了。 “这烟不错吧,我一个做烟草生意的朋友偷偷给我留的,有钱都买不到。千万别说出去,让你妈知道我又带着你抽烟可不得了。”他吐出一个烟圈,样子像带着儿子背着老婆做坏事的调皮爸爸。 轩辕卓很少抽烟,但没拒绝,烟卷放在唇边,抽了一口。 味道香醇浓郁,果然不是市售的普通货色。 他的手在轻轻颤抖,心里有让他陌生的情感在翻涌。 所谓感情好的父子,约莫就是这个模样吧? 他从未……从未体验过……哪怕是一秒钟。 若说之前他对镜像轩辕卓只是羡慕,在这一秒则变成了浓烈的嫉妒。 轩辕爸爸抽着烟,靠坐在办公桌上,慢慢说:“你的病,我和你妈已经知道了,也找过你的医生谈过,说是不影响生活,但也不可能跟正常人一样跑跑跳跳了。你妈哭得不行,觉得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哥,没有给你们一个好的身体。” 镜像轩辕卓和他大哥的病情,吴空跟他说过,所以他并不惊讶,平静地听着,轻声说:“不关你们的事。” 轩辕爸爸吐出一个烟圈,似乎叹了口气,“唉,两个孩子都有问题,我也觉得是不是我们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为了赎罪,你妈偷偷跑去庙里拜了师父,现在改吃素了。这些她不让我跟你们说,你就当不知道。” 轩辕卓又点头,眼眶有些湿润,就背过身去。 “你跟吴空的事,我们就不管了,你们好就行。但是吴空这孩子性格比较桀骜不驯,你就要劝着点,别闹出什么事来。还有……”轩辕爸爸说着又返回桌子后面,从抽屉里拿了一个盒子出来,偷偷摸摸塞进轩辕卓手中,严肃又羞涩道:“你们还没毕业,别闹出人命来。” 轩辕卓低头去看,握在手中的果然是安全套。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没有……”他纠结了一会,还是住了口,将这片好意收了,塞进裤子口袋里。 轩辕爸爸笑着拍他的肩,“不用那么害羞。我也是男人,都懂的。” 看着那个饱含深意的眼神,轩辕卓暴汗,脸微微发红。 轩辕爸爸这才放过他,笑眯眯道:“走吧。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其他的我也不说了,以后经常回来看看我们就行。” 轩辕卓转身走了,走了几步回头又回头看轩辕爸爸,垂下眸子,“您保重身体……烟少抽点。” “知道了,知道了。”轩辕爸爸笑呵呵赶人,顺带将刚抽出来的烟卷塞回盒子里。 轩辕卓走出书房,关上了门,眼前这个家,只在梦里出现过,他明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此时竟然有些恋恋不舍。 101.保守秘密 镜像轩辕卓的银行卡密码并不是镜像吴空的生日,吴空和轩辕卓两个人站在银行前,望着取款机一筹莫展。 有了卡却不知道密码,等于没有。 “会不会是他们俩第一次相遇的日子?”吴空猜测。 “你知道他俩第一次相遇是什么时候?”轩辕卓谨慎问道。密码输错三次就会被锁,他不敢乱试。 隐约听镜像轩辕卓提起过的,吴空想了一下,小心翼翼按下一组数字,但是还是不对。 不能再乱试了,轩辕卓果断将卡退了出来,“先用现金吧,去见卢清妙也花不了多少钱。”说着又补充一句,“是他提出在咖啡馆见面的,就让他请客。” 吴空点头,表示非常同意。 于是两个穷鬼走了好远去坐公交车,下个公交又转地铁,这才到达卢清妙所在警局附近的一家咖啡馆。卢清妙此时已经等了一个小时,厕所都上了两趟了,见到两人见了,简直是咬牙切齿。 “能不能有点时间观念?” “我们穷学生又打不起车,只能公交地铁的转,卢警官就包含点吧。”吴空渴得半死,边说着,边招来服务员,给自己点了一杯冰柠檬茶,给轩辕卓点了咖啡,最后想了一下,又给自己加了分黑森林蛋糕,最后郑重问卢清妙,“是卢警官请客吧?” “凭什么我请?至少aa。”卢清妙拍着桌子。 “这样啊。”吴空拽起轩辕卓就走,并朝服务员喊:“刚才点的东西不要了。我们穷学生吃不起,卢警官慢慢吃,我们在门口等着就行。” 卢清妙简直被她的无耻打败了,扶着额头,咬牙,“坐下。我请!” 吴空立刻欢天喜地坐下,朝服务员招手,“照刚才点的上,哦,再加一份哈根达斯,巧克力,双球。” 轩辕卓全程看着吴空刷无赖,不知道为什么,看她那副无耻的样子,颇觉的赏心悦目。 卢清妙被宰得没脾气,牙都懒得咬了,朝吴空伸手,“东西给我。” 吴空赶紧从口袋里拿出那支录音笔递给他,并贴心地插好了耳机。 卢清妙没好气地夺过录音笔和耳机,专心听了起来,越听眉头拧得越紧。 辛哲的声音,这个案子是卢清妙从警以来接手的第一个大案,因为太重视了,每个细节都记得十分清楚,尤其是第一嫌疑人辛哲,他曾经亲自讯问过他两次,对他的声音依旧还记忆犹新。 记忆中辛哲是个干净帅气的大男孩,只不过因为丧母,还在守孝期,眼神中总透着点疲惫和悲痛,人看着也憔悴。就因为这份憔悴,让他看起来有点颓废,说的话也就失去了几分可信度。 且那个时候,他的情绪时而激动,时而低落,很不稳定,所以组里的人都认定了他是凶手,只不过因为证据不足,无法正式抓捕,四十八小时之后就被释放了,从此下落不明。 再次听到他的声音,听到用已经平静了许多的声音,讲述案件的经过,卢清妙竟然有几分相信了,再加上中途跑出来一个可能偷了证物的陈雄,他觉得这个案子还有疑点。 “那个偷了证物的陈雄是你们的同学?”卢清妙终于听完了,摘下耳机,收起了一脸的吊儿郎当,严肃地看着吴空,“我有必要找他谈谈。” 吴空将陈雄的坦白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郑重道:“我相信他说的话,否则他绝对不会将录音笔完整地还回来。” 卢清妙完全没想到原来当年传说中的网恋对象,如今还是学生,沉思了几秒后说:“也就是说,陈雄的证词反倒证明了辛哲的清白。因为按照他的描述,他去的时候,赵苗苗还是活着的。” “没错。”吴空叹气,“凶手肯定另有其人。” “毫无线索的另外一个人。”卢清妙皱眉,“怎么感觉又回到起点了?”又望了吴空一眼,“啧”了一声,“你这个人也够拼的,自己去见那么危险的地方约见一个那么危险的人,不要命了?”说着转向轩辕卓,“少侠,你也不拦着?说好的护花使者呢?” 本就不关轩辕卓的事,他也不得不扛下这个锅,握了握吴空的手,深情款款,“我相信她能够全身而退。况且,我们俩在一起,她才是护花使者,我是被护的那一个。” 如此正气凛然地承认自己是小白脸,卢清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深吸了一口气才说:“好吧。但这些我还要一一查证,包括那个陈雄。查证完了才能去队里申请,你们等我消息。” 吴空点头,见卢清妙起身,忙将单据塞给他,示意他走之前把账结了,“谢谢卢警官。” 卢清妙看着单据上的数字,咬咬牙,“不!用!谢!” 送走卢清妙,两人开开心心吃吃喝喝,吃完喝完,才摸着肚子,重新上路,准备去找镜像吴空和镜像轩辕卓的下落。 要在一个城市里找两个下落不明的人,实在是大海捞针,但也不是全无线索,至少他们知道镜像吴空是见了辛哲之后失踪的,那么就应该从辛哲找起。 辛哲在这个城市里没什么亲人,唯一有联系的恐怕只有旧日的一些朋友和同学,四散在全国各地,很难找到。跑了一天也毫无进展,晚上回学校的时候,两个人都是飘着回去的。 “他俩有没有可能是遇害了?”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吴空丧气地喃喃。 “那明天我们就要跑全市的殡仪馆和警局,看有没有无名尸体。”轩辕卓认真思索着,“还有医院的太平间。不过,我希望明天一无所获。” 这些地方离他们的生活太远,吴空只是听着就觉得遍体生寒,连连点头,“我也是。” 说着话,就到了女生宿舍楼下,轩辕卓恋恋不舍朝吴空挥手,“快上去吧,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很多地方要跑。” 吴空点头,也朝他挥手,小小声嘱咐,“这里的室友可能会让你很不习惯,要忍耐。” 轩辕卓在原来的世界里,跟室友的关系十分冷淡,这边的轩辕卓人缘却十分的好,这一点吴空早就跟他说过了,他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知道。毕竟我也该学着跟人相处了。” 想想在原来的世界,他一心扑在射击运动上,从来不会去看周围的人,更不愿意去留心周围的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冷漠的家庭氛围,让他觉得痛苦。于是将自己关闭在小小的世界中,周围竖起城墙,外人进不来,他也不愿意出去。 自从被吴空强势追求开始,他的城墙被慢慢撬开了一道缝,他得以窥视外面的世界,才第一次体会到,风的轻柔,日光的温暖,还有与人相处的乐趣,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并非天生冷淡,他也是想要温暖的人生的。 心里被激荡的情绪充盈着,轩辕卓伸手捏了捏她的脸,“晚安。” 其实想说谢谢的,若没有她,他不会知道“城墙”外的世界,若没有她,他不会看见自己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性。 吴空享受地任他搓扁揉圆,笑着摆手,“晚安。” 606的氛围依旧是十分诡异,周栗、江源、孟桐三人各自躺在床上玩手机,谁都不说话,安静的空气都要凝滞了。 吴空来这里住了几次,早已习惯这里的诡异,自顾自躺在镜像吴空的床上,发了一会呆,然后找了几件换洗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就看见江源坐在她的床沿上等着她。 吴空擦着头发走过去,抬了抬眉毛问:“有事吗?” 江源拉着吴空的胳膊,将她扯到阳台上,然后关上了阳台的门,神秘兮兮小声问:“那件事……你没跟别人说过吧?” 不用问也知道她说的是录音笔的事。吴空摇头,“没有。” 江源松了一口气,瞪起圆眼睛,“以后也别跟别人说啊,毕竟我是无辜的,你要是敢说,我就告诉大家你跟轩辕学长的特殊癖好。” “特殊癖好,什么特殊癖好?”吴空一愣,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野战啊,还录下来。”江源一脸得意,“陈雄学长都跟我说了,他就是因为好奇才让我偷录音笔的,谁知道会错拿了什么证据。” 哦,原来陈雄诓江源偷录音笔用的这个理由啊。 吴空觉得好笑,也不辩解,挑了挑眉,学着镜像吴空的样子,冷笑:“你威胁我?” 江源本来就有点怕镜像吴空,见她冷笑更是心里一哆嗦,“是……是又怎样?” “你觉得我会怕威胁?”吴空将毛巾从头上扯下来,胡乱扒拉着短发,“你去告诉大家好了,当众把录音放给大家听我也不怕,反正我脸皮厚。你不一样,大家知道你偷东西,你傻白甜、软妹子的人设就立不住了。” 江源咬咬牙,权衡了一下,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就换了策略,眼泪汪汪求饶,“求求你了,千万别告诉大家,我也是被爱冲昏了头脑,求求你了,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帮我保守秘密。” “变的真快。”吴空咋舌,撇了撇嘴,“行了行了,别假惺惺的了,我也没打算跟谁说。” “我就知道吴空最好了。”江源开心起来,想去挽她的胳膊,被吴空闪开了,她也不在意,继续,“那陈雄学长会不会有事?会被起诉吗?会留案底吗?唉,陈雄学长都不理我了。” 自从她供出了陈雄之后,陈雄便没再接过她的电话,似乎彻底断绝了与她交往的可能,可江源还不死心,三番四次去找他,都被陈雄无视了。 吴空叹了一口气,真心地劝说江源,“放弃陈雄吧,他不适合你,真的。” 江源又开始眼泪汪汪了,“为什么这么说。我很爱他呀,不适合有什么关系?吴空,你心肠好硬,你跟本就不懂爱。” 吴空无奈脸,心想:是啊是啊,我心肠硬,我不懂爱,尤其不懂你的爱。知道自己会有麻烦,供出他的时候,也是非常干脆利落。 “我是不会放弃他的,总有办法求得他的原谅。”江源不知道哪里来的自信,又破泣为笑了,“吴空,你帮我约陈雄学长出来吧,只要见了面,我就有办法让他原谅我。” “我可没这个闲工夫。”吴空实在懒得跟她废话,拉开阳台门,回去睡觉了。 102.男生宿舍 第二天一大早,吴空准备去和轩辕卓汇合,刚梳洗穿戴完毕,打开宿舍的门,就看到了文悦,双手抱胸站在门口等她,脸色阴郁,不见了从前的热情。 吴空愣了一下,下意识想到这边的文悦跟镜像吴空已经撕破脸了。 文悦是赵苗苗的表妹,自从在表姐家人那里听说,表姐的死全都是因为交了吴空这个坏朋友才导致的,对吴空表面热情,背地里恨之入骨,甚至推她下河。虽然不知道镜像吴空跟她摊牌时,是什么样的景象,但是想想就知道十分难过。 踌躇了一下,她还是决定主动打招呼。 “文悦。” 文悦看着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你还在查我表姐的事?” 吴空点了点头。看来她是真的很关心赵苗苗。 “有进展吗?”文悦又问,脸色稍微和缓了一些。 “嗯,有一些。”吴空老实回答。 文悦问: “能跟我说吗?” 吴空有些为难,没回答。 文悦立刻就明白了,她也没追问,垂下头,静静看着地面,声音像只受伤的小兽,“这阵子我一直在想你跟我说的那些话。也许你是对的,我确实也觉得表姐死的丢人,不但从来不主动提她,就连连恨你都恨得鬼鬼祟祟。我和我表姐家的人没什么区别,我们对表姐的那点感情,比纸还薄,甚至抵不过自己的面子。我从来都没去真正为表姐做过什么,对你的恨,也许就只是让自己心里好过点,没那么愧疚。这样的我,哪里有资格恨你?” 吴空已经不奇怪了,镜像吴空骂起人来是无人能敌的,不能能骂的你无还口之力,还会痛哭流涕,虔诚地跪倒在她面前反悔自己的过错。 实在厉害! 吴空不接话,文悦叹了口气,继续说:“专业课那边我会替你请假,请不了假的就替你点名,你放心。”说完,自嘲地笑了笑,“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谢谢。”吴空朝她笑,“你肯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毕竟镜像吴空是真的将她当作朋友的,明知道是她在背后给自己使绊子依旧不动声色,只是将她描述成一个胆小鬼。 文悦别过头去,“你走吧。小心一点。” 吴空快步离开了。 她和轩辕卓约在校门外见面,校门外过一条马路,有一个早点摊,同学们吃腻了食堂,都爱来这里换换口味。只是现在时间尚早,还没什么人,不大的摊子上,只有轩辕卓一个人,背对着她坐着。 吴空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捂住他的眼睛,尖声尖气问:“猜猜我是谁?” “幼稚。”轩辕卓无奈地拍了下她的手,“快坐下来吃早饭,小猴子。” 吴空笑眯眯放开他,坐在他对面,望了下桌子上的小笼包和稀饭,愉快地吃了起来,抬头再看轩辕卓,总觉得他跟以前有点不一样。 今天的轩辕卓换上了镜像轩辕卓的衣服,蓝牛仔裤和白衬衣,十分阳光,而最耀眼的是他眼睛里的光芒,和唇角的笑。以前的他即便是心情好,脸上也很少有笑,现在竟然一直在笑。 “怎么了?”吴空将一口小笼包塞进嘴里,奇怪地问他。 “什么怎么了?”轩辕卓也奇妙地反问。 吴空伸手点了点他的脸颊,“你脸上有光唉。” “我以前是有多灰暗?”轩辕卓瞪他。 这一瞪似乎回到了从前,吴空笑起来,“你以前不是灰暗,是像现在这样,脸上只有两种东西,生气和冰冷。现在好像被小仙女的魔法棒点亮了一样,请问,那个点亮你的小仙女是我吗?” 轩辕卓真是被她的自恋打败了,但又无从反驳,只好承认,尽管这会让某人骄傲。 “是的小仙女,你点亮了我。” 轩辕卓从未体会过温馨的家庭氛围,没有感受过感情浓厚的父子、母子亲情,因为父母自持身份的傲慢,也从不让他跟普通孩子交朋友,他不知道该如何跟人交往,迷上射击运动后,自认为交到了好朋友,可又遭到那样的对待……以至于他对友情一直是逃避的,更不可能体会过大学男生宿舍的夜谈会。 在原来的世界,他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人缘好不好,反正大家见了他,总是会沉默,在宿舍里也是,就算原本气氛热烈,他一进去,也会立刻沉默。 他并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不在乎,他不想在这些无谓的事情上浪费自己的时间。每天在宿舍,若陈雄不去找他聊枪,他便塞上耳机坐在床上看杂志看书,塞上耳机的那一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室友们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聊他们的天。 在这边的宿舍,这边的轩辕卓想必跟同室友们关系很好,他刚一进门,就被一个大男生扑倒了。 “卧槽,你还知道回来?有了女朋友就忘了兄弟们是不是?重色轻友。” 那个大男生叫做郑喜,呃……虽然在那边他们也同宿舍了几年,但是他对他的了解仅限于名字。 轩辕卓还是第一次被同性扑倒,着实错愕了半晌,才想起来将他推开,动作太大,口袋里的安全套掉了出来。 郑喜被推开也不生气,反倒嘻嘻哈哈捡起安全套,朝他暧昧地眨眼,“这段时间过得够滋润的,提前度蜜月去了吧?有没有给爸爸,带什么好吃的回来?爸爸们可是天天找借口帮你请假,请不了的就换着花样替你点名,脑细胞都死一大片了。” 轩辕卓虽然不喜欢跟人有身体接触,尤其是男生,但是这边的轩辕卓貌似是哥很友善的人,他只能遵从人设,忍着没发飙,从包里将轩辕妈妈塞给他的那一大包吃的拿出来,递给郑喜。 看见这一大包的各种肉和各种卖相精致的甜食,郑喜当即跪了,捧着那一大包吃的,对着轩辕卓就拜,“爸爸,人家从此是你的人了。” 大学的男生真的很喜欢叫人“爸爸”,更喜欢逼别人叫自己“爸爸”,这种幼稚的行为,镜像两边倒没什么不同。轩辕卓一直对这种行为十分不耻,在原来的世界也从未有人对他开过这种玩笑,冷不丁融入进玩笑中,竟然……心生窃喜。 他咳嗽了两声,继续将东西收拾好,郑喜已经去隔壁宿舍招呼人了。 “阿卓又带东西来投喂大家了,儿子们,快来快来,一会没有了可别怪我。” “都有什么好吃的?” “卧槽,牛肉,老子好久没闻着肉味了。” “这马卡龙是自家做的?味道绝了,阿卓你爸妈不会是厨子吧?怎么每次带的东西都那么好吃?” 一群大男生围着桌子前,吃的日月无关,边吃边冲他叽叽喳喳。人他都是认识的,只是原本也就不熟,也不知道人设到底是不是反的。 轩辕卓被簇拥着,不太习惯地点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 一大包的吃的,很快见了底,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了,没人觉得不好意思。吃完了,有人提议组队吃鸡,一呼百应,片刻之后,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四五台手提电脑,那阵势着实惊人。 宿舍里有台台机,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是顶级配置,台机是郑喜的,郑喜招呼轩辕卓过去,“今天给你上,虐死那帮王八犊子,让他们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大神。” 原来这边的轩辕卓还是个游戏高手。 轩辕卓本人并不怎么玩游戏,担心露馅,就想推辞,却已经被郑喜拉到了电脑前,快速帮他打开了游戏,并且手脚麻利地帮他登陆了账号。 轩辕卓无奈,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好在游戏虽然不常玩,但也玩过几次,规则什么的都还算知道,因为还不算露怯。 因为是枪战类的游戏,算是他熟悉的领域,在宿舍里一片吼叫、谩骂、大笑声中,竟也渐渐上手了。 “赵轩你个王八蛋躲哪去了,来支援老了。” “跳啊跳啊,卧槽,你是不是瘸了?” “阿卓阿卓阿卓快来救我,卧槽卧槽死了死了,阿卓今天发挥失常阿……” “阿卓可是去度蜜月了,每晚都忙得很,人都虚了吧?” “长得帅就是好啊,上天什么时候也给我个妹子!” “啊啊啊啊,我也想要妹子收了我的处子身。” “别发春了,小心后面,草草草,你tm的这都躲不过……” …… 游戏打完,轩辕卓耳朵都快聋了,这帮人真是疯子,但是……这种从未体验过的畅快感又是怎么回事? 打完游戏,各自散了,宿舍里四个大男生轮流冲澡,冲澡的时候没人关门,光屁股蛋,一腿的毛就那么大剌剌的亮给人看。 轩辕卓因为坚持关门,被室友们嘲笑,逼问他是不是某部位“铁杵磨成针了”,他羞愤地猛地摔上门,就听外面传来一阵爆笑声。 第一百零一次骂着这群疯子,轩辕卓又被郑喜拖着去一楼的洗衣间洗衣服,洗衣机是投币式的,郑喜要跟他拼桶,能省一块钱。 洗衣服期间,不停有人进来,有的光着腿,只穿一条内裤,有的甩着一头湿发到处找人借吹风机,还有的整个人埋进洗衣机里找他失踪的另外一只袜子。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男生宿舍。 他之前所知道的,那个无聊的、安静的,冷漠的男生宿舍其实并不存在?或者说,是他根本就没有用心生活过?是他自己将那些热闹的、喧嚣的人间烟火屏蔽掉了,因为……羡慕…… 轩辕卓在心里回忆着昨天晚上,望着吴空晶莹、狡黠的小脸,心里有股热流在涌动,那股热流是蜜色的,闪动着金色的光华,每一次涌动,都让他的心怦然不止。 吴空吃完了一整笼小笼包,一抬头看轩辕卓还在看他,忍不住眨巴眨巴眼睛,“我那么美吗?” 轩辕卓点头,“美。” “哪里美?” “想得美。” 吴空咬牙瞪他,随即又笑了,她喜欢的人竟然会开玩笑了,这真是一个惊喜呢。 吃完了早饭,轩辕卓去结账,老板在找钱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啊”了一声,“同学,你上回在这里吃早饭,是不是把什么东西拉这里了?” 轩辕卓一愣,他这是第一次在镜像这边的这个早餐摊吃早饭,若说上一次,那必定不是他!不是他就是镜像轩辕卓。 “好像……是的。” 那老板就去餐车后面,在车里捞了半天,拽出来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又在塑料袋里捞了半天,这才找到一个黑色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身份证,看了看,才递给轩辕卓。 “就是你,这孩子,吃完钱包不拿就跑了,我在后面怎么喊你都不应声。” 轩辕卓接过钱包,说了声“谢谢。”然后拉着吴空走了。 两人走过街口拐角,找了个僻静处,认真查看镜像轩辕卓的钱包。 假设镜像轩辕卓丢钱包,是在失踪之前,那么他的钱包里就可能留下线索。 钱包是牛皮的,没有任何的logo,像是手工定制的,卡位很多,上面插着饭卡、交通卡,还有两张银行卡,放现金的地方没有现金,里面塞着一张纸。是a4纸折起来放进去的,打开,是一张地图。 手绘的地图,一条弯弯的河,河岸上纵横交错的小路,没有标示,也没写地点,很难辨认是什么地方。 “什么意思?”吴空看着图觉得眼晕。 轩辕卓凝视着这张图,看了许久,皱眉,“也许是他要去的地方。就算是他要去的地方,也是让他十分在意的地方,否则他不会特意放在钱包里。” 吴空点头。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连是不是这个城市都不知道。 轩辕卓又盯着图看了一会,才将它折起来,又重新放回钱包里,说:“反正也是大海捞针,先姑且找一找吧。” 103.青春真好 这一姑且就是好几天,镜像的门又要开启了。 这期间,卢清妙给吴空打过几通电话。 第一通是在骂娘,自动屏蔽脏话的话,几乎没说什么。 屏蔽脏话,猜猜他的情绪,翻译出来,大概是在不满他们队的领导,竟然不信任他,觉得他的线索不合流程,渠道也不可信,再加上最近队里太忙了,根本抽不出人来,不考虑重启赵苗苗案。 末了咬牙放话,“等老子把手上的案子结了,一定跟他死磕到底,你等着我。” 吴空能说什么呢?只能说“好的,您辛苦了。”然后把电话挂了。 第二通电话,卢清妙欢天喜地说,他破了案,队里决定好好考虑他重启旧案的提议。 第三通电话,卢清妙咆哮:“老子被调去隔壁市支援了,一个星期才回来,操。” 跌宕起伏的吴空彻底没脾气了。 镜像轩辕卓和镜像吴空也找不到,案子也卡壳了没线索,两个人都有点灰心,决定先回去看看,确定下辛哲有没有逃回去。 轩辕卓带着吴空钻出水面,看着岸边熟悉的一切,抹了抹脸上的水,朝岸上游去。 爬上岸,娴熟地换了衣服,两人重新回到熟悉的生活中,吴空还好,轩辕卓却是满心的感慨。 他先是去训练馆跟教练说明情况,对于失踪一周这件事,当然是不能说实话的,只能编造谎言,说家里有事。又去了省队,跟教练说明情况。 自从他投身射击运动,这是第一次缺席训练,教练招收他进队伍的时候看过他的履历,也跟他之前的教练详谈过,在轩辕卓进入队伍第一天,曾经朋友一样跟他聊过天。 据说每每有新人进来,队里的大男孩们都会吵着要开迎新会,地点是教练在郊区的别墅。教练在郊区有套小别墅,地方不大,布置的也很随便,小院子没人打理,常年处于半荒废状态,正好适合用来户外烧烤,反正也不是什么精致的地方,可劲糟蹋,也没人管。 这次迎新自然就是欢迎轩辕卓,然而轩辕卓不是个能够热闹起来的人,这帮大男孩干脆撇开了主角自顾自闹腾去了。轩辕卓一个人坐在院子的长凳上,晃着啤酒瓶,看着院子外的绿草地发呆,这个时候,教练找了过来,也拎着一瓶啤酒,跟他手上的啤酒瓶碰了一下。 “这帮人是太闹腾了。”教练看着身后一帮子没人样的“熊孩子”,一脸的嫌弃,却笑得十分愉悦,“不过玩归玩,上了场个个是神枪手。” 轩辕卓点头,礼貌而拘谨道:“师兄们都很厉害。” 教练看着他,笑着拍了下他的头,“真是个帅小伙子,女队那边该沸腾了。” 轩辕卓没接话,也不知道怎么接话,略有些尴尬,喝了口啤酒。 气氛沉默下来,跟身后的喧闹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让人局促。 突然教练呵呵笑了起来,看着轩辕卓,“你为什么选择射击这项运动?” 轩辕卓有些意外,因为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他刚开始摸枪的时候就表现出了非凡的天赋,也就理所当然的学习训练到了现在。从没人深究过他是选择这项运动的契机,仿佛他天生就该是做这项运动的,除了他爸妈。 反正,他做什么他爸妈都会反对,所以他们的意见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猛地被问起来,而且是自己非常喜欢的教练问起来,轩辕卓愣了半天,仔细想了下这个问题,心里却似乎总是被一团迷雾包裹着,看不清楚。 “因为……热爱。” 教练点头,“我不怀疑你对这项运动的热爱,从你训练时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教练说着,喝了口啤酒,“你知不知道,你的眼神中还有另外一样东西?” “什么?”轩辕卓不解。 “避难。”教练笑起来,“哦,我这样说可能也不太准确,准确的说,是你把这项运动当成了你生活中的救命稻草和避难所。其实我观察了你很久,我发现你对这项运动真的很狂热,将生活中其他的部分全部摒弃,只留下这项运动一样的狂热。可是,孩子,人活着就要去生活,运动成来都不是人生的避难所,什么都不可能是。” 教练的话如同一道强光,驱散了轩辕卓心中的迷雾,他突然间一个激灵,有些自己不想面对,不想思考的事情,渐渐从迷雾中露出头来。 让他觉得冰冷的家,让他无所适从的学校生活,让他搞不明白的女生…… 那些让他想起来就觉得烦闷的事情,只要拿起枪就能彻底忘记,渐渐的,他便只端着枪了,假装自己根本没有什么烦恼,真正将自己活成一座移动的冰山。 他握紧拳头,垂着头不说话,教练拍了下他的肩膀,叹口气,“我从来都不怕我队里的孩子们底子差,但是很怕,孩子们的生活里只有运动。要知道运动员的运动生涯是很短暂的,离开这项运动,你们还拥有什么,这才是我最关心的。而且,按照我的经验,越是热爱生活的孩子,上升得越快,成绩也最稳定,赢得起,也输得起。拿运动当避难所的孩子,赢得起,但输不起。可是,再高的楼也总有塌的一天的……” 轩辕卓被刺痛了,呼吸都觉得沉重,心跳却很快,脊背上全是冷汗。 但是的感觉就是如坐针毡,但是过了这么长时间,他回想起来这段话,觉得这是一段,即便到了死的那一天,也会十分感激的真心话。 教练并不要求他做什么,就是希望他好好想一想,之后便是日常训练,要求很严格,从未有懈怠,直到有一天,他提出要回学校训练,提出想要去找找自己的生活,教练才欣慰地笑了。 “你有喜欢的人了吧?”教练指了指他的背包,“名牌好萌啊。” 轩辕卓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包,脸微微发红。是吴空给他手绘的名牌,上面有他的卡通人像,他到了队里就一直挂着,仗着这里不是学校,某人不会发现。 “青春真好啊。”教练托腮,“千万不能错过。” 这次回来,他对教练说:“我可能能够找回自己的生活了。” 教练看他,拍肩,“看出来了,脸上都有光彩了,这才像个孩子。冰疙瘩拿着枪,枪都是冷的,能打出什么好成绩?我不罚你,但是既然回来了,就要把练习时间加倍补回来,骂我是魔鬼也没用。” “我希望教练更魔鬼一些。”轩辕卓坚定道,“因为我发现,我真的很热爱射击这项运动,越是抽离,越是热爱。” 教练笑起来,“哈哈,这回我是信了。” 104.盯梢 赵苗苗下楼扔垃圾,远远就看到吴空站在垃圾桶旁边,冲她招手,“师娘。”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事实上,这几天,这个叫做吴空的女生,一直阴魂不散的缠着她,无论她是去上班,还是去瑜伽教室,一转头,总能看到她。 她有些无法忍受,提着垃圾,冲过去,质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空笑眯眯,“我想干什么,师娘难道不知道嘛?” 赵苗苗脸色发白,咬了咬下唇,“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他从医院离开之后,就没回过家。” 吴空双手抱胸,挑眉看她,明摆着不信。 “爱信不信,再跟一百年,你也见不到他。”赵苗苗将垃圾重重地丢进垃圾桶中,气冲冲回家去了。 这一回去,一整天都没再踏出家门。 吴空早已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撑起遮阳伞,又补了一遍防晒,然后找了个比较还算凉快的地方继续蹲着。 自从周六回来,她就一直盯着赵苗苗,毕竟赵苗苗是辛哲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牵挂,况且两人刚结婚不久,还处于如胶似漆期,若他在这边,一定会忍不住回来看她的。到时候就可以抓住他,逼问镜像吴空和镜像轩辕卓的下落。 到了中午,日头更加强烈了,吴空往阴凉的地方挪了挪,等着轩辕卓来给她送饭。 轩辕卓最近一直在省队,将上周缺席的训练任务都补回来,被虐得挺惨,但他却似乎乐在其中,不但一句抱怨都没有,反倒一脸的兴奋。 吴空不止一次怀疑轩辕卓是m,越是施压越是兴奋那种,现在看来,果然是没错的。 那她要不是试着走抖s路线? 她边擦着防晒霜,边认真思索着这个问题。 轩辕卓提着一袋子吃的,走了过来,见吴空一脸淫笑,忍不住拿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把口水擦了。”然后将吃的递过去,“还没吃呢,就流口水了?” 吴空此刻正抖s魂附体,站起来双手叉腰,做女王状,“放肆,给本王跪下。” 轩辕卓提着食盒的手一抖,挑眉,冷声道:“让谁跪下?” 这冷冷的,满是威胁意味的声线,成功将吴空的理智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赶紧赔笑脸,双手接过食盒,谄媚道:“我跪我跪。刚才看漫画就觉得这台词很中二,念了一下,果然更中二,呵呵……呵呵……” 抖s路线终结! 轩辕卓不跟她计较,坐在她旁边,帮她将食盒翻开,有上中下三层,一层饭,一层菜,一层是汤。 “今天有发现吗?”他问着,从口袋里拿出两个小包装袋,撕开,认真洒在她的饭上。一袋是炒熟的芝麻,一袋是碎海苔。平淡无奇的米饭,因为这两样东西,竟然变得十分美味。 吴空也确实饿了,吃的日月无光,边吃边含糊不清道:“谁都没来过,赵苗苗连班都没去上。这都三天了,辛哲是不是真的没回来啊?” “也未必。”轩辕卓看着她吃,眼神中有藏的很好的宠溺,“也许是我们方法不对。” “那你有好办法吗?”吴空忙着吃饭,抽空看他一眼。 轩辕卓笑了笑,“不算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着,他附身,唇贴在吴空的耳侧耳语了一句。吴空听了脸色瞬变变得惊喜起来,跳起来大叫:“真的吗?真的找到了?你怎么不早说,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轩辕卓神秘地摇摇头,“那地方白天去太招摇了,还是等到天黑再去吧。天黑的时候抓住他,随便你怎么审问。” 吴空想了一下,他说的也有道理,就伸了个懒腰,开心道:“也好,反正知道地方了,还怕他跑了吗?我先去睡一觉,晚上好好活动活动筋骨。” 说着收拾起没吃完的饭,挽着轩辕卓的胳膊离开了。 走出小区,两人才停下脚步,吴空捂着嘴偷笑:“演的怎么样?” 轩辕卓看着她一脸狡黠,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入戏很快。” 没错,刚才是演习,演给二楼的赵苗苗看的。 轩辕卓说的那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办法,便是“诈糊”。若是辛哲真的藏身在这边的世界,赵苗苗一定知道,以他们两个的感情,若是赵苗苗以为辛哲的藏身地已经暴露了,肯定会去找他,通知他快点换地方。 轩辕卓其实也想过,赵苗苗用手机通知辛哲的可能,无论哪种通知方式,辛哲肯定会换地方,并且将藏身的新地点告诉赵苗苗,赵苗苗就很有可能去按耐不住去那个地方见他一面。 想要找到藏身水面下的鱼,就要搅动水面,让鱼动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鱼就是不动,那么他们就真没办法了,所以才说是”死马当活马医”。 关心则乱,赌的就是赵苗苗对辛哲的感情到底有多深。 轩辕卓和吴空蹲守在小区外,一直等到天黑,才终于看到赵苗苗开着车,缓缓离开小区。 轩辕卓早已跟轩辕良借了车,不是骚包的跑车,是他那辆旧的黑色奥迪。两人上车,跟在赵苗苗的车后面,慢慢行驶在城市的道路上。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了,路上的车并不多,但是赵苗苗依旧开得很慢,可是看得出,是个新手,技术十分生硬,且心里着急,好几次等红灯都启动不起来,被身后的车猛按喇叭。 这种新手反倒是最难追踪的,因为必须要保持距离,轩辕卓只好耐着性子慢慢跟着。在城区里绕来绕去,绕得吴空都快睡着了,她终于拐进了一个住宅区,将车停进地下车库。 大隐隐于市,这个城市里,毫不起眼的住宅区,实在太适合藏人了,轩辕卓和吴空远远跟着她,看着她走进一栋楼,进了电梯,电梯停在十三楼。 他们等下一班电梯跟着上了十三楼。 楼道里的灯坏了,光线十分昏暗,透过电梯里透出来的光隐约能看到,这里是一梯三户的房型,三扇门隔的不远。 “就在这等吗?” 吴空扯了扯轩辕卓的衣服,轩辕卓朝她点了点头,指了指丢在楼道里的旧布衣柜,推着她一起躲了进去。 衣柜很狭窄,不过好在吴空个子小人又瘦,挤在里面并不显得局促,轩辕卓就难受了,衣柜不够高,半蹲着不说,还要半侧着身体,用一个抱她入怀的姿势,才能勉强不露出马脚。 吴空只要低头就能趴在他的胸膛上,还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声,鼻翼间更是充斥着好闻的皂香,忍不住心神荡漾,吸了吸鼻子,抬头小声问他:“你出门之前洗过澡了吗?” 空间太小,吴空的鼻息就在他的脖颈处来来回回,让人心头痒痒的,忍不住想起那个失控的早上,全身都燥热了起来。 “训练完当然要洗澡。”他语气不善,别过头去,警告她:“别说话。” 吴空怏怏地住嘴,低下头,在黑暗中享受着他的气息,被他这样拥着的感觉实在太美好了,她甚至希望赵苗苗永远都不要出来。 就这么等了两个小时,正对着电梯的一扇门才打开,红肿着眼睛的赵苗苗走出来,忍不住又转身回来,拥抱门里的人,依依不舍啜泣了许久,才松开手,一步三回头进了电梯。 那扇门一直等到电梯门关上,才彻底关上,轩辕卓和吴空从布衣柜中钻出来,来到那扇门前,敲了敲门。 幸运的是楼道的灯是坏的,即便有猫眼也看不清外面的状况,里面的人约莫是以为赵苗苗忘拿东西了,没怎么犹豫就打开了门。 门里门外的人同时愣住了。 门里的人很高,有一双仿佛永远睡不醒一样的惺忪眼眸,泛红的卷发,看似漫不经心,却又似十分精明。 是郑义桥,怎么会是郑义桥? 轩辕卓全身僵硬,脸色发白,瞪着门里的人,半天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 郑义桥似乎也很意外,错愕过后,惊喜地笑,“阿卓?你是来找我的吗?” 轩辕卓没说话,拳头握了起来。 “怎么了?”这时吴空挤了过来,看到开门的人是郑义桥也愣了一下,“怎么是你?他人呢?”说着猛地推开郑义桥,冲进屋里。 “喂。”郑义桥似乎很怕吴空,虚虚拦了一下,就让她闯了进去,似笑非笑道:“你这是擅闯民宅,我要打电话报警喽。” 吴空才懒得管他,既然赵苗苗来这里,辛哲就一定在! 如果辛哲不在,那么她便是出轨,赵苗苗和辛哲是新婚,两人如胶似漆,出轨的可能性为零,那么辛哲藏在这里的可能性就是百分之百。 这是一套很大的三室两厅,装饰新潮且雅致,跟楼道的破败完全不同,吴空找了主卧、书房,连柜子都打开来翻了,才终于在客房找到了辛哲,他正在整理赵苗苗带给他的换洗衣物,抬头看见吴空,先是一愣,随即认命地丢开衣服,崩溃道:“你们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 自从这件事的起源,镜像吴空打了“明明老师”起,吴空就没跟明明老师见过面,辛哲做的那些事,都存在在镜像吴空的叙述中,还有那支冷冰冰的录音笔中,当时她是愤慨的,是一腔热血的。但此时,猛地面对这张熟悉的脸,她竟有些怯场,踌躇了半天,还是叫了一声:“明明老师。” 105.执迷不悟 “猴子啊。”辛哲松了一口气,坐在床上,疲惫地笑,“我还以为是那边的吴空追来了。我真是怕了她了。” 吴空知道镜像吴空的战斗力有多强,她虽然没有那么强的战斗力,但是此时这件事却只能依靠她。 她打起精神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发抖,“吴空……我是说,那边的吴空现在在哪儿?你……你杀了她吗?” 辛哲看着吴空,自嘲地笑,“你太瞧得起我了。谁能奈何得了那个疯子?” 他的态度确实不像是说谎,可是镜像吴空也确实是在跟她见过面之后才失踪的,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疑问太多,吴空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正在整理思绪,就听外面郑义桥和轩辕卓吵了起来。 她跑出去,就见郑义桥准备拉轩辕卓进门,被轩辕卓甩开了,郑义桥十分受伤地苦着脸道:“阿卓,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我?我们以前明明很要好的不是吗?” 轩辕卓不去看他,帅脸依旧是苍白的,“少在我面前演戏,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你欺骗的傻瓜了。” “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哦。”郑义桥很委屈,甚至举起手发誓,”我发誓,我对你一直都是真诚的,若有半点不良居心,出门就被雷劈。” 轩辕卓咬了咬牙,可是看得出来,他在努力当他不存在,转向吴空,问:“他在这里吗?” “在。”吴空点头,护崽一样拽着轩辕卓的手,抬头瞪了郑义桥一眼,“他不想理你,看不出来吗?” 郑义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好好好,不理我,不理我。你们都是大爷,三更半夜闯进我家,却不让我说话。” 辛哲从客房走出来,抱歉地对郑义桥说:“对不起,给你惹麻烦了。我现在就走,我走了,他们就不会再来这里了。” 郑义桥无所谓地耸肩,“别这么说啦,明明,我敢收留你,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们的事自己解决我不掺合,但是别弄乱我家。我继续去睡觉。” 说着打着哈欠,朝轩辕卓挥挥手,“阿卓随便坐,我就不招待你了。显然你也并不想被我招待。” 然后就进了卧室,关上了门,真的摆出了事不关己的姿态。 郑义桥离开,轩辕卓明显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吴空看着他,忍不住开始好奇,他和郑义桥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虽然并不是个热情的人,但也从未对一个人表现出如此大的抵触情绪。 当然,眼下并不是问这件事的时机,吴空也只能将心头的疑问强行压下去。 “你们到底想怎样?”辛哲认命地坐在沙发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那边的事情,跟你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甚至都不认识苗苗。 “可我们认识那边的吴空,她现在失踪了,我不能当作不知道。”吴空放低声音,尽力让自己耐心点,“明明老师,我一直都是尊重你的,能跟我们说实话吗?那边的吴空到底去哪了?” 辛哲听吴空这么问十分诧异,“吴空失踪了?怎么会?我逃回来之前,还见过她,她那时候好好的。”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在哪里?”轩辕卓终于镇定下来了,强迫自己专心处理重要的事,先不要管郑义桥。 “大武桥上。”辛哲皱着眉头,仔细回忆,“我们在一个文庙后面的旧仓库见了一面,我跟她坦白了很多事,可是她怎么都不信,约了第二天在大武桥见面。我去了之后远远看见她站在那,身边跟着一个男人,我怕是警察,就跑了。” 男人? 吴空觉得好乱,怎么又凭空跑出来一个男人? 轩辕卓也皱起了眉头,问:“那个男人长什么样子?你还记得吗?” “很高,很结实,穿着皮衣,头发是红色的。”辛哲回忆着,然后摇头,“我就远远看了他一眼,根本没敢上前。” 头发是红色的,说明不是卢清妙,卢清妙的头发是黑色的。也不可能是镜像轩辕卓,镜像轩辕卓他是认识的。 那个人会是谁? 见吴空和轩辕卓都没搭话,辛哲以为他们不相信,崩溃地捂住脸,“你们不相信,我就知道你们不相信!我说的话从来没有人信!苗苗的死也是,我明明都说了,不是我的杀的,还是没人信,所有的人都希望我被抓起来!我被抓起来就能满足所有人的期望,这件事也能顺理成章画上一个句号,根本没人在乎真相,根本没人真正在乎苗苗是怎么死的。” “吴空在乎。”轩辕卓说,他指的是两边的吴空,“她们一直在查。” “那查到什么了吗?”辛哲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都十分疲惫,“那么多年过去了,还能查到什么?” “查到了苗苗的恋人。”吴空说,但是没有仔细解释,她真的不敢完全相信辛哲,“我相信只要有心,总能查出真相的,不是你干的就不是你干的,跑有什么用?” 辛哲很意外,又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查到那个人了吗?他是谁?是不是他杀的?一定就是他杀的!” “不是他杀的。”轩辕卓说,他看着辛哲,试图从他身上再寻到些蛛丝马迹,“除了那个神秘的恋人,你仔细想想,赵苗苗身边还有没有其他男人?” “其他男人?”辛哲更诧异了,脸色发青,“她还有其他男人?她到底有几个男人?那么喜欢男人,为什么我不行?为什么唯独对我那么不屑一顾?小时候明明最喜欢我,我们说好了长大就结婚,长大了却什么都变了,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吴空听镜像吴空讲过赵苗苗和辛哲的事,她能够感觉到辛哲对赵苗苗的迷恋。可是人是会变的,小时候喜欢的人,长大了见识多了,或者心境变了,变得不喜欢,甚至厌恶,也都是有可能的,是他太执迷不悟了。 面对这样的人,她能说什么呢?无论怎么开解都是说不通的,除非他自己想明白。吴空沉默了一下,轩辕卓安慰似的抚了抚她的后背,问:“你跟赵苗苗一起长大,她身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让人特别在意的事?无论什么都可以。” 辛哲抬起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一直都在想着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想从里面找到蛛丝马迹,找到真正的凶手,为苗苗伸冤。可是,我什么都想不到,越是使劲想,就越觉得什么都理所当然,又什么都异常古怪,我都快要疯了。能有现在的生活真的很不容易……” 吴空听着他的话,觉得别扭,觉得难受,“那你跟这边的赵苗苗结婚,是因为爱她吗?” “当然爱。”辛哲奇怪地看着吴空,“她是苗苗啊。” 吴空懂了,在辛哲眼中,两边的赵苗苗是重叠的,都是他爱的那一个,对于灵魂和性格,已经不重要了,是她就好。 他爱一个人,已经爱到失去自我,失去判断力了。 轩辕卓却没吴空这么悲春伤秋,他继续追问:“无论什么事都行,你说说看。” “真要听吗?”辛哲叹口气,身体后靠,半仰在沙发上,抬头望着天花板,“那我能说上一晚上。” 轩辕卓拉着吴空坐下,做出聆听的姿态,“那么我们就听一晚上。” “也罢。”辛哲苦笑,“反正现在也很少有人愿意听我说话了。 106.他的小公主,他的甜蜜饯 在辛哲眼中,赵苗苗从小就是个特别惹人爱的女生,是小公主,是甜蜜饯,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白月光。 赵苗苗家境很好,跟单亲家庭中长大的辛哲是一天一地。 但有一点辛哲是比她强的,就是,母爱,辛哲得到的母爱,也是赵苗苗所想象不到的。 她幼小的心里,一度以为,妈妈就是家里的一个漂亮女人,是不能招惹的。就像电视上的模特,只能乖乖的跟着,不能哭,不能闹,不能碰她的头发,不能碰她的裙子,更不能碰梳妆台上那一大片漂亮的小瓶子。只有这样,才能呆在妈妈身边。就像妈妈房间里的芭比娃娃一样,只要漂漂亮亮、活泼可爱地笑着就够了。 直到有一次,她在街上与保姆走散了,遇见了辛哲。 辛哲跟着妈妈出来买菜,远远就看见一个穿着雪白公主裙,戴着大大的红色蝴蝶结,皮肤雪白,眼睛大大的女孩坐在路边,他觉得实在太漂亮了,漂亮的不像真人。就指着女孩对妈妈说:“妈妈,你看,那个漂亮的洋娃娃像活的一样。” 妈妈刚挑好了土豆,正为了一毛钱跟菜贩子争执不下,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辛哲喊了两遍,见妈妈没有回应,就自己走了过去,小心翼翼伸手戳了戳“洋娃娃”的脸。 赵苗苗是不会哭的,因为在家里,哭是会被厌恶,婴儿期起,她就有了那样的意识,哭就会被关进黑洞洞的地方,只有笑的时候,才能看见妈妈,或者其他大人。 所以即便走丢了,即便心里极度的害怕,但她也不敢哭,只是咬着牙,瞪着眼睛,惨白着脸,呆呆坐着,等大人找来。 冷不丁被一个小男孩戳了一下,心里害怕极了,可也不敢哭,就只是可怜兮兮地瞪着他,一动不敢动。 辛哲觉得这个娃娃的脸真软,像真的一样,可若是真人,怎么不会动呢?就又伸手去捏了捏她白白的手臂。这一次,赵苗苗再也忍不住了,小声呜咽着啜泣起来。 辛哲被吓了一跳,跌坐在地上,过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面前这个过份漂亮的娃娃是个真人,连忙爬起来,手忙脚乱地道歉:“妹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那么漂亮,坐在这里一动不动,我以为你是娃娃……对不起,你别哭了……啊,对了……”说着从口袋里翻出来,自己珍藏了好几天的棒棒糖,小心翼翼递了过去,“我一个星期只有这一根棒棒糖,给你吃。” 赵苗苗从小就缺糖吃,事实上只要乖乖的,她要什么就有什么,大人们不吝啬给她花钱,所以看到这个脏兮兮的棒棒糖,一点都不觉得好吃,反而哭的更大声了。 她的哭声,引来了辛哲妈妈,辛哲妈妈跑过来,兜头给了辛哲一巴掌,“臭小子,你惹人家了?” 辛哲委屈,却不申辩,毕竟眼前这个漂亮娃娃确实是被他“戳”哭的,也算是他惹的。 辛哲妈妈赶紧蹲下身来,软言细语哄着赵苗苗,哄了好久,才让她止住眼泪,她这才放心下来,从菜蓝子里拿出一个西红柿,细心地擦干净,递给她吃。 赵苗苗在家吃的西红柿都是切好的,煮成汤活着做成菜,从来没见过完整的西红柿,觉得新奇,就接过来,抱着一口一口啃,也许是饿了,竟也吃的十分香甜。 辛哲妈妈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问道:“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长得好看,打扮的也漂亮,没见过阳光一样,雪白雪白的。哪像我们家的皮猴。”说着白了辛哲一眼,这一眼虽然是带着未消的怒气,但也包含着爱意。 辛哲挠挠头,傻笑。 辛哲妈妈又软言细语哄着赵苗苗说出自己走丢的经过,只知道是保姆遇见熟人,光顾着聊天,根本没注意到她被人群挤开了,她被人群挤着,等到回过神,已经找不到保姆的影子了。 辛哲妈妈就问她住在哪里,她说:“住在大房子里,房子有尖尖的屋顶。” 问她爸爸妈妈叫什么名字,她说:“妈妈叫妈妈,爸爸叫胖子。” 问她记不记得家里的电话号码,她摇摇头。 无奈,辛哲妈妈只好带着她去了附近的派出所,可是派出所也并没有接到报案,民警也只能让赵苗苗暂时呆在派出所里。 可是赵苗苗害怕警察,害怕警察局,因为她只要一不听话,她的保姆就会威胁她,“再不听话,就报警,让警察叔叔把你抓走,警察叔叔会把你跟大狼狗关在一起,大狼狗一口就能咬死你。” 她怕得全身发抖,在派出所里大哭不止,紧紧抱着辛哲妈妈不撒手,嘴里含糊不清求饶:“求求警察叔叔不要把我和大狼狗关在一起……大狼狗会咬我……我怕……” 警察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辛哲妈妈却听懂了,只觉得这孩子可怜,就抱着她,安慰着“不会把你跟大狼狗关在一起,阿姨会保护你。”小辛哲也在一旁,连忙说:“我也会保护你。” 然后辛哲妈妈跟警察商量,“能不能先让我把孩子带回家,我把身份证压在这里,家庭住址什么的都在上面,也跑不了。等孩子家里人找来了,您给我打电话,我把孩子送回来。” 派出所的大老爷们正愁不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孩子,有人愿意帮忙自然是十分感谢,就登记了辛哲妈妈的身份证家庭住址,让辛哲妈妈将赵苗苗暂时带了回去。 辛哲的家很小,只有六十个平米,两个房间,一个小客厅兼饭厅,厨房和洗手间也都十分紧凑,赵苗苗走进去就直皱眉。 辛哲看出来赵苗苗的嫌弃,连忙先将自己丢在客厅的玩具收拾起来,并将沙发上的衣服抱起来丢进房间,让她坐下。 赵苗苗紧紧牵着辛哲妈妈的手,怯生生的不说话,也不敢坐,辛哲使尽了全身解数,才让赵苗苗松开妈妈的手,跟她到客厅里玩玩具了。 一直到了晚上,也没接到派出所电话,辛哲妈妈打电话过去问了一次,竟然还是没人报警,也没找到丢孩子的人家,只能让赵苗苗在她家过夜。 这晚上,辛哲和妈妈挤在一张床上,将自己的房间让给赵苗苗。睡觉前,辛哲妈妈给他们两个读故事书,念到白雪公主吃了有毒的苹果倒下了,赵苗苗紧张地捂住了嘴,辛哲在一旁握拳,认真道:“妹妹,你别怕,我会保护你,不让你被坏皇后伤害。” 赵苗苗看着辛哲,笑着点了点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笑,即便是到了今天,回忆起来,也还是觉得,他的小公主笑起来真美。 晚上,赵苗苗抱着辛哲的胳膊睡着了,辛哲看着她沉沉的睡脸,回头对妈妈说:“妈妈,我要是也能有个这么好看的妹妹就好了。” 辛哲妈妈笑着拍他的头,“这么娇贵的孩子,我们家可养不起。她头上戴着的蝴蝶结,都够你吃一年的饭了。” “我给她买蝴蝶结。我可以不吃饭。”辛哲郑重道。 “傻孩子。”辛哲妈妈笑起来,又是心酸,又是好笑,“你不吃饭就要饿死了,还怎么给她买蝴蝶结?” 辛哲不说话了,过了好久才说,“我长大了可以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那等你长大之后再说吧。”辛哲妈妈摸摸他的头,“现在赶紧去睡觉,不睡觉怎么长大?” 辛哲这才慢慢抽出自己的手,一步三回头去睡觉。 半夜,辛哲妈妈隐约感觉到辛哲起来了,迷迷糊糊问了一句:“干什么去?” “我去看看妹妹醒了吗?她会不会口渴,要不要喝水。” 过了不知多久,又起来一次。 “我看看妹妹要不要去厕所,咱们家厕所太黑了,我怕她会害怕。” “我看看妹妹蹬被子了没有……” ……折腾到最后,辛哲妈妈也懒得管他了,随他折腾。 就这么一连在辛家住了两天,派出所才打来电话,说是她的父母找来了,辛哲妈妈慌忙带着赵苗苗去派出所。 一路上,辛哲万分不舍,拉着赵苗苗不停地问: “我永远都见不到妹妹了,是不是?” “你会想我吗?” “我叫辛哲,你能记得我吗?” “下回来我家玩吧?我把我的卡片都给你。” 赵苗苗没吭声,她只想快点见到妈妈,她怕自己走丢了,妈妈会生气。 派出所里因为赵苗苗的妈妈而变得局促,这个女人太气场,太耀眼了,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小排出所中的人。 赵苗苗看见妈妈,眼中泛泪,却也不敢扑过去,只低低叫了一声,“妈妈。” 赵苗苗妈妈松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问旁边的民警,“手续办完了吗?我能带孩子回家了吧?” 民警忙道:“可以了。” 民警处理了很多丢孩子的案件,每次丢孩子的父母找到孩子,都会痛哭流涕,这恐怕是最平淡最安静的相聚画面了。 赵苗苗跟着妈妈上车,不停回头看辛哲妈妈,大眼睛里满是不舍,辛哲比她还不舍,一直追到车旁,跟着启动的车子,跑了很久,直到跑不动了才停下来。 辛哲哭了,他对妈妈说:“我再也见不到妹妹了。” 赵苗苗坐在车子后座,望着窗外渐渐变小的辛哲和辛哲妈妈,许久许久,小声对妈妈喃喃:“我喜欢那个妈妈。” 赵苗苗妈妈嗤之以鼻,“那你去给人家当孩子去好了。” 赵苗苗忙收回视线,低下头,“对不起,妈妈,我错了,我最喜欢你。” “我也最喜欢你啊宝贝。”赵苗苗妈妈说着,气愤道:“那个保姆真是太坏了,把你丢了,怕担责任,竟然一声不吭就跑了。我和你爸爸回家找不到你,可吓坏了。” “对不起,我再也不乱跑了。”赵苗苗低着头。她不喜欢那个保姆,那个保姆经常威胁她,还会给她喝很烫的水,用小针扎她的手心,听说她跑了,她觉得好开心。 赵苗苗妈妈叹气,烦恼地说:“哎呀,保姆跑了,你可怎么办?谁带你啊,我明天还要出差呢。” 107.他与那个女孩 赵苗苗想到了辛哲妈妈,但又不敢说话,故意拨弄着自己的头发,她的长发是辛哲妈妈绑的,两条麻花辫,编的很漂亮,她很喜欢。 赵苗苗妈妈对那两条辫子也很嫌弃,“土死了。唉?那个女的不知道能不能帮忙带孩子,我多给她钱。宝贝,她对你好不好?” “好。”赵苗苗使劲点头,“非常好,给我讲故事,给我梳头发,给我吃圆圆的西红柿。” “哎呀,我们宝贝喜欢就好。”说着招呼司机回去,“为了我们宝贝,我去找那个女的谈谈,能不能给我们家宝贝当保姆。” 辛哲妈妈正为工作的事发愁,这份保姆的工作简直是从天而降的好事,她立刻就点头答应了。辛哲似乎比她还开心,手舞足蹈,不知所措,一直在傻笑。 起先是辛哲妈妈白天到赵家照顾赵苗苗,后来赵苗苗妈妈要在家里约牌局,嫌家里有孩子不方便,就让辛哲妈妈干脆将赵苗苗带回家去照顾。 赵苗苗能跟着辛哲妈妈走,反倒兴高采烈的,最近一段时间跟辛哲妈妈在一起,她又温暖又幸福,一步都不想离开她。辛哲就更加高兴了,因为不用躲开赵家人偷偷摸摸去看赵苗苗,能够正大光明与他一起玩。 从那之后,赵苗苗成了辛哲家的第三个家庭成员,一直到辛哲妈妈生病。 吴空也经历过暗恋,她暗恋了三年,就觉得苦不堪言,然而听辛哲的叙述,他从小的时候就开始暗恋赵苗苗,足足经历了二十几年。 这其中的酸甜苦辣,外人无从得知,也想象不到。 吴空看着辛哲的目光渐渐变的怜悯,轩辕卓似乎觉察到了她的不对劲,伸手握住她的手,也不知道是不是懂了她的这种感同身受?应该是不懂的吧?他这种从来没有偷偷喜欢过别人的人。 谈起赵苗苗,辛哲的开关就停不下俩,回忆起小时候,脸上浮现出甜蜜的笑,继续往下说。 赵苗苗一直都在辛哲家生活,他的爸妈心情好的时候,或者比较闲的时候,就每天晚上接她回家,若是忙了,就整日呆在辛哲家里,节假日才会回去。 辛哲妈妈对她比对辛哲还要好,一方面是因为拿了别人的钱,要负责任,另一方面是真心喜爱赵苗苗。 每一晚,她都会给两个孩子读睡前故事;每个清晨,则会耐心地为她梳各种好看的辫子;每个炎热的夏日,午睡起来,都有切成小块的冰凉水果等着她。 辛哲则变成了第二位,无限期贡献出了自己的房间;每天只能听赵苗苗想听的故事,恐龙冒险的故事只能自己看,妈妈再没读过,因为苗苗不爱听;早上要自己穿衣梳洗;水果也只能吃苗苗不爱吃的。 可他不介意,甚至说是甘之如饴,他愿意做苗苗背后的人,只要能看到她的笑脸,他便能开心许久。 上小学起,苗苗觉得家里烦闷,辛哲妈妈便经常带她去朋友开的餐厅玩,那里有个儿童游戏区,有许多附近的孩子都爱在那里玩。也就是在那里,苗苗认识了吴空,并跟她成为朋友。 一开始,辛哲并不喜欢吴空,这个沉闷的小女孩抢走了苗苗的所有注意力。苗苗与她做游戏,拿自己的蝴蝶结替她打扮,两个人躲在木制的大球里说悄悄话,且不许他靠近,还在门口贴了“女生宿舍”的标志。 一开始别扭,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苗苗有别的朋友,他偶尔也会跟吴空玩,但大多数时间都是跟着苗苗,护着她,替她跑腿,当她的手脚。 餐厅的老板很喜欢苗苗和吴空,经常送冰淇凌和沾了甜甜草莓酱的奶油面包给她们吃,偶尔也会带她们去他的办公室参观,有一次甚至买了很贵的门票,带苗苗和吴空去看儿童话剧。 那一次,那位老板没带大人,但是辛哲去了,只是他很奇怪,为什么儿童话剧,会有一些没带孩子的叔叔来看?他们也爱看儿童剧吗? 那些叔叔跟餐厅的老板似乎很熟,看完话剧,又带苗苗和吴空去买衣服,叔叔们挑选了很多衣服,要帮苗苗和吴空试。 吴空似乎不喜欢新衣服,一件都不肯试,吵着回家。苗苗却是最爱穿新衣服的,抱着衣服就往试衣间跑。一个叔叔也跟了进去,说裙子后面有拉链,怕苗苗够不着,他要进去帮忙,被辛哲拦住了。 辛哲像个小兽一样,张开手守在试衣间门口,瞪着眼睛,不让那个叔叔进去,“女生试衣服,男生是不可以看的。” “叔叔是大人,没关系的。而且也不是要看,是想帮忙。”那位叔叔跟辛哲商量,“你让开,我给你十块钱买玩具玩。” 辛哲依旧摇头,坚决道:“给我一百块我也不让!你要进去我就喊人,让大家都来评评理,为什么女生换衣服,男生非要进去。” 那叔叔害怕他真的喊起来,只好作罢,另外几个叔叔似乎也不开心,跟餐厅老板说了几句,那老板似乎跟他们道歉了。 买完了裙子,又去买了泳衣,依旧是让苗苗和吴空去试,吴空还是不肯,苗苗去试了好几个款式,试的乐此不疲。 最后分开的时候,几个叔叔轮流抱了苗苗和吴空,吴空不喜欢别人碰她,不喜欢拥抱,苗苗却是个乖孩子,搂着给她买了可爱裙子的叔叔的脖子,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之后这样的活动还有很多次,辛哲妈妈和吴空妈妈觉得过意不去,让餐厅老板不要给她们买礼物了,餐厅老板却说:“孩子们太可爱了,我的朋友喜欢她们才买的。他们家里也都有孩子,给自己孩子买的时候,顺便买了,不碍事的。” 吴空上中学后,渐渐就不来店里玩了,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渐渐失去了联系,而苗苗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跟他疏远的。 苗苗在初三的时候,喜欢上了他们学校的校草,迷得要死要活。为了不让校草误会他们的关系,就搬回家住了,辛哲妈妈便只能像钟点工一样,去苗苗家里为她洗衣做饭,听她叙述恋爱的烦恼,搂着她的脖子撒娇,给她看喜欢的男孩的照片,问她帅不帅? 辛哲妈妈看着男孩的照片点头,“帅!不过我们家辛哲也帅!你喜欢别人,辛哲要伤心死了,他从小就喜欢你。” “辛妈妈,你千万别这么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赵苗苗搂着辛哲妈妈撒娇,她在自己爸妈面前叫辛哲妈妈为辛阿姨,只要爸妈不在,就叫辛妈妈,甚至有时候直接叫妈妈,“辛哲是我哥,我可对他没什么想法,总觉得像乱伦一样。” 辛哲妈妈知道自己儿子的感情,但是对于这段感情,反对比支持更多一些。不是不喜欢赵苗苗,是因为她带出来的孩子,她知道,赵苗苗根本就过不了平淡普通的生活,她是娇娇女,一辈子都要在蜜罐里泡着的。 辛哲不一样,辛哲有她这样的妈妈,注定了就低赵苗苗一等,且他并不是个天资多么高的孩子,没家世,没天分,注定了只能是个普通人,他要怎么给赵苗苗她想要的优越生活? 辛哲妈妈笑起来,“我也觉得你们俩像亲兄妹一样,你哥哥最疼你了,将来你若是嫁了好人家,记得帮他一把,妈妈会感谢你一辈子。” 赵苗苗在辛哲妈妈过早生了皱纹的脸上,亲了一口,甜甜笑道:“当然会帮他,不过我会对辛妈妈更好,将来给你买大房子。” 辛哲妈妈笑得合不拢嘴,剥了颗葡萄放进她的嘴中,宠溺道:“那妈妈就等着沾苗苗的光了。” 苗苗跟那个校草不算恋情的恋情只维持了一年就结束了,分手那段时间,是苗苗人生中最沮丧的一段时光。她呆在辛哲家里,足不出户,每天不是睡觉,就是打游戏,不去上学也不回家。辛哲便没日没夜地陪着她。 有时候是做好了饭菜放在门口,敲敲门提醒她记得吃,换来的只是重物砸在门上一声巨大的“砰”。 有的时候,他会放好洗澡水,小心翼翼开门叫她去洗澡,她打游戏正打到酣处,头也不抬,将脚边的板凳踢开,嚷着:“滚开。” 辛哲妈妈自然也不敢惹她,更多的是无奈,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在一旁默默叹气。 耐心且不放弃地想将她从屋里拉出去的恐怕只有辛哲。 他气急了,跑到房间里,将游戏机的电线拔了,自己的藏身之处突然没了,赵苗苗暴怒起来,跳起来将手边辛哲妈妈刚倒给她的热水泼到他的身上,还不解气,对着他又捶又打。辛哲就只是站着,任凭她发疯,等她闹到没有力气,大哭着倒在床上。 “真有那么喜欢他吗?”辛哲看着崩溃大哭的赵苗苗,心里似被活生生剥了一层皮般地疼。 “你不懂。”赵苗苗哭着喃喃,“现在已经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了。”她哭着大吼,“我已经没资格喜欢任何人了,我没资格了……你不懂,你们都不懂……” 108.差距 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谁也搞不明白,辛哲当初也只当是她发脾气胡言乱语,觉得解铃还须系铃人,认为根源约莫还在校草身上,就开始默默关注那个校草。 意外地,他发现那个人前是个乖宝宝的校草,其实背地里总是偷着抽烟,还会跟社会上的混混一起勒索小学校的钱,是个十足的人渣。 他像个狗仔一样,拍下罪证,一样样拿到赵苗苗跟前,跟她说:“你看,你离开的只是一个人渣而已,你该庆幸。不是你没资格喜欢他,是他没资格喜欢你。” 赵苗苗翻着照片,面无表情,抬头看着辛哲,从他眼中看到了小心翼翼的希望,突然笑起来,“你就这么喜欢我?” 辛哲的喜欢从未宣之于口,那些是他的秘密,虽然全世界都知道,但是他始终不敢说,深深藏在泥土中,连生根发芽都不敢。 他的脸颊涨得通红,局促地挠挠头,“你……你说什么呢……我……我是担心你。你老是这样不行的……我妈也会很担心。” 赵苗苗将照片丢开,自嘲地苦笑,“不管是什么原因吧,总之谢谢你。你是我认识的人中,对我最好的。但你真的太单纯了……你不能永远这么单纯,以后会被女孩子骗的。” 辛哲想说,就算被骗,也只想被你骗,就算是被你骗也没有关系。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笑笑就算了。 赵苗苗总算慢慢振作起来,开始上学,开始跟辛哲一起玩,后来竟也跟着辛哲一起认真学习,中考的时候,破天荒没让家里花钱,顺利考上了辛哲所在的重点高中。 本来做好了花钱的准备,却没想到女儿自己考上了,对此苗苗爸妈还是非常开心的,不仅大宴宾朋,还为了表示对辛哲和辛哲妈妈的感谢,在宴会上当场给辛哲妈妈包了个大红包。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辛哲妈妈虚虚地推辞了一下,就一边说着“这怎么好意思”,一边将红包塞进口袋里。 并不是辛哲妈妈贪便宜,是单亲妈妈养育孩子的压力实在太大了,辛哲升入高三,虽然成绩不错,但离能拿你奖学金还有一段距离,再加上要住校,学费和伙食费都是一笔开销。再说,都高三了,大学还会远吗?她不得不到提前开始给儿子存大学的学费。 现实让人无法抬着头,辛哲明白,即便明白,但是当妈妈将红包塞进口袋里,现场爆发出一阵掌声,大赞苗苗爸爸慷慨时,他还是觉得羞愤难当,只是闷着头吃饭,一句话都没说。 回家的路上,辛哲妈妈看起来很高兴,一直在摸那个红包,她去厕所的时候偷偷数了一下,足足五千块,比她两个月的收入还多,她准备全部给辛哲存起来,留着上大学的时候用。 辛哲则一直低着头,当妈妈第一百次去摸红包,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你怎么就那么没骨气?这种钱也拿?而且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施舍一样,你没看到那些人都是怎么看我们的吗?” 辛哲妈妈很震惊,她没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这样看待自己,虽然有些伤心,但也没责怪他,只是淡淡说:“苗苗爸妈是有钱人,请的也都是有钱人,有钱人能怎么看我们?穷人呗。这是事实,有什么错?再说了,你管别人怎么看我们,钱拿在手上才是最实在的。”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以后怎么见苗苗?”辛哲见跟妈妈说不通,负气甩手跑了。 辛哲妈妈没有去追,她觉得这样也好,早点认清楚他和苗苗之间的差距,就能早点清醒。 那之后,辛哲确实冷落了赵苗苗一段时间,却不是因为清醒了,而是为了那个红包感到羞愧。赵苗苗来家里找他一同出去玩,他总是找借口不去,或者干脆连见都不见,让赵苗苗吃了好几次闭门羹。 从认识辛哲开始,赵苗苗就一直被他捧在手心上,何曾受过这样的冷遇?本不觉得他对自己有多重要,却在此时生出许多不习惯来,这种不习惯演变到了最后,成了一种浓浓的失落感。 她去找辛哲妈妈,边撒娇边控诉辛哲对她的冷落和“虐待”,辛哲妈妈叹气,随口说:“可能是有喜欢的人了吧?十七八的大小伙子了,这样很正常,不是针对你啊,你别往心里去。” 就是这句话让赵苗苗陷入了愤怒中,在她心里,辛哲一直都是围着她转的,怎么会喜欢其他的人,她被他宠了那么多年,以至于无法容易这种变化,甚至觉得这是一种背叛。 她强势地闯进辛哲的房间,拍着他的桌子质问:“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辛哲正在温书,被打断了也不生气,毕竟从小到大也都习惯了,只是微微躲了躲,拉开他与她之间的距离。 眼前的少女,身体日渐饱满,凝脂般白皙的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最要命的是她身上有种淡淡的馨香,每每闻到,都让人无法思考,燥热难当。 那种燥热,让他难堪,他低着头,支支吾吾:“别……别瞎说。” 他的窘迫在她眼里,成了变相的默认,她怒不可遏,将他掀翻在地,蛮横道:“就是因为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才不理我了吗?你是要为了那个女人,彻底抛弃我吗?我告诉你,辛哲,我不许你这么做。你也不许喜欢别人。” 辛哲被她吼得一愣,随即意识到她话里的意思似乎有些不对劲,就抱着些许希翼问:“我为什么不能喜欢别人?我也想……想谈恋爱啊……” 赵苗苗双手叉腰,蛮横道:“不许。” 辛哲坐起来,沮丧地挠挠头,“你这也太霸道了。” “我就这么霸道,从小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能忍,现在不能忍了?”赵苗苗在辛哲面前一向肆无忌惮,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无理取闹。 辛哲不看她,“嗯,就是突然不想忍了。” 这么直面的对抗,让赵苗苗气疯了,当着他的面,摔了他所有的书,还踹了他一觉,才怒气冲冲夺门而出。 辛哲坐在凌乱的房间里,一动不动,犹如一座雕像,又仿佛已经死了。 一直在外面默默看着的辛哲妈妈,敲了敲门,小心翼翼地询问:“你……没事吧……要是真的忍不了了,妈妈可以辞职,我找其他的工作……我……” 辛哲妈妈很喜欢赵苗苗,也是当作女儿一样喜欢的,可是毕竟不是亲女儿,跟辛哲这个货真价实的亲儿子没法比。而且她这种身份,并不能对她怎样,甚至连教育她的资格都没有。她一半因为喜欢,一半因为钱,一直在容忍着她,可就是无法容忍她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子。 “你别管,跟你没关系。”辛哲似乎根本不懂妈妈的心思,站起来“砰”一声关上了门。 赵苗苗开始跟辛哲冷战,她跟辛哲一个学校,年级不同很难碰到,便故意跑去他班级门口晃,然后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装作高冷的样子,“哼”一声,从他面前走过。 这种幼稚的游戏,玩了几个月,终于在发现学校里有人在追辛哲时,赵苗苗崩溃了。 辛哲人长的帅,性格又好,虽然成绩不是拔尖的,家境也不好,但在学校里也算受欢迎,从高一开始就陆陆续续收到过情书,只是他怕苗苗看见了不开心,自己偷偷处理了,从未露出过马脚。 这次高二学妹的情书是他故意让赵苗苗看到的,并且赴了约,且改了约会地点,约在赵苗苗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算是卑鄙地利用了那位学妹。 他的卑鄙之心受到了报应,赵苗苗妒火攻心,将那位学妹打了一顿,对方家长找到学校大闹,学校为了平息对方家长的怒火,记了赵苗苗一次大过,且请她的爸妈到学校里,深刻批评了一番。 赵苗苗的爸妈知道苗苗打架的原因,怒不可遏,回到家就要开除辛哲妈妈,是赵苗苗跪在地上求自己爸妈,才勉强没有开除,但也听了许多难听的话。 赵苗苗爸爸说:“好心给你工作,你却恩将仇报,让你儿子勾引我女儿,知道我没儿子,以后都是女儿女婿的,这么急不可耐的要图谋我的家产吗?” 赵苗苗妈妈说:“如意算盘打得真响,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这样人养出来的儿子也妄想高攀我的女儿?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辛哲妈妈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赵苗苗搂着她的肩膀,对爸妈吼:“你们再继续说下来,我就随便找个乞丐嫁了,或者现在就跳楼,看你们死了之后,谁给你们送终……” 辛哲妈妈赶紧捂住苗苗的嘴,不停向苗苗爸妈道歉,“是我没管好儿子,对不起对不起……” 大闹了一场,但终究还是留下了辛哲妈妈,约莫也是怕赵苗苗闹起来,真作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没人送终。 109.昙花一现 辛哲妈妈为了辛哲上大学的学费,将这份侮辱咽进肚子里,每日还是陪着笑脸来赵家洗衣做饭,并没将这件事告诉辛哲 辛哲利用了那位像他告白的学妹,完全没想到赵苗苗会那么蛮横地打人,对那位学妹充满了愧疚,日日去学妹家探望,也渐渐对她生出几分好感来。 但那也只是好感而已,完全不能跟他对赵苗苗的痴迷相提并论,于是当赵苗苗找到他,支支吾吾问他:“你那么想谈恋爱的话,那么我就跟你谈恋爱好了。” 辛哲以为自己听错了,屏住呼吸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谈恋爱吧。”赵苗苗双手叉腰,态度近乎傲慢。 即便这样,辛哲还是开心到几乎要疯了,他连连点头,将赵苗苗抱起来,转了一圈又一圈,心脏在砰砰跳动,血液也在沸腾。 辛哲说:“即便过了那么久,我还是清晰的记得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温暖的阳光,风吹在脸上痒痒的感觉,心脏跳动的韵律,血液沸腾,兴奋到手指都是麻的。还有她脸上的笑,睫毛在阳光下投射出来的阴影,嘴唇粉嫩的颜色,身体中散发出来的馨香……一切一切,都刻进了我的灵魂里。” 多年的梦想成真,兴奋的感觉让辛哲完全忽略了妈妈的感受,也没注意到她日渐萎靡的精神状态,只一味地将注意力放在他心爱的少女身上。 他带她去游乐场,坐摩天轮,坐旋转木马,一起在过山车上尖叫,晚上走路回家,路过一条河,在河边的大石头上,一笔一画写上:辛哲喜欢赵苗苗。 那时候连呼吸都是甜的,空气里飘荡的全是粉红色的泡泡,辛哲觉得他这一生再没有什么不满足了。 幸福来得太快,消逝的也快,戳破粉红泡泡的第一根小刺是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赵苗苗不肯让辛哲吻她。 可以牵手,可以拥抱,反正小时候也是这样,但是接吻不行。就算气氛正好,暧昧浪漫,就算她也觉得十分喜欢辛哲,也还是不行,看到他慢慢在自己面前放大的脸,她会觉得惊恐,然后惊吓地将他推开。 “非要这样吗?”她每一次都十分生气,“我们就不能只是谈恋爱吗?” 起先辛哲为自己的心急感到抱歉,尽量照顾她的情绪,忍着不让自己太冲动,但是时间久了,他就觉察出不对劲来。 赵苗苗劈腿了,他亲眼看到,她在马路边上捧着一个男人的脸,吻得十分陶醉。 他很崩溃,又怕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局面,并没有当场戳穿她,回到家思来想去,实在怕失去她,开始不停为她找借口,“一时新鲜”“真心话大冒险输了?”“也许只是在练习,并没有用心,不用心就不算劈腿”。 理由越来越不像话,他却信了,默默将这件事忍了下去。 既然是可以接吻的,辛哲在一次约会之后,又试着想要吻她,还是被她推开了。 “干嘛呀?吓我一跳。”她拍着胸脯,真的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辛哲,你别这样,我特别有罪恶感。” “跟自己的男朋友接吻,为什么会有罪恶感?”辛哲第一次如此大声跟她说话,因为挫败感实在太强烈了。她捧着男人的脸接吻的画面又窜入脑海,逼得他几近崩溃。 “就是……就是……觉得像是乱伦。”赵苗苗嘻嘻笑,“我们就保持这种纯洁的关系不好吗?”她撒娇地挽着他的胳膊,“你在我心里太圣洁了,我实在做不到,觉得实在玷污你。” 辛哲的心,一点一点跌入谷底。可是爱情不但会蒙蔽人的眼睛,还能误导人的心。辛哲还是忍了,他想,至少名义上他是她的男朋友。 这一忍,便要处处容忍,苗苗开始频繁与那个人见面,他有一次甚至在她的脖子上发现了可疑的痕迹。 他知道那个人的存在,却没有去查,他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他害怕知道的太多,便忍不了了,这样就真的失去她了。 有一次他和苗苗逛街,路过一次成人用品店,一对小情侣似乎买了什么玩具,正偷偷摸摸往包里塞,苗苗看了他们两眼,撇嘴笑,“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这种店卖的东西又什么好玩的?” 辛哲有几分震惊,毕竟那些东西他也见都没见过。 然而震惊的还在后面,苗苗开始登陆奇怪的网页,又时常在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无故消失,他有一次趁她不在,用妈妈的钥匙开了房门,去翻了她的房间,在她的床底下找到了他看一眼就觉得下流的东西。 然而那并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根稻草是辛哲妈妈,辛哲妈妈生病了。 屈辱在心头压抑,挥之不散,终于成了不治之症,癌症通知书落到辛哲手上时,他觉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是强忍着才没有当场晕过去。 他给赵苗苗打电话,他希望至少这种时候,她是能够在他身边的。可是电话怎么也打不通,他疯了一样冲去偶遇过她的地下会所,将她从里面拽出来,掐着她的脖子咆哮:“你不是说不行吗?不是说要保持纯洁的关系吗?接吻都不行的人,为什么在这里什么都可以?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贱的?你说你说啊……” 若不是有人冲过来拉开他,辛哲恐怕那时就将赵苗苗掐死了。 赵苗苗吓得半死,连滚带爬逃跑了,她去了哪里,辛哲不知道,也没去找,他疲惫不堪,失望透顶。然而更让他绝望的是,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爱她,幻想着她回来求饶,只要她说对不起,他就会立刻原谅她。 再见赵苗苗是在医院里,已经过去一年多了,辛哲妈妈终于熬不住了,弥留之际,她来送她,抱着骨瘦如柴的她,哭成泪人。 之后是丧礼,苗苗爸妈没去,赵苗苗一身黑衣,跟他站在一起,像每个来吊念的人鞠躬,眼睛哭得通红,几次崩溃,在现场哭得几近昏撅。 只是一瞬间,心头的恨就全部消散了,从小到大的爱意再次侵占心头,他轻轻扶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像小时候一样,抚着她的背,哄着她,安抚她。 可那一切也都是昙花一现,似乎都是他的幻想,丧礼结束,赵苗苗再次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这一次,没有了妈妈这道联系,更没有了联系她的理由,他时常坐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看着手机中两个人的合照发呆,就那么度过一个个难熬的夜晚。 骨气勇气去找她时候,又是半年过后,面前的她已经是另外一个模样了,穿着热裤吊带,脖子上系着朋克风的皮颈圈,还抽烟,说话时,眼睛上挑,带着几分轻佻的媚意。 那副样子,书是不可能好好读了,辛哲忧虑担心,暂时放下了心里的执念,开始劝说她,好好读书,好不容易考上的重点高中,不要辜负了当年刻苦的自己。 苗苗吐着烟圈,玩世不恭道:“读不读书有什么关系?反正上完高三,我妈就送我出国,随便找个学校塞进去。她啊,巴不得我死远点,越远越好。” 她出了国,就彻底与他断绝关系了,辛哲开始恐慌,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挽留她,就听她嘻嘻笑起来,“听说欧美男人都很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辛哲惊讶,“女孩子怎么能把这种事挂在嘴边?” “那种事?”她嗤笑,“我说的是胸肌大,你以为我说的哪里大?” 辛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提起背包,落荒而逃。 即便是生气,也还是不能丢下她不管,但每次去找她,约莫都是这样的收场。她似乎已经完全没有了羞耻心,完全不介意,且十分明白,什么事情,什么话能够刺痛他。 一次一次的交锋,辛哲都败下阵来,苗苗被杀的那个晚上也是一样,他被噎的没话说,气愤难当,才将她捆了起来,随后就跑了。 他没有撒谎,也不可能杀赵苗苗,因为那等于杀了他自己,他就是这样爱着赵苗苗。 110.我的男友爱吐槽 辛哲长长吐出一口气,似乎是度过了一生,缓缓说:“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要还是不信,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窗外的夜正深,风从没关的窗户吹进来,吹起了窗帘,白色的窗帘如被爱人抛弃的女子,一夜间哭白的长发,缠绕着吴空的衣角。 虽然说快入夏了,但是夜风吹在身上,还是有些凉,吴空缩了缩脖子,轩辕卓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转身走到窗前,将窗户关了。 室内的空气更加沉闷起来,辛哲坐在沙发上,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前方,并没有什么焦距,似乎透过了室内的墙壁,看到了过去的某个地方,某个让他怀念的人。 轩辕卓遇见吴空才初尝恋爱的滋味,对于辛哲这种为一个人痴迷的感情,似懂又非懂,他在一旁悄悄握起了吴空的手。吴空也正为辛哲和赵苗苗的爱情唏嘘不已,感受到轩辕卓手心的温度,心里才算好过了一些,打起精神来,仔细回味着他说的话。 有一个问题,轩辕卓早就想问了,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词,缓缓问:“小时候经常带你们出去玩,为赵苗苗买衣服的那几个人……你没觉得有些奇怪吗?” “奇怪啊。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也跟我妈说过,可是我妈说人家只是因为喜欢我们才带我们玩的,让我不要大惊小怪。”辛哲说着,目光朝轩辕卓方向移了移,“他们虽然很奇怪,但是确实也没有做出任何伤害我和苗苗的事。你这么问想说明什么?” 轩辕卓没有答话,继续问:“赵苗苗的初恋,那位校草,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怎么联系吗?” “卢世轩,听着是不是很耳熟?没错,就是那个明星。不过他在这边是个明星,在那边在干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跟苗苗分手之后,我再也没见过他。”辛哲说。 吴空看了看轩辕卓,她约莫猜到了轩辕卓为什么这么问,但又觉得不太可能,或者是她打心眼里希望自己猜错了。 “你差一点失手掐死赵苗苗的那家会所,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地址在哪儿?”轩辕卓又问。 辛哲说:“怎么能忘记?那个地方我能记一辈子。它在锐鹰商贸城,地下一楼。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你是最熟悉赵苗苗的人,也是最有可能查出真相的人,为什么不回去查清楚真相?”吴空问他。 辛哲的眼睛陡然间瞪大,激动地站了起来,“我回去?我怎么回去?回去就立刻会被抓起来,然后关进牢里。查真相?怎么查?在牢里查?我当初受到了怎样的对待,你根本想象不出,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吴空没再继续反驳他。 他说得很对,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提起赵苗苗案,所有人第一想起的就是失踪的辛哲,所有人都将他认定为凶手,他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回去了也是寸步难行。 轩辕卓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拍了拍吴空的手背,最后问辛哲:“我们信你一次,但希望你也相信你自己,不要再东躲西藏,自欺欺人地幸福美满了。你这样,对这边的师娘,实在不公平。” 说着他拉起吴空,准备告辞,走了没几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你怎么认识……他的?”说着朝卧室方向看了一眼。 那是郑义桥的卧室,辛哲怎么能不明白,他苦笑,“我刚到这边来的时候,很迷茫,经常去酒吧里喝酒,他也经常一个人去酒吧,喝了几次酒就认识了。那阵子他似乎也过得挺难,我们两个一起喝酒聊天骂天骂地,从不过问彼此的事,就算现在,他也从未问过我一句,为什么要躲。他是个难得的朋友。” “那是什么时候?”轩辕卓脸色发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能是什么时候?我刚来这边,五年前。”辛哲说。 “五年前……”轩辕卓咬着牙冷笑,“他有什么资格难过?” 说着拉着一脸错愕的吴空,很快走了。 吴空知道轩辕卓有多讨厌郑义桥,至于原因,从不敢问,也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问,即便成了他的女朋友,他若不想说,她也不想主动去揭他的伤疤。所以回去的路上,他沉默着,她就不说话,直到他突然将车停在路边。 “周六要去那边了,这两天,虽然手上有了一些线索,却什么都做不了。”他望着车外,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这个城市的夜景实在太美了,美到妖冶,让人留恋。 吴空小心翼翼点头,“是啊,不如趁机休息一下,好好上两天学。” 轩辕卓侧头,看着她紧绷的小脸,勾了勾唇,“什么时候上学成了你休息的方式了?” 吴空叹气,想想这段时间的经历,心里百感交集,“唉,以前是生在福中不知福。有好好的父母,能够无忧无虑的上学,却不想上。若我生在镜像那边,父母离婚,范女士又是个魔鬼,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更别提好好上学了。我这小胳膊小腿,去打拳击,刚上场估计就被打吐血了。” 轩辕卓笑起来,摸摸她的头,“那边那个吴空,可跟你一模一样,一样的小胳膊小腿。” “是啊。”吴空想起下落不明的镜像吴空,心里就觉得难受,“她太不容易了,而且她是另外一个我,我特别能够体会她的不易,所以,无论遇到什么,我都要把她找回来。” “你一旦认定一件事,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轩辕卓说完,又觉得不太对,改口道:“不对,是撞了南墙也不肯回头,会原地蹲下,用铲子在墙下挖地道。就像当初你追我的时候那样,看,我都被你追到手了,所以我相信你也一定能够找到她,并且帮她完成心愿。” 他的话,让吴空立刻脑补出一副画面:一面高高的墙,墙上长着轩辕卓的脸,墙脚下,一个蹲成一颗球的女孩正拿着铲子,奋力挖挖挖。 画面太搞笑了,她不禁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睛晶晶亮亮的,上气不接下去说:“我要去注册个微博号,名字叫:我的男友爱吐槽。专门发你的吐槽合集。” “那我是不是又多努努力,多多吐槽,才能帮你涨粉?”轩辕卓也笑起来。 “不不不,你就是平常跟我说话的状态,就够我每天发的了。”吴空说着,拍着他的肩,因为笑得太忘形了,力气有点大。 轩辕卓肩膀疼,心里却是轻松的,因为他发觉,她似乎跟他越来越亲密了,以前跟他说话,虽然也未必多拘谨,但也总带着点小心,生怕惹他不开心。现在似乎在一点一点放掉这点担心,变得肆无忌惮了。 他从未拥有过这样肆无忌惮的关系,这种与人之间的联系感让她心动,让他迷恋,让他在射击运动之外,似乎又用了别的立足之地。 她还在笑,他已经放开方向盘,伸手就她抱在怀里,然后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突然而猛烈,让吴空眩晕,全身软绵绵地瘫软在他怀中,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用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想要更多。 过了许久,轩辕卓才放开她,望着她迷蒙的双眼,和被吻肿的双唇,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下她的耳垂,轻声道:“谢谢你喜欢我。” 吴空还沉浸在刚才的吻中,整个人都呆愣愣的,下意识回答:“不……不客气。” 轩辕卓被她逗笑了,松开她,笑得前仰后合,他一直是个冷面的人,从来没有笑得这么畅快过,吴空看他笑成那样,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笑点在哪里,于是默默在心里决定,不但要注册一个“我的男友爱吐槽”,还要再来一个“我的男友笑点很奇怪”才行。 111.被排挤了 明明老师,也就是辛哲,自从被“吴空“打入院之后,就没来过学校,一直请着病假。吴空这个头号嫌疑人被抓的消息也在学校里不胫而走,虽然后来洗脱了嫌疑,但是学校的氛围却悄悄变了,她不再那么受欢迎,那些见了她会笑着打招呼的同学,总是躲着她,似乎生怕她发疯打人一样。 以往在教室里,她的前后左右是最受欢迎的座位,而如今,她落座之后,周围一圈似乎设了结界,没一个人去坐,本就人少又偏门的选修课,座位坐出一个奇怪的地图。 吴空打开书,四处望了望,以前热情的同学,都慌忙避开视线,要么低头,要么侧头,不跟她视线相交。说一点感觉没有是骗人的,心里有那么一丝小刺痛,但是在当过”镜像吴空”之后,这些小刺痛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撇撇嘴,耸耸肩,低下头自得其乐地翻开书。 突然旁边的椅子被拉开了,有人坐在她的身旁,她原本以为是宿舍的姐妹来给她打气了,没想到侧头看到了文悦。 这个世界的文悦还是那副不苟言笑的模样,穿着老土戴着厚厚的眼镜,像严谨的老干部,坐下来也不跟她说话,只是自己整理着带来的书。 吴空笑起来,心里竟有几分暖,自来熟地跟她搭话,“怎么只有你自己?刘佩佩呢?” “我们又不是连体婴儿。”文悦冷着脸,“也有单独行动的时候。” “哦?”吴空笑着拖着长音,语气中带着十分明显的不相信。 就算不是真正的连体婴儿,也是精神上的连体婴儿,以前的文悦和刘佩佩可是从不分开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文悦被戳穿了一样,生气地瞪她一眼,又似乎心虚一般飞快低下了头,“我……我们不想像以前那样了不行吗?” “哦哦,行啊,挺好的。”吴空单手托腮,笑眯眯看着她,“你是为了给我打气,才坐到这边来的吗?我可是个暴力狂、神经病哦,不怕被同学排挤?” 文悦脸微微发红,“谁……谁要给你打气?我就是看这里有空位而已。” 吴空望着到底都是空位的教室,笑起来,但也没戳穿,不再惹她,自己去翻自己的书。 过了半晌,文悦突然对她说:“谢谢。” 这声“谢谢”实在太轻了,轻到吴空以为自己听错了,奇怪地问:“什么?” 文悦赶紧低下头,“没什么。” 吴空“哦。”了一声,继续看书,就听旁边又传来轻轻地声音,“我和佩佩想了很久,也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有点畸形了。什么效仿娥皇女英,实在太……让人恶心,也实在太轻贱自己了……谢谢你骂醒我们……” 吴空又笑起来,发自肺腑的替她们开心,却依旧装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吊儿郎当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呢?” 文悦立刻意识到,她这是准备彻底将这事忘记了,也就笑了起来,又重复了一遍:“谢谢。”这次的声音很大,吴空听到了。 “说什么谢谢?”吴空笑嘻嘻凑近她,“以后考试的时候记得帮一把。” 文悦立刻冷脸,“你想得美。” “哎呀,别这么见外吗?”吴空厚脸皮地揽着她的肩膀,“你成绩那么好,稍微拉我一把,我就不会挂科了……” 文悦咬牙,拿起书要换座位,被吴空死死拉住,认错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文悦这才勉为其难地坐下。 这堂课上得实在很有很意思,以至于下课的时候,看到在走廊尽头等着她的轩辕卓,她的脸上都还带着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轩辕卓问她。 “我发现我被排挤了唉。”吴空双手捂胸口,一脸陶醉,“感觉好奇妙。” 这表情和语气哪里像是受了排挤的人?轩辕卓怀疑她是不是受刺激太大,精神错乱了。有些心疼地安慰道:“对你没有信任的朋友,不交也罢。” 吴空摆手,“没关系没关系,大家爱我,我爱大家嘛。大家不爱我,我也爱大家的。” 这确实是疯了…… 轩辕卓是那种“别人爱他,他不爱别人;别人不爱他,他更不爱别人”的人,理解不了吴空的这种大爱,只是担心她将不开心藏在心里,看她的眼神难免透着担忧。 吴空挽着他的胳膊,摇晃了一下,“真的。我没疯!只是突然发现,我爱跟人交往是为了自己,我爱热闹,其实跟别人没什么关系。想通这一点,就一点都不难过了。” 轩辕卓摸她的头,“你这么爱热闹,跟我在一起是不是觉得很闷?” 吴空摇头,“你还是不理解我的意思。我爱热闹是我的事,跟你没有关系。只要的我心里是热闹的,跟谁在一起都很热闹。而且……你什么样子我都很喜欢呀。”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轩辕卓微微一愣,心上似乎被抹了蜂蜜的小针刺了一下,甜到让他颤栗,让他呼吸凌乱,让他面红耳赤。 可若是这种时候,他若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只是抓着她的细胳膊,皱眉说:“走吧,吃饭去。” 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表白,每次表白都像拳头打在软绵花堆里,她早就习惯了,高高兴兴跟着他走,“吃饭吃饭,我爱吃饭。” 两人去吃了她爱吃的鳗鱼饭,这一次没有感谢厨师,没有搞得全店瞩目,安安静静吃完,普普通通走出店门,深得轩辕卓的心。 边散步边走回学校的路上,看见了卖糖炒栗子的,轩辕卓跑过去买了一袋,剥开壳,将里面黄澄澄的栗子肉递给吴空嘴边。 他的手指修长洁白,捏着黄澄澄的栗子肉,看起来实在赏心悦目,吴空忍不住连同他的手指一起咬住了。 牙齿轻咬的感觉痒痒的,让他喉头发紧,他皱起眉命令道:“松口。” 吴空忙松开牙,只含走了栗子,嚼着,冲他笑眯眯,“超级好吃!宇宙第一好吃!” “幼稚。”轩辕卓瞪她,却笑起来,然后又剥了一个,继续塞。 就着他的手吃了好几个栗子,吴空满足不已,也从纸袋里拿了几个出来帮他剥,学着他的样子喂他,“张嘴,啊。” 轩辕卓吃下栗子,也情不自禁微笑起来。果然好吃的。宇宙第一好吃! 两人互相喂着栗子,接受着路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毫不介意自己散发着恋爱酸腐的味道,甚至还有些享受。 快到学校了,轩辕卓突然停住脚步,提议道:“你困吗?不困要不要再去逛个夜市?” 夜市就在学校旁边,在这边逛的有一半是江陵大学的学生,逛夜市也就渐渐成了学校情侣们必有的恋爱行程。摆摊的摊主们甚至都能熟练地掌握情侣们的动向,今天谁跟谁好了,明天哪对分手了,哪个姑娘脚踏两只船,哪个小伙背着女朋友偷吃。摊主们经常凑在一起互换情报,并对此乐此不疲。 这么有仪式感的事情,吴空和轩辕卓却一次都没有过,所以轩辕卓一提议,吴空立刻举双手响应。 “好啊好啊。我没吃饱,还可以再吃一轮。” 轩辕卓拿出钱包晃了晃,“我的钱包也够你吃一轮的。” 吴空抢过他的钱包翻了翻,果然看到了许多毛爷爷,笑眯眯望着他,“我男朋友这么有钱呀,我真是赚到了。” 轩辕卓听她叫自己“男朋友”就脸红,脸不由自主绷了起来,“至少养得起你。” “你要养我哦。”吴空心里甜炸了,“养多久?” “你做我女朋友多久,就养多久。”轩辕卓看着她,黑眸沉静,样子十分认真。 “那不做你女朋友以后呢?”吴空眯眼睛,“我总不能给你一辈子的女朋友。”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轩辕卓将钱包拿回来,放进衣袋里,“现在是就行。走了那么远的路,消化的差不多了,去吃一轮。” 女生问男生“我总不能当你一辈子的女朋友”,的潜台词一定是“将来也想当你的老婆”,吴空也不例外。她是满心希望能够得到一个承诺的,听轩辕卓这么说,心里十分失落。可转念一想,他说得确实也没什么错,以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没有把握就胡乱承诺,绝对不是轩辕卓的作风。 她的男朋友可是十分光明磊落的。 这么一想,吴空又欢喜起来,高高兴兴牵起他的手,雄心壮志道:“走,去扫荡夜市。” 112.我是你男朋友 夜市很近,步行过去也就十分钟,白天这里是条街,里面并没什么人,建筑物也很灰暗,到了晚上便像宫崎骏的电影里演的一样,万千灯火,次第亮起,光亮中阴影里全都喧闹了起来。 轩辕卓并不爱来夜市,以前也就跟陈雄和射击队的几个队友来过几次,对这里并不是很熟悉,吴空却经常跟606的小伙伴一起来,甚至跟一些摊主都混熟了,她往那里一站,对方就知道她想吃什么,什么口味,加不加辣。 吴空进夜市第一要吃的就是章鱼小丸子,丸子摊的老板,人称胖姐,远远看见吴空就招手:“猴儿,你好久没来了?咦?男朋友?真是个大帅哥。” 吴空笑咪咪的,将轩辕卓的手拉得更紧了,“是啊,男朋友,我已经不是单身狗了,所以也是忙得很。”她说着得意地抬起跟轩辕卓牵着的手,晃了晃,“我看上的人,能不帅吗?” “恭喜恭喜,给你来个情侣套餐?”胖姐望着吴空,又去看轩辕卓,一脸的八卦欲豪不加掩饰。 所谓的情侣套餐,无非就是加大的餐盒,丸子多一些,会点缀一些粉色的小丸子,胖姐还会在上面用番茄酱画个爱心。因为漂亮,很多情侣都爱吃,两个人捧着,摆拍发朋友圈,十分有气氛。 吴空一直都想吃一次情侣套餐,这次终于有机会了,立刻点头如捣蒜,“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胖姐技术好,手脚利索,很快就做好装饰完毕,递到吴空手上,轩辕卓付了钱,胖姐一边找钱,一边望着轩辕卓笑:“真是帅,怪不得之前有人追你,你都不同意,原来等着这一位呢。” 吴空挠头笑,轩辕卓却立刻捕捉到了重要信息:之前有人追吴空! 离开胖姐的摊位,吴空一路上都在捧着章鱼丸子各种摆拍,还逼迫轩辕卓配合,轩辕卓别扭着一张脸配合完毕,开始兴师问罪。 “之前有很多人追你?” 吴空长得不丑,细细白白的,又活泼可爱,又是舞台活跃分子,自然有喜欢她这个类型的对她各种追求,只不过她进学校之前就已经心有所属且目标明确,根本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过,让男朋友吃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吴空笑,“很多啊,我很受欢迎的。” 轩辕卓一脸醋意,“哦。”了一声,继续朝前走。 这就完了?不再继续追问,也没有反复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吴空觉得好不满足。这醋吃的,完全没按剧本走嘛。 她吃着章鱼丸子跟过去,也拿小叉子,叉起一个举到他面前,“很好吃的。” 轩辕卓就着她的手,吃了一个,觉得还不错,低头看她,唇边沾着番茄酱,伸出手指将番茄酱抹了,然后放在自己唇边吃掉了。 “味道还不错。”他一脸正经。 吴空看着他的手指想入非非,于是故意又故意弄了点番茄酱在嘴角,故意亮给他看,等他再次伸手指给她抹掉,她便立刻将他沾着番茄酱的手指抓过来,放进嘴里嘬一下,将番茄酱吃掉。 “真的挺好吃。”她坏心眼地笑起来。 轩辕卓半边身子都酥了,盯着自己的手指,心狂跳不止,一团火从小腹猛地窜上大脑,他很想将眼前这个点了火却毫无知觉的小女人按在墙上亲,好好的让她清醒清醒,知道这世间险恶。 但以上仅限于他的内心活动,表面却不露分毫,收回酥麻的手指,塞进裤子侧边口袋里,望着前面,“走吧。” 吴空有又去买了甘蔗汁,要了两根吸管插在一杯甘蔗汁里,与轩辕卓额头碰额头一人一边含着吸管,一通的摆拍。 拍完了才心满意足地发着朋友圈,轩辕卓看她盯着手指一脸的贼笑,就也拿出手机,登陆万年没用过的微信,给她点了个赞。 吴空看到他的赞,心中一甜,抬头踮脚,在他脸颊边亲了一下,“我也给你点个赞。” 轩辕卓面上淡淡的:“哦。” 内心:我觉得亲嘴比较有诚意。 又逛了一会,迎面碰到几个同级的男生,男生看到吴空,都笑嘻嘻去推搡其中一个男生。男生长得高高大大,戴着金边圆眼睛,黄色卷发,很潮也很帅,看见吴空,脸涨的通红,抬手跟她打招呼:“吴空,你也来逛夜市?真巧。” 吴空也朝他挥手,“是啊,真巧。” “你……那件事我听说了……我相信你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男生眼神真诚看着吴空,然后看了轩辕卓一眼,但直接将他忽略了,“如果有困难,可以来找我,需要人聊天,也可以找我,我的手机号一直没换……” 轩辕卓一直冷眼看着男生和吴空说话,就算是他这再瞎也看得出来,这个男生喜欢他的女朋友,这种明目张胆不加掩饰的撬墙角行为是个男人都没法忍。他不动声色,俯身在吴空唇边舔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亲昵,不但吴空愣了,对面那群大男生也都看愣了,尤其是黄卷发,更是一脸铁青地看着轩辕卓。 轩辕卓将别人错愕的眼神都当成了空气,只对吴空勾了勾唇,“番茄酱。” 黄卷发男生黑着脸朝吴空点点头,“那……不打扰你们了,再见。”落荒而逃。 吴空觉得好笑,她完全没想到,轩辕卓原来也有这么闷骚的一面,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心里甜甜的。 见男生走远,轩辕卓不快地挑眉,兴师问罪:“他追过你吗?” “好像是。”吴空挠头傻笑,“挺好的一个人。有段时间排练忙,他每天给我买早饭,还请我们宿舍的姐妹吃饭,请全剧团喝饮料。” “好像是?”轩辕卓咬牙。这么明目张胆,那里好像了?根本就是! 吴空装傻,“人家也没明着说嘛,我也不能自作多情。” 轩辕卓气得拧她的脸,“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什么都挂在嘴边?有些人就是嘴上什么都不说,偷偷地将你吃干抹净。” 吴空脸上吃疼,轻声呻吟,不满道:“那你呢?你也什么都不说,是准备偷偷将我吃干抹净吗?” 怎么又转到他身上了?轩辕卓松开她的脸,正色道:“我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吴空撅嘴。 轩辕卓挑眉:“我是你男朋友。”就算要吃干抹净,也是正大光明的吃干抹净!怎么能是偷偷? 看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吴空表示很无奈。 这样都逼不出一句“喜欢”,她能怎么办?当然是选择原谅他,并继续喜欢下去呀。 113.为所欲为 夜市很大,全部逛完足足花了一个多小时,吴空吃了一圈,肚皮竟然还没被撑破,竟然还想来几串烤串。 “想吃就吃。”轩辕卓说着就拉着吴空到前面,找了个烤串摊,陪着吴空选了羊肉串、脆骨、韭菜、馒头片等等,拿去给摊主。 摊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看起来也就轩辕卓差不多大,结果他们的小托盘,抬头看了吴空一眼,愣了一下,猛地大叫:“是你!吃霸王餐,还拉着我聊人生聊理想的那个神经病!” 吴空也愣了,可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吃过霸王餐,就毫不示弱地怼了回去:“谁吃霸王餐了?你别乱说,小心我告你诽谤。” 轩辕卓也挑了挑眉,冷声道:“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摊主一脸终于逮到你了的激动,扔下手里的烤串,开始诉苦:“你忘了吗?去年,江陵大学校庆那天,你穿得花里胡哨的在我这喝酒,喝完了拉着我又哭又闹,说什么,他怎么不喜欢你,谁都喜欢你,为什么他不喜欢你?后来我不理你,你就抱着狗哭,把人家狗给烦走了,你就去追狗,钱都没给我……” 摊主的控诉让吴空丢失的记忆碎片慢慢拼凑,最终终于凑成了一整幅画面。似乎确实有那么一回事,校庆那天,她向轩辕卓表白失败,哭着跑出学校,在这里借酒浇愁…… 呃…… 实在太囧了,吴空赶紧抓住摊主的胳膊,不好意思地道歉,“啊,我想起来了,对……哈哈哈哈,是那么回事,我喝多了嘛哈哈哈哈哈……” 轩辕卓一脸诧异,又觉得好笑,“你真抱着狗哭了?” “呃……那个……”吴空不知该如何说起,从钱包里摸出毛爷爷塞给摊主,抱歉道:“给你添麻烦了,钱补给你。” 摊主接过钱,脸色才缓和一些,拿了她一张毛爷爷,找回来二十三块,“你一共吃了七十七块钱的,我不多收你钱。” 记得真清楚。 吴空不接找回来的钱,挠挠头,“今天这些也一起算。” 摊主立刻把钱收回去了,扳起脸来,“那你还要再给我十块。” 吴空不敢有一秒钟耽搁,立刻把钱给了他。 在烤架后面的座位上落座,吴空早已一脸冷汗,轩辕卓的好奇心还在持续中,追着她问:“那天……真有那么伤心?”那天的事情,他也记得十分清楚,当时是认真觉得这只猴子讨厌,现在也是认真觉得这只猴子可爱。甚至有些痛恨当时的自己,怎么能说出那么伤人的话来。 吴空想起那天就觉得心有余悸,“被当众拒绝,你知道有多难堪吗?换你你也难过。” “那个时候我确实不喜欢你,难道要因为顾及你的面子欺骗你的感情?”轩辕卓看着她,黑眸里带着亮亮的光,“所有选择当众表白的人,都要做好被当众拒绝的心里准备。” “那个时候不喜欢我,现在呢?”吴空很快抓住了他句子中的重点,追问。 轩辕卓面上微红,移开视线,“现在我是你男朋友。” “是我男朋友,那到底喜不喜欢我?” “废话。” “我不管,废话我也要听。” “……喜欢。” “喜欢谁?” “当然是你。” “谁喜欢我?” “我。” 吴空问得都快吐血了,猛地拍了下桌子,“你就不能连起来说!” 轩辕卓一脸被逼上梁山的悲壮,“我……喜欢你。”说完,脸都红了,拿起桌子上放的水猛喝两口。 这一瞬间,吴空却似看到了烟花,绚烂地在她心里炸开,之前的种种都值了。 她双手抓起他的手,深情款款,“我也喜欢你。” 轩辕卓咬牙。虽然他很喜欢听她告白,可是还是觉得这种随时能够告白的超厚脸皮,是种天赋,是特异功能,是来自地球文明之外的神秘力量。他无论如何都掌握不了,心里再爱,也说不出口。 两人正缠绵着,摊主端着烤串过来了,放在桌子上,看着吴空欣慰地点头,“当时没追上的是他吧?你也真够坚持的,不过终于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酒没白喝,狗没白抱。” 然后又低声跟轩辕卓嘀咕:“兄弟,对她好点,省得她再出来祸害我,还有狗。”说完转身走了,背影颇有大侠风范。 吴空“哈哈”笑,“这摊主真有意思。” 轩辕卓看吴空,被人糗了也笑得那么开心,她才是最有意思的那一个好不好? 两个人吃着烤串又要了一瓶啤酒,边吃边喝,显然摊主并没有因为记恨吴空,而偷工减料,羊肉串分量足,味道也正,吴空一连吃了五串,拍着肚子再也吃不下了。 轩辕卓也吃了三串,他是运动员,饮食是有控制的,平时并不会出来吃路边摊,现在显然是被吴空带上了歪路,不过好在他自控力很强,就算觉得可口,也不贪嘴,尝尝也就算了。 两人离开烧烤摊,再往前走,便是通往穿越镜像世界的那条河的另外一条路,当初吴空就是顺着这条小路来到河边,才意外穿越的。 沿着小路往前走,喧闹渐渐被抛在身后,也没了炫目的灯光,只有头顶的月光,静静映着河面,闪闪发亮。 人越来越少,轩辕卓牵起吴空的手,与她十指紧扣,吴空贼笑:“干嘛等没人了才牵手?你不总是说你是男朋友吗?男朋友是可以为所欲为的。年轻人,不要这么害羞。” 轩辕卓侧头看她,黑眸中有明亮,“真得可以为所欲为?” 吴空点头,坏笑:“真的!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轩辕卓拉着她就往小树林里走,力气太大,拉得吴空一个踉跄,下意识问:“干嘛去?” “为所欲为。”轩辕卓丢下这四个字,人已带着吴空来到黑暗处,转身将她压在树干上,一手撑着树干,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以一个十分霸道的姿势,吻上她的唇。 这突如其来的一吻,实在太急切了,且十分凶狠,确实配得上“为所欲为”四个字,前一秒嘴上还在耍流氓的吴空,这一秒就被吻得呼吸困难,手脚发软,整个人就像踩在云上,使不上力,为了避免自己摔倒,只能死死勾住他的脖子。 然而这“为所欲为”也仅限于接吻,即便是如此热烈的吻,吴空还是觉得她男朋友实在太保守了,都拉进小树林里了,还不干点别的?亲几下就满足了? 她勾着他的脖子抬头,就着月光看他的帅脸,那眉眼那鼻子嘴巴,越看越喜欢,忍不住就想启发启发他,“你又不是写网文的,怎么那么遵纪守法,脖子以下的部位完全不描述呀。” 轩辕卓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就难忍的欲望更是汹涌地翻滚上来,月光之下,他女朋友雪白的脖颈如天鹅般优美修长,隆起的起伏又是那般的圆润饱满,他只是看着就觉得呼吸急促,眼神都灼热了起来。 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下那汹涌的欲望,就只是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牵起她的手,“走吧。” 走吧?走吧?走吧! 走个毛线啊,她才只吃了个开胃菜好吗?除了肚子是饱的,从心到身,每个毛孔都是饿的好吗? 可是这种事,男朋友不主动,她就算脸皮再厚,也只敢嘴上耍耍流氓,其他的什么都不敢做,他说要走,她也只能垂头丧气地跟着。 两个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回到宿舍,已经快到锁门时间了,吴空叹气,“今天谢谢你请我吃那么多好吃的,我很开心。” 嘴上说着开心,脸上的表情却一点都不开心,轩辕卓当然看出来了,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正经道:“少看点小黄文,省得整天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吴空恼羞成怒,“谁……谁看小黄文了……”看着他一脸的正经就来气,猛地推了他一把,“你走,你赶紧走,看见你就烦。” 然后气哼哼,跺着脚上楼去了。 轩辕卓被她的蛮力推了一个踉跄,等站稳,那抹俏丽的背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了。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发脾气,他竟觉得十分可爱,站在原地看了半天,才慢慢走回宿舍。 114.成年人的生活 周六,吴空收拾好东西,和轩辕卓相约来到河边,换好衣服,站在熟悉的岸边,手拉手跳了下去。 近乎妖异的光芒在他们周围涌动,等到他们游上岸,光芒便消失了,岸边的景象便全都倒了过来。 轩辕卓先将吴空托举上岸,自己才爬上去,抹了抹脸上的水,催促吴空,“快去把湿衣服换了,今天天有点冷。我帮你守着。” 今天天气确实不好,一大早就有阴沉沉的,风吹在人身上凉嗖嗖的,轩辕卓话音刚落,吴空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快步奔去桥洞换衣服去了。 等她换完,才轮到轩辕卓换,她就站在桥洞边上,背对着他守着。 听着背后衣料摩擦的声音,吴空的心,前所未有的乱,又想起昨天晚上,寝室的夜话。 男生宿舍爱聊女生,女生宿舍爱聊衣服、化妆品、当然也会聊男生。606经常聊起的男生除了陈雄就是轩辕卓,戏称他们俩是606的姑爷。 吴空经过小树林的挫败,一直闷闷不乐,被周栗、孟桐看穿了,便关起门来“严刑拷打”,到底是将她那一点小心思给问出来了。 “是我没有吸引力吗?” 吴空控诉,并托了托自己的胸,“好歹也有b。“ “你可拉倒吧,我d骄傲了吗?”孟桐挺了挺胸,对她投以神之蔑视。 孟桐确实是个隐藏的“实力派”,明明那么瘦,该大的地方却一点都不含糊,让606其他三位小伙伴十分羡慕。 吴空被她蔑视的垂下头去,更加沮丧了。 周栗打抱不平地拍了下孟桐的头,安慰吴空,“猴子向来不走性感风,咱不比胸围,比别的,比如女人味。猴子……你……还是很有女人味的……呃……嗯……啊啊啊啊,我的良心好痛!” 吴空咬着下唇,眼泪汪汪看着周栗,“老大,我恨你!” “能怪老大吗?你自己平时给大家的印象就是上蹿下跳的猴子,让别人怎么对你产生邪念?”江源搬了个板凳坐到吴空对面,双手撑着膝盖,正经道:“你自己试着想想,孙猴子谈恋爱有多维和。” “不违和啊。”吴空嘟囔着,“孙猴子都有好多版本的女朋友了,从神仙到妖怪,各种类型都有。” “可你见过孙猴子有床戏吗?”江源启发她,“你想看到孙猴子的床戏吗?想想就起鸡皮疙瘩,想对着镜头喊住手对不对?孙猴子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雄,我们不想看大英雄脱衣服。同理,猴子你是我们身边的开心果,我们都爱你,可就是没法对你产生邪念,因为有罪恶感,感觉像在犯罪。” 吴空听得似懂非懂,抱着头在床上滚了两圈,“我不管我不管,我都成年了,我要过成年人的生活。” 江源拍她的肩膀,沉重道:“你家那位一看就是禁欲系的,你的成年人生活……唉,任重道远啊。” 吴空不服,坐起来问江源,“你的成年生活怎么样了?比我丰富多彩吗?” 一句话问得江源面红耳赤,她不脸红还好,一脸红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吴空瞬间更沮丧了,又滚到床上撒泼。 “我不幸福,不幸福,不幸福!” 周栗、孟桐、江源看着吴空发疯,齐齐摇头,在心里暗暗叹息:红颜祸水呀。活生生把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逼成了每天脑中都想着不可描述画面的玉女。 罪过!罪过! “在想什么?”轩辕卓换好衣服,就看见吴空在蹲在桥洞口抠草,脚下一片抠烂的草叶子,惨不忍睹,最重要的是小脸还揪着,像生气了的海绵宝宝。 吴空被他吓了一跳,手一抖,满手的草叶子扬了一地,转头看见他的帅脸,心里就更是纠结了,忍不住问他:“在你眼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女生?” “什么样的?”轩辕卓显然不太明白她这么问的用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慢慢说:“活泼、脸皮厚、思维跳脱、执着……” 吴空越听越心凉,这些形容词都很难让人想入非非好吗? “难道就没有一些美好点的词吗?”她瞪他,一脸不的满。 “美好……嗯……让我想想……”轩辕卓皱着眉头盯着她看了半天也没有下文,反倒眉头越皱越紧。 这沉默实在让人尴尬,吴空生气地推开他,气呼呼跑了。 即便是生气吴空也不敢耽误正事,毕竟她和轩辕卓来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来谈情说爱的,自然也不能只顾着怄气。 她跑的速度越来越慢,轩辕卓人高腿长,几步就追上了,单手揽着她的肩,好奇地问:“你这是……生气了吗?” 他问这话的时候眼睛晶亮,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吴空看了就来气,强忍着才没发火,“我生气你就这么开心吗?” 轩辕卓点头,又立刻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觉得惹女朋友生气这种事原来也会发生在我身上,感觉有点奇妙。” 吴空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她没跟轩辕卓交往之前,一直以为他是个冷淡的人,是后来相处多了才明白,他不是冷淡,是不知道该如何跟人相处,一直在逃避,其实他的心里也住着一个温柔的人。 人和人最普通的情感,他都不曾体验过,如今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慢慢开始学习这些,自然是有些笨拙的。 笨拙的,同时也是最真诚的。 吴空突然一点也不生气了。 她停住脚步,望着他的帅脸的,双手抱胸无奈叹气,“你女朋友生气的时候,你摆出这么兴致勃勃的表情,她会更生气!还有,刚才你女朋友问你,在你眼里,她是什么样的女生?就是要你夸她,不用那么诚实,夸她就对了!懂了吗?轩辕同学!” 她一脸教导主任谆谆教诲的表情,轩辕卓微微笑起来,十分认真地点头,“懂了。那我女朋友能重新问吗?关于她在我眼里是什么样的女生那个问题。” “她说可以!”吴空忍着笑,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问:“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女生?” “漂亮、可爱、勇敢、正义、富有同情心、善解人意。”他一口气说出好多条,乌黑的眸直望着她的眼,“我不太擅长赞扬别人,因为很少被家人赞扬。你若喜欢听,我会慢慢习惯赞扬你。” 刚才还在生气的人,现在整颗心都要化了,甚至觉得自己刚才有点无理取闹,扑到他怀里,瓮声瓮气说:“是我不好,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不用为了我改变什么,我会去适应你的,毕竟你以前对我比现在冷淡一万倍,我也没有停止过喜欢你。” 是的,喜欢他这件事,停止不了,这一生都将伴随着她的心脏一起跳动。 轩辕卓轻抚着她的背,声音鲜少如此温柔,“没事,你生气的样子,我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很可爱。” 唉,又在夸奖她了。吴空在他怀里捂脸,有点无地自容。 甜蜜完了,该办正事了,两个人找了个长凳坐下,开始制定这一周的计划。 首先,去跟卢清妙碰头,和他交换情报,他是警察,是专业人士,总会有些新发现的。 然后去赵苗苗光顾过的俱乐部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要去找卢世轩谈谈,问问,他们交往期间,赵苗苗身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毕竟,现在肯承认跟赵苗苗有关系的人,已经不多了。父母移民,亲戚朋友都称跟她不来往。不知道是赵苗苗为人太失败,还是这个世界本就这么凉薄。 还有,还要去镜像吴空失踪的大武桥附近看看,看看附近有没有摄像头,如果有的话,也许拍到了带走吴空的男人的样子。 轩辕卓说完这些,吴空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就给卢清妙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卢清妙才接听,声音沙哑且有点迷蒙,似乎还在睡觉,吴空自报了家门,半晌,他才会过意来,“哦哦,是你呀,我正想联系你呢。唉,这一周,我被派去支援别的队,真是累死了,昨天半夜才回家。怎么样?最近又找到什么线索了吗?” 吴空说:“找到赵苗苗初中时的初恋算不算线索?找到赵苗苗曾经光顾过的俱乐部算不算线索?” “算算算,只要跟受害人有关的,任何细节都有可能是线索。初恋都能被你们挖到,太牛了。”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卢清妙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正在穿衣服,“见一面吧,这两天我休班,有的是时间,就约在上次被你们敲诈的那家咖啡厅里。” “那好,只要你做好请客的准备。”吴空笑。 “又让我请?”卢清妙在电话那头哀嚎:“好吧,好吧,看在你这一周也没闲着的份上。但别点太多,我这种勤勤恳恳的人民小公仆可没什么钱。” 吴空开开心心地答应下来,这才挂掉电话。 轩辕卓在一旁,眯着眼睛看着她,她脸上的笑容,实在是有些碍眼,更碍眼的是,这是跟其他男人打电话时,露出来的笑容。 “你跟卢警官在说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他说着话的时候语气中的醋意已经藏都藏不住了。 吴空浑然不觉,还在体会刚才卢清妙的惨叫,越想越好笑,“我让卢警官请客,他答应了。” “别人请客,有这么开心吗?”轩辕卓冷哼,“我也请你吃了很多次饭,也没见你笑得这么欢。” “你请我吃饭,我也很开心的。”吴空笑眯眯晃着手机,“有人请客我都开心。走吧,还是之前那个咖啡厅,我们早点到,别让人家等着了。” 说着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约好的咖啡厅。 115.苗苗的初恋 卢清妙还是早到了,样子有些疲惫,虽然皮肤并不白,但黑眼圈依旧大的无法忽视,一头微卷的头发,也显得有些乱,吴空和轩辕卓推门进去的时候,他正端着咖啡杯猛灌。 “卢警官,喝这么急,小心咖啡因中毒。”吴空跑过去调侃他,轩辕卓也跟了过去,看他那副狼狈的样子,就知道这位警官最近真是辛苦了。 卢清妙将杯子里的咖啡一饮而尽,放下咖啡杯,对着两人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几天没好好睡觉了,全靠咖啡续命。待会我要是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别叫醒我,直接把我送隔壁小区去,我住3号楼1604,切记切记。” 他那副快累断气的样子,反倒让吴空没心思消遣他了,落座后,给自己叫了杯咖啡,轩辕卓要了牛奶。 “最近警局这么忙吗?”吴空问。 没等卢清妙回答,轩辕卓接过话说:“可能不是警局忙,是卢警官自己忙。忙了就没时间折腾以前的案子了。” “你男朋友透彻。”卢清妙指着轩辕卓对吴空说,说着说着又叹气,“最近其实没什么案子,队里单独把我送去支援,摆明了就是不想让我留在这里胡思乱想。重启旧案太难了,除非辛哲来投案,或者出现新的证人。” 辛哲怎么可能来投案?他连来这边都不愿意。吴空看了轩辕卓一眼,轩辕卓也看她,两个人同时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 若辛哲真是这个案子的凶手,他们还能用极端的方法将他绑来投案,可是目前来看,辛哲很可能是冤枉的,就算把他绑来,对这个案子也没有任何帮助,毕竟他现在说的话,当年也都说过,没人相信他。 就算是将陈雄叫去作证,表明当年,辛哲离开之后,他到了赵苗苗家,那个时候赵苗苗还是活着的,但也无法证明,他离开之后,辛哲没有返回杀害赵苗苗。 再说,陈雄也不可能去作证。她当初答应了陈雄相信他,自然也不可能去逼着他去警局当证人。 “那这个案子就只能靠我们了吗?”吴空沮丧。 卢清妙不置可否,而是继续叹气,“这个案子还有一个难点,就是,死者家属只想掩盖这件事,极度不配合调查,只一口咬定凶手就是辛哲,让我们赶紧把他抓起来。当初家属提供给我们的监控录像,也不完整,若不是案发时家属有不在场证明,我真怀疑,是他们自己下的手。” 吴空记得,案发的那一晚,赵苗苗的父母约了人打麻将,打了一个通宵。牌桌上的人应该都能当他们的时间证人,这份不在场证明实在很完美。 “你还记得当初跟赵苗苗父母一起打麻将的人都有谁吗?”轩辕卓问,“案情卷宗上没写真实身份,都是匿名。” “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可能用真名?”卢清妙说着,靠在沙发上,使劲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不过,当时他们来警局作证的时候,我都在场,还记得是谁。一位是本市的地产大亨,鲁大庆;一位是世茂商会会长孙晓辉;最后一个是个小学老师,叫什么忘记了。” 轩辕卓觉得有些奇怪,“确实都是些大人物,包括赵苗苗的父亲也算是个成功商人,他们会成为牌搭子不足为奇,但是一个普通的小学老师怎么能进入他们的社交圈?” “我当时也觉得奇怪。”卢清妙说,“不过好像是老交情,那两位大亨发家之前,就跟那位小学老师是朋友了。” 轩辕卓默默将这些名字记在心里,看来待办事项又多了一样。 这时,服务员将吴空的咖啡和轩辕卓的牛奶端了上来,几个人暂时停止刚才的谈话,沉默了一会。 卢清妙挑了挑眉问:“就点一杯喝的?其他的不点了?” 吴空难得良心发现,喝了口咖啡,笑道:“不能老让卢警官破费。再说,我男朋友说了,会请我吃更多好吃的。”说着冲轩辕卓笑,“是吧?男朋友?” 他之前随口几句醋话,原来已经被她放进心里。轩辕卓心中一甜,点了点头,“当然。” 卢清妙这个大龄单身狗明显有被虐到的心痛感,嗤之以鼻:“有男朋友了不起?” “就是了不起呀。”吴空当场抱了轩辕卓一下,笑嘻嘻道:“所以卢警官也赶紧找个人谈谈恋爱吧。” 轩辕卓被她猛的一抱,脸都红了,不自在地别开头,轻咳了两声,连灌了好几口牛奶。 卢清妙都被吴空气笑了,摆摆手,说:“行啦行啦,别秀恩爱了。说说你们的进展。说找到赵苗苗的初恋了是真的吗?” “当然。”吴空用小银勺舀了块方糖放进咖啡里搅了搅,“一个叫做卢世轩的。跟你同姓呢,卢警官认识吗?” “卢世轩?”卢清妙瞪大眼睛,“你弟就叫卢世轩。” 他的弟弟? 这也太巧了吧? 吴空有点不敢相信,“也许是重名呢?卢世轩这个名字也蛮常见的。” 卢清妙挠着头,皱着眉,摸出手机,“是不是,把他叫过来问问就知道了。” 2。 按照卢清妙的说法,卢世轩也是演艺圈人士,但是是个十八线红不起来的小演员,常年辗转在各大片场,从跑龙套到当替身,最近几年终于能演上一些配角了,也上过综艺节目,总之有活就干,十分敬业,但就是红不了。家里人劝他放弃,可他偏偏不信这个邪,每天跟上了发条一样地跑片场,比他的警察老哥还要累。 这么一说,吴空和轩辕卓都觉得八九不离十了。职业跟那边的卢世轩一样,但是性格是相反的。 那边的卢世轩是家喻户晓的大明星,且是著名的抠图大户,出了名的不敬业,拍戏期间都敢跑去夏威夷度假,还十分嚣张地晒图。但每次被喷,就只会给他带来流量和新的话题,这么多年热度一直不减,是个争议十分大,名气也十分大的大明星。 卢世轩来得很快,穿了一身休闲装,背着巨大的包,十分违和地梳了一个大背头,画着很浓的妆,甚至涂了唇膏,原本的五官已经看不太出来了。 进门刚坐下,就拿起菜单,冲服务员喊:“先来两个三明治,中午了,能点牛排套餐了吧?牛排套餐也来一份。” 点完餐,又摸起桌子上的水杯,咕咚咕咚,连灌了好几口,又朝轩辕卓伸手:“牛奶还喝吗?不喝给我。”俨然就是个饿死鬼。 卢清妙就在一旁看着他,说不心疼是假的,“你今天演的什么?妆画成这个鬼样子?” “一个变态。”卢世轩咧开嘴冲他哥笑的一脸满足,“是个很重要的人物,有十几场戏,二十多句台词呢。”说完似乎才看到吴空和轩辕卓,冲他们俩点点头,“你们好,吃了吗?”说完,无缝衔接催单,“服务员,三明治快点,晚两秒钟,我就得直接横着出去。”然后又问吴空,“你们要不要也点点?” 吴空挤出一丝僵硬的笑,“不饿,不饿,你先吃。” 服务员先把三明治端了出来,卢世轩一手抓一个三明治,左右开弓,吃得日月无光,显然已经饿得顾不上别人了。 “赶戏赶得太急了,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什么都没吃。”他边吃边解释。 卢清妙听他一说,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导演是人吗?再急也不能不让吃不让睡。” “行啦。人家好多大明星都在那熬着呢,我算什么?有戏演就不错了。”卢世轩倒是看得开,边吃边安慰自家老哥,并问:“你叫我来干什么?” 卢清妙无奈地扶了扶额,“你吃完了再说吧。我怕你噎死。” 三个人就真的盯着卢世轩吃饭,不过十分钟,两个三明治,一份牛排套餐全部塞进了肚子里,他似乎才活过来,拍着肚子,打了个饱嗝,满足道:“活着的感觉真好。” 吴空默默又问服务员要了杯水递给他,“你再喝点水。”他刚才往嘴里猛塞食物的样子实在太吓人了,她严重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咀嚼。 “谢谢。”卢世轩挠挠头,接过水杯喝了几口,这次没有那么着急了。 卢清妙继续扶额,“快去把妆洗了去,我看着眼晕。” 卢世轩听话地放下水杯,从大包里捞出一瓶卸妆油,去洗手间了。 过了几分钟,当他重新回到桌前,已经变了一个人。 白皙的有点病态的皮肤,加上浓眉大眼,一双可爱的酒窝,怎么看都是个帅哥,确实有当校草的资本。 “洗干净脸真舒服,我都忘了,我上次不带妆出门是什么时候了。”他感叹,又问卢清妙,“哥,你还没说呢,找我来到底什么事?” 卢清妙做直身子,直接切入正题,“你认不认得一个叫做赵苗苗的女孩?” 116.我那么喜欢她 “认得啊。”没想到卢世轩非常坦荡且认真,“我初恋。还去我家玩过呢,不过那个时候,哥你不在家,爸妈都说她好看,怎么了?” “她死了。”卢清妙面对坦荡的卢世轩倒有些不自在了,作为兄弟,他当然知道自己老弟是个多么单纯的人。 “死了?”卢世轩惊愕地差点摔了手中的杯子,激动地站了起来,“哥,你跟我开玩笑吧?” “你坐下。”卢清妙瞪了他一眼,“这么大声,想嚷得人尽皆知吗?” 卢世轩这才坐下,仍旧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怎么死的?什么时候死的?哥,你跟我说清楚。” “五年前。被人杀死的。”卢清妙似乎不忍心看弟弟的眼睛,移开了视线。 “被杀……被杀了?”卢世轩反反复复问,“那凶手是谁?凶手抓到了吗?谁那么残忍,对苗苗动手,她那么可爱……” “你先别激动。”卢清妙拍了拍卢世轩的肩膀,“凶手早晚有一天能抓到。找你来就是想问问,当初你为什么要跟她分手,你们交往期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现在我们能接触到的,亲近过赵苗苗的人实在不多了,找你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卢世轩苍白的脸上全是慌乱,显然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愣了半天才说:“不是我要跟她分手,是她甩的我。我怎么会跟她提分手,我那个时候那么喜欢她。” 是赵苗苗甩的他?那她那段时间的颓废,怎么解释?而且辛哲说后来拍到了卢世轩跟其他女孩在一起的照片。 “你喜欢她,为什么分手后那么快就交了新的女朋友?”吴空问。 “情伤懂不懂?难过懂不懂?而且那个时候不懂事,就随便跟一个追我的女孩在一起了,不过不到两个星期就分手了。”卢世轩看着吴空,情绪有点激动。 吴空被他吼得缩了缩脖子,轩辕卓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安慰她,冷冷看卢世轩一眼,“不用那么大声,我们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的。” 卢世轩垂下头去,又在反复嘀咕那句话:“谁舍得对苗苗下手?谁舍得?这个人一定很没人性。” 吴空看向卢清妙,说:“你记得我见过辛哲吧?我听他提起过,苗苗在跟卢世轩分手的那阵子,非常颓废,学也不上,门都不肯出。若是她甩的别人,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也许是别的原因迫使她分手?”卢清妙看卢世轩,“世轩,你再好好想想,那阵子赵苗苗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没有什么不对劲啊。苗苗一直都很好。”卢世轩说着仔细回忆着,过了半晌才猛地瞪大眼睛说:“我想起来了,苗苗曾经收到过一封信,看完信没几天就要跟我分手。我当时还怀疑,她是交了笔友,才甩了我。” “那封信写的什么你知道吗?”卢清妙问。 “不知道,她不肯给我看。”卢世轩摇头,“事实上,别说内容了,我连信纸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见,她藏得可严实了。不过……” “不过什么?”几个人同时问。 “不过听同学说是照片。有人看到她在小树林里偷偷烧照片。”卢世轩说,“那个同学悄悄跟我说,好像是小女孩的照片,白白的小女孩没穿衣服。我当时特别生气,让他不要胡说,还跟他打了一架。” 吴空和轩辕卓对视一眼,两个人的大脑同时嗡鸣了一声。 似乎某些事件串联起来了。 有一些隐藏在最黑暗的角落里的肮脏,正一点点浮上水面。 卢清妙又问了一些问题,赵苗苗的人际关系,还有跟辛哲的关系。提到人际关系,卢世轩说没什么特别的,但是提到辛哲,他却有很大的反应。 “对,苗苗有个哥哥叫辛哲,据说她家保姆的儿子,对她十分黏,而且什么都管,我们同学都说,那是苗苗家养的大狼狗。我反正不喜欢这个人,他对苗苗的占有欲太明显了,苗苗跟他说,在跟我交往的时候,他看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了。” 这也正常,以辛哲对赵苗苗的迷恋程度,没真的扑上去咬他,就算他还有理智。 又聊了聊,再没有什么可问的了,卢清妙才对他说:“你先回去睡觉吧,有事我再给你打电话。” 卢世轩再三表态:“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只要能抓住杀苗苗的凶手,我什么都愿意做。”这才背着大包,虚浮着脚步走了。 卢世轩走了之后,吴空和轩辕卓一直在沉默,他们在回想辛哲提到的事,那几个经常带着苗苗和镜像吴空去买衣服看话剧的好心叔叔……突然觉得一阵恶寒,冷汗从脊背冒出来,全身发冷。 “我跟苗苗以前是好朋友……”吴空跟轩辕卓交换了个眼神,斟酌着语句,以镜像吴空的身份说:“小的时候,我们两个经常去一个快餐厅玩,类似于kfc,但并不是真的kfc,就是个半土半洋的餐厅,叫做吉娃娃餐厅。那个时候我们俩都小,我刚上一年级,苗苗也就三年级的样子,有几个叔叔经常带我们出去玩,给我们买衣服。苗苗很喜欢新衣服,叔叔们让她去试穿,她就高高兴兴去试衣间试穿……有没有可能……” “你的意思是,赵苗苗在试衣服的时候被偷拍了?”卢清妙皱起眉头,“你再多说一些,尽量详细点,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吴空便将从辛哲那里听来的,关于这件事的一切,原原本本复述了一遍,为了防止自己忘记,她时不时看轩辕卓一眼,轩辕卓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说明,她的记忆力还算好。 “所有细节拼接起来,我们有理由怀疑,赵苗苗当时有可能是收到了小时候拍的不好的照片,同时受到了威胁和刺激,才跟我弟分手的。这也能解释她之后的颓废和反常,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自弃行为。” 卢清妙越说越生气,“嘭”一拳砸在桌子上,“去吉娃娃餐厅。” 吉娃娃餐厅就是柳德开得那家餐厅,之前吴空一直在回避柳德这个名字,即便在辛哲提到这家餐厅的时候,她也装作若无其事,可是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回避了,她就算再怕也要正面面对柳德。 吉娃娃餐厅早就不在了,但是卢清妙是警察,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得到了柳德的地址。 卢清妙带着吴空和轩辕卓敲开柳德家的门,柳德看到门口的人,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被身后的拖鞋绊倒,摔倒在地,样子十分狼狈。 “做什么亏心事了,看见警察吓成这样。”卢清妙出示证件,居高临下看他,“柳老板,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吴空本来是怕他的,见他竟然如此怕警察,才明白他根本就是个草包,没什么可怕的,也就大胆了很多,胸膛都不在觉地挺了起来。 转瞬间,柳德已经恢复了正常,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卢清妙殷勤地笑:“里面请,里面请。就是家里太乱,不好意思。” 卢清妙率先走进去,吴空经过柳德身边极力地保持镇静,轻蔑地扬了扬下巴,可是手依旧是抖的,轩辕卓似乎发现了她的异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三人在客厅落座,吴空四处打量这个家。装潢不错的房子,奢华的古罗马风,就是似乎很久没收拾了,显得十分凌乱,垃圾桶都满出来了,桌子上也堆着没收拾的便当盒。看便当盒的数量,是一个人的量,他现在似乎是独居。 柳德在厨房泡了茶端过来,殷勤地问卢清妙:“警官找我什么事?我的生意都关掉了,最近老实的很,出门都是看过黄历才出去的。” 卢清妙也懒得跟他废话,直奔主题,“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做赵苗苗的女孩?” 柳德的桃花眼里有迟疑一闪而过,随即摇头,“不认识。” 这明显是谎话,吴空明白只有自己能当场揭穿他,用镜像吴空的身份,于是挺了挺胸,给自己壮了壮胆,凶恶道:“别装了。我和苗苗小的时候经常去你开的餐厅里玩,你和几个叔叔还经常带我们俩出去看话剧、买衣服,这么快就忘记了?” 柳德眼珠子一转,一脸无辜喊冤:“哎呀,当年我的餐厅可火了,里面的小游乐场又不收费,附近的孩子都爱去那里玩,我哪里记得那么多?还有,单独带小女孩出去玩这种事,我可不做的,容易让人误会。” 吴空没想到他竟如此厚颜无耻,撇的一干二净,一时不知该拿他怎么办,咬牙切齿地瞪了他半天,脑子里突然灵机一动,冷笑道:“那要不要把范桂花叫来问问?她可是经常去你的餐厅转悠,你和你的朋友带我和苗苗出去玩,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柳德和范桂花旧情复燃的时候,两个人都有家庭,是货真价实的婚外情,分手的时候,又因为镜像吴空的搅和,闹得非常难看。自那之后范桂花就跟他水火不容,就算路上偶尔碰见了,也会指桑骂槐的骂一通,若将她叫来对峙,可想而知那画面有多热闹。 117.大武桥 柳德当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是有点怕范桂花的,听吴空这么一说,脸色都变了,假模假样地一拍脑门,似乎才刚想起来:“哦,苗苗啊,想起来了,你看我这记性!上了年纪了,不能跟你们这些年轻人比了,对不住啊警官。你问苗苗的事,干什么?她只在我餐厅里玩过,我见她活泼可爱,就偶尔会带她去看看话剧,买买衣服。当然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只带她一个孩子,也有带男孩。我一辈子都没个孩子,看见别人的孩子就眼红,我那些朋友也是没孩子,只能疼疼别人的孩子安慰安慰自己。” 他说得可怜兮兮,在情在理,要不是熟悉他的品行,吴空几乎都要相信了。 卢清妙见怪了奸诈的犯人,自然也没那么容易被迷惑,问他:“既然想起来了,一定也还记得当时那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吧?” “这个……”柳德的眼神又闪烁了起来,“警官问这个干什么?这么久没联系了,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电话号码也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 “那你慢慢找。”卢清妙端起茶杯,放松地靠在沙发靠背上,翘起二郎腿,做出长久等待的姿态,“我最近闲得很,等得起。一天找不到,我就等一天,两天找不到就等两天。不过,你家里常驻一个警察这件事如果传出去,不知道外人怎么想你。” “卢警官说笑了。”柳德脸色发白地起身,“我会好好找找,好好找找。” 不过,卢清妙的威胁并没起到什么作用,柳德找了一个下午,将自己家翻了个底朝天,翻得满头大汗,依旧表示找不到。 “也可能是放老家了。”柳德为难地看着卢清妙,“卢警官,要不这样吧,明天一大早,我去乡下老家找,找到了立刻给你打电话。今天就先回去休息,怎么样?我也要睡了,年纪大了,体力不早睡,身体吃不消。” 他一副受虐待老人的凄惨模样,跟之前骚扰吴空时,那个风流倜傥中年大叔的样子,判若两人,吴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轩辕卓看着吴空,又看柳德,眉头微微皱起,但始终一句话不说。 卢清妙也确实是累得不行了,而且柳德耗了一个下午也没交出联系方式,不是真的找不到了,就是绝对不想交出来,再耗一个晚上也无济于事,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好吧,我等你消息。”卢清妙瞪了瞪眼睛,“要是敢玩失踪,我就开着警车拉着警笛去你老家找你。” 那是等于通告所有人,柳德惹上麻烦了。 柳德脸色微变,笑得极度不自然,“不敢不敢。”然后客客气气将几个人送出门去了。 离开柳德家,卢清妙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疲惫地说:“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俩回宿舍吗?”说完又暧昧地笑:“还是在校外有爱巢了?” 吴空脸上一红,结巴起来,“回宿舍!巢什么巢?思想就不能健康点?” “哪里不健康了?都是成年人。”卢清妙笑着,伸了懒腰,“回宿舍就回宿舍,凶什么凶?要不要我开车送你们一程?” “我们坐地铁。”不等吴空开口,轩辕卓先一步拉住吴空的手,坚决不容否定地说:“不劳烦卢警官了。距离最后一班还有半个小时,能赶得上。” “随便你们。”卢清妙撇撇嘴,“有事电联吧。”说着,摆摆手,上车走了。 看着车尾灯慢慢消失在小区里,轩辕卓抬头看了眼头顶上的窗户,太高了,只隐约看见柳德家的灯还亮着,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在看着楼下,直到他们离开。 轩辕卓和吴空并肩走在出小区的路上,这个小区的绿化做的很好,周围是郁郁葱葱的香樟与月桂树,黑色的铁栅栏前种了一大片的夹竹桃,风一吹鼻翼间全是绿叶的清新气息。 脚下的路铺了鹅卵石和石子,蜿蜒着穿过小花园,才是出小区的主路,脚下凹凸不平,踩在上面,有点痒痒的。 吴空始终默不作声,轩辕卓牵起她的手晃了晃,“下次再来找柳德,你不要来了。其他我们两个都是多余的,卢警官完全可以。” “啊?”吴空讶异抬头,似乎不太理解他这么说的意思,又似乎是明白的,“你说什么?” “你要是怕,就直接说出来,没人会嘲笑你。”轩辕卓低头看她,目光温柔而坚定,“我知道你不是个胆小鬼,那一定是这个柳德做了什么让你无法接受的事。” “看出来了?”吴空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有点窘迫地挠了挠头,“也没什么啦……其实跟我没有直接的关系,是镜像吴空。” 她将镜像吴空的妈妈范桂花跟柳德的纠缠,还有镜像吴空为了拆散他俩做过的事说了一遍。说完犹豫了一下,将之前柳德将她当作镜像吴空,对她的纠缠也粗略说了。 “我就是比较怕他这一类的老色狼。”吴空挠头,脸色在夜色的掩饰下,偷偷发着白。她还是不敢将自己小时候被骚扰的事情说给他听。 轩辕卓轻笑一声,“每个女生都应该怕他这种老色狼。” “镜像吴空就不怕,她学了拳击之后,带着轩辕良……这边的轩辕良打过他。”吴空仰起头,内心里有小小的沮丧,“我没她那么厉害。” “怪不得!他似乎也很怕你。”轩辕卓又笑了起来,“进门的时候,他看到你都吓得摔倒了。” “不是因为看到警察来了,才摔倒的吗?”吴空一直以为柳德怕的是卢清妙。 “卢警官可是在他摔倒之后才亮的证件,再此之前,他也不知道卢警官的身份。”轩辕卓说着,捏了捏她的手心,“你就当自己是这里的吴空好了,他是怕你的。所以你没什么好怕的。” “嗯。”听他这么说吴空这才放宽心,微笑起来,脸色也好了许多。 两个人手牵手走出小区,顺着马路往地铁站走,只不过他们并不是要回学校,而是要去大武桥,辛哲最后一次看到镜像吴空的地方查一查。 大武桥在城郊,跟回学校同一班地铁,但是是相反的方向,路程差不多,都是二十分钟左右。 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地铁里并不拥挤,疲惫的白领低着头抱着包睡觉,带孩子的妈妈轻声哄着宝宝,走读的高中生背着硕大的书包,戴着耳机手里捧着英语听读资料,轻声念着。他们的斜对面坐着两个跟他们差不多年纪的情侣,女生很活泼,男生很害羞,女生一直举着手机要跟他一起自拍,男生躲闪着,还是羞涩地比了个v。 吴空突然想到,曾经跟镜像轩辕卓一起坐地铁去医院看轩辕良,那个时候,也像今天这样,对面坐着自拍的情侣,她还心血来潮跟镜像轩辕卓拍了合照。那张照片现在还在她的手机里。 镜像轩辕卓真的是个温柔的人,他那么爱镜像吴空,好不容易才如愿以偿,现在却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心里有微微的抽痛,她拿出自己的手机,翻出那张合照,拿给轩辕卓看。 “看,这是这个世界的你。”她指着照片上微笑的男生说。 照片上的男生让他有种照镜子的感觉,只是那个人比较温和,笑起来似乎连冬日都能被温暖,只不过那个人跟吴空挨在一起拍照的样子,看着十分碍眼,他似乎都没好好跟她一起拍过一张照。 轩辕卓静悄悄地冷着脸,将手机从她手中夺过来,调到相机模式,然后揽着她的肩膀,对着镜头微笑,按下快门。 将合照保存好,才将手机还给她,沉声说:“这才是正品。”说完又补充一句,“并不是说他是盗版。这个正品……只是相对于你。” 吴空看着他满脸的醋意,悄悄笑起来,然后将照片设成屏保,笑眯眯拿给他看。他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轻轻扬了扬唇。 大武桥站很快就到了,两人并肩下车,走出地铁站,面对着面前完全陌生的地方,有点懵。 无论是镜像哪边,这都是他们第一次来大武桥,因为无论在哪边这里都不是个适合闲逛的地方。 在镜像那边,大武桥是座古老的石桥,桥的两边都是城中村,住的多是外来务工人员,天南海北哪里人都有,流动人口占总人口比的80%,是著名的治安案件多发区,去年一年内出现两起杀人案,聚众赌博的,在街上用各种暗语拉生意的女人比比皆是。警察提到这里都犯愁,本地人根本不会往那边去。 而镜像这边的情况他们还不太清楚,但是根据镜像原则,相较于那边的热闹和杂乱,这边应该是非常的安静和空旷的。 118.混乱的一夜 大武桥还是熟悉的石头桥,只是两边的村子安静的有些诡异,他们两个顺着桥走进村子,赫然在进村的第一面墙上看到了红通通的“拆”字。 怪不得这么安静,原来是要拆迁,人都被清走了。 都已经没人了,去哪里找摄像头去? 两个人望着空空如也的村子,心一下子凉到了底。 这个时候天已经黑透了,人去楼空的村子里连盏灯都没有,好在今晚月光明亮,勉强能够看清脚下的路。夏天的风吹过桥,吹在身上依旧有些凉飕飕的,远处不知哪里发出呜咽声,像是女人在哭,又似乎只是风穿过空的罐子。 吴空有些害怕地紧紧抱住轩辕卓的胳膊,结结巴巴道:“我……我们还是走吧。” 轩辕卓不死心,拍了拍她的手,“来的时候我观察过,这里步行十分钟有家快捷酒店,要不,我先送你去休息。” “那你呢?”吴空哆哆嗦嗦问。 “来都来了,总要全部查看一遍才不算白来。”他说。 “那……那不能白天来吗?”吴空问。 轩辕卓望着漆黑的村庄,“晚上比白天容易找到人,有人,就有亮光。白天的时候所有的房子都一样,我们总不能一家一家找。” 他说的似乎很有道理,吴空咬牙,“我……我不去酒店。我要跟你一起。” 轩辕卓看她,“你不用勉强。况且我也只是探探路,不会轻举妄动,我没那么傻。” 吴空还是紧紧抱着他的胳膊,推着他,“不害怕,走吧,让我一个人在酒店里等着更难熬。” 轩辕卓低头轻笑,月光下她的小脸紧绷着,紧紧抓着他胳膊的手指,因为太用力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这个样子可一点都不像不害怕。 心里这样想着,但是没有拆穿,他只是伸手揽着她的肩,让她靠自己更近一些,慢慢朝前走。 村子里似乎真的没人了,一排排房子看过去,除了破败的墙和半脱落的大门之外,就是在脚边窜来窜去的野猫,竟然没见着一点亮光。 被野猫惊吓了几次之后,吴空的神经被锻炼的大条了许多,反倒没那么害怕了,步子也快了许多,就在他们马上要走出村子时,外面突然照进来两道亮光,有人开车进村,他们两个下意识躲到了身旁破败的门里。 车一阵风似的开过来,停在一处漆黑的院子前,有人下车,用钥匙开了门,进门、关门,门里亮起微弱的灯光。 轩辕卓和吴空想跟过去看看,还没靠近那处院子,身后又有车开了过来,他们只好迅速躲起来。那辆车停在第一辆车旁边,有人下车,推门进了院子。 两人怕还有车过来,在墙根下躲了许久确认没有动静了,才走出来,靠近两辆一前一后停着的车,就着月光看了眼车牌。 竟然都是百万级别的豪车。 “要不要去看看?”吴空指了指里面。 轩辕卓跟她的想法一样,若说在城市里毫无线索地找人是大海捞针,那么他们这种顶着这个世界轩辕卓和吴空的名头,自己找自己,比大海捞针还要艰难,更加不能放弃任何线索和细节。 但是他们并不知道里面的人是谁,贸然行动十分危险,轩辕卓让吴空藏起来,自己来到门前,轻轻开了一条门缝往里看。 里面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凌乱的院子,一排三间平房,靠右手边的一个房间亮着灯,有两三个人影在窗户上晃动,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到。 看了一会,轩辕卓离开门口,在地上捡了拇指粗的分叉树枝,捡了旧皮筋,几下做成一个简易的弹弓,然后小声嘱咐吴空:“藏远一些。”见吴空听话地躲去了后面,自己则绕着到右侧的院墙,找了棵树,几下爬了上去,坐在树桠上,用弹弓对着窗户射出几个石子。 “砰砰”的响动在寂静的黑夜中十分刺耳,屋里有人压低声音喝了一声:“谁?”然后灯熄了。 接着传来脚步声,轩辕卓赶紧猫下腰,将自己藏在繁茂的枝叶间,拉起t恤的帽子,t恤是黑色的,带上帽子几乎跟被夜色染成漆黑的树影融为一团,院子里的三个男人四处张望了半天,也没发现他的踪迹。 就着月光,只能看到三个人的大体轮廓,两个脑满肠肥的中年人,另外一个身型略瘦些,也更高些。 “是不是野猫抓门?”其中一个胖男人说:“我家的虎斑猫就爱抓门缝,一下一下可厉害了,就刚才那个动静。” “还是小心点好,我们出去看看。”比较高的男人提议。这个声音十分耳熟,轩辕卓仔细听了听,越听越觉得像柳德。 若真是柳德,在声称丢失了,那些与他一同给小女孩买过礼物的朋友们的联系方式之后,大半夜鬼鬼祟祟与人约在这废弃的村子里,是要干什么,可想而知了。 轩辕卓压低身子,在黑暗处静静盯着三个男人离开院子,在空荡荡的巷子里的巡视,不时有野猫在他们脚下乱窜,两个胖男人害怕了, 催着高个男人回去:“老酒,都跟你说了是猫,你别一惊一乍的。” “什么一惊一乍,我这叫警惕。”被叫做老酒的男人吵身后的胖男人嚷:“也不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警察都找上门了,能不小心点吗?” “好好好,多亏了你了。”胖男人应着声,“你不是说想再开家餐厅吗?回头我和毛笔给你投资。” “砚台说的是,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老酒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老酒、毛笔、砚台……竟然都用的化名,轩辕卓皱起眉来,越来越觉得这几个人实在可疑。可离得远了又实在看不清几个人的长相,就算是那个叫老酒的男人声音像柳德也是不能作为证据的,回头对峙起来,他完全可以抵赖。 轩辕卓正在想办法,就见那三个人折了回来, 路边的一个废弃的大衣柜里突然冒出一些响动,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轩辕卓却突然冒出一头冷汗。 吴空就躲在里面。 “不会又是野猫吧?”砚台嘟囔着上前,“住户都搬走了,把猫狗都留下了,太不道德了。” “是猫是狗,看看就知道了。”老酒说着,伸手抓住了大衣柜的门把手。 轩辕卓将手里的弹弓拉紧,“砰”一声打在老酒的手上,老酒哀嚎一声,捂着手望他藏身的大树张望,大树因为他的动作,枝叶晃动的异常吸引了三个人的注意力,几个人放弃大衣柜,往这边围了过来。 老酒边走边伸手入怀,再拿出来时,一道银光在月光下闪闪发亮,似乎是匕首之类的东西。 砚台和毛笔也都纷纷跑到车前,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拿出钢管,慢慢朝树这边靠近。 吴空急死了。 她刚才躲在大衣柜里,透过柜子上的小洞,看到外面,虽然看不清三个人的脸,就寄希望于手机,希望能在拍得清楚一些,于是才将手机的摄像头对准洞眼,连拍了好几张。可是动作太急了,手一滑,手机从手中脱落,才弄出了动静。她知道自己被发现了,捂着嘴巴,大气不敢出,短短的几秒钟,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 可就算是害怕,她也不希望轩辕卓为了救她,暴露自己的位置。 现在该怎么办? 对对,报警。 三个手拿凶器的男人慢慢来到树下,老酒冷冷抬头望着树上,虽然天太黑,树枝太繁茂依旧看不到人,但是他知道上面有人。 “下来吧。有话好说。”老酒不无威胁地对树上的人说。 轩辕卓蹲在树枝上,没有动,漆黑的眸子静静看着树下的人,面色阴沉,他看到了那些人的脸。 老酒就是柳德,剩下的两个人男人,他看着很眼熟,在原来的世界,约莫是在轩辕良的公司见过,是他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正思索着,老酒开始用脚踹树了,他的力气出奇的大,树干剧烈摇晃起来,轩辕卓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死死抓住脚下的枝干,坚持着。 现在他们几个不敢贸然上来,他更不能贸然下去,只能这样僵持着。 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远处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汽车引擎声,听声音像越野车,而且不止一辆,疯了一般穿插进狭窄的小巷子,直往这边窜。 车灯照亮了巷子,树下的三个人被刺眼的灯光照得睁不开眼睛,慌乱起来,“老酒……这……这怎么回事?可是你把我们喊过来的。你别是要坑我们吧?” “闭嘴。”老酒暴喝一声,握紧了手里的匕首,“坑你们对我有什么好处?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是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都别说话,看看这伙人的来路。” 那伙人显然并不打算给他们这个事件,三辆越野车的车门齐刷刷打开,走下来至少十个彪形大汉,将三个人团团围住,招呼也不打,就开始打。 这些人打人没用任何工具,用的就是自己的拳头,拳拳到肉,明显人一看就知道这伙人都是拳击的好手。 三个男人被莫名其妙打得不停哀嚎求饶,却只能换来更多的拳头。 这顿殴打持续了一分多钟,村子外面响起了警笛声,吴空刚才报了警,没想到警车这么快就到了。 听到警笛声,无论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都愣了一下,齐齐窜上车,发动车子,玩命地窜出了村子。 刚才还喧闹不止的破败村子,很快就只剩下警笛的尖锐声响。 警车停在了路口,几个巡警打着手电筒,拿着警棍跑了进来,在周围照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看到,两伙人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估计是打架的,听到警笛声就跑了。”其中一个巡警说着来来回回查看着四周,“让中心联络一下报案人,看看她愿不愿意去警局配合说明情况。” 另一个巡警应着声,去打电话了,电话打完不出一分钟,旁边的一个大衣柜里响起了手机铃声。 报案人吴空,看着手机屏幕上亮起的手机屏幕,十分想死地接起了电话。 “喂……是我是我……呵呵……”眼前一片光亮,吴空抬头对着巡警叔叔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微笑,“我见到警察蜀黍了,你们效率真高,速度真快,赞……” 见吴空暴露了,轩辕卓也不得不从树上下来,落地的一瞬间,一旁的年轻巡警吓了一跳,大叫:“妈呀,跟鬼似的。队长,这里有鬼……不不,这里有个人。” 119.猫腻 卢清妙到派出所领人,天都已经亮了,吴空和轩辕卓互相依靠着在长凳上睡觉,他也不吵他们,走过去,轻轻坐在他们身旁,然后开始吃早餐。 折腾了一个晚上,早已饥肠辘辘的两人,闻到豆浆油条的香味,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他手上的外卖袋,吞起了口水。 “卢警官,你真够意思,知道我们饿,还给我们带早餐。”吴空眼泪汪汪,一边拍着马屁,一边伸手去抓油条,被卢清妙伸手拍开了。 “让你吃了吗?”卢清妙瞪眼,油条在她鼻子下面晃了晃,又拿走,塞进自己嘴里,“说,到底怎么回事?不是回宿舍吗?怎么跑去打架了?诚实的孩子才有饭吃。” 吴空饿得头晕眼花,轩辕卓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让他说软话是死都不肯的,但是看看两眼发绿的吴空,他还是忍耐着跟卢清妙商量。 “卢警官,我们昨天在大武桥村看到柳德了。”他说着,黑眸静静看着卢清妙,果然卢清妙皱起了没,他才继续说:“他去见了他的老朋友,很明显,那些老朋友的联系方式,他不但没丢,反而联系很紧密。但有些事不方便在这边说,先带我们出去好吗?” 卢清妙一句废话没有,起身就去喊人办手续,走两步,又回来将外卖袋丢给吴空。 吴空捧着豆浆油条,热泪盈眶,拿出油条,自己还没舍得吃一口,先递给轩辕卓,轩辕卓将她的手推了回去,顺便替她把油条塞进嘴,柔声道:“你先吃吧。我出去再买。” 油条的香味溢满口腔,吞噬了吴空的理智,她狼吞虎咽,吃得眼泪汪汪,边吃边嚷:“我真是人渣,为了口吃的,背叛了爱情。” 轩辕卓看她那副样子就觉得好笑,“上升不到那个高度。身体弱的人理所应当应该先得到食物,等到世界末日来临的时候,我也会被把最后一口吃的留给你,我至少还能撑一撑,你大概饿不了多久就翻白眼了。” 这话没错的,吴空就是受不住饿,一饿就低血糖、头晕眼花,手还抖,绝对是世界末日第一批死掉的那一批弱者。 “我太感动了。不过要是真到了那一天,我还是先咬舌自尽吧,挨饿的滋味太难受了。”吴空像饿久了的猫一样,边吃边呜咽。 轩辕卓笑,目光隽永,“真到了那一天,你才不会死。你比谁都坚韧。” 一根油条吃完,卢清妙已经办好了手续,招呼他俩:“走了,走了,出去好好给你们上上思想政治课,大学生就好好上学,别整天瞎跑,给警察蜀黍填麻烦。” 这话是说给派出所的民警听的,吴空当然能会意过来,猛点头,一脸真诚悔过,“是是是,我们的错,给警察蜀黍添麻烦了。谈恋爱也不能瞎往没人的地方钻。” 被带进警局,吴空就是这么说的。她和轩辕卓是小情侣,闲着没事四处逛逛,逛到附近,听到里面有动静就进去看了看,遇见两伙人在打架,一害怕就躲了起来,并且报了警。 轩辕卓一向不擅长撒谎,就干脆不说话,任由她胡编乱造。 两人一脸“毁不该当初”的沉痛表情,在值班民警的目送下离开,踏出派出所大门,直接钻进了刚刚开门的早餐店。 已经吃了油条喝了豆浆的吴空,又要了混沌和肉夹馍,吃的日月无关,轩辕卓也卢清妙也吃了一些,但显然都没吴空吃的那么投入,卢清妙的心思在别的上面。 “你说你看到了柳德?”吴空忙着吃,没空说话,卢清妙只能问轩辕卓。 轩辕卓点头,“他和两个男人在一起,应该是有头有脸的两位男士,车都在百万以上,职业最次也应该是大企业的高管。” 他并不认识这里的“砚台”和“毛笔”,但是在原来的世界见过,在轩辕良的公司里,在那边轩辕良的生意做的不错,能进入他的社交圈子的人,至少也要有这个身份。而镜像两边的人虽然品性相反,但是职业上都有联系,应该差不多。 埋头苦吃的吴空,忙里偷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翻到相册,“我拍到他们的脸了,就是太黑了,可能不太清楚……” 卢清妙惊喜地接过手机,看了眼屏幕,脸立刻又垮下来了,“你拍的不是不太清楚,是太不清楚!这黑乎乎一团,别说脸了,人畜都分不清好吗?” “大半夜的又没灯,能赖我吗?”吴空嘟囔着,又翻了翻相册,“我还拍了他们的车牌号……” 话音未落,手机就被抢去了,卢清妙垮下的脸再次明亮起来,“竟然想起来拍车牌号,你这猴子还真是细心。有车牌号还怕查不出车主是谁吗?” 那两张车牌号拍的还算清晰,其实也只是吴空心血来潮顺手拍的,当时想着,万一有用呢?果然是有用的。 卢清妙将那两张车牌号发到自己手机上,然后打了个电话,求车管所的朋友帮忙查查车牌号,并许诺了一顿小龙虾,这才挂了电话。 吴空已经吃饱了,仿佛重回了人间一样,吐出一口气,摸了摸肚子,全身舒畅,“柳德这厮果然是撒谎的老手,当着我们的面演的多么情真意切,转头就跑去通风报信,说没有猫腻,谁信呀?” 卢清妙当然也这么想,他撇撇嘴,“他不是说要回老家找联系方式吗,我估计一时半会也是找不回来的,我得去盯着他,省得他跑了。你们俩先回宿舍休息,有事电话联系。”说着抓起车钥匙起身走了。临走前还付了早餐钱。 轩辕卓一直沉默地吃着豆花,看着卢清妙上车走了,才舒展开眉头说:“昨天突然闯进村子,围殴柳德三人的那群人也很奇怪,看起来像是某个拳馆的人,他们跟柳德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要去查一查。” “怎么查?”吴空托腮叹气,“整个江陵市光拳馆就有好几百家,总不能挨个找。而且我们根本没看清那些人的长相,就算面对面碰见了,也不认得呀。” “虽然没看见长相,但我看见那些人身上的拳馆标志了。”轩辕卓放下了豆花碗,手指沾着醋碟里的醋,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字:良。 “他们来自一个叫做良拳馆的地方。” 吴空猛然间有了一个很自然的联想,“轩辕良的拳馆?” “我也是这么想的。”轩辕卓点了点头,“去看看就知道了。也许还能见到我在这个世界的大哥。看看他是否真如你们说的那样可怕。” 120.另外一个大哥 江陵市有两所赫赫有名的大学,一所是江陵大学,另一所名为:江陵学院。 跟前者因为学术地位而出名不同的是,后者之所以出名,完全是因为这所学校更像收容所。 说是三流大学都高看了,这完全是一所交了钱就能上的学校,学生们来这所学校的目的大多数都是为了混日子,老师也大多不怎么管,因为管不动,基本上一节课能到齐一半的人数就不错了。学校周围打架斗殴是常事,学生中推举出来的老大,比校长说话还管用,若得罪了校长,顶多是退学,得罪了老大,绝对不可能退学,而是会被“关”在学校里,在全校师生的“关怀”下,生不如死。 而“良拳馆”就开在学校的附近,也不知道老板到底是何用意? “教学生打架?还嫌这里不够乱?”吴空撇撇嘴,走进挂着“良拳馆”旗帜的建筑物,满心都是疑惑。 而更让她在意的事,镜像吴空难道也是在这里开始学习拳击的? “良拳馆”的标志很简单粗暴,就是一面黑旗,上面写了个草书的良字,血红色,粗旷简单有威慑力。果然跟轩辕卓昨天看到的标志一模一样。 跟着旗帜和箭头一路往里走,八楼八零八室,喷成黑色的大门,正面墙的涂鸦,便是良拳馆的所在。 轩辕卓走在吴空前面,看到风格强烈的拳馆大门,也是忍不住皱了下眉,犹豫了一下,才推开门。 吴空则在他开门的一刻,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她担心看到什么血肉横飞的场面。 但是相反,外面风格暗黑,里面却一派祥和。 前台是个长发染成粉红色,扎双马尾的妹子,正托着腮打盹,里面望过去跟正常的拳馆没什么区别,虽然黑色是主调,但也不失品味。再往里看,有穿着黑色拳馆制服,梳着大背头的强壮拳师,在厉声指导身形瘦小的学员。 “出拳!对,样子是对的,但是力度还是不够!再来一次,将靶子想象成你的敌人!你想一辈子被他欺负吗?不想就打回去!出拳!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掌控!将他给你的侮辱十倍百倍的打回去!出拳!打回去!” 激励人心的喝声,让吴空都为之振奋了,她忍不住好奇伸头往里看,轩辕卓此时已经绕过前台走了进去,刚踏过接待区域,就听头顶上突然传来了尖锐的警报声,前台妹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从桌下下面抓起一条木棍冲了出来,迷蒙着眼睛四处望:“谁……谁?想打架吗?” 然后看到了一脸错愕的轩辕卓和吴空,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又使劲揉了揉眼睛,然后嘴边一扁,扔掉木棍,扑到吴空怀里,哇哇大哭:“猴子姐姐,你没事就太好了。人家好担心你啊。呜呜呜呜……” 吴空虽然一脸“莫名其妙”,但是毕竟来往镜像世界的次数多了,有了经验,不用想就知道,肯定是把她当作镜像吴空了,于是僵硬地抬头,拍了下女生的背,安慰道:“呃……我没事……你先别哭。” 粉马尾的女生这才抬起头来,抹了把眼泪问她:“猴子姐姐你来找良哥吗?我就知道你们俩不是真的闹翻了,虽然大家都这么说,但我就是知道。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良哥也不是薄情寡义的人,你们都是好人。” 她来确实是来找轩辕良的,于是就顺着粉马尾女生的话往下问:“良……哥,现在在吗?” “在的,在的,他在楼上休息室。”粉马尾将眼泪抹干,笑起来,“良哥昨天晚上去’打猎’了,回来的很晚,估计是累了,到现在还没起来。你直接上去吧。良哥说了,是你的话不用通报。”说着朝他眨眨眼,“更何况还有良哥的弟弟在呢。”说的是轩辕卓。 轩辕卓为了不露馅,始终没说话,跟着吴空,慢慢摸上楼。 这套房子很大,是楼中楼的设计,上楼的楼梯在里面,要经过拳台,里面正教学员的拳师纷纷往这边看,眼神十分负责。 吴空看不懂他们的眼神,也搞不懂他们与镜像吴空的爱恨情仇,索性埋着头,拉着轩辕卓只顾往里走。 走上旋转楼梯,上面有三个房间,最靠里的房间门上挂着涂鸦板,上面写着“良”字,想必就是轩辕良的房间。 他们走过去敲了敲门,门里响起一个沙哑又熟悉的声音不耐烦道:“不是说了吗?我不想吃,再来吵我,小心挨揍。” “呃……”吴空被这里的轩辕良揍过,知道他有多不“怜香惜玉”,十分怕他,听到他这么不耐烦的声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是……是我。”然后秒怂,将轩辕卓推到自己身前,又加了一句:“还……还有你弟。” 门里响起重物落地声,接着门就打开了,轩辕良光着膀子出现在他们面前,双眼通红。 “阿卓!”他完全不看吴空,只是盯着轩辕卓,上上下下看了半晌,又猛地抱过他的头翻开头发,查看了一下,眼神中的亮光一瞬间熄灭了。 “你不是阿卓。”声音都跟着冷了。 轩辕卓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那么喜爱自己的老哥,但是对自己老哥还算熟悉,那个臭屁、自恋的伪精英男士简直就是他家老爸的翻版,最近才变得略微可爱了一些。然而他从未在他眼神里看到这样的冷意,也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这样的亮光。 他不知道面前这个轩辕良,是怎么一瞬间认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轩辕卓的,也不知道接下来他会怎么做,就只是静静看着他,因为他似乎也并没有打算动手。 吴空也在这一瞬间屏住了呼吸,毕竟一瞬间就被认出来,这还是头一次。 轩辕良看着轩辕卓沉默了片刻,又去看吴空,冷声道:“阿卓不是原来的阿卓,你肯定也不是原来的你。” 吴空被他盯着,一瞬间出了一声冷汗,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呵……”轩辕良却笑了,笑声里带着自嘲,“我以前打的人是你吗?那真是抱歉了。” “没……没什么。”吴空下意识回答,但是身体却依旧是怕他的,朝轩辕卓身后缩了缩。 轩辕良看出她的惧意,垂下眸子,走回房间,朝他们招了招手,“先进来再说,我们接下来说的话,不适合被别人听见。” 要走进轩辕良的地盘,吴空有点怕,但是看着轩辕卓走了进去,也就鼓起勇气跟了进去。 这个房间倒是不小,就是十分乱,衣服丢的到处都是,床上、沙发上、地毯上,轩辕良随手从地上捞出一件短袖套在身上,将沙发上的衣服全收起来丢到床上,对两个人说:“坐吧。” 轩辕卓坐下,见吴空全身僵硬,就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她,她才坐下,但依旧是一个很别扭的姿势。 “你们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知道认出你们来的?毕竟真的是一模一样。”轩辕良坐在床上,拿起床头柜上的水瓶,喝了几口,脸上有难掩的颓色。 “这边的我……是不是受伤了?”轩辕卓试探地问。毕竟轩辕良刚才看见他,第一反应就是看头上,那个动作是在查看伤口。 轩辕良笑起来,“真聪明。跟我家阿卓一样聪明。没错,阿卓受伤了,伤在头上,晕迷不醒,在我朋友的医院里躺着呢,我朋友说,有可能很快就醒,也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刚才你站在门口,有一瞬间我真以为是阿卓醒了。” 这边的轩辕卓失踪,竟然是因为受伤住院了。 吴空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昏迷不醒的结局,比生死不明也好不到哪去。 “既然是你朋友的医院,而且你又瞒着父母,想必受伤的原因,你也知道。”轩辕卓问他。 轩辕良点头,又摇头,“是我送他去的医院,也是我瞒下他受伤的消息,但是他是怎么受伤的我真不知道。那天半夜,我在这里睡觉,有人敲门,打开就看到阿卓浑身是血,倒在我门前。我急坏了,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跟我说了三句话就昏迷了。救吴空。不要报警。要是有个跟他一模一样的人来找我,让我不要惊讶。我失信了,我很惊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跟阿卓和吴空长得一模一样?” 吴空跟轩辕卓对视了一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将她意外来到镜像世界,以及后来的事简短说了一遍。 “镜像……世界?”轩辕良目瞪口呆,愣了片刻才摇摇头,“要不是阿卓说过让我不要惊讶,否则我真的会以为你们俩是疯子。”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也以为自己疯了呢。”吴空自嘲地小声说。 “既然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是要救这里的吴空,那么就该交换下手中的情报,这样有利于合作。”轩辕卓看着轩辕良提议,“我告诉你,我们所知道的,你也说出你知道的。” “理性派。这点不像阿卓。”轩辕良疲惫的笑,“阿卓更感性一些,否则也不会总被吴空那个女人牵着鼻子走。” 轩辕卓没有说话,等他说完,继续说:“为表诚意,我先说。” 于是他将吴空在查幼时好友赵苗苗的死亡案件这件事说了,这也就正面解释了,吴空为什么会陷入危险。 121.报警的王八蛋 轩辕良听完表情十分复杂,“吴空这个女人就是个麻烦精,总爱惹一些自己处理不了的麻烦,给身边的人带来危险,所以我才不同意阿卓跟她交往。这个拳馆也是因为她变得面目全非了。本来我只是收钱教拳,她来了之后,非要去管闲事,给江陵学院被欺负的学生撑腰,给拳馆惹了好大的麻烦。后来还干脆游说那些被欺负的学生来学拳,弄的江陵学院的老大数次来拳馆挑战,我这个拳馆差点就开不下去了。” “但你还是接受了她的做法,一直保持到了现在。”轩辕卓说,“你要是真的那么讨厌她,为什么不将她所有的痕迹都剔除?反正拳馆是你的。” “剔除的了吗?”轩辕良自嘲地冷笑,“我住院几年,这个拳馆哪里还是我的拳馆?都是她的信徒。我只是个负责拿钱填补窟窿的冤大头而已。她总是这样,用她所谓的正义,用她所谓的热心去胁迫别人。好像不跟着她一起解救广大群众,就是千夫所指的黑心肠一样。这次也一样,她要查自己好朋友的死,去查好了,为什么要把阿卓拖下水?还有你们?这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好好的在那边过自己的生活、悠闲地谈自己的恋爱不好吗?非要淌这趟浑水。”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一直不敢吭声的吴空听他说完,突然大声反驳,但是对上他的眼神,又似乎有点怕,缩了缩脖子,还是继续说:“她……她却是有点好管闲事。但……但从没有胁迫过别人跟她一起管闲事,你也可以当个彻头彻尾的冷漠人,她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可你既冷漠,又怕别人看你的眼神,以为自己被她胁迫,其实是你自己胁迫的自己,你太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了。你不想惹麻烦,怕别人说你怂,一直十分纠结,吴空不过是你纠结内心的发泄口而已。” 吴空一通话说完,不止是轩辕良,就连轩辕卓都愣了,随即又笑了。 是了。学校里都传言,吴空是只小猴子,火眼金睛虽没有孙大圣那么厉害,但是却真的能看透人心,所以才能如此八面玲珑,人见人爱。 轩辕良似乎被戳到了痛处,脸一阵红一阵白,瞪着吴空许久没说话,吴空怕得要死,忍不住朝轩辕卓身后躲了躲,轩辕卓挺直身子挡住她,认真地申明自己的观点,“她很擅长揣摩人心。” 轩辕良脸色灰败下来,像一阵风一样冲出门去,接着楼下一阵“噼里啪啦”的乱想,还不待轩辕卓和吴空追下去,粉马尾就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喊:“猴子姐姐,良哥又发疯了,你快去看看。” “发……发疯了?”吴空结结巴巴,她怕啊,正常的轩辕良她都不敢接近,更何况是发疯中的。 “我去看看。”轩辕卓起身,朝楼下走。 吴空也只好跟了下来,下面拳台旁边围满了人,在休息室里休息的拳师们都跑了出来,看着拳台上没戴手套,对着靶子疯狂乱打的轩辕良,没人敢上前。学员更是面面相觑,瑟瑟发抖,谁都不敢吭声。 轩辕卓走过来,所有人看到他,都似乎看到了救命稻草,大家都知道轩辕良有多宝贝他的弟弟,都纷纷说:“快劝劝良哥。他大病初愈,可不能这么激动。” “不用劝。”轩辕卓冷漠脸,“让他发泄发泄吧,一头猛虎不会因为生病就失去利爪,只是被困得久了,爪子太久没磨,有些忘记抓破猎物喉咙的滋味了。” 吴空沉默,她明白轩辕卓话里的意思,这里的轩辕良确实被困住了,被病痛,也被他自己仇视和迁怒困住了。 轩辕良足足发了半天的疯,才精疲力尽躺倒在拳台上,有拳师试探地喊了一声:“良哥。” “滚!滚!都滚!今天不放假,都滚回家去!”他哑着嗓子吼。 拳师、学员还有粉马尾都干脆利索地“滚”了。偌大一个场地,只剩下吴空、轩辕卓还有拳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轩辕良。 “要……要不要打120?”吴空看轩辕良喘气实在太粗了,有些担忧地小声问轩辕卓。 轩辕卓还没回答,拳台上的轩辕良突然一跃而起,嚷:“打什么120?老子没那么容易死?” 吴空被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 轩辕良跪坐在拳台上,戴着手套的手杵着地,汗滴答滴答落在拳台上,他喘息了一会,突然哈哈笑起来,“爽!” 疯了……真的疯了! 吴空惊悚地看着发疯的轩辕良,一动不敢动,毕竟这里是他的地盘,她真的很怕他一拳打死她。 害怕着,轩辕良已经站了起来,将拳套摘了,扔在地上,走下拳头,来到轩辕卓和吴空面前,认真地说:“自从我生病起,所有人都只会小心翼翼跟我说好话,渐渐的,我都忘了,忘了我不是神,我也有不好的地方。遇见不开心的事,只会怨恨别人,毕竟大家都说我很好,我这么好怎么可能犯错?几年了?五年了……我被自己骗了五年了。今天终于想通了,脑子里的乱麻都不见了,真是爽。” 原来,发疯就是他思考问题的方式……吴空吞了吞口水,有点同情他身边的人。 轩辕卓说,“对病人,大家总是会宽容一些。就连自己也会对自己宽容。” “老子不是病人!”轩辕良吼起来,“老子是猛虎。” 轩辕卓笑了笑,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轩辕良也笑了,这一笑脸上的灰败和颓废全都不见了。 吴空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的疯癫状态算是解除了。 接着轩辕良去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然后带他们出门,找了家饭店,要了个包间,边吃东西,边跟他们说: “既然你们都交底了,我也不能说话不算数。”说着从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啪”拍在桌子上,“阿卓来找我的时候,身上带着这张照片,我什么都不知道,无论是要救吴空还是要给阿卓报仇,都只能从这张照片开始查起。费了很大的劲才查出来,这个人叫朱孝,人称红毛孝。以前也是江陵学院的学生,没毕业就进了局子,蹲了半年,出来后,跟着一个搞房地产的老板当打手。” 吴空看到照片上的人,只觉得好眼熟,仔细一想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人不就是她被镜像吴空打晕了拖过来那次,受范桂花雇佣,将她丢进情人酒店的那个红毛吗? 而且红毛、皮衣……难道也是辛哲口中,跟镜像吴空一起出现在大武桥的那个男人? 这两件看似八杆子打不着的事之间难道有什么关联? 轩辕卓虽不知道前者,但也想到了后者,追问轩辕良,“难道你昨天去大武桥村,也是因为这个人?”说着眼中露出一丝异样,盯着照片看了片刻,又摇摇头,挪开了视线。 “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带人去了大武桥村?”轩辕良奇怪。 “我也是正好查到了被你打的其中一个男人,正好碰到你们打人,也看到拳馆的标志,所以才找到你。”轩辕卓说。 “没错,红毛孝藏起来了。昨天被我们打的那三个人里,有一个就是这个红毛孝的老板。我是准备逼问他,红毛孝的下落的,哪知道还没来得及开口,警察就来了。”轩辕良懊恼地啃了一口鸭头,恨恨道:“也不知道哪个王八犊子多管闲事报的警,被我抓到了,非揍得他亲妈都不认得。” “报警的王八犊子”吴空只觉得背后一凉,吞了吞口水,忙握拳结结巴巴道:“就……就是,也不知道谁这么多管闲事。” 轩辕卓看着她紧绷的小脸,憋笑憋得十分辛苦。 “不过,没关系,我既然能找到他一次,就能找到他第二次,下次再让我堵住他,他就没昨天这么好运了。”轩辕良吃完了,猛灌了几口啤酒,满足地打了个酒嗝,“来,交换下情报,你们查到的那个男人是谁?我查到的美丽加房地产的老总,那个叫做鲁大庆的死胖子。” 听到“鲁大庆”这个名字,轩辕卓和吴空对视一眼,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名字他们从卢清妙那里听到过,是案发时,赵苗苗父母的牌搭子中的一个。 那么另外一个人是“孙晓辉”吗?难道那个小学老师就是柳德?不对呀,柳德什么时候当过老师? 122.另一个你 “我们跟踪的男人叫柳德,三个人中最高最瘦的。以前是个开餐厅的,现在无业。”轩辕卓说。 “有名有姓就好找了,只不过那个鲁大庆实在狡猾,每天都呆在公司里,出入都有保镖跟着,想接近都难,昨天是好不容易才逮着他独自出门。”轩辕良恨恨说,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拔高声音说:“要不我干脆去跟踪柳德,看看他会不会再去跟鲁大庆私下见面。” “我想是不会了。”轩辕卓皱眉,摇了摇头,“他们已经知道有人跟踪他们,绝对不会冒险再见一次面。” “也是。”轩辕良气馁道,忽又想起了那个报警的“王八犊子”,气得直拍桌子,“让我抓到那个报警的王八犊子,非弄死他不可!真是气死我了!” “报警的王八犊子”吴空缩着脖子,一声不敢吭。 轩辕良吃完饭也不回拳馆,叫服务员打包了一份蟹黄炒饭,一份蒜泥青菜,开车带着吴空和轩辕卓往老城区方向开。 吴空看着两旁又是熟悉又是陌生的景色,忍不住问轩辕良,“良……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给阿卓送饭。”轩辕良开车也是一副土匪的架势,跟原来的世界里,那个处处讲求的精致的轩辕良完全不是同一个人。而且他的车是中古的越野车,而那边的轩辕良喜欢骚包的艳丽跑车,两个人若是有机会见面,看到对方的车,肯定都是一脸的不敢苟同。他开着车,打开收音机,听起音乐来,美国乡村音乐流派,“阿卓就喜欢吃蟹黄炒饭和蒜泥青菜,小时候每次生病,都吵着要吃。” 吴空弱弱问:“那个……他在昏迷中,吃不了饭吧……” “万一他醒了呢?万一他在我们去开往医院的路上醒了呢?”轩辕良暴怒地砸了下方向盘,不许任何人再有反驳意见。 吴空乖乖闭嘴,只觉得难过。这边的轩辕良虽然跟轩辕卓有过误会,但是骨子里还是十分疼爱他的。她相信,当他知道,轩辕卓是因为生病才没有给他捐献骨髓时,心里一定特别懊恼。懊恼自己竟然生他的气。 “他受伤住院的事,为什么没跟家里说?”吴空又问。 “怎么说?”轩辕良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无限悲哀,“你让我怎么说?告诉他们,你的一个儿子刚从阎王殿爬回来,另一个又去奈何桥排队了?” 吴空彻底不敢说话了,毕竟,面对那么善良的轩辕爸妈就算换了她,她也不忍心开口的。 车开了二十分钟,来到老城区一片别墅区内,社区里有栋五层的建筑物,上面写着“郑氏医院”。 轩辕卓下车抬头看着眼前的“郑氏医院”,脸色微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不敢相信。 “怎么了?”吴空问,也抬头看了眼巨大的招牌,“你来过这里?” “来过……”轩辕卓声音暗哑,“这是他家的医院……他大学读的医科,但是读到一半就辍学成为专职的射击运动员了。” 郑义桥?吴空一惊,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也许他不在呢?而且……也并不是那个他。”吴空宽慰他,“你要是实在介意,我们就不上去,就在下面等。” 轩辕卓摇摇头,脸色微微恢复了一些,“你说的没错,就算见到了,也不是原来的那个人。而且……我不能总是活在他的阴影下。” 吴空点点头,小手包住他的大手,冲他笑嘻嘻:“我会保护你的。他要是欺负你,我就揍他。” 轩辕卓看着她的笑脸,脸色一瞬间变得柔软起来,反手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 走在前面的轩辕良早已等得不耐烦,提着外卖盒,回头冲他们喊:“别在我面前秀恩爱,我现在最看不得你们两个秀恩爱。” 是啊,他的亲弟弟还在医院躺着呢,外面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好胳膊好腿到处跑,还谈恋爱,换谁都会心里不平衡。 吴空吐了吐舌头,拉着轩辕良赶紧跟上。 不愧是私家医院,跟公立医院的环境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大堂装修得五星级酒店,有穿着粉色合体护士装的护士忙碌地穿梭其中,既然是来去匆匆,也不忘给每一位到访者送去最得体的微笑。 轩辕良来得次数多了,刚踏进大堂,就有护士上前,礼貌地将他引到电梯前,微笑道:“郑医生正等着您。” 轩辕良点了点头,走进打开的电梯,轩辕卓和吴空也跟了进去。 电梯直上五楼,还在祈祷“郑医生”,是别的郑姓医生,不是郑义桥的吴空,在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就失望了。 电梯门口正在跟几个医生轻声谈论的那名男青年不是郑义桥还能是谁? 只是眼前的郑义桥,跟他们记忆中的郑义桥不太一样,微卷黑发,金边眼镜,皮肤白皙,不苟言笑,一身白大褂里面衬衣领带一丝不苟,看起来庄重而冷酷。 郑义桥当然也看到了他们,朝几名医生点点头,便朝这边走来。 他的视线落在了轩辕卓脸上,略带几分审视,然后便移开了,面无表情对轩辕良说:“看来你是坚决地要挑战一个唯物主义者的信仰。” 轩辕良挑眉,“我家阿卓要是在说谎,这个人要怎么解释?阿卓可没有双胞胎兄弟。我也没有第二个弟弟。” 郑义桥双手环胸,上上下下打量着轩辕卓,过了许久才摇摇头,十分头疼地说:“我的世界观要崩塌了。” 相较于他的一脸痛苦,轩辕卓反倒轻松了许多,面前这个严谨刻板的郑义桥,跟他印象中的那个人相差太大了,以至于他完全没有靠近他时的那种厌恶感,反倒能够镇定自若地面对他的目光,甚至能够抽离出来,好好审视自己和郑义桥之间的恩怨。 也并不是什么过不去的坎。 他笑了起来,心中似乎突然照进了一缕阳光。 郑义桥还在纠结,轩辕良却已经不耐烦了,拍了下他的肩问:“我家阿卓今天怎么样?醒了没?” “醒了我能不给你打电话?”郑义桥冷脸,看到他手里的食盒,一脸“饶了我”吧的表情,“等醒了再送饭行不行?” 轩辕良失望地朝病房张望,顺手将饭菜扔进了垃圾桶。 郑义桥咬牙:“天天这样。来我这里浪费粮食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你要肯吃,就不用浪费了。”轩辕良耸肩。 郑义桥似乎终于受不了他了,崩溃吼了起来,“我对蟹黄过敏!” “哦哦,知道了,你说了一百遍了。”轩辕良拍拍他的肩膀,走去了轩辕卓的病房。 吴空看着似乎快被气死的郑医生,好心安慰道:“医生,别生气了。良哥向来不拘小节。” “他不是不拘小节,他是脑子里缺根弦。”郑义桥恨恨说着,冷着脸跟进了病房。 望着郑义桥的背影,轩辕卓心里的那缕光亮越来越盛,撕开他内心角落里的黑暗,终于照见了,他最最不愿意看见的那些东西。 那个被玩弄、被背叛,信仰被摧毁的小小少年,还在那里,从来都没有站起来过。 他走到那个少年面前,朝他伸出一只手,坚定决绝地说:“一切都过去了,出来吧。” 少年抬起脸,迷茫而冰冷的眸子里满是彷徨,他不起身不伸手,就那么看着他。 他们便那样僵持着。在他心里。 “想什么呢?” 一个声音将他从这个幻境中唤醒,吴空在前面冲他招手,又跑了过来,抓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走,“快来,见见另外一个你。” 迷茫彷徨的少年不见了,轩辕卓又看到了自己,胳膊上被一只小手抓着的感觉是那么清晰温暖,他知道这才是自己,此刻的他,才是真实的他。而困在过去的那个自己,也终将解脱,因为他早已不是一个人。 123.最初的那个少年 跟着吴空的步伐走进病房,就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那人一动不动,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床边的呼吸机和心电监测仪在滴滴运转着,检测仪屏幕上起伏的曲线是他还活着证据。 轩辕卓走进了一些,看到了那人的长相。 清瘦的面庞,略带着胡渣,然后即便这样眉眼轮廓也真是跟他太像了,像到他一阵恍惚,以为躺在那里的人是他自己。 “很神奇对不对?我第一次见到镜像吴空也是吓了一跳。”吴空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消瘦的轩辕卓,心里一阵难受,“他好好的时候,跟你更像,现在似乎瘦了一些。” “不吃饭只能打营养液能不瘦吗?”轩辕良也是满心的心疼,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剃须刀指甲刀开始认真地给他剃胡子、剪指甲,又去接了温水给他擦身体,像照顾小婴儿一样无微不至。 主治医生郑义桥一直冷眼看他忙碌,冷哼了一声,“你这是在责怪我没本事救醒他吗?那转院啊。” “不敢不敢。”轩辕良虽然疯,但还不致于没良心,而且他对好友的医术也似乎十分有信心,“你都无法让他醒来,别的医生更不行。而且,我这么龟毛的家属,去别的医院,怕人家直接把我丢出来。” “知道就好。”郑义桥又是一声冷哼,转身出去了。 等轩辕良忙完了一切,就坐在床沿上跟轩辕卓说话。 “阿卓,你已经昏迷了快一个月了,到底准备什么时候醒?这段时间,我浪费了好多份蟹黄炒饭,也浪费了好多份蒜泥青菜,螃蟹和青菜都死不瞑目好吗?妈妈说,浪费粮食的小孩,死了要做饿死鬼,你说,这些浪费掉的螃蟹和青菜,算你头上,还是算我头上?算了,还是算我头上吧,你又没有让我买,而且你一饿就胃疼……” 絮絮叨叨说到这里,轩辕卓吴空再也听不下去了,双双离开了病房,只留那两兄弟独处。 五楼是特别病房,病房很少,走廊很宽,却看不到什么人,十分清净。两个人顺着走廊走进楼梯间,上了天台。 天台上也是经过装饰的,有秋千架和木质的桌椅,白色的花架上摆满了各种多肉,另外一面是藤蔓花类,蔷薇科正是开花的季节,姹紫嫣红,好不热闹,俨然就是一个小型空中花园。 想来医院为了给病人一个散心的空间,特意布置过的。 吴空坐在秋千上,朝轩辕卓招手,“来,我们坐一会,等他们说完话再下去。” 轩辕卓走过去,坐在吴空旁边,男人比较重,女孩使了很大力气,才让秋千晃动起来。 轩辕卓看她咬牙使劲,便用脚撑着地,主动晃起了秋千,吴空脸上果然有了笑意,靠在秋千的木质靠背上,张开双臂,感受着微风,一脸惬意。 忙里偷闲的放松,是吴空的专长,她总是知道该如何给自己的心放个假,哪怕是在十分压抑的环境下。 “这个郑义桥跟我认识的那一个,真的很不一样。”轩辕卓也学着吴空的样子放松下来,似与自己战斗了许久的少年,终于想要歇息了,“我认识的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关于他和郑义桥的事,她虽然好奇,但是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他若不想说,她也将继续沉默,但若他想说了,她一定会认真聆听。 她侧了侧身,看着他的脸,带着微笑,认真而虔诚,像要迎接她的英雄。 轩辕卓突然被她的样子感动了,自嘲地笑了笑,“也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她说:“我不在乎光不光彩,我只在乎是不是你的事。” 轩辕卓捂住了脸,他想哭了。 他的女朋友怎么就这么贴心呢?而他当初竟然会讨厌她,这是不是说明,他并没有什么看人的眼光? 无论是她还是郑义桥。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对于枪械的痴迷和天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实在不喜欢与人相处。 轩辕家的男士们个个自诩上流社会人士,从小就接受精英教育,所以轩辕卓和哥哥轩辕良,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触到射击、马术、高尔夫,等等上流社会热爱的运动。 轩辕良从小就遗传了父亲的上流社会自觉性,却不擅长运动,轩辕卓则相反,他厌恶上流社会那种装腔作势的社交模式,却对所有的运动都有着难得的天赋。 他是同龄人中第一个打出十环的,也是同龄人中第一个不需要马术老师带领,自己能够驾驭马匹的,身高还没球杆高的时候,在高尔夫球场上就已经所向披靡了。 这样的天赋,给父亲母亲赚足了面子,因此他便更加频繁地参与社交,几乎是半强迫式地射击、骑马,跟不同人群打着无聊的高尔夫。 那个时候他就读国际幼儿园,经常请假,以至于班上大半小朋友都不认得他,即便是在学校的时候,他也无法融入班级。在外见到的人群又都是装腔作势的大人,他一个用来炫耀的展品更佳不需要融入,慢慢的,他觉得自己被排斥在这个星球之外,孤独笼罩心头时,即便被万人簇拥,也听不见任何人说话。 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不爱笑了,既然无法融入,也开始厌恶周边的一切。学校不想再去;射击故意脱靶;一次一次从马上摔下来;高尔夫球杆全被他塞进马桶里。 这样折腾的后果便是大人的责骂,责骂无效便被无视了,也终于算是换取了一丝的安宁。 学校不肯去,大人又忙碌,全权交给保姆又怕被带歪,于是小小的轩辕卓住进了奶奶家里。 轩辕卓的奶奶出身书香门第,当年会嫁给他的爷爷,也无非是因为爷爷家里殷实,能够接济娘家,就因为此,奶奶这一生都过得谨小慎微。现如今爷爷过世,儿女独立,奶奶才终于过上了自由的生活。 从束缚中挣脱的一老一小,住在老街的别墅里,相依为命,惺惺相惜。 那栋老宅便是吴空偶遇轩辕卓时见过的老宅,黑色铁艺栅栏揽了一院子的花,远远望去,仿佛镶嵌在这钢筋混凝土森林中的一片绿洲。 奶奶爱画画,常常带着画架游走在城市的各个角落写生,轩辕卓就在旁边跟着,看奶奶画河堤夕阳,画万千灯火,画夜色之下璀璨夺目的星空。 有一回,司机将奶奶带去了一个露天体育馆,画比赛中的场景,那一场是少儿射击俱乐部之间的比赛。小小的孩童,面容冷峻,站在步枪前,端枪射击,枪声凌厉,跟用来炫耀的射击术完全不同,竞技的魅力让人震撼,近而沉迷。 小小的轩辕卓只觉得那些子弹一颗颗全部击中了他的灵魂,将他身上的壳打得千疮百孔,阳光透进来,他兴奋到战栗。 “奶奶。”他从观众席中站起来,用发抖的手使劲拽奶奶的衣角,一字一句说:“我要当射击运动员。” 奶奶停住手中的画笔,看着心爱的孙子眼中的光芒,温柔地笑:“好啊,等你能够参加正式比赛的时候,奶奶为你画画。” 那一场的冠军名字叫做郑义桥,当时是十岁,天才的射击小选手,轩辕卓这一辈子都记得这个名字。 开始学习射击,不用通过家里的同意,奶奶自己做主给他找了俱乐部,认认真真开始练习。面对枯燥和繁重的训练,奶奶也曾有过担忧,可是见轩辕卓每日如此认真,也就放心下来。 即便是丢给了奶奶,父母也偶尔会来露个脸,起先发现轩辕卓重新开始学习射击,还很开心,可当他们得知,轩辕卓的目标是成为专业的运动员,便勃然大怒。 “我们家世代经商,你当什么运动员?”精英男士一身考究的西装,指着刚从俱乐部回来的轩辕卓,那一身的汗,毫无美感的运动服,都让他恼火,“运动员能赚多少钱?能让你过上体面的生活吗?” “什么是体面?”轩辕卓抬起头来,黑眸安静而坚定,“我觉得喜欢就很体面。我不喜欢,爸爸妈妈却强迫我去骑马、打球,我觉得很不体面。” 精英男士气得发抖,“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我强迫你骑马打球?这些都是社交手段,我教给你,是为了你好。” “我不想社交,我想当运动员。”轩辕卓坚定道。 124.养成 然而小孩子的力量是有限的,监护人对未成年人有着太多的权利。这一次反叛的后果就是,他那对对上流社会有着执念的父母强行给他退了部,奶奶也试图劝过,但是终究还是拗不过儿子儿媳,轩辕卓被带回了家里。 那一次的无疾而终的学习,不但没有磨灭轩辕卓对射击运动的热爱,反倒埋下了一颗火种,只待有风吹来,火种便能重新燃起。 这阵风便是郑义桥。 轩辕卓升入五年级,一次肺炎发烧,在一家叫做郑氏医院的私家医院住了一个星期,医院有专门的儿童病房,有护士全天陪护,每日消毒的室内游乐场,让孩子们住院也能住的十分开心。当然收费也是十分昂贵的。 轩辕卓自然不用担心住院费,更不在乎游乐场,那些爬上爬下的攀爬架,滑梯,海洋球,看起来都十分幼稚,在里面撒欢笑着的同龄人更是幼稚的可怕。他从不去游乐场,爸爸妈妈在的时候就在床上发呆,不在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去站在窗前发呆。 护士们时常跟他开玩笑,“轩辕卓小朋友,你知道吗?微笑是可以杀死病毒的哦。你如果能够经常笑一笑,病就会好得快一些哦。” 小轩辕卓面无表情看着那个护士,心里在吐槽:你当我是傻子吗?无聊。 他依旧是不肯笑的,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值得他笑的事情。 一天中午,他正在午睡,突然听到后院传来“砰砰”的枪声,这个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是射击训练用的气枪打靶的声音。这个声音许久没听过了,清脆悦耳,仿佛天籁,他冥冥之中觉得这个声音是在召唤他,从病床上爬起来,鞋都没穿,蹑手蹑脚离开了病房。 循着声音来到后院,阳光明亮穿过花间,馨香花丛旁边一片空地上,竖着一排靶子,一个瘦高的少年,戴着射击帽、射击眼镜,手里托着步枪,面对靶子,砰砰砰,一边移动,一边接连开枪。 那样子实在太帅了,轩辕卓几乎都看呆了。 生怕惊扰了专心练习的人,他往树荫下缩了缩身子,身体摩擦树叶,发出细微的“哗啦”声,这么细小的声音,依然被注意到了,少年回头,歪着脑袋看他一眼,一张明艳的少年面孔,在阳光下灿烂得晃眼。 “喜欢吗?”少年晃了晃手中的枪,问。 轩辕卓下意识点了点头,又突然意识到这样实在太像被糖骗走的小孩,很幼稚,又赶紧扳起小脸。 少年又晃了晃枪,“那你是没见过真家伙,真的更帅,这是假的,没什么意思。” “见过的。”轩辕卓板着脸,“我上小学之前参加过射击俱乐部,教练给我们用的都是真的,fwb601和beeman的气枪我都用过。” 没想到突然闯进来的小不点张口能够说出比赛用气枪的型号,少年有些意外,放下手中的枪,来到他跟前,半蹲下来,望着他,“不错啊,小鬼,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郑义桥。” 听到郑义桥这个名字,轩辕卓的眼镜都亮了,板着的小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我叫轩辕卓。我看过你的比赛,那次你拿了冠军,真的很精彩。” 郑义桥哈哈笑,“我每次都拿冠军,你说的到底是哪次?” 具体日期轩辕卓记不清了,有些为难,郑义桥笑着挠了挠他的头,“不记得也没关系,以后多看几次就记得了?你喜欢气枪吗?为什么不继续学了?” “家里不让。”轩辕卓沮丧。 郑义桥又笑起来,“那你可真老实,他们不让,你就不学了?我家里也不让,说让我学医,将来继承医院。可我不照样训练拿冠军?” 轩辕卓听得眼镜发亮,他简直太崇拜眼前这个少年了。 “要不要用我的枪先过过瘾?虽然是把玩具枪,但被我改装过,手感还可以。”郑义桥说着把枪递给了他。 轩辕卓接过枪,抚摸着枪身上的纹路,就算是许久没摸了,也完全没有距离感,他端起枪做了个很专业的瞄准姿势,然后扣动扳机。 这个角度有点偏,塑料子弹自然也打偏了。他觉得丢人,懊恼地盯着枪看了一会,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又开了一枪,这一枪好了很多,打中了七环。 郑义桥在他身后鼓掌,兴奋道:“你很有天赋,姿势也很标准,无论是手还是胳膊的力度都非常好,一定要坚持学习,如果你家里人不让,就跟着我偷偷学。” 轩辕卓抬头看他,只觉得死寂了许久的心,又开始砰砰跳了起来。 接下来的每到午睡时间,轩辕卓便会偷跑到后花园,跟着郑义桥练枪,他教给他许多他之前没听过的事,甚至带他去了他的房间。 郑义桥的家就在医院隔壁,并不是特别豪华的房子,想必他的父母之所以在这里安家,就是因为离医院比较近。 房间在二楼,打开木门,里面便是小枪械迷的天地。床单被套是迷彩的,墙纸上画着小小可爱的靶子,小小的书架上摆满了相关的书籍,书桌旁边的展示柜里,满满都是一比一的各种比赛用枪械。气步枪、气手枪,各种品牌,各种口径,就连比赛用的子弹都是应有尽有。 轩辕卓看得眼睛都直了,郑义桥却并不满意,耸肩道:“都是假的。是玩具。” 可是玩具做到这个地步也已经很了不起了,轩辕卓走到展示柜前,隔着玻璃,轻轻抚摸着那些枪身,它们身上都散发着迷人的光泽,那种光泽足以让一个小小的射击迷沉沦。 轩辕卓羡慕的眼神,让郑义桥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大方地打开玻璃门,跟他介绍:“这个是S-P活塞式气枪,它分为很多种,这一支是Break-Barrel开膛式的,还有下压杆式和侧压杆式。我都有,不过我个人最喜欢的是这一支古董枪,虽然也是仿真的,但是做的好极了,拿着它,感觉自己就像牛仔一样。” 轩辕卓安静地听着,眼睛发亮地抚摸每一把枪,生平第一次羡慕一个人羡慕到心里抽痛,最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将所有的枪都放下,并帮他关上了柜门。 也许射击迷们的心意都是相通的,郑义桥看出了他的恋恋不舍,竟然大方地打开柜门,说:“你选一支吧,我送给你。除了这支。”说着护住了那支古董枪。 “真的吗?”轩辕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又摇头,一本正经道:“君子不掠人之美,还是不要了。”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孩真有意思,怎么还拽上文了?”郑义桥笑得前仰后合,然后点了点他的额头,“别客气啦,你快点挑,慢一点我可就改变主意了。我数到十,一,二,三……” 所谓“天人交战”“恶魔与天使的较量”“理智与欲望的抉择”说得就是此时此刻,轩辕卓此生第一次如此窘迫,出了一身的汗,但到底还是太想要了,在他数到“十”的同时指向了一把小口径的气步枪,“这个!” “原来你喜欢小型枪啊。”郑义桥真的将枪摘下来给了他。 轩辕卓如获至宝,开心的道谢:“谢谢。”又说:“其实我也喜欢步枪,但是这把比较小,好藏。我怕爸妈看到了给我丢掉。” 郑义桥赞许地点头,哈哈笑:“你说的没错,小孩子也不能太听话,否则你就不是你了,永远都是你爸爸的儿子。” 轩辕卓深有同感,他不想成为第二个精英男士。 “我会好好保管它的。”轩辕卓信誓旦旦。 郑义桥狡黠地笑,“就把它当作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定情信物?”轩辕卓小脸一红,明显觉得这么说很不对劲。 郑义桥挠他的头,哈哈笑,“兄弟情。你想什么呢?” 轩辕卓脸如火烧,有点无地自容。 郑义桥笑得更欢了,“你这小孩真好玩,我喜欢你,等以后出了院,也经常来找我玩哦。对了,你在哪所学校?” “国际小学五年级三班。” “真巧,我是中学部的。跟你们学校就隔了一栋图书馆。”郑义桥很开心,使劲搓轩辕卓白嫩的笑脸,“以后天天来找我玩哦,我带你去中学部的射击馆,那里可棒了。” “好。”一向不喜欢跟人接触的轩辕卓,竟然乖乖地任他搓扁揉圆,且一脸的期待,“你在哪个班,我去找你。” “三年六班。你到了中学部随便问谁,他们都知道。”郑义桥扬起秀气的眉,“我还蛮有名的。” 自那之后,轩辕卓的每个午休和下课时光,都是在中学部度过的,时间久了,郑义桥班上所有的人都知道,郑义桥有个小学生追随者,长得巨好看又听话,郑义桥走哪里都带着他,简直就是他的小狼狗。 国际小学国际中学,隶属同一家集团,在江陵市是著名的贵族学校,里面的学生的出身都是非富即贵。 小学其实还好,年纪小,懂得也少,上了中学的男孩子,精力旺盛,无法排解,渐渐都开始有了自己的小圈子。毕竟家境好也是有对比的,总有更好的,于是家境更好的那一波人身边都有了自己的追随者,或者叫做跟班,跟班多少,则是势力的象征。那个年纪的少年们都爱玩这一套。 郑义桥在学校里也算风云人物,却没有跟班,一是忙,没时间经营,二是不屑。后来有了轩辕卓,怕轩辕卓年纪小,跟着他后,招人妒忌,对他不利,便接受了几个同学的示好, 他从中挑选了两个,平时也不用跟着他,主要是帮他照顾轩辕卓。 中学部的伙伴们都开玩笑,说郑义桥给他家小狼狗找了几个保姆。 那几个同学倒也不生气,都乐呵呵接受了,毕竟当初郑义桥挑人的标准就是要脾气好,轩辕卓不爱说话不爱理人,脾气不好的,根本没法跟他相处。 轩辕卓说到这里,吴空早已听得双眼冒火,并握紧了双拳,“他这是玩养成啊!气死我了,我上小学的时候要是知道,你生活在这种水深火热中,一定会去救你。虽然我上不起国际小学,更进不去国际中学。” 125.朱义 面对吴空的打岔,轩辕卓有些啼笑皆非,他挑眉,“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绝对是哪样。”吴空认真脸,“是你太天真了。” “真的不是。”轩辕卓无奈了,使劲捏了下她义愤填膺的脸,“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把我当作志同道合的弟弟看待,也教了我很多东西。” 吴空依旧一脸不相信,没办法,她的男朋友实在太好看了,正太时期该是多么美味可口?她好生气! 轩辕卓继续说:“那个时候确实会有跟郑义桥不对盘的高年级学生,来找我茬,每次都是那几个学长帮忙。虽然不太记得他们的名字了,但是还记得他们的长相,十分可惜的是其中一位最斯文的学长,后来家里出了变故,退学了,就再也没有见过……”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黑眸放大,满是震惊,“红毛孝……” “啊?这种时候提他干什么?”吴空不满,“继续说,你之所以说他是混蛋,是不是因为终于忍不住对你伸出了魔爪?” “不是的……红毛孝……那位学长……”轩辕卓站了起来,“我想起来了,我在原来的世界见过红毛孝,他是照顾我的其中一位学长的弟弟,我去过那位学长家!镜像世界虽然会颠倒人物性格,从而影响人的际遇,但是住址是不会变的对不对?” 吴空也是一惊,没想到想听他的心事,却还能找到线索,也立刻顾不上问了,跟着他站了起来,“没错没错,我家,你家,地址都没变!” “我可能知道他在哪!” ******************** “站住。” “叫你呢……小屁孩,你踩到我们老大的脚了……站住,听到没有?区区一个小学部的小屁孩拽什么拽?” “郑义桥没教你规矩吗?踩到别人的脚要道歉的,懂不懂?” 身后的喧闹本不想理,但无奈前面的路也被堵住了,轩辕卓只好停下脚步,他的身高在小学生里算是高的,但是对方都是中学生,平均比他高上一个头,他被这么一群人围着,处境实在不容乐观。 这所贵族学校十分讲究校风校纪,校园和建筑物都如校徽一般光鲜、闪亮,透着欧式的贵族气息,就连学校的制服都如同古欧洲贵族们的公子的穿着一般,绣着校徽的白衬衣外面配质感良好的羊毛短大衣,优雅中透着高贵。 可是再高贵的地方也有不堪,再光鲜的地方也有阴暗,人心一样,学校自然也一样。 下午六点,放学时间已经过了许久,轩辕卓本来不打算来中学部,但是又实在想看郑义桥训练,便偷偷跑了过来,在训练馆外看了一会,本打算自己偷偷回去,还未走出中学部,就惹上了这样的麻烦。 他经过这条小路时,早早就看到这些人站在路口,特意绕着他们走,十分小心不去招惹,怎么可能猜到了谁的脚?可见这些人盼着他落单,盼了多久,想找茬的心有多急切。 虽然对方人多,且都比他高大,但他并不怕他们,只是不想给郑义桥惹麻烦,并不争辩,冷着小脸,低头向那个老大模样的人道歉。 “对不起。” “哎呦呦,真是听话。怪不得郑义桥那个傻逼这么喜欢他。” “就是说呢。郑义桥那个人,整天以为自己是什么天才,谁都不放在眼里,偏偏学校还就在乎他赢回来的奖牌,惯的他没大没小的。就对这小子上心。” “长得也好看,跟个妞似的。不如别跟着郑义桥了,跟我们老大吧。” “是啊,跟我们老大,他也一样不会亏待你。” 轩辕卓见惯了这些不学无术,整日里拉帮结派,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和郑义桥是不一样的,他们有梦想,也有目标,对人生有规划,他们的关系根本不像他们想象的那么龌龊。 “我道完歉了,能走了吗?”轩辕卓不理会耳边的苍蝇,冷冷抬头,看着那个所谓的老大,眼神没有一丝惧意。 被一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孩子这样平静地看着,被奉承惯了了的老大有种自己的权威被挑战的刺痛感,猛地抓住他的头,往地上按,“道歉管个p用?趴下给老子舔干净。” 不想惹事,并不代表着懦弱,轩辕卓人小,但是力气很大,被揪着头发,也不肯就就范,使劲梗着脖子,不让自己低下头,并抬脚,死命踹向老大的膝盖。 老大吃疼,松开抓着轩辕卓头发的手,轩辕卓转身就跑,但是跑了没几步就被抓了回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大恼羞成怒,连抽了轩辕卓两巴掌,白嫩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手掌印,通红通红的十分骇人。 轩辕卓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咬着牙,依旧梗着脖子,目光冰冷,瞪着老大。 老大真是厌恶透了他的眼神,猛地按着他的脖子往下压,阴狠道:“给老子跪下!” 轩辕卓依旧梗着脖子,不肯跪下,老大的跟班过来压他的头,踹他的膝盖,依旧没能让他跪下。老大恼羞成怒,冲着跟班们吼:“给我打,打到他肯跪下为止。” 跟班们一拥而上,拳头雨点般落在轩辕卓瘦小的身上,他捂着头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人墙外传来一个斯文有礼的声音: “刘老大,看在我们桥哥的面子上停手吧。” 这个声音很轻,却让人无法忽略,所有人都停了手,回头看着来人,就见一个制服整齐,戴着黑框眼镜的清秀男生,站在一旁,整个人如路边的树苗一样人畜无害。 刘老大轻蔑地笑起来,“我不住手又能怎样?你们桥哥算个p?” 男生推了推黑框眼镜,为难道:“你不住手,我就只能动手了,这样感觉像我欺负人一样,不太好。” “欺负人?”刘老大和他的手下,似乎许久没听过这样的大言不惭了,哈哈大笑起来,丢开轩辕卓,冲男生挥着拳头,“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个欺负人法。” 美术大师跟小学生比画画算欺负人,音乐家跟小学老师比弹琴算欺负人,自由搏击专业选手打野路子的小流氓,也算欺负人。 而这个看似斯斯文文的男生打起这帮小混混,场面看起来也确实十分像是欺负人。 根本不是一个级别上的,男生似乎还没热身,战斗就已经结束了,他推了推眼镜,理了理衣服,越过那群躺在地上哀嚎的男生,来到轩辕卓身边,微笑地冲他伸出一只手:“轩辕小弟弟,桥老大看见你了,让我来送你回家。” 轩辕卓就是因为,不想每次都让郑义桥安排人接送他,才偷偷跑来的,没想到自己的不想麻烦,反倒引起更大的麻烦。 他叹口气,将手放在男生手中,“对不起,朱义大哥,给你添麻烦了。” 是的,那个曾经救过他的男生叫做朱义,一个斯文到无害,一出手就画风突变的怪人。因为总是很沉默,他们并没有过多交谈,他对他的印象也仅停留与此。而他的弟弟就是朱孝,若不是想要跟吴空聊聊他和郑义桥的事,他可能永远都想不起来,自己的生命中还出现过这样一个人。 “我认识的朱义、朱孝两兄弟都是斯文有礼的人,话不多。祖上在大上海混过,现在虽然改走白道,但是家里仇家依旧很多,所以他们家的所有人都是自出生起就学习各种格斗术,以求自保。”轩辕卓努力回忆着,皱起眉头,“他中学毕业之后,我们就没再见过,听说家里出了变故,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那么按照镜像原则,这里的朱义、朱孝就肯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尤其是那个朱孝。只不过我是想不通,若在那边,他的家境是可以读得起贵族学校的,这边应该也不差,但是大学竟然上了江陵学院这种垃圾学校,看来家里是真不行了。家里倒了,房子会不会也被卖掉?”吴空分析道。 “死马当活马医吧。”充当司机的轩辕良,嚷了一嗓子,猛地踩下油门。 轩辕卓曾经跟着郑义桥去过朱家,就在国际中学的后面,站在学校后门附近的假山上就能看到那处老式木头房子。 郑义桥第一次站在那处房子门前,还颇为感慨,说:“这个房子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了,朱家所有先人的牌位都在,是一个有灵魂的房子。” 说法太像描述一栋鬼屋,导致当时还是小学生的轩辕卓走进去的时候心里负担相当的大。 这栋木房子果然还在,只是看起来比第一次见时,要破败许多,想来是没有钱维护了。里面供奉着先人的牌位,想卖也没人敢买,所以才一直留到了今天。 房子是独栋,偏日式风的简洁设计,庭院因为长时间没人维护,长满了野草,外面的大门也年久失修,名存实亡,轩辕良刚准备抬脚踹,门就自己开了。 “省事了。”轩辕卓急不可耐地推开门,率先冲了进去。 院子里的杂草很浓密,但被踩踏过,踩踏痕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门厅,这便是有人来过的证据了。 几个人顺着踩踏痕迹走进门厅,里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吴空在后面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才勉强能看清里面的状况。 真的是非常老的房子,家具和地板全是岁月侵蚀的斑驳,和风的纸门破了个大洞,也无人修补,除了破旧之外,倒也干净,虽不至于一尘不染,但近期肯定有人来打扫过。 然后便是寂静,无人存在般的寂静。 “红毛孝真的在这里吗?会不会朱家的其他人?”吴空走在最后,紧紧抓着轩辕卓的手,声音有点僵硬,看得出她很害怕。 毕竟是供奉着人家所有先人牌位的房子啊。 她话音刚落,轩辕良拉开一扇纸门,门里一排的祭台,上面密密麻麻的牌位,在手机散发出来的光芒映照下,泛着青白的色泽,清晰地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吴空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轩辕卓不动声色地扶了她一把,才没有丢人。 126.死人 “确实有朱家人住在这,而且是好多人。”轩辕良不羁地笑了笑,看了眼房间,发现没法藏人,就走了出去。 轩辕卓没动,他扫了一圈牌位上的名字,赫然在最角落发现了“朱义”的名字,牌位还很新,应该刚放上去没多久。 这个世界的朱义竟然过世了? 而且是就是不久之前。 他走过去看着那个崭新的牌位发了一会呆。虽然明知道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朱义,可是在这种地方看到自己熟悉人的名字,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他决定回去就去寻找并拜访朱义。不管他和郑义桥之间发生过什么,朱义保护过他,都是事实,无论如何,他应该表示感谢,而不是站在他的牌位前,无力感伤。 吴空显然也看到了朱义的牌位,也十分意外,“朱义竟然已经去世了。怪不得红毛孝变成这个样子,若是大哥还在,应该也有人管一管,不至于去当什么打手。” 轩辕卓没说话,俯下身静静盯着牌位看了一会。 刚才吴空的手机靠近,光线变亮了,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看到清晰的手印。 应该是刚吃过很油的东西,然后拿起牌位时留下的。 上面的油渍还很新,还泛着光泽,应该就发生在刚刚。 再仔细看,牌位上还有几滴水珠滚动过的痕迹,会是什么呢?眼泪? 这种时候还会抱着朱义的牌位哭的人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这时,外面突然传来轩辕良的暴喝声:“红毛孝!” 接着是一串噼里啪啦的响动,两个人似乎打起来了。 “红毛孝真的在这!”吴空激动起来,正准备冲出去帮忙,就被轩辕卓拉住了。 “外面那个可是曾经的拳击冠军,虽然有五年的空窗期,但是光靠身体记忆就能一个打三个,我们能帮上什么忙?还是静观其变吧,别冲动。”轩辕卓说着,拉着吴空,慢慢走了出去。 和室里一片混乱,轩辕良和一个红发青年扭打在一起,面对凶悍的轩辕良,红发青年竟然也能应付自如。两人势均力敌,打得不可开交。 只是房间里的家具遭殃了,木桌被翻倒在地,榻榻米上被踩出好几个坑洞,柜门被撞开,里面的衣服被子翻了一地。 “我们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啊。”吴空见轩辕良一时之间竟也制服不了红毛孝,有些着急了。 轩辕卓皱了皱眉,四处找了找,在角落里找到一个衣架,弯了几下,又从包里摸出几根皮筋,几下做成一个弹弓,到庭院里捡了些石子,返回和室,昏暗中闭上眼睛,今凭借听觉,“砰砰”几声接连打中,红毛孝的手腕和脚踝,成功拖了他的动作,轩辕良抓住机会,将他按倒在地。 “是鲁胖子派你们来抓我的吗?哈哈哈,告诉他想要回东西,门都没有,给多少钱都不行。除非答应我的条件,否则老子就让他死!”红毛孝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抬头恨恨地瞪着轩辕卓,又看见吴空似乎愣了一下,“不对,不对,不是鲁胖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谁对你下手,就算寻仇也不应该来找我!” 轩辕良听出他话里的不对来,使劲打了下他的头,“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明明就是知道,也明明就是看见了。快说,是谁对他俩下的手?”说着指了指轩辕卓和吴空。 “他俩是鬼吗?”红毛孝凄厉地笑起来,“既然是鬼就应该知道不关我的事。都做了鬼了,还这么糊涂,真实活该让人惦记。” 轩辕良气得跳脚,提起红毛孝,狠狠给了他两巴掌,“把话说清楚,老子放你一条活路,再这么阴阳怪气的,小心老子让你去陪你家那些先人。” “来啊,来啊,反正我烂命一条!”红毛孝咆哮着,双眼赤红,像地狱爬出来的厉鬼,“弄死老子,老子就变成鬼去报仇了,哪用像现在这样窝囊。” 最怕这种不要命的人,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实在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擅长用拳头解决一切的轩辕良也无奈了,再重的拳头打在他身上,他都没什么感觉,反而还在笑。 他气得跳脚,手上的力度松了一些,红毛孝抓住机会,反手给他一圈,趁着他到底的机会,打开窗户,跳窗逃跑了。 等几个人追出去,人早已不见了。 “大家都说我是疯子,这货才是真正的疯子。”轩辕良踢了下门口的石头,恨恨地吼。 “而且他似乎跟他的老板闹翻了。”轩辕卓皱眉,仔细回忆着红毛孝说过的话,“总觉得不太对劲。” “什么对劲不对劲的,总之一定要抓到他,抓到他,才能找到吴空。”轩辕良说着,着急地回头吩咐,“我们分头找,就不信他能飞天遁地。” 轩辕卓点了点头,选了一条岔路,开始搜寻。 吴空去了另外一条岔路,边跑边微微笑了起来。 刚才轩辕良在情急之下说“抓到他,才能找到吴空”。他这么拼命的寻找红毛孝果然不止是为了给轩辕卓报仇。他的心里还是在意吴空的。 唉,真是个不坦率的人。 在周围找了一圈,几个人碰头时,依旧是一无所获。 “这个王八蛋,难不成真的长翅膀飞了?”轩辕良气得使劲踹墙。 “他从小在这里长大的,对这里比我们熟悉多了。”轩辕卓安慰他,“能够找到一次,就能找到第二次。” “你说的轻巧!怎么找?我花了那么久时间,才第一次见到那小子真容。”轩辕良朝着轩辕卓吼。 “你别冲着他发火呀,本来这事就跟他没关系,他是来友情帮忙的好不好?”吴空不满地为轩辕卓抱不平。 轩辕良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跟他没关系让他走好了。看见他活蹦乱跳的,再想想我家阿卓在病床上躺着,我就来气。” “你这人真是太不讲理了!”吴空气得剁了跺脚,“怪不得拳馆的人比起你,更喜欢吴空。” 轩辕良被戳到了软肋,顿时没了声音,脸憋的通红,瞪着吴空。吴空虽然害怕他的拳头,可是此时此刻也被他气到了,毫不示弱回瞪着他。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剑拔弩张,气氛僵得不能再僵,偏偏轩辕卓根本不懂如何调节气氛,眼观鼻鼻观心,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幸好这时,吴空的手机响了,她才“哼”了一声,结束与轩辕良的对峙,接起电话。 “喂。”好大一声。 电话那头的卢清妙吓了一跳,静了一下,没好气问:“你吃枪药了?这么大声干嘛?” 吴空这才意识到自己迁怒了,音量放低,问:“有发现?” “你拍的车牌号的主人查出来了,虽然都登记在别人的名下,但是没错,是地产大亨鲁大庆和世茂商会会长孙晓辉使用的私家车。这两个名字听着很耳熟对不对?我看到这两个名字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就是案发当晚,和赵苗苗父母一起打牌的三人中的两个。也是赵苗苗父母的不在场证明。而且聪明如我,马上去调查了柳德近些年的所有生活痕迹,你猜怎么着?案发那段时间,他确实在当小学老师,只不过案发后就立刻辞职了。” 卢清妙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气十分兴奋,毕竟这也算是一个巨大的突破了。 “但是……”只是兴奋过后,口气急转直下,变得沮丧,“柳德依旧拒绝承认跟赵苗苗案有任何关系,而另外两位大人物,我根本就见不着,因为没有证据,连请他们来配合调查都做不到。我去大武桥村你说过见到他们的那个院子里提取了指纹,他依然能狡辩说,只是老友碰面,没什么特别的。明明知道是耍浑,我特么的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卢清妙的气愤,吴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安慰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能抓住他们把柄的。” “怎么抓?明知道这几个人有关系,明明已经看到些什么了,却还是什么都做不了,真是不甘心!”卢清妙说着似乎捶了下桌子,电话里传来“砰”一声巨响。 吴空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安慰了他两句,挂掉了电话。 她将卢清妙查到的内容,跟轩辕卓和轩辕良说了,轩辕卓眉头紧锁,眸光幽深,“还是要找到红毛孝,他是一切的关键。” “找找找,怎么找?”轩辕良使劲挠了挠头,倒是没有先前的脾气了, “你要是有办法找到他,我叫你大哥,行不行? “你说的。”轩辕卓勾了勾唇,笑起来。 “行行行,我说的。有什么办法就快说,别吊人胃口了。”轩辕良着急问。 轩辕卓转身,目光落在朱家的旧宅上,“要找朱孝,就要从朱义身上入手。” “死人?”轩辕良一脸“你在开玩笑吗?”的表情。 轩辕卓却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对,死人。” 127.朱家的大劫 活人住的地方叫房子,死人住的地方叫墓地。 房子很昂贵,要倾全家之力;墓地同样寸土寸金。所以才有人开玩笑说,我们这一代人活不起,也死不起,是只能厚着脸皮,在这世上飘着。 好在朱家祖上算是光耀过,给子孙留了块墓地,朱义才算有地方可去。 朱家的墓地在北山,及其金贵的地段,邻里们谈起这个还都是一脸羡慕。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里都败落成这样了,至少还有这么一套房子,还有那么大一片墓地,再不济也是有地方住,有地方埋,比我们这些人家好多了。”住在附近的大婶,提到朱家的两兄弟就一脸的惋惜,“只是可惜了两个好好的孩子,跟着大人遭罪。” “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好好的一个家就败落了呢?”吴空充分发挥她搭讪的特长,跟大婶凑着近乎,“您是老住户,一定什么都知道。” “听说是仇家寻仇,家里的几个大人都被砍成了血葫芦,当时两个孩子一个上高中,一个才初中,都在学校,算是躲过了一劫。”大婶说到这里还心有余悸,“虽说警察比较能干,坏人都被抓起来了,可两个孩子一下子成了孤儿,搁谁谁也受不了,就都辍学了,在这一片招猫逗狗的,特别讨人嫌,家底都败光了。我们这条街上的人,都受过他们家恩惠。谁家过日子还没个七灾八难的?朱家知道了能帮都帮,有他家在,我们这片儿连小混混都不敢来,一次贼都没招过,太平的很。看着他们家遭灾,两孩子不学好,心里头都不是个滋味,觉得对不起朱先生朱太太。就一起做他们两个的工作,让他们去上学,好歹上完大学,找份正式工作。劝了好久,俩人才继续去上学,也没考上什么好大学,进了江陵学院。可临近毕业了,老大却跟人打架打成了植物人躺医院里了,最近又……老二那时候刚进学校,没多久也辍学了,之后就很少见他回来,也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真是作孽。” “老大朱义是什么时候过世的?”吴空一脸的沉痛,“不瞒大婶说,我们是朱义的同学,今天去医院看他,护士说已经过世了,我们很难过,就想拜祭一下他,在他的牌位前上柱香。” “就是上个礼拜的事儿。丧礼什么的都是我们给操办的,老二那个浑小子心肠硬着呢,露面都没露面。”大婶说到朱孝还是一脸的气愤。 “那大婶知道朱义喜欢什么吗?吃的、用的、玩的都行,我们想烧给他。”吴空又问,这一题是轩辕卓特意嘱咐问的。 “你们不是同学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大婶疑惑起来。 吴空挠头,打哈哈,“不蛮您说,虽然是同学,但是我们跟朱义关系一般,就是一个班的,想尽一份心。” “那你们真是有心了。”大婶唏嘘道,“老大这孩子脾气硬,随他爸,看起来不好相处。小时候摔过,腿脚不太好没法跟家里人一样都练武,但是喜欢看武侠小说,小时候老说想去古代当大侠什么的。” “知道了。谢谢大婶。” 告别了大婶,轩辕良还是一脸的急躁,对轩辕卓嚷:“你打听这么多,不还是什么都没打听到吗?白白浪费时间。” 轩辕卓回头望着朱家旧宅,尖尖的木质屋顶,神情淡漠,“你抓住朱孝的时候,他以为我们是鲁大庆派来的,他说,鲁大庆想拿回东西,门都没有,除非答应他的条件,否则就让他死!这是不是说明,他和鲁大庆闹翻了,不止如此,他手上还握着能鲁大庆大把柄,这个把柄能让鲁大庆死。不管这个把柄是什么,我想它对我们很有利。而且他还可能看见了这边的吴空被绑架,或者被……他看见了,一定要找到他。” 轩辕良紧皱着眉,“归根结底,还是得抓住朱孝那小子。你说从死人手上入手,怎么个入手法?” “对死人能怎么入手?既然知道了墓地,当然是去祭拜。”轩辕卓说着,带着吴空往外面走。 “墓地在那边,你走反了。”轩辕良指着上山的方向,喊,“有点方向感好不好?” “祭拜总不能两手空空,至少买束花呀,大少爷。”吴空回头冲他做鬼脸。 轩辕良不耐烦地皱眉,嘟囔着跟着往街上走:“真麻烦。” 三个人买了三束花,又买了点水果,最后跑去书店,买了成套的金庸和古龙,提着赶上了山。 墓地管理的很好,即便亲人不来,也有人打扫清理,墓碑前十分干净,水果和花还都是新鲜的,说明这两天有人来过。 他们将水果和花摆上,又将成套的武侠小说拿出来,一一摆好,然后对着墓碑鞠躬。 轩辕卓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神色沉重,那张年轻的面孔看起来跟他记忆中的朱义实在太像了,不免让人伤感,就蹲下身来,打开《倚天屠龙记》,慢慢读了起来。 读给墓碑下的朱义听,虽然这个朱义他并不认得。 “金花婆婆见他英俊文秀,讨人喜欢,却受了这不治之伤,连说:可惜,可惜。张无忌心头忽然涌起三句话来:生死修短,岂能强求?予恶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恶乎知恶死之非弱丧而不知归者邪?予恶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蕲生乎? “这三句话出自《庄子》。张三丰信奉道教,他的七名弟子虽然不是道士,但道家奉为宝典的一部《庄子南华经》却均读得滚瓜烂熟。张无忌在冰火岛上长到五岁时,张翠山教他识字读书,因无书籍,只得划地成字,将《庄子》教了他背熟。 “这四句话意思是说:”一个人寿命长短,是勉强不来的。我哪里知道,贪生并不是迷误?我哪里知道,人之怕死,并不是像幼年流落在外面不知回归故乡呢?我哪里知道,死了的人不会懊悔他从前求生呢?”庄子的原意在阐明,生未必乐,死未必苦,生死其实没甚么分别,一个人活着,不过是做大梦,死了,那是醒大觉,说不定死了之后,会觉得从前活着的时候多蠢,为甚么不早点死了?正如做了一个悲伤恐怖的恶梦之后,一觉醒来,懊恼这恶梦实在做得太长了。 “张无忌年纪幼小,本来不懂得这些生命的大道理,但他这四年来日日都处于生死之交的边界,自不免体会到庄子这些话的含义。他本来并不相信庄子的话,但既然活在世上的日子已屈指可数,自是盼望人死后会别有奇境,会懊恼活着时竭力求生的可笑。这时他听金花婆婆连声”可惜”,便淡淡一笑,随口将心头正想到的那三句《庄子》说了出来。金花婆婆问道:”那是甚么意思?”张无忌解释了一遍,金花婆婆登时呆了。” 轩辕卓并不是武侠迷,家里也不可能让他看武侠小说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书籍,《倚天屠龙记》也就只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偷看过一些,当时看的时候就非常喜欢这一段,今天故意翻到这一段读给地下的朱义听,估计也是想问问他:死后的感觉怎么样?是否如噩梦初醒?是否觉得活着的人十分可笑? 吴空也不怎么看武侠小说,《倚天屠龙记》只看过电视剧,除了花痴男主角之外,对剧情也没什么多大印象。她听完轩辕卓读这段,咂嘴感叹:“就算是做梦,我也想梦的长一点,毕竟我的梦是美梦。” 轩辕卓看到她眼中的星光,心领神会,笑起来,“我以前是噩梦,遇到你之后就也变成美梦了。” 轩辕良对两人公然秀恩爱的行为表示不满,当即翻了个白眼,霸气道:“我这一辈子就算是噩梦,也不想醒!要是,只有梦里能见到相见的人,是噩梦我也认了!” 吴空也深有同感,轩辕卓也点了点头,合上书,将书整齐地摆在墓碑前。 又絮絮叨叨说了一些话,一直在墓碑前呆到天擦黑,才起身离开。 下山的路上轩辕良又抱怨起来,“浪费这半天时间,到底有什么意义?” “拜祭亡者,需要什么意义?”轩辕卓冷漠脸,“你要是不想去可以不去,我又没逼着你去。” 轩辕良被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暗暗磨牙:“你要是我弟弟,早被我打死了。” 吴空看他被气得无计可施的模样,哈哈笑起来,“你要是他哥哥,早就被气死了,还有力气打人?” 想想确实是这样的,以轩辕卓的性格能跟他相处的只有一种人,就是死皮赖脸、毫无羞耻心地缠着他的人,比如她,比如那边的轩辕良。 这边的轩辕良这个暴脾气,也就只有这边的轩辕卓那种好脾气才搭配。 所以上天是智慧的,虽然给每个人都出了难题,但也给每个人都留了余地。 128.缺失的那一半 走下山,来到轩辕良的车前,轩辕良还没拿出钥匙,车门就打开了,里面跳出来一个人,猛地将将吴空拉上车,随即吴空感觉到有什么坚硬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后腰,等意会到是什么东西时,忙对正准备冲上来营救她的轩辕卓和轩辕良大叫一声:“别动。他有刀。” 朱孝在后座靠里的位置,满脸警惕看着车外的两个人,低声命令道:“上车,关门。” 轩辕良和轩辕卓对视一眼,只能先上了车,关上车门。两人坐在前排,转身盯着朱孝。 朱孝戴着黑帽子、黑口罩,双眼满是红血丝,且充满着不安, “你们去我家墓地干什么?想耍什么花招冲我来,别惹我哥。” 果然,朱孝的软肋便是朱义,他看到朱义牌位上的眼泪和收印时就发现了,还好没猜错。 一个人的软肋是最不能碰的,特别是朱孝这种惊弓之鸟,无论是善意还是恶意,都能引起他强烈的反应,果然他出现了。 “我们是去祭拜你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招惹他了?”轩辕良瞪着朱孝,“别好心当作驴肝肺。” “别以为我傻,你们又不认识我哥,为什会去祭拜他?”朱孝哑着嗓子吼。 “祭拜王者,需要理由吗?”轩辕良现学现卖,“再说,他都死了,我们还能把他怎么样?难道挖出来鞭尸?尸体也没有啊,都烧光了。” 朱孝被他的口不择言惹怒了,手上用力,吴空只觉得背后一阵刺痛,当即“哇哇”叫了起来,“良哥,求你别说话了,我快被你害死了。” 轩辕卓瞪了轩辕良一眼,心疼地看着吴空,面色发冷,对朱孝说:“你放开她,我们开诚布公谈一谈。” “那要看你们要谈什么?”朱孝眼神阴郁。 “谈合作。”轩辕卓说:“如果你的敌人也是鲁大庆,那很巧,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朱孝低语,“你们跟鲁大庆也有仇?” “有没有仇,你最清楚了,不是吗?”轩辕卓反问。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我对你没什么印象,对她可是印象很深,”朱孝说着手上又用了一下力,“她不是这么没用的人,你们跟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怎么会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啊……双胞胎……双胞胎知道吗?同卵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有什么大惊小怪?”吴空急中生智,悲愤大叫:“你把我姐姐弄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把她杀了?你杀了她,现在还想来杀我吗?” “我没杀她!”朱孝激动地咆哮起来,“我怎么会杀她?我们是朋友。” “你骗鬼!我姐的朋友怎么会拿刀对着我?”吴空哆哆嗦嗦道。 这句话似乎起了作用,背后冰凉的刀刃慢慢离开她的后腰,朱孝将刀收了起来。 “我会拿刀对你着,还不都是因为,他刚见面,就把我打个半死?”朱孝指着轩辕良,又怒指轩辕卓,“还有他,专门在人背后放冷箭。我又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总要先自保。” “我们找你有两个目的:一是为了对付鲁大庆;二是为了找吴空。”轩辕卓干脆开诚布公。 “你们莫非跟吴空一样,都在查那个什么苗苗的案子?”朱孝狐疑地看着轩辕卓又看轩辕良,“你们也想要我手里的东西?我跟你们说,死了这条心,我在他那里呆了两年,才得到这个东西,死都不会让出来。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行。” 轩辕卓和吴空对视一眼,心里萌生出希望来,看来朱孝手上真有这个案件的证据。镜像吴空会跟他一起出现在大武桥,估计是为了这个证据,然而朱孝并没有给她。 “那你知道吴空……我姐在哪吗?她已经失踪很久了。”吴空虽然关心证据,但是更关心镜像吴空的安慰,着急地问。 朱孝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不忍,“我问过鲁胖子,鲁胖子说她太烦人了……早已扔海里喂鱼了。” “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吴空和轩辕良都激动起来,目光如刀射向朱孝,轩辕良更是隔着座椅,伸手抓住了她的衣领,“鲁胖子真是这么说的?他真的敢!我家阿卓醒了我要怎么跟他交代?”说着就去开车门,咆哮:“老子要去弄死他!” 轩辕卓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你现在去了有什么用?有证据吗?警察都拿他没办法,你能拿他怎么样?” “就是因为是警察所以顾虑太多,处处要讲章程,要证据。老子闲人一个,一条烂命,跟他拼了!”轩辕良怒吼。 “想想家里的父母,想想躺在医院里的……想想受你拳馆保护的那些学生。”轩辕卓说到这里,放低了声音,劝说:“你不是闲人一个,也不是烂命一条。要报仇也要计划好,不能白白去送死。” 轩辕良这才没有往外冲,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车喇叭发出巨大的声响。 直到这个时候,吴空的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自从遇见镜像吴空,她就一直视她为一个麻烦,可是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死,她从未接触过死亡,这种无力的悲伤感,几乎将她掏空,她不知所措,连哭都忘记了。 “现在除了拿到证据查赵苗苗的案子外,我们又多了一个目的,就是替吴空报仇。”轩辕卓看着朱孝,“鲁大庆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我们就是朋友。说吧,要我们怎么做,你才肯把那样东西交给我们?” “我也为吴空的事感到惋惜,也觉得很抱歉,没能救她。”朱孝苦笑,“可是……你们怎么做我都不会给你们。我有我的苦衷,求你们不要再逼我了。” “你tm的耍我们?”轩辕良暴怒起来,又伸手过来抓朱孝的衣领,朱孝猛地拿刀抵住了自己的喉咙,发狠地瞪着所有人,“别逼我,逼我我就捅死自己,我死了,谁也别想找到那样东西!” 轩辕良咬牙:“你别给老子耍花样。” 轩辕卓却不觉得他是在耍花样,朱孝眼中的悲哀和绝望太重了,重到将那样东西当成了救命稻草,他靠那样东西活着! 轩辕卓拉住轩辕良,对朱孝说:“我们不逼你,你走吧。但是请你记住,我们是朋友。” 朱孝面色发白,惨笑着打开车门,退了出去,又看吴空,默默鞠躬,“吴空的事,真得对不起。”说着转身跑了。 ********************** 吴空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深入骨髓的悲伤。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比自己想象的更喜欢镜像吴空,她早已将她当成自己的另一半。 放走了朱孝,案子彻底陷入了僵局,轩辕良回拳馆,吴空和轩辕卓瞬间无事可做了。 现在的局面让人心灰意冷。 他们一直在寻找失踪的镜像轩辕卓和镜像吴空的下落,现在找到了……一个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一个被扔下了海…… 这样的结果,还不如不知道……至少还能保留一分希望。 案情虽然有了进展,似乎触摸到了真相,可是却又走入了更深的迷雾中,四周都是悬崖,不知方向,不知来路,也不知如何哪里才是出路。 已经是晚上七点,去往学校方向的地铁只剩最后一班,轩辕卓和吴空跟晚归的白领们一起走在地铁站台上。 地铁还未俩,他们两个并肩站着,谁都没有说话,眼前的人和景都摇晃着,带着不太真实的虚影,将两个人隔离在另外的次元里。 吴空垂着头,茫然地看着前方,目光却没有落在任何地方,仿佛透过眼前的景物,看到了别处。 她似乎看到了镜像吴空,穿着一身的黑,样子酷酷的,看起来不太友善,但是却在冲她笑。 她说:“喂,你哭什么?真没用!” 哭了吗? 吴空抬起手来,摸了摸脸颊,果然是湿的,她赶紧伸手将脸捂住了。 “想哭就哭,不用藏起来。”轩辕卓轻声说,伸手将她揽在怀里,“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在医院里第一次看到他躺在那里,我也有种错觉,以为他其实就是我,我也是他。我想,镜像两边的人也许就是一个人,一个完整的人,因为被镜像隔开了,所以才分裂成了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善良,另一个就邪恶。不是因为天生的性格,而是善良的人,邪恶的另一半不在了,同样的,邪恶的人之所以不善良,是因为他的善良全在另外一个自己身上。另外一个自己死了,那种感觉应该是非常空虚难受的,好像自己从此只剩下一半了……” 吴空抬起头来,望着轩辕卓冷峻的脸,看起来有些淡漠,却又莫名地温柔,“那我该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声音凉凉的,“但若是我,我会用力地活下去,连同他的份,努力活成完整的自己。就像蜥蜴或者壁虎,断了尾巴,再长出来。” “我不喜欢蜥蜴,也不喜欢壁虎。”吴空喃喃地吸着鼻子,“能不能换成好看一点的东西?” “那……海星?”轩辕卓低头,目光狡黠,“海星好看点。” “派大星啊。”吴空似乎还是不能接受,但想了想总比蜥蜴好看,也就勉强接受了,“算了,就它吧。”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之后,想想又觉得困难,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我断掉的是比较强的那一半,留下弱的这一半……” “你不弱。”轩辕卓捏她的脸,“相信我,你在某些方面真的是非常强。” “比如呢?”吴空泪眼汪汪。 轩辕卓认真脸,细数:“比如,脸皮厚、胆子小、毫无羞耻心……” 吴空暴风雨哭泣,“所以,你同意跟我交往,是被逼无奈吧?” “是啊,被逼无奈。”轩辕卓叹气,“谁让我一不小心就喜欢上你了呢?” 这最后一句犹如甜蜜的暴风雨席卷她的全身,把前面的苦涩、伤心、茫然全都冲刷干净,只余下一片澄净的天空,和眼前的他。 吴空又想哭了。 “就算是海星,我也要做又好看又厉害的海星。不能让她白死,我一定要查出真相。我们这种情况连报警都不能报,报警说自己被杀了,就连卢清妙都会把我当疯子。” 她嘟囔着,就真的“呜呜”哭了起来。 “那么海星想不想去看看你的同类?”轩辕卓说着指了指旁边墙上贴的海报。 129.心头好 是市立水族馆夜宿活动的海报,海报设计的很美,湛蓝的海底隧道中,有亮着荧光的海星贴在玻璃壁上,魔鬼鱼飞来飞去,护士鲨优雅温柔,绿的粉的紫的海草和珊瑚在水中摇曳生姿。海底隧道中支着帐篷,帐篷门口,宝宝指着头顶的鱼兴奋地跳,爸爸妈妈靠在一起微笑。 他们虽然没有小孩,但是海报上也并没有说明就非要以家庭的形式报名。报名时间很宽泛,这一个月,都可以报名。吴空虽然是从小被宠到大,但是水族馆的夜宿还是头一回,一下子就心动了。对着轩辕卓狂点头:“去!我想去!” 轩辕卓摸摸她的头,“就知道你想去。” 这时地铁开来了,他牵着吴空上车,地铁上人很多,他一手扶着把手,另一只手把吴空半圈在了怀里,将她和拥挤的人群隔离开。 吴空心安理得地窝在她的怀里,抬头看着他略显冷淡的侧脸,心里暖暖的,但是又有些难过。若是镜像吴空不执意要查赵苗苗的案子,若她能够冷漠一些,她本也可以继续享受她的青春,享受恋爱,怎么会是今天这种结局? 可若是真的冷漠下来了,那么她还是她吗?如此不像自己地活着,她接下来的人生,是不是就真如庄子所言,活在噩梦中?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越想心里越是堵得难受,索性什么都不想,将所有的事情都放下,只专注身边的人和事。 现在,她的身边,有她爱的人,细心地在保护她,要与她一起去海洋馆夜宿,这便是她眼下最重要的事。 “轩辕卓。”吴空抬头看他,“谢谢你完成了我的梦想。” “你的梦想?”他不明所以。 吴空说: “以前我经常自己坐地铁,经常被挤得东倒西歪,这种时候就老看见有女孩子窝在男朋友怀里开心地笑。那个时候,我就有了一个梦想,梦想自己将来也有一个可以让我在地铁里战得稳的男朋友。” 轩辕卓:“……所以我的功能等同于一个扶手!” “扶手哪有你好看?”吴空笑眯眯将脸贴到他胸膛上,“而且还很温暖。” 公共场合,被她紧紧贴着,轩辕卓面上有些发红,清咳了两声,不自然地提醒她:“公共场合,注意点影响。” “我不管,我的男朋友我想抱就抱!”她一脸骄傲,完全不知愧改。 轩辕卓无奈,只能叹了口气。他的女朋友,果然没有什么羞耻心。 在海洋馆站下车,走出地铁出口向右步行五百米便是海洋馆。临近海洋馆关门的时间了,门前冷冷清清,两人跑过去,咨询了一下夜宿的活动,售票员抱歉道:“今天的名额已经满了。要不,你们明天再来吧。” 吴空有点失望。能放纵想放纵的时间也许只有今晚,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她也不知道。也许明天她也会被人绑走,丢进海里去喂鱼,谁知道呢? 轩辕卓当然也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更加见不得吴空失望,他沉默了一会,坚定地问售票员:“明天我们就来不了了。报名处在哪里?我想去申请一下,至少让我去申请一下。” 售票员有些为难,“这个……每天人数都是固定的,多了我们也接待不了啊。要不你先等等,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 轩辕卓超她点头:“谢谢。” 售票员打了个电话,之后对他们说:“负责夜宿的同事说,确实不能再加人了,但是如果你们预定明天,然后有人又愿意跟你们换,他们是不管的。” 这也算指明了方向,可吴空不愿意让轩辕卓去折腾,他那么骄傲一个人,若要去跟人交涉,必定要放下身段,她不愿意看到他为了他低三下四去求别人。 轩辕卓却没有一丝犹豫,毫不犹豫预定了明天,拿着夜宿的票据,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走。 “轩辕卓,我不看了,不想看了,我们回去吧。”吴空停下脚步,在后面叫他。 轩辕卓回头,乌黑的眸静静望着她,“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想看。而且……”他顿了一下,“既然我们要做的事情有危险,那我至少想先完成一下我的梦想。 “你的梦想?”吴空好奇,“是什么?” 轩辕卓忽地笑了,凑到她耳边,神秘道:“抱着女朋友睡一觉。” 吴空热泪盈眶了,她的男朋友竟然学会开车了,这是多大的一个进步,她的“幸福生活”有希望了。 “可也不用非在这。”她低头搅着衣角,含羞带怯。 “这里比较浪漫。”轩辕卓说着拉着她,不由分说往里走。 原先还准备退一步的吴空,眼下一步都不想退了,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男朋友要开车了,她怎么能错过这个机会?思及此,斗志突然昂扬了起来,反客为主,抢过轩辕卓手中的票,跑到夜宿等待区,开始挨个搭讪。 “这位姐姐,不好意思,我们有一张明天的票,能跟你换吗?我会补偿你来回跑的路费的。” 那位看起来像个女白领的女生,听她这么说,一脸匪夷所思,“我为了来夜宿,在这里等了两个小时了,别说补偿路费了,你就是赔偿我误工费我也不可能换。” 被拒绝了,吴空一点也不生气,毕竟……她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很神经病。 一连搭讪了三四个人,都被拒绝,吴空正想着要不要放弃,就见轩辕卓在跟一对小情侣说话,也不知说了什么,小情侣竟然点了点头,一脸开心。 “他们愿意跟我们换。”轩辕卓走了过来,给了她那对小情侣的票,并拿走了吴空手上的票,“去排队领帐篷吧,我把票拿去给他们。” 等轩辕卓送走了小情侣,吴空也已经领到了帐篷和薄被,还有些洗漱用品,准备的非常周到且体贴,她提着一堆东西,好奇地问轩辕卓:“你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太厉害了。” “不是说服是交换。”轩辕卓接过吴空手上的东西,一边跟着人群往里走,一边说:“我把我的腕表给他们了,他们觉得这个表的价值足以匹配他们损失的时间,自然就答应了。” 吴空这才看到轩辕卓的手腕空荡荡的,原本戴在那里的运动手表不见了。 “那支表是你的心头好!你怎么能拿它交换?我可以不去的,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吴空一脸痛惜。轩辕卓从来不戴任何饰品,唯一会戴的就是运动手表,而他手上这支是出镜率最高的,应该是最喜欢的没错了。 “它是心头好没错,但不是唯一的。店里还有,预定了就能拿到,并没有任何难度。”轩辕卓看着她,表情认真而温柔,“可今晚对我来说,是唯一的。” 吴空望着轩辕卓眼中柔和的光芒,俨然有种置身浩瀚星海的错觉,她被星光包围着,惊艳着,身心都是舒畅的,柔软的,就算此时真的被扔下了海,她也能舒展身体,化成最亮的那个海星。 她没再说什么,跟着轩辕卓往里走。 停止营业后的海洋馆抛却了白天的喧闹,安静下来之后,处处都透着静逸和神秘,幽兰、橙黄、粉紫的灯巧妙地隐藏在景观和水族箱之间,跟水与鱼类融为一体,仿若一个魔幻的世界。 吴空从来没见过这么安静的海洋馆,一时之间有种错觉,仿佛她和轩辕卓就是水里的两条鱼,交错缠绵着,在海中游荡嬉戏,无忧无虑。 她伸手去抓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声音柔软如水:“我已经开始感谢你的手表了。” 轩辕卓回握着她,声音低沉,眸光晶亮,“我也是。” 130.夜宿1 等所有的参与夜宿的人员在指定的地点集合之后,负责夜宿活动的工作人员,开始讲解活动的注意事项,哪些区域是不可以去的,哪些鱼类比较凶猛,不可逗弄,哪些鱼类害怕闪光灯,拍照必须关掉闪光灯。并且让每个人都签署了夜宿协议,遵守馆内秩序,不可私自触摸鱼类和破坏馆内设备,不可违约做任何事先约定不可以做的事情,否则将面临大额的赔偿金。 一项一项讲完,工作人员开始鼓励大家做自我介绍,毕竟要在一起呆一夜,而且要一起用餐,总要先熟悉熟悉。 人并不多,一共六顶帐篷,一顶帐篷最多三人,独自来的女白领占了一顶帐篷,另外有三个家庭,爸爸妈妈带着孩子,一对新婚小两口,还有两对包括轩辕卓和吴空在内的小情侣。 大家一一做完自我介绍,工作人员带大家都夜宿地,可以随意选择支帐篷的地点,然后就是自己支自己的帐篷,当然,也可以找工作人员帮忙。 夜宿地其实很大,整个海底隧道下都可以支帐篷,海底隧道前面的热带鱼展区也可以支帐篷,甚至有的家庭因为孩子喜欢,将帐篷支在了巨大的白鲸馆里。 轩辕卓和吴空将支帐篷地点选在了海底隧道的一个角落,这里算是深海展区了,很黑,但是海星最多,而且很多海星都散发着荧光,在黑暗中美得让人惊叹。 摸着黑,凭着感觉搭好了帐篷,吴空钻进去,将寝具和薄被铺好,然后在狭小的空间里打滚,刚滚了两圈,就感觉有人钻了进来,将她整个人环抱住,压在薄被上。 狭小的空间,漆黑的光线,紧贴的身体,让人遐想连连,避无可避,吴空都不免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道:“我……铺……铺好了,你试试?” “我正在试。”轩辕卓压在她身上,鼻息喷在她的脖颈儿里,酥酥痒痒的,“很柔软。” 吴空这才意识到他压在自己哪里,脸腾地红了,毕竟他们之间纯洁的,从未讨论过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位。 可无奈,嘴上老司机,也到底是缺乏实战的零经验人员,窘迫的手足无措,忍不住推了推他,“起来啦……好重。” 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轩辕卓果然起来了,但是仅限于上半身,两只胳膊在她身侧撑着,分掉了大部分体重,其余的地方……还是压着的。 “这样还重吗?”他在她上方看着她,黑暗将他眼中的欲望掩藏了起来,但是声音确实藏不住的,那比平日哑了几分的声音,还有明显凌乱了的喘息声,出卖了他的欲望。 吴空摇了摇头,心跳如雷,心里有期待,还有很多理也理不清的东西,犹如一团乱麻,唯一清楚的是,她感觉到他身上滚烫,烫得她都快烧起来了。 “一会还要去吃饭吧,我们要不要先出去……” 吴空的话未说完,嘴就被堵住了,被热切的滚烫的他堵得严严实实,发不出一丝声音,寂静中,甚至能听到两人贴合在一起的心跳,咚咚咚咚,巨大如雷,震动她的耳膜,她甚至有些担心外面的人会不会听到,虽然他们周围根本没有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气喘吁吁在她耳边说:“这里也很柔软。” 吴空纵使脸皮再厚,被自己喜欢的人吻过之后,这样撩,也是会脸红的,幸好帐篷里比较黑,他看不见她红彤彤的脸。 两个人贴在一起互相拥抱着,谁都不说话,空气中是新帐篷的气味,却也似乎是甜丝丝的,鱼类在头顶上游动的声音又是如此好听,闭上眼睛,恍惚间上了天堂。 “对不起。”吴空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喃喃说:“你本来可以安安静静、心无旁骛的练你的射击,不用经历这一切的。都是我连累了你。” 轩辕卓愣了一下,随即低头在她肩膀上咬了一下。 吴空吃疼,小声地惊呼一声:“啊……” 黑暗里轩辕卓的声音一本正经,“惩罚过了,以后不许再说对不起了。” “你的惩罚太轻了。”吴空喃喃,被咬过的地方,仿佛有小蚂蚁在爬,痒痒的,又爬去了心头,整个人都是酥酥的。 “你这么说,是在暗示我什么吗?”轩辕卓咬她的耳朵。 吴空语塞。虽然之前确实暗示过很多次,但是这一次……还真不是。 狭小的空间,漆黑的光线,还有这个特殊的地点,让轩辕卓放下了白日的骄傲,卸下了所有心防,像只大猫一样,将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轻声跟她说话: “其实本来也不用说对不起,不但不用说对不起,反而是我要感谢你。是你让我体会了从未体会过的东西,也是你让我感受到了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你可能不知道,这对与一个一直困惑与自己存在价值的人有多重要。” “还有生死。我对这些没有什么实感,生死似乎都无所谓,我把什么都看得太淡了,说好听了是冷漠,其实是无知。这段时间经历了这么多,现在回过头来再看我自己,以前的我,简直就是一个傲慢、自闭,又自以为是的小屁孩。” “郑义桥那件事我也重新想过了,我会去面对他,让自己彻底从这件事中解脱出来。” “这些都是你的功劳,我爱你,我的小猴子。” 犹如烟花在心头绽放,吴空茫然了两秒钟,还是不敢相信,他说了“我爱你”。 急切又结巴地说:“你……你再说一遍……” “说了很多,你指哪一句?”轩辕卓看她,即便看不清,也能感觉到她的激动。 “就……就最后一句。” “我爱你,我的小猴子。” 吴空反手搂住了他的脖子,第一次主动吻向他的唇。 急切、凌乱、毫无章法,甚至牙齿磕到了他的唇,他虽然高兴与她的主动,但这技术太惨不忍睹了。 “你技术太差了。”他抱怨着,反客为主,捧着她的脸,“该多练习练习。” 然后“言传身教”,耐心教了她许久,才慢慢放开她,严肃问,“学会了吗?” 吴空迷迷糊糊点头。 他还不信,“展示一下学习成果。” 吴空只好学着他的样子,捧着他的脸,小心翼翼将唇贴了上去,并有模有样地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开始新的尝试。 也许是新尝试太过火了,她明显感觉到他呼吸开始不顺畅,回吻的力度也在加大,且越来越激烈,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移,在她背上、腰上流连忘返,其他地方又有些迟疑。 她不满起来,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口,这个动作实在太危险了,轩辕卓愣了一下,忍耐到了极限一般,大力揉捏着两处柔软,吻得更加火热急切。 正当一切要失控时,就停馆内广播响起柔和的女声:“所有参加夜宿活动的游客请前往二楼海洋餐厅用餐,厨师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正等待大家的光临。” 这个声音及时将轩辕卓从理智线拉了回来,停住手,不慌不忙替她整理被他扯乱的衣服,整理好了坐了起来,“走吧,吃饭去。” 吴空还陷在旖旎的漩涡中,他却秒速恢复正常了,自控能力简直非人类,她跟着坐起来,捂着滚热的脸颊,静默了许久,才让自己空白的大脑,慢慢恢复了思考能力。 手牵手来到二楼餐厅,其他家庭都已经到了,晚餐是自助形式,海鲜居多,竟然也很丰盛,这种时候小孩子最开心了,三个原本不认识的小朋友已经打成了一片,一人端个小餐盘,正挤在一起,嬉笑着等着厨师给他们盛白灼虾。 吴空和轩辕卓也拿了餐盘,吴空的脑子里还是懵的,想到刚才在帐篷里……就浑身发热,始终低着头,随便拿了一些,就跑去了座位。 轩辕卓坐在她的对面,将虾全部剥了壳,虾肉放在小碗里递给她,面上淡淡的,一言不发。 吴空也不说话,默默吃完了虾,又吃了些蔬菜,竟然就饱了。 不对,应该说,没吃之前就已经饱了……有情饮水饱。 轩辕卓也似乎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些素菜,就放下了筷子。 吴空有些担心,红彤彤地一张脸,轻声问他:“不好吃吗?”她虽然吃的少,但是味道确实是不错的,是她没心思吃,不是菜的锅。 “好吃。”轩辕卓看着她,目光深沉,“但我刚才吃过更美味的东西了,其他的都显得寡淡了。” 吴空立刻明白他指得是什么,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忙夹起餐盘里剩下的西兰花往嘴巴里猛塞。 吃完了饭,工作人员告知了浴室和洗手间的位置,并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以及需要帮助时,要去哪里寻求帮助,便跟大家道了晚安。 所有的家庭回到自己的帐篷,安静而有序地去洗刷,轩辕卓和吴空没带换洗衣服,只好去工作人员那里购买临时的,价格当然很不友好,但也没有办法。 梳洗完毕,吹干头发,两个人穿着卡通的保守睡衣,靠在一起,坐在帐篷前,看头顶上的海龟和海星。 131.夜宿2 昏暗光线中,海星舒展着身体紧贴着墙壁,十分缓慢地移动,缓慢到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深夜的海水似乎是黑色的,隐约透出一点蓝,犹如未经人沾染过的宝石,泛着让人心碎的美丽色泽,它们是流动的,又似乎是沉静的,犹如他们两个人的心。 海水的纯净和冰冷让人宁静,吴空将头靠在轩辕卓的肩膀上,喃喃道:“轩辕卓,明天……回去吧。” 轩辕卓微微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依旧望着头顶湛蓝的海,轻声答:“嗯,你和我一起。” “你一个人回去。”吴空接着说,似乎下定了决心,“我要留在这里,完成她未完成的事。” “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毫不迟疑,虽不见多大的热情,但轩辕卓的声音始终如此的坚定。 吴空坐直身子,有点着急,“这件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都是我连累的你。你也知道现在我们面对的敌人又多强大多狡猾,你要是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轩辕卓静静地看着她,微微挑了挑眉,“你是我女朋友,竟然说你的事跟我没关系?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谈恋爱?只是因为寂寞?” “当然不是。”吴空连忙反驳,“谈恋爱当然是因为喜欢……想在一起。” “那么我也是这样的心情。喜欢,想在一起!无论危险还是安全,无论悲伤还是幸福,都想在一起!明白吗?”轩辕卓说着拍了拍她的脸,“不要小瞧你的男朋友。” 说不感动是假的,毕竟起初只是她在单方面的暗恋,现在能够得到他全心全意的爱,她觉得自己此生无憾了。 “我从来都没有小瞧过我的男朋友,相反,我觉得我的男朋友是全世界最帅、最聪明的。”吴空说着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撒起娇来,“可我是个超级危险的人,你讨厌我的时候,我都能厚颜无耻、死缠烂打,现在你对我这么好,我更没法放手了,可能要粘你一辈子。” 轩辕卓伸手抱住她的腰,两个人面对面,近在咫尺,是真的黏在了一起,“说话算数。” 吴空点点头,又一次送上红唇,附带着将自己满腔的爱意,全部送给了他。 4。 第二日清晨,不到六点,所有夜宿人员就全部被叫了起来,参与清晨鱼类饲养工作,小朋友们虽然都还没睡醒,但是一听说可以亲手喂鱼,甚至能进入企鹅馆里面喂企鹅,都兴奋的很,一直在叽叽喳喳围着工作人员问东问西。 轩辕卓和吴空理所当然也被叫了起来,两个人一脸懵地梳洗完跟着工作人员挨个的水箱喂食。 倒不是他们缺少好奇心,是做完睡得太晚,实在太困了。 至于晚睡的原因,也一点都不旖旎,根本就没有任何需要打马赛克的地方,因为做完两个面对面盘腿坐在帐篷里,分析了半夜案情。就像福尔摩斯和华生经常做的那样。 当然,福尔摩斯是轩辕卓,大多数都是他在推敲,吴空虽然不笨,但是远远赶不上射击运动员的专注和思维敏捷。 “我们将案情从头梳理一遍。 “首先是案发现场。在赵苗苗家里,赵苗苗的床上,赵苗苗被侵犯两次,被捆绑着死在床上。现场没有遗留外来物品。案发当晚,一共两个人去找过赵苗苗,一个是辛哲,他与赵苗苗争吵,并将其捆绑,然后离开。离开时是晚上十点左右,但奇怪的是监控只拍到了他来时的画面,离开时的画面却遗失了。第二个人是陈雄,他当时是赵苗苗的男朋友,以及性*伴侣,他承认与赵苗苗发生过一次关系,但没有杀害她。离开时候,是晚上十一点。因为赵苗苗跟他讲过监控的位置,且联系过多次,所以他能完美躲过监控。而法医的检验结果,赵苗苗的死亡时间是夜里十二点到两点之间,这期间有人来过,监控被破坏,什么都没拍到。清晨六点赵苗苗的父母回家,发现女儿尸体并报警。也就是说,这栋房子里,有六个小时空白时间,没人知道里面到底发生过什么。” 轩辕卓清楚地复述出案情,吴空都想鼓掌了,但还是忍着一脸崇拜地补充:“因为监控实在不可信了,只留了辛哲来过的画面,所以辛哲成了第一怀疑对象,忍不住周遭的怀疑和诋毁跳河自尽时,意外穿越到了镜像那边,跟那边的赵苗苗过上了幸福生活。而且赵苗苗电脑里有被清理过的痕迹,再加上赵苗苗父母不配合的态度,警方也怀疑过她的父母,但是因为有三个人给他们作不在场证明,所以无法继续调查。那三个人就鲁大庆、柳德,还有一个叫做孙晓辉,这三个人除了柳德,另外两个人都有头有脸,可是从大武桥村的会面来看,那两位有头有脸的社会精英,却似乎很听柳德的话。 这就有些奇怪了。” 轩辕卓点头,“他们三个人跟赵苗苗从小就认识,疑似对赵苗苗产生过邪念,赵苗苗的初恋小男友卢正轩说, 赵苗苗在跟他分手前,收到过一封信,信里疑似夹着她小时候换衣服被偷拍下来的不雅照。卢正轩的叙述跟辛哲的描述重叠来看,赵苗苗就是从那时起性情大变,然后开始堕落的。不排除,被拍照片的人威胁做什么事,自暴自弃的可能。” “可那三只老狐狸太狡猾了,根本不露半分破绽,不过我觉得,赵苗苗的父母有嫌疑,这三只老狐狸又那么恶心,不排除他们有什么龌龊勾当,联合作案的可能。”吴空越说越精神,简直是福尔摩斯加金田一再加狄仁杰上身了。 “同意。”轩辕卓点头,“我们没法靠近孙晓辉和鲁大庆,柳德又太狡猾,赵苗苗的父母更是干脆移民地址不详,所以现在唯一的机会和可能都压在朱孝手中握着的证据上了。” “可是朱孝根本不愿意将东西给我们啊。”吴空泄气,“他自己似乎也很需要那样东西。” “他似乎比我们更迫切需要那样东西。我怀疑那东西跟他哥哥的死有关。”轩辕卓说着,眉头皱了起来,“我们还是有事可做的。” “对,既然红毛孝需要那样东西去干什么,那么我们就帮他一把,让他达成目的。” “他达成了目的,就不需要那样东西了,自然就能给我们。” “可我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似乎也不肯跟任何人说。” “那么就去查!” “嗯,反正这个案子的所有真相,都是我们一点一点查出来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到最后相视一笑,两个灵魂从未如现在一般贴得如此近,胸腔里跳动的心脏也从未像现在般火热。 那是属于少年的坚持和热血,他们的天空不允许有阴霾,他们想要用自己的双手驱散迷雾,看清前路,找到真相,为朋友,为信仰,也为了脚下心中属于他们的青春热土。 就因为太过兴奋了,所以两人齐齐失眠,索性在外面看了许久的海星,直到凌晨四点多才有了困意,进帐篷里睡觉,不到两个小时就被叫起来了,此时的困倦可想而知。 一路浑浑噩噩,完成了清晨的活动,开馆之前才解散,所有人互相道别,各自回家。 走出海洋馆,轩辕卓和吴空猛地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突然之间来了干劲。 “去江陵学院。”轩辕卓捏了捏她的脸,他现在特别喜欢捏她的脸,又弹又q,非常好捏,“打车去,困的话,路上还能睡一会。” “不困不困,我现在可是干劲满满。”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吴空特意睁大了眼睛,虽然里面还有一些红血丝,但是气色看起来竟然还不错,“走吧,坐地铁,早高峰打车会堵死在路上的。” 两人手拉手向着阳光升起的地方,重新出发。 132.探查 江陵学院跟江陵大学虽说都是高等学府,名字也只差了两个字,但是实质上却有天差地别上区别。江陵大学在国内都算首屈一指的好大学,江陵学院在国内都算是首屈一指的烂大学。 与之对应的是学校的管理,江陵大学门禁森严,没有学生证件是进不去的,外来访客需要登记身份,且有人来接,才可以进去。江陵学院的管理完全佛系,爱进不进,反正学生太顽劣,也根本管不住。 轩辕卓和吴空几乎没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学校,混进学生之中,除了轩辕卓帅得有点扎眼,其他的倒也没什么意外。 他们准备找朱孝的同学聊聊,据轩辕良的调查,朱孝没退学之前是美术系大一的学生,两年过去了,他昔日的同学应该都升入大三了。 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正准备找人问问美术系怎么走,吴空就听到有人叫她。 “猴子姐姐,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 吴空回头,看到一个小个子女生,穿着大大的棒球服,一头粉色长发十分扎眼,也让人十分难忘。 是“良拳馆”的前台妹子。 “你是这个学校的?”吴空有些意外。 “猴子姐姐,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是这个学校的,你不是知道吗?而且还是你介绍我去良哥的拳馆做兼职呢。”粉马尾说着上前,担忧地看着吴空,“猴子姐姐,上次见你我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你是不是……又偷偷参加什么地下拳赛,把脑子给打坏了?” 这种质疑实在太熟悉了,吴空只好再次祭出招牌招式,装傻。 “呃……被你猜中了……有点脑震荡,手脚也不太听使唤,最近都打不了拳了。”说着故作神秘,嘱咐粉马尾,“别跟良哥说。” “明白明白。”粉马尾连连点头,对吴空做了个“包在我身上吧”的表情。随即又奇怪地问她:“猴子姐姐,你来我们学校干什么?还带着良哥的弟弟。良哥不太喜欢他弟弟来这里的。” 说着朝轩辕卓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轩辕卓也朝她点了点头。 轩辕卓外形这么出色,难得有少女竟然对他不太感冒,不但不感冒,反而似乎还有点惧怕,想来是轩辕良平日里对轩辕卓的保护欲太强了,认为自己的弟弟是江陵大学的优等生,要跟江陵学院的渣滓们划清界限,保护的次数太多了,大家都对他的感觉有点微妙。 吴空抓住机会顺着粉马尾的话问她,“我来找人,非常重要的一个人!你别跟良哥说。还有哦,我对你们学校不太熟,跟我说说,美术系怎么走?” 没想到粉马尾听到吴空的问话一脸的匪夷所思,“猴子姐姐,你真是脑震荡了,竟然说你对我们学校不熟,我们学校就是你的后花园好吗?真是太搞笑了。而且,你找美术系干什么?你之前不是最瞧不起那帮假清高的吗?” 若说江陵学院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专业,那就是美术系了,出过好几个大师,学校每年都拿美术系来宣传做招生广告,因此被骗来的学生也有不少。 “你别管啦,告诉我怎么走就行。”吴空催促着,“我真的有急事。” “你的脑子都震荡成这样了,我有点不放心,还是我带你去吧,万一不小心惹到不该惹的人就麻烦了。”粉马尾说着,朝吴空招手,“猴子姐姐这边走。” 有粉马尾的带路,一切就顺利多了,一路上,吴空和轩辕卓问了许多问题。 “你认不认得朱孝?以前是美术系的,不过已经退学两年了。”吴空问。 “猴子姐姐,我才大一,退学两年的学长,我怎么可能认得?”粉马尾说着,描画的十分精致的眉头挑了挑,想起什么似的说:“不过,良哥貌似认识,他来学校调查过这个人。” 轩辕良为了找朱孝确实来学校调查过,不过仅调查出他在哪个班,什么时候退的学,退学之后去了哪里,其他的就没有深入调查。 “那你认不认得朱义?”轩辕卓问。 “啊……这个名字听着耳熟,我想想哦。”面对轩辕卓的问题,粉马尾明显有些紧张,想了一会,“好像是听同学提起过,这位学长好像也是美术系的,貌似还很有才华,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也退学了。不过,我怀疑是得罪了学校的少爷团。” “少爷团?”吴空问,“什么是少爷团?” “猴子姐姐,你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脑子真的没问题吗?”粉马尾担忧地摸了摸吴空的脑门,“那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呃……不是记不记得的问题,是她根本就不知道啊。 见吴空犹豫,粉马尾叹了口气,说:“猴子姐姐,我是沐沐啊,周沐沐。唉,算了,看来你真是伤得不轻,我就原谅你吧。少爷团啊,是我们学校美术系那些有钱有势少爷们私自组的团体,平时在学校里横行霸道,没人敢惹,算是站在我们这种野生学校食物链最顶端的一群人吧。不过……”说到这里周沐沐四处看了看,见左右没人,才压低声音对吴空说,“其实就是一群靠着家里的势力在外作威作福的人渣。宁得罪君子,不得罪人渣,猴子姐姐还是少招惹他们为好。” 吴空跟轩辕卓对视一眼,轩辕卓表情凝重,吴空继续问周沐沐:“朱义跟少爷团的人打过架吗?” “打架?”周沐沐撇了撇粉嘟嘟的唇,“这个学校谁敢跟少爷团的人打架?都是单方面被打好不好?” “朱义也被打过吗?”吴空追问。 周沐沐无奈了,“猴子姐姐,我都说了,我才大一,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怎么可能知道?不过猴子姐姐真要打听这位学长的事,我可以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哦。” “太好了,沐沐,你真是太靠谱了。”吴空开心起来,轻轻拍了拍周沐沐的头。 “猴子姐姐你还是继续叫我粉毛好了,叫沐沐我还真不习惯。”周沐沐双眼亮晶晶的,嘻嘻笑着拿手机打电话。 “万能胶学长,你在班级吗?有点事呢,我们能在教学楼后面的小山坡上见面吗?当然是带生意给你啊。那我等着你哦。好。一会见。” 挂断电话,周沐沐朝吴空比了个ok的手势,得意笑道:“一会就来了。我们先到后面等一下。” 一路上光顾着跟周沐沐打听消息,吴空都没注意,他们已经来到了教学楼前,这栋教学楼跟其他的楼不太一样,是圆形的,上面有草书的“梵高楼”三个字,十分气派。想来就是学校里最受重视的美术系的教学楼了。 绕过教学楼是一片天然的绿化景观,有个顺势而建的山坡,山坡上绿意盎然,树木繁茂,是个散步休息的好地方。 周沐沐将吴空和轩辕卓带上山坡,边走边跟他们说:“这位万能胶学长,是大四美术系的,虽然不是少爷团的,但是在学校里人气也很高,因为他几乎无所不知,我们有事,都爱找他打听。不过他可不是免费的哦。” 收钱贩卖消息?吴空倒是头一回听说,不过为了得到真相,总要付出点代价的,于是点头,“不是免费也没关系,反正……”说着指了指轩辕卓,“他有钱。” 轩辕卓严肃、认真、逆来顺受地点了点头。 周沐沐捂嘴笑起来,“猴子姐姐这样对待良哥的弟弟,被良哥知道了,一定会生气的。不过,放心,我的嘴巴最严实了,绝对不会告诉良哥。毕竟,我是猴子姐姐这头的。” “粉毛真乖。”吴空安抚她。 周沐沐一脸陶醉,又一脸疑惑,“猴子姐姐,总觉得你……变温柔了呢?以前见了我,老是教训我,让我好好练拳,省得在学校被欺负,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今天竟然连续夸我两次,真是匪夷所思。是爱情的力量吗?” 说着怯生生去看轩辕卓,见轩辕卓脸颊微红,觉得好玩,以前的轩辕卓虽然看起来温柔可亲,可是不太会脸红。今天见的轩辕卓,虽然没有之前看起来可亲了,还总是冷着脸,但是竟然会脸红。能够同时改变两个人,爱情的魔力真的好大哦。 吴空立刻明白了,镜像吴空对粉毛不是这种温柔的模式,立刻修正人设,轻咳了两声,板起脸来,“少废话,你不提醒我,我倒忘了,最近有没有好好练拳?” “有啦,宿舍的人欺负我,我也能够还手了,不是以前那个被欺负的不敢回宿舍,蹲在路边哭的小粉毛了。”周沐沐嘿嘿笑,“这一切都多亏了猴子姐姐。” “在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能保护你的就只有你的拳头和脑子。”吴空学着镜像吴空的样子,强调。 周沐沐笑着点头,“猴子姐姐说的是!” 133.买消息 两人说着话,从远处跑过来一个男生,身穿天蓝色的t恤和一双白色板鞋,个子不高,却背了个硕大的斜跨包,包是帆布的,不知道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 看他跑过来,周沐沐抬手使劲晃了晃,“万能胶学长,这里这里。” 男生三两步跑了上来,在周沐沐身旁的轩辕卓和吴空身上扫了一圈,眼神十分精明,跟周沐沐打过招呼之后,就满脸笑意地问轩辕卓,“同学你要打听什么消息?只要是这个学校里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 周沐沐不开心了,拉着吴空对万能胶嚷:“学长,是我这位姐姐要打听事情啦。” 万能胶看了吴空一眼,然后掠过,望着着轩辕卓微笑:“一看就是这位同学结账,好好服务金主是我的为人处事的原则。”然后继续热情洋溢问:“同学,要问什么?” 轩辕卓倒不讨厌他这种性格,毕竟人各有所爱,爱钱也没什么罪过,简直直接的处事方式,节省双方时间,比爱兜圈子的人可爱多了。 “我想知道朱义和朱孝两兄弟退学的原因。”轩辕卓言简意赅问。 万能胶小眼睛眯了起来,笑道:“这是两个问题,要分开,好算价格。” 轩辕卓说:“随你,我只要答案。” “痛快,最喜欢你这样不差钱的同学。”万能胶拍拍手,报出价格,“朱义时间比较久远,要贵一些,一千块。朱孝的事,时间上近点,算你八百。” 周沐沐首先听不下去了,急道:“怎么这么贵?学长,你这是敲诈。就算不问你,去问别的同学,也总能问出来,这样的消息怎么能值这么多钱?” 万能胶倒不着急,双肩一耸,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那你去问别人好了。不过,大家知道的未必是真相,我敢拿出来卖,就敢保证消息的真实性。没这金刚钻,我也不揽着瓷器活。” 轩辕卓当即拿出钱包,从里面数出一千八,递给万能胶,“可以说了吗?” “当然,当然,顾客就是上帝。”万能胶接过钱,数了数塞进包里,“知无不言。但也仅限对金主,多一个人听,可要加钱了。” 周沐沐气哼哼拉着吴空躲远了,万能胶带轩辕卓来到一片空地,盘腿坐下,从大袋子里拿出一袋爆米花,边吃边打开了话匣子。 “其实,要是打听别的人,我顶多收个两百块,可是你打听的是朱义,这件事我可是细心调查过的,成本大的很,没个一千块,怎么都不可能卖给你。 “你也知道我们学校能拿得出手的专业就是美术系,美术系每年基本都能出那么几个人才,朱义就是他们那一级的人才。而且不比现在国内活跃的任何美术大师要差,为什么没留下名,你知道吗?他干了件让学校蒙羞的事。这件事任你去问谁,都不可能告诉你。为什么?知情人都被封口了。 “我可是足足跟一个知情人套了一个学期的近乎,才问出来的真相,现在是不是觉得一千块也不贵?” “不贵。”轩辕卓点头,也学着他的样子盘腿坐下,皱眉问,“但是别再起承转合了,直接说重点。” “真是急性子。”万能胶撇撇嘴,“听相声还讲究个抖包袱的时机呢。”见轩辕卓并不欣赏他的玩笑,才忙转了个弯,笑嘻嘻道:“但咱这不是听相声,必须直接说重点。朱义被一个富婆包*养了,而且这个富婆还是本校学生的妈妈,学校家委会的会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每个学校都有一个家委会,监督学校的老师履行教育职责,并配合协调学校组织活动,管理学生。江陵学院当然也不例外,只是这所学校的家委会几乎都是有钱学生家长组成,在学校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若爆出家委会会长包*养在校学生,这实在是个让人说不出口的丑闻,难怪学校会下大力气封口。 轩辕卓表情凝重,但也没做什么评价,对万能胶说:“你继续说。” 万能胶对轩辕卓冷淡的模样有点失望,他很享受从客户脸上看到惊讶的表情,但失望归失望,还是要继续说:“这也就算了,可那位家委会会长自己就是个小*三,硬熬死了原配,才上*位的,上位没几年就干出这种事来,你想想那位戴了绿帽子的先生有多生气?当时就派人来学校就在美术教师里,把朱义打得还剩一口气。我们可怜的大才子,那个时候正在准备参赛作品,一幅画被血染红了,人也成了植物人,这么多年都没醒来,前阵子听说死了,可惜啊可惜。据说他那副被血染红的画至今还在某位收藏家家里挂着呢,很多大师都去看过,说他是百年不遇的美术奇才。” 这样大的事情,当年竟然静悄悄过去了,不但没有被报道出来,连学校里都似乎没人知道,可想而知,当年这个被绿了的富翁和学校,为了遮掩这件事,花了多大的力气。 轩辕卓面上冷冷的,看不出表情,心里却似刮起了风暴,他突然有种预感,朱孝现在的所有行为,恐怕都与这件事有关。 凝神思索了一会,他问:“朱孝当时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事发的时候他不在学校,少爷团那天在郊外的一个会所里聚会,叫了好多正妹,听说玩得很嗨。”万能胶回答。 “朱孝是少爷团的?”轩辕卓有些意外,“少爷团的成员应该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才对。”那个时候朱家不是破败了吗?朱孝哪里来的钱,跟着少爷团鬼混? 万能胶终于在轩辕卓脸上看到意外的表情,顿时欣喜若狂,说得越发起劲,“朱孝的事,我也略微调查过,他家那个时候确实败了。但是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是有些遗产的,就算遗产不够他玩的,不还有朱义吗?你知不知道朱义当年一幅画能卖多少钱?他们家虽然败了,但朱义这个名字当年就是一个豪门。” “他本身就是豪门,又怎么会被人包养?逻辑上讲不通。”轩辕卓提出质疑。 万能胶一拍大腿,激动起来,“可不是吗?你以为我当初为什么花那么大力气调查这件事?就是太好奇了,一个大才子,怎么就能跟一个上位的小三混到一起了?缺少母爱吗?还是没见过女人?都不可能,朱义当年多火啊,追他的小美女都能排到校外。但是怎么都查不出来,真相只有当事人知道,而两个当事人,一个死了,一个事发之后就出国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 “再继续说朱孝吧。”轩辕卓面色越来越沉重。 “哦,好吧,他退学也是惹了事了。他哥出事没多久,跟少爷团的一个红人打了一架,大闹了一场,就摔门走了。再没回来过。”万能胶说到这里,眼珠子一转,“是不是听起来不值八百?别急,八百是卖的另外的消息。跟他打架的人,就是当年包养朱义那小三的便宜儿子。那人是谁,我说出来,也是要冒险的。就是地产大鳄鲁大庆的儿子,鲁英。没错,戴绿帽子的就是鲁大庆。” 就算万能胶不说,轩辕卓也已经想到了,表情除了冷淡就是凝重,没有一点惊讶,万能胶只觉得自己费了这么大劲,抖出来的包袱,完全是抖给了聋子听,职业生涯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鲁英现在是不是不在国内?”轩辕卓问。 万能胶一脸的自暴自弃,“谁知道?反正也退学了,从此销声匿迹。我试着查过,什么都查不出来。” “我知道了。”轩辕卓说着,面无表情起身,转身去找吴空。 万能胶不死心,在他身后喊:“给个评价啊,上帝。” “一千八花的很值。”轩辕卓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 万能胶这才笑起来,心花怒放朝他挥手,“欢迎下次光临。给你打折!” 134.那幅画 离开江陵学院,轩辕卓和吴空找了个僻静的河岸坐着,他将花了一千八买来的消息细细说给吴空听。 已经入夏了,阳光灿烂而猛烈,河岸的柳堤却是一片难得的清凉所在,微风轻拂,如情人温柔的双手,映入眼帘的皆是清新和明媚。 然而入耳的事却是血腥阴暗的,如这个世界上的光和影,从来都是伴生的,明媚背后,必有阴影。 吴空出了一身的汗,温暖的微风吹在身上,却无法吹散她心头的冰冷。 “朱孝潜伏在鲁大庆身边那么多年,一定是在找机会给朱义报仇。”吴空握紧拳头,义愤填膺,“朱义真是太可惜了。” “我们没跟这位朱义相处过,不过从镜像原则反推,我认识的朱义十分温柔,这边的朱义脾气应该不太好。不过这也都是表面,无法判定这里的朱义到底是不是自愿跟鲁大庆的那位新夫人混在一起的。”轩辕卓看起来比吴空要冷静,但也理解她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你是说,可能另有隐情?”吴空问他。 “不知道。”轩辕卓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片刻之后站起身来,“再去看看朱义吧。” 朱义的墓碑附近一如之前的光洁,纤尘不染,似乎有人时刻来擦拭,然而那个擦拭的人是谁,根本不用猜。 轩辕卓和吴空将在山脚下买来的花放在墓碑前,看着墓碑上年轻的照片,静默着。 照片上的年轻人,长相并不惊艳,却有着一张十分干净的脸,板着脸,看起来略有些凶,但那双眼睛却似春日里的山顶上未消融的皑皑白雪,透亮晶莹。 下山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道上弥漫着鸡排和米饭的香味,闻到这个味道,吴空的肚子突兀地叫了一声。 “无论发生什么事,难过也好,高兴也好,到了饭点肚子还是会饿。”吴空揉着肚子,颇有些感慨。 轩辕卓回头望着她纠结的小脸,揉了揉她的头,“去吃饭吧。” 两个人进了一家大骨汤面店,这家店也是闻起来最香的,门口放着硕大的汤锅,雪白的骨头汤翻滚着,让人食欲大开。 吴空闻着诱人的香味,直咽口水,点了招牌骨头汤面还不满足,又点了一个骨头菌菇煲,还有现烤五花肉, 点完了,又问轩辕卓,“够不够吃?” 轩辕卓看了眼隔壁桌的菜,估计出了这家的分量,有些无奈道:“不是够不够吃,而是吃不吃的完。” “有我在,放心。”吴空也去看隔壁桌的菜,看着看着口水都要滴下来了,忙用手擦了擦。 店主的厨师动作十分麻利,砂锅煲和五花肉很快就上来了,砂锅煲用的紫砂锅,锅盖打开,打了花刀的香菇和切成块的鸡腿菇,还有平菇金针菇,各种菇类围着巨大的骨头块翻滚,香味铺面而来,像藏在锅盖下的香味炸弹,袭击的人措手不及。 五花肉切得薄薄的,烤得金黄,香料便在这美丽的金黄中舞蹈着,让人挪不开眼睛。烤肉盘旁边还附送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盘子,里面分别是,包肉吃生菜、大酱,若不喜欢包生菜吃,还有一小碟摊得轻薄的面饼。可以说十分贴心了。 吴空看得两眼发直,听到自己巨大的吞咽声,等回过神来,已经吃下了好几块面饼包肉。 轩辕卓虽然对吃的,并没有特别的兴趣,但是这家的五花肉确实不错,用生菜包肉也不腻,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抬头见吴空吃的风卷云残,忍不住有些好笑道:“慢点吃,没人跟你抢。”说着拿了小碗,给她装了碗骨头煲里的汤,放一边冷着。 吴空忙着吃,抽空喝了口汤,瞬间就被香浓鲜香的汤吸引了,也给轩辕卓盛了一碗,双眼发光,“太好喝了,你也喝一碗。” 轩辕卓喝了一口,确实不错,索性放下了所有的“戒律”,敞开了肚子吃起来。 等面上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吃了个半饱,但这并不影响吴空对面的热情,最后果然是吃得一点不剩,捧着肚子,大呼满足。 “不开心的时候,就是要吃肉。”吴空一脸笑眯眯,“吃肉让人幸福。” 轩辕卓虽然很想点头,但是许久没吃过那么饱了,他的胃似乎受到了惊吓,正在卖力工作,血液都集中在了胃部,大脑就没那么清楚了,熏陶陶的,竟然有些困了。 “吃饱了,找地方去睡觉吧。”他提议,“这条街上有宾馆。” “啊……”吴空有一瞬间的愣神,猛地想起了昨天晚上,激烈的吻和让人热血喷张的拥抱,让她开始语无伦次,“吃……吃饱就睡,不……不太好吧。” “偶尔也想体验一下这种不健康的生活习惯。”轩辕卓说着起身起结账。 宾馆在街尾,看起来还不错,装修不豪华,但至少干净卫生,轩辕卓开了一间大床房,吴空紧张地跳了起来,“不……不太好吧。” 轩辕卓看着她,挑了挑眉,俯身从她包里拿走了镜像吴空的身份证,在他隔壁又开了一间大床房。 办好了手续,将身份证还给她时,才想起来问她:“你说什么不太好?” 原来是她多心了,吴空挠了挠头,略有写尴尬,但又不好意思承认,她刚才确实想歪了。 也许是实在太累了,这一觉睡得十分香甜,醒过来已经是清晨,手机上有轩辕卓发过来的两条消息: 七点二十分,“醒了吗?” 八点十分,“醒了来吃早饭。” 她一个激灵坐起来,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九点了,慌忙跳下床,简单地梳洗了一番,敲响隔壁房间的门。 门很快就打开了,轩辕卓站在门里神清气爽看着她,“睡到现在,不饿吗?” 吴空挠了挠头,笑嘻嘻进门,望着桌子上的早餐流口水,“饿啊,所以一醒就过来了。哎呀,明明睡前吃了那么多,一觉醒来还是会饿,看到睡觉的时候,我们的身体也有在卖力的工作呢。” 轩辕卓听她胡说八道,不发一言,等她吃的差不多了才说:“我刚才去找过万能胶了,花了些钱,买到当初收藏朱义画作的收藏家的地址,等你吃完,我们去看一看。想要了解一个画家,看他的画是最好的方式。” 在她睡觉的时候,他竟然做了这么多事,吴空觉得好羞愧,连忙狼吞虎咽吃完,抹了抹嘴,“走吧。” 那个收藏家住在秀水区,那是著名的富人区。在原来的世界,轩辕卓家也在秀水区有一套别墅,轩辕家的精英男士女士很爱在这里开派对,轩辕卓偶尔也会来,但其实他并不爱这里,对于还没买车的学生党,这里实在不太友好,去个便利店都要走上二十分钟。 这边的轩辕家在秀水区也有一套房子,跟那边相反的是,他们全家都不爱来这边住,估计是轩辕妈妈嫌弃这里连菜市场都没有,间接剥夺了她下厨的乐趣。 毕竟是来过的地方,就算有镜像原则,轩辕卓也很快找到了那位收藏家的家,却吃了个闭门羹。 “什么画不画的,我家没有什么画,也不是什么收藏家,你们找错人了。”来开门的是位消瘦的老先生,蓄着小胡子,老式金边眼镜下的那双眼睛,看起来一点都不友善。 这也是意料之中的,收藏家一般都低调,毕竟家里宝贝多,太高调了,对人身安全是个威胁。 吴空也不气馁,笑眯眯朝老先生鞠躬:“对不起,我们找错了地方了。” 然后拉着轩辕卓离开,轩辕卓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她一脸的狡黠,顿时明白了,任凭她拉着走。 转过拐角,轩辕卓挑了挑眉问她:“是不是又有什么鬼点子了?” 吴空晃了晃手上的东西,对轩辕卓神秘一笑,“当然。” 她手上拿的是一张卡片,卡片上面写着:蔡先生您好,我是温馨家政的员工,工号109,如约上门您不在家,也联络不上您,我将在明日重新上门服务,请您务必在家。温馨家政祝您幸福。 这是塞在蔡先生家门缝里的,估计这位老先生眼神不太好,没看见,被吴空捡到了。 “我演过很多角色,还没演过家政呢。”吴空笑眯眯,“走,先去买道具。” 135.朱义的冤屈 在超市里买了洗洁精、拖把、抹布,等等清洁用品,又买了套工作服。轩辕卓在电子城里买了微型摄像机,藏在工作服的纽扣后面,透过扣眼拍摄出来的画面十分清晰。 等一切都准备好,两个人才重新来到蔡先生家门口,吴空拿出小镜子照了照,确认自己画的老妆还挺像那么回事,又理了理假发和帽子,这才重新按响门铃。 门铃里响起蔡先生不耐烦的声音:“谁?” “蔡先生您好,我是温馨家政的,我的工号是109,之前来过一次,但是您……”吴空很快进入角色,说出准备好的台词,流畅又富有感情,只不过蔡先生没给她完整演出的机会,话没说完,门口开了。 她对藏在树丛里的轩辕卓偷偷比了个v字,提着清洁用品,走进门。 轩辕卓已经打开电脑,连接好监控系统,电脑上的画面随着吴空的走动而微微地晃动着。 穿过院子,是正门,门也是开着的,吴空小声说了一句:“打扰了。”开门走了进去。 门里光线很暗,窗帘都是拉着的,刚才看到的那位蔡先生,正坐在沙发上就着昏暗的光线看书,吴空进来冲他职业性地微笑,“蔡先生,我是温馨家政的,工号109,我……” 蔡先生头也没抬,朝她摆了摆手,“该干什么干什么,不用说这么多话。真是的……都跟你们主管说过了,要他派个话少的,结果还是那么多话。” 吴空暗中吐了吐舌头,放下手里的清洁工具,开始干活。 吴空是被宠大的,但是在家里也会帮范女士做家务,擦玻璃、擦桌子、吸尘,都不在话下。虽说演戏演全套,但是吴空进来是有目的的,因此决定先扫尘,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每个房间都转一遍。 擦了几个房间,桌子、书架、窗台,看似一丝不苟,实则偷工减料,主要的注意力都在找画上。 只是奇怪,一楼的房间都找遍了,别说画了,连一样收藏品的影子都没看到。 她正焦急时,耳机里传来轩辕卓的声音,“把你面前的柜子打开。” 吴空抬头,她面前是个书柜,十分普通,透明的玻璃门让里面的陈设一览无遗,虽然觉得打开了也没什么用,但是还是听话地将玻璃门打开了。 里面是一些普通的摆件和书,摆件的价格可能还没书贵,她上上下下看了一通,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把书拿下来一些,靠墙这一边。”轩辕卓又吩咐道。 吴空照做,书拿下来,赫然在后面看到了一条裂缝。 “那不是裂缝,是夹层,墙里面是掏空的,应该还有很大的空间。”轩辕卓的声音低沉而严谨,“这个房子应该是改装过的,房间的墙壁都比开发商建造的要厚很多。”他家在这里也有房子,所以他对这种统一建造的别墅墙壁厚度,有些印象。 吴空小心翼翼扣着裂缝,果然很轻松就打开了,整个书柜掀开,里面是另外的一个空间。 是镶嵌在墙里面的陈列柜,里面宛如另外一个世界,即便是吴空这样不懂古董收藏的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了。 青花瓷、青铜方尊、笔洗、砚台……各式各样的收藏拥有尽有,虽说并不是每一样都是稀世珍宝,但至少都说得上来历,整面墙估算下来,至少有数百万的价值。 但是并没有画。 吴空颤巍巍将柜子归位,书本摆好,轩辕卓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来,“再去二楼看看。” 吴空拿着抹布提着吸尘器上二楼,每个房间都按照轩辕卓说的翻了一遍,二楼的走廊尽头最后一个房间,推开门吴空就吓了一跳。 大白天的,房间窗帘都拉上了,到处都点着纯白的电子蜡烛,桌子上摆着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床上铺满了红的黄的菊花。 “是蔡先生的儿子。”轩辕卓安抚吴空,“万能胶提到过,他叫蔡宁,是个画商,年轻有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割腕自杀了,就在上个星期……”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就在朱义过世的第二天……巧合?” 面前的画面太诡异了,吴空哪里管得了巧合不巧合,满脑子都是找画,找到看完就赶紧离开,多呆一会她怕自己会直接崩溃。 颤巍巍地擦着桌子,一边擦一边四处扣扣看看,终于在床头上的装饰画下面看到了朱义的画。 之所以一眼就判断出来是因为,画面上明显的、大面积的血迹。红色太刺目了,原本的线条颜色大半都被覆盖,变得模糊不清。 她实在搞不懂,这种明显已经被毁掉的画,有什么收藏价值?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她根本不懂艺术。 “退后一点。”轩辕卓透过摄像头在电脑屏幕上看着画,对吴空说。 吴空退后一点,和轩辕卓一起端详着这幅画,端详了十几秒,同时惊叫出声。 “他画的是……” “蔡宁!” 吴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正想去翻蔡宁的抽屉,看能不能找到什么能够印证他的话的证据,就听耳机里传来轩辕卓焦急的声音:“快点离开蔡家,真正的家政员来了,已经到了门口。” 吴空吓了一跳,抹布都不要了,拔腿就往楼下跑,可惜还是迟了,家政已经按响了门铃,蔡先生打开对讲,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蔡先生您好,我是温馨家政109号员工……” 与此同时,吴空风风火火跑下楼,正对上蔡先生怀疑的眼神,她吓出了一身冷汗,灵机一动,张大嘴巴,摆出十分惊慌的表情,“蔡先生,您这里是a区37栋吗?怎么我的客户蔡先生,给我打听话质问我为什么还没到,我明明在的……” 蔡先生一脸疑惑瞪着她:“这里是b区37栋。a区在后面。” “啊……搞错了,是我搞错了。”吴空说着慌手慌脚,语无伦次收拾来时拎的东西,“我的客户住在b区37栋,也是蔡先生,真是太巧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着连连道歉,提着东西往外跑。 在院子里跟正要进来的真正的家政撞了个正着,她熟络地跟她打着招呼,“姐姐,你来了?你看我又跑错人家了,真是糊涂死了,回去别告诉主管哦,晚上请你吃饭。姐姐你忙,我要去另外一个蔡先生家里了,晚上公司见。” 说着一溜烟跑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家政站在院子里看着她的背影嘀咕:“这谁呀?新人?真是自来熟。” 说着撇撇嘴,换了一张笑脸,进门去了。 吴空拉着轩辕卓一连跑出两条街,才敢停下来,扔掉了帽子和假发,抹了把脸上的汗,大口喘着粗气。 “吓死我了。”她惊魂未定,“要是被识破了,肯定会被当小偷抓起来。” “你演的不错。”轩辕卓说着,递了瓶水给她,“而且我们目的也达到了。” 吴空大口大口喝水,脑海里满是蔡宁的房间,和床头墙面下藏着的那幅染满鲜血的画,心里五味杂陈,不知是什么滋味。 “你想的是不是跟我一样?”她拧上矿泉水瓶盖,静默了一会,“要真是那样,朱义的丑闻应该是有人一手策划的。” “我想的跟你一样。”轩辕卓点头,眸光如火,“他根本不可能被一个女人包养,因为他那个时候有恋人,他的恋人就是蔡宁。” 据万能胶说,朱义当年给参赛的画作取名《挚爱》,他画了蔡宁,大概是有出柜的意思了,而蔡宁在看到他画的那一刻就明白了他的心意,才一直收藏着那幅画,抱着希望,等着他醒来,可是却只等来他死亡的消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的蔡宁,在爱人死去的第二天选择了自杀,陪他共赴黄泉。 明白了这一切,吴空心里像被炸开了一样,说不出有多愤怒难受,她一个外人听到这样的事都如此愤慨,无法想象作为亲人的朱孝,会是什么感受,“朱孝肯定也知道这件事了,所以他要给哥哥报仇。可是,他要报仇,为什么不直接去杀了鲁大庆?他潜藏在鲁大庆手下那么长时间,不可能找不到时机。” “这说明,他要报复的人并不是鲁大庆,或者并不是只有鲁大庆。”轩辕卓凝眉。 “那还有谁?” “别忘了,鲁大庆的儿子,自那件事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行踪可是连万能胶都查不出来。” “你是说,策划这些事的是鲁大庆的儿子鲁英?” “不然朱孝为什么手握鲁大庆的把柄却不动手,他在等什么?” “等着鲁大庆承受不住压力,将儿子的行踪说出来。” “这才是朱孝真正想要的。” “只要我们帮他将鲁英找出来,他自然就不需要那样要挟鲁大庆的证据了,就有可能给我们。” “嗯。”轩辕卓点了点头,“这个世界查不到的事情,回镜像那边,也许能得到线索。” 是的,镜像原则,镜像两边的人性格相反,这边的鲁英是会策划杀人的人,那边的鲁英应该善良很多,现在只能依靠他的善良还打败他的阴毒了。 吴空第一次感谢自己的金手指,让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136.未婚妻 回镜像这边,天才蒙蒙亮,河岸上的树木葱郁,鸟儿叽叽喳喳,都好奇地望着从水里爬出来的两个人类,然后吓到了似的,齐齐飞向蓝天。 轩辕卓将吴空从水里拽上岸,让她先去换衣服,自己照旧在桥洞口守着。 虽说是夏天,一早还是很凉,吴空哆哆嗦嗦换好了衣服,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回去记得去食堂要点姜汤喝。”轩辕卓换好了衣服,从桥洞中走出来,顺手用自己的大外套将她包了起来。 瘦瘦的女生被包在男生外套里,小小一团,只露两截雪白的腿,和小小的脑袋,像成了精的糯米丸子,又萌又可爱,轩辕卓忍不住将她圈了起来, 在她脸颊边亲了一口。 亲密来的有点突然,而且是在头发上还滴着水,脸上灰扑扑的时候,吴空将头埋进大外套里,瓮声瓮气:“我现在整个人看起来丧丧的,还是别亲了。” 轩辕卓却一点也不觉得她丧,女生穿男朋友的衣服的时候是最性感的,无论是清晨的白衬衣,还是大外套,他都觉得无比性感,让人挪不开视线。 即便是喜欢,但也没有继续为难她,松开手,与她一起晃回学校。 回学校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吃了早饭,两个人又相约离开学校,循着记忆找到了朱义和朱孝的旧宅,还未靠近,远远就听到一阵稚嫩的喧闹声。 那栋独立的老式别墅里似乎有很多的孩子。再靠近些,才看见门口挂着的牌子,上面写着”朱家少儿武术”。 原来是这边的两兄弟重操祖上旧业,在自己家开起了武术馆。 跟镜像那边遭遇家族巨变之后的颓废的两兄弟不同,这边的两兄弟真的算是十分踏实励志了。 武术馆的门没有关,轩辕卓和吴空站在门口往里看。 朱孝正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练基本功,扎马步,他背着手,手里拿了一跟戒尺,在队伍里来回巡视,看到脚步不稳的,就会瞪起眼睛,戒尺高高扬起,落下时力道却轻如蚊子叮。 “没吃早饭是不是?晃得跟帕金森晚期似的。”他声如洪钟,面色严肃,“扎个马步都扎成这样,下个月比赛,不是白给溪河武馆那帮子如狼似虎的小崽子们送口粮?” 被骂过的男孩子,一脸沮丧,但也不得不提起精神,重新扎好马步。朱孝又去“抽”另外一个男孩,“龙宇,你想不想当功夫明星?” 原本已经摊下来的男孩子立刻重新调整好姿势,大声答:“想。” “有多想?” “做梦都想。” “下个星期试镜想不想成功。” “想。” “想就拿出一个想的态度来。怕吃苦就滚回家睡觉去。” “不怕。” 男孩子激励的呼喊声,让人精神一振,吴空都忍不住捂脸,小声碎碎念:“跟这些孩子们比,我就是一条咸鱼。” 轩辕卓看她一眼,笑起来,“走吧,咸鱼,跟里面励志的聊一聊。” 两人走进院子,朱孝看到他们,拿着戒尺往这边指了指:“喂喂喂,干嘛呢?没看见门口的牌子和招生简章吗?我们只收十四岁以下的孩子,你们俩严重超龄了,不收不收,说多少次都不收。” 这口气听着,似乎是经常遇见想来报名的大人,赶人也是赶得十分顺手了。 轩辕卓抬头看朱孝,道明来意:“我找朱义。” “找我大哥?”朱孝抬了抬眉毛,“你谁啊?报上名来,我问问大哥见不见,他可是很忙的。” “朱义大哥的老朋友。”轩辕卓说到这里,竟有些怀念,“你就说,国际学校小学部的轩辕卓。” “你等着,我去给你问问。”朱孝说着扛着戒尺进屋里去了。 他一走,在院子里扎马步的小孩子们一个个都松懈了,互相嬉笑打闹着,场面热烈而温馨。 片刻之后,朱孝扛着戒尺走出来,小孩们立刻恢复努力刻苦状,一个个崩着小脸,仿佛从未动弹过,朱孝满意地点点头,对轩辕卓和吴空挑了挑眉,“大哥,让你们进去。” 轩辕卓和吴空走进那栋熟悉的房子,跟镜像那边的黑暗压抑不同,这边老宅布置的十分温馨。一楼是孩子们的食堂和游戏间,为了迎合孩子们的口味重新翻修过,主色调是白色和米色,配以鲜艳的红绿黄,桌椅也配合孩子们的身高,比正常家庭的要矮,墙壁上充满童趣的涂鸦,更是让人忍不住嘴角上扬。 一楼书房挂着手工做的门牌,上面写着:馆长室。约莫是朱义的办公室。 两人正准备敲门,门就打开了,一个身穿米色长裙的年轻女人端着托盘从里面走了出来,女人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个人,笑盈盈的将他们往里让,边让边说:“快进来,好久没见他这么开心了。” 轩辕卓顺着那女人让开的空间往门里看,这是整栋房子里最成人简洁的一个房间,里面有一排文件柜,一张办公桌,另一边摆着小沙发和圆形的小茶几,茶几旁是轮椅,黑色的轮子金属的把手,十分普通,就像坐在轮椅上的那个男人一般普通。 这便是朱义,跟他记忆中的没什么变化,还是同样的黑框眼镜,偏白的皮肤,温和的笑容,唯一不同的就是轮椅。 毕竟在镜像那边调查过这两兄弟,即便有镜像原则,轩辕卓也知道他这些年必定是经历了许多坎坷,腿上的残疾也可能跟家里的变故有关,虽然很惋惜,可是想想镜像那边的朱义遭遇那样的陷害,在医院里躺了那么多年,最终还是丢了性命,又觉得这里虽然普通,虽然不完美,但是活生生的坐在那里冲他笑的朱义十分的好。 没什么比活着好。 朱义似乎刚吃完饭,餐巾纸还拿在手上,看到了轩辕卓,立刻扬起手来,高兴地招呼他:“小阿卓,好久不见,你真是越长越帅了。” 这种哄孩子的口气让轩辕卓忍不住笑起来,这一笑心情都跟着轻松了,走进去对他说:“朱义哥,好久不见了。” 这句话,充满了感慨,外人听不懂,吴空却是懂的,她看了轩辕卓一眼,轻轻捏住他的手掌。 朱义高兴地给他们让座,又问吴空:“这位是?” “我女朋友,吴空。”轩辕卓看了看吴空,明知道吴空认得知道朱义是谁,还是郑重介绍道:“这位是朱义大哥,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保护我,功夫非常厉害,是我十分敬重的人。” 吴空忙打招呼:“朱义大哥好。” “你好,你好。”朱义被轩辕卓说得不好意思了,挠挠脸颊,笑容里略有苦涩:“那都是以前了,我现在这个样子,功夫再厉害也没用了。不过,可以近战,腿不行了,胳膊上的力气还是不小的。”说着为了缓解尴尬,“哈哈”笑了两声。 轩辕卓却没笑,他看着他的腿,眼神里有掩饰不住的难过,“你的腿……” “哎呀,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我现在过的挺好的……”朱义又“哈哈”笑了两声,才问轩辕卓,“倒是你,怎么想起来我了?听说,你跟着桥哥练射击了,现在还练吗?” 看来他确实不知道他和郑义桥已经闹翻的事,还有那件事…… 想想也是,朱义初中毕业,他们就没再见过,算算时间,朱家出事也就在那之后不久,他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去关心其他的? 想及此,心里有些唏嘘,人生的道路充满了岔路口,谁知道自己会走向哪一条? 他笑了一下,避重就轻说:“我还在练,不过已经不跟着他练了,刚进了省队。” “都进省队了,这是准备往职业方向发展吗?”朱义一脸的与有荣焉,“算算,你大学应该还没毕业吧?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打算走职业道路。”轩辕卓也不隐瞒,看着朱义,笑得略有些羞涩,“偶然想起以前的时光,想起朱义大哥住在这边,就想来看看。” “你还能想起我来,真是有心了。”朱义的表情是发自肺腑的开心,见长裙女人端饮料和点心进来,伸手帮忙摆在茶几上,又拉着她介绍:“这是宁宁,我的未婚妻,我们打算秋天结婚,到时候你们一定要来哦。” 宁宁…… 在镜像那边,朱义的爱人是蔡宁,这边的未婚妻叫做宁宁,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联系。 137.闹别扭的弟弟 轩辕卓还未开口,吴空早已点头,开心道:“先恭喜大哥大嫂了。到时候我们一定来。” 吴空这一声大嫂叫得宁宁脸颊通红,带着娇羞的笑,捧着托盘出去了。看得出她对于这桩婚事是十分满意的。 不看外表,不在意爱人残疾,重视心灵的女生真的不多了,吴空不禁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轩辕卓也点头,郑重道:“我们一定来。” 朱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宁宁,直到她离开房间,才又重新落到轩辕卓身上,跟他聊起来。 两人许久没见面,聊得很开心,不但聊了各自目前的状况,也聊了上过的学校,轩辕卓说起自己和吴空在江陵大学上学,朱义“哈哈”一笑,自嘲道:“我是江陵学院毕业的,我们的学校名字差不多嘛。” 不知为何,听他如此自嘲,轩辕卓觉得有些心酸。 以朱义当年的成绩,若是家里没有变故,无忧无虑的读书,别说考上江陵大学,就算是更好的学校也不在话下。成绩会一落千丈,去读野鸡大学,身体和自尊的双重折磨,可以想象,他这些年有多难熬。 之后朱义又提起自己家的变故,也是笑呵呵的,带着自嘲的口吻。 “我爸当自己混的地方是上海滩呢,当自己是许文强,整日打打杀杀,也不知道毁了多少家庭,都是报应。” 吴空看着朱义脸上苦涩的笑,忍不住问:“你……恨他吗?” “谁?我爸?”朱义爽朗一笑,“这有什么好恨的?他不过把他带给我和阿孝的东西又都带走了而已,现在我们两个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是自己挣来的,生活虽然不如以前光鲜,但至少踏实稳定,不也挺好吗?” 看着这样的朱义,轩辕卓才真正放下心来,眼前的这个男人已经被生活锤炼的无比坚硬,未来再没什么风浪能够绊倒他,他是真正的强者。 馆长室聊得正温馨热烈,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伴随着喧闹,是瓷器摔碎的”呼啦“声,有人在骂骂咧咧。 “你鼻子上面那两个窟窿是留着喘气的?这也能撞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是朱义的声音,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气,馆长室的几个人齐齐往外看,朱义更是担心地转动着轮椅,往外赶,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轩辕卓和吴空也慌忙跟了出去。 原本以为朱孝是在教训闯了祸的孩子,谁知出去一看,他竟然在吼宁宁,宁宁一言不发承受着他的怒气,蹲下身去,将碎了一地的瓷碗,一片片捡起来。 朱孝看她那幅逆来顺受的样子,似乎更是恼了,恨恨地踢开旁边的凳子,嘟囔着:“晦气。”抬脚就往外走。 “阿孝,你怎么跟宁宁说话的?”朱义看不得未婚妻受气,转动着轮椅来到宁宁身边,将宁宁拽起来,严肃地对朱孝说:“宁宁是我的未婚妻,你未来的大嫂,我不期望你敬重她,但至少不能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来馆里只是帮忙,不是咱们家的佣人,你可没付给她一毛钱薪水。” “不想呆在这里可以走啊。”朱孝回头冲着宁宁怒目而视,似乎发泄一般,将戒尺摔在地上,“把你害成这样,还有脸嫁过来,反正我是绝对不会承认这样的大嫂的。” 说完,怒气冲冲转身就走。朱义在后面喊他:“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那件事不怪宁宁……阿孝,阿孝,你回来,课还没上完呢。” 朱孝早已不见了,哪里还叫得回来,朱义只好叹了口气,回头安抚宁宁:“对不起,都是我没管好弟弟,等他回来,我一定让她给你赔礼道歉。” 宁宁眼眶发红,却强忍着眼泪,摇摇头,“不怪阿孝,他说得也没错。” “你怎么也这么说,唉……要不,你今天就先回去吧,不是还要上班吗?”朱义柔声劝慰着。 宁宁摇头,用手背抹了下眼睛,强挤出一抹笑,“今天休息,我打算给馆里来此大扫除。哦,对了,你的朋友要在这里吃午饭吗?那我要去买菜了……” 说着要去厨房,不多会提出来个菜篮子,拎着零钱包,对朱义笑:“我们中午该做点什么?”又看轩辕卓和吴空,略有些羞涩,“你们爱吃什么,尽管说,我做菜还可以的。” 朱义却怕累着宁宁,忙说:“要不,出去吃,外面不少好吃的馆子。” “随便,我们什么都爱吃。”吴空抱着轩辕卓的胳膊,朝宁宁笑了笑,轩辕卓点了点头,附和她。吴空又说:“要是大哥怕累着大嫂,我可以帮忙,买菜做饭我也会一些的,希望大嫂不要嫌弃我笨哦。” 宁宁忙摆手:“怎么会。”又羞涩道:“怎么能让客人动手,我自己可以的,在家里也做惯了的。” 吴空已经自来熟地上前几步,挽住了宁宁的胳膊,笑嘻嘻道:“大嫂,你就让我帮忙吧,我顺便还能偷偷师,多学两招,以后能栓住我男朋友的胃。” 宁宁这才笑了,“那好吧,菜市场有点远,我们骑单车过去吧。” “好啊好啊,好久没骑单车了。”吴空兴高采烈,仿佛要去郊游,感染得宁宁也没那么羞涩了,笑容放开了许多。 两个窈窕的背影离开远门,朱义才无奈地回头对轩辕卓苦笑:“让你看笑话了。” 轩辕卓愣了一下,随即会意过来,他说的是朱孝发脾气的事,摇了摇头,沉默了一下,才感叹说:“你对朱孝一定非常好,所以他才能有份真性情。但也太依赖你了,觉得你结婚后,大嫂会分掉你对他的那份好,所以才会如此不安。” “我也觉得阿孝实在是被我宠坏了。”朱义苦笑,“可是,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只剩下我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我不对他好,谁还会对他好呢。” “他是个幸运的人。”轩辕卓说,他想起镜像那边,朱义牌位上的泪痕,目光悲凉,“只是他不知道。” “其实我也理解阿孝,那件事……他至今都耿耿于怀,恨着宁宁。”朱义说着叹了口气,望着院子里追逐打闹着的孩子们,陷入了愁思。 138.都是你惯的 “大嫂,花椰菜不错呢。哇,西红柿好漂亮,每一颗都溜光水滑的,能参加选美了。”菜市场里,吴空跟着宁宁,一会拿一颗花椰菜,一会又去摸西红柿,夸张地赞叹着,孩子一样纯真爽朗的声音,让宁宁会心一笑。 “这个菜市场的菜确实不错,比超市里的新鲜,还便宜。”宁宁说着去挑了一把空心菜,又买了一些土豆,然后看到了毛豆,笑道:“义哥最爱吃毛豆了,煮了留着他喝啤酒的时候吃。” 她说着话的时候满眼的幸福,是真心在享受给朱义做饭的过程,吴空看她温柔的样子,也似乎被她感染了一样,拿了一把生菜,又拉着宁宁去牛肉摊上挑牛肉。 轩辕卓爱吃素,但作为运动员又必须要补充优质的蛋白质,牛肉就不错,她也会做牛肉,跟范女士学做的土豆炖牛肉,吴大壮一口气能吃三碗。 挑挑选选,两个人买了一大筐子菜,放在自行车篮里,晃晃悠悠往朱家赶。 朱家到这个菜市场骑自行车要十分钟,不算近,其实朱家旁边就有超市,不用跑这么远,但是超市里的菜不新鲜还贵,不太划算。能够认真的计算这些,看来宁宁是真的将朱义的日子,当作自己的日子在过了。 回去的路上有个很陡的上坡,两个人蹬不动,就下来推着走。宁宁并不是运动型的女孩,相反还有些瘦弱,没走多久就一身大汗,吴空看着她额头上大滴的汗珠,忍不住感叹道:“大嫂,你这么好,朱孝为什么不喜欢你?真是无法理解。” 宁宁愣了一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苦笑道:“他也没什么错。若是我换到他那个位置,估计也没法接受。毕竟……义哥的腿会变成那样,都是我害的。” “因为你?”吴空惊讶,表示难以置信,“大嫂,你看起来就像个仙女一样,又温柔又善良,我才不相信,你会害人。” “温柔善良跟蠢只有一线之隔,蠢是会害人的。”宁宁说着垂下眸子,也许是太久没人听她倾诉了,话匣子打开了就有些关不住。 她跟吴空聊了她跟朱义的往事。 宁宁和朱义似乎算青梅竹马,又似乎不算,因为小的时候,朱义家条件很好,而宁宁一家一直在贫困线上挣扎,跟朱义的所有交集,也就是朱爸爸在打杀过之后,出于抵消自己罪恶的不良居心,给附近的孩子们分分糖果和文具。 朱义也会帮着发,并且每次都会给宁宁留最多的糖和很多的铅笔橡皮。 宁宁说她从小就喜欢朱义,她这么羞涩的人,说起这句话来,毫不掩藏,仿佛喜欢他,是她这辈子最为荣光的事。 交集也就这么多,之后就是朱家出事,朱义和朱孝的生活一夕之间跌入谷底,宁宁就常来帮忙,大忙帮不上,就帮着洗洗衣服做做饭,只要能看见朱义就觉得开心。 那个时候朱义和朱孝消沉了一段时间,然后朱义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就跟朱孝商量,两个人一边上学,一边带学生,教小学生学拳,算下来也能生活下去,不至于坐吃山空。 那段时间,朱家兄弟又忙又累,宁宁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却又帮不上忙,每天只能尽可能地帮着做家务,减轻朱义的负担。 朱义大三那年,两兄弟带的学生多了起来,他就想开个拳馆,可是他的背景太刺眼,去办理营业执照,屡屡碰壁,求了许多人,都没有办下来。 宁宁也很着急,私下里到处打听,希望能帮上忙,偶尔的机会,听一个熟人说有个老板能帮忙,条件是陪老板喝酒唱歌。 宁宁是个不谙世事到有些天真的姑娘,她没想到,自己完完全全是被那个熟人卖了,到了地方才知道,老板并不止一个,要做的事情也不止喝酒那么简单。 等明白过来已经晚了,那家私人会所四处都是保镖,根本逃不出去,她成了老板们花了大价钱找来的雏鸡,在老板们肆无忌惮的眼神中,坐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她的恐惧,反倒成了助兴的良药,老板们兴奋起来,几个人围着宁宁又亲又摸, 宁宁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些老板们中,只有一个人为她说话,那个长相憨厚,戴着眼镜的老板,在旁边弱弱说:“这小姑娘看起来也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 “呦,大庆,也会怜香惜玉了。我还以为你近几年准备出家当和尚了呢。”一个秃顶的老板调笑道,“不过,大庆啊,该玩就得玩,不然咱们赚那么多钱是为什么?” “也不能这样。”鲁大庆站起身来,要去拉宁宁,“要不,把她给我,我给你们换两个姑娘来,今天晚上账都算我头上。” “那可不行,我们就要这妞,看着嫩生,会所里那些老姑娘我都睡腻了,提不起劲来。”几个老板不依不饶。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砸开了,朱义满头是血,提着一根钢管,指着围着宁宁的老板们,咬牙暴喝:“放开她。” 瑟瑟发抖的宁宁,看到朱义,宛如看到了救星,眼泪登时流了下来,“义哥。” 朱义望着她,松口气般点点头,“你过来,别怕。” 宁宁推开那些老板就跑。 煮熟的鸭子眼见着就飞了,老板们的兴致全被扫了,站起来,纷纷开始打电话,最终的结果就是朱义的双腿永久残疾,这也是那个叫做鲁大庆的老板喊人来掩护他的结果,不然以那天的惨烈程度,没准命都没了。 在医院里,朱孝看到全身是血的大哥,理智全都离家出走,超起菜刀要去给大哥报仇,被朱义用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拖住,反反复复重复一句话: “阿孝,别去。阿孝,别去。” 朱孝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便只能发泄在宁宁身上。 饱受惊吓的宁宁锁在病床边,早已哭成了泪人,朱孝愤怒地一把将她拉开,扔出老远,“滚开,你这个没脑子的女人。我大哥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害的,哭哭哭,你有什么脸哭?” 这一骂就是好几年,宁宁从不还口,也越来越习惯这种咒骂,且在这种咒骂中,每日照旧去给朱义做饭,在咒骂中接受朱义的求婚,在咒骂中成为了朱义的未婚妻。 朱义跟朱孝为了这件事吵了无数次,朱义每次都严肃认真说:“宁宁也是为了帮我才会上当受骗。我去救她,是自愿,残了也是自愿,跟你没关系,你凭什么揪着不放?” 朱义的这些话,每次都能惹怒朱孝,更是暴跳如雷,咒骂宁宁:“你是我大哥,她将你害成这样,难道我还没资格恨她?她到底算是什么东西?从小就喜欢往你身边凑,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同情,看着就让人恶心。跟你说吧,就算没有那件事,我也讨厌她,我绝对不会同意她当我大嫂。” “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跟你没关系。”朱义冷下脸来,“不管你同不同意,秋天我们一定会结婚。” “大哥!”朱孝一脸被抛弃的痛苦,“大哥那个女人有什么好?你为什么一定要娶她?她不就是会洗衣服做饭吗?大哥要是想要一个人做这些,我也可以啊,我什么都可以做。” “越说越不象话了。我娶宁宁是因为喜欢她,不是需要人洗衣服做饭。”朱义无奈摇头,“你要是不能跟她好好相处,就趁早搬出去。” “什么,你要赶我走?为了那个女人,你要赶我走?”朱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你清醒一点,我们才是一家人,那个女人只是一个外人……” “我都说了,她会成为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家人。”朱义决绝道。 每次都不欢而散,接着就是好几天的冷战,但通常都是朱孝坚持不住,又厚着脸皮去找朱义说话,也就是那么几天,他能对宁宁态度好点,过段时间又恢复常态,如此反复,已经闹了半年了。 宁宁跟吴空倾诉了许多,另一边朱义也在叹气,“阿孝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以前我总觉得父母不在了,我是他大哥,长兄如父,我该弥补他所有的亏欠,才对他百依百顺,可是现在想来,是害了他。” 轩辕卓看着门外打闹的孩子们,轻笑,“只要大哥你舍得,现在就是让他长大的好机会。只不过,成长都是要伴随着疼痛的,到时候怕大哥你心软。” “不能再心软了。”朱义叹气苦笑,“你看看,都惯成什么样了。” “确实不成样子。”轩辕卓望着外面,黑眸透过院墙仿佛看到了另外一个朱孝,那个抱着朱义的牌位哭泣,被生活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朱孝,“另外一个他,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够再跟大哥说上一句话。” 后面那句话很轻,轻到像是自言自语,朱义没听清,侧头问他:“你说什么?” 轩辕卓连忙摇头,浅笑,“没什么。”又转移话题,“朱孝看样子不会回来了,先让学生们下课吗?” 朱义点点头,无奈,“也只能这样了。” 139.养猪的富二代 说着推动轮椅,去跟学生们说下课的事,并说明了下节课的上课时间,布置了回家要练习的动作。 轩辕卓则帮着孩子们换衣服背书包,再挨个将他们送走,刚刚忙完这一切,两个买菜的女生回来了。两人似乎已经很熟了,聊得十分热络,阳光照在两人身上,犹如裹上了柔和的金沙,皮肤衬得几近透明,美不胜收。 轩辕卓看着吴空,低头去看朱义,朱义也在看宁宁,他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幸福感。 中饭是两个女生一起做的,挤在一起叽叽喳喳,打打闹闹,没想到做出来的菜却异常的美味。吴空逼着轩辕卓猜,哪道菜是她做的,轩辕卓指了下土豆牛肉,又指了杂蔬沙拉,准确的让人诧异。 “你是不是偷看了?”吴空不相信,瞪着溜圆的大眼睛,“否则怎么会猜的那么准?” 轩辕卓笑而不语。其实他根本没偷看,只是满桌子的菜,这两道,最合他的口味,似乎完全就是为了他而准备的,能够这样准确掌握他的喜好的人,除了吴空,还能是谁? 想及此,他突然为自己浪费掉的几年感到惋惜,这小妮子不是说暗恋他三年吗?早知道恋爱这么美好,他在那时起就应该将她收入囊中才对。不不不,应该再早一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不错,就像朱义和宁宁那样。 吃完饭,轩辕卓才问起了鲁英这个人,朱义颇为意外,“鲁英?你认得鲁英?” “嗯。有点事找他。”轩辕卓避重就轻,“大哥认得他吗?” “认得是认得,不过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要问阿孝,阿孝跟他关系还不错。”朱义说。 轩辕卓和吴空对视一眼,无奈,只能等着怄气,离家出走的朱孝回来。 一直等到了后半夜,朱孝才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回到家,也不回房间,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继续灌酒,嘴里还在骂骂咧咧,“不就是欠了点酒钱吗?竟然追了我两条街,这个世上的女人怎么都那么不可理喻。” 竟然还喝了“霸王酒”,轩辕卓简直无语,坐在他对面,敲了敲桌子,“喝够了没有?” 朱孝醉醺醺抬起头来,一脸迷茫,“你谁啊?哦……大哥的朋友……朋友……朋友你好……” “你记不记得,你的朋友鲁英现在在哪里?或者他有什么可以藏身,让人很难找到的地方?”虽然不抱希望,能从一个醉汉嘴里问出什么来,轩辕卓还是打算碰碰运气。 朱孝又抬了一下头,“鲁英?什么鲁英?我吃的是卤鸡爪,老板娘你是不是记错了?” “卤鸡爪……”吴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跟着凑热闹,倒了杯水给朱孝,循循善诱道:“口渴吗?我这里有水哦,只要你想起来关于鲁英的事,我就给你水喝。” 喝醉的人通常会感到口渴,朱孝也不例外,他听到有水,抬头舔了舔干裂的唇,迷茫道:“我想想……我想想……啊,你说的是英格格,他啊,他……他怎么了?” 英格格? 轩辕卓和吴空对视一眼,都觉得意外,难道这边的鲁英是女生?不太可能啊,镜像原则不会改变性别。 “他是男生,怎么会是格格?”吴空问。 朱孝断断续续说:“她妈想要女孩……因为寨子里女孩金贵……结果生出个带把的……她妈不高兴……当女孩养着……她妈叫他格格……我们都叫他格格……” 好任性的妈妈,吴空撇了撇嘴,继续问:“那格格现在在哪儿?你知道吗?” “寨子……他在寨子里……沙障寨……养猪……哈哈哈哈哈……格格养猪……”朱孝边说边笑,笑出了眼泪,又突然顿住了,愣愣地看着吴空,“水,口渴。” 吴空将水递给他,又猛地收回来,狡黠一笑,“最后一个问题,寨子在哪儿?” “在……在金沙山……水。”朱孝说着一把将水抢了过去,一口饮尽,头一歪,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金沙山距离江陵市至少有十个小时车程,是个货真价实的半原始山脉,山里有很多寨子,据说前几年才刚通了电,鲁英躲在这样一个地方,没人指路,怎么可能找得到? 不过总算,有点线索了,吴空和轩辕卓都松了一口气,再看熟睡的朱孝,都是一阵唏嘘。 “那边的朱孝这辈子都见不到大哥了,这边的朱孝天天跟大哥在一起却不知道珍惜。”吴空说着,生气一般使劲戳了戳朱孝的头,朱孝睡得太熟了,浑然未觉,她兀自碎碎念,“珍惜跟你大哥在一起的时光吧,世界上另外一个你,想见大哥一面,只能靠做梦,你知不知道!” “世界上另外一个我,想见爱的人一面,也只能靠做梦了。”轩辕卓拉起吴空的手,漆黑的眸定定望着她,眸光如秋日的月,寂静忧伤,“我也该好好珍惜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才行。” 吴空也想起了镜像吴空和镜像轩辕卓,眼圈瞬间红了,反手握住他的手,使劲晃了晃,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只是静静望着他,心里有柔情在翻涌,但更多的是悲伤,柔与伤交织在一起,她有些分不清,此时自己到底是种什么心情。 离开朱家,天已经亮了,两个人去街上买了早餐,放在厨房里,才默默离开,准备坐最早的一班车去金沙山。 这是轩辕卓和吴空第一次一起出门旅行,虽然带有目的,但好在这边的鲁英不是一个阴狠的人,就算见了面,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吴空买了一堆零食在车上吃,像要去郊游的小学生一样兴奋,吃饱了靠在轩辕卓的肩头昏昏欲睡,轩辕卓略歪着头,跟她的脑袋靠在一起,闻着她好闻的发香,只觉得车子晃晃悠悠行驶的速度,犹如时间的流逝,他愿意就这样,与她一起,一路行到白头。 到了金沙山所在的金沙市,换乘公交车,在山脚下步行跋涉,足足折腾了一整天,天黑之后才来到沙障寨。 这个寨子实在太隐秘了,鲜少有外人来,轩辕卓和吴空的到来立刻引起了轰动,村口玩耍的孩子,嬉笑着将他们包围。吴空将随身带着的零食全部分给他们,小孩子们便开心了,用听不懂的方言,说着什么。 吴空笑眯眯问孩子们:“你们认不认识鲁英?” “哦,格格。”一个大一些的男孩子会说普通话,用普通话回答着,“格格去放猪了,一会就回来,我带你去他的木楼。” “谢谢你了哦。”吴空摸了摸男孩的头,跟着他后面走。 寨子里房屋都是依山而建,多是木结构,粗壮的树干做地桩,高高架在平坦的山地上,防潮又凉爽。 鲁英的木楼就在寨子边上,木楼外还有一个很大的草棚,带路的男孩指着草棚说:“这是格格的猪圈,他让全村人都跟着他盖猪圈,大家都养猪,大黑猪,可好吃了,外地人都来买。” 吴空还是想不通,偷偷跟轩辕卓嘀咕,“鲁英好歹也是个富二代,放着好好的城里生活不过,跑来这里养猪,真是够奇葩的。” 轩辕卓略一思索,问带路的男孩,“鲁英……格格是寨子里的人吗?” “是啊,他是花家妈妈的儿子嘛,是我们寨子里的人。听说花家妈妈嫁了个特别有钱的人,但是阿嬷说花家妈妈命不好,享不了福,年纪轻轻就得病死了。花家妈妈死了之后,英格格就跑来寨子里,住在花家妈妈的木楼里,开始养猪。” 带路的男孩声音清脆,将他们带到地方,就一溜烟地跑了。 吴空和轩辕卓只能在上了锁的门前等着。不过好在这山上风景极美,四处树木葱郁,幽静中有虫鸣鸟叫,溪水从山涧中穿过,声音空灵,悦耳动听。 就这么四处转悠,等了一会,远处传来骚乱声,一大群身披乌黑油亮体毛的猪,从山涧中窜出来,直奔茅草棚。群猪的后面,跟着一个年轻人,头上戴着竹编的斗笠,手里拎着长长竹条,跟着猪群,一路小跑着过来了。 跑得近了,两人才看清他的长相,竟是个十分秀丽的男人,皮肤白净,眼镜细长,眼尾略略上扬,穿一身粗布蓝衣,真像个从古代穿越过来的隐士。 他就是鲁英?跟鲁大庆的长相差太远了,估计是像妈妈多一些。 鲁英娴熟地将猪关进圈里,抬头才看到轩辕卓和吴空,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你们谁呀?”虽然口气不太好,但是声音是柔柔的,怪不得大家都叫他“格格”。 他的长相和气质,实在跟“养猪”两个字不相配,吴空和轩辕卓足足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轩辕卓说:“我们是朱孝的朋友,来金沙山旅行,他托我们来看看你。” 见他谎话说得如此顺口自然,吴空竟然有了一丝罪恶感,觉得是自己把他带坏了。 “阿孝?”鲁英意外道,扯了扯唇,笑起来,“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不是说,我是娘娘腔养猪,实在丢人,让我以后出去,不要说认识他吗?” “他……他后悔了。”吴空赶紧抢过话头来说,“他后来想通了,觉得你带着寨子里的人养猪,是在帮助他们发家致富,非常伟大,他不该这么说你。这趟来,也想让我们带他向你道歉。” “是吗?”鲁英满脸狐疑,“虽然不相信,但是……算了,既然是阿孝的朋友,也勉强算我的朋友吧。进来喝茶。” 见他放下戒备,轩辕卓和吴空齐齐松了一口气,跟在鲁英后面上楼。 140.另一个鲁英 这栋木楼,里面要比外面看起来大,打扫的十分整齐,布置的也并不简陋,反而十分有艺术性,材料都是取材于大自然,一物一景,相得益彰。 不愧是美术系的,吴空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看得啧啧称奇。 轩辕卓则被房间墙壁上挂着的一个手工的弓箭吸引了,这个弓箭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弓身乌黑,通体发亮,是主人经常爱抚的结果。 他正看得入迷,鲁英端着泡好的茶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轩辕卓对弓着迷,就说:“会用吗?会用的话可以拿下来射两箭,我妈过世后就没人拉开过它,黑珑应该也很寂寞。” 轩辕卓是射击运动员,虽然练的是枪械,但是弓箭也曾经玩过,难不倒他。 他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将黑珑从墙上取下来,又从旁边的箭筒取了羽箭,站在门口,搭弓射箭,每一剪都射在外面的树干上。 吴空很捧场地使劲鼓掌,鲁英也似乎很开心,“黑珑还很年轻,放在我这里可惜了,你要是不嫌它占地方,就带走吧。” 不止轩辕卓,吴空听了都很意外,“这不是你妈妈的弓吗?怎么能随便送人?” “不是随便送人,他射得很好,黑珑也很开心。”鲁英走到轩辕卓身边,轻轻抚摸着还在颤抖的弓弦,抬头认真对轩辕卓道:“你会好好待它吧?” 他的眸子比普通的人要纯净,看人时候也十分真诚,轩辕卓突然无法拒绝,郑重点了点头说:“我会好好待它,你放心。” “太好了。”鲁英拍了拍乌黑的弓身,“弓箭也是有性格的,黑珑不属于这里,他应该去更加渴望他的人身边,而不是呆在我这种没什么上进心的人身边。” 说着他将弓箭从轩辕卓手上接过来,找箭盒给他装上,装盒之前,又细心地将弓身擦拭了一遍。 鲁英身上确实有种与世无争,岁月静好的隐士气度,轩辕卓和吴空都很喜欢他,可是按照镜像原则,这边的鲁英有与世无争,那边的鲁英就有多睚眦必报,找到他之后,场面必定不会好看。 正唏嘘着,鲁英装好了弓箭,递给轩辕卓,轩辕卓珍而重之地收下,鲁英又招呼他俩喝茶。茶是他自己晒的,取自山中的野果,晒干后切片封存,用蜂蜜调味冲开,喝在口中有种酸甜的果香,香味醇厚,入口生津,让人身心愉悦。 喝完茶,鲁英向轩辕卓和吴空打听朱孝的近况。 “阿孝,还在跟他哥闹别扭吗?” 看来他是知道朱家两兄弟还有宁宁的事情的。 “还在闹。”吴空撇撇嘴,“朱义大哥秋天就结婚了,所以最近闹得更凶了。” “这个家伙,真是长不大。”鲁英笑起来,“他啊,上学的时候就是兄控,说话三句不离他大哥,我们同学没人不知道朱义大哥,都是被他逼的。说起来,朱义大哥人真的很好,我每次去他家都玩得很开心,只不过,后来……嗯,不好意思再去了。”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吗?”轩辕卓问,他注意到鲁英说到这句话时,脸色变得有些隐晦不定。 “后来我爸追求过宁宁姐姐,我……哪有脸再去朱家?也就是那个时候起,阿孝对我的态度也变得不如以前了,不是讽刺就是挖苦。”鲁英有些无奈,“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前朱义大哥,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我爸,就来了这里。这里是我妈的家乡,为这里做点事,至少也能让我的心充实些,少点胡思乱想。” 这确实让人尴尬呢。 轩辕卓和吴空齐齐沉默,端起茶杯喝茶,但两个人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 若是这边的鲁大庆追求过宁宁,那在另一边,宁宁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外面一阵嘈杂,打破了屋里的尴尬,鲁英走出去,见是几个村民拿着一篮子山里采的果子,不好意思地望着他,用听不懂的方言说着什么。 鲁英也用方言回了几句,回头不好意思地对轩辕卓和吴空说:“抱歉,老乡家里的猪病了,我要去看看,没法招待你们了,你们要是回去,虽然找个孩子,就说是格格让他带路,他就会带你出村子。” 说着来不及说别的,就到屋里提了个箱子,跟着村民急匆匆走了。 ******************** 镜像的“门”重新打开,轩辕卓和吴空就迫不及待来到了镜像世界。从水中钻出来,换完衣服,切换到镜像吴空和镜像轩辕卓的模式,就急匆匆去找这边的朱孝。 去了朱家并没找到朱孝,他们便留了字条,说有鲁英的消息,第二天就接到了朱孝的电话。 “你真的知道那个混蛋在哪儿?”朱孝的口气听起来十分凶恶,又满怀希望,“要是骗我,我就弄死你。” 接触过长不大的朱孝,轩辕卓并不怕这边的朱孝,即使他比那边的朱孝确实要危险很多。他声音平静,“当然知道。你有多渴望找到鲁英,我们就有多渴望拿到你手上的证据,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带我去找他。”朱孝咬牙切齿,声音透着阴狠,“找到他,那个东西就给你们。” “好。”轩辕卓微笑,“交易愉快。” 从这里去金沙山,路途一样的遥远,他们是开车去的,找轩辕良借的越野车,因为倒车实在太浪费时间,越野车则可以直接开到山下。 路上轩辕卓和朱孝轮流开车,每次轮到朱孝开车,吴空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里,因为他开车实在太疯狂了,那速度简直就是不要命,完全不在意高速上的违章拍照,吴空紧紧抓着安全带,闭着眼睛咬着牙,祈祷着这段旅程快点结束。 后来,就一直是轩辕卓开车,朱孝和吴空坐在后座,吴空悬空的心,才算落地。 车窗外的树木飞速后退,白云飘在半空,像撒了一海面的柳絮,吴空偶尔侧头看到朱孝紧绷的脸,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压低声音问他:“你认不认得我妈?” 上一次,她被镜像吴空打晕了拖到这边,被红毛孝带进情人酒店,范桂花声称是她雇佣的红毛孝,既然见到了当事人,总要确认一下。 “你妈?”朱孝撇她一眼,满脸不耐烦,“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妈?” “呃……就是……有一次她雇佣你将我姐送进情人酒店……”吴空小心翼翼注意着措辞。 “哦,那次……没人雇我阿,是我看到你姐躺在路边,怕她出事,就将她送到酒店睡觉。 是情人酒店吗?我没注意看。”朱孝皱了皱眉,“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看见了?” “没……没什么……就是听我姐嘀咕过,她以为是我妈,你可能不知道,我妈跟我姐的关系不太好……”吴空说着,挠了挠头,看朱孝没多大兴趣就自动消音了。 谁知道朱孝竟然在认真的听,声音不无伤感地说:“我跟我哥以前关系也不太好……不知道,你妈现在是不是也跟我一样后悔,后悔得恨不得替他去死……” 吴空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若是范桂花知道镜像吴空已经……一定也会后悔吧…… 就算是性格别扭,不懂表达的老妈,也是爱着自己女儿的,那一次一定也是偶尔看到朱孝带着吴空进酒店,怕吴空出事,才叫来了镜像轩辕卓。她也一定观察过镜像轩辕卓很久,知道他是个可信的人,才放心将女儿交给他。 隐秘而不被承认的母爱,连她本人都快要忘记了,只是凭本能做着一切。 越是靠近金沙山,轩辕卓和吴空就越是担忧,不知道朱孝见到鲁英之后会做什么,等到真正踏进金沙山的领地之后,轩辕卓便郑重提醒他:“不要胡来,不要弄出人命。” 朱孝赤红的眼睛望着茫茫大山,似乎根本没听见轩辕卓的提醒,又似乎,他根本已经不在乎什么人命不人命了。 踏上上山的路,吴空就发现这里的金沙山跟他们去过的金沙山很不一样,那边的山路上几乎遇不到人,这里人却很多,上山下山的,虽不到人流如织的地步,但也绝对不是个荒凉的地方。 好不容易摸到了寨子口,却被一群小孩子围住了,依旧是之前见过的那群小孩,只不过这边的这群孩子实在不象话。 “你们三个,看着脸生,来我们寨子干什么?”为首的男孩,恶声恶气地冲他们喊,年纪虽小,却是一脸的江湖气。 吴空和轩辕卓还没说话,暴躁的朱孝已经冲过去,一把抓起男孩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少废话,我问你,你们这有没有一个叫鲁英的?” “鲁英?花家妈妈的儿子?”男孩一看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小家伙,遇见了更凶的,顿时就软了,老老实实道:“有,有,就……就住在寨子里。” “带路。”朱孝将男孩往地上一扔,恶劣道:“带路。” 男孩忙点头,一骨碌爬了起来,颤巍巍伸出五个手指头,“引路五块钱。” 朱孝举起拳头要打,吴空慌忙拦了他,掏出五块钱递给男孩,“给你,带我们去吧。” 男孩飞快接过钱塞进口袋里,警惕地看着朱孝,然后对吴空说:“这边走。” 141.仇人见面 男孩收了钱倒也尽责,很快就将他们带到了鲁英住的地方,确实跟之前看到的木楼完全两个风景。 破旧的木楼缺乏维护已经摇摇欲坠,楼前没有猪圈,是一大片荒地,木门也似乎关不上,半掩着,里面传出喧闹声。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操,又是小。” “老子就不信赢不了。” …… “八条。” “七万。” “糊了,拿钱拿钱。” …… 似乎是个地下赌场,而且有很多人,轩辕卓正准备劝朱孝冷静点,朱孝就已经赤红着双目,大踏步走上前,猛地踹开门。 偌大一个木楼,里面摆了好几张赌桌,一大群光着膀子的汉子正赌的起劲,门猛地被踹开,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去桌子底下拿武器。 “鲁英,鲁英,你给我滚出来。”朱孝对面前的危险浑然不觉,或者说根本不在乎,冲进去大嚷,轩辕卓和吴空哪里面对过这样的局面,头皮都要炸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 “我们是来找鲁英的,没有恶意。”轩辕卓摊开双手,表示自己没带武器,尽量平静地表明自己的立场。 那群被扰了兴致的汉子才放松警惕,重新坐下来,又摸起了牌。 其中一个正在要骰子的汉子,嗤笑说:“找鲁英可不能来这里找,去村长家,这会他没准正搂着村长给他找的妞睡觉呢。” “村长家在哪儿?”朱孝问那汉子。 那汉子往外瞥了一眼,笑道:“出去找个孩子,花五块钱,去哪他都带路。这个村子从大到小的人,都指着外面的人挣钱呢。” 朱孝转身就往外跑,轩辕卓和吴空也慌忙跟了出去,在木楼外面拦住了发疯一般的朱孝。 “这里的村长都在讨好鲁英,村民势必都是站在鲁英这边的,你就这么贸然冲过去,不但什么都做不了,反而有可能送了命。”轩辕卓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往前一步,“你冷静点,我们再想想办法,不能冲动。” “我找了那个王八蛋那么久,现在他就在我面前,你让我冷静?”朱孝瞪着轩辕卓,赤红的双目里有外人无法读懂的痛苦和仇恨,“送命就送命?老子活着就是为了和他拼命。” 说着,要挣脱轩辕卓往前跑,被吴空顺势抱住了胳膊,他瞪吴空:“你松手。” 吴空很怕他,但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不能放你去送死,我姐会怨我的。她已经送了命了,一定不想再看到好朋友也死在鲁家人手上。” 提到镜像吴空,朱孝挣扎的动作略有停滞,顿了几秒钟,终于咬着牙忍了下来,回头问轩辕卓:“你有什么办法?” 轩辕卓望着着隐藏在山林中的寨子,想起在原来的世界看到的纯净的世界,那才应该是这个寨子原有的模样,这里都被鲁英和那帮赌徒污染了。 “去山下买点吃的,先喂饱了寨子外面那群孩子们。” *************** 朱孝起先不明白,轩辕卓花了那么大力气,从镇子上的快餐店里,提了那么多的汉堡、鸡翅、可乐,请那群孩子吃大餐,有什么用意?等孩子们吃饱了,开始犯食困,一个个都窝在后山的树下睡起了午觉,警察毫无障碍冲进了寨子,精准搜到了赌博窝点,那群赌得正酣的汉子一脸懵逼地被铐了起来,扯着嗓子喊:“那群望风的小瘪犊子去哪儿了?被老子抓住,非弄死他们不可。” 他到底这个时候才明白,那群在寨子门前的孩子,是负责望风的。 金沙市警局倾巢而出,忙活了一下午,人抓得七七八八了,才跑来对轩辕卓三人表示感谢,“这个寨子就是我们市的一颗毒瘤,我们来了很多次,都无功而返,虽然知道孩子们是负责望风的,每次都会去通风报信,而且各种纠缠办案人员,拖延时间,可也没有办法。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 等警察带着所有的涉案人员离开,这个寨子瞬间空了一大半,天擦黑后,轩辕卓和吴空、朱孝在下山的路上等着,不多会儿,果然看到一个人提着大包,急匆匆从山上下来,轩辕卓拿手电筒照了一下,果然就是鲁英。 朱孝猛地窜出去,将他扑倒在地。 这里的鲁英看起来比那边的要胖一些,白白的,典型的纨绔子弟模样,怎么可能是朱孝的对手,被扭着胳膊按在地上,连还手的力气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自己跑出来?真是神了。”吴空也跟着走出来,看着被按在地上,哇啦乱叫的鲁英咂舌。 轩辕卓面无表情,看着鲁英,他觉得惋惜,他这幅样子真是可惜了他那张脸,“一个藏了那么多年的人,必定不是什么有胆量的人。一个没什么胆量又习惯了躲藏的人,藏身的窝被警察端了,怎么可能还呆得住?” 吴空撇嘴,“还真是。” 朱孝显然没有他们两个的闲心,几拳砸在鲁英的脸上,那张白皙的面皮立刻破了相,嘴角鼻孔都在流血。 鲁英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浑身瑟瑟发抖,连连求饶,“朱孝,阿孝,饶了我吧,看在我们当初的情分上。” “当初的情分?你还敢提我们当初的情分?”朱孝咬牙切齿,月光之下一张脸因为仇恨而扭曲,“是当年的情分让你那样欺骗我!是当年的情分让你害死我哥的吗?啊?”吼着,又是两拳下去,鲁英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出人命,轩辕卓和吴空上前想拉开朱孝,可是哪里拉得开,反被他全部甩开,摔倒在地上。又是几拳下去,每一拳都带着难以疏解的恨意。 “朱孝!朱孝……你别杀他,杀了他你要坐牢的。”吴空从地上滚了两圈,又连忙爬起来,“想想你大哥,他肯定不想看到你为了给他报仇,成为杀人犯。” 提到朱义,朱孝的拳头抡得更重了,声嘶力竭地吼:“他们父子两个才是杀人犯。” 眼见着朱孝陷入疯狂,根本无法阻止,轩辕卓和吴空又着急又觉得可以理解,好不容易找到了陷害自己大哥的仇人,要他如何冷静呢? “朱孝……”轩辕卓叫他,也不再上前拉了,“你找到他,就只想一拳打死吗?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问他了吗?” 朱孝这才停了手,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瞪着已经被他打得不成人形的鲁英。他当然有话要问,有很多很多的话要问。 可是堵在胸口的恨意是那么的浓烈汹涌,让他喘不过气来,他使劲捶打了两下胸口,似乎才好了一些,咬着牙问他:“鲁英,我大哥到底哪里惹到你了,你要这样害他?” 鲁英被打到麻木,反而变了个人一样,张嘴吐出一口血,里面混着一颗白色的东西,竟然是一颗牙被打掉了。他靠坐在旁边的树上,用手背擦脸上的血,一下一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混沌。 他笑起来。 “是我害的?不不,阿孝,你该知道,害死你大哥的人是你,不是我。” 142.大哥的恋人 江陵学院的少爷团,名声一直很臭,朱孝却想加入,朱义劝他:“那都是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少跟他们来往。” 朱孝嘴里叼着烟,头发剪得很短,每一根都竖着,像只刺猬,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头,“什么叫纨绔?不就是爱玩一点吗?你要非说纨绔,我以前可比他们还纨绔,大哥你这都是偏见。再说了,你觉得除了他们,学校里还有人愿意跟我玩吗?你就那么想看见我跟你一样,每天像个独行侠一样形单影只?” 他们兄弟俩,因为家里被血洗,确实人人惧怕,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怕跟他们摘上关系,以后倒霉,没人愿意跟他们多交往。朱孝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这些年确实憋坏了,好不容易遇见一群志趣相投的伙伴,正在兴头上,确实没那么容易劝他跟他们划清界限。 朱义叹了口气,也就不再继续劝,只是提醒他,“玩归玩,要有底线,黄赌毒都不许碰,碰了一样我都不答应。” 朱孝揽着朱义的肩膀,哈哈笑起来,语气有点撒娇的味道,“大哥,你的语气怎么像个条子?放心啦,我们都是学生,碰那些玩意儿干嘛?都本份的很。放心,放心。”说完,又伸手拿了他的钱包,捏了一叠纸币出来塞进自己兜里,嘻嘻哈哈道:“大哥我出去玩了啊,今天不回来了,别给我留门了。” 朱孝比朱义要高一些,揽着他肩膀的时候,朱义总觉得身上趴了条大狗,既烦心,又让人觉得温暖,也可能是因为血缘,他对自己这个弟弟撒娇的模样豪无抗拒力,只能任由他拿了钱提着包消失在门口。 朱义最近得了一些奖,也卖了几幅画,手头还算宽裕,只是要供朱义这样大手大脚的花销,还是有些吃力,只能加把劲多画点画。 朱义有个青梅竹马,叫做宁宁,两人关系一直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宁宁似乎很喜欢朱义,但是却一直游走在各个富豪相亲会,试图钓个金龟婿;而朱义也似乎很喜欢宁宁,但是她去找别的男人,他并不会生气,更没有对她有过明确表示。 宁宁经常说:“等我找到好男人,就养你。” 朱义也会说:“等我成了大画家,就给你买大房子。” 两人会牵手,会拥抱,会互相关心,会真心为对方着想,比朋友要亲密,但是却不是恋人。 这种关系一直维持着诡异的平衡,两人都觉得挺好,朱孝却很替朱义担心,每次看到宁宁盛装打扮去相亲会就会提醒朱义,“大哥,你别再搞暧昧那一套了,喜欢就赶紧套牢,不然哪天她真去当阔太太了,你哭都来不及。” 朱义不以为然,“当阔太太有什么不好?等她当了阔太太就能包养我了,我等着那一天呢。” 在外人看来,朱义和宁宁是很好的一对,朱义的态度让朱孝抓摸不透,有些担忧地问大哥,“大哥,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比如……生理上……我们是亲兄弟,你别不好意思跟我说……” 朱义啼笑皆非,拍他的刺猬头,“我正常的很,别胡思乱想了。我和宁宁好归好,但是当恋人真的不合适。” 到了很久之后,朱孝亲眼看到朱义在画室里和他那个帅气多金的画商接吻,才明白,他和宁宁到底哪里不合适。 性别不合适!朱义喜欢男人。 朱孝被那个画面刺激到了,足足一个月没跟朱义说一句话。 在他看来同性恋是耻辱的,恶心的,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大哥是这样的人,就更加急切地想要撮合他和宁宁,但很快就受到了二次打击。 宁宁成了小三,且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而最让他难堪的是,宁宁傍上的有钱人,是自己的好哥们,鲁英的亲爹。而宁宁似乎铁了心要当鲁英的后妈,短短的三个月,就以肚子里的孩子为代价,逼死了原配,成功成了鲁夫人。 鲁英并不知道宁宁跟朱孝的关系,亲妈死后,每日买醉,迅速消瘦。朱孝看到自己身边的人,都变成了这个样子,这一团的乱麻,让他无法理清,只能陪着鲁英买醉,而就在某一天酒醒之后,突然想到了一个荒唐的主意。 撮合朱义和宁宁。 他想,他所有的烦恼源泉都是朱义和宁宁。如果朱义和宁宁在一起,就不会成为同性恋,不会跟那个男画商不清不楚;如果朱义和宁宁在一起,宁宁就不会去破坏别人的家庭,自己的好哥们鲁英,就不会如此痛苦。 他想到做到,开始以朱义的名义频繁跟宁宁通信,又以宁宁的名义跟朱义诉说自己的悔意,两人一无所知见了几次面,终于明白是朱孝在搞鬼,但也因此开始聊起最隐私不被旁人理解的心事,重新亲密了起来。 朱孝以为自己成功了,却传来了自己大哥被鲁大庆派来的打手,打到昏迷的噩耗。 那天是鲁英的生日,鲁英早早就约了朱孝和少爷帮的同学,在别墅庆生,之后又去会所玩了很久,对此一无所知,等再次见到朱义,朱义缠满绷带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他听同学八卦,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小三上位的宁宁不安分,试图包养旧情人,惹恼了鲁大庆。 他去找宁宁,宁宁不见了,听人说,鲁大庆已经将她弄残,卖到山里当生育机器了。 鲁英也不见了。 一夜之间,他失去了所有的人。 而到了后来,他慢慢从悲痛中清醒,才慢慢明白,他被鲁英利用了。他的好哥们鲁英,将他当成,给自己母亲报仇,报复宁宁的工具。 可是谁给鲁英的机会呢? 鲁英吐出一口鲜血,看着朱孝笑:“是你啊,阿孝。是你一直拼命地撮合你哥和那个婊子,我才让我爸相信,那个婊子用他的钱包养了旧情人。那个婊子诬陷我妈弄掉的那个孩子,也不是姓鲁,而是姓朱的。是你给我的机会,你帮了我多大的忙啊,我真要谢谢你了,阿孝。” “你住口!”朱孝瞪大的眼睛里似乎能滴出血来,他早已在鲁英的声音里,失去了理智,冲过去按倒鲁英,拳头毫无章法落在他的身上,“你住口!你住口!你住口!是你害死我大哥的!是你!是你!是你!” “你打吧,打死我吧。哈哈哈,阿孝,你打死我了,只会更痛苦。我活着你可以恨我,可以骗你自己,你大哥是我害死的,我死了,你去恨谁?你只能恨你自己了,你活着比我死了痛苦……”鲁英被打得似乎也神志不清了,满脸鲜血精神却越来越亢奋,“反正我妈死的时候,我就已经死了,这么多年,我藏在这种鬼地方,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快点打死我,快点打死我,哈哈哈哈……” 鲁英这种找死的变态模样,也是吓到了吴空,她站在原处手足无措,毕竟朱孝已经疯得根本控制不住了,谁上前就是找死。 可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活活将人打死,吴空无措地扯了扯轩辕卓,焦急问:“怎么办?就这么看着吗?” 轩辕卓反倒没有她那么着急,面无表情看着面前血腥的一幕,“不让他发泄完,谁也拦不住。” “可是等他发泄完,鲁英也死翘翘了。他会坐牢的。”吴空急了大喊。 轩辕卓也提高了音量,冷漠而嘲弄,“那也是他自己选的路。反正他这人一直都这么自以为是,以前以爱的名义杀人,现在以报仇的名义杀人。只能说明,他的本质就是个杀人犯,什么报仇不报仇的都是借口。你能拦着杀人犯杀人吗?” 轩辕卓一向冷漠,但从未如此尖酸刻过,可就算如此刻薄,也似乎有些道理,吴空竟然无法反驳,顿时语塞,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朱孝被他的话刺激到,丢开鲁英,猛地窜过来,揪住了轩辕卓的衣领,如被激怒的狮子般狂暴地吼:“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 轩辕卓毫无惧意,依旧是那一脸的冷漠和嘲讽,“我说我没办法阻止杀人犯杀人,就算勉强阻止了一次,也阻止不了第二次,难道不对吗?” “我不是杀人犯!”朱孝怒吼。 轩辕卓挑眉,看象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的鲁英,“那你现在在干什么?” “给我大哥报仇!”朱孝吼,“他把我大哥害成那样,我不该报仇吗?” “该!那就继续打死他!”轩辕卓看着朱孝的眼睛,收起了嘲弄和冷漠,认真而严肃一字一句说:“打死他,你去坐牢,以鲁家的势力,判个死刑没什么问题,从此之后,你们朱家算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你大哥当年为了养活你,那么拼命,现在看到这种结局,应该会非!常!开!心!” 轩辕卓的话像一记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打在朱孝的心上,他的五官因为痛苦而扭曲,猛地松开轩辕卓的衣领,对着一旁的树使劲捶打,仿佛自己的手是橡皮的,即便血肉模糊了,也感觉不到疼。 吴空看着他的手,即便不喜欢他,也觉得难受,她能想象他心里有多痛苦,那种痛苦是肉体上的疼痛无法比拟的,是真的会将人逼疯的绝望。 等他疯够了,渐渐没了力气,滑坐在树旁,默默流泪,轩辕卓才走进他,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提议道:“要报仇不一定非要杀人。你跟我们合作将鲁大庆送进牢里,鲁英这种废人没有亲爹支撑,活着死了有什么区别?而且……我能让你再见你大哥一面。” 这话在旁人眼里,听起来不但可笑,而且荒谬,要如何再见死去的人一面呢?吴空却知道,她担忧地看向轩辕卓,不确定问:“你的意思是……” 轩辕卓点点头,“就是那个意思。” 吴空不说话了,虽然不确定对别人暴露镜像的秘密是不是对的决定,但是只要是轩辕卓的决定,她都愿意支持。 朱孝也灰暗的眸子也仿佛被这句话点亮了,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死死抓住了轩辕卓的手,“你说真的?真的能让我再见大哥一面吗?”问完又似乎恢复了理智,“我大哥都死了,要怎么见?灵媒吗?” “别管怎么见,总之会让你见到。如果见不到,你可以打死我,我毫无怨言。”轩辕卓说。 朱孝看着他,也许是太过绝望了,失去了思考能力,也许是被思念冲昏了头脑,竟然真地点了点头,“好,我跟你合作。” 143.令人齿寒的证据 为了早点拿到证据,让赵苗苗的案子回到正轨上,轩辕卓和吴空决定立刻启程回江陵市,本来也是打算带着鲁英的,刚上路就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鲁英有毒瘾,根本支撑不到江陵市,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先将他送去了金沙市的戒毒所,三个人驱车回到江陵市。 回到江陵市,朱孝首先就去了朱义的墓地,献了花,又将墓碑仔仔细细擦干净,这才带着轩辕卓和吴空往山上走。 再往上走就是半山,风水最好的墓地,能葬在这里的人家非富即贵。随着山势变高,道路蜿蜒而陡峭,虽然是墓地,但是风景却越发秀丽,丝毫没有阴森恐怖的感觉。 吴空跟着朱孝边走,边奇怪地问:“带我们上山干什么?” “拿你们要的东西。”朱孝指了指上面,“这里的死人比活人势力还大,就算是鲁大庆也不敢上来搜,藏在这里最安全。” 吴空看着四周精美的墓碑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朱孝的心思缜密。 爬了十几分钟的山,巧妙地避开了摄像头,朱孝在一块墓地旁的松柏下停下脚步,然后俯下身在松柏树群里挖了起来,挖了没多久就翻出来一个用保鲜膜包裹起来的铁皮盒子,转身递给了吴空。 “你姐就是想要这个。其实我并不知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但是你姐那么急切想要,我就想也许能用它要挟鲁大庆交出鲁英。没想到,鲁大庆发现东西丢了,真的很着急,先是来软的,软的不行来硬的,逼得我狼狈死了。” 吴空接过铁皮盒子,小心翼翼撕开保鲜膜,打开盒盖,里面是一个硬盘。 轩辕卓接过硬盘,对朱孝点了点头,“你履行了诺言,我也一定会信守承诺。” 朱孝凄然笑了一声,“我竟然相信你的鬼话真是疯了……”说完目光看向山下,他大哥埋葬的地方,“不过,吴空……你们,为了给一个久不见面的老友讨回公道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我相信你们不会信口开河,虽然……怎么想都觉得荒谬。呵……不过无所谓了,你们帮我找到了鲁英,看到他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随你们折腾吧,我帮忙就是了。” “不会让你失望的。”轩辕卓说,表情严肃,充满了信心。 当他们看到硬盘里的内容,所有人都惊呆了,朱孝也很是意外,根本不知道自己偷来的会是这样的东西,难怪鲁大庆会疯了一样四处追杀他。 轩辕卓虽然猜到了大概会是什么东西,但是没想到会如此震撼,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吴空更是手脚发抖,超起手机给卢清妙打电话。 “卢……卢……卢……” “你才叫卢卢卢呢,有话快说,我忙着呢。”卢清妙的声音听起来相当不耐烦。 吴空握紧手机,深吸一口气,“不管你在忙什么都放心,快点来我这里。”说着报出了朱孝家的地址。 卢清妙来得倒快,下了车,小跑着进门,一路上还在对吴空嚷嚷:“你最好告诉我发现了重要线索,不然我今天的旷工损失非算你头上不可。” “何止重大线索,简直能让你直接立功。”吴空说话的声音依旧有些哆嗦。 卢清妙一脸狐疑,“要是骗我,你就死定了。” 但是当他看到硬盘里的东西,当时就爆了句粗口,气得险些把电脑砸了。 “这群畜生。” 难怪卢清妙这么生气,事实上,所有有良知的人,看到这些内容都会怒不可遏。 这是一个娈*童网站的幕后资料,包括操作人,如何伪装成正常网站逃避检查,如何发展会员,如何收费。里面还有大量男童、女童的照片,大多数都是偷拍的,很多都不堪入目,每张照片下面都标了价格,那是会员下载照片的费用。 这便是鲁大庆团伙发家的第一桶金,虽然现在网站已经关闭,但是他们手上留有当年会员的所有资料,互相牵制。柳德是这个团伙的军师,网站的运营,包括盈利方案,风险规避方案都是他想出来的,且利用当年的餐厅,利用亲近孩子的机会,非法拍摄了许多孩子的照片和视频,这些照片都成了网站揽客的筹码。 里面就有赵苗苗小时候的照片,大量在更衣室里偷拍的不雅照,她天使一般天真无邪的笑脸,出现在这样的地方,实在让人觉得难过。 照片和视视频是按照价钱高低排列的,再往下翻,竟然也看到了镜像吴空小时候的照片,不过没有暴露照,都是衣着整齐的偷拍,或者一些在舔冰淇淋,或者冰淇凌掉在裙子上,这些隐晦的偷拍。 镜像吴空小的时候就不是个爱笑的孩子,总是绷着小脸,给人一种严肃正经的感觉,根本引不起邪念,所以照片十分冷门,价格也很低。而这种性格反而为她免去了一场灾难。 吴空看到镜像吴空小时候的照片,犹如看到了自己,愤怒值瞬间攀升到了顶点,抓着卢清妙的胳膊使劲晃了两下,激动道:“这下可以抓鲁大庆这伙人了吧?” 卢清妙收起了平日里的那份随意,严肃道:“就凭这份证据,抓人是肯定没问题。但是我们还要考虑杀人案,若是这伙人跟杀人案也有关系,那么数罪并罚,判罚会更重,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了,所以要慎重。我先把证据交到队里,你们千万别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吴空还是有些不甘心,想说什么被轩辕卓拦住了,轩辕卓拉着吴空的手安抚着她,然后对卢清妙点了点头,“卢警官你去吧,我们有分寸。” 卢清妙将硬盘拿在手上,珍而重之地看着,俊朗的脸上带着难言的情绪,有愤怒又有多年困境终于看到曙光的激动,末了他看了吴空和轩辕卓一眼,“多亏了你们了。我代表曾经为这个案子失眠的所有同事谢谢你们。” 这是认识卢清妙以来,他说过的最感性的一句话,吴空心潮澎湃,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朝他笑了笑,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卢清妙离开时,背影是焦急且轻快的,吴空和轩辕卓一直将他送到门口。 朱孝一直坐在沙发上没吭声,等他们送走卢清妙走进来,他才皱着眉说:“我不知道里面是这种东西,要是知道,早在你姐姐跟我要的时候,我就会给她……要是那个时候给她,她也许就不落得那样的结局。”语气里满是内疚。 想起镜像吴空,吴空心里又是一阵抽痛,低下头去苦笑,“她的事也不能完全怪你,毕竟你自己都被鲁大庆追杀的很狼狈。” 朱孝没再说什么,低头捂住了脸,半天都没抬头,肩膀一抽一抽地,像是哭了。不知道是在哀悼朋友,还是是想起了死去的大哥。 轩辕卓和吴空默默离开了朱家,没再继续打扰朱孝。卢清妙上交了硬盘,鲁大庆就算不被逮捕,也势必会被严密监控,不会再对朱孝产生威胁。 事情发展到这里,终于有了好的进展,他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们准备回学校,吴空说:“还记得吗?每年夏天学校都会举行篝火晚会,算算日子也就这两天,不过我们学校的篝火晚会好敷衍,办得好烂,我每年都不去。按照镜像原则,咱们那边的烂,这边的一定超棒。” 轩辕卓努力回忆了半天,才想起来,“哦,学校里确实有篝火晚会。我也一次都没去过。” 就是因为他不去,所以吴空才更加没有了去的动力。吴空看着他的脸,笑起来,“那今年一起去,去好玩的这边。” 轩辕卓本来就对这种喧闹的场合不感兴趣,无所谓办得好不好,但是看她一脸兴致盎然,也就突然来了兴趣,点点头,“好啊,一起去。” 回学校的那班地铁很空,吴空靠在轩辕卓肩膀上望着窗外想着心事,异常的安静让习惯了闹腾的她的轩辕卓反倒有些不习惯起来,低头拍了拍她的脸,柔声问:“在想什么?” “想她……他们……”吴空喃喃着,“参加不了今年的考试了,他俩可都是学霸。” 轩辕卓明白她口中的“他们”是指这边的轩辕卓和吴空。这两个人一个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一个被扔进了海里…… 突然之间他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地铁到了一个小站点,窗外猛然亮了起来,机械的女声报了站名,门开了又关,并没有人上车,很快,车厢又开始晃动起来。 吴空望着窗外越跑越快的光亮,坐直了身子,微皱着秀美,表情有些着急和自责,“我是不是该早点报警?是不是不该逞英雄自己调查?如果一切都交给卢清妙,是不是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轩辕卓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因为她和他一直在这里扮演着这里的吴空和轩辕卓,这边的吴空遇害根本无法报警,日后就算报了警,也因为她的存在,产生很多时间和空间上的误差,根本查不出真相来,到时候要如何给这边的吴空和轩辕卓伸张正义? 他沉默了片刻,慢慢说:“其实我们根本就无能为力,因为我们来这边的时候,事件就已经发生了。如果去报警就一定会暴露镜像世界的秘密,这样的秘密一旦暴露,会出现多少个辛哲?两边的秩序会完全崩塌,到时候我们的亲人,他们的亲人都会被这种混乱困扰,我们承担不起这个后果。”他说着顿了一下,“除了完成他们的心愿,查清楚这个案子之外,我们真的没什么能做的。” 吴空俏丽的小脸上一阵青白,浓浓的无力感将她包围吞噬,她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144.篝火晚会1 吴空俏丽的小脸上一阵青白,浓浓的无力感将她包围吞噬,她再次陷入了沉默中。 回到学校,果然到处都是篝火晚会的海报,原本兴致盎然的吴空,看着海报,表情平静,轩辕卓在公告栏前停下来,并拉住了她。 “竟然有射击比赛。”他看着吴空,微微勾起唇角,“你说我去参加,算不算欺负人?” 吴空知道他故意找点事情出来,转换她的心情,这件事也确实让她感兴趣,于是凑过来,看了眼奖品,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vr眼镜!还是最新款的。我记得这款市价一万多呢,真是大手笔。” 也难怪她那么惊讶,毕竟在另一边,她们学校篝火晚会的奖品一直都徘徊在洗浴三件套的水平线上,最好的也就是个电动牙刷,根本引不起同学们的兴趣。 “参加,一定要参加,这种送上门来的奖品,为什么不要?”吴空激动地拍着轩辕卓的肩,双眼放光,“你就算是拿出平时一半的水准也是稳赢的。” “这么想要vr眼镜?”轩辕卓挑了挑眉,笑。 “一万多呢,据说打游戏爽翻天。”吴空眉飞色舞。 轩辕卓点头,笃定道:“你想要,我就去给你赢回来。” 4。 这几日江陵大学到处充满了节日的氛围,篝火晚会的各项准备工作进行的如火如荼,镜像这边的吴空本来并不是热爱集体活动的人设,吴空本以为她只需要默默扮演着一个孤僻的女生,蹲在角落里吃瓜就行,哪里想到,她刚到学校就频繁有人来找。 “吴空,你今年怎么没报名?今年的情意拳拳,没有你,可不好玩。”晚会的干事跑到宿舍来堵她,拿着报名表让她报名,“跟你说哦,今年优胜者的奖品可是平板电脑,你就算不要,当场卖了也值好几千呢。” 情意拳拳约莫是个游戏的名字,又约莫跟拳击有关,再加上丰厚的奖品,吴空秒懂了。每年的篝火晚会都是镜像吴空赚钱的好时机。 可是她根本不会拳击啊,上了台就是给对手送人头,而且还会秒速被拆穿人设,可是干事又不依不饶地纠缠,到底该怎么办呢? 吴空正为难时,宿舍的门被推开了,文悦走进来,看见干事纠缠吴空,吴空一脸的为难,顿时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邱玲玲,人家不想参加,不干嘛老逼人家?”文悦拦住干事,一脸不悦,“昨天也是逼我和刘佩佩参加什么鬼卸妆大赛,哪个女生愿意当着全校同学的面卸妆啊?你们设置游戏的干事能不能有点同理心?” “就是出乎意料才有意思嘛。”邱玲玲一脸的自豪,拍着本子对文悦和吴空说:“我们这些干事为了这个活动操碎了心,你们也应该支持我们才对,都是为了办好活动,给我们的青春留下美好的记忆。反正我不管,你俩今天必须有一个报名,不然我晚上就睡你们床上不走了。” 看她一脸的无赖,吴空有些无奈了,本想报名算了,可谁知文悦抢先一步高声道:“我报名参加卸妆大赛总行了吧。别再烦吴空了。” 吴空一脸惊讶地看着文悦。邱玲玲却十分开心,立刻打开报名表开始登记,边写边说:“报了名就不能取消。”生怕她反悔一样。 送走了邱玲玲,吴空有些过意不去地看着文悦,“谢谢你为我解围,可是,卸妆大赛……真的没问题吗?” 这边的文悦十分爱美,吴空几乎没见过她素颜的样子,倒是那边的文悦每天素颜,虽然不至于太丑,但跟这边妆容精致的她,差别还是蛮大的。 “有什么问题?面对真实的自己呗。”文悦说着坐在吴空的床上,与她并肩,关切道:“我表姐的案子有进展了吗?” 吴空点头,有种不负众望的欣慰,“嗯,有很大的进展,不出意外的话,凶手很快就能抓到。” “真的吗?”文悦笑起来,开心得眉眼飞舞,这种开心是发自内心的,豪不加掩饰,“你真行!能不能告诉我是哪个王八蛋?”问完又自顾自打断了自己,“哎呀,这种事情大概是不能随便说的,你别管我,我到时候自己看新闻。” “嗯。”吴空点头,“希望到时候苗苗能够真正的安息。” 提到赵苗苗的名字,文悦垂下眸子,带着几分伤感说:“若是表姐,就敢大大方方的去参加卸妆大赛,她不化妆也是个美人。跟我这种丑小鸭不一样。” 吴空点点头,她虽然没见过赵苗苗本人,但是从案件资料中夹带的照片,还有大家的描述中,也能猜测出赵苗苗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孩子。 “最近你一直在外奔走,也累了吧,早点休息。明天就是篝火晚会了,就算不参加游戏,也记得来玩。”文悦抹掉眼角的水光,强挤出一抹笑来,“来看我出丑!” 吴空点头,又郑重说:“不丑的。在我心里,你很美。” 文悦“哈哈”笑起来,笑着笑着突然搂住吴空的脖子“呜呜”哭出声来,边哭边断断续续道歉:“对不起,我当初那样对你!对不起……” 吴空拍着她的后背,微笑着轻声安慰:“都过去了……都会过去的!” 无论是喜爱的表姐被杀害的伤痛,还是未来发现好友也已遇害的伤痛……都会过去的…… 也终将被治愈。 以仁慈的时光之名。 ******************** 篝火晚会之前,轩辕卓来找吴空,他换上了镜像轩辕卓的衣服,质地良好的衬衣加长裤,趁得身材修长,双腿笔直,眼神看起来也竟似染上了温柔,吴空一阵恍惚,以为自己看到了镜像轩辕卓。 轩辕卓拍了下她的头,不悦皱眉,“你那是什么表情?我这么穿很难看吗?” “不难看,不难看。”吴空回过神来,看他凶巴巴的眼神,瞬间清醒了,笑眯眯摆手,“十分好看,简约不简单,帅气中带着时尚。” “哦?”轩辕卓挑了挑眉,一脸醋意:“这衣服是他的,你这么欣赏,是嫌弃我的衣品很差?” 这简直就是挖坑给她跳,吴空顿时战战兢兢,用尽全身的力气否定,“没有!你穿运动装也超帅!我用我的人格担保。” 看她那幅紧张的样子,轩辕卓这才从醋海中上岸,冷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他傲娇的模样直戳吴空的萌点,一丝甜意在心里攀升,她嘻嘻一笑,挽着他的胳膊,问:“准备好虐跟你一起报名的同学们了吗?” “还用准备?”轩辕卓挑了挑眉,一本正经,“随时随地都能虐。” 吴空哈哈笑着狂点头,笑完又谨慎地小声提醒他:“也不能太离谱,表现的像个业余爱好者就行,否则这边的轩辕卓醒了接不上人设就糟糕了。” 轩辕卓也十分谨慎地点了点头,“好,我尽量表现的像个业余爱好者。” 这边的江陵大学也有射击馆,但与轩辕卓所在的射击馆不同的是,这边的射击馆十分业余,别说走出过专业射击运动员了,市里的射击比赛都没打进去过,在学校里也不受重视。只不过这项运动比较帅气,男生们会很喜欢,经常会玩一玩,因此才保留了下来,就跟学校的游泳馆、美术室一样的存在,没什么特别的。 篝火晚会上的射击比赛也相当的业余,无论是场地设置还是赛程都以趣味为主,只不过比赛的时候是晚上,光线比较暗,所以还是有些难度的。 因为有难度,又帅气,奖品也丰厚,所以报名的人数很多,一度成了晚会最受期待的项目。 晚上七点,天色暗下来,操场上的灯熄灭了,在同学们的欢呼声中,巨大的篝火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焰照亮着一个个青春洋溢的脸庞,大家嬉笑着围着篝火开始跳开场舞。 人数太多,手拉手跳舞不方便,便选了开放式的曲目《crycry》,有排练过的女生在前面领舞,后面的同学们就围着篝火跟着晃动着身体。 轩辕卓几乎不参加集体活动,也从来没跳过舞,本来想躲开的,却被几个女生推着挤到了队伍中间,几个女生一脸得逞地笑着将轩辕卓挤在中间,围着他扭动着身体,姿态妖娆,满满都是挑逗。 镜像轩辕卓是好脾气的人设,人又帅,在学校里人气很高,同学们都爱跟他开玩笑,男生们都望着这边鼓掌起哄,女生们则一脸艳羡地看着离轩辕卓最近的妹子,气氛十分热烈。轩辕卓哪里被这样起哄过,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全身僵硬地站在中间,挤他的人太多了,他只能冷着脸皱着眉,举起双手,担心手碰到哪个妹子的某些部位,说不清楚。 吴空也看到了这边的状况,自己的男朋友被这样公开调戏,她醋意很深,但是看轩辕卓的反应又觉得好笑,忍不住挤过去,将贴着他的妹子推开,自己替代了那个位置,也算是替他解围了。 145.篝火晚会2 “呦,正牌女朋友来了。” “秦青,你可悠着点。” 镜像这边,吴空和轩辕卓恋爱的事情,全校皆知,但是这边的吴空人源实在不怎么好,因为很多女生都在替轩辕卓抱不平,学校论坛上甚至还发出过,“拯救校草”的帖子。要拯救的当然是轩辕卓,帖子里,镜像吴空被描述的犹如魔女,不知道镜像吴空有没有看过,虽然以她的性格,就算看了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而这个秦青在那边的世界名不见经转,在这边貌似十分喜欢轩辕卓,自从轩辕卓开始主动追求吴空开始,她就在论坛上各种吐槽吴空,这一次被挤开了,可能觉得难堪。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咬着牙挤出人群跑走了。 秦青跑了,人群里开始议论纷纷,有的撇嘴:“挑逗有主的草,被蜜蜂蛰了怪谁?” 也有人支持她,“也不能这么说,又没结婚,这草是谁的还不一定呢。喜欢的惨了,哪有那么容易放手?” 吴空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心里醋意更深了,抬眸看了脸色僵硬的轩辕卓一眼,不咸不淡道:“被漂亮妹子贴身热舞的感觉好吗?” “你说呢?”轩辕卓皱起眉,在别人看不到的位置,握了下她的手,一手的汗,出卖了主人的情绪。 吴空突然就不生气了,反手握着他的大手,小幅度地搓着,“那被女朋友贴着是不是好一些了?” 轩辕卓在她的安抚下,面色缓和了许多,勾了下唇角,“好多了。” “那我就留着这里吧。”吴空低低地笑,“护着我的食,省得被人抢走了。” 轩辕卓也笑,火光映着他的脸,明艳如晚霞,实在让人无法挪开眼睛。然而轩辕卓看吴空亦如此,两个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手,慢慢跟着人群舞动,心中满满都是甜蜜。 开场集体舞在大家的嘻嘻哈哈中,在热烈的音乐中结束,主持人上场,宣布活动正式开始,大家一起欢呼鼓掌,一阵欢呼之后,主持人爆出第一个节目,竟然是校长先生的单口相声。 “不会吧,校长这么多才多艺?”吴空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了,“我们那边的校长可是古板的很,虽然有才华,但是为人一点都不随和,简直就是行走的教科书。” 她还记得轩辕卓很喜欢那边的校长,她在校庆上向他告白遭遇他的冷言冷语,一方面是因为他那个时候对她确实没感觉,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占用了校长的演讲时间。 看着穿着长褂拿着快板,笑眯眯上台的校长先生,轩辕卓也很意外,着实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说:“镜像原则……这样才是正常的。” 相较于吴空和轩辕卓的意外,其他同学显然已经习以为常,欢呼着起哄,有的男生吹着口哨,有的女生大喊:男神。气氛被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这边的校长先生实在是好脾气,而且似乎表演惯了,一举一动都十分自然,演的是他自己编写的相声段子,吐槽学校的同学和老师,还有迂腐的教育体系,同学们时不时哈哈大笑,手掌都拍红了,听得十分过瘾。 相声演完了,吴空简直是叹服,有文化的人吐起槽来果然不一样,好笑之余又让人觉得十分犀利,她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回头看轩辕卓,却见他皱着眉,完全没有笑。 “不好笑吗?”吴空奇怪地问他。 “你有特别敬重的人吗?”轩辕卓一脸复杂反问他。 吴空想了一下,说:“我外公。别看我家范女士那么不靠谱,大学都没考上,我外公可是很博学的,手工还很棒,小时候还亲手给我做过木马呢。就是人比较沉闷,不太爱说好听的话,但我知道他是很爱我的。” 轩辕卓点点头,说:“你想象一下你外公现在站在台上穿着长褂给你讲段子,还满嘴的网络语言。” 吴空脑补了一下,瞬间也笑不出来了,违和感太强烈,让人实在脑补不下去。 “我懂你的感受了。”她拍了下他的肩膀,表情也跟着复杂了起来,“实在没眼看。” 轩辕卓欣慰地点了点头,指了指旁边同学们摆的卖饮料的小摊子,“你继续玩,我去旁边缓一缓。” 吴空满脸同情地放他去了。 然而也就那么一小会的功夫,她就将轩辕卓给丢了,正四处找人时,一个修长的身影将她拦住,她抬头,看见一个清秀的男生,正紧张地看着她。 “学姐……吴空学姐,你有时间吗?” 看着水葱一样清秀可人的学弟,满面通红,紧张到摇摇欲坠的样子,吴空实在不敢说没空,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学弟瞬间开心起来,指着人群外围的饮料摊,结结巴巴问:“那我能请学姐喝杯饮料吗?” 毕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再接受别的男生的邀请似乎不太好,就有些犹豫,学弟脸色苍白起来,瞬间又露出了那种摇摇欲坠的崩溃表情,小心翼翼问:“不行吗?” 吴空有种欺负弱小生物的罪恶感,在这种罪恶感的驱使下,鬼使神差点了点头,伴随着学弟欣喜的表情,跟着他来到饮料摊。 两人点了两杯可乐,面对面坐着,那位学弟一直在紧张地搓着手,努力找话题跟她说话: “今……今天没下雨真是太好了,下雨篝火晚会就办不成了……学姐最近都不在学校……篝火晚会办不成,恐怕就见不到学姐了……” “嗯。” “学姐,你爱喝可乐吗?不爱喝就点别的……” “不用了,可乐挺好。” “学姐,你现在还打比赛吗?” “呃……偶尔吧。” “我去年看过学姐的比赛,真的很震撼……” “……谢谢。” “学姐,你除了拳击还喜欢什么运动?” “……射击。” 吴空努力维持着镜像吴空的人设,尽量少说话,但是也禁不住问那位明显是没话找话说的学弟,“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学弟搓了搓手,脸瞬间红了起来,似乎很窘迫,然后慢慢站了起来,深深吸了两口气,才握着拳头说:“学姐,我喜欢你。” “哦……啊?”这一波表白来得太意外,吴空有点懵。她一向都不是吸引学弟的类型,反倒不少学长对她表现出感兴趣,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鲜嫩可口的学弟表白,心里有点小得意,可转念一想,这位学弟喜欢的根本就是镜像吴空,不是她,瞬间就清醒了,清了清嗓子尴尬道:“可……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我知道,轩辕学长。”那位学弟红彤彤的脸,有点发白,“可是,学姐你有男朋友是你的事,我喜欢你是我的事。就算是你的男朋友也不能剥夺我表达自己情感的权利。” 呃……乍一听似乎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自以为是,现在的小孩真是让人头疼。 也并没有成熟到哪里去的吴空扶着额,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默默思考了半天才说:“那表达完了,我能走了吗?” 那位学弟倒也不黏人,“当然可以,学姐玩得开心。”末了又说:“我叫颜瑞阳,大一建筑系的。学姐一定要记住我,我将来一定不会比轩辕学长差。” 这话如果被轩辕卓听到大概会气死…… 吴空干笑两声,站起来,逃也似地往人群里奔,逃命的姿态太焦急了,左脚绊到了右脚,整个人向前扑去,颜瑞阳眼疾手快,冲到前面,充当肉垫,吴空就以一个“饿狼扑食”的姿势扑进了颜瑞阳怀里。 “学姐,你没事吧?”颜瑞阳双手环着她的腰,长睫毛扑闪扑闪,脸颊红彤彤的,小心翼翼看着怀里的吴空。 吴空抬头,这才意识到这个叫做颜瑞阳的学弟虽然瘦但是好高,她扑在他怀里,竟然也有些小鸟依人的意思。 吴空恍惚了一下,很快找回了理智,赶紧站直,想要推开颜瑞阳,手腕就被人紧紧抓住,接着被拽进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轩辕卓特有的冷淡声线在头顶响起,却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旁边面带得意的秦青说的:“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一幕吧?好了,我看到了,人我也带走了,你们慢慢玩。” 说着不给吴空反应的机会,就拽着她的手腕朝人群外面走。 吴空被拽了一个踉跄, 心下暗叫糟糕:她家醋坛子,这下子是真生气了。 146.篝火晚会3 吴空腿短,一路被轩辕卓拽着走,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步伐,中间还要不停躲闪人群,以及面对同学们看好戏的眼神。 一路踉跄着,离开操场,周围的人渐渐少了,音乐声也慢慢远了下来,校园里的灯在远远的篝火映照下显得十分昏黄,吴空站在昏黄的灯光下气喘吁吁地解释:“我摔倒了,他扶了我一下,就这样!你相信我。” “我知道。”没想到轩辕卓十分冷静,放开他的手,目光望向饮料摊的方向,淡淡道:“秦青千方百计带我去那边,刚好你就扑在颜瑞阳怀里,怎么会这么巧?我又不是傻子。” 他的口气和表情确实不像是在生气,那么刚才为什么那么气势汹汹的?吴空有些糊涂,活动活动手腕,手腕上被他抓出来的青痕也不是假的,他刚才确实很激动。 “可你刚才明明……”吴空试探地问。 “谁看到自己的女朋友扑在别的男人怀里,都不会没反应。”轩辕卓瞪了她一眼,又别开视线,“更何况,是他……” “他?颜瑞阳?”吴空诧异,“你认得他?” “认得那边的他。”轩辕卓声音冷冷的,“在那边他跟郑义桥关系十分好……” 郑义桥一直是轩辕卓的软肋,不可触摸的存在,上一次在这边郑义桥的医院楼顶花园里,他诉说了一半与他的往事,吴空似乎明白了为何轩辕卓会对他的事如此耿耿于怀。 英雄电影里,每个人都有一个导师,郑义桥对于轩辕卓,就好比钢铁侠之于小蜘蛛侠,邓布利多之于哈利波特。 是他带他走上射击这条道路,是他助他找到终身奋斗的方向,他是不一样的存在。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不理他就是。”吴空仰着脸,笑起来,“我永远都是跟你站在一边的。” 看着她的笑脸轩辕卓,心里一阵柔软,想起刚才的粗鲁,忍不住有些愧疚,“抱歉,刚才我太激动了……弄疼你了吗?”说着拉起她的手腕。白皙的手腕上,有清晰的手印,是被他抓出来的。他用手轻轻揉着,心疼道:“要我怎么补偿你都可以。” “肉偿也可以吗?”吴空暗搓搓笑起来,那猥琐的样子,就差脸上写着“色狼”两个字。 轩辕卓脸颊一红,敲了敲她的头,皱眉道:“你一个女孩子,整天胡思乱想什么呢!” 吴空“嘿嘿”一笑,没再说话,心里的弹幕却早已滚动了起来。 我一个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一个男孩子能不能有点良心! 肉偿怎么了?肉偿多文明!而且省钱! 并没有胡思乱想!就想要睡你啊啊啊啊!你是我男朋友!我这么想奇怪吗!!! 一波吐槽过后,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两个人在寂静处,遥远地看着喧闹的操场,篝火燃烧着映亮了天空,跟天边还未燃尽的晚霞连成一片,总有种好莱坞大片的即视感。 静默了一会,轩辕卓突然说:“我一直不想说我和郑义桥的事,特别是不想跟你说……其实是因为,我自己还没有接受那个时候的自己……” 吴空静静地看着他,“不管你接不接受,反正我是接受的,所以,不管什么时候 ,只要你愿意说,我就愿意做一个安静的听众。” 话音刚落,她就被轩辕卓搂进怀里,抱得太紧,她甚至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 他就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慢慢说:“我会告诉你的,等这边的事情结束,等我们回去……还有……肉偿……” 听到“肉偿”两个字,吴空心中荡漾,紧紧搂住了他的腰,一声不吭,脸却是红了。 看来要去催催卢清妙才行了。 美妙的气氛被一阵音乐声打断,是五月天的《勇敢》,吴空的手机铃声,吴空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小声嘟囔了一句:“真是说曹操,曹操的电话就到。”嘟囔着接起了电话。 是卢清妙打来的,他似乎很开心,声音都有些跳跃,轩辕卓松开抱着吴空的手,耳朵却朝这边贴了贴。 “硬盘里的那份名单上的人渣都被批捕了,全员,一个不漏!”他激动地说着,“本来这件事是保密的,但是我觉得有必要让你和你的小男朋友知道,因为你们才是这个案子最大的功臣。” 吴空开心地跳了起来,举着手机对轩辕卓嚷:“你听到了吗?” 轩辕卓扬起唇角,“我听到了。” 吴空将手机贴回耳边,兴奋地问:“那苗苗的案子呢?” “因为证人存在很大的人品问题,信誉度降低,证言也要重新审查,所以已经将赵苗苗的家人召回国内,重新调查了。”卢清妙说着话,后面有人叫他,似乎很忙,他不得不极快语速,“但是审讯和真正的调查过程你们是不能参加的,不过不用担心,有任何进展我都会告诉你们……好了好了,先这样,我要去忙了,目测这一周都回不了家了。” 匆匆挂断了电话,吴空像淋了许久的雨,终于见了晴天的行路人,心中百感交集,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笑,又想到了镜像吴空,笑着笑着,眼眶竟红了。 “太好了!”她带着哭腔喃喃,“真希望接电话的人是她。” “她现在也能听到的,毕竟那么关心这个案子。”轩辕卓抬手轻轻抹去她眼角的晶莹,故作轻松笑起来,“等结果的间隙,去赢你的vr眼镜吧。” 吴空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比赛等着他们,于是破涕为笑,大手一挥,豪气万千地点头,“好!教教松散的射击队,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枪手。” **************** 射击比赛排在“心意拳拳”后面,中间夹了一个卸妆大赛,心意拳拳刚刚结束,由于每年的冠军得主镜像吴空没有参加,这次的比赛爆了个大冷门,一个平日里看起来沉默寡言的瘦小男生拿到了冠军,捧着礼品正激动地致辞。 “我家境不好,父母也并不疼爱我,所以从小到大我都很自卑。但是来到这所大学之后,看到了跟我一样处境的吴空同学,她从来都不自卑,虽然看起来孤僻,但其实内心十分坚强,对于每一个恶意,都恶狠狠地挥出拳头,我觉得这样很帅!学习拳击也是因为想要像她一样,活得更坚强更自信!谢谢你,吴空同学!”男生说着举高手臂,朝吴空挥了挥奖杯,神采飞扬地大喊:“今天我获胜了,大家可能很纳闷,心想我是哪里冒出来的土拨鼠。今天之后,请大家记住,我是大二建筑系的李岁一,我的未来有无限可能,让以前那个自卑畏缩的我见鬼去吧!” 压抑许久的男生喊出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一样的振聋发聩,同学们受到了振奋,在台下鼓掌欢呼,大叫着:李岁一,李岁一!” 吴空也跟着鼓掌欢呼,青春的热血在操场上沸腾,冲破了黑夜,照亮了天空。 卸妆大赛同样是每次晚会的重头戏,吴空伸长脖子看着台上的文悦,对她使劲挥手,文悦也看到了她,也朝她招了招手,笑容洒脱,并不见紧张。 在同学们的嘘声和笑声中,卸完妆,评选出妆前妆后差别最大的同学。 文悦并没有得奖,得奖的是一个大四的学姐,这位学姐是网络上有名的美妆博主,妆前范冰冰,妆后高晓松,但是她依旧坦然地面对镜头和同学们,并素着颜向台下做鬼脸,神态自若地走着台步,并对着话筒,拽拽道:“怎样?嘘什么嘘!想嘘就去厕所,别弄脏了操场!无论是妆前还是妆后,老娘都觉得自己美爆了!” 最终这位学姐毫无悬念地拿了冠军,赛后一堆学妹缠着她求教化妆技术,追问她用得是什么牌子的化妆品,人气反而更旺了。 文悦走下台,来到吴空身边,望着被学妹包围的学姐笑了笑,“没拿到第一名,真不知道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吴空捏了捏她白皙的皮肤,学着那位学姐的口气,说:“无论是妆前还是妆后,老娘都觉得你美爆了。” 文悦哈哈笑起来,“也是!明天开始,我也试着不化妆了。呃……或者先从减淡眼妆开始?” 在众人的期待中,射击比赛拉开帷幕,轩辕卓换好了衣服,站在选手区,周围立刻被妹子们包围,都叽叽喳喳议论:“都说轩辕卓身体不好,不擅长运动,是骗人的吧,你看这一举一动,多有范儿?” “可能射击运动比较平缓吧,不会对心脏造成负荷,他貌似是心脏不太好。” “胡说,射击运动才需要一颗强大的心脏,你看电视上那些神枪手的心理素质都杠杠的。” 迷妹们在叽叽喳喳,只有吴空知道,此轩辕卓非彼轩辕卓,眼前的这个轩辕卓不但心脏强大,其他地方也十分强大,八块腹肌更是没在怕的。 她卖力地鼓掌,就听身边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轩辕学长,加油!” 声音很耳熟,吴空转过头来,果然看到了秦青,正跟她一样站在最前排,使劲鼓掌。她在瞪她,秦青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侧头回瞪了一眼,竟然毫不示弱。 这也太嚣张了,当着她的面“搞”她的男人,吴空简直要被气死了,好胜心暴起,用比秦青更大的声音喊,且喊得更亲昵:“轩辕卓加油!阿卓加油!” 秦青不甘示弱,也提高了嗓音:“轩辕学长,加油!你是最棒的。” 吴空更大声:“阿卓,干巴爹!” 秦青嘶吼:“轩辕学长,fithging。” 吴空咆哮:“阿卓,gogogo!” …… 无论场上还是场下的比赛都进行的时分热烈呢。 最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轩辕卓以压倒性的胜利,取得了胜利,吴空激动地忍不住冲上台去,给了轩辕卓一个大大的拥抱。 秦青看着将吴空抱起来,原地转了三圈的轩辕卓,贝齿咬着下唇,赌气地直跺脚。 颜瑞阳晃到她的身旁,看着台上相拥的两个人,幽幽地叹气,“他们的感情看起来很好,我们俩完全没有机会了呢。” 秦青抬头看他,咬牙道:“那是你没用,之前抱住吴空学姐,就不该撒手,让轩辕学长多误会一些才好!” “可是那样不太好吧!”颜瑞阳挠挠头,为难道:“学姐会揍我的。” “真没用!下次再不跟你结盟了!”秦青说着使劲踩了下颜瑞阳的脚,转身跑了。 “啊……喂……”颜瑞阳吃疼,弯腰捂着脚背,哀嚎了半天,才望着秦青窈跳的背影小小声嘟囔,“真野蛮,怪不得轩辕学长不喜欢你。” 轩辕卓领了奖品,转手就给了吴空,吴空拿到心心念念的vr眼镜,开心得直转圈,负责颁奖的干事拿着相机对他们喊:“两位靠近一些,拍张照片留念。” 轩辕卓伸手将吴空搂了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对镜头微笑,吴空举着奖品笑得更是开心。这张具有纪念价值的照片,后来屡屡被用在江陵大学招生广告上,骗了许多单纯的学弟学妹将江陵大学当成自己心中的圣地,发奋图强要考进来。 因为考进来了,就能找到帅帅的男朋友/可爱的女朋友哦。 147.真相1 轩辕卓和吴空走出学校,远远就看到了卢清妙。 也不过两天没见,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头发蓬乱,胡子也没刮,正靠在车门上抽烟,满脸的心事,就连他们走近了都没发觉,还是吴空喊了他一声: “卢警官。” 卢清妙回头看了吴空和轩辕卓一眼,揉了下满是血丝的双眼,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走吧。” 就在早上上课的时候,卢清妙给吴空发了条消息,说邀请她和轩辕卓来警局一趟,想东西想给他们看。 吴空看到卢清妙这幅样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忙问:“你现在看起来还不如街边的流浪汉体面,怎么了?案子不顺利吗?” 卢清妙上车,苦笑:“顺利。从来就没这么顺利过。就是太顺利了,才没时间回家洗澡换衣服,连觉都没睡过,还能站着跟你说话已经不错了,就别挑剔了。” 吴空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案子有结果了?有结果了就不着急了,你先回去睡觉再来通知我们,也不迟。” “睡觉?”卢清妙叼着烟发动车子,含糊不清,“哪里睡得着啊。这个案子太挑战我的底线了,我可能要过一阵子才能将它消化掉。” 看着他憔悴的背影,吴空没再继续问,跟轩辕卓对视一眼,轩辕卓默默伸手握住她冰凉的小手。 从学校到警局不过二十分钟车程,下车进了警务大楼,走上楼梯,穿过长长的走廊,才到卢清妙的办公室。 他所在的刑侦第三支队办公室,此时一片静逸,竟然一个人都没有,卢清妙解释:“回家休息去了,几天几夜没合眼,都累得够呛。” 回头看两人看他的眼神有些担忧,又补充道:“我说了,睡不着,回去也是睁着眼对着墙发呆,就跟队里申请过,带你们进来看审讯录像。” 看来,案子是彻底审结了,效率真是够快的。 吴空使劲握着轩辕卓的手,手心里全是汗。 卢清妙将他们带去了监控室,里面是五台电脑,此时正处于休眠状态,想必也是劳累了许久了。 他打开其中一台电脑,调出文件夹中的录影,给他们看。 吴空的心怦怦直跳,但还是坚定地盯着屏幕,暗暗咬着牙。 第一个是对鲁大庆的审讯。 画面中的鲁大庆看起来很焦躁,不停地看着摄像头的方向,偶尔还会拿纸巾擦汗,肥大的脸上带着让人作呕的油光。 负责审讯的是卢清妙的前辈,对里一位有着二十年刑侦经验的老刑警。 老刑警:“知道你今天为什么坐在这里吗?” 鲁大庆:“不知道啊警官。我一个生意人,一向遵纪守法,合法纳税,热心慈善,真不知道什么地方能够劳动警察的,而且还是重案组的刑警。” 老刑警面色沉稳,不带表情,拿出赵苗苗的照片,放在桌子上,“认识她吗?” 鲁大庆:“眼熟……哦,想起来了,几年前,这个小姑娘被杀了,我来做过证,是她爸爸妈妈的时间证人。我们一起打麻将来着。真是不幸,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唉,凶手抓到了吗?” 老刑警没搭他的话,拿出从硬盘里打印出来的,偷拍赵苗苗照片一一放在桌上,眼神冰冷地敲了敲桌面,“这个你怎么解释?” 鲁大庆看到照片,面色瞬间变得雪白,愣了一会,十分坚决地摇了摇头,“这是什么?我不知道啊。” 老刑警拿出硬盘,依旧是冷冷地敲了敲桌面,“这是你原来的员工上交来的证据。是在你的办公室捡到的,上面有你的指纹。” 鲁大庆激动起来,拍着桌子嚷:“是不是姓朱的小子?他跟我有仇,他要陷害我,警察同志你一定要查清楚。” 老刑警冷冷看着他:“是谁不能跟你说,我们有保证证人隐私的义务。至于是不是陷害……上面有你的指纹,里面有你签名文件的扫描档,你是赖不掉的。” 本以为被带来是要调查赵苗苗案,突然之间变成了非法网站案,鲁大庆有些措手不及,斗大的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结结巴巴道:“我……我是被陷害的,这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陷害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接下来,鲁大庆什么都不肯说,一直重复着“不知道”几个字,审讯进去了僵局。 老刑警出去喝了口茶,在外面将审讯室里的中央空调给关了,然后去忙别的了,过了三个多小时,才重新打开空调走了进来,将一杯冰水放在鲁大庆面前,鲁大庆被闷在没有空调的小空间里,心理身体上双重煎熬,看见冰水如见甘露,端起来一饮而尽。 老刑警坐下,叹了口气,语气和蔼起来,“队里这破空调老是坏,我刚出去找人修了,不然这大夏天的,一天天呆在这个小屋里,咱俩都受不了。” 看似抱怨实则警告,潜台词是:你不是准备跟我耗吗?我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看着如水捞出来似的鲁大庆,老刑警默默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又说:“其实吧,网站的事不归我们队管,我刚才的出去被组里批评了。我们言归正传吧,就是赵苗苗这个案子,你本来是重要证人,猛地牵扯进这个非法网站里,诚信度变低了,我们不得不重新调查。” 刚在炎热的房间里烘烤了几个小时,现在猛地喝了冰水,吹了冷风,鲁大庆的头有点昏昏沉沉的,养尊处优惯了的他,哪里吃过这种苦,态度并不如之前那般坚硬了,低头结结巴巴:“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案发的时候我们几个确实在打麻将。” “打了一夜?” “打……打了一夜。” “哦,既然这样,要把其他几个证人都带来问一遍,哎呀,不好意思,麻烦你这里多等一会……”说着这里空调突然又断掉了,是老刑警跟队里其他人说好的,他进来没多久,就有人过来关掉了空调,“空调又坏了?我还得去趟总务科,看来不止多等一会了,抱歉抱歉。” 冷空气被剥夺鲁大庆瞬间又焦躁起来,看着老刑警出门去,一脸的欲言又止。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一整天,鲁大庆早已面如土色,整个人都不太好了,最后一次见老刑警进来,竟生怕他再出去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急切道:“我想起来了,我记错了,那天晚上,我们并不是一整夜都在打牌……” 老刑警坐了下来,面色冷静,故弄玄虚,“其实我们已经知道了,你的另外两个牌搭子已经说了,你再详细说一遍,我们对一对看有没有什么疏漏。你还不知道吧,如果提供的线索帮助破案,属于立功表现,法官在判其他案子的时候,会考虑你们的立功表现酌情处理的。” 这才是老刑警一开始就拿出非法网站案证据的原因,先抛出那个板上钉钉的案件,再用作证跟他们并没多大关系的案件换立功表现做诱饵,没人能拒绝得了这种诱饵。这是一种心理战术,是老刑警多年审讯工作中得出的宝贵经验,作为旁观者的吴空和轩辕卓看得目瞪口呆。 吴空惊叹:“警察蜀黍太厉害了。” 轩辕卓也点头:“不能干坏事。” 卢清妙骄傲脸:“刘哥是我们队的审讯专家,多少丧心病狂的杀人犯在这个屋里痛哭流涕着交代犯罪事实。” 吴空狂点头:“厉害厉害。” 轩辕卓也是满脸钦佩,“让人叹服。” 卢清妙更得意了,“刘哥不止审讯厉害,还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有一次审讯一个诈骗杀人案,跟那个嫌疑人从上下五千年聊到足球,最后将嫌疑人聊哭了,什么都交代了不说,还提供了一条别的案件的重要线索。这事是我们局里的传奇。” 吴空鼓掌:“好想跟蜀黍聊一聊。” 卢清妙撇嘴,“除非你犯案,否则聊不起来。刘哥怪的很,平时一句话都没有,就审讯的时候话多。” 轩辕卓看着吴空失望的脸,扑哧笑出声来,拍了下她的头,“看屏幕。” 审讯还在继续。 鲁大庆用很慢、很混乱的逻辑,交代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是赵苗苗的父母,赵褚和辛秀丽先约的柳德,柳德又叫上了鲁大庆和孙晓辉,之所以会叫他们两个,是因为赵褚和辛秀丽约他来,并不是单纯地要打麻将。 赵褚和辛秀丽在女儿房间里找到了小时候被偷拍的照片,顺着寄件人留的联系方式找到柳德,想跟他谈一谈这件事如何解决。 柳德接到电话也很震惊,因为照片并不是他寄的,但是也爽快的应了下来,因为他很快就明白了,照片不是鲁大庆寄的,就是孙晓辉寄的,这两现在在社会上有头有脸的人物,每次干些龌龊的小勾当,都是用他的名义,他也是专职为他俩收拾烂摊子的,所以他俩才能多年如一次出钱供养他。 跟鲁大庆和孙晓辉确认过之后,确定是孙晓辉寄的,这个道貌岸然的会长,对小时候的赵苗苗念念不忘,年纪越是大了,心越是痒痒,总忍不住想再见苗苗一面,但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好哄骗,只好一次一次寄照片过去,半是威胁,半是挑逗。 跟柳德通电话的时候,孙晓辉的口气十分不在乎,“给点钱就是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柳德觉得也是,牌局之前跟赵褚谈过一次,没想到对方狮子大开口,张口就要三千万,这远远超出了柳德能够做主的范围,只好约了这次牌局,实则就是私下里谈判。 最终牌也打了,价钱也谈妥了,从三千万压到了一千万,来之前柳德仔细查了下赵家的底细,知道赵家做生意亏空了一千多万,正着急用钱,于是他让孙晓辉带着支票,只要同意这个价格立刻给钱,若是坚持三千万,那没办法,必须要过一段时间,毕竟三千万不是小数目,周转至少要三个月。 赵家人根本等不了三个月,只能接受了一千万。 148.真相2 给了钱,孙晓辉还不死心,搓搓手问赵褚辛秀丽,“我……能不能去看看苗苗,小时候见过几次,可人的很,长大了恐怕也是个大美人。” 辛秀丽一口回绝了,“我家苗苗这个时候已经睡了。” “我就看一眼……”孙晓辉执着起来,并扯了扯柳德的衣服,让他帮着想办法。 “你开个价吧。”柳德简单粗暴地问:“据我所知,这一千万只够还债,还了债,你们打算移民,移民之后也需要生活费吧?国外的生活可不好过。” 辛秀丽还是不同意,赵褚也有些犹豫,孙晓辉像被勾起了馋虫的瘾君子,将柳德拽到一边,坚决地说:“老酒,想办法帮我办成这件事,我给你换辆车,或者我车库里的车,你随便挑一辆。” 孙晓辉出身在老一代的资本家家庭,家底本来就厚,光遗产就很可观,身家根本不是鲁大庆那种靠自己打拼发家的土豪能比的,当年跟他们一起办网站也不过就是满足自己的特殊癖好,他车库里的车,最便宜的也要有一百万上下。柳德有些心动,但又觉得怕他惹事,不耐烦地问:“你现在要什么样的妞找不到?非得惹这个干什么?而且那个女孩据说跟小时候不一样了,也不是什么好鸟,你这样念念不忘有意思吗?” 孙晓辉着急起来,急吼吼冲他嚷:“老酒,你拿钱办事,别的管那么多干什么?还教训起我来了?这么多年,我亏待过你吗?” 柳德咬咬牙,无奈只好回到桌钱继续跟辛秀丽和赵褚谈判,“你们移民想必也遇到很多问题,孙会长都能帮你们解决,他在这方面人脉很广。” 辛秀丽还是拒绝:“你想都别想,我们就算破产了也不能卖女儿。” 赵褚依旧是不说话。柳德从赵褚眼中看到了犹豫,他望着赵褚,抛出了杀手锏,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丢在桌上。 “我来之前也是派人调查过的,赵先生这个爱好挺特别,要是被你们家亲戚朋友看到了,不知道大家会怎么想。” 是赵褚在女装俱乐部的照片,里面的赵褚是女装打扮,还画着妆,他人长得白净秀气,这样打扮竟然也不难看。 这张照片犹如一道雷打在赵褚脑门上,他触电般跳起来,表情狰狞,一把抓起照片,撕了个粉碎。 他撕照片的动作虽然快,但是辛秀丽却也看清了,一时间愣在当场,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柳德看着失态的两口子,得意地笑起来,“赵先生别急,照片我这里还有很多,等改天我打印出来,到大街上发一发,再给府上寄个一百张,到时候您尽情撕。” 辛秀丽终于找回了声音,扑上去,对着丈夫撕打,“你穿的那是什么东西?变态,变态,老娘要和你离婚。” “离!”赵褚嘶吼起来,推开辛秀丽,“反正我现在也破产了,离了把债务也分你一半,你跟着我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连电脑都不会用,到时候靠什么还债?出去卖吗?” 辛秀丽没想到丈夫会这么说,顿时崩溃了,趴在桌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眼前这局面显然是柳德想看到的,他笑得越发得意起来,“赵先生,你看,我们手上有跟你谈判的筹码,却还是付了一千万,足以见得我们是老实人,所以,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我们能满足的一定满足。” 赵褚也不傻,短暂的失控之后便恢复了理智,只是表情依旧十分难看,“我……我这又不犯法,你们不一样,你们是犯法的。” 柳德摊了摊手,“我知道,不然凭什么给你一千万?不过,你既然知道我们犯法,却不报警,还跑来要钱,这叫敲诈,一样是要坐牢的。” 赵褚一时语塞,紧紧抓着那张支票,不肯松手,过了许久才咬牙说:“再给十万,让你见一面,十分钟。” 柳德吹了声口哨,轻蔑地笑起来,“十万十分钟。一分钟一万块,令千金可真贵。” 孙晓辉听到赵褚松口十分开心,当即点头,“好的,好的。十万我付。”然后开始填支票。 辛秀丽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 接着一行人开车回赵家,赵褚和辛秀丽在楼下,让孙晓辉一个人上楼去找赵苗苗,并给了他房间的钥匙。 孙晓辉上去没多久,就听见赵苗苗的尖叫声,孙晓辉给楼下的柳德打电话,让他无论如何要说服赵家夫妻,给他多点时间,事后多少钱都可以,柳德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拖着赵褚和辛秀丽。 孙晓辉在楼上磨蹭了足足半个小时才下来,那眉飞色舞满面春风的表情让人作呕,赵褚和辛秀丽的表情十分难看,柳德怕出事,就拉着孙晓辉和鲁大庆离开了。 鲁大庆说:“警官,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我没关系,我真的是去打麻将的,话都没说过几句。” 他一脸无辜的表情,再联想到他话里的内容,实在让人气愤,吴空更是握紧了拳头。 轩辕卓问卢清妙:“犯人是孙晓辉吗?” “他坚称自己走的时候赵苗苗还是活着的。”卢清妙换了一个录像,正是审讯孙晓辉的。 审讯孙晓辉的是另外一个比较高壮的刑警,刑警皮肤黝黑,倒显得养尊处优的孙晓辉白得刺眼。 刑警:“你坚称你走的时候死者还活着,有谁能够证明?” 孙晓辉推了推眼镜,“赵褚和他老婆肯定能证明,我走的时候,她确实是活着的。” 刑警:“你强行和死者发生过性/关系,这是强/奸行为,知道吗?” 孙晓辉激动地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跟她的父母谈好了价钱才上楼的。而且,我跟苗苗说过给了她爸妈钱了之后,她就一动不动了,丝毫不反抗,可见她还是听爸妈的话,是愿意的。这怎么能算强奸?不瞒警官说,我真的很喜欢苗苗,还认真考虑过娶她,我这么喜欢她,怎么会杀她?” 另外一个房间,赵褚和辛秀丽也正在接受审讯,在国外警方协助下,被强行遣送回国的这两口子,奔波了两天,看起来有些憔悴。然而让人意外的是,他们还带着一个四岁的小女孩,据说是他们在国外生的小女儿。 小女孩被安置在宿舍里,由女警照料,赵褚和辛秀丽垂着头坐在审讯室中。 负责审讯他们的是卢清妙。 卢清妙将鲁大庆的供词摔在桌子上,说:“你们的不在场证明被推翻了。” 赵褚拿过本子翻看了两页,往桌子上一扔,面无表情道:“是孙晓辉杀的。他强/奸了苗苗,并杀人灭口。” “那你们为什么不报警?还包庇他直到今天?”卢清妙拍了拍桌子。 赵褚低头,“他给了我们很多钱。我们欠债了,需要钱,否则就会被高利贷砍死……没办法……” 辛秀丽捂着脸哭了起来。 卢清妙冷脸,看着他们却是一个字都不信。 孙晓辉听闻赵褚的供词,激动地捶了下桌子站了起来,叫嚷:“他血口喷人!我走的时候苗苗还活着。” 刑警站起来,用身高对他施压,喝道:“坐下。” 孙晓辉不情不愿地坐下,脸上依旧是青白一片,过了许久才说:“柳德!他能证明我的清白。” 其他人被审讯,柳德当然也不好过,他被单独放在一个审讯室中,由经验最老道的吴队长审讯他。 “既然他们不仁我也不义。”柳德眼神阴冷地看着吴队,“我什么都说,反正这些事情,从一开始就跟我没关系。网站是鲁大庆要开的,我只是管管账,赵苗苗是孙晓辉强奸的,跟我更没关系。不过孙晓辉有一句话倒是没说谎,他和我一起走的时候,赵苗苗还在哭呢,哭那么大声,肯定是活得好好的。我建议你们去好好查查赵苗苗的爸妈,这两口子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看到女儿小时候被偷拍的照片,第一反应不是报警,而是上门敲诈,敲诈完了,还卖女儿,他们什么事情干不出来?哦,对了,不在场证明也是他们找我们做的,威胁我们如果不帮忙就把寄照片,和孙晓辉的事情说出去,要和我们鱼死网破。” 吴队长皱了皱眉冷笑,“你是个聪明人。”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知道我犯罪了,可我是从犯,就是受人胁迫,顶多在里面蹲几年就能出来了,还不如坦白从宽,给警官你留个好印象,没准还能在法庭上给我求情。”柳德笑起来,带着几分让人厌恶的精明。 吴队长掸了掸裤子上的灰,起身冷眼看他:“你港剧看多了吧?什么求不求情的?我只记录事实。” 149.真相3 见吴队长要走,柳德慌忙起身,拽住了他的胳膊,露出神秘的笑,“警官,有件事我跟你说了,你别不信。我看见辛哲了,就是之前你们一直在找的嫌疑人。他没死,也没消失,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你可能觉得我是胡扯,只有我知道这是千真万确的,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那边的人跟我么这边的人一样,也就是说我们这边的人死了,还能从那边拉一个一模一样的来代替,我亲眼见着了……” 不等他说完,吴队长就拨开他的手,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他,“我看你不止港剧看多了,科幻剧也看得不少。以后还是少看电视,多看看法律书籍,学学怎么当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吧。” 柳德坐了下来,一副怏怏的模样,在桌前低声碎碎念:“就知道你们不信。其实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如果真有另外一个世界,我还真想看看,我在那边是什么样子呢……是不是也像现在一样失败……” 看到这里卢清妙忍不住吐槽:“这个柳德就是个戏精,之前还给我装好人,现在又开始演科幻剧了。” 吴空和轩辕卓却齐齐一惊,互看了一眼,脸上同时露出担忧的神情来。 柳德是什么时候见到辛哲的?难道他跟踪过镜像吴空?上回跟着卢清妙去他家,他看到吴空时候的反应果然很可疑,很有可能那个时候镜像吴空已经遇害了,而且他是知道的,所以看到吴空才会如此惊恐。 关于镜像世界的秘密,他到底知道多少?吴空真的很担忧,他知道这个秘密之后,会干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虽然根本没人相信他说的话。 两人还在担忧中,卢清妙就调出了赵褚呵辛秀丽,第二次审讯的录影。 这一次,两个人被分开了,赵褚在审讯室,辛秀丽由两名女警陪同,在女警宿舍哄孩子午睡。 她的小女儿长得跟赵苗苗十分像,也是玉雪可爱的女孩,被妈妈抱着,渐渐困得睁不开眼睛,头在妈妈的肩膀上一点一点的,却不让放下,一放下就醒来大哭。 两名女警都是九零后,一个叫刘星铭,一个叫周了,看着童颜,但其实都是经验老道的老刑警了,她俩的特长就是利用自己的亲和力,和容易被看轻的童颜,伪装菜鸟,套出嫌疑人的真心话。 刘星铭看着女孩困得要死却倔强地不肯躺下来睡的小模样,觉得十分可爱,忍不住笑道:“女孩子真是可爱,我将来要是结婚了,也想生个女儿。” 辛秀丽点点头,笑得有一丝不自然,“女孩子确实可爱一些,但也有淘气的时候。” “是吗?不过看她这么漂亮,就算淘气了也是可爱的淘气包。”刘星铭在辛秀丽身后逗着女孩,女孩已经完全闭上眼睛了,怎么逗都没反应,“姐姐,你都生了两个了,怎么身材还那么好?平时是自己带孩子吗?唉,看到这个小家伙就能想象她的姐姐有多好看,杀人犯真是太可恶了,要是被我抓到,第一件事就是先暴打一顿。” 提到赵苗苗,辛秀丽的脸色有些发白,刘星铭正碎碎念得起劲,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我在卷宗上看到案情经过,好像是你们发现的尸体报的警?哎呀,太残忍了,我能想象当时你们的心有多痛!我还看到案发现场的照片了,脖子上的勒痕那么深,脖子都要断了,这是多大的仇恨?杀人犯真是太没人性了。要是将来我生了个女儿,谁敢碰她一根毫毛,我就……就……唉,我是警察,说别的不合适,反正谁要碰我女儿,我拼了命也要把他抓回来坐牢。那可是我女儿啊,宝贝一样捧在手心上长大的……还跟我一样漂亮可爱……怎么忍心?唉……” 辛秀丽身体开始微微颤抖,雪白着一张脸将小女儿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床沿上不说话。 刘星铭看着她发抖,光切地询问,“姐姐,你没事吧?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 辛秀丽只想她不要再说话了,忙点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刘星铭说着跟周了使了个眼色就出去了。 周了微笑着走过来,看着小女孩的睡脸,突然神秘地压低声音对辛秀丽说:“我老家有个传说,说夭折的孩子,最后还是会投胎到原来的家庭,很多人家没人孩子,就再生一个,生下小的,就会越长越像大的。等到小的长到七八岁,就能记起前世的事情,跟爸妈一说,爸妈才知道,后面生的这个孩子跟前面夭折的孩子,其实是同一个。姐姐,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小女儿长得特别像苗苗?这是好事,苗苗舍不得离开你,又回来了,等她长到七八岁就能记起前世的事了,所以你也别太伤心。” 辛秀丽之前只是有些发抖,后来更是汗如雨下,等周了说完,更是惊恐地“哇”怪叫一声,从床上跳了起来,离熟睡中的小女儿远远的,仿佛床上睡得不是她的女儿,而是要索命的罗刹。 周了一脸纳闷,关切地询问辛秀丽,“姐姐,你怎么了?热吗?空调开着的呀。” 这个时候刘星铭倒水回来了,站在门口用里面能听到的音量跟周了耳语,“刚我路过审讯室,看见赵褚正哭着呢,看来是招了。队长安慰他说,他举报有功,又不是他动的手,能够轻判,让他放心。你说,到底是谁动得手?” “不知道啊。”周了皱眉,“反正不管凶手是谁,亲爸亲妈看来都是知道的,知道了还瞒了那么多年,我要是赵苗苗会恨死自己爸妈,死了也要回来索命。” 房间里,床上睡得正香的小女孩突然睁开了眼睛,坐起来冲着辛秀丽笑着喃喃:“妈妈,抱我。妈妈,抱我。” 辛秀丽怪叫一声跌坐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对着刘星铭和周了大叫:“那个没良心的变态一定是想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我就知道……你们别相信他的话,是他我和一起动的手,我们一起拽的绳子,一起动的手……都是他逼我的,都是他逼的……” 刘星铭和周了收起了演技,恢复冷静和严肃,一个人将小女孩抱了出去,另一个人则搬了凳子过来,严肃道:“坐下来,好好说。” 辛秀丽说出来的事实,让人无法相信,即便是看过这个录像好几次,卢清妙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那天柳德、孙晓辉几人离开之后,赵褚和辛秀丽就一直呆在楼下不敢上楼,不敢面对女儿,过了许久赵苗苗才终于不哭了,两人互相搀扶着上楼,慢慢打开房门,看到女儿被捆在床上且是那幅样子,还是心头一颤,辛秀丽下意识拉了床单将她盖上了。 赵苗苗一动不动,枕头上全是泪痕,但是美丽的大眼睛里却已经干涸,没有一滴眼泪了,她用静得让人心惊的声调说:“刚才,你们就在楼下?” 辛秀丽说不出话来,赵褚试图安抚女儿:“处理完债务问题,我们马上移民。去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没人会知道今天的事,我们一家人重新开始。” “没人知道,我知道,老天知道。”赵苗苗冷冷道:“他给你不少钱吧?这些钱,就当我还你们的养育之恩了。从这一刻,不,从刚才你们让他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不再是一家人了,我不会再叫你们一声爸妈,你们要移民就自己走,我要留在这里……” 辛秀丽哭了起来,“苗苗,是我们不好,可是我们也是为了咱家的将来,没有钱,你怎么读名校?怎么穿漂亮衣服?我们也是为了你能过得好一点。” “别再提我们了,我听着恶心。你们给我买的衣服珠宝,都拿走吧,不拿走我自己也会扔,太恶心了,我看着会吃不下去饭。”赵苗苗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还有,我要跟我男朋友在一起,你们再也管不着了。” “不行,你跟我们一起走!还有那个男朋友以后绝对不能见了,我不允许你们见面。”赵褚激动起来。 赵苗苗冷笑:“你凭什么管我?爱穿女装的死变态。” 赵褚像被戳到了痛处,从地上捡起一根绳子,猛地缠住赵苗苗的脖子,失去理智地使劲勒了起来,边勒边咆哮:“向我道歉!说爸爸,我错了,我就饶了你。说你跟我们走,以后还是我们的好女儿,我就原谅你!” 赵苗苗被勒得说不出话来,却依旧一动不动,眼泪慢慢滑下一滴泪痕。 辛秀丽使劲去掰丈夫的手,哭着喊:“赵褚,你疯了吗?快放开我们的女儿……” “她都说了,以后不认我们了,她不是我们的女儿了。而且她什么都知道,她会说出去,什么都会说出去,从小到大,她就是这种人,吃着老子的,穿着老子的,还专门给老子做对,要这种女儿有什么用?”赵褚癫狂地咆哮着,“你来,抓着绳子那头,没了这个女儿,我们还能再生,你才四十,还能生,再生个听话的。” 辛秀丽使劲摇头,“你疯了,你疯了。” 赵褚狂吼起来,“再磨蹭,老子就让你净身出户,让你回那个破烂洗脚房继续给人捏脚……” 辛秀丽出身并不好,比赵苗苗还小的年纪就在洗脚房打工,每天应付各种客人,手上常年有着洗不掉的臭脚味,那个味道直到现在还时常出现在她的噩梦中。她不知道噩梦和眼前的一幕哪个更像地狱。 她犹豫着颤抖着,最终还是舍弃不了珠宝、大房子,以及阔太太的尊荣,慢慢伸出了手,握住丈夫递过来的绳子的另一头…… 啪……影像结束了。 卢清妙一拳打在桌子上,气愤道:“他们杀了赵苗苗之后,动手改了监控录像,然后去找孙晓辉柳德他们串供,在我们第一次调查的时候,拼命将疑点往辛哲身上推。我们当时也是因为他们是死者家属,是受害者,没有过多怀疑他们……真是……真是……”卢清妙说了好几个“真是”也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估计是已经气愤的,找不出词语来形容,赵褚和辛秀丽的丧心病狂了。 就是这样两个人,杀了自己的女儿,带着钱去了国外,继续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而且又生了一个女儿,不知道他们每日抱着越来越像赵苗苗的小女儿,是什么样的心情。 吴空对杀人犯的心情不感兴趣,她只是不敢想象赵苗苗临死前该是多么的心灰!也许,当自己的父母放禽兽进她房间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她脸色灰暗,眼眶发红,轩辕卓一向冷静的脸,此时也带着难言的震撼,许久才默默握住吴空的手说:“真相无论有多让人无法接受,也是真相。我们既然一直在追寻它,现在就要试着接受它。” 吴空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她在想,这个真相该怎么去跟镜像吴空说。 嗯,就照实说吧,如果是她的话,一定比她坚强,这样她也能够坦然地在另外的世界,去跟好友见面了。 另外一个世界,她所不知道的那个世界,那个比镜像世界还要遥远的世界里,一定比这个世界美好,是花团锦簇,温暖馨香的!被这个世界亏欠的,那两个美丽的女孩,在那样的一个世界里,一定能够开心幸福地生活下去,再没有苦难悲痛,没有欺骗阴暗,只有两颗善良的心,彼此温暖,彼此依靠。 150.你好甜 这个夏天结束之前,吴空一次都没有再靠近过那条河。 从镜像世界回来,她着实埋头忙了一阵子,忙着准备考试,忙着陪轩辕卓训练,忙着让时间冲淡心里伤痛,忙着让自己更忙,好忘记镜像那边让她痛苦的一切。 考试过后是暑假,吴空没有回家,而是在省队训练馆旁边找了份零工,边打工,边陪着刻苦训练的轩辕卓过暑假。 那是一家烤肉店,会开很足的空调,无论外面多么炎热,走进去就是一阵凉爽,再喝上一杯店里自制的冰啤酒,暑气会一轰而散,然后再吃着生菜包着烤得吱吱冒油的五花肉,美味被提升到了顶点,有种人生不过如此的感觉。 吴空第一次吃这家的烤肉就被折服了,再加上离训练馆很近,休息的时候完全可以去训练馆里偷看轩辕卓,就软磨硬泡,求老板让她留下来打工。 晚上六点,店里陆续有了客人, 穿着碎花围裙,戴着碎花头巾的吴空开始招呼客人,清脆、爽朗的声音充斥着店里的每个角落,原本都是大叔的店里,顿时多了几分蓬勃朝气。 “猴子,来两份牛舌,一份五花,三份牛肉,生菜你看着上,当然啤酒也要来两杯。”背着大吉他的年轻客人刚落座,就熟络地跟吴空喊着。 吴空刚给隔壁桌点完菜,一边甜笑着,一边应着“好咧”,然后飞快给这桌点了单,所有菜单送去厨房,转身给几桌客人,上了啤酒和附赠的小菜,顺带着跟客人寒暄: “零哥,练完琴了?呀,新发色?好帅的。我要不要也去染个奶奶灰呢?” 这附近不止有省队的训练馆,还有音乐馆,年轻人很多,但是之前这些年轻人更喜欢去隔壁吃快餐,总觉得烤肉店里一股大叔味,自从吴空来了之后,招揽了一大批年轻客人,倒给店里注入了不少青春活力。 年近半百的老板,看着嘴甜、勤快、手脚麻利,像只花蝴蝶一样在店里穿梭的吴空,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准备再开两年店就退休的,看着这满店的青春面孔,突然觉得自己年轻了许多,也多了很多活力,再干上十年不成问题。 这么想着,老板哼着小曲,到后面去调制他的秘密酱料去了。 轩辕卓和队友们完全今天的训练,来到烤肉店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一个个如饿死鬼投胎,进门就大嚷:“轩辕的家属,快给我们点单,我们快饿死了。” “轩辕的家属,有什么立刻能吃的东西吗?立刻就能吃!等一秒我就死!” …… 吴空从后厨钻出来,在一群东倒西歪的大男孩中,一眼就看到了轩辕卓。 他穿着运动服,头发因为出汗而微微湿润,搭在额前,眉目舒展,正与队友们聊天,运动服袖子高高撸起来,抬起胳膊时,能清晰地看到胳膊上隆起的肌肉包。 “今天教练真是疯了,这个练法是要我们的命吗?”一个穿着蓝色运动衣的枪手抱怨,歪在沙发上不起来。 轩辕卓朝他笑,“还有几个月就是秋季赛了,教练也是着急,想让我们队多拿几块奖牌吧。” “人家阿卓今天加练了好几场,都没抱怨,你抱怨什么?”另一位枪手说着拍了拍轩辕卓的肩。 蓝运动衣的枪手,有气无力摆摆手,“老了老了,不能跟这个小年轻比,体力太充沛了,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机器人,白天那么练,晚上跟女朋友约会,还有力气吗?哎呦,说曹操曹操就到,女朋友来了。” 在一群人的打趣声中,吴空已经端着满满一托盘的啤酒跑了过来,轩辕卓看她一脸的汗,忙起身替她端了,来到桌前,踢了踢瘫在沙发上的队友们,半开玩笑道:“都起来自己拿,还要一个个送到你们手上吗?” “呦,心疼了,咱们阿卓真是个情圣。算了,算了,自己拿吧。”大男孩们边起哄,边自己分了啤酒,又各自跑去端了小菜,还自己点了单熟门熟路送去后厨。厨师们跟他们也熟了,笑呵呵地说:“今天的肉一级棒,保准你们吃了忘不了。” 轩辕卓在一片嘻笑声中望着吴空,花头巾下,一张俏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虽然笑容很灿烂,但是仔细看的话,眼圈下是有阴影的。 “打工很累吗?”他握着她的手心疼道:“累得话就不要做了,反正我暑假过后,还是会申请回学校训练,到时候又可以天天见面了,不用呆在这里陪着我。” “我男朋友这么体贴,我怎么舍得走呢?累也要坚持。”吴空笑咪咪,然后又摆手,“哈哈,跟你开玩笑的,不累啦,昨晚熬夜刷剧,没怎么睡觉,才有的黑眼圈。” 说累是开玩笑,男朋友变体贴却一点都没有开玩笑。 从镜像世界回来之后,轩辕卓确实比之前要柔和了许多,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队里,不再是孤傲的独行侠,而是慢慢融入了集体,就连教练都说:他最近的枪法稳定了许多,不像之前,好是好,却总似乎飘在天上,成绩再好,也给人一种,随时会掉下地的感觉。 教练还说: 运动员想要取得好成绩,不止要靠天赋和勤奋,还要有一颗坚定的心,否则再好的天赋也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不堪一击,也难长久。 “什么剧这么好看?”轩辕卓虽然对电视剧没有任何兴趣,但是也很像知道,是什么样的剧情能霸占她女朋友一整夜。 “《神枪手》,一个天才枪手的成长史,感觉就是你的自传。”吴空笑咪咪道:“就是主演没有你帅,不然我就不止是刷一个晚上了。” 轩辕卓笑起来。他的女朋友,在他的影响下,现在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射击迷了,不单是爱看比赛,现在连讲这项运动的剧都不放过了。 两个人说着话,厨房那边叫了一声,“小猴子,上菜。” 吴空应着声,飞快地闪走了。 只不过片刻,桌子上就摆满了各色菜品,烤肉盘上的五花肉吱吱冒油,吴空上完最后一盘菜,五花肉已经能吃了。 轩辕卓用生菜包了一片五花肉,里面夹了点店里特制的酱料,举到吴空嘴边,吴空笑眯眯张嘴吃了,还不忘调皮,“谢谢这位客人。” 这一会儿,客人不多,队里的大男孩纷纷邀请吴空坐下一起吃,吴空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需要她做的事情,就挤到了轩辕卓边上,啊呜又一口吃掉了他刚包好的肉。 “晚饭还没吃吗?这么饿。”见她吃得狼吞虎咽,轩辕卓有些心疼,专心给她包肉,自己却一口都没吃,吴空连吃了几块菜包肉,也算回血了,慌忙也包了一块,塞进轩辕卓嘴里,“你也吃,老板配的酱料超好吃的,我想学,他都不教给我,说要我当他儿媳妇才行。” “那可不行。”轩辕卓吃完了嘴里的食物,坚决道:“虽然好吃,但是……有我好吃吗?” “当然没有。”吴空笑起来,拿起他的手指,轻轻咬了一口,“阿卓宇宙第一好吃。” 轩辕卓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吃自己的饭。 这是热恋中情侣的日常,在单身狗眼里,却十分虐,几个还没女朋友的队友,捂住眼睛,半真半假哀嚎道:“你俩虐死我们得了。” “闪瞎我的钛合金狗眼。” “肉里都是恋爱的酸腐气,啊啊啊,好想有个女朋友。” 吴空被他们逗笑了,笑咪咪问:“哥哥们,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我遇见合适的给你们介绍。我们江陵大学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优秀的女孩子。” 一句话让大男孩们都活跃了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抛出择偶标准。 “我喜欢运动型的。” “我!我喜欢邻家妹妹。” “有会画画的吗?我觉得女生画画的时候超有气质。幼儿园的时候暗恋隔壁美术兴趣班的女孩,每天都偷跑去看她画画,可到毕业也没敢跟她说话。” 这么纯情的大男生,立刻引起大家的注意……呃,群起“嘲”之…… “哈哈哈,你也太怂了。” “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暗恋女孩了,怎么到现在还是个单身……” “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个女孩吧?多少年了?十八年?” …… 被嘲笑的大男孩挠挠头,“我其实连她长什么样都忘了,就是觉得再没遇见过那么有气质的女孩……” “幼儿园……有气质……哈哈哈哈哈” “你有病吧……” “不行了,我快被你笑死了……” ……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吴空却觉得她十分可爱,而且提起会画画的,就想起来周栗,忙说:“我还真认识一个会画画的,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周栗吗?”轩辕卓想了一下,“她确实不错。” “你竟然知道我们宿舍的人?”吴空好意外,要知道他男朋友虽然比以前要柔和了许多,但是依旧不是个多热情的人,竟然主动记住了她宿舍小伙伴的名字,而且还做出评价,这在以前,是想不都不敢想的事。 “很奇怪吗?”轩辕卓皱眉,“她们是你的好朋友不是吗?我当然也想和她们搞好关系。只不过,她们好像不太喜欢我,我每次在学校里面遇见你们在一起,她们都会迅速闪人。明明都会跟陈雄聊很多。”这语气竟然是有些小失落的。 吴空哈哈笑起来,“不是不喜欢你,是害怕你好吗?轩辕学长以前那么高冷,谁敢跟你说话啊?陈雄学长就不一样了,他一向是话痨,跟谁都能聊得来。” “是吗?”轩辕卓摸鼻子,若有所思。 “喂喂,小猴子,你说的女生长什么样子?”喜欢画画女生的大男孩凑过来,给吴空夹了一块小排,讨好道:“什么时候介绍我们认识?我吧,超级有空的,只要说是为了解决个人问题,教练都准假。” 吴空吃了他夹过来的小排,满口应承,“别着急,现在放暑假,她已经回家了,等开学我问问她的意见再说。哦哦,对了,拍一张你的照片。”说着掏出手机拍照,又拍了其他人的,私心里是要拿回宿舍造福宿舍里的两个单身狗,但是嘴上并没有说。 那个大男孩其实长得不错,就是常年泡在训练馆中,不修边幅,直男气息很重。其他大男孩也约莫都是这样,心眼都很善良,也很单纯,她是真心希望自己的好友,能在这其中找到幸福。 这顿饭,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散去,第二天没有训练任务,轩辕卓也懒得回宿舍,就在店里等着吴空下班。 等人都走了,吴空开始打扫卫生,轩辕卓便凑过来帮忙,擦桌子、扫地,熟门熟路,毕竟也不是第一次帮忙了。 等卫生打扫完,老板的秘制晚餐也做好了,端上桌,后厨的和大堂的员工全部聚在一起,开始吃属于他们的晚餐。 老板的厨艺远近闻名的,员工们忙了一天,最期待的就是这一餐,吴空也不例外。 但是今天晚上在轩辕卓那一桌蹭了不少吃的,一点也不觉得饿,就拿了两碗老板自己手工做的冰淇淋,跟轩辕卓一人一碗,捧着边吃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今天是农历十五,月亮又大又圆,像记忆里小时候最美好的那个夏天。 轩辕卓住在队里的宿舍,吴空就在旁边租了个小房子,一室一厅就三十几个平米,地方小,因此价钱也不贵。是轩辕卓的教练介绍的,据说是以前的一个队员的房子,现在这个队员去国外发展了,房子就丢在中介,由中介帮忙打理着出租。 吴空来之前,上个房客刚刚搬走,巧合的让吴空觉得,是上天不忍心让他们俩分开。 从烤肉店到住处,要路过一个小公园,公园里树木郁郁葱葱,还有一片空旷的草地,草地边上有秋千,夏天蔷薇科的花枝爬上秋千,秋千就像是穿了件花裙子,美得十分惹眼,每次路过这里,吴空都要过去坐一坐。 今天也不例外,吴空坐在花秋千旁边的草地上,看着秋千满身的红和绿在风中怡然自得地摇晃着,忍不住咋吧咋吧嘴,对轩辕卓说:“今天的冰淇淋好甜哦。” 轩辕卓挑了挑眉,看着吴空手上酸梅口味的冰淇淋,“甜?你确定?”他吃过老板做的酸梅冰淇淋,那酸爽难以想象。 吴空也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冰淇淋,笑起来,“口味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一起吃。跟你在一起,再酸的冰淇淋也会变成甜的。” 轩辕卓轻笑起来。 他知道他的女朋友十分会撩汉,或者说十分会撩他,以前的每次被撩到,总会恼羞成怒,对她冷脸,现在已经能够自如地表达自己的真实心情了。低头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嗯,果然很甜。” 两个人在草坪上坐了一会,吃完了整盒冰淇淋,正准备起身时,轩辕卓突然拉住了吴空的手。 “我和郑义桥的事,才跟你说了一半,另外一半,还想听吗?”他问,提到这个名字已经不会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了,想到要将这件事说出来,心理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吴空立刻坐了回去,托腮坐聆听状,“当然想听,只要你愿意说。” 151.心病1 轩辕卓握着她的手,那双手是温暖的,足以抵消他心头的寒冷。 升入中学之后的轩辕卓因为奶奶的支持,开始正式的射击训练。家里自然也是有反对的声音,但是他充耳不闻,不但搬去了奶奶家,而且还不肯再用爸妈的钱,就连奶奶的资助也只是拿了能够解决生活必需的那部分,零花钱完全没有,成了班上普通而清贫的中学生。 因为有郑义桥的介绍,他进入了郑义桥所在的俱乐部,成为俱乐部里最小的枪手。 因为年纪小,教练总是有意无意减少他的训练时间,他主动跑去找教练,要求延长时间,教练十分纳闷,问他:“比你大的枪手都嫌我训练严苛,哭着喊着让我减少时间,一旦放假就开心得要命。你倒好,给你休息,你倒不肯休息。” 轩辕卓冷着小脸,表情坚决:“我享受射击的感觉,无论是气手枪,还是步枪,我都觉得十分喜欢,觉得它们才是我的朋友,射击对我来说就是休息。” 教练无奈,只要同意,末了又摇头,“这么拼命,小心长不高。” “我能长高!”他一本正经,十分肯定地皱着眉,“我父亲一百八十四公分,母亲一百七十公分,爷爷一百八十公分,奶奶一百六十八……” “好吧好吧。”教练在他要报出外公、外婆、祖父、祖母的身高,来证明自己基因优良之前,及时喊了停,然后无奈地点头答应了,“从明天去你跟其他人一起训练,功课不用减半了。” 轩辕卓这才罕见地笑了一下,对教练鞠了一躬,然后抱着他的气步枪走了。 那个时候轩辕卓并不高,抱着那样一杆长长的枪,有种十分维和的感觉。 正好这时,郑义桥从旁边厕所走出来,教练看到他,冲他摇摇头,“你真是带进来一个麻烦的小孩。” “麻烦吗?”郑义桥看着轩辕卓孤傲的背影,嬉笑起来,“我觉得很可爱啊。” 教练撇撇嘴,对郑义桥的评价不置可否,末了却又笑着摇了摇头,“虽然麻烦,但也是个好苗子,再好好培养几年,没准成就能超过你。” 说完,教练拍拍郑义桥的肩膀,走开了。 郑义桥却犹如被施了魔咒,站在原处,望着轩辕卓的背影,许久许久都没有动。 那天之后,郑义桥对轩辕卓依旧非常好,家里送来好吃的会给他一份,偶尔还会偷偷买了他爱吃的水果,放在他的储物柜里,遇见可爱的文具也会买给他,就像对待自己的小弟弟。 偶尔郑义桥还会带轩辕卓去参加枪手圈子的聚会,场地一般是在某个射击俱乐部,因为会有郑义桥和轩辕卓这样的未成年枪手参加,因此前辈们会注意一些,整个场地都没有酒水,就是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枪,饭后运动是去赛场上打上几把,外人看来无聊至极的聚会,在轩辕卓看来确是非常有意义的存在,每次聚会回来都受益良多。 秋天的时候,郑义桥带轩辕卓去一个新的会所参加聚会,那个会所是新开的,装潢十分高大上,轩辕卓出身富贵,或者说,就因为出身富贵,才一眼就看出了会所主人的财力有多雄厚。 就比如门口的那幅红叶图,轩辕卓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小声嘀咕:“秋山先生的《红叶图》,八十多万……” 他想说的是,八十多万就挂在人来人往的门口,也不怕被偷了,或者被毛手毛脚的客人划到? 他话音还未落,就听旁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你很懂嘛。喜欢画?” 轩辕卓回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他身后,男人约莫三十岁出头,长得也不错,穿着t恤、牛仔裤,整个人十分清爽。 轩辕卓并不认得他,态度不自觉地冷淡了起来,面无表情摇摇头,“不喜欢。见过秋山先生画集的目录,在拍卖会上。” “拍卖会啊,那小友家境应该不错,鄙人眼拙,小友是哪家的小少爷?”男人微笑,一派儒雅风流。 轩辕卓却不喜欢他咬文嚼字的说话方式,就像他家那位精英男士的交友圈子里,那些自诩高贵的败家子们的说话口气。 他面色更冷了,“穷人一个,不是什么少爷。” 这个时候郑义桥找来了,看到轩辕卓在跟男人说话,笑眯眯走过来道:“阿卓,你已经认识林会长了?怎样?林会长跟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样吧?” 轩辕卓没说话,表情有些冷漠,郑义桥早已习以为常,表情如常向林会长介绍:“林会长,这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轩辕卓,今年才初一,教练都说他日后一定能超过我的成绩。” 林会长看着轩辕卓一脸惊愕,“哦……就是他啊,真是看不出来,这么好看的一个小友,枪法还那么好。” 郑义桥又对轩辕卓说:“林会长以前是国家射击队队员,现在退役了自己开了个俱乐部,经常组织比赛,是咱们市射击界的红人,你要好好跟他交流,多参加几场少年组的比赛,对你的实战经验累积很重要。” 轩辕卓虽然也想参加比赛,但是若是因为走后门获得参赛资格,他宁愿不参加,因此也没对林会长表现出特别的热络,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算做打招呼了。 “阿卓就是这样的性格,林会长别介意。”郑义桥冲林会长笑了笑,然后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听说今天林会长请来了国家队的秦阳前辈,真是了不起,这位前辈可是从来不参加私下里的俱乐部聚会的。” “我和阿阳也算是老交情了,别人请不来,我这个老朋友的面子,他总要给的。”林会长说着,指了指里面,“进去吧。”又去招呼轩辕卓,“小轩辕也进去吧,跟阿阳多聊聊,对你们的枪手生涯,可以有益无害。” “那我们先进去了,林会长待会见。”郑义桥朝林会长拜手,拍拍轩辕卓的肩膀,“阿卓我们进去吧。” 轩辕卓点了点头,回头看林会长一眼,又急忙撇开了视线。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他总觉得林会长看他的眼神有点不太对劲,那种饶有兴趣的眼神,让人觉得十分不舒服。 他努力不让自己多想,跟着郑义桥走进聚会大厅,里面已经聚集了很多圈子里的前辈,有的认识,有的是生面孔,大家三三两两围在一起,聊着射击技巧,聊着比赛,或者聊着圈子里的八卦,气氛十分热烈。 郑义桥认识的人很多,熟门熟路跟大家打招呼,又将轩辕卓拉过来介绍一番。轩辕卓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表情,跟所有人打招呼:“大家好。” 他的注意力在角落里秦阳身上,那位国家队现役队员确实跟其他人不同,虽然身在角落,却依旧是整个会场的中心,所有人都围着他,想要跟他说话,而他始终不卑不亢,不见得意,更不见骄傲,跟大家聊着天。 郑义桥去跟熟悉的前辈聊天了,两个人刚一起参加过同一场比赛,正一起吐槽那个会长的电子靶,“那样的比赛竟然用烂靶子,主办方也是真是太小气了。 而且那个场地选得也够奇葩的,太阳那么大,我戴着遮阳帽都睁不开眼睛。” 那位前辈拍了下他的头,“少臭屁了,睁不开眼睛还拿了冠军,不如直接说,你闭着眼睛都能赢?” 郑义桥笑眯眯的,下巴微微扬起,“我实话实说嘛。不过,我很庆幸前辈是成人组的,否则我根本赢不了。” “小屁孩,你几岁,我几岁?”那位前辈好脾气地笑着,端起饮料杯喝了一口。 轩辕卓一向不爱说话,这种场合下一般就是坐在边上喝饮料吃东西,听前辈们说些射击上技巧,或者有人主动来跟他聊天,他便问一句答一句。 在一旁站了一会,觉得凑近秦阳身边无望,就放弃了,转头去吧台附近拿吃的,正捧着一个泡芙吃的起劲,林会长走了过来。 “小轩辕,餐点还合口味吗?”林会长举着一个杯子,冲他和蔼地笑,“或者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可以告诉我,我让厨房去做。” 轩辕卓放下泡芙,冷淡道:“不用了,谢谢。这些就很好。” “好的,好的。”林会长笑起来,“你不用防备心那么强,我也只是想招待好,你们这些好苗子,为祖国的运动事业贡献一份力量。没有坏心,你可以放心。” 轩辕卓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什么都没说,继续低下头去吃东西。 轩辕卓的沉默让林会长有些尴尬,清咳了两声,说:“你慢慢吃,我去跟大家打声招呼。”说完就走了。 接下来整场聚会,餐点时间到餐后的射击比赛,林会长都充当着主持人的角色,在所有人中间周旋应酬,游刃有余,确实是个社交好手。 轩辕卓看着他,轻蔑地一笑,似乎是看到了他家那位精英男士。 但是也许是他多心了,林会长并没有对他怎样,反倒一直关爱有加,在秋季少年射击大赛中,还推荐他参赛。 那是轩辕卓第一次正式参加比赛,十分兴奋,虽然并没有拿冠军,但是成功进入三甲,因为年纪最小,观众缘最好,被评为本场最具潜力神枪手。 这个最具潜力枪手奖是轩辕卓拿到的第一个奖,他十分珍惜,拿回家的时候,郑重其事摆在床头柜上,睡前望着奖杯,缩进被子里傻笑。 着实风光了一阵子,圈子里渐渐知道了轩辕卓这个名字,但是这种风光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流言淹没了。 152.心病2 起因是林会长的会所被查封,林会长本人因为涉嫌利用比赛设置赌局,操控比赛,被拘捕。 而轩辕卓又是林会长推荐去的新人,一个第一次参赛就位列三甲,拿了最具潜力枪手奖的新人,十分容易惹人怀疑。 就连本俱乐部的厕所里,都能偶尔听到议论声:“一定是暗箱操作。否则怎么可能一个毫无比赛经验的新人,能够拿奖?” “我也觉得蹊跷,还以为又来了一个天才呢。咱们俱乐部有一个天才已经够让人受的了。” “郑义桥确实是天才,实战成绩在那摆着呢。但是这个轩辕卓是什么东西?整天跟着郑义桥,就真以为自己能成天才了。” “可笑。” “喂,别说了……” …… 轩辕卓面无表情从议论他的少年们身后走过去,洗了手,又面无表情走了出去,留下众人站在水池边面面相觑。 后来有了更难听的流言,说林会长喜欢小男孩,曾经举荐过很多少年枪手,每一个都跟他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轩辕卓再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因为以他的长相,实在太适合被安排在这样一个不太光彩的故事里。 那个时候的轩辕卓到底还是年纪小,觉得耻辱无比,很久都没去俱乐部参加训练,就连郑义桥去看他,他就拒不开门。 就这么逃避了半年多,流言终于淡了许多,这期间郑义桥又参加了许多比赛,拿了很多奖杯,天才枪手的帽子牢牢戴在他的头上,再没人能够分去他的光彩。 轩辕卓鼓起勇气去俱乐部请求教练让他恢复练习,路过更衣室,听到里面几个大男生在嬉笑打闹。 “轩辕卓好久没来了,是不是放弃了?” “唉,他那件事传出去实在不好听,估计也是没脸来了。” “对了,阿桥,轩辕跟你最好,你真的不打算劝劝了?” 更衣室里静默了一下,传来熟悉的轻笑声,郑义桥用稀松平常的声调说:“现在去劝,当初何必将他介绍给已经被射击工会盯上的林会长?” “你的意思是,你故意的?” “哇哇,你故意的?” “阿桥,你好坏哦哈哈哈哈。” “不过啊,我也看不惯轩辕那副傲慢的模样,而且一天到晚要求教练增加训练时间,搞得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个人最勤奋一样。” 郑义桥又笑了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们自己理解的。好了好了,别偷懒了,去训练。” 全身僵硬的轩辕卓在听到开门声,下意识躲进了楼梯间。楼梯间的门没关,风吹进来冷飕飕的,他却毫无知觉,握紧的拳头和僵直的后背,全被汗浸透了。 那天他怎么回的家都已经不记得了,等回过神来,自己正坐在房间里发呆,面前的地板上,是被他砸得变形的奖杯,有个地方更是直接断掉了,金灿灿的涂层下,里面是黑乎乎的不明金属,就像是在嘲笑他,也许这个奖杯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即便是到了现在,说到这里,轩辕卓依旧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自嘲地笑道:“我当时真得很崇拜他,将他当作自己的目标在努力,每一天艰苦练习也并不是为了出风头,只是想早点跟他站在同一个赛场而已……” 然而那一天,他的信仰崩塌,多年来坚信的追随的东西全部被推翻砸碎。流言从不曾真正打败过他,他却用了那么轻飘飘一句话,轻易地将他推进了无间的地狱。 吴空看着轩辕卓发白的脸,握住他的手,义愤填膺道:“小小年纪就那么坏心眼,长大了肯定更不是东西,气得我现在就想上门去抽他一顿,以解我心头之恨。” 轩辕卓扬了扬唇,脸色缓和了许多,神情却愈发郑重,“今年冬季运动会的射击项目,他也参加,我要在赛场上堂堂正正打败他。” “我支持你!”吴空使劲握着他的手,紧绷着小脸,“与他绝一胜负。” “比赛过后,我打算将这件事彻底忘记。”轩辕卓望着她,笑了一下,“从今往后,再也不想让他影响我的生活了。” 这一抹笑,坚定而从容,让吴空的心脏冷不丁漏跳了一拍,随即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 但没有出声,她说不出话来,与准备斩断痛苦的过往,从容向前的她不同,最近的她时常在做噩梦,梦中镜像中的一切,梦见自己不是自己。 她低下头去,轻轻握住他的手,伴随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声,下定了某个决心。 ********* 吴空偶尔会瞒着所有人,偷偷去看心理医生,镜像世界发生的事,对她来说并非全无影响,她被噩梦缠身,梦见自己掉落到镜像那头,成了镜像里的吴空,再也回不来了。 心理医生是个帅哥,吴空最喜欢的物种,但是却无法理解她口中的一切,只当她是个臆想症患者。 “今天也跟我聊聊那个镜像世界吧。”医生坐在吴空对面,那是一个米色的圆沙发,跟他身上穿的米色长裤十分搭配,看着人心中一暖。 吴空半躺在舒服的柔软躺椅中,眯起眼睛,梦呓一般慢慢叙述镜像吴空的一切,还有镜像轩辕卓,说到好笑的地方还会笑出声,说到伤心的地方,则咬唇沉默半晌,然后再继续说下去。 就这么持续了两个小时,吴空觉得畅快多了,才起身跟医生告辞。 医生送她出门,微笑道:“试着接受它们,梦里的那个世界也好,你在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也好,接受它们,不要与这个梦或者梦里的记忆为敌,当你真正能够接纳这一切的时候,也就接受了真正的自己。” 吴空猛然间想起,轩辕卓说过的那句话,“我打算将这件事彻底忘记,再不让它影响我的生活。”能够忘记,也是接受的一种表现吧? 她似乎是懂了,点点头,诚恳地对医生说:“我会试着去接受,谢谢。” 这件事她从未跟轩辕卓提起过,也没跟范女士和吴大柱说过,她明白自己的症结所在,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去做个了断。 在暑假快要结束的周六,轩辕卓还在训练馆中擦拭着手中气枪,她悄悄跳进了那条熟悉的河中。 顺着光亮,一直朝前游,不过片刻就看到了水面,钻出去,周围是熟悉的,却又大不一样的景色。 她熟门熟路爬上岸,钻进桥洞换衣服,刚脱掉湿透的t恤,就听外面传来熟悉的,带着调笑的声音:“就知道你还会回来。” 吴空抬起头,在桥洞口,那一方光亮中看到一抹修长的身影,黑色连帽短袖,黑色牛仔裤,头上、胳膊上包着雪白的纱布,十分醒目。 那人半张脸都包在纱布里,显然是受了不轻的伤,却还是笑着的,眉眼与她的一模一样,却又完全不一样,这个人的眉眼是飞扬的,显得有些傲慢和嚣张,语气却又似饱含了极大的欣喜和柔情,三两步走过来,伸手抱住了湿漉漉的她,“又见到你了,真好。” 吴空直到此时也还没回过神来,以为自己在做梦,可是扑在自己身上的温热又是那样的真实,真实到让她手脚发抖,忍不住拍了拍那人的后背,颤声问:“你……你……你是人是鬼?” “是鬼。”那人松开她,看着她,嬉笑起来,“一只水鬼。要吃掉你。” 说着作势要咬她,吴空站着一动不动,任由她抓起自己的胳膊啃了一口。那人啃了一嘴的河水,“呸呸呸”,连吐了好几次口水,抹了抹嘴唇,撇嘴,“腥死了,不好吃,本鬼就不吃你了。” 吴空被她咬了,胳膊上刺刺地疼,才意识到不是在做梦,她……镜像吴空真的没死,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眼泪顿时汹涌而出,也不顾不上自己半裸着,猛地扑了过去,抱住了她。 镜像吴空被她勒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还是笑了,“不说我是鬼了?” 吴空松开她,使劲摇头,一脸的欣喜,眼泪却依旧是扑簌簌地往下掉,止都止不住,她就这么边哭边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 “被扔海里去了是吗?”镜像吴空挑眉哼哼,“被扔海里了没错,但是我命硬,阎王不收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我又回来了。” “能不能正经点?”吴空瞪着满是水光的眼睛怒道。 “好吧好吧。”她撇嘴,“我吧,我被扔海里,被一条过路的邮轮给救了,当时我昏迷不醒,邮轮靠岸后将我送进医院,就一直以一个无名氏的身份,在医院里昏迷着躺了好几个月,一直到前不久,我自己醒过来。跟你说啊,醒过来后,我看了眼医院给我的欠费单,恨不得再晕回去。太贵了!那辆邮轮不会是皇帝号,公主号吧?那么多物美价廉的公立医院不送,偏偏把我送进那么贵的私立医院。我真是刚出鬼门关又进债门关,住院费是轩辕给我结的,好几万呢,我什么时候才还得起啊,愁死了。” “你什么时候宽裕什么时候还,轩辕不会介意的。”吴空抹抹眼泪,听她叙述烦恼,竟也觉得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对了,他也没事了吗?” “别提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住院住傻了,哪根筋不对,说,想毕业了就我领证。我不肯,他就要我赶紧把钱还他。整天追着我说:要么还钱,要么领证。你说他是不是疯了?”镜像吴空唠叨着,一脸的烦恼。 吴空脑补了下那个画面,竟觉得十分好笑,忍不住笑了起来,“那你是打算领证,还是还钱?” “不领证也不还钱,看他能把我怎么样!”镜像吴空露出无赖脸,挠挠头,看着吴空又说:“我晕倒之后你为我做的事,我都听朱孝和卢清妙说了。就是编谎解释我这一身的伤,应付他俩有点烦,但是总体上,该知道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其实……我很后悔,后悔给你留那些信息,让你帮我追查苗苗的案子。后悔把你卷入危险中……对不起……” 吴空摇头,“你不给我留那些信息,我也会追查的,因为我早已将你的事,当成了我自己的事。” 镜像吴空眼圈有点发红,望向了别处,笑着抹了下眼睛,“以后我们还是划清点界线比较好,你好好过你的生活,我再也不去打扰你了。” 吴空明白她的意思,镜像两边,互为倒影,看似融为一体,但其实泾渭分明,本来就不应该有任何的牵扯,是她们这些冒失者,打破了平衡,焉知苗苗的事件,不是镜像世界给她们的一个警告? “我明白。”吴空点头,“来这里也只是想再确认下你的情况,既然你现在活蹦乱跳的,轩辕卓也没事了……那我就真得可以放下了,从今以后,只当这一切是个梦。” 镜像吴空拍拍她,“对对,你快点走吧。” 吴空重新将湿衣服穿上,走出桥洞。夏日的风很暖,吹在身上柔柔的,她提着鞋子,一步三回来,最终还是抬手冲她挥了挥。 镜像吴空站在桥洞口,也抬手挥了挥,就在她要往下跳的那一瞬间,突然大声对她喊:“对我来说,这个梦是美梦。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可以获得幸福。” 声音伴随着入水的水花消散,吴空整颗心就如气泡一般没入水中,被温柔地包裹,再慢慢被抛回了属于她的世界。 钻出水面,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去找你了。” 那个世界一如平日般噪杂,却也一如平日般安静,岸上那个一身运动衣的大男生,眉眼如画,也如一首诗。 她抹了抹脸上的水,笑起来。 生命从未像现在这般丰盈而美妙。 “欢迎回来。”轩辕卓朝她伸出一只手,“刚好赶上吃午饭。一起?” 她将手伸向他,手是湿漉漉的,脸也是湿漉漉的,“一起吃一辈子都没问题。” “不许赖账。” “嗯。”